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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謀 變

  匆匆數日已過。
  郭奇秀探知左海瑞父子移往蘇州定居,故已尋來。
  蘇州乃清朝四大商城之一,號稱“四聚”,北則京師,南則佛山,東則蘇州,西則漢口。故蘇州繁華盛於杭州,素有評語:“商賈輻揍,百貨齊聚,上自北京,下至兩廣,遠及重洋,貿易之盛甲於天下。”此原是聖幫重鎮之一,然因聖幫總壇設於杭州,左仲儀原即有意帶著弘歷前來參觀,可見東海蘇州城之重要性。
  左海瑞被趕出杭州後最佳落腳處即是蘇州,他且用了私蓄買下一處豪宅,題為“瑞勝堂”。其含意取自己“瑞”字,及兒子“勝”字,合併解之則復興得勝之意。
  他雖無法干涉聖幫之事,但扯關係、套交情總是有的。故和兒子混於蘇州,總覺離聖幫不會太遠,且跟蘇州分舵副舵主連日珍膠情匪淺,原是連日珍乃左海瑞其妻之小叔,有了裙帶關係,左海瑞特別提拔他,現在倒也換來另一反哺之恩。
  有了連日珍關係,瑞勝堂在蘇州倒還體面,不致淪為門可羅雀局面。
  忽聞郭奇秀奇門,左海瑞暗驚,對方被逐出聖幫消息已傳千里,他可是聖幫前幫主,若沾上了,恐也替兒子留下麻煩,得仔細考慮接或不接客。
  郭奇秀早想及此問題,故上門即道:“左仲儀把漕運搞垮了,這是左爺最大機會!”
  左海瑞乍聞消息,驚訝不已,這小渾蛋不是把聖幫搞得有聲有色,且把鷹幫鬥得慘兮兮,怎剎那間把漕運給搞垮了?在極俗知曉內情,終接見於風雲閣密室中。道:“說吧,他如何搞垮漕運?”
  郭奇秀道:“他和弘歷串通,想滅漕幫,誰知事與願違,反被漕幫圍困,在貪生怕死下讓出漕運保命,棄聖幫利益於不顧!”將事態說得添油加醋。”
  左海瑞嗔道:“好大膽子,漕運乃聖幫性命線,怎可拱手讓人,他可準備要回來?”
  郭奇秀道:“一個月之內撤守,全數拱手讓予漕幫,只顧當他龜孫。”
  左海瑞喝道:“如此膽小之人,怎夠資格當聖爺!”
  郭奇秀道:“這正是我看不慣他之原因之一,且他害死我爹,實是可惡,故前來投靠爺您!”低聲道:“漕運有五千人手可用,只要獲得他們支持,足可逼左仲儀交出聖爺一職!”
  左海瑞目光一亮:“倒是機會……可是他們豈會聽我的?”
  郭奇秀道:“不試怎知,至少失敗了,頂多回到原點,毫無損失。”
  左海瑞頻頻點頭,直道有理有理。心念轉處仍道:“可是那個寶親王不是太子?有他挺著,倒難辦事!”
  郭奇秀道:“錯了,真正太子乃是弘皙,秘詔我都瞧見了,且此次任務就是他派我前來,擺明的就是要消滅左仲儀和弘歷,爺,這是千載難逢良機,只要您登高一呼,必水到渠成,奪回大權!”
  左海瑞邪笑道:“的確好機會,卻不知時間可有安排?”
  郭奇秀道:“只要聯合漕運弟子後,即可逼宮,且越快越好,理親王早已備妥待戰。”
  左海瑞邪笑不斷,突來機會成是難得,得好好把握凝聚實力反撲,心念一轉,道:“你覺得劉吞金如何?”
  郭奇秀詫道:“他?他已到蘇州了?”
  左海瑞道:“在上海,近得很,故常跑蘇州。”
  郭奇秀道:“爺怎有此一問,您和他有所交往?”
  左海瑞道:“劉吞金為他那醜女兒傷透腦筋,原想在蘇州覓得如意郎,結果一個也看不上眼,主意遂打到勝超身上,談了幾次,但勝超嫌醜,始終不肯答應。”
  郭奇秀暗斥這老醜女,當時竟然救助左仲儀,否則早把他給料了。但雖知對方有嫌隙,然目前以扳倒左仲儀為主,亦該利用劉吞金勢力,至於自己,暫時避去就是,遂道:“劉吞金和左仲儀鬧翻,正可聯合他對付聖幫,至於是否嫁娶,並非大不了之事。”
  左海瑞想想也對,別人娶個三妻四妄乃是正常之事,若嫌劉光霞醜,娶過門後,將她冰起來即可,故已決定和劉吞金談談。
  郭奇秀拱手道:“不知爺有何差遣?”
  左海瑞道:“你拿我信物,到漕運分舵轉轉,且放出風聲,看能聚多少人,咱再擬定逼宮之計!”說完拿出隨身玉戒,郭奇秀接過手,見得翠綠玉面刻有“瑞”字,正是其信物,已拜禮而去,畢竟煽風點火之事,他最在行。
  左海瑞忽又吊高嗓子喊道:“事成了,你就是聖幫大總管!”。
  郭奇秀回應道謝,然卻暗虐直笑,自己要的是宰相之權,聖幫已算不了什麼。
  飛奔而去。
  左海瑞盤算後,往兒子住處行去,轉行百餘丈,已抵“第一樓”,左勝超正在調戲新聘丫頭,兩人追逐花園,笑的挑邪暖昧。左海瑞暗斥沒出息,冷聲喝道:“你你不是在練功?”
  左勝超乍見父親,慌張桿立,急道:“是在練功,輕功!”丫頭則僵愕當場,不知所措。
  左海瑞擺擺手要丫頭離去,始往左勝超行去,冷道:“要你勤學,老是荒廢!”
  左勝超乾聲道:“沒有!”
  左海瑞道:“喜歡追女人麼?劉吞金之女怎不追?”
  左勝超道:“她?見鬼了,我才不要!”
  左海瑞道:“非追不可!機會已來了!”將左仲儀搞垮漕運一事說明,且要借重劉吞金勢力一事說明。
  左勝超乍喜:“奪回聖爺有望了?”隨又無奈:“靠自家勢力已夠,怎還搞此裙帶關係。”
  左海瑞道:“有他幫忙,更能成功,因為聖幫欠他千餘萬金,只要抽出,頓生問題,咱可不費吹灰之力接收聖幫。至於女人一事,娶了又如何?冰起來就是。”
  左勝超無奈道:“既是權宜之計,我且照辦就是,只是聽說劉光霞兇得很,連她爹都不甩,能否製住她,可不敢保證。”
  左海瑞道:“盡力而為就是。”
  兩父子約定後,取得默契,遂換得體面農袍,逕往吳淞江,再放船至黃浦江口,終見劉吞金特地換得體面之豪華巨船。
  兩父子說明來意,劉吞金大喜,接於船上,順便打量左勝超,雖其臉面凹洞不少,且現戾氣,但總歸是未來聖爺接班人,女兒既然喜歡聖爺,弄一個給她便是。
  劉吞金設得簡單酒席,宴請兩人後,始談正事,道:“娶我女兒,則幫你們奪回聖爺職位。”
  左海瑞大喜:“劉兄爽快一句,在下佩服。”
  劉吞金笑得金牙燦爛,道:“不過,得追上我女兒才行。”
  左勝超道:“不是她迫您來相親的?”
  劉吞金笑道:“不,是我追她相親,當然我會幫你。”於是將女兒喜歡裁縫、作菜、吃番茄等事說清楚,“另外她需要體貼細心男人照顧。”
  左勝超一一銘記於心,暗付:“一個醜女人毛病還不少。”
  劉吞金道:“她在附近彎月口作夢發呆,你最好不期而遇,我試過,硬逼她鐵定不成,且你得把錦衣換下來,穿上布衣,我已備妥,換了之後快去吧!”伸手一招,手下已送來素灰色布衣。
  左勝超無奈,只好換下,連同珍貴飾品全摘除。劉吞金又交代她在失戀,莫要觸動左仲儀一事,較為保險。左勝超應是,隨即離去。
  劉吞金這才轉問左海瑞:“怎突然答應了?哪根筋讓你想通,亦或聖幫出了大事,讓你有機會反擊?”
  左海瑞道:“他把漕運搞垮了,已斷聖幫命脈。”
  劉吞金冷道:“這也算垮?是他故意退出,他想搞的是海運,還找我合作過。”
  左海瑞一楞:“那傳言是假?他和漕幫幹上也是假了?”
  劉吞金道:“據我所知是真的;但不至於產生多嚴重後果。”
  左海瑞道:“可是郭奇秀怎說漕運弟子個個反了,可聯合推翻左仲儀?”
  劉吞金目光一閃,呵呵笑道:“又是那個大壞蛋,那可鐵定有用了。若她煽動失業弟子,左仲儀麻煩可大了。”
  左海瑞笑道:“正是此意,若再加上劉爺幫忙,必定可讓那不知天高地厚小子陰溝裡翻船。”
  劉吞金冷笑道:“他是該翻船,竟敢耍我?且連我女兒都騙,非整死他不可!”
  左海瑞逢迎道:“自該懲他!”
  劉吞金虐聲而笑:“別理他,喝酒喝酒!”
  雙方舉酒敬杯,喝得甚是爽快。
  劉光霞於彎月口瞧著落日紅霞。
  多日以來,她皆如此度過黃昏。
  尤其紅霞墜落剎那,總讓她心靈深深刺痛,此又如她的人,她的名字,遲早都要幻滅消失,且竟來得如此快速、短暫。
  她原以為醜女人也可以談個自己喜歡之戀愛,然她失敗了,徹徹底底失敗了,無論如何獻殷勤,如何顯露內在美,如何救命之思,皆比不上一張醜八怪的臉容。
  左仲儀行為讓她刺激太深,畢竟兩人在船上及火焰島等等感覺如此真誠真實,豈是錯得了假得了。然一回到陸地全變了,縱使父親有錯,但可以好好談啊,怎一下子翻了臉,置任何感情於不顧?
  她原即對臉容毫無自信,禁不了任何刺激,縱使左仲儀無傷她意思,然其動作卻傷了她。
  劉光霞只能逃避至此,躲開任何人,讓紅霞治療滿心創傷痕,然似乎效果不大,越是療傷,越覺刺痛,幾乎甚想抱頭痛哭。
  忽聞唆通一聲,竟然有人跳水自殺,嚇得劉光霞無暇哭泣,趕忙欺前,見及對方載浮載沉,登時解下腰帶,拋甩過去,將那人給提岸上,邊結妥腰帶邊救人,急道:“怎自殺,何事想不開?”壓得對方咕嚕直吐江水。
  此人正是左勝超。在見及劉光霞孤坐欲泣之下,知若貿然接近,必定吃閉門羹,心念轉處,終選此苦肉計,乾脆跳水自殺,上演首次接觸詭計,劉光霞怎知是計,一頭栽入,盡全力搶救。
  左勝超呻吟道:“不要救我,讓我死了算了……”
  劉光霞急道:“怎可如此,嘍蟻尚且偷生,你卻想尋死?可對不起你父母和自己了!”
  左勝超泣聲道:“我活著有何意義?事業全無,妻子跑了,又無兒子,朋友亦避之不見面,慘啊!”
  劉光霞急道:“別想太多,慢慢努力,總會調適回來,你可是大男人,怎可比我們女人脆弱!”見及對方血氣已順,始安心不少。
  左勝超悲切道:“大男人有何用、7根本是假,我只想做個平凡之人,可惜上蒼一點機會皆不給我……”
  劉光霞道:“別哭了,你事業失敗,要多少銀子,我看能不能幫你。”
  左勝超始止住哭聲,長噓短嘆道:“難啊!我的事業豈是金銀所能買回……
  劉光霞道:“怎說?難道是被惡霸霸佔?”
  左勝超:“正是……”
  劉光霞道:“是誰?未免可惡!”
  左勝超已坐起,嘆息道:“不談他,一談他就想列……多謝你救了我……我該走了……”爬起來跌跌晃晃欲離去,劉光霞急又扶來:“你要去哪?”
  左勝超嘆道:“還能去哪,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仍暗示死路一條,此處死不了,只好到別處去死。
  劉光霞終仍不忍,道:“你是否無家可歸,暫時到我船上住一夜如何?也許過了今夜,你即想出路子了。”
  左勝超暗自竊喜,終踏出成功首步,在推拖之中,終跟著劉光霞行往附近不起眼小船,然船閣整理得乾乾淨淨,且置蘭花盆景,芳香四溢。
  劉光霞以為他無錢過活,必定餓壞,拿出剩飯剩菜,讓他果腹。
  左勝超何曾吃過剩菜飯,然為裝可憐,只好囫圇吞食,但覺這醜女手藝不差,吃來仍算可口。
  劉光霞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終也安心不少,道:“先吃飽,有話慢慢說,看看我能否幫上什麼忙?”
  左勝超嘆息:“我是個破落戶,又能如何……”隨即說出家中原是經營布莊,誰知來了惡霸,強佔布莊,且搶走他妻子,如今家道中落,只有尋死一途。
  劉光霞喝道:“好大膽子,對方是誰?敢如此作姦犯科!”
  左勝超道:“洛陽七鬼,勢力甚大。”
  劉光霞楞道:“不在蘇州或是沿海?”
  左勝超道:“我是在被搶後,拿著剩餘銀子想蘇州找發展,誰知也落個一場空,終也走投無路……”嘆息中又見淚水盈眶,好生淒慘。
  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乾脆說得遠說得嚴重些,以防謊言被拆穿,待騙得劉吞金信任後,協助奪回聖爺職位,誰還理得這個醜女。至於對付醜女則能騙則騙,不能騙來個霸王硬上弓,屆時生米煮成熟飯,豈伯她不從!
  他甚至覺得對劉光霞是種恩賜。
  劉光霞不疑有他,道:“洛陽是遠了點,否則倒可以幫你出氣,至於你想創業,我或許可以幫忙!”
  左勝超感恩道:“多謝…”想及悲事,又自輕嘆。
  劉光霞道:“還有傷心事?”
  左勝超嘆道:“也許我長得醜,妻子競在我失去家財後,跟著惡徒跑了,這才是讓我最痛心之處……”
  劉光霞一楞,對方所言,不就指自己麼?瞧其臉面凹洞無數,然總是男人,自己這暴牙,實在破相,心情為之低落。
  左勝超嘆道:“醜的人總是處處受人歧視、侮辱。”
  劉光霞安慰道:“不要洩氣,總有路子走,其實你也不算醜,我才算呢!”
  左勝超暗道比醜一招倒是實用,道:“你怎會醜?只是暴了牙,其實你心地最是善良,我看得出來。”
  劉光霞自嘲一笑:“活近二十歲,唯你說我不醜,大概咱是同病相憐吧!”
  左勝超道:“至少你的命比我好!”
  劉光霞道:“是麼?想及失戀一事,原該自憐,但瞧及此人家破妻叛,倒真的比自己慘,終忍住自憐,笑道:“想來想去,你倒真的比我可憐,就這樣吧,暫住我這裡,待你元氣養足後,我替你開個布莊,重整生意如何?”
  左勝超道:“可是開布莊要不少銀……”
  劉光霞道:“幸我有點積蓄,應該夠用。”
  左勝超又自退縮:“可是萍水相逢,怎可如此接受您的幫忙?”
  劉光霞笑道:“路見不平嘛!就算合夥好了,賺了錢再還我。”
  左勝超終露喜悅:“若真如此,可得先謝過姑娘了。”
  劉光霞笑道:“哪裡哪裡,應該幫忙的!”竟從助人中暫時找到寄託,遂請教名字,左勝超用個假名字叫陳永超,劉光霞並未在意真假,有個名字稱之即可。
  隨後劉光霞問及布莊該具備何知識,幸聖幫有布莊,左勝超多少了解,說及進出貨和布料等級、分類,儼然一位專家,劉光霞聽得信以為真,決心出錢相助。
  自始至終她未曾疑惑過,且招待左勝超住於船上。
  今夜劉光霞竟然欣喜入睡 無關感情,而是助人感覺甚踏實,使她暫且忘掉心靈創傷。
  左勝超此招蒙對了。
  次日一早,劉光霞理了早膳讓左勝超呆腹,隨即拿出五十兩金,交予他,說道:“蘇州我也不熟,你先到外頭找找看,何處地點佳,先租下來,然後再慢慢打理,我去調錢,湊合湊合也就成了。”
  左勝超道謝連連,劉光霞送他上岸,依依而別。
  見得左勝超臨去之希望無窮笑容,劉光霞露出慈母光彩,喃喃說道:“既然碰上,就該助他了……”不疑有詐下,直往父親處奔去。
  左勝超乘機溜回瑞勝堂,父親亦已歸返。見得兒子隔夜末歸,左海瑞欣喜道:“如何?
  攀上了?我和劉吞金在遠處窺瞧,你是近日唯一能上她船者,結果如何?”
  左勝超道:“總有了好感。”意興闌珊:“又非什麼大美女,有何好興奮?”
  左海瑞道:“娶了她之後可娶一百個美女,你可別胡亂放棄機會!”
  左勝超道:“若非如此,我才懶得理她。”
  左海瑞道:“用何招法?”
  左勝超道:“自殺苦肉計,且比醜。”將經過說一遍,委屈滿懷。
  左海瑞笑道:“有效即可,你既冒充陳永超,當然不有讓她知曉身份,我且偷偷知會劉吞金,說你倆已合得來,還要共同開布莊,兩人歡天喜地共處一室。劉吞金總得信了,屆時將可助我。”
  左勝超道:“布莊開在哪?”
  左海瑞道:“避開聖幫地盤,我看在吳淞江口找個店面,如此劉吞金要瞧也容易些。”
  左勝超道:“該處沒有聖幫商行?”
  左海瑞道:“準是有的,但不大,也未必認得你,避開他們就是。”
  左勝超道:“好吧,就該處了。”
  當下你倆套招完畢,在勝超甚快趕回吳淞江口料理店舖。左海瑞則另有要事,大早即奔往聖幫蘇州分舵,找副舵主連日珍。
  此分舵即為錢莊,一大早尚無人潮,連日珍倒可挪出時間接待他。
  在左海瑞要求下,雙方在附近找家茶鋪,竊談私事。
  連日珍雖是左海瑞妻子之小叔,然卻二娘所生,故年齡和左海瑞差不多,年約四十出頭,身材瘦高,一臉生意人模樣。五官平凡,左嘴角下長顆毛痞,說話間喜往毛病摸去,似工於心計之人。
  連日珍撥弄體面褐袍,方自坐定,始說道:“瑞爺何事如此神秘?可別誤了我上班時間。”
  左海瑞低聲道:“聖幫遭難了,左仲儀竟然將漕運拱手讓人,遲早要敗!”將狀況說明。
  連日珍乍然若醒:“原來如此,難怪最近資金調度如此頻繁,且漕運弟兄老是兌換銀票,多少有了怨言。”
  連日珍詫道:“反了?誰要反?”
  左海瑞道:“我!”
  連日珍更詫:“你!”
  左海瑞自得一笑:“不錯,是我!左仲儀這小于把聖幫搞得亂七八糟,我當然要反他,否則眼睜睜看聖幫敗亡不成?”
  連日珍道:“你可想好,反聖幫要是失敗,恐有殺身之禍。”
  左海瑞道:“毋需顧慮,我已找到弘哲太子和劉吞金,甚至朱亮功皆可用,他孤掌難鳴。”
  連日珍道:“若真如此,或可一拼。”
  左海瑞道:“你也靠過來吧!”
  連日珍一楞:“我!”
  左海瑞道:“不幫我幫誰?何況大局將定。”
  連日珍面有難色:“可是我只是副舵主,權限不大……”
  左海瑞道:“於掉老大,你就得權了!”
  連日珍道:“封養廉也不是省油之燈,武功高得很。”
  左海瑞道:“再高也高不過我,你去探他口氣,若是死硬派,就把他給囚了,待事情搞定再放出來,他總得順了咱。”
  連日珍評估後說道:“那就等你擺平他再說,且先說明,若反不成,也別拖我下水。”
  左海瑞笑道:“不會不會,自家人好說話!”
  雙方有了默契,不再談論此事,轉了話頭,談得半刻鐘即散去。
  連日珍回我錢莊幹活,左海瑞則先往漕運探消息,果然見弟兄憤恨不平,直批評左仲儀忘恩負義,竟把漕運賣了,且不做安排,斷其生路。
  左海瑞但覺郭奇秀秀乾得,奪權有望,這才調頭尋往劉吞金處,拉拉關係,套套交情。
  就此混過三天。
  左勝超當真于吳潞口北街處開得一布莊。劉光霞且幫他打理進出貨雜事,甚至在缺人手下,充當掌櫃,看著店面,當然生意尚未正式開張,否則必將對她醜容帶來刺激。畢竟掌櫃太醜,恐也犯了忌諱。
  劉光霞亦曾慮及此事,然左勝超舌燦蓮花,直道生意靠信用和誠心,美醜無關。安慰醜女,讓她信心大增,暗覺對方亦是心地善良、肯努力者。雖未暗生情愫,卻亦可成為良友,終也笑口常開,暫時躲過失戀陰霜。
  劉吞金暗中觀察結果大為滿意。他其實並不在乎女兒是否嫁娶,而是在乎她是否高興快樂,故處處替她盤算。她要啥即給啥,甚至要老公也替她弄來,誰知左仲儀不識好歹,壞了大事,終也該受到報應。現在女兒應已走出傷痛,和左勝超混得如此親膩,感情似已穩定,兩人就此過著開布莊甜蜜日子。縱使生意不大,也是美滿而歸,了了心願。
  左海瑞總陪伴他身邊,道:“如此甜蜜小倆口,我們不應該打擾吧?”
  劉吞金道:“話是不錯,但你兒子用了假名,要是日後她發現,豈非鬧大了?”
  左海瑞道:“那是權宜之計,畢竟他說是左勝超,有了左仲儀陰影,如何能接近你女兒?何況你不說、我不說之下,讓左勝超失蹤,他永遠是陳永超,不也沒事!”
  劉吞金道:“就伯你兒子說出來。”
  左海瑞道:“他不敢,我看他真的喜歡上光霞,否則不會如此甘心窩在此小店舖,他曾跟我說過,能不說即不說,要說也得等生完小孩之後再說!”
  劉吞金道:“先簽下結婚協議書。”
  左海瑞道:“歡迎之至!”已抱定娶一個醜女,後頭可娶百個美女,他當然替兒子打包票。
  劉吞金吃過一次虧,此次得特別慎重,道:“要他親自簽,你做保人。”
  左海瑞笑道:“一切隨您意思!”
  劉吞金滿意已極,交代晚上辦事,左海瑞同意,遂留在附近,待及黃昏,兒子總會尋機前來,立即告知狀況,左勝超抱持同樣看法,終也同意簽約。
  晚餐過後,左勝超找了藉口出門,和父親會合,潛往了附近客棧。劉吞金已等在那裡,除了白絹布,另有筆墨以及印泥擺桌上。
  劉吞金見人即道:“快寫下你願取我女兒為妻,若悔諾,斷手斷腳!”
  左勝超詫道:“這麼嚴重?”
  劉吞金冷道:“反悔麼?還是想耍我?賠償有個鳥用,左仲儀還不是落跑,簽,不簽不算數!”
  左勝超道:“要是你女兒跑了又該如何?”
  劉吞金道:“此約不算,另付你賠償金。”
  左勝超道:“那有點不公平……”
  劉吞金喝道:“難道要我砍自己女兒不成?”
  左海瑞圓場笑道:“阿超只是說說而已,別無他意。”目光眨了眨,暗示醜女跑了,豈非天大好消息。
  左勝超頓悟,登又恢復虔態,道:“我是疼她的,怎能讓她走呢?故才想罰重點,然話說回來,既愛她就別傷害她,就任她意願吧!”
  劉吞爽聲一笑:“這才像話,快簽快簽,簽了我幫你們復仇!”
  左勝超終簽下斷手斷腳婚約,且按了手印。左海瑞亦被迫簽下保證人,也棕了印。
  劉吞金滿心一笑,突又以猴爪往兩人臉上抓去,唰地一響,已見紅痕,兩人詫閃。
  劉吞金呵呵笑起:沒有易容,是真貨,我可大大放心,不怕你們賴帳啦!”打從被丁幻整得一回,他不得不特別小心。
  左海瑞乾笑道:“當然是真貨,親家大可放心,約既已簽定,不知何時將行動?”
  劉吞金道:“配合你,只要你調集大軍,準備攻擊,我就抽他銀根,如此才能奏效。”
  左海瑞額首:“妙招!親家有遠見。”
  劉吞金笑道:“江湖打滾數十年豈是假的,散去吧,阿超你得好好我寶貝女兒。”
  左勝超頻頻應允,終和父親拜禮而去。
  劉吞金瞧著父子朱紅掌印,笑不合口,直道斷手斷腳威脅下,不怕跑了和尚,連廟也被摃走。
  左海瑞則在路上頻頻交代兒子暫時安撫劉光霞,對於奪權一事,不必參與,免得劉光霞中途識破,反倒讓劉吞金收手而功敗垂成。
  左勝超暗道如此也好,父親打天下,總也落入自己手中,能清閑等待,何樂不為。若真想女人,偷偷溜去解饞即是,至於和于和左恩怨,待接收聖幫再算清楚不遲。
  縱是陪醜女,他走的甚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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