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天下紛爭璇璣圖a
說著,人已到了那黑衣大漢面前,膽顫心驚地一哈腰,賠上 臉驚惶笑容,怯怯說道:
“這位爺,對不起,水馬上送……”
那黑衣大漢一句話不說,搶起蒲扇大巴掌,“叭!”地一聲,摑在那店夥臉上。
可憐那店夥如何受得了這一巴掌,牙落血流半張臉立刻腫起老高,慘呼一聲,退出好幾步,砰然倒了下去。
這一倒,手中的兩錠銀子與那張藥方,全都掉在地上,店夥還真不錯,沒顧痛,伸手便去抓那張藥方。
而那黑衣大漢抬腳蹦住了他那隻手,痛得店夥一聲大叫,他卻冷笑說道:“我倒要看看你替那個龜孫子忙些什麼?”
彎腰探手,拾起了那張藥方。
龐克目光寒芒一閃,舉步便要出房。
院中白影似電,只一閃,黑衣大漢手中藥方突然脫手飛出。
再看時,他面前多了個面目陰沉,鬼氣陰森的中年白衣人,正是適纔探頭吐水的那個,那藥方,已到了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手中。
那黑衣大漢臉色 變,剛要發話。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已然冷冰說道:“這紙藥方是誰的?”
龐克舉步而出,道:“是我的。”
那面目陰沉的人冷然轉注,目中碧芒閃鑠,深深地打量了龐克一眼,道:“這藥方是你的?”
龐克已行至近身,停步點頭道:“你懂岐黃?”
龐克道:“我本是個走方郎中。”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哦!”地一聲,方待再說
龐克卻搶先說道:“哎喲!你可否稍候片刻?”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微愕道:“你要幹什麼?”
龐克一指黑衣大漢,道:“請這位朋友放了店夥計。”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一點頭,道:“可以!”
龐克隨即轉向那黑衣大漢,道:“哎喲!閣下,請抬抬貴足。”
那黑衣大漢未動,冷然說道:“你是幹什麼,居然敢管大爺的閒事,大爺我還沒有找你……”
龐克淡淡說道:“哎喲!閣下,你這是存心耽誤我跟這位白衣朋友說話。”
這一句挑得好,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立即接口說道:“把你的蹄子移開。”
黑衣大漢滿臉橫肉, 股子暴戾之氣,他那吃這 套?一時竟忘了白衣人剛才奪藥方的那一手,目中兇芒 閃道:“你叫誰移開蹄子?”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叫你。”
那黑衣大漢勃然色變,道:“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忽盛,突然笑了,笑得好不陰森,真如店夥所說,能令人頭皮發炸,他道:“你說我是鬼?”
那黑衣大漢冷冷說道:“我說錯了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搖頭陰笑道:“沒有,不過我要告訴你,我這個鬼乃是勾魂無常鬼。”
那黑衣大漢冷笑說道:“你能讓大爺這只腳移開,大爺這魂兒任你勾。”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更盛,嘴角那絲陰森笑意也更濃,道:“這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那黑衣大漢點頭說道:“不錯。”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一點頭,道:“好。”
身形鬼魅般飄起,疾欺而上,左掌往上一探,扣向黑衣大漢左肩井,當黑衣大漢一聲冷笑,抬手欲格鬥之際,他卻又陰陰一笑,左掌一翻而下,快如閃電。
只聽那黑衣大漢殺豬般一聲慘呼,抱著腿往後便倒。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又道:“閣下,我要勾魂了。”
左掌一翻,向著黑衣人前心虛空抓下。
龐克看得不由眉鋒剛皺,倏地一聲陰森冷喝傳了過來:“老三,夠了,你也不怕髒了手?”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一聲道:“算你命大造化大,滾!”
左掌順勢一撩,那黑衣大漢又 聲悶哼,整個人離地飛起,砰然一聲撞進了自己房中,未見他再出來。
再看那店夥,站在一旁直打哆嗦,半邊臉腫著,嘴角還在淌血,看上去好不可憐。
龐克向著他淡淡一笑道:“小二哥,吃了點小苦頭這位客官替你討了回來,還不快上前謝謝。”
店夥身子打顫地忙一哈腰,道:“謝謝這位爺!……”
龐克及時擺手又道:“哎喲!這兒沒你的事了,前面忙去吧!”
店夥巴不得有這一句,應了一聲是,如飛而去。
適時,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注龐克笑道:“原來你是讓我替他討回來,看來你這個人很高明,不像一般走方郎中,我上了你的當了。”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這不該說是上當,我看閣下像武林豪俠,退強救弱,打抱不平,似乎是應該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閃,道:“你怎知我是武林中人?”
龐克笑道:“哎喲!不是武林中人焉有這高身手?我看見閣下搶藥方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又怎知我是個豪俠?”
龐克道:“哎喲!打抱不平的不是豪俠是什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陰一笑,道:“你很會說話。”
“閣下誇獎。”龐克道:“我說的是實話。”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也很膽大。”
龐克道:“哎喲!怎見得!”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一直在注意著你,你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龐克笑道:“哎喲!我跑江湖多年,這種事看多了,再說挨打的又不是我。”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道:“若是你呢?”
龐克淡淡笑道:“哎喲!那就不止臉上變色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陰一笑,道:“我說你跟一般走方郎中不同!”
“是麼?”龐克淡淡笑道:“我自己倒不覺得!”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的一張嘴與膽識都不差。”
龐克笑了笑,尚未接話。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臉色一寒,已然又道:“這藥方是你自己開的?”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當然是我自己開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可知這藥方上的藥,治什麼?”
龐克笑道:“哎喲!閣下這話問得可笑,我是個走方郎中,藥方又是我自己開的,我怎會不知道它治什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那麼你說說它治什麼?”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有道是,家傳祕方,傳媳不傳女……”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要你說。”
龐克搖頭說道:“抱歉得很……”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抬手往黑衣大漢的房裡一指,大聲說道:“剛才你看見他了麼?到現在還未能動。”
龐克神情極為泰然地點了點頭,說道:“哎喲!看見了,我不比他,你閣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嘴角又現陰笑,道:“我不信……”
抬手向龐克虛空抓來。
龐克平靜,安祥,含笑卓立不動。
掌至半途,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忽地沉腕收掌,“嘿嘿”一聲陰笑道:“你膽子之大,是我生平僅見……”
頓了頓,倏作驚人之語,道:“你當我不懂岐黃,不知道這能治什麼?”
龐克微笑道:“哎喲!你知道那是最好不過,也省得我多說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光凝注,道:“這是解‘無形之毒’的可對?”
龐克心中一震,道:“哎喲看來閣下不但懂,而且精擅。”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說道:“比不上你,‘無形之毒’毒稱獨門,當世唯一人能解,想不到你會有這獨門解藥的處方。”
龐克“哦!”地一聲,目閃異採,道:“哎喲!這就是那獨門解藥的處方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點頭說道:“不錯,但你絕不該有。”
龐克道:“哎喲!我不該有?那麼誰才該有?”
那面目陰沉白衣人道:“自然是那擅施‘無形之毒’之人。”
龐克道:“他總該有個姓名,稱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點頭說道:“自然有……”
突然一聲輕哼劃空傳到,他碧目 轉,改口接道:“不過我卻不知道。”
龐克淡淡 笑,道:“哎喲!恐怕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說吧?”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閃,道:“休要激我,說,你怎會有此處方?”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跟你 樣,我也不知道。”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臉色一變,道:“你敢欺……”
龐克道:“哎喲!我這是以牙還牙,你不告訴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笑說道:“話是不錯,只是你非說不可。”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可以,咱們公平交易,一問換一問。”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你看得出,我不是做生意的。”
“我看得出。”龐克道:“不過,必要時不妨改行,否則難達到目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冷笑說道:“你必有所恃。”
龐克道:“何講?”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要不然你那來的大膽,跟我談生意?”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那沒什麼,我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威武不能屈,士可殺不可辱,人生自古誰無死?遲早而已,我有什麼好怕的?”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陰陰說道:“好話……”
龐克飛快說道:“再說,你就那麼可怕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剛才那一手看見了,那是我出手最輕,對人最便宜的一次,同時,武林人聽我兄弟,也沒有不喪膽的。”
龐克淡淡說道:“哎喲!剛才也許是那位太不濟事,與我無關。”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方待再說。
突然一個冷冰話聲傳了過來:“老三,沒那麼多閒工夫,不會動手讓他說麼?”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揚聲說道:“我早有這打算了,但是我有點顧慮。”
那冰冷話聲道:“沒什麼好顧慮的,我早看過他了,他絕不可能有關連。”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閃,道:“這麼說,我就不必有顧慮了。”
那冰冷話聲道:“本就不該有,更不該拖這麼久。”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望著龐克道:“聽見了麼?”
龐克點點頭說道:“哎喲!聽見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那麼,你是自己說,還是我幫你個忙?”
龐克答得出人意料,道:“哎喲!不敢勞動大駕,我自己說。”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一怔,陰笑說道:“敢情你是充殼子?”
龐克道:“哎喲!那你錯了,我是識時務,知進退,不吃眼前虧。”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笑道:“算你是俊傑,高人,說吧。”
龐克略一沉吟,道:“哎喲!我這是家傳醫術……”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閃碧芒,道:“那麼你算不得俊傑,稱不得高人。”
龐克雙手一攤,道:“哎喲!我說的是實話,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怎知你說的是實話?”
龐克抬手向天一指,道:“哎喲!我可以指天為誓……”
“賭咒?”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我從來不信這一套。……”
龐克道:“哎喲!那我就真的無可奈何了,你就是殺了我,我也只有這麼說。”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呆了呆,轉頭揚聲要道:“老大,你看怎麼辦?”
那冰冷話聲又從右邊那間房中:“什麼怎麼辦?”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道:“他說是家傳醫術!”
那冰冷話聲冷笑說道:“原來是源自家學,那好辦,問他姓名。”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光一凝,道:“報你的姓名。”
龐克道:“胡梭!古月胡,日月如梭之梭!”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聲聲說道:“老大,聽見了麼?”
那冰冷話聲說道:“聽見了,不對,你也該知道,沒有這一號。”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望著龐克陰笑說道:“你該也聽見了,怎麼辦?”
龐克淡淡說道:“那好辦,我可以告訴你,我這胡梭兩字姓名是假的,至於真的……”
笑了笑,接道:“那要看你願不願意告訴我,那擅施‘無形之毒’的人是誰?”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再閃,道:“原來是個假姓名,我可以告訴你,你既有這獨門解毒的處方,你就該知道誰擅施‘無影之毒’。”
這話,聽得龐克暗暗一怔。
他暗中心念電轉,口中淡淡說道:“哎喲!我自然知道,但我是怎知有他人剽竊了這獨一無二的秘密處方?我又怎知你知我知的不是兩個人?”
如今,他是認定了眼前這四個人,不但知道那擅施“無形之毒”的人是誰,而且跟那人頗有關係。
否則,以這四個人的性情,不會問東問西,不會顧忌地遲遲不肯出手。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 點頭,道:“說得是,老大,能識麼?”
那冰冷話聲道:“這小子狡猾奸詐,極富心智,說不定他這處方正是剽竊來的,你可別上了他的當……”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臉色不由一變,龐克朗笑說道:“哎喲!看來這位老大閣下很喜歡自作聰明,我若是剽竊來,怎有不知這處方出自何人的道理?”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一怔,旋即說道:“老大,他說的有理,看來這件事很扎手。”
那冰冷話聲靜寂半晌始突然說道:“老三,還有個辦法,試試他。”
“對。”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閃動,笑道:“我怎麼就沒想到。”
身形鬼魅般飄起,閃電般撲到,單掌一遞,五指如鉤,直襲龐克胸腹,詭異,凌厲,銳不可當。
龐克在聽得房中那位老大授計之當初,便已經思得對策,他知道,他只能躲而不能還手。
只一還手,雖不至被對方看出他的真正身份來歷,但至少對方會立即明白他不是他們想像之中人。
一見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襲到,他身形左移,只 跨步,對方那詭異凌厲的一招式便已經落空。
只聽右邊房中傳出一聲輕咦。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則一怔變色,道:“好滑溜的身法,我兄弟自出道以來,還沒有碰見過能在我兄弟三招之下全身而退的人。”
話落旋身,左腕一抖,一隻手掌又飛快地向龐克胸前要穴撞到,這一招更見詭異,更見凌厲。
龐克一笑說道:“哎喲!那麼我試試,這是第二招。”
身形忽然右閃,一閃回到原處,對方第二招又落了空。
豈料,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那只右掌,已等在那兒了,龐克尚未站穩,五指當胸已又遞到。
龐克一驚後退,“ !”地 聲,衣襟被對方一指鉤中,扯破了一個小裂口,然而,他到底沒有傷在三招奇襲之下。
他心中暗驚,表面卻不動聲色,淡然 笑,道:“哎喲!如何,三招已過,我仍然站在這兒。”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滿臉驚詫說道:“算你是第 人……”
驀地里那冰冷話聲又自房中傳出:“姓胡的,果然是好身手,是我兄弟生平僅見,你聽著……”
話聲忽然變為輕吟:“當者皆披靡……”
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輕喝說道:“姓胡的,接吟下去。”
龐克一笑搖頭,道:“接什麼,老實說,我不會……”
“會”字剛出,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臉色大變。
砰然一聲,右邊那間客房兩扇門豁然大開,三條雪白人影閃電掠出,分落龐克身周,恰好把龐克圍在中間。
那也是三個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無論身材,長像,結束,神態,跟原先那個竟然一般無二,令人難分誰是誰?
原先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站在南邊,適時他道:“老大,你打算怎麼辦?”
東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目光碧芒四射,冷然說道:“問清楚他再說……”
碧芒一凝,道:“姓胡的,說,你究竟是誰,這處方何來?”
龐克神態安祥,淡然說道:“哎喲!我再說一遍這是我家傳之學醫術,我也仍是那句話,你四人若不信,我莫可奈何,明白麼?”
東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冰冷說道:“由不得你不說。”
探掌虛空抓了過來。
龐克笑道:“哎喲!那正好,我也認為由不得你四個不說。”
突出一指,點向對方掌心。
東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如遭電擊,機伶一顫,慌忙沉腕收掌,滿面驚駭地失聲說道:
“‘玉佛指’你是……”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畢竟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濮陽厲,我姓龐。”
東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被喊做濮陽厲的臉色突然一變,道:“你便是近日武林盛傳的……”
突然嘿嘿嘿一陣陰笑,臉色驟轉猙獰地接道:“嘿嘿!真是踏破鐵鞋無覺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龐克道:“哎喲!敢情你四兄弟也在找我。”
濮陽厲點頭說道:“當然,武林皆動,我兄弟豈能落于人后?”
龐克道:“哎喲!你兄弟找我幹什麼?”
濮陽厲陰陰一笑,道:“我兄弟寧為真小人,不做假君子,不敢打著找尋你那生身之父的晃子,為什麼而來,就是為什麼而來……”
龐克截口說道:“哎喲!你兄弟是為什麼而來?”
濮陽厲道:“聽說你‘浣紗山莊’龐家,有一張‘璇璣圖’……”
龐克“哎喲!”一聲說道:“你是聽誰說的?”
濮陽厲道:“武林莫不皆知,我兄弟不聾不瞎。”
龐克笑道:“哎喲!武林人消息之靈通,令人夠嘆服……”
一點頭,接道:“不錯,我是有張‘璇璣圖’,只是,你對‘璇璣圖’知道多少?”
濮陽厲目中碧芒暴閃,道:“只要你承認有就行,我何須知道別的?”
龐克一搖頭,道:“哎喲!任何人都知道懷有‘璇璣圖’,按圖索驥,必將富可敵國,武可稱尊,但很少人知道‘璇璣圖’共有三份……”
濮陽厲道:“三份又如何?”
龐克道:“三份合一,才是全圖,否則那全等於廢紙。”
濮陽厲陰笑說道:“龐克,你把我濮陽厲兄弟當做了三歲孩童。”
龐克雙手一攤,道:“哎喲!我又要說那句話了,你不信我莫可奈何,不過……”
笑了笑,接道:“這次我可以給你看看。”
說著,探懷摸了 張色呈焦黃,四方摺疊的紙,攤開來,向著站在東邊的濮陽厲一揚,道:“哎喲!看清楚了,是否殘缺不全?”
濮陽厲看得清楚,那紙上是山川圖,然而任何人一看便知,那的確殘缺不全,而且很明顯的是三股之一。
他當即陰陰一笑,點頭說道:“看清楚了,可是我怎知那不是你一撕為三,藏好了另兩份,單以這殘缺不全的三股這
示人。”
“哎喲!”龐克笑道:“我若懷有一張‘璇璣’全圖,我早就進入深山大澤,按圖索驥去了,還會跑到這‘洛陽’來麼?”
濮陽厲道:“誰敢說那藏寶之處所,不是在‘洛陽’附近,你來是為尋寶?”
龐克道:“哎喲!在全圖未拼合之前,無一處不是可能的藏寶處,只是,濮陽厲,你太喜歡自作聰明了。”
濮陽厲道:“隨你怎麼說,交出這張‘璇璣圖’,要不然就以你竊取那獨一無二的處方 端,就是死路一條,任你選……”
龐克道:“濮陽厲,你要這形同廢紙的三股之一‘璇璣圖’何用?”
濮陽厲道:“誰說我要三股之 ,我要的是全圖。”
龐克道:“哎喲!信不信由你,我只有這三股之一。”
站在西邊的一個面目陰沉的白衣人突然說道:“老大,姑妄信之,先讓他交出這三股之一再說。”
濮陽厲一點頭,道:“老二說得對,也好,先拿一份是一份……”
手向前一伸,接道:“龐克!拿來。”
龐克抖了抖那張紙,道:“濮陽厲,我說過,這等於一張廢紙……”
濮陽厲道:“我知道,有一張是一張,再有兩張這樣的廢紙,就是人人爭奪的‘璇璣’全圖了,有了這一份,才好找那另外兩份,不先拿到這一份,便有了另外兩份也是枉然……”
龐克點頭笑道:“說得是……”
站在西邊那面目陰沉的白衣人冷然接道:“還有,既等於廢紙,廢紙是我的。”
龐克轉頭望了他一眼,道:“濮陽邪,你沒聽見你家老大所說的話麼?”
站在西邊的那位濮陽邪冷然說道:“聽見了,這麼說你是不給?”
龐克笑道:“我沒說不給……”
濮陽邪冷哼了一聲,道:“諒你也不敢不給,這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者是高人,龐克,把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交給我家老大。”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要我交出這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不難,你四兄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咱們兩不吃虧,做個公平交易……”
濮陽厲道:“什麼條件?什麼交易?”
龐克道:“告訴我,那擅施‘無形之毒’的人是誰?”
濮陽厲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他竟然有此一問,不知是裝糊塗,抑或是真不知道原因。
龐克淡淡說道:“濮陽厲,那是我的事。”
濮陽厲目光碧芒閃動,道:“你先答我一句,是誰中了‘無形之毒’?”
“哎喲!”龐克點頭說道:“我的 個朋友。”
濮陽厲道:“他姓什麼,叫什麼,現在何處?”
龐克笑道:“哎喲!濮陽厲,你問的太多了,這就稱不得公平交易了。”
濮陽厲道:“你敢是要為你那朋友出頭,找那擅施‘無形之毒’之人?”
龐克點頭說道:“這個我可以告訴你,正是。”
濮陽厲道:“你那朋友是在何時何地中的毒?”
龐克道:“這我也可以說,地點我不大清楚,時間是在十多年以前。”
濮陽厲臉色一變,道;“十多年以前,不是最近?”
龐克道:“哎喲!是十多年以前,不是最近。”
濮陽厲道:“你這話當真?”
龐克道:“哎喲!我有騙你的必要麼?”
濮陽厲神色忽然一黯,道:“老二,老三,老四,看來咱們沒希望了……”
轉向龐克,接道:“你不必再問人了,那擅施‘無形之毒’之人,已經死了十多年了。”
龐克一怔,旋即笑道:“濮陽厲,當真?”
濮陽厲怒聲說道:“我兄弟踏遍宇內,窮搜八荒十多年,難道會騙你不成!”
龐克“哦!”地一聲,道:“哎喲!你兄弟也在找他。”
濮陽厲道:“不錯!”
龐克道:“哎喲!你兄弟找他又為了什麼?”
濮陽厲道:“這是我兄弟的事!”
龐克笑道:“倒是六月的債,還得可真快,好吧,我不問這一點,只是,濮陽厲,據你所知,他死了有十幾年了?”
濮陽厲道:“少說也該有十八年了。”
不對,龐祖榮被害,是五六年前的事。
龐克微微一怔,旋即說道:“濮陽厲,他可能有傳人。”
濮陽厲搖頭說道:“不可能,要有我兄弟早找著了。”
龐克道:“哎喲!那麼便是他沒有死,所謂死,那是誤傳,是詐死……”
濮陽厲勃然色變,厲聲說道:“龐克,你敢……”
兇惡厲態一斂,道:“我兄弟倒願如此!”
龐克道:“哎喲!應該是如此,因為我那位朋友中毒,是五六年前的事。”
濮陽厲一怔之後,面上猛泛喜色,急道:“龐克,是真的?”
龐克道:“哎喲!當然是真的。”
濮陽厲突然之間大為激動,驚喜地叫道:“老二,老三,老四,你們聽見了麼?主人沒有死……”
他那三兄弟也神情激動地各自點頭。
濮陽厲接著仰天大笑,欣喜之情橫溢:“哈哈!主人猶健在,咱們這多年的心血……”
龐克適時插口問道:“濮陽厲,誰是主人,主人又是誰?”
濮陽厲仍然瘋狂一般地笑道:“當者披靡,一毒震寰宇,龐克,你難道不知道毒尊?”
龐克剛一怔,濮陽厲接著又笑道:“老二,老三,老四,別在這兒待了,咱們找主人去,走!”
一聲“走”字,四人齊起,破空飛射而去。
走了,這四個怪人竟就這麼走了,連那三股之一的‘璇璣圖’也不要了,足見他四人響往,思念那位主人之殷切。
及至龐克定神過來,那四個白衣人已沒了影兒,他沒有追,因為他知道“毒尊”這兩個字就夠了。
這個邪魔門中,人人擅毒,嗜毒,曾使天下武林談虎色變,聞風膽落,也曾縱橫一時,不可一世。
但這所謂門中“之人”,屈指可算,也僅僅是五個人,其中四個,是那位毒尊座 下的白衣四奴。
龐克他如今才明白這四個怪人,近年來橫行宇內的“雪衣四煞”,就是昔日的毒尊白衣四奴。
那另一個,便是“雪衣四煞”口中的那位毒尊南宮絕。
除此而外,就連那位毒尊夫人“天魔女”姬玉娘都不懂使毒。
那是因為“毒尊”想法甚嚴,除四奴外,施毒之法唯傳子嗣,連女兒都不傳,而那“無形之毒”則唯每代尊主獨擅。
然而,據龐克他所知,那位“毒尊”南宮絕,早在十八年前便被龐達泉及白道人士聯袂“哀牢”劈死在“毒宮”前。
“天魔女”姬玉娘也當場仰藥殉節。
南宮絕與姬玉娘結婚多年無所出,那麼事隔十二三年後的五六年,又是誰以“無形之毒”
害了廖達泉呢?
這又是個謎。
可惜,“雪衣四煞”走得太快了,要不然他把所知告訴他四人,雖難免他四人傷心失望,卻可免他四人徒勞枉費。
那張處方被“雪衣四煞”拋在地上,沒拿走,其實就是拿走了也不要緊,了不起再寫一張。
再看那位黑衣大漢房中,房門獨自敞開著,那黑衣大漢卻沒了人影,後窗也開著,敢情他是從後窗溜了。
一切歸於平靜, 切歸於安寧。
前面,步履輕輕,悄悄地走來了店夥。
他一見龐克好好在站在那兒,不由 怔,旋即急步走了過來,口中連連說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客官平安……”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小二哥,我不是說過麼,他四個只吃武林人的肉?倒是因為我累得小二哥受了場無妄之災,我很是不安。”
那店夥想陪笑,但剛裂嘴便牽動了傷處,痛得他眉鋒猛皺,呻吟了一聲,摀著那半張臉忙道:“客官這是什麼話,是那個黑傢伙……”
臉色 變,閉口噤聲,緊張地向黑衣大漢房中望去。
龐克笑道:“小二哥,他早溜了。”
店夥又壯了膽,道:“是那個黑傢伙不講理,那能怪客官?說來我還沒有謝過客官呢,都是客官一句話將我這一巴掌討了回來……”
龐克截口說道:“哎喲!要不是那樣,我就更不安了,小二哥,你忙完了麼?”
那店夥忙道:“我現在沒事……”
龐克抬手一指地上,道:“哎喲!小二哥,藥方在那兒,銀子也原封沒動,仍然麻煩小二哥跑一趟吧,天不早了,可得快一點。”
店夥答應了一聲,彎腰拾起那張藥方與兩錠銀子,向著龐克一哈腰,步履匆匆地行向了前面而去。
入夜,那月色淒清,陰森可怖的“北邙山”上飛來了一條清白人影,行雲流水,飄逸瀟灑至極。
自然那是龐克赴約前來,他背上,多了一只木箱。
剛到半山,他便停了步,那是因為他看見前面的一座巨墳上,綽立著一個無限美好的雲影,是那風華絕代,艷絕塵寰的廖雪紅。
他一停身,香風襲人,廖雪紅已凌波悄渡般翩然射落在他面前,然,短命的不平地面卻捉狹,廖雪紅沒站穩,嬌軀一晃,便往前栽。
龐克未防有此,及至警覺伸手去扶時,廖雪紅那一個軟綿綿帶著女兒家特有的醉人幽香,已整個兒地撞進了他的懷中。
溫香軟玉抱滿懷,更那堪隔衣觸手也滑膩。
龐克心頭一震,忙自後退。
而適時,廖雪紅也忙站穩後退。只是那紅雲已上耳根,那地方,月色下隱發惑人的光採,那模樣,柔弱不勝,嬌羞欲滴,剎時,這一片山腰上好靜。
如果細細聽,定可聽見那小鹿兒一般亂撞的姑娘芳心。
這靜寂,令人陶醉,也令人銷魂,卻也令人不安。
突然,龐克乾咳一聲,窘迫地道:“姑娘受驚了。”
廖雪紅猛抬玉首,嬌靨上猶帶乍驚還喜的三分羞,輕舉皓腕理雲鬢,強自鎮定地道:
“多謝少俠,沒什麼,我恭候少俠多時了。”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又目光。
龐克心跳臉熱地垂下目光,道:“何敢當姑娘恭候,我遲到一步,致令姑娘久等,內心實感歉疚。”
龐雪紅柔婉截口說道:“少俠,彼此不外,何須客氣,此地不是談話處所,還是進墓裡去再說吧,容我帶路。”
說著,轉身裊裊向山上行去。
龐克一聲:“有勞!”忙舉步跟了上去。
路默然,誰也沒有說一句話,但毫無疑問地,這靜默,在龐克和廖雪紅心之深處,都該有一種異常的感受。
到了石室中,石榻上老人以目光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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