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偷天換日a
對杜英豪的過去,菊芳是比較清楚的,但也只知道他少年時就在金陵的碼頭邊上長大,在龍蛇混雜的混混兒圈子裡闖出了一點小名氣。
他是個小流氓,但是他不吃人、不欺負人,相反的他還挺有俠氣,專門幫助那些受欺凌的弱者,反抗惡勢力,雖然大部份是靠血肉與拳頭來拚命,但也經常運用智慧來取得勝利。
杜英豪可以說是一個常勝的英雄,他幾乎沒有失敗過,這並不是說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一帆風順的,他也經常遇到挫折,只是他不氣餒、不認輸,最後總是能將對方擊倒而獲取勝利現在,跟他一起混的舊日夥伴們都抖了起來,靠著杜英豪的提拔,他們都做起大買賣了,提起杜英豪,他們都是尊敬萬分,從他們口中,挖不出杜英豪的真實過去的,因為他們都將杜英豪神化了。
何況;杜英豪還有一段流浪的生涯,那是他離開了金陵的小圈子而出外投師學藝,一直到他遇上菊芳,被留下來對付大惡霸焦雄為止。
這中間有好幾年的光陰,對任何人而言,那是一段空白,很少有人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人,學了些什麼以及做了些什麼,杜英豪也從不對人說他這一段歷程。
今天算是第一次透露,最感興趣的自然是菊芳,她立刻追問道:“爺!這位妙手大聖教了你什麼功夫,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杜英豪肅然道:“是個玩猴戲的老太太,帶了個女兒走江湖,貧病潦倒,躺在店裡,又受到壞人的欺侮,我因為路過,一時打抱不平,幫了她們一點小忙,老太太很感激我,要把女兒嫁給我。”
“爺倒是艷福不淺,女孩子都想嫁給你!”
杜英豪笑道:“這倒不假,我一直都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男人,雖然我不是小白臉,但卻是個美男子,我流浪江湖時,就有不少千金小姐要跟我私奔呢!只是我沒與趣,又把她們給送了回去。”
這一點杜英豪的確沒吹牛,他一直很能得女人的傾心,他雖不俊秀,卻相貌堂堂,粗眉大眼,頗具大丈夫的氣概,難得他很風趣,不那麼古板,他又任俠,不畏權勢暴力,而且帶著一點叛逆性,同整個傳統挑戰,這在老成持重的人看來,他粗魯不文、輕浮、好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一無可取,但是在一般少女們心中,卻具有異常的吸引力。
菊芳見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談話,知道不宜再過份深入,杜英豪的過去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只是太平凡了,不合於他這英雄的形象。
因此改口問道:“那位老前輩是妙手大聖?”
“是的!她叫蕭可人,她的女兒叫蕭梅,跟我同年,今年也該是四十歲了!不知道她蹤人了沒有?因為我是偷偷離開她們的,或許還在等著我!”
菊芳皺起眉頭道:“爺,你別談那些題外文章,我們目前是在研究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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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豪道:“案情沒什麼好研究的,我一聽失竊情形,就想到只有大聖門的人才能做得到,現在又在屋頂上找到了猴毛,更可確定無疑了!”
菊芳道:“爺,你也只是揣測而已。”
杜英豪道:“絕對錯不了,這庫房中值錢的東西很多,而那些貢品的真正價值並不高,是存心要拆我的臉皮而已,可是若是人來下手,一定會將箱中的禮單文書也盜走,那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只有猴兒不識字,才會拿東西,不取文書。”
“那我們要如何著手追索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真正的大聖門傳人是不落形跡的,不容易追索,但也不妨從地方上的雜耍猴戲班子著手,還有,就是打聽一下,有什麼人家養著猴子的,都細心調查一下,最好是連猴兒帶主人一起請來。”
菊芳道:“那會有用嗎?而且爺不是要壓下這件事?不叫聲張嗎?這一來,不是反而喧開了?”
杜英豪笑道:“我們可以說失竊,被盜走了很重要的東西,卻不承認是貢品失竊,那就渡關係了,光榮!這件事交給你去辦,青娘、月華,你們兩個幫著光榮,在暗中注意著!菊芳!你可得把文書與禮單妥為收藏好,可不能再弄丟了。”
吩咐完畢,他又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穿了青衣小帽,拉著玉佳格格,便衣去逛名勝了。
賴光榮倒是很緊張,會同地方上的幹捕,以及當地幾個有名的江湖人物,出動了一切的力量,到處去探訪,根據杜英豪的線索,尋找大聖門的傳人,這一來就苦了那些三隻手的幫派。
公人們根據指示,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們都抓了起來,要他們供出大聖門人的線索。
杜英豪的判斷與消息倒是絕對的正確,那些人攀談的結果,證實了大聖門確有那麼一支直系嫡傳而式微的門派,甚至於也找到了兩位長老,他們更證實了有蕭可人這麼一位同門長老。
那兩位長老年紀都很大,而且收山多年,沒有再收傳人,他們自然沒有嫌疑,只不過他們前來勘察後,也認為是同門的手法,而且有一位長老根據遺落的猴毛來判斷,認出這是一種通臂靈猿的毛。
通臂猿產自西方,身長不過尺餘兩尺不到,四肢卻特別長,伸展開來可及六七尺,動作靈敏,智慧很高,也是大聖門人最理想的助手,只是這種猿類很少,要靠海客們乘船帶進來,極為珍貴,再者這種猿猴不耐寒冷,到了北方很難養得活,只有南方靠海的地方才能活下來。
要訓練它們能通人意開鎖取物,更要兩三年的工夫,到了冬天,必須全身置于溫室中,一般人家是養不起的,走江湖耍猴戲的人家更不可能豢養了,這一來範圍又縮小了很多。
可是衙中已經捉來了幾十頭大小不同的猴子,連帶也鎖來了幾十名主人,賴光榮甄別的方法很絕,把猴見帶上庫房的屋頂,照原來的方法,掀開一塊屋瓦,把猴兒放下去,庫房中的陳設如舊。
大部份的猴見下去後,亂蹦亂跳,拉屎拉尿,弄得騷氣沖天,白胡鬧了一陣。
但也有幾項猴子真會倫東西,只不過拿的都是金銀元寶之類,這一來,盜貢品的竊賊渡抓到,倒是捉到了幾個大竊賊。那些也都是大聖門的間接傳人,只是已忘記了祖訓,淪為鼠竊了。
這使兩位大聖門的長老感到很憤怒,除了要求官府對他們嚴加懲誡外,也嚴厲地追索他們的師承淵源,以便清理門戶。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這些猴兒們卻沒有一頭能夠開鎖的。也就是說,它們的主人都渡有劫取貢品,只是連帶地道了殃而已。
竊賊沒找到,貢品沒消息,而京中派來的迎接專使卻就要到了。這使得菊芳憂心如焚,連玉佳格格都替杜英豪捏了把汗道:“侯爺,事情不太妙,聽說這次隨行的大臣有好幾位,其中有兩個是被你弄垮的肅親王的門生,他們已經知道了貢品失竊的消息,準備在這上面做文章整你呢!”
杜英豪卻毫不在乎地笑道:“沒關係,真正的接收大員是以寶親王為主,他會支持我的!”
玉佳明知道這不太妥當,但也無可如何,因為貢品被竊的關係太大,也只右希望寶親王能壓下去了,否則人人都難脫干係,連她玉佳也都有點牽連,好在杜英豪的肩胛硬,還能抗得住。
迎接的大隊到了,東宮寶親王為正使,還有兩位副使,一位是戶部尚書余中秀,是位漢宮,也是寶親王的啟蒙老師,倒是好說話,另一位則是刑部侍郎剛堅,卻很難說話,因為他是肅親王在大主考時欽點的探花,也是肅親王的得意門生。
肅親王垮了台,剛侍郎本來就要發布的尚書也受了影響,他對杜英豪自然是很不痛快,雖然杜英豪的帝眷極隆,但朝中反對的勢力也很人,連寶親王都感到頭痛。
大家見了面,宣讀了聖旨,皇帝對杜英豪出使東瀛宣揚國威之舉,十分嘉勉,黃馬褂已經賜過了,特地又頒賜了鐵券丹書,那是一種特殊的榮譽,可免十死,可見朝廷對杜英豪的器重。
可是接著就是問題了,杜英豪請過了聖旨,也謝過了聖恩,受下了賞賜,接下來就要交獻貢品。
本來是要欽使自己送到京中面聖述職的,只是杜英豪有個臭毛病,要維持江湖人木色,見皇帝不肯大禮參拜,皇帝沒辦法,只好將就他,但國家體制又不能因他而變更,只有派出一個迎迓的團體,將一切接收下來,免得他入京面聖。
這固然是給足了他面子,可是也有缺點,這種殊恩一定會使人心中不痛快,要挑他的毛病。
甚至皇帝也希望能找出他一點過錯,殺殺他的銳氣,當然,皇帝也知道杜英豪的重要性以及在國人中的份量,不會過份地為難他而自毀長城,甚而引起全國人心之激湯。
大家在大堂中分賓主坐下來,未及寒喧,剛堅就請求杜英豪將一應貢品文書移交。
寶親王道:“那不必太急吧!我們還沒有跟杜侯談談他出使的經過呢!”
剛堅道:“經過情形,侯爺早已拜表進京,沒什麼好談的了,最多不過是一些細節,那可以慢慢說,微臣此行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點收貢品表章。”
杜英豪也道:“說的是,這一次東行,趣事很多,還有一些較為機密的事,那只能對殿下單獨奏聞的,還是先辦完交接再說!”
他吩咐從人把兩箱貢品抬了進來,當堂點交清楚,剛堅含著不友善的笑意,一一點收下來,而寶親王與余中秀尚書卻面有作難之色,他們似乎早知貢品出了問題。
剛堅尤其仔細,不但核對了禮單上的物件,而且還要一一檢視那些禮品的內容,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杜英豪有時是自己回答了,有時則命賴光榮代理回答,對他的每一項疑問都提出了詳細的回答,甚至於比他所希望知道的還要詳細。
剛堅顯得很困惑,他對這些解釋無法滿意,卻又提不出一個合理的辯駁。
點收完畢後,要開具收執時,他才提出了異議說:“茲事體大,請容臣今日再作詳細的檢查,明日再行簽署!”
寶親王皺眉道:“剛大人,你若是有問題,不妨現在當面問清楚,否則就該立時給杜侯辦理點收,為什麼要等到明天呢?”
剛堅硬著頭皮道:“這個殿下也該清楚的,我們在途中接獲密報,說貢品已遭失竊,而且根據近數日接獲之地方消息,都說杜侯在前一天雷厲風行追查竊賊而並無結果,可是今天杜侯點收時,絕口未提此事,是以微臣認為此事有待細查。”
寶親王移目注視杜英豪,一時未作答覆,但杜英豪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倒是應該慎重一點,這樣好了,請剛大人現在將這些東西收下來,回去仔細地差人來檢驗一下,若是找不出錯誤,剛大人就將這些帶回京去呈獻聖上,若是找出與貢品禮單不符,也不妨在聖上面前告我欺君之罪!”
剛堅道:“這個……”
杜英豪道:“不過剛大人也請注意一件事,就是東西交給剛大人後,責任在剛大人身上了,若是有所毀損或不符,杜某就不再負責了。”
剛堅臉色大變道:“這個責任太大,下官擔負不了,而且此次接迎是以殿下為主。”
杜英豪冷笑道:“原來剛大人也知道是殿下作主,可是見到了剛大人諸多挑剔,我還以為剛大人是欽點的主使呢!”
剛堅漲紅了臉道:“杜侯爺,下官雖然只是副使,可是受命協助殿下,自然要盡職責!”杜英豪笑道:“很好,剛大人就多盡些職責,把東西收下來慢慢研究好了。不過剛大人若是沒這份擔待的本事,還是守些本份,聽候殿下的指示的好,畢竟殿下是正使,他負的責任比你重得多!”
寶親王也怫然地道:“不錯,本座是正使,本座簽了收執,一切責任在本座身上,剛大人如有異議,本座也可以不管,一切都交給剛大人來管!”
剛堅連忙避席道:“微臣不敢,微臣無狀,請殿下恕罪,微臣請求告退。”
寶親王想是發了脾氣,沉聲道:。“你要退也得在清單上連署了再滾,這可是你的職責。
剛堅道:“微臣在未確實了解前不便簽署。”
實親王道:“你還要怎麼樣的了解呢?”
剛堅道:“時間太過匆促,微臣未遑作詳細之檢查,而且這些貢品的真偽,微臣無從辨別。”
杜英豪冷笑道:“這些東西不過是當地的一些特產而已,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主要是那些表章文書,那是足利正義執政代表東夷修好的誠意,也是下官出使彼邦的真正目的,只要我達到了這個目的,就算完成了聖上的託付了!”
寶親王道:“杜侯爺說得對極了,聖上要杜侯完成的任務是促使足利將軍上表修好,其他的都可以計較,重要的是知道他肯不肯朝貢?有沒有貢品?至於貢品是什麼,卻不是計較的條件。”
剛堅道:“但貢品的厚薄,可以測知外邦修好誠意的多寡,至於貢品的真偽,尤足以表現朝廷的尊嚴,微臣以為草率不得!”
他不愧是御史出身,能言善道,連寶親王也拿他沒辦法了,只有問道:“你有辦法辨明真偽?”
剛堅道:“微臣受任之後,深知責任艱鉅,故而聘得兩位幕客,他們俱曾在東夷宮廷中待過,對東夷皇家的事物,有辨識的能力!”
杜英豪道:“剛大人倒是有心人,那就請剛人人把東西帶回到行館去仔細勘驗好了!”
剛堅道:“下官負不起這個責任。”
杜英豪笑道:“這倒也是,這個地方不太安靜,而且我的手下喜歡開玩笑,萬一有人到剛大人那兒去開個玩笑,剛大人連身家性命賠上都不夠。”
他知道剛堅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乾脆說了出來,剛堅也乾脆承認道:“下官不能不有此顧慮!”
杜英豪笑道:“那就請剛大人帶了人來,在此地進行勘驗,只要一直在我的人陪同之下進行,任何責任都由我來擔負好了!”
剛堅忙道:“就這樣好,下官回頭就帶人來,最多只要一夜,明日必可給侯爺一個交代了!”
他急急地告辭而去,寶親王才皺眉道:“侯爺幹嗎要對他自己寬容呢,其實由本宮作主簽署收下了,要不要他連署都沒有關係。”
杜英豪一笑道:“他也是在盡責任,我應該尊重他的,既然貢品失竊的謠傳,應該認真點。”
寶親王這才道:“杜侯爺,外傳貢品失竊,到底是否有這回事?現在陳尚書也不是外人,你確實給我們一個答覆,我們也好為你盡力。”
杜英豪笑道:“我是被人偷掉一點東西,不過那只是東夷朋友送我的一些紀念品而已!”“那怎麼會傳成是貢品失竊呢?”
杜英豪道:“因為竊取的人以為是貢品,這些禮晶與貢品放在一起,甚至於貯放在貢品的箱子裡,這個人倒算是有點見識的,在那麼多的箱籠中,就打開了貢品的箱子,盜去了那份膺品。”
寶親王跟陳尚書都為之釋然失笑。
陳尚書欽然道:“侯爺智慧若海,早有成算,難道侯爺已經知道有人會來竊取嗎?”
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小時候聽說書,常有欽差大人的上方寶劍,或是做官的大印被仇人竊走而致丟官殺頭的事,我就想,若是有人在貢品上動動手腳,可也麻煩不少,所以就預防了一手,想不到還給我蒙上了!”
陳尚書大笑道:“高明,高明,殿下與下官獲知此訊時,頗為憂急,一直在構思如何為侯爺彌縫,想不到侯爺早已有了計較。”
杜英豪笑道:“二位盛情心領,我故意聲張此事,就是希望能找出有誰在過不去,今天看剛堅的態度,似乎有點眉目了,還望二位能幫忙到底,做個見證,把這批小人的真面目抖出來,”在二人答應後,他們的聲音變小了,進入密議,然後才笑吟吟地分散了。
剛堅是深夜時分才帶了兩個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來到驛館,直赴倉庫,要求勘驗貢品。
倉庫周圍警衛森嚴,不但羅列了兵士,而且還有杜英豪邀來的大批江湖朋友守邏著,那真可以說連一頭蒼蠅都飛不進來,一只蚊子都逃不出去。
賴光榮在負責守衛工作,剛堅表明了來意後,賴光榮說要去請示侯爺,剛堅怫然道:“本使日間就當面交代過,要隨時來重作勘查,難道杜侯渡有對你們吩咐過?”
“侯爺是說了,而且還等了很久,因為大人一直不來,侯爺以為大人不會來了,才去安歇的,誰知道如此深夜,大人還會來的。”
剛堅冷笑道:“本使就是出其不意,使他無從準備起。本使此乃是奉旨行事,你還不趕快打開了門讓本使進去,難道還想抗旨忤上不成。”
他聲勢洶洶,賴光榮似乎被他嚇著了,一面連聲道歉,一面打開了門,掌起了燈,來到庫房中。
把貢品集中在一個小房間中,剛堅把賴光榮揮退了,同時道:“本使勘驗時,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你出去好了,若有遺失,本使自然負責。”
賴光榮道:“倒不是怕遺失,現下四壁森嚴,連螞蟻都出不去,卑職是怕貴屬一個下小心,使貢品毀損了,卑職可負不起責任!”
“不用你負責,本使一肩擔負!”
賴光榮聳聳肩笑道:“剛大人,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你也負不起責任!”
剛堅勃然大怒道:“豈有此理,杜英豪是怎麼管手下人的,如此不懂規矩,滾!
滾下去,貢品若是有了毀損,砍頭抄家,本使一身任之,現在就偏不要你在旁監視,你去告訴杜英豪,說本使親至,他若是不放心,便該親自在旁看著!“他再度發了脾氣,賴光榮只有退了下去,剛堅吩咐關上了門,又鎖死了外面走道上的鐵柵,才打開那些貢品來,由兩個中年漢子詳細檢查了。
這兩個人的確很內行,他們仔細地看每一件東西,檢查過上面的各種鈐記,剛堅一直在旁邊問:“怎麼樣?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一個中年漢子道:“啟稟大人,這些貢品都是出自宮中,沒有任何問題,而且與禮單也符合。”
剛堅皺眉道:“怎麼可能呢?那麼下官今天下午叫你們去看的那些東西又是什麼呢?”
“那些東西也出自宮中,跟這些是一樣。”
剛堅道:“難道貢品還有雙份不成?”
“回大人的話,聽說杜侯這次出使東夷十分成功,足利將軍對他十分尊敬,也許另外送了他一份禮物,六夫人得到的是那一份。”
剛堅翻大了白眼,半天後才重重的吐了口氣:“費了那麼大的心血,卻白忙了一場,這叫我回去如何向人交代呢?二位看看有什麼方法?”
其中一人想想道:“那有一個辦法,就是換掉一兩件,明日再以此作為證據!”
“換掉一兩件?那來不及了,我明天就要作個決定,而且此地已有防範,進來不易。”
“不必等明天,現在就可以,敝人已隨身帶來了,是兩柄摺扇與一朵珠花,形式與花樣一般無二。”
他在身上取出一個小包,剛堅道:“你身上怎麼會帶著這東西的?”
那人笑道:“敝人是賣假古董為生的,善於仿製,六夫人未歸大人前,與敝人合作過,用假貨掉包,換出別人的真貨,俱出敝人手藝。”
“好!那就快換,不會有毛病吧?”
他們才換好,那人藏起真貨,忽然,一邊的牆上開了一扇暗門,杜英豪、寶親王和陳尚書都在門後一個小房間裡,對他們笑著。
剛堅這一驚非同小可,硬著頭皮上前見禮道:“殿下、尚書大人怎麼也在此間。”
寶親王道:“我和陳大人不好意思讓剛大人一個人太辛勞,所以也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剛堅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應該的!”
寶親王笑道:“你是副使而已,我這個正使豈非更該用點心,剛大人,這兩位就是你說的熟悉東瀛夷情的門客,給我引見一番。”
剛堅無可奈何地道:“這位沈光楷先生乃浙東才子,早歲曾經遊學東夷,為毛利王室貴賓,這位穆正雄先生則是……”
杜英豪在旁笑道:“這位穆先生真名叫小木正雄,是浪人首領,我一直在找他……。”
剛堅臉色大變道:“侯爺不會弄錯吧!”
杜英豪道:“不會錯,剛大人該知道,舊東夷毛利王室遺孤美枝子公主跟我是好朋友,經我的幫助而被封為鹿兒島城主,因而也放棄了在中國的間諜行動,她說舊日的臣屬中頗有幾個不安份的,化名寄身在朝中一些大臣家中,耍我特別注意,她給了我一份詳細資料……。”
穆正雄連忙辯道:“侯爺,敝人在剛大人幕下多年,從無不軌之行動,你不能亂給我帶帽子!”
杜英豪笑道:“小木正雄的大臂上有一條黑龍刺青,這是日本在中華間諜的標誌,穆先生把手臂給我們檢查一下,就可以證明身份了。”。穆正雄衝到門邊,袖中突出一枝匕首,猛地削斷了門栓,拉開了門衝將出去,寶親王大叫道,“攔下他,不能放他逃出去!”
杜英豪微笑道:“殿下放心,他跑不掉的。”
外面響起了幾聲霹靂似的巨響,那是火槍的聲音,接著是賴光榮拖進了滿身是血的穆正雄,放在地上,迅速割裂衣服,露出右臂,上面果然繡了一條大黑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
那個姓沈的中年人也想抽身突圍的,見了這情狀才放棄了企圖,杜英豪淡然道:“剛大人,我沒有冤枉他吧!”
剛堅吶吶地道:“這個……下官不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幸得侯爺明察……。”
沈光楷卻道:“大人,老穆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還不由著人說去,臂上刺青是很平常的事,未必見得就是日本人。”
剛堅忙道:“是啊,侯爺,你還沒有能確定他是日本人,就遽下殺手,弄成死無對證。”杜英豪冷笑道:“我早就確定了,他一來到此地,我就認出他的身份了,我這副手賴光榮的老婆也是日本人,她專司當年來華間諜的人事檔案,由她指認下絕不會出錯,”“那你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將他指認出來。”
杜英豪笑笑道:“那是為了要看看你剛大人究竟存何居心,遣人私盜貢品跟我過下去。”剛堅臉色大變道:“杜侯不可血口噴人……”
寶親王沉聲道:“剛堅!我們在密室中將你的談話和行動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狡賴了,這姓沈的懷中還藏著私換的貢品要陷害杜侯,現在是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話說?”
沈光楷在懷中將那柄宮扇取出一拋道:“大人、殿下跟尚書大人都是杜侯好朋友,他們曲意維護杜侯,你卻是前肅親王的門生,他們早就想排擠你,做成圈套來陷害你,你一個入怎麼鬥得過他們,還是乖乖地認了。”
東西不在他們身上,縱然是有目共睹,但剛堅若一口咬定是曲意陷害,卻也沒他奈何。
寶親王氣得滿臉泛青,怨聲道:“豈有此理,你們明明想故意陷害杜侯,卻圖賴狡辯………。”
沈光楷冷笑一聲道:“殿下,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反正這是在杜侯的地方,周圍也全是他的人,你們二位要包庇他,剛大人是鬥不過的,好在剛大人在朝中還有一些親朋故舊,他們的勢力雖然不足與皇家相比,多少還能主持一份公道。”
剛堅得到了指示,也豁了出去,知道若是不賴到底,證據確實,自己也是垮定了,倒不如一口咬定了是受陷害,還可以爭一爭!
於是也哼了一聲道:“殿下,微臣一心為國,無奈殿下曲意維護杜侯,打擊微臣,此時此際,微臣人勢孤單,百口莫辯,不過回到京師,發交刑部大審之時,相信必有一份公道的。”
寶親王氣得手足冰冷,連陳尚書也沒了辦法。明明住了他們的把柄,但他們反咬一口h 倒還真厲害,於是他們只有望著杜英豪。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殿下,你是親眼目見、親耳聽見的,難道也會被矇混過去。”
寶親王道:“我明知道他們之姦,可是剛堅在朝中確有一批死黨,目前雖無往日囂張,但叫起來確也很討厭。”
杜英豪一笑道:“沒關係,現在我知道這姓沈的是大聖門中的一員,因為這反咬一口,也是大聖門中的拿手絕活兒,我先對付了他再說,光榮,給我把人綁起來。”
他做個眼色,賴光榮上前要綁人,沈光楷倒是不加抵抗,伸出兩隻手來聽由他困綁。
賴光榮把他困得結結實實後,拔出刀,擦的一墼,居然將沈光楷砍成了兩戡,頭顱滾出多遠。
眾人都大吃一驚,寶親王道:“侯節,怎麼將他殺死了,這一來豈非更讓他們有口實了。”
杜英豪笑笑道:“沒關係,我們乾脆也來個絕招,把他們三個人都宰了來個絕戶計!”
寶親王道:“那怎麼成?”
杜英豪道:“沒什麼不成的,剛堅為了要陷害我,才趁著夜深前來,行蹤很隱密,這倒是省了不少事,把人全部宰了,毀滅體,來個神不知、鬼不覺,根本不承認他們來過。”
寶親王道:“那我回朝要如何交代呢?”
杜英豪道:“殿下只說剛堅連夜失蹤,遍尋不獲就行了,在另一方面,我可以加緊著手,剛才已經知道了下手的是什麼六夫人,據我所知,剛堅第六個姨太太是個江湖出身的女子,要找到這個女子並不難,捉到了她,起出了贓物,自然也有了口供,那時大家會以為剛堅是由於事機敗露,畏罪潛逃,整個事情就不了了之……。”
寶親王沉吟道:“這究竟不太好吧?”
杜英豪道:“微臣也知道這不太光明,但是對付這種無賴小人,只有用這種無賴方法。
陳尚書在杜英豪的以目示意下,也配合著道:“殿下,這倒是個好辦法,免得剛堅的那批狐群狗黨趁機謀孽生事,只要殿下知道剛堅死得不冤枉,大可問心無愧,甚至於在聖上面前,也可以據實密奏,相信聖上也會同意的。”
他見寶親王還在猶豫,仍又進言道:“殿下,這次事件即使得逞,對杜侯也不過是造成一點不愉快而已,他們正因為杜侯對朝廷建功厥偉,為朝廷柱石,才想叫杜侯對朝廷離心,進而遂行其他更大陰謀,殿下可得當機立斷,不叫他們陰謀得逞!”
寶親王色為之動,毅然地一揮手道:“對,這些奸人在朝終是禍害,殺得一個是一個,侯爺,你儘管下手好了,外面平息眾議,照你的辦法,聖上面前,我一肩擔承,說是我殺的。”
剛堅渡想到杜英豪會有這一手,再看寶親王作了表示,這才慌了手腳跪下道:
“殿下饒命,臣罪該萬死,不過一時糊塗,受了小人慫恿……。”
杜英豪笑笑道:“怎麼?剛大人,你現在承認是故意要陷害我的了?”
剛堅不敢再倔強了,再者,他似乎一切都倚賴著沈光楷為他出主意,去了個智囊,他頓感束手無策,只好一五一十,把一切都招供了出來。
事情是起源于杜英豪把宗室中幾個有力的親王整垮了台,使他們大起恐慌,認為杜英豪在朝,他們這一夥人絕難有出頭。一定要想個辦法,扳倒杜英豪。只是杜英豪功勳既大,手下能人又多,武功技擊天下第一,為人又機智百出,要弄垮他實在不容易。
這次總算逮到個機會,杜英豪出使歸來,他們可以在貢品上動動手腳。那也不容易,可是幸好六年前,剛堅經沈光楷的介紹,娶進了六姨太,是個江湖女子,這個女的本事很大,養了一頭金絲通臂靈猴,聰明善解人意,剛堅任職刑部,也是靠著它,私下出入各大臣的機密書房,竊取到不少機密。造成他的特殊勢力,一帆風順,渡幾年由四品外吏,爬到了二品侍郎的位子。
剛堅力爭到一個迎貢副使的差缺,先一步遣他的人姨太素華踉沈光楷下來動手腳。
把貢品偷到了手,放出了空氣,剛堅來到之後,就在貢品上大做文章。
那知道杜英豪棋高一著,居然早已把真的貢品收了起來,他們盜來的竟是一些膺品。
小木正雄是沈光楷臨時拉來的幫手,對識別貢品別具心得,那裡想到他竟會是日本人,由於貢品找不出毛病,他們才想用偷天換日的手法,坑杜英豪一下,結果卻反而被杜英豪給坑了。
這次是秘密審訊,陳尚書做筆錄,對剛堅也還客氣,僅摘去了他的頂子,沒有收監。
杜英豪對那位六姨太問得很詳細,事後,剛堅被軟禁了起來,寶親王要立刻拜本進京,卻被杜英豪給壓了下來,他要求見到那位六姨太再說。
寶親王跟陳尚書都主張要嚴懲這個女人,說她幫著剛堅,竊取大臣機密,作為勒索之用,罪下可逭,但杜英豪卻極力替她辯護。
於是寶親王知道杜英豪跟這個叫素華的女子,必然有著一種不尋常的關係。
以杜英豪跟寶親王的交情,還有什麼事不能商量的,何況寶親王也了解到杜英豪的脾氣,他說提出請求,已經是給足面子了。即使他擺下臉來硬要怎麼做,朝廷也只有接受的份兒。
奏章被壓了下來,寶親王和陳尚書留下來,等候杜英豪的消息而後再做決定。
這也是很特殊的例子,寶親王以東宮皇儲之尊,卻要聽杜英豪的節制。雖然杜英豪是侯爵,地位卻高不過太子去,可是寶親王也明白,官爵地位上的尊卑不適用在杜英豪身上的。
他這侯爺是朝廷封的,但杜英豪肯接受那個爵位卻是給朝廷的面子。以杜英豪在江湖上的身份,絕對比皇帝還尊貴,王法有時還及不到江湖人身上,但杜英豪一句話可以放諸四海皆準無違。
剛堅在城郊的鄉下有所別莊,是他的一個門下的總管出頭置下的,實際上卻是剛堅的產業。
這所別莊很豪華,也很寬廣,更是非常的神秘。因為這個地方是剛堅的週邊辦事處,剛堅本人雖只是刑部侍郎,但他也是朝廷中一個有力的權力集團中的中堅人物。
此地靠近海道,也是那個權力集團的爭取要點之一,海口外國商船的關稅是筆鉅大的收入,歷來的海道都是那個集團的人包了下來。剛堅的這所別莊自然也有很多特別的作用。
地方官是早就得了知會,對這所別莊的人和事不得打擾,多年下來,早已形成一個特殊的地方。
別莊跨地兩頃,但是在別莊周圍十裡之內,也被劃為了禁區,尋常人等根本不得靠近。
這天早上,卻有一輛華麗的車子直駛到莊前,氣派也很大,莊上倒是不敢怠慢,連忙出來問訊,車上跨轅執鞭的是賴光榮。雙手一抱,神氣地道:“忠義侯杜侯爺和碩格格玉佳格格來拜會剛大人!
來人的身份很顯赫,莊中的人明知不大對勁,連忙報了進去,沒有多久,那位總管周子祥氣急敗壞地迎了出來。
玉佳是認得他的,冷冷地道:“周子祥,幾年不見,你倒抖了起來,在這兒當老太爺了,”玉佳原來也屬於這個圈子內的自己人,周子祥在以前對她只維持個禮貌而已,但現在彼此身份不同了,他再也驕傲不起來,連忙跪下拜見了,才起來低頭垂手道:“格格言重了,小的是承家主人恩典,賞了一片草田,在這兒做了莊稼人。”
“莊稼人,看你這兒的氣派,連個總督撫臺都此不上呢,你這莊稼人可神氣得很哪!”
在玉佳面前,周子祥不敢再打馬虎眼見,只有陪笑道:“小的雖是在這兒種田,但是京中有家主人的朋友親戚路過,都由小的接待,所以才多蓋了幾間屋子,可不是小的自己住上!”
“剛堅有許多朋友嗎?”
“不”“不多,可是有些同年外放內調,都帶了家眷同行,小的總得準備得充分一點。”“剛堅自己來了,也是住在這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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