第三十一章 宴無好宴
神拳盧大方的長相很威武,濃眉巨目,國字方形臉,倒是很正派的樣子。
杜英豪對他的第一個印象很好,但是最重要的則是由於對力的外號“少林神拳”。
少林神拳是少林七十二項絕藝中的一項,卻很少有人能練得好。盧大方能以此為號,想必在此道上有獨到的造詣;而且,杜英豪更明白,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對方不防備之際猛然出拳,但這一手在盧大方面前卻耍不開,因為他的拳勢是從一個少林和尚那兒偷學來的,盧大方既是少林的嫡傳門人,自然不會為這一手突擊而製倒。杜英豪外表顯得粗豪,但不是個老粗,他的心眼兒細得很。
眼見麻煩避不了,乾脆先迎上去。於是他走前幾步,一拱手道:“尊駕可是神拳盧前輩?”
盧大方微微一徵,禮貌上倒不差,居然也回了他一拱道:“不錯,在下正是盧大方,台端如何稱呼?”
杜英豪表現得不卑不亢地再度抱一拳道:“再晚杜英豪,初出江湖,還請前輩多加提攜。”
盧大方再度微怔。從三個人的形貌上,他小裡大概己有個底子;現在得到了證實,神色間還是免可了震憾:“台端莫不是前兩天在徐州獨挑霸王莊,勇挫武當的杜大俠。”
杜英豪微覺奇怪,但也很高興。沒想到自己的名氣居然會傳得這麼快,因此謙遜地道:“前輩太謬贊丁,再晚只因緣湊巧,為武林除了一個敗類,也跟武當發生了一點誤會而已,事情才兩天,前輩竟知道了?”
盧大方笑了一笑道:“武當的人昨天到過寒舍,邀在下到黃鶴樓去做個見證;在下對杜大俠的英雄事蹟十分欽佩,不想今日竟碰上了。”
杜英豪道:“原來武當已經先去邀約前輩了。”
“在中州地區,在下還略有徵名;再者因為在下是少林門人,與貴兩造都沒有淵源,武當以此相邀,是認為在下在作見證時不會偏袒。”
杜英豪聽說他已受邀見證,心中倒是放了下來,因為對方既已受邀為見證人,至少今日不會打起來了,因以一笑道:“再晚也久慕前輩大名,本擬在途經中川時,也想冒昧登門拜訪,想以前輩的盛名清聖,出來主持一下公道的,武當既然先到過一步,那就更好了。”
盧大方叫杜英豪一捧,面子土十分受用,笑了一下道:“杜大俠認得在下嗎?”
杜英豪道:“再晚初出江湖,對各位前輩都只是仰慕盛名而已,但是我這個同伴卻是見過前輩的。”
他手指指王月華,倒使得王月華有點受寵若驚,欠身作禮道:“盧老英雄,妾身王月華,跟義姐水青青都是在黑道中混生活,蒙杜爺不棄,啟化改邪歸正,並許以追隨左右而加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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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江湖上的名聲都不太好,所以盧大方一開始並沒有對她們多加註意,聽王月華說了之後,才勉強地點點頭道:“難得!難得!”
這一聽就知道是敷衍的話。杜英豪不過意地道:“她們二位早有向上之心,只是因為以前樹仇太多,一些俠義道上的英雄豪傑們不肯諒解,使她們只有繼續在黑道中混下去。再晚以為她們既然有就善之心,我們應該加以援手才對,所以答應有機會為她們解釋一下。”
盧大方笑笑道:“杜大俠一片俠小令人十分欽佩,是有些事恐怕不容易解釋得開,她們以前是。”
杜英豪道:“她們以前是職業的殺手,以殺人取酬而生活,並沒有跟誰結下私怨。”
“可是有不少人死在她們手中。”
“冤有頭,債有主,那應該找真正的仇家去。”
“杜大俠莫非以為她們的行為是對的了。”
“那倒沒有,但她們已經改過自新了,就應給她們一個機會。”
盧大方淡淡地道:“盧某並沒有親人朋友死在她們手中,也不會找她們麻煩,只怕那些死者的家屬,不容易接受大俠的理由。”
杜英豪也笑笑道:“那只有看情形再說了。走遍天下,道理為先,只要在道理上站得住腳,杜某相信必有個合理的解決,杜某現在是為剛才的事向前輩解釋一下。”
盧大方道:“那倒不必了,小犬們學藝不精,在大俠手下領點教訓本是應該的。”
杜英豪道:“盧前輩,話不是這麼說。第一,再晚不知道他們是前輩的令郎,第二,再晚也不知道前輩近在咫尺,否則再晚也就不會出手了。”
盧大力的臉色並沒有因此而好看,冷冷地道,“盧某很感謝大俠看得起,但是盧某要聲明一句,盧某對兩個小犬絕不護短,只要他們的行為欠端,誰都可以教訓他們。”
顯然他不想領這份情。杜英豪道:“盧前輩,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若知道他們是前輩的子弟,而前輩又在附近,這管教的事定然會由前輩自己來執行,用不著再晚越俎代庖了。”
盧大方的臉色一變道:“盧其對兩個犬子的行逕一直不敢放鬆,而且更因為盧某也在附近,相信他們也不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未加理會,現在聽大俠一說,他們莫非有什麼該死的行為。”
“那倒也不至於,只是該稍加懲處。”
盧大方道:“盧某糊塗,請大俠指教。”
“他們兩個人攔住一個女孩子欺凌調戲。”盧大方笑道:“那是台端事先沒問清楚,他們從小就鬧慣了,那女孩子是我家佃戶計大的女兒。”
杜英豪道:“。我後來聽說了,那計大腫了府上的田,按年交租,並不需要以女兒來逢迎少東吧。”
盧大方怒道:“杜大俠,這是什麼話,盧某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我說過了,他們從小鬧慣了。”
杜英豪笑笑道:“有些事情小時候可以做長大了就不可以做,兩位令郎都不是小孩子,那女孩也有十八、九了,而且前輩也沒有打算把那女孩娶回去做媳婦吧!”
盧大力道:“太子早已完婚,計大的女兒金花也已經許婚鄰村,年底即將出閣。”
杜英豪搶看道:“這就是了;再晚見到時,兩位令郎攔抱住她,搶看要親它的嘴。”
盧大力雖有點不好意思,但仍道:“他們只是鬧鬧玩玩,大家本是熟人。”
“那更不該,既是熟人,當然已知對方許配他人,此等行為就是喪人名節,假如男方知道了,以此作為退婚失貞的理由,道理上也說得過去的。”
盧大方道:“不會的,它的夫家也是我家的佃戶。”
“前輩這話就更不對了,難道他們種了你家的田,軌必須把女兒或末過門的媳婦來供少主調笑不成。”
盧大方結結地道:“沒這麼回事,盧某只是說他們熟人之間,開開玩笑而已,犬子行止失端,盧某承認,但絕無存心欺侮人的事。”
“那女子一面啼哭一面求救,可知心中並不願意接受這種玩笑,而且那種行為,也不是少東對佃戶所應為的,前輩若是像焦雄那樣的人,這倒不足為奇;但前輩出身少林,名震中川,卻不應有此等子弟。”
盧大方被訓得滿臉通紅,卻是發作不起來。
杜英豪又道:“更不可思議者,調笑之處,是在包文正公祠的後院,這是對先賢的大不敬,尤非知書達禮的大家子第所應為,再晚對打了令郎之事,絕無不安之感,若是知道他們為前輩之令郎。還要加重懲罰。”
盧大方氣得手足冰冷,只能說:“好!打得好!打得好!犬子行為不正,多承教訓。”
王月華興水青青都捏了一把汗。她們知道盧大方在中洲的名望與勢力,河洛本篇少林的天下,差不多有名的人都是少林門人,其他門派的人在阿洛一帶是闖不出名堂的,盧大力更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領袖,所以武當的人才特地前去邀請見證。
兩大門派間,多少都有點互相照顧的,杜英豪若是道歉賠個不是,盧大方為了面子,也許會接受的,那知杜英豪竟然連訓帶罵,連盧大方都訓在裡面,這不是存心自找麻煩嗎,看來不必到黃鶴樓赴約了,就是這中川恐怕也過不去。
果然盧大方氣了一陣後,冷笑道:“犬子行止有虧,多承大俠教訓,盧某十分感激;但盧某教子無方,總是難辭其咎,兩天后,盧某在中州寒舍設宴,恭請大駕光臨,屆時盧某當看武林同道,公開向大俠道謝。”
杜英豪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小事情嘛,過去就算,前輩何必太認真,年輕人行事欠思考,以後多加註意也就是了,前輩也就別再處分他們了。”
他還當真人家是要感謝他呢?盧大方卻沉聲道:“不!後天務必請大俠賞光,讓中川的朋友,也瞻仰一下大俠的風采。”
杜英豪笑道:“前輩既是如此看得起再晚,杜某怎能不識抬舉,後天準定前來叨擾便是”多謝賞光,寒家就在開封中大街上,大俠落寓何處,少時就看人送上帖子來。“
“不敢當,再晚住在東下街永安客棧。”
盧大力一拱手道:“後天中午恭候大駕。”
說完回身就走了,他的兩個兒子也早溜了,杜英豪笑笑道:“到底是名門大家,涵養深、風度好,我打了他的兒子,還要請我們喝酒。”
王月華深鎖眉頭道:“爺王您別窮開心了,人家是在向您下戰書,擺下了鴻門宴。”
“我知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這一頓當然不會吃得很舒服,但是躲也躲不了。”
水青青道:“爺,河洛為少林的勢力範圍,這可不像霸王莊士都是群烏合之眾;尤其是盧大方,更是俗家長者,您起初已經跟他說得很好了,為什麼後來又要丟撩撥他呢?”
杜英豪笑道:“怕什麼,我們站在理上。”
“爺!有時候佔了道理也佔不到便宜的。”
“我知道,在這兒都是少林門下,但是我已經出了手,而且打歪了他兒子的鼻子,就算我向他道歉,事情也不能善了,好說也要比劃兩下,歹說也是要打一架。”
“那不同,好說了,最好是切磋一下,雙方不傷和氣,現在卻非要見個真章不可了。
杜英豪笑道:“也沒什麼,你沒聽許老兒在徐州說的嗎?要鬧事,就得鬧大一點,反而容易解決,既然後天還有一頓酒喝,咱們一時走不了,還是痛快玩上兩天吧,開封這地方真不錯。”
他好像成竹在胸,兩個女的也只好打起精神來陪他了,她們以為杜英豪想伸量一下少林的武功。但是杜英豪卻是苦在心裡。他是沒辦法,如果不把盧大方激怒,盧大方當時就會向他討教兩手,杜英豪知道自己有幾把刷子,只能打混水摸魚的爛仗,絕不能規規矩短的比劃過招的。所以他只有把事態擴大,先度過眼前。
他們在外面又逛了一天,回到客棧,帖子已經下到了,而且送帖子的人還在等看。杜英豪很大力的收下帖子,更在回帖上寫了準時拜晤四個字,正式地接下那場約會。
第二天沒事,但是開封城中卻已轟動開了。獨挑霸王莊,勇挫武當的武林新秀杜英豪不但來到了開封,而且還跟少林幹上了。
雖然時間很緊湊。只能通知就近的一些武林人物,但是卻已夠轟動了。這小夥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先挑上了武當,又惹上了少林,在武林中,還沒有第二個人有此豪舉,相信以後也不會有。
河洛雖是少林弟子的天下,但是武林人物卻不止是少林一派,只是被少林壓看抬不了頭而已,他們對這個消息卻是十分振奮的。
畢竟有人敢向少林伸手了,他們不但對這個年青人寄予厚望,也更寄予信心,相信這位新崛起的年青英傑必能為他們出一口氣的。
當天下午,就有不少的人來來拜訪拉攏感情,杜英豪接見了幾個,以後就躲開不見了。
他知道自己到底不是神,更沒有什麼超凡入聖的絕學神通,明天那場宴會不好過。天亮後,他起了個大早,一個人悄悄地出了客棧,也不知上那兒去了,一直快中午的時間才回去。
盧大方的宅子在開封是很有名的大門戶,他們不用間,簇擁的人潮已把他們送到了地頭。
剛好在時限前一剎那。
大英雄杜英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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