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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黃金山谷a

  杜英豪抬頭又朝馮紀遠道:“馮老,你與此輩為伍,還能做出什麼大事嗎?”
  馮紀遠訥訥地道:“我不知道他們的過去。”
  杜英豪厲聲道:“他們是東洋海盜,你總是知道的,舉凡是海盜倭寇,在我們海邊一帶的燒殺姦掠行為都是一樣的,你怎能說不知道?”
  馮紀遠不再作聲,低下了頭。杜英豪道:“老哥哥,你莫不是被他們抓住了什麼把柄;沒關係,你只要有決心擺脫他們,兄弟負責解決你的任何困難,你說一聲就是了。”
  馮紀遠仍然不作聲,宮本田卻冷笑道:“杜英豪,你能每天供應他二兩鴉片嗎?
  還有,他這些人合起來,每天最少也得要兩斤多。”
  杜英豪道:“這個我不能,雖然我可以到關內去大批採購,但是我絕不含在這上面花費一分銀子;不過,我可以幫助他們戒掉。”
  宮本田哈哈大笑道:“為什麼要戒掉,你知道一槍在手的滋味嗎?那是任何東西都無法代替的,所以你拉不走這些人的。”
  杜英豪說聲道:“我還可以把你們一起殺掉,絕了他們的現貨供應,他們就只有戒除了。”
  宮本田冷笑道:“杜英豪!現在可是我們的人多勢眾,輪不到你神氣了。”
  杜英豪朗聲大笑道:“這是我的地方,你們的人會比我多?杜某只是不願意自相殘殺而已;否則,杜某還怕召不到人手?”
  宮本田道:“我知道你的黨羽眾多,只是你太大意了,只帶了十幾個人來,身入重圍,你的人再多也沒有用了。馮老,我們一起上。”
  他招呼他的那些忍者殺手,準備發動圍攻。馮紀遠也招呼自己的弟子們,準備合擊。
  一名叫謝力平的長老沉聲喝道:“馮兄,你真要做這種親痛仇快的事情嗎?”
  馮紀遠輕嘆道:“謝兄,我們遷到此地來就是一個大錯誤,杜英豪跟滿人的王子交情莫逆,他不會贊同我們的,只是把我們集中在此地,便於監視而已;在這裡,我們什麼也做不成了。”
  杜英豪朗聲道:“我跟寶親王是有點交情,那只因為我認為他還不錯,將來也頗能替老百姓做點事情。對你們義師的活動,我是不太贊成,你們只是要推翻滿清,卻不是為了老百姓;像你為了成事,竟然勾結東洋海盜來殘害自己同胞。”
  馮紀遠還怕他再說什麼,悍然地一揮手道:“上!殺死杜英豪,忠義山莊就是我們的了。”
  十幾個小夥子一擁而上。這邊的胡若花、賴光榮以及水青青、王月華等人都上前拔出兵刃抵抗,杜英豪卻仍袖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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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馮紀遠叫大家殺死杜英豪,但是每個人似乎仍為他的英名所懾,沒有一個人敢去找他應戰,連馮紀遠興宮本田都是一樣。他們先求圍殺其他的人,準備最後才一起對付杜英豪。
  戰況進行得很檄烈,杜英豪這邊的人數雖少,但是他們圍成了一圈,互相照應,守得很緊;而且水青青的單刀、李諾爾的軟劍、王月華的飛刀,都是種神出鬼沒的利器,倒是把圍攻的人殺傷好些。
  謝方平等幾位長老也都加入了戰圈。他們不便去跟馮紀遠的弟子交手,卻被宮本田的忍者武士纏上了,雙方都沒什麼顧忌,殺就激烈了。
  謝力平叫道:“杜爺,馮紀遠已喪心病狂,無可理諭了,老朽殺出去,召集人手來對付他們。”
  宮本田冷笑道:“你走得了嗎?”
  謝力平奮力幾刀,逼開了兩個東洋武士,已經衝出了重圍,宮本田用手一指,喝道:“殺!”
  大家都以為他要施放什麼暗器,那知在謝力平的腳下忽地泥土分開,冒出一個人來,黑布蒙頭,身著黑衣,橫刀砍來,將他的雙腳都掃斷了。
  謝力平痛得倒下,那黑衣人則又縮回地下去了,只留下了一個圓洞。
  大家都怔住了,這是什麼功夫?
  在聽說書時,說到薛仁貴徵東時,倒是有個竇一虎,曾從仙人處學得地行之術,能潛入地下行走,想不到這批東洋鬼子中也有人擅長此術。
  宮本田哈哈大笑道:“你們都看見了吧!這就是我忍術中的地遁術。我甲賀忍者,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你們能是敵手嗎?快放下兵刃投降,可保不死,我們只殺杜英豪一人。”
  另一名長老怒吼一聲,直向宮本田衝去,才衝到一半,忽然他背後的地下又冒出一個黑衣半身的人,一刀橫揮。這次更慘,竟把那位長老腰斬於地,黑衣人又縮了回去。
  宮本田笑笑道:“地藏!乾得好,再殺他幾個,不怕他們不投降。”
  眾人都臉現怖色,這個太難捉摸了,因為不知什麼時候地下會冒出個人來突襲,叫人如何抵抗?杜英豪卻十分沉著,把胡若花叫到身邊,耳語了一陣;胡若花走向一邊,杜英豪道:“大家站在原地不要隨便移動,這種旁門左道的邪功沒什麼了不起,我立刻就將他抓出來。”
  說著移動了幾步,走到一個地方時,宮本田臉上微現喜色;但胡若花忽地舉起獵叉,猛然衝了出去。她的鋼叉是向地下的,因她的神力,居然將叉柄插進地下三尺許,位置在杜英豪身邊半丈處。
  宮本田神色一變。杜英豪笑道:“若花,你有把握得手嗎?別給他溜了。”
  胡若花道:“錯不了,我是獵人,判斷不會錯的;我聽出那裡有聲音,而且我也看出那兒的地上草在動,人一定藏在地下。”
  她大步上前,握住叉柄輕輕一搖,笑道:“錯不了,一叉叉個正著。”
  雙手執住了叉枘,使勁地往上一挑。一陣砂土草葉紛飛,帶著一團黑影,由地下冒出來,正是那個黑衣人,身材十分瘦小,腰裡還插著一柄倭刀。
  但是他的身體卻像彌次郎一樣,也被釘穿在獵叉土,一動也不動了。
  空氣寂靜如死,大家都為眼前的景象呆住了。這次胡若花沒有多加舞弄,把黑衣人的體放在地下,用腳輕輕踩住,拔出了獵叉。黑衣人身上立刻冒出三股血泉,但那黑衣人則早已氣絕了。
  鋼叉是由心口射穿過去的,心臟被穿了個大洞,所以血噴得很高,但也不過噴了片刻,血雨停住,而黑衣人始終沒動過一動。
  宮本田發狂似的叫道:“妖婦!妖婦!你殺了我一名門下大將,我要你加十倍奉還。”
  胡若花冷哼一聲道:“宮本,你別輸不起。這傢伙殺死了我們好幾位長老,如果一命抵一命的話,他要分成幾塊也不夠抵償的。”
  宮本道:“這怎麼能比,那些不過是江湖莠民;而我的門下,則是忍術修者,他們更是我大和日照之神的子孫,是足利王朝的大將,你們一百條命也抵不上一條的。”
  這番話引起了很大的反感,連馮紀遠都忍不住道:“宮本先生,我們是江湖人,卻不是江湖莠民,我也不認為你們的命比較值錢。”
  宮本田惱羞成怒地叫道:“八格野鹿,我說是就是,你居然敢反駁我的話。”
  馮紀遠也是一門之長,雖因吸了鴉片而志氣消沉,但是也受不了這等侮辱,臉色一沉道:“宮本,你別忘了,這兒我才是主人,充其量,你只能是個賓客而已,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立場。”
  宮本怒叫道:“八恪野鹿,你是屁的主人,別說你不是此地的主人,就算你是真正的地主,這兩年來,你們上上下下,吸了我們多少鴉片,折成銀子,買你十塊地都夠了。”
  馮紀遠怒道:“你弄錯了,當初你親口答應是免費供應,不取分文的;而且,從來也沒見你說過要錢啊!”
  宮本冷笑道:“我不來收帳可不就是證明可以免費,你又不是我的兒子、孫子,我沒有白白供應你們的理由吧!而且,你也知道這東西有多貴?上好的煙土,每兩要五兩銀子,你們這秋月山莊上,每天要消耗掉十兩左右,那就是五十兩了。兩年不到一點,照五百天計好了,你知道是多少錢嗎?那是廿百萬兩,這筆帳可不是白送你的。”
  馮紀遠聽算帳,肩頭一掀道:“什麼!有這麼多,宮本你可別打錯了主意訛上了。”
  宮本田哼聲道:“只少不多,你自己算算就知道了;而且你們自己都明白,我們素無交情,絕不會自白地送你這些東西的,必然有著交換條件的,你們裝糊塗不問清楚,現在就由著我開條件。”
  馮紀遠的臉上浮起一陣受騙的表情,寒著喉嚨說道:“宮本,我若是想賴這筆帳呢?”
  宮本田冷笑道:“你只要做得出,我自然只有認了,可是後果你考慮過沒有?”
  “最多你斷了以後的供應,那難不倒人的;事實上我們染上痕之後,受你控制,心中十分後悔,利用這個機會戒掉了正好。”
  杜英豪道:“對!馮老,你們只要下決心,必然可以戒絕的,兄弟負責為你解決一切困難。”
  馮紀遠冷冷地道:“盛情心領。杜大俠,馮某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不想領你的情。”
  杜英豪雙手一攤道:“隨便你好了,反正在下並非要向馮老示恩,只想幫助你解決困難。”
  馮紀遠道:“馮某沒有困難,現在你可以帶人離開我這秋月山莊,以後在這山區之內,我們各管各的,你不得干涉我們的行動。”
  水青青立刻道:“馮老,這片山區是我家侯爺的,讓你住進來是一片好意,你竟存心強佔。”
  馮紀遠冷笑道:“笑話,他這個忠勇侯是滿人皇帝封的,我絕不承認;你也不妨問問山區中所有的義軍弟兄,他們那一個稱他為侯爺的?”
  杜英豪擺擺手,阻上了水青青的說話,笑著道:“這話對,杜某自己也沒有以什麼侯爺自居,各位都是義不帝秦的義士,連朝廷都不承認,當然也不必承認我這個侯爺。”
  馮紀遠道:“杜大俠,你能明白就好;因此,我們也不會認為你是這片山區的主人,林泉無主,誰站得住就是誰的,秋月山莊是我們自己開闢新建的,我們就有自主之權。”
  杜英豪一笑道:“照憑老的說法,這批東洋鬼子,也有權利在此地插一腳了?”
  馮紀遠道:“我可沒這麼說,但是他們此刻是在我們莊子上,該由我來處置對付,毋勞費心。”
  杜英豪居然含笑點頭道:“馮老這麼說,兄弟也不能說你不對,兄弟立刻退出貴莊;不過兄弟也有一句聲明,這些東洋鬼子若是要出去的話,必須經由兄弟所居的忠義莊,那時兄弟要如何對付他們,是兄弟的權利了。”
  這是馮紀遠自己說的話,他無法不承認,只有點頭表示同意。杜英豪招呼了眾人,向外退丟。宮本田急道:“馮君,你怎麼放他們退走了呢?”
  馮紀遠怒道:“宮本,這是我的地方,我有權作主,如果你有本事能攔下他們,我不會干涉。”
  宮本田道:“我們說好是一起動手的。”
  馮紀遠道:“不錯,我們是商量好的,可是你的手下任意行動,沒有傷到他們一人,卻殺死了我們義軍的幾位長老,此刻我若再參加行動,就必須要與整個山區的人敵對了。我沒這麼大的力量。”
  宮本田道:“沒關係,我們有,兩三天內,我們會有大批的好手來到支援。”
  馮紀遠雙目一睜道:“這麼說,你們早有預謀,要吃掉這個地方了?”
  “不,我們不是協議好了嗎?趕走杜英豪,用這片山區作我們共同發展的基地。”
  馮紀遠冷笑道:“可是你另外叉召集人來,我卻不知道;我看你的目的不是僅僅趕走杜英豪而已,連我們最後也在驅逐之列吧!”
  宮本田連忙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杜英豪卻冷冷一笑道:“馮老,我相信你也明白了這些人的居心險惡了。引狼入室,後果是很嚴重的,你千萬要慎重考慮。”
  馮紀遠不耐煩地道:“我知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隨便由人嘆騙的;反正,我不會忘記自己是中國人,不會勾結外賊來殘害自己的同胞。”
  杜英豪帶入退出去了,宮本田身邊還有十幾二十名手下,但是懾于胡若在連殺兩人的威風,不敢再作阻攔,眼睜睜地看他們走了,而且也帶走了那幾位死傷長老的遺體。
  出了秋月山莊的範圍,剩餘的幾位長老要過了同伴的遺體,急急地要去召集子弟。
  杜英豪凝重地道:“各位,馮紀遠只是一時良知受愚,他的心中未始不後悔的,何況幾位長老都是死於倭賊之手,希望各位冷靜地想想這件事。”
  一個人道:“杜大俠放心好了,我們知道的,同志相殘,是最痛心的事,能避免當儘量避免,如若實在避免不了,就必須要痛下決心,立作處斷。我們義軍自從滿清入關以來,百餘年來為我華夏流血犧牲,未曾停歇過,雖是代代相繼,人數已越來越少,實在經不起再一次的自相殘殺了。”
  杜英豪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退出來,各位當也看得出,若是我下令火拼,我身邊這九個人,也足夠把他們悉數解決了。”
  “是是今天只有尊如夫人一人動手,已經連斃強敵,杜大俠若再出手,他們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多謝大俠寬容之情。”
  他們告辭召人去了。胡若花道:“爺,我們實在不必退出來的,一動手,他們不夠宰的。”
  杜英豪沉聲道:“他們是人,不是野獸畜生,人殺人同類相殘,不是一件樂事。”
  “那我們就放過了他們不成?”
  杜英豪道:“不,但我們把生殺之權,交給和子姑娘決定。回去守住出山的路,有人出來,若是馮老的門人子弟,逕予放行,若是東洋人,就由和子姑娘指認,她說該殺就殺無赦,她說放就放。”
  堀內和子忙道:“侯爺,這個決定我可不敢下,那些人我並不完全認識。”
  杜英豪道:“沒關係,我相信他們在入山之前,多半先到過你們店裡,而且你那兒也有一份紀錄。”
  和子道:“那不一定,再說資料上只記了他們的姓名職位和隸屬出身,並沒有更詳細的資料。”
  杜英豪一笑道:“那你只多放走幾個而已。”
  回到忠義莊的大廳內,晏菊芳也帶了一批人手來到。這多半是早先居住深山的混血兒二轉子,但卻是杜英豪最忠誠的擁護者。
  晏菊芳是先回來抓人的,成績卻不好,大部份要抓的人已經集中在秋月山莊去了。
  說起他們在秋月山莊的經過,菊芳道:“爺,對方的實力並不強,你不該放過他們的。
  “現在也沒有放過,他們除非一輩子關在裡面,要想出去,就必須經過我們這兒不可,我們可以以逸待勞,集中人手,中捉,剛才若要力拚,我也知道不一定會吃虧,但激戰之下,難免傷亡;老實說,要我損失一個人去換他們全體,我也不同意的,何況我們聽到了還有大批的倭人好手要來到,那才是我們要迫切注意的事呢!”
  他的穩健計算是使人佩服的,決策周密,萬無一失,無怪乎每人都死心塌地的追隨他。
  但在杜英豪真正的顧慮卻是動手拚戰時,他是打不起的。他是一尊瓷釉的神像,外觀上璨麗莊嚴,但是輕輕一碰,就會碎的。
  杜英豪的守株待免策略,在對付那些倭人而言,倒是真正的好辦法,因為他們無法枯守在一地,必須要出來活動的。
  當天,近黃昏的時候,宮本田派了兩個人,穿了山居平常的衣服,由莊子的另一端出去,想再混在別人的堆裡離去的;可是那兩個人才出了秋月莊的範圍,就被一陣亂箭射成了刺。
  宮本田見了大驚,連忙去找馮紀遠理論。
  “馮莊主,我們有兩個人剛剛在後莊被殺死了,你怎麼說呢?你負責我們安全的。”
  馮紀遠冷冷地道:“不錯,我以前說過這種話,那時我們要對付的是杜英豪,而我還可以說動我義軍的夥伴為助,但是現在卻被你一手弄糟了;你吹了半天的牛,說你手下的七殺士有把握可以除去杜英豪的,現在又如何說呢?”
  宮本田低下頭道:“我的七殺士是甲賀派中的精英,要對付杜英豪,本來是沒問題的,沒想到他手下的人太厲害了,尤其是那個白俄女人。”
  馮紀遠:“那只是他的四個老婆之一;他的老婆個個都不好對付,否則我們早就自己動手了,何必還要找上你們。杜英豪自己還沒有動手,你的七殺士已經死了一半,而且最不該的是你們的那些殺士任意殺人,殺了幾位義師的長老。”
  宮本田道:“我們不是故意要殺他們的,是他們找上了我們,而且這也是為了你好,你說這幾個人跟你不太合作,很難講得通。”
  馮紀遠怒道:“我說他們不合作,卻並沒有說要殺死他們,現在好了,一下子激起了眾怒,連那些答應跟我合作的人都在怨怪我了,後莊是西南王耿仲義的地方,他是最支持我的人,現在也改變立場了,這都是你惹出來的。”
  官本田一怔道:“馮莊主,你的意思是說不能負責我們的安全了。”
  馮紀遠道:“不錯,豈僅是在別處我無法負責,就是在本莊,也沒人能負責你們的安全了,因為你表現得太壞,連我的子弟都在討厭你們了。”
  宮本田勃然震怒地咆哮道:“馮紀遠!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在跟誰說話。”
  馮紀遠冷笑道:“宮本,你少擺那一套御前大臣的架子了,你們的足利王朝早就垮了。”
  宮本田傲然道:“不遇我們遲早都能再掌權的,現在的足利王室很不得人心。”
  馮紀遠冷笑道:“你別做夢了,就算足利王朝被推翻了,代之而起的將是另一個有勢利的人,輪不到你們了,充其量,你們只能做個海盜而已,一輩子成不了大事的,你還發什麼威?”
  宮本田還要發脾氣,馮紀遠卻轉身不理而去。
  宮本田空叫了一陣,自感無趣地同到自己的屋裡,他只剩下了八個人,其中他的女兒花子還殘了一臂,形勢十分不利,花子耽心地道:“父親,我們還是離開此地吧!連馮紀遠都對我們表示不滿了,再留下也沒什麼意思。”
  宮本田道:“等我們的後援人手一到,他們敢不聽話;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好地方,怎麼能輕易離開,別的不說,就是河床裡的金沙,每年還可以淘取出幾萬兩的純金。”
  “那是杜英豪的,不是我們的。”
  “把他們都除掉,就是我們的了。”
  花子憂慮地道:“怎麼除掉呢?我們的人手都損失光了,就算援手來到,也不歸我們指揮了。”
  “怎麼會呢!原日慎太郎是我的部下,他敢不服從我的指揮?”
  花子嘆了口氣:“父親,現在不是在朝中掌權的時候,誰的勢利大就吃掉誰;慣太郎就算能夠佔領這裡,我們也沒有力量去跟他競爭指揮權,倒過頭還要聽他的命令呢!”
  “不行,這個地方是我發現的,佔領計劃也是我擬定的,誰也不能掠取我的地位。”
  花子嘆了一口氣道:“父親!”
  宮本田一揮手道:“你不要囉嗦了。馮紀遠會聽我的話的,他的鴉片抽完了就要來求我了,在這個地方,就是拿錢也買不到,他非要求我不可。”
  花子只有搖頭嘆息了。
  馮紀遠著人送來了晚餐,有酒有菜,十分豐富。宮本冷笑道:“這老頭兒的鴉片大概已經斷了根,所以才用酒菜來討好我們了,大家痛快地吃他一頓,等一下要他跪在地上哀求我們。”
  那些海寇都笑了起來,開懷暢飲起來,一則是心中憂悶,二則是連番失敗的恐懼,三則是此地為馮紀遠的地盤,而他們還可以仗著鴉片去控制馮紀遠,十分放心,也放鬆了戒備。
  宮本田沒有說錯,馮紀遠沒多久就來,不遇不是來求他們,而是來殺他們的。
  他來的時候,宮本田還在飲酒,看見馮紀遠提了刀進來,還想發脾氛罵人,但是馮紀遠一刀就砍掉了一個人,宮本田才知道他的來意不善,厲聲喝道:“姓馮的背叛了,殺!”
  那幾個手下都是武器隨身的,行動反應也不慢,紛紛要拔刀起來反抗;但是那些酒似乎很有問題,使他們手腳發軟,使不出半點勁兒馮紀遠一人一刀,沒費多大的事,一路砍殺過來,一直來到宮本田面前。宮本田與其他人一樣,四肢無力欲抗無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劍砍下來,只不過宮本田此別人多聽見一句話 宮本,酒中的迷藥是原田慎太郎送來的,除去你也是他的意思。他對你的囂張、狂妄很不滿意,所以暗中早已派人跟我連系,希望跟我進一步合作而將你除掉。
  宮本田以乎有話要說,但是他的口沒開,頭已先落了下來,只有把話悶在肚子裡了。
  從後面的屋子裡,出來了一個年輕人,手中捧著兩個大包裡,高興地道:“爹!
  找到了,一共有兩大包,足足有好幾十斤,足夠咱們混上幾個月呢!那兒還有不少的金玉珠賓。”
  他是馮紀遠的兒子馮平。馮紀遠哼了一聲:“那個女的呢?你沒放過她吧!”
  “那個女的?您是說花子,她不在這兒嗎?”
  “沒有!他們日本人規矩大,男人喝酒的時候,除了陪酒的藝妓外,是沒有別的女人參加的。”
  “她也不在屋子裡,別是跑掉了。”
  馮紀遠想了一想:“跑了也沒關係,反正誰都認識她,誰都放不過她,咱們快照計劃離開。”
  夜半,在秋月山莊上起了一把火,火勢熊熊,但燒了半天,也沒人前來問訊,更沒人前來幫忙救火。馮紀遠鐵青著臉,對他的幾個弟子道:“你們看見了,在忠義山莊內,我們已經成為沒有理會的人了,這是我要離開的原因,不過我發誓要回來的,那時,我們已是忠義山莊的主人了,要在這兒留下的人,都要聽我們的命令,走吧!”
  一行數十人,每人背著一個大包袱;最後的兩個人,則用扁擔挑了一個竹籮筐,踏上了大路。
  這條大路是每一個住在山莊裡的人合力開出來的,由莊外順著山勢,一直通向山里。
  為了便利重物的輸送,路開得很寬、很平,以利四輪大車的通行。那些由各地而來的義師以及江湖的豪傑們,則依到達的先後,在大路約兩側,各依山勢,建下了自己的宅院,自己命名,或廬、或居、或山莊、或寨。規模有大有小,但都頗為講究,因為這裡有的是人手,有的是材料。
  杜英豪的忠勇山莊建在最外面,後臨一道飛瀑忡出的小湖,他的莊院最大,住的人也多,這些人多半是他以前的夥伴、朋友、知交,雖不出名,卻是他最忠心的擁護者。
  在湖底,有著難以計數的金粒、大者如鴿卵,小者如米,但最多的像黃金般的中等顆粒,那是山泉由山腹中的金脈流過帶下來的,隨著水勢,被衝到這兒,沉積了下來,始終沒被人發現,卻破杜英豪找到了,而且秘密淘採。
  他一個人獨佔了這筆財富,卻並非一個人獨享。他把這些黃金換成了大批的生活必須品,供應山莊裡的每家居戶而不索取任何代價。
  他也不是怕人家分去了他的財富,只是知道人性中的貪婪是最可怕的,如果公開了出去,勢必會引起無數人的覬覷、爭奪,永無寧日,山莊中的和平與寧靜也會被破壞了。
  但秘密是難以久字的。這黃金之秘,仍走破人探悉了,爭奪也開始了。
  馮紀遠的變節,日本海寇的滲入,雖是都有了一個其他的藉口,但真正的原因,還是為了湖底的藏金;不遇,這一切都在杜英豪的預料之中,他知道遲早都會發生的,所以也作了準備。
  幸好,這一切發生得並不太早,使他有機會從容的佈置,足以應付更大的困擾了。
  馮紀遠等一行人到達忠義山莊前時,杜英豪已經在等候著了。正是曙色初透,朝霞滿天,一縷金色的陽光照在杜英豪的臉上,使他嚴肅有如天神,也使秋月山莊的人對他起了一股莫名的敬意。
  三十多人的隊伍停了下來,馮紀遠走上前,一拱手道:“杜大俠,產生了那些事,兄弟很慚愧,無顏在此居留,只有帶著子弟回關內去了。”
  杜英豪只平淡地一笑:“馮老放棄一切了。”
  “是的,我把莊院都放火燒了,以示決心;那些日本海寇是馮某引來的,馮某十分慚愧,不過馮某已經收拾了,不致留下害人。”
  他拍拍手,抬竹籬的人將竹籮抬過。來,打開蓋子,裡面是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這些人頭被割下時間並沒多久,染滿了鮮血,看來十分可怖。最上面一顆是宮本的。
  馮紀遠又道:“只有一個宮本花子,不知跑到那裡去了?所以未能除去;不過她在此地也作不了怪了,大俠隨時都可以將她除掉的。”
  杜英豪笑道:“那不要緊。杜某並不想趕盡殺絕,只要她不再搗亂,我也不是非要殺她不可。”
  馮紀遠點點頭道:“與大俠仁心相較,馮某太慚愧了,更感到不配居此洞天福地,還是回到關內去混日子吧,年來多承大俠照應,心感不已。”
  杜英豪也拱手道:“馮兄太客氣了,對於馮兄末能久居,兄弟也感到十分碗惜。”
  他頓了一頓才道:“兄弟得到了消息,說有一批倭人,零星喬裝出關,陸續向此間移動,有集結之象,很可能是宮本田一夥的。馮兄殺了宮本田,遇上他們倒是要小心一點。”
  馮紀遠神色一變,隨即笑道:“杜大俠身居邊地,消息倒是很靈通呀!這事情確實嗎?”
  杜英豪笑道:“兄弟隱居此間,與世無爭,本來不必注意外面的事;但是寶親王卻很照顧兄弟,舉凡有人想不利於兄弟,或是附近有什麼特殊動靜,總是會派人通知小弟一聲的。
  馮紀遠臉色又一變,而後道:“杜大俠!寶親王是韃子的繼承人,他對杜兄不會安好心的。”
  杜英豪莊容道:“杜某也不是三歲小孩於,誰好、誰壞總是分得出的。忠義山莊雖是杜某向朝廷請賜的採地,但杜某並未視作私業,願與大家共同享受的;也許有些物資杜某並未公開與大眾均分其利,但杜某並未獨佔,依然間接將好處分給大家。”
  馮紀遠忙道:“杜大俠說那裡話來。”
  杜英豪冷笑道:“話必須要講清楚。杜某承認這兒有不少砂金,目前由杜某一人獨自淘採,沒有分給大家。那是杜某怕黃金易招人眼紅,公開出來,只有引起麻煩。杜某每年將探得的黃金變賣了,換成布匹、工具、食鹽、藥物等物,無條件的分給大家使用,所以杜某問心無愧。”
  馮紀遠道:“這些本就是屬於杜大俠的,大俠就是不分給人,也沒人敢說話。”
  杜英豪冷笑道:“難得馮兄如此明白,兄弟也十分高興。馮兄此去關內,若不得意,還請回來定居的好;若是遇上了有志開發的人家,也可以指點他們到此地來。
  忠義山莊內空地尚多,來到此地後,只要肯吃苦,日子過得很愉快的,不納糧、不捐稅,開出的荒田都是屬於自己的,莊稼收成,不繳半分錢糧,衣著、布帛、日常用品,按照人口免費定量供應,此起來,那兒也不如此處愉快吧!”
  馮紀遠臉上有點紅,愧然道:“與他處相較,忠義山莊的生活是好上百倍了;可是人心是永難滿足的,日子太舒服了,反而易生非份之想,所以兄弟才要帶著子弟們離開,換換環境。”
  他的同答很妙,因人心不足作為理由,卻沒有說出自己今後是否將再會作對。
  而杜英豪也輕嘆了一聲,笑笑道:“是的!兄弟也知道人心難平,不過這一片樂園是兄弟辛苦建立下來的,絕不會客人破壞;再者,兄弟雖是人在江湖,卻一向不為江湖規矩所拘,人若有犯我之意,兄弟不會等著挨打,不但會先發制人,而且手段十分激烈。”
  馮紀遠神色極為不自然地道:“杜大俠過慮了,忠義山莊威名遠揚,誰還敢來捋虎鬚。”
  他帶了二十幾名子弟,就這麼走了:而杜英豪也全無留難。等他們走遠了,賴光榮才憤然地道:“杜爺:您對他們太客氣了,這老小子分明是沒安著好心,他是在此地的形跡敗露,才出去勾人而來。”
  杜英豪道:“我知道,花子逃到我這兒來,已經說出了他的陰謀。他跟另一批倭寇早有勾結,想要掠奪我忠義山莊的基業,此間事敗,他佯裝殺死宮本田示好,實際上是去與另一批人會合。”
  “那麼為什麼還要放他走呢?”
  杜英豪輕嘆道:“事情並沒有那麼單純,還有一個更大的陰謀在背後呢!而且他們背後的力量,也不單是倭寇而已。”
  “除了日本人,還有誰會跟我們作對?”
  杜英豪臉上現出了怒色道:“朝廷的官方。”
  “什麼?朝廷官方!難道宮本田沒有騙人,皇帝老官兒還不肯放過我們。”
  杜英豪搖搖手道:“不!不是皇帝。”
  “不是皇帝?怎麼能稱為朝廷官方?”
  杜英豪道:“皇帝雖是朝廷中最尊貴的人,但並不是具有絕對權利的人。他們的朝廷由很多宗室親貴所組成,而另一些親貴也握有相當的權利。”
  賴光榮道:“我知道,您以前扳倒的幾個親王,都是跟朝廷唱反調的,可是他們都垮了台了。”
  “只是幾個而已,並沒有全部垮台。倚仗喇嘛的那幾個是垮了,代之而起的卻是包庇倭寇的。”
  “皇帝不管事嗎?聽任他們如此胡鬧。”
  “皇帝不是不管,而是不便明目張膽地壓制;否則鬧開來,朝廷的實力立將分散,那會引起更大的亂子。那些人手下也頗有幾分實力,而且全在滿州老家一帶,皇帝不便過於刺激他們。”
  賴光榮不作聲了。他也知道,朝廷最顧忌還是漢人,所以不願意起內亂,造成分裂,與漢人一個奪回江山的機會。這個目標是清廷上下一致的,即使最支持他們的寶親王也是如此,因此,對付這些權貴,只有採取徐徐削弱勢力的手段,絕其外援,就像上次對付喇嘛一樣。
  賴光榮想了一下道:“這批人強不強?”
  “據說很強大,宮本田所屬的這一支,只及其五分之一而已。”
  “乖乖,這麼大的勢力,若是傾全力來犯,我們倒是很難應付。”
  “是的,所以找才把馮紀遠放走,就是不讓他們上這兒來,而且我還希望能由馮紀遠帶引,去找到他們,在遠處去解決他們。”
  “杜爺!您不是開玩笑吧!等他們來了,咱們集中全力,還可以一拼,若是咱們追上去?”
  杜英豪搖頭道:“等他們集結此地,雙方展開火拼,事情就難辦了。勝負且不論,犧牲就太大了,到時朝廷不會插手。我們犯不上拼命去。我們追上去,趁敵人尚未大批集結,個別集破,把那些為首的除去,餘黨自然作鳥獸散了。”
  眾人都沒作聲,因為有關決策大事,向來都是由杜英豪獨自決定,誰也參加不了意見的杜英豪也沒有多問大家的意見,倘只分配了工作,忠義山莊內只留下了李諾爾夫婦與賴正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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