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黃金山谷b
宮本花子由於無依無靠,又痛恨自己族人與馮紀遠的背信與無義,她放棄了自己的立場與根本,投到杜英豪這邊來了。杜英豪作主把她許配給了賴光榮,跟崛內和子三個人負責採探的工作。
賴光榮可呆了,一下子弄了兩個化不溜丟的東洋老婆;但他可一點都不高興,因為他的這份工作太危險,弄不好能立刻掉腦袋。但是沒辦法,因為這批倭寇都已潛入中國多年,除了她們自己人之外,誰也無法認出他們真正的身份,而倭寇的重要職事人員,有一份人事資料,那是崛內和子保管的。這也是崛內和子必須同行的原因之一。
賴光榮裝成了一個趕車子的搖鼓貨郎。
此地人煙稀少,往往只有二三十家,就聚成一個村落,而村落與村落間,往往矩離有百多里;因此,專做婦女生意的貨郎不能靠兩條腿挑著擔子走賣的,趕了一車貨,一村一村的轉著做生意,才能有錢賺。當然,幹這一行的還得有兩下子,窮荒僻地有鬍子馬賊、有野獸,隨時都能有生命的危險。
賴光榮裝上了大鬍子,和子裝成了中年婦人,算是兩口子;花子扮成個小夥子助手,算是和子的兄弟。他們的車子載滿了胭脂、花粉、綢緞布頭,遠遠地跟著馮紀遠那批人,先後總差個一、二天行程,始終搭不上面。這應該是無法追蹤的;但他們每到一處,總是能將前面那夥人的行動去向,摸得清清楚楚。
因為進村之前,他們一定先看看有沒有暗留的記號,看到了記號,就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留下的消息。這消息一定是說明馮紀遠他們在此做了些什麼?跟什麼人接觸過?
他們不知道這消息是誰留下的,因為杜英豪做事另有一套,從不讓他們知道得大多。
他們的任務只是去調查了解馮紀遠接觸過的人,若是有問題的,再註明詳細情形,留下消息,就不管了,自己繼續追蹤下去。
馮紀遠說是往關內去,可是他們的行程卻是往東去,走向吉林、遼寧一帶去了。
賴光榮的車子上貨賣光了,經過大城市再補充。杜英豪在北邊的大城市中都有關係生計、採辦貨物不難;而且他們的生意也不在乎賺賠,倒是做得很順利。他們的交易對象是婦女,讓顧客得些小便宜,對他們刺探消息卻大有幫助。
看了他們的組織與行事,花子忍不住嘆道:“杜爺實在是個很細心的人,我們以前注意他很久了,卻不知道他還有這些耳目、線路。”
賴光榮驕傲地道:“這位爺的行事是叫人猜不透,誰要跟他作對,可是自尋晦氣。花子!馮紀遠他們怎麼一直往東去?”
花子道:“沒錯!我們另一夥人,聽說是集結在鴨綠江邊,馮紀遠可能就是投向那邊去。”
但是杜英豪他們並沒有追到鴨綠江邊,他們只來到了遼北通化,馮紀遠等一行人就投入了一所大莊院,就此住了下來。
賴光榮跟花子也在通化的一家參藥行中歇腳。這是杜英豪在此設置的副業之一,負責人叫劉金獅,卻是正宗的武當門人,跟馬五是師兄弟。
杜英豪是經過馬五的關係,拜託劉金獅來此設立店號的,目的卻真正是在營業。
因為長白的人參是一項貴重藥材,獲利極豐,內地大藥材行中都有專人出來採辦參藥;但是因為太貴重了,經常會遭到歹徒的覬覷而中途劫掠,風險很大。
杜英豪在此地久居,自然對各種行情透熟,各種的營利行業,他也都插進一份。
這參藥行就是其中之一,專門著人去到長白叢林等地,同採參客手中買下各種參茸等藥材,然後再大批運回關內,交給內地的藥材行去轉售。這一連串的作業上,有極為優厚的利潤,但也需要相當的本事與實力,而且更要有十分充裕的資金。
本錢是杜英豪的,人手由劉金獅負責,剛好把武當門下以及少林的俗家門人,家境較為清苦者,都聘了來,參與工作。憑這兩個門戶的實力,自然沒有黑道上的人敢伸手招惹,而這些江湖人也因此得到了一份收入極佳的工作。
杜英豪的目的原只是想藉此幫助一下家境清寒的江湖人,並無營利的打算;所以在參藥行工作的人,薪資之優厚,超過別處數倍之多,兩三年後,每人都成了個小富翁了。
可是杜英豪拿出來的本金,居然也沒虧損,年年都有盈餘。這是他沒想到的事,也因此了解到那些商家們良心太黑;他們在僱用伙計或鏢客方面,付的代價太刻薄了。
這一批江湖人對杜英豪自是十分感檄,無形之中,也就成了杜英豪的忠心支持者。
諸如此類的生意行號,杜英豪設了很多。他除了決定營業的項目,拿出本錢,找一兩個有號召力的人來主持後,就不再加以過問了。每年:這些人自動把帳目結算清楚,著專人送到忠義山莊過目。
因此,杜英豪雖末成立什麼門戶,但是他卻有了一個無與倫此的強大實力作為後盾。每個人都可以豁出性命為他犧牲,因為他們的身家財富,全是杜英豪所給予的。
杜英豪懂得江湖人的心理。他知道大多數的江湖人都很窮,也很有骨氣,寧可餓死,也不會受人憐憫接濟的。他們有一腔熱血,一身本事,卻只賣給識家;所以杜英豪採取合作的方式邀他們入夥,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合起來做些利潤厚而風險大的生意,出錢的人不怕虧本,出力的人不怕危險,這種營業還有不賺錢的嗎?
再者,杜英豪經營的行業自己從不管事,放開手交給對方去管,更沒有東家與伙計之分。每個人自己都是股東老闆,多賺一兩銀子,有三錢歸公,七錢是紅利;若是虧損,出力的人仍有例薪可得,損失卻由行號認下。在這種條件下,那些人還會不起勁嗎?
說也奇怪,杜英豪越不想賺錢,卻越賺越多。每種營業,他都把自己的營利比例佔得很低,而且還要負擔全部虧損,那些生計卻沒有一處虧損的。
這固然是從事的人肯出力,但是目光準確也不無關係。幾年來,他使數以萬計的江湖朋友有了正當的出路,也發了筆不大不小的財;而他自己的資本也越滾越大,越來越多。
由於這正是準備開始採購的時際,所以劉金獅親自坐鎮在四海參藥行內,那些重要的助手們也都聚集在比;更因為他們聚集了大批的資金在此,所以對過往的江湖人也十分留心。馮紀遠等一行人住進了那所莊子,劉金獅已經作了密切的注意。
賴光榮一到,他們是認識的,每年送呈帳目到忠義山莊去,也都是跟他們兄弟二人碰頭;所以劉金獅見到賴光榮趕了那輛貨郎車來到時,笑著問道:“怎麼?兄弟!杜爺又開辦了一項新行業,由你來主持啦!這一行可沒什麼利潤。”
賴光榮笑笑道:“劉大哥,您可別瞧不起這一行,還真好賺呢!我從黑龍江過來,一共賣了十七車子的貨,賺了上千兩銀子呢!”“上千兩銀子?咱們批上幾斤人參,就可以賺下這個數了,那可不算什麼。”
賴光榮笑道:“你們要多少人力才賺下這一趟,我卻只是一個人帶兩個老婆,跑了個把月,就賺下這筆錢了,算起來可不此你們少。”
劉金獅笑道:“這倒是。我們的利潤雖高,但動用的人手也多,雖說杜爺慷慨,大部份的盈利都撥作同仁的紅利,一年下來,我的收入也不過三千兩左右,你一個月就掙下一千兩,倒還真是好賺頭,明年我也轉入你這一行吧!”
忽又哦了一聲道:“去年年底我上忠義山莊,你小子還在打光棍,怎麼一下冒出兩個老婆了。”
賴光榮把花子跟和子都向劉金獅介紹了,而後也細述了此行的任務。劉金獅才失聲道:“原來是這個來歷啊!我也正在奇怪,怎麼東雲莊裡聚集了那麼多來歷不明的人,而且個個都是好身手,我還以為他想動我們的腦筋呢!”
賴光榮道:“劉大哥!東雲莊是誰家的產業,他們聚結了這麼多的江湖人,而且還有不少的東洋海寇棲身其中,難道不會引起官府的注意嗎?”
劉金獅道:“東雲莊是海東的產業,海東本人在熱河行宮當皇莊的莊頭,這兒是他的老家,由他的弟弟海南在管家;海南跟盛京將軍莫雲卻是拜把子兄弟,關外那邊的官府敢管他們。”
賴光榮道:“這就對了。盛京將軍莫雲是慶親王的幹兒子,慶親王被杜爺弄垮了台,心猶不死,唆動莫雲跟杜爺作對,收容這批海寇。劉大哥,在東雲莊內有些什麼人物,你可查清楚了?”
劉金獅嘆口氣道:“說來慚愧,那兒出出入入的人雖多,卻沒有什麼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除了剛去不久的馮紀遠外,我不認識任何人;但是有幾個東洋的劍手很厲害,經常在大街上酗酒鬧事,調戲婦女,把本地的幾個江湖人都給打了。”
“劉大哥沒跟他們衝突?”
劉金獅道:“沒有!他們還沒有直接惹到我們頭上來,想來多少對我們有所顧忌吧!”
崛內和子也不知道有那些東洋劍手在此地。她雖然有著一份人事資料,但並沒有提到東雲莊,也不知道是那些人來到此地,除非見了面才能認出幾個,所以他們只有等著,等杜英豪來了再作決定。
杜英豪是第二天下午來到的。他喬裝趕了一輛騾車,車上生了他的四個老婆。
剛一進城,就被兩名身著夷裝的東洋劍士給攔住了,那倒不是有人看出他來,而是車上那四個花不溜丟的女人。晏菊芳她們為了掩飾行狀,都著了女裝,而且還是以官眷的身份走動的。
杜英豪是冊封的忠義侯,她們也都是有詔命的一品夫人,這官眷身份並非冒充,只不過她們並沒有把詔命宮裝穿戴起來,只是穿戴了通常的女裝,打扮得倒是十分花俏。
那兩個東洋劍士都已有了幾分醉意,在街上找女人消遣。這是經常有的事,他們有劍,而且還有莫雲及海東作後臺,民間畏之如虎。
行人見了他們,只有紛紛走避。這兩個寶貝正感到無聊,忽然看見一輛車子,載著四個花枝綽約的女子,大喜若狂,跳過來一人,拉住了騾子的嚼口,另外一個伸手到車裡就抓住了晏菊芳,口中還狎笑道:“花姑娘!大大的好!
大大的好!“
胡若花一怒,由另一邊跳下了車。拉住騾子的那個劍士霉星高照,看見了胡若花,放開了騾子,雙手張著撲土來笑道:“這一個好!老爺喜歡。”
胡若花一看這傢伙矮不及肩,一臉的橫肉,心中十分厭惡,但她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大笑道:“乖鬼子,老娘也喜歡你,來給老娘抱抱。”
那個東洋劍士見這個高頭大馬的金髮美人居然對他笑,而且還要擁抱他,魂都飛了,全無戒心地上來,雙手抱住了胡若花的細腰。
因為他此胡若花矮了一個頭,胡若花雙手一圈,卻只抱住了他的腦袋。那傢伙鼻中聞到一股香氣,觸鼻溫柔,正感其樂無比,忽而額上一緊,像是套上了一道鐵環,其痛徹心。他還來不及有所動作,格格一聲,腦袋已經被夾扁了。
胡若花力大無窮,盛怒之下,雙臂有多大的勁力,血肉之軀是絕難承受的。
當胡若花將入丟下來時,那傢伙已經是一具體,頭殼破裂,雙目突出,嘴唇扭曲,死狀極為可怖,四周看熱鬧的人才發出一聲驚呼。
另一邊的變故也發生了。那個東洋劍士倒是頗為高大,但他抓住的偏是嬌小的晏菊芳,抓出來後也是一把摟在懷中,湊下頭丟要吻她的臉;忽而大叫一聲,雙手抱著胯下,又吼又跳,那是晏菊芳屈起膝蓋,在他兩腿間用力頂了一下。
跳了一陣後,傷痛稍止。他還沒發現同伴已經遭了事,怒吼一聲,伸手要去找腰間的倭劍。胡若在已搶了過來,動作如風,一手搭住他的後頸衣領,另一手抓住了他的腰帶,將他高高地舉了起來。這傢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手舞足蹈,但是已經把倭刀找了出來。
菊芳道:“妹子,他的刀已出鞘,快放手。”
胡若花放手很妙,但卻是把他猛力摔出去的,摔在一睹厚石牆上。噗的一聲,那傢伙落地時,連腦袋都不見了。
那是胡若花出手太重,把他的腦袋對準牆上摔過去,把一顆腦袋砸得稀爛。
眨眼間就是兩條人命,而且是在鬧市中發生,卻居然有人大聲地喝采:“殺得好!這些該殺的鬼子,是該給他們一點厲害嘗嘗。”
也有些老婦人則雙手合十,閉起眼睛來念道:“阿彌陀佛!報應!報應!”
可見這些人平時的跋扈。這時不知由那兒鑽出了兩個戴了紅纓帽的官人、抖著條喝道:“大膽的潑婦,居然敢當街行兇殺人。走!打官司去。”
他們拿著條,欲往胡若花頭上套。胡若花一瞪眼,他們卻又嚇得退了兩步。一個傢伙拔出腰刀,虛張聲勢地喝道:“你這女人,當街行兇殺人,還敢拒捕不成,你們敢莫是要造反。”
杜英豪朝胡若花擺擺手,然後上前笑笑道:“二位,有話好說,我這家眷是羅剎人,不太懂得中華律法,請二位多包涵。”
一面說一面塞了塊金子過去。那公人一瞧居然是黃澄澄的一根條子,而且是十兩重的足赤,倒是很熟練的藏入了袖子裡,口中卻道:“人命官司,這可包涵不得,尤其被殺的是東雲莊的人,那是莫將軍的家人;殺了莫將軍的人,那還得了。這樣吧!朋友!你的渾家能殺了這兩個漢子,也不會沒名沒姓,我也不鎖她了,你們跟我上衙門去好了。”
他實在也是給自己下台,連鎖也鎖不了。杜英豪卻笑道:“二位,這是何苦呢?
誰都看得出,這是兩個東洋鬼子,莫將軍怎麼會有這種家人呢?”
那公人道:“我絕不騙你,這兩個人的確是莫將軍象的。朋友!這下子你們惹的禍大了。”
他要杜英豪套著車子跟他走。杜英豪笑笑道:“衙門裡我們是不去的。不瞞二位說,在下以前也是吃公事飯的,對三班司房的那一套太清楚了,進了衙門,打的可不是理而是錢了,兄弟身邊雖帶著幾文,卻不夠那個地方消磨的。”
兩個公人都微變神色。杜英豪又道:“人既是莫將軍家的,那倒好辦,莫雲跟我還有點交情,當面跟他講個清楚,兩下私了算了。”
一個公人道:“不行!這是人命官司。”
杜英豪也不高興了道:“兩位,你們也看得清楚,是這兩個東洋浪人當街調戲我家眷,才遭殺死的,怎麼他們攔住車子時,不見二位出頭呢?等我們殺了人,二位就出來了,難道你們長畏懼莫雲的勢力,只會欺負外鄉人不成。”
兩個公人臉色大變,又要掏子出來銷人了。
杜英豪冷笑道:“你們別掬那傢伙,當年我就就幹那個的,有幾斤重量還會不清楚;你估量著,抖出來是否能鎖住人,否則丟人事小,還折了官家的威嚴。”
那個公人見杜英豪一派老公事的樣子,心中倒是頗為躊躇。這時晏菊芳也過來了;她是十足的老公事,知道必須要對人有一個交待,否則對方也難以私了的,因此笑道:“爺!何必作難他們呢?他們在地方上負責,出了人命,必須要有個交待的;二位,到衙門去是有點不方便,但是死的是兩個東洋鬼子,莫雲家裡未必願意打官司,真要打起官司來,通化府也未必擔得了。這樣吧!
我們在四海堂參藥號歇腳,我家爺姓杜,有事來找我們就是。“那兩個公人還在猶豫,在旁看熱鬧的賴光榮已經把劉金獅拖出來了。那公人忙道:“劉掌櫃的,你來得正好,這幾個人你認識。”
劉金獅首先抱拳行禮拜見道:“杜爺好!各位夫人好!金獅迎接來遲,使各位受了委曲了。”
晏菊芳一笑道:“劉大哥說那裡話,這麻煩是我們惹出來的,還得勞神你料理一下。”
劉金獅道:“沒有問題,東雲莊縱容東洋浪人在市上橫行不法,早已引起眾怒,兄弟也一直想碰碰他們,為地方除害,只是怕人孤勢單,難得杜爺與各位夫人來到,萬請給地方父老出個頭除害。”
聽他這麼一說,兩個公人都怔了。劉金獅對兩個公人道:“人都住在敝號,我姓劉的負責他們跑不了,官面上的事,我跟你們解決去好了,東雲莊那邊若有意見,也由我四海堂接下了。”
杜英豪不願意在街上鬧事,上了車子道:“走!上你們店裡去再說。”
他趕了車子走了,劉金獅留下來料理官面上的事。杜英豪到了四海堂沒多久,纔來得及洗把臉,換上一身衣服,劉金獅已領著通化府台玉恩來了。
玉知府是旗人。關外的官兒都是旗人,因為這兒的百姓以旗人居多,漢宮在此地很難著手理事。
但杜英豪卻是欽命的侯爵,此盛京將軍都要大得多,豈是他這小小的四品黃堂所能比的。
一進門,他就朝杜英豪跪下道:“卑職叩見侯爺,卑職不知侯爺駕到,未作叩迎,罪該萬死。”
杜英豪架子十足地道:“玉大人講起,別客氣,我有點事情請教。”
玉恩臉如土色,囁囁地道:“侯爺若是問地方上東洋浪人橫行的事,卑職不敢說不知道,但卑職實在是無能為力,因為那是莫將軍請來的人。”
“你這知府是朝廷所命,可不是莫雲所賜。”
“是!是!卑職知道,可是卑職位卑職小,管不到莫將軍,關外未設巡撫,將軍衙門兼司二署,卑職每逢有百姓告狀,行文到將軍,莫將軍只批了三個字:不知道,以後就沒了下文。”
杜英豪一笑道:“有這種事。”
“卑職絕不敢虛言,總計有二十四宗百姓告東雲莊丁的案件,卑職也行文二十四件,都是如此批覆的,卑職都帶在身邊,以為取證。”
他把帶來的一個包袱解開,裡面倒是厚厚的一疊公文。杜英豪眼睛一亮,叫晏菊芳接了下來,稍加翻閱了道:“爺!這兒總計有十四件強暴民女,七件殺人案件,三件奪產傷人案件,都是東雲莊的家人所為,莫雲太不像話了。”
杜英豪點頭道:“好!玉大人,公文留下,你回去也別聲張,暗中把一幹苦主、人證找齊,本爵奉東宮殿下寶親王之請,來追查盛京將軍莫雲種種不法情事,過幾天,本爵就要設堂審案理事。”
玉恩跪下叩頭道:“多謝侯爺大人作主,卑職在此任職,眼見百姓受害,王法不張,卑職尸位素餐,實感痛苦萬分。”
杜英豪冷笑道:“將軍衙門告不倒他,你就該越級告到京裡去。”
玉恩低頭道:“侯爺說得是,但是莫雲在京中也有後援,告他不倒的。盛京將軍治下九府七十六縣,有兩位知府因為與他不合而被解職,有兩位在任上遭人暗殺,就是為了想上京裡吉他。”
杜英豪先前只是隨口說了,但寶親王已經打過招呼,說莫雲後臺很硬,要想扳倒他,必須先抓住確實證據。聽了玉恩的話,心中犯了真怒,厲聲道:“真有這回事?你有證據嗎?”
玉恩道:“下官有證據,被暗殺約兩位同年是下官的同榜進士,他們的家人都摭拾了證據,寫下血書狀紙,因為怕事機不密,又遭到毒手,被下官等勸住了;現在兩家後人,都還秘密地避居在此,由下官照顧著。”
杜英豪聽了一笑道:“你倒是頗有膽力。”
玉恩嘆道:“卑職在表面因為不敢忤觸莫雲,所以朱受注意,但心中卻一直在想扳倒此姦。”
杜英豪道:“好!玉大人,本爵一定替你作主,適纔殺死的兩個浪人叫什麼名字。”
玉恩道:“一個叫本多四郎,一個叫大木行者,在本府已經連傷五命,罪大惡極。”
“好!把他們的體收斂起來。”
玉恩道:“回上侯爺,體已由東雲莊的人自行收斂了,而且東雲莊主莫海南著人吩咐下官,說他們自會處理本案,不要下官插手。”
杜英豪一笑道:“那能由得他們,你立刻點齊三班衙役,即刻前往東雲莊,要他們交出體。”
玉恩面有難色。杜英豪笑道:“本爵自會派人跟你一起去,不怕他們為難你。”
他又作了一番指示,玉恩才叩頭起立,告辭而去。杜英豪一笑道:“這下子倒是省事多了,小賴!你跟金獅兄帶著幾個人到東雲莊去。”
賴光榮道:“杜爺!咱們照江湖規矩來辨就是了,何必扯上了官府。”
杜英豪笑道:“這下子不行,莫雲是盛京將軍,手下有兵,若是咱們以江湖規矩辦事,他若拉了大軍來對付,咱們豈不吃了眼前虧。”
賴光榮道:“那又怕什麼。在羅剎邊境,杜爺一個人面對著千軍萬馬,也殺得他們落花流水。”
杜英豪道:“那時可以,現在卻不行。我不能跟朝廷的正規軍作戰,何況我現在是侯爵,官位上吃得住他,何必又要去冒險呢?我把府衙的公人派了去,就是要限制住他們不得動用軍隊。”
賴光榮與劉金獅帶了一批人去了。杜英豪等了一下,也帶了四位娘子軍,騎馬隨後趕到東雲莊。
來到那兒,但是雙方正僵持在莊口,相對不下。玉恩帶了三班衙役,不過才百來人;而東雲莊上卻湧出了兩三百人,其中有不少是著了夷裝的東倭浪人以及馮紀遠的那批人。
幸好,賴光榮與劉金獅等十來個,抬了十幾火槍,挺住陣腳,才沒讓對方給壓了過來杜英豪這次卻是穿了大清朝的一等候的官服,威風凜凜地策馬而到。
賴光榮一聲“侯爺駕到!”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很多人雖不情願,也只得跪了下來。
杜英豪乍然來到不說,而且還穿著了官服,這是很令人詫然的;因為杜英豪一直都是以江湖身份與人周旋,從來也不以他的官勢來壓人,所以他的官服也從不穿著。
但一旦穿了起來,卻又十分懾人;因為他立功於朝廷太大了,除了欽賜的一等侯之外,還有欽賜的黃馬褂。那是清廷對有大功於國家的臣民所頒贈的一種最高榮譽,這種榮譽實質上的價值並不大大,但是在身份地位上,卻無以儕比。
黃是五行中央戌己土方位,為色中之至貴者,只有帝王之族才能用于衣著;故而黃袍加身,就是人間富貴的極至。
杜英豪這位御賜的黃馬褂往身上一披,任何人都得為之屈膝,連那些東瀛的武士們,也都在莫海南的示意下屆了一膝。
杜英豪從容地在馬上跨下來後,擺手道:“請起!請起!貴治請繼續治公。”
玉恩見杜英豪來了,膽氣立壯。上面咳了一聲道:“海莊主!本府乃奉了忠義侯之命,前來索取兩名匪徒體,陳列衙前示眾,萬請合作交出。”
他一直躲在旁邊,不敢出頭,聽任手下幾名衙役與賴光榮等一批人前去交涉;東雲莊自然不肯,因此亮出了大隊人馬來示威。
而對方陣營中的馮紀遠,原先只看見了賴光榮,知道是杜英豪的人綴了上來,還不太在乎,出來後裝著不認識;可是杜英豪一亮相,他瞧著情況不對,慢慢地後退,準備開溜了。
杜英豪是看見的,卻故意裝作不知道,由得他走掉;而海南卻沒法子,他知道杜英豪親至,這件事就難辦了,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一拱手道:“玉大人!您怎麼不早現身說個明白呢?以致引起許多誤會。那兩個死的人是敝莊的人,可不是匪人。”
玉恩道:“這是杜侯爺親自申飭本府,諭令究辦的;不過本府也經過了查證,他們確實在街上攔路打劫杜侯爺的家眷,因而被殺的,有一幹街坊店家以及本府衙役目睹為證。”
海南尷尬地道:“玉大人!這是家兄的兩個朋友,他們可能是不認識杜侯爺而有冒犯,失手被殺的他們的錯,但是要把他們的遺體拿來示眾,這似乎太過份了吧!”
杜英豪冷笑道:“不算過份,因為他們的確是匪徒,除了當街打劫本爵外,曾在本地犯下十幾處強盜殺人案件,本爵不僅調查清楚,還有一幹苦主在府衙指證,所以一定要從嚴究辦。”海南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合手打拱道:“侯爺!這些人不是本國人士,他們都是東瀛的劍士,是莫將軍的客人,來敝處遊歷,只是寄居敝莊。”
杜英豪沉下臉道:“不管他們是那兒的人,來到本國,就當遵守我大清國的國法。”
海南只有道:“是!是!他們平時是很守法的,只是酒品欠佳,喝了酒後就難以控制;小的以後當加以管束,不讓他們生事。”
杜英豪冷笑道:“你說得倒輕鬆,那兩個人身上背著十幾樁大案子呢!那能如此輕易就算了。”
海南道:“侯爺!他們已經死了。”
杜英豪道:“惡性重大,一死莫贖,必須暴市上三日,以息眾怒,以做將來。
你快把死人交出來,否則你就是蓄意違抗官府;等這個罪名確定,你哥哥也好,莫雲也好,都包庇不了你。”
海南頓了一頓才道:“侯爺!小民不敢,只不過他們都是外來的東人,為數不少,恐怕他們的族人不肯讓侯爺帶走體的。”
杜英豪笑了一下道:“肯不肯的權利不在他們,你是他們的主人,最好能約束他們一下,否則就唯你是問了。好了,王府台,你可以帶人進去。”
玉恩戰戰競競地帶了幾名公人進去。那些東洋劍士則開始鼓躁起來,把玉恩又嚇住了。
杜英豪沉聲道:“這些東洋海盜太不像話了,來到我中華上邦,還敢如此耀武揚威。拿下!”
賴光榮早就得到了吩咐準備好了,用手往下一揮,立刻一陣乒乓聲響,像是放了一串百子鞭。
那是劉金獅率來的十幾名火槍手同時發了火,直打得那群東洋劍士東倒西歪,至少有六、七個人,或死或傷倒了下來。
海南大驚道:“侯節!您怎麼這麼幹呢?”
杜英豪冷冷地道:“本爵為什麼不能這麼幹?這批人都是東洋海盜,在江浙,閩粵沿海一帶,殺入放火,傷我百姓無數,殺之並不為過。”
海南道:“侯爺,並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海盜,這兒有幾位是莫將軍所聘的劍術教練。”
杜英豪道:“不管他們另有什麼身份,本爵奉有東宮寶親王殿下密諭,捕殺的些海賊!”
“侯節!那要證據的,不能光憑侯爺指認。”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自然有證據,不過用不著給你看,而且你必脫不了干係;通化府中,有七十幾張狀子告的是你東雲莊的,拿下困上!”
水青青動作最快,她衝上來就是一拳一腳;拳出霸王敬酒,卻是處招,而著力在底下的撩陰一腳,靴尖上包了銅,踢出去就如同是一根銅錐疾刺,誰也受不了的。
莫南的手底下不含糊,他上面撥開了拳,正待反擊,瞥見水青青的腳踢來,情知這一腳若是踢正了,準是沒命,百忙中只有一側身子,用左股硬挨了這一腳,卻也非同小可,身子飛踢出去,股上破了個大血孔。杜英豪上前一腳踏住了。海南在地下豁出去叫道:“姓杜的,你等著瞧了,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侯爵而已,想跟咱們作對是自找死路,我哥哥跟莫將軍會對付你的。”
杜英豪冷笑道:“別說我現在已有爵位,當年我還是布衣百姓、捕役小吏,照樣扳倒了朝中兩位親王呢!你哥哥跟莫雲又能如何?”
海南冷笑道:“你等著好了。”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我不等,我一向講究除惡務盡,碰上一個是一個。”
抽過身旁晏菊芳手中的長劍,卡擦一聲,把海南的首級砍向了一邊。
那些東雲莊的莊丁以及東洋劍士們見海南被擒,還想上來搶救,但杜英豪居然揮劍削下了海南的腦袋,才把他們給嚇住了。
他們在此橫行不法,原是仗著海氏兄弟的勢力以及盛京將軍莫雲的包庇。
海南被擒,他們還不在乎,認為海東和莫雲出頭,就能夠無事釋放的;及至杜英豪當眾殺了海南,他們才知道事情嚴重,因為杜英豪若無充分把握,不會如此囂張,更不敢命令帶來的人以火槍殺人的。
這必然是朝廷要對莫雲和海南開刀了,他們那裡還敢再作抵抗,轟然急呼聲中,四散奔逃,連那批東洋劍士們也都嚇得逃散了。
杜英豪雖然大聲喝道:“不准逃?否則殺無赦。”
那些火槍手又第二度裝好了彈藥,在杜英豪的命令下劈劈啦啦的又放了一排槍。
這次因為人已經奔散了,命中更少,只有兩三個人中槍倒地;有人雖然挨上了鎗子兒,卻因為傷勢不重,仍然是飛也似的奔走了。
亂了一陣後,杜英豪才吩咐率眾進莊。莊中大部份的人都走逃一空,卻剩下了一批婦人以及幾個走不脫的老弱。馮紀遠那批人走得最快、最早,杜英豪一照面,他就相機溜了。
杜英豪一進莊子,就吩咐晏菊芳帶了水青青與王月華三個人搜查內室,目的是在蒐集書面文函信件證據。他知道自己雖然識得幾個字,學問可不怎麼樣,不足以閱讀那些機密文件的。劉金獅的那些人,則會同公役抄查全莊,結果查出了許多東西,足以構成東雲莊的罪證第一、從那些東洋劍士的居室中,查出了許多金銀珠寶,上面所鐫的銀樓字號,都是江浙、閩粵一帶的,這足以證明他們就是肆虐中國沿海一帶的倭寇海盜。
再者,則是在庫房中找到大批的金銀以及帳冊,上面記載著收支情況。
收入則是從那些東洋劍士們那兒交來的,支出則包括了餽贈朝中各王公大員們的一本細帳。
第三、是莊中藏了大批的武器、火藥以及火砲。在關外、民間都差不多藏有兵器,因為盜賊流民多、野獸也多,居民都要藏身,私藏兵器雖然違法,官府審度情勢,只是眼開眼閉;但東霎莊中所藏的卻是絕對違法的,證明他們卻是意圖不軌。
第四、楚莊中的幾十名婦女,都是從各地強擄霸劫而來,莊外的一塊空地上,埋著幾十具女,則是被他糟蹋而死的民女埋骨之所。看了這些證據,晏菊芳才噓了口氣。“侯爺!現在我可放心了,莫雲和海東看了這些證據,就沒有話說了;否則您殺海南,實在太魯莽了一點。”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可是當時的情形很糟,他們人數多出我們幾倍,若是群毆混拚起來,我們可慘了,所以我先發制人,先用一排火槍,再殺了海南,才把他們驅散,否則那有這麼順利。”
菊芳道:“要是找不到他們不法的證據呢?”
杜英豪笑笑道:“通化府中有七十餘份狀子,證據一定有的,我殺了海南,來個措手不及,才能搜得到;若是我不殺他,莊中人閉門不出,他們倒可以從容湮滅證據了。”
誰都無法否認他的話有道理,但是誰也不敢像他那樣冒昧行動。英雄行事畢竟是與眾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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