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反 搗
數十裡,末至傍晚已至。
待探及寶祥錢莊蘇州分舵,位於北街最繁華地區,生意依然門庭若市,瞧不出任何反叛鬥爭緊張情勢。
青逸飛道:“難道聖幫弟子都投靠左海瑞了?”
左仲儀道:“未必,但聖幫是商事體,不若江湖幫派,只要聖爺換人,他們必追隨,至於目前此種狀況,他們只有靜觀其變,如此將讓聖幫因掌門轉移之損失降至最低。”
青逸飛道:“難怪聖幫歷久不衰。”
左仲儀道:“至於護幫弟子,大概皆跟著左海瑞下杭州,故顯得安定,也有可能是舵主封養廉被囚,連日珍已掌握一切,該除的是他。”
青逸飛道:“現在去算帳?”
左仲儀道:“不!入夜再說,否則引起恐慌,甚不妥。”
青逸飛隨他安排,道:“聽你說連日珍是左海瑞妻子小叔,他因此倒戈,那他妻子是否涉嫌?”
左仲儀道:“不清楚,不過那已不重要,男人之爭,一向不喜牽涉女人,尤其是老弱婦孺。”
青逸飛原想斥他輕視女人,然聽其後句乃同情女者,終忍下來,道:“當左海瑞妻子必定很可憐。”
左仲儀嘆道:“又能如何?全是男人拖累了。走吧,先找地方休息。”終在附近祥寶客棧住下。
左仲儀閉目養神,青逸飛則覺身上汗臭不舒服,偷偷躲在隔房淨身洗澡,縱有門窗隔開,然想及其薄如紙,萬一被推開或掉落,豈非走光?故總帶著窘澀冒險心情眾之。及至洗畢,未見男人動作,忒也失望,暗道千聲掃興,走出來瞪眼道:“換你洗啦!”逕自取水去了。
左仲儀一楞,難道忘了提水引她不快?登時乾笑:“我來提,我來提!”搶著木桶取水去了。
青逸飛呵呵笑起,暗罵一聲呆頭鵝,但覺春情上心,體態發熱,多麼希望愛滋潤,但看來今夜仍守空閨了。
左仲儀家教甚嚴,縱使曾遊戲風塵,然那只是放逐時段,在正式接掌聖爺後,又怎敢亂來,故對感情反倒內斂許多。
待他取水回來,始發現木桶另有溫水,詫道:“你早提了?”
青逸飛瞄眼:“怎麼,不敢用?難道要我幫你洗澡?”
左仲儀頓窘:“不必了,我自己來,”趕忙把門帶上,始敢寬衣解帶。
青逸飛東張西望,暗道:“這麼神秘?鎖的密不透光。”想捉弄,又覺不敢,只好放棄,自行向店家點得晚膳,待左仲儀洗畢出來,晚膳已送來,兩入含情帶笑,共進佳肴,事後瞧瞧天色已晚,始再往寶祥錢莊行去。
連日珍未認出左仲儀,見其穿著且美女作伴,應是公子哥兒,數目總是不少,隨即拱手相迎,笑道:“公子貴姓,在地人麼?不知貴寶號經營何行業?”
左仲儀道:“跑船的。”
連日珍笑道:“準,跑船正是熱門行業,定賺了不少,要寶祥替你辦理存款或匯兌業務麼?”
左仲儀道:“是想,但有人介紹封養廉,他人呢?”四處張望,只見四名護莊保鏢,並不礙事。決心先探分舵主下落再說。
連日珍笑道:“他辭職回鄉了,業務由我接管,必服務更佳,爺大可放心。”
左仲儀道:“怎回鄉?他是道地蘇州人!”
連日珍暗詫錯言,然靈機一轉,笑道:“不,蘇州是他第二故鄉,他原是長安人,六歲始到蘇州,現退休,總得回老鄉一趟。”
青逸飛道:“可有親人在此?”
連日珍道:“全數搬走啦,爺可要失望了。”
左仲儀嘆息:“那該如何是好……”
連日珍笑道:“公子放心,有關銀兩匯兌,在下必能勝任,且手續優惠,寶祥已是老字號,您該放心。”
左仲儀道:“就是老字號,才想到要來挖角。”
連日珍一楞:“挖角?卻不知貴寶號?”
左仲儀道:“也是寶祥!”
連日珍道:“怎可能,寶祥全國只此一家,且專用招牌,無人敢冒用。”
左仲儀道:“難道你看不出,我才是寶祥真正老闆!”
未提不知,經此一提,連日珍越瞧越覺心虛:“你是!?”
左仲儀道:“寶祥老闆,就是這裡的主人?”
連日珍雖驚詫,卻也未被唬住,冷笑道:“原是找碴的,把他趕出去!”手一揮,護衛迫近。
青逸飛冷道:“不要命麼?連老闆都認不得?”擋在前頭。
左仲儀動作更快,猛地一探手,欲扣脖了,連日珍駭然欲閃,卻無法走脫,詫道:“你是聖爺?”話未說完,脖子已被扣住,脹得面紅耳赤,無法回話。
眾守衛見狀詫楞當場,不知所措,伙計亦僵若木雞,瞧著這位不速之客,幸無客戶,否則早已嚇跑。
左仲儀冷道:“我一生最恨叛徒,你卻偏偏當叛徒,還把封養廉弄到哪去?他若死了,你也得賠上一條命!”
連日珍吱吱晤晤,仍不能言。
左仲儀丟下他,冷道:“說吧,封養廉在何處?”
連日珍撫著咽喉喘得喘氣後,突又往後逃去,並喝道:“他根本不是聖爺,快拿下他,聖爺是左海瑞……”守衛仍在掙扎。
左仲儀管道:“還想逃?”掠身追去,連日珍早有防備,反手一掠,森亮匕首刺出,直取左仲儀心窩,想一擊奏效。
誰知左仲儀武功通玄,待他刺出之際,欺身閃斜,右手指勁一彈,鏘地一響,匕首斷成兩截,連日珍駭極欲逃,左仲儀探手若刁蛇,登時扣住其腕脈,真勁一貫,連日珍悶疼呻吟,已被拖回,急道:“還不出手收拾敵人麼?”
左仲儀拿出聖爺弱碧綠九龍寶戒,套於手指上,冷道:“可認得此物?”
過衛和伙計見物證詫,登時拜禮,直道聖爺。
連日珍詫道:“你當真是左仲儀?”見大勢已去,不再反抗,只恨自己運氣差。
左仲儀安撫守衛及伙計,笑道:“沒你們事,只不過有人造反而已。”眾人直應是,不敢吭聲,左仲儀再問連日珍:“封養廉安在?”
連日珍道:“被囚在“瑞勝堂”。”
左仲儀道:“哪來瑞勝堂?”
連日珍道:“是瑞爺新購的……”
左仲儀截了他穴道,放開腕脈,道:“杭州可傳話支援銀子?”
連日珍道:“傳來了,已撥三百萬兩應急。”深伯責備:“是瑞爺意思,我也是被逼的……”
左仲儀道:“現在多說無益,若封養廉完好如初,還能留你一命,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連日珍急道:“他還活著,真的!”
左仲儀道:“走吧!見了便知。”連日珍依言而去。
青逸飛急道:“可是錢莊誰來掌管?”
左仲儀挑得看來較老實之守衛,道:“你叫啥?守得住麼?”
守衛道:“小的賈慶元,是小頭領,守得住。”
左仲儀道:“那好,守穩了有賞,每個都有賞。”
賈慶元道:“可是若另一個聖爺來了該如何?”
左仲儀道:“聖爺只有一個,戴戒指這個,其他都是假的。”
賈慶元道:“可是外面有的漕運弟子不這麼認為,爺可要小心應付。”
左仲儀道:“他們只是受益惑,我且每月發放三兩銀,有何不好?遇上了勸勸他們回頭。”
賈太元及眾守衛伙計應是,腦門仍是一片空白。
左仲儀不想耽擱,和青逸飛押著連日珍往瑞勝堂行去。
兩人並未躲閃小巷,已引得聖幫弟子注意,在發現連日珍似被押著而行般,漕運兄弟已覺不妙,登杏奔相走告,想營救人質。
左仲儀仍是不理,直接押往城東瑞勝堂。
十街之隔,轉眼即至,瑞勝堂的確富麗堂皇,霸氣已極,見之即知野心。
左仲儀剛走近門,已見四名護衛攔來,冷道:“聖爺不在,請回吧!”原是另聘蘇州護衛及漕運弟兄,未能認得聖爺。
連日珍急道:“他才是真的聖爺,快開門,請夫人出來。”目前唯一可救助者,恐只有自己姪女品潔了。
守衛聞及另有聖爺,一時已迷惑,左仲儀顧及封養廉性命,心想爭一分是一分,不想多作解釋,伸手彈勁,點其穴道。押人而入。
守衛怔叫著:“有人闖進來啦!”另一守衛叫著:“是聖爺,呃年輕聖爺。”
左仲儀、青逸飛伯護衛越聚越多,已採迅雷不及掩耳手法,直衝內廳,一路製住十數人後,終抵風雲閣,忽見一四十上下,風華已老之中年婦人,她迎體以待:“聖爺麼?”
左仲儀見人亦拜禮道:“嬸嬸麼?”
那人正是左海瑞之妻連品潔,雖近中年,風華卻不在,臉面已浮現風霜皺紋,顯然未受照顧。青逸飛但覺左海瑞待她甚刻薄。
連品潔道:“小叔惹了何事?海瑞或勝超又惹何事?”
連日珍急道:“我是無辜的,全是瑞爺迫我,才演變至此。”
連品潔嘆息:“他總是野心勃勃不肯安分,聖爺可饒過我小叔?”
左仲儀不忍,道:“只要把封養廉放出來,我饒了他。”
連品潔轉向連日珍道:“還不快放人!”
連日珍急道:“他關在此處秘牢,你知在哪,放了就是。”
連品潔詫道:“怎會在此?”
左仲儀道:“秘牢何在?”
連品潔道:“不清楚,不過東廂房後院常有異聲傳出想必是在那頭了。”
左仲儀二話不說,掠身而去。
連日珍見機會到來,頓時想溜。
連品潔道:“溜到哪去?還不認錯!”
青逸飛冷道:“聖幫弟子遍天下,你走不掉,何況左海瑞也未必罩得住。”
連日珍掙扎中,終停步嘆息:“也罷也罷!”知大勢已去,保命要緊。
左仲儀經驗豐富,甚快找到秘牢,四名守衛把關,輕易可制伏,往裡頭行去,已見鐵柵一位身著青袍,年約五旬,頭髮稍斑,儀態卻如高官宰相之剛毅男子,他雖受囚,卻仍挺立,一副悠然不迫模樣,甚是鎮定。
左仲儀乍見此人,知是封養廉,立即拜禮:“廉叔麼?”
封養廉乃是左海瑞提拔,經商能力甚強,故坐上蘇州總分舵主,甚受重用,他曾在杭州工作,當年左仲儀只七歲,左海寧常帶他上錢莊,故識得封養廉,在父親要求下,稱得聲廉叔,左仲儀始終未忘記,十數年未見,仍引用此稱呼。
封養廉乍見來人,且聽其呼喚,記憶奔捅而出,終想及靈眼高鼻的小傢伙竟然長得如此英挺,激動道:“儀少爺麼?呢,應該叫聖爺了,好久未見,近二十年了吧?”想及往事,兩眼盈淚,他直把左仲儀當義子,當然見子生情。
左仲儀道:“因為剛接聖幫,太忙了,否則早該來拜見您老人家。”
封養廉道:“能來就好,否則我可抱憾終身了……”拭去淚水,強忍莫再滲流,“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差點不認得啦!”
左仲儀笑道:“遲早要認得!”甚快解去鐵鎖,放出對方,道:“養義哥好麼?還有甜甜妹呢?”封養義為其子、封甜甜為其女;現皆長大,左仲儀頗懷念當年共同戲耍,尤其雀斑甜甜,最喜歡拉她小辮子。
封養廉笑道:“還好,養義也在聖幫工作,是本行,娶了妻子,還算認真,至於阿甜可牛了,她喜歡藥材,深山險崖處處去,一年到頭不見幾回,我說聖幫藥材多的是,她就是喜歡自己採,尤其治發藥,最是用心,結果我的發還是灰的。”
左仲儀笑道:“大概伯禿頭吧。”當年每扯一次,甜甜妹叫一次:“別扯啦,再扯就禿頭了。”想來叫人莞爾,“有機會該見見他們……”
封養廉道:“改天再說,您既親自來,聖幫總也出事,得先辦。”
左仲儀不敢耽擱太久,外頭仍有心上人,遂道:“好吧,改天再聊,咱先出去,連日珍已被我押來,幸好您未受傷,否則他可麻煩了。”
封養廉道:“出去看看。”
兩人始往外奔去,直抵風雲圖。
連日珍見得封養廉,已低下頭,不敢正視,青逸飛終也安心。
封養廉則剛正斥責:“日珍你倒毫無原則,說反就反、置聖幫于何地步?實白養你十幾年了。”
連日珍低聲道:“我一時權迷心竅,方做出此事,尚祈見諒。”
連品潔乞聲道:“廉叔你原諒他吧,他已悔改了。”
封養廉道:“我只斥他為人不忠不義,懲罰一事,無此根限,聖爺自會處理。”
連品潔乞憐求著,左仲儀不忍,道:“錢莊工作是保不了,畢竟他再回去,如何能服眾?支個五百銀兩,自行去謀生創業吧!”
此已是最輕處罰,連品潔道:“小叔還不快道謝!”
連日珍兩眼含淚:“多謝聖爺:”差點下跪。
左仲儀道:“不必謝了,自個好自為之,莫要再犯錯誤,否則連你後代皆會受累。”
連日珍額首應是,不再多言。
左仲儀隨即轉向連品潔,道:“大叔犯的事,恐較嚴重,勸得回來麼?”
終換連品潔感傷道:“如何能勸?他要是聽話,也不會落得今日局面,做他妻子者,只有認命了。”連保丈夫一命也不敢開口,畢竟叛幫一事,唯一死罪,如何能再逼聖爺,只有聽天由命了。
左仲儀嘆道:“希望能挽回……,勝超呢?”
連品潔道:“不知怎麼,和劉幫在吳汲口弄個布莊,這幾天忙得緊,也來不及問他到底是何用意,畢竟他不是做小生意之人。”
左仲儀當知左勝超個性,暗道:“難道和劉吞金取得啥默契,開始經商了。”
青逸飛卻較敏感,付道:“會是跟劉光霞有關?否則劉吞金怎肯跟左海瑞合作?”越想越有可能,得找時間查明。
左仲儀道:“開布莊也行,就是別亂搞,聖幫每年也撥紅利,但有何不滿意,告知一聲,難道我會置之不理麼?”
連品潔嘆息,道:“我儘量勸他,莫讓聖爺操心了。”
左仲儀拜禮道:“您自個也保重,我身在杭州,照顧不了,一切且得靠自己外頭還有事,我先走一步,有事可梢信予我。”
拜禮後,引著封養廉、青逸飛退去。
連品潔終落下淚來:“同是一屋子出生,怎有天壤之別?”
連日珍嘆道:“我終悟了一句“權迷心竅”,幸有聖爺原諒,否則這一生完了。”
連品潔悲切道:“嫁入豪門,竟也受苦連連,我何等希望當個平凡人啊!”
左仲儀、青逸飛、封養廉回到寶祥錢莊,卻見外頭齊聚數百北漕運弟兄,群情激憤圍在外頭。領頭者正是漕運副總舵主袁平,年約四十上下,清瘤精悍,胡渣子稀稀疏疏,衣著樸舊,倒似丐幫弟子模樣,他原即苦力混上來,故最恨老闆過河拆橋,陷弟兄於不義,見人即喝:“左仲儀你倒好,年紀輕輕也敢把漕運弟子給賣了!擒下他,交予聖爺治罪!”一馬當先撲來,後頭數百人吆喝蜂湧而上。
青逸飛怎知對方如此火爆,為免傷人,急道:“袁副舵主勿衝動,大家好談,實是一場誤會……”護著青、封二人退閃。
然漕運弟子早被洗腦,只認左海瑞為聖爺,為想立功勞,拼命搶殺,儼然要鬥匪類,毫不客氣。任三人喊叫,始終不理。
左仲儀暗道,不動手製住袁平是不成了,遂交代左仲儀護住封養廉,自行參戰去了。霍地身化長虹,直射袁平,笑道:“你倒俠義,也得武功為底,且看你火候!”一式“清風拂柳”擊掃過去,看似清風,卻含強勁,掌影飄忽不定。
袁乎最怕對方跑了,因為方才追趕,知對方輕功了得,現既然對掌,自是良機,登將自創“擎天掌”逼至極限,雙手筋肉條條浮現,似若鐵條,五指更若鋼爪,猛勁扣去,砰地暴響,各自反彈落退。
左仲儀身形一晃,立定當場,但覺對方火候了得,不愧副舵主。
袁平則跌退兩步始穩住,手臂卻發麻,暗付自己所練擎天掌之所以稱擎天,即一手可撐起十包大米,因而服眾,多年練來,已可將大米拋上數丈高船,尋常人挨一掌,不死也要半條命,這嫩傢伙竟然沒事,敢情也夠格當聖爺,可惜只是叛了弟兄,仍不能饒他,登又凝掌劈去,一式“開在裂地”劈得轟轟有聲。
左仲儀笑道:“好招!”反手一推,砰地再響,又是硬接一掌。此次未反擊,袁平並未跌退,但手臂仍麻,嗔喝中連擊六掌,然卻全數被化去。
袁平終知非其對手,暗道自己是贏不了但仗總仍要打,登又喝及弟兄,一群人蜂湧而上。
左仲儀突地掠空,以晴蜒點水方式點若十數人頭,直往錢莊大門掠去。
漕運弟兄撲了空,登又回頭搶攻。
左仲儀不理,急敲門:“我是聖爺,開門!”
裡頭守衛賈慶元這才噓喘大氣:“聖爺回來即好,嚇死我等了。”始敢開啟門扉。
左仲儀見裡頭伙計個個臉面煞白,笑道:“放心,他們要的是我,又非錢莊,若要攻擊,還能獲到現在?”
果計稍安。賈慶元急道:“現在該如何處理?欸呀又攻來了!”
左仲儀道:“把銀子抬出來,大錠切割成一二三兩銀錠,且把薄子備妥。”伙計匆匆去辦,後頭追兵已至,左仲儀先向青逸飛、封養廉招手:“過來吧,發銀子了。”青、封二人會意,照樣掠踩弟兄腦袋,飛奔而至。
青逸飛這才知封養廉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才護著他,忒也是笑話。
封養廉道:“可要共同退敵?”
左仲儀道:“只有銀子能退敵,你和青帳房算得快,進去備銀吧。”
兩人會意,快速溜入莊內。
已見四人攻來,左仲儀勁掌一推,迫退對方。
袁平又追近,喝道:“大家用石塊先砸倒他!”仍搶攻在前。後頭激情弟子已撿拾石塊,準備砸人。
左仲儀終一掌震住袁平,復又一指點其穴道,抓住身邊擋駕,笑道:“可別砸錯人了,他可是副舵主。”眾人眼看袁平被抓,投鼠忌器下,終不敢拋砸石塊,皆氣怒沖沖要左仲儀放人。
左仲儀笑道:“放是要放,且領了銀子再放!”
袁平喝道:“莫聽他鬼扯,砸死再說!”左仲儀道:“餅是好漢,只是腦筋僵了些,沒看到我已備桌備銀,要讓諸位領酬薪麼?”
眾人見及店內實有動作,已然猶豫,不知是真是假。
袁平急道:“莫讓他收買了,白白幾兩銀怎能抵過漕運拱手讓人,生計斷絕?”
眾人頓悟,譁然又鬧,誓死抗爭到底。
左仲儀道:“怎會幾兩銀?是每月領,領到另有工作為止!”將青逸飛所擬文案拿出來念道:“漕運弟兄五千三百二十人,平均每人每月三兩銀,得支付一萬五仟九百六十兩,願接受安排者,可選定喜歡及方便自己之工作,若要辭退,請領一年薪銀,外加紅利五十兩,足留下一千人,專營百艘補給漕船,薪資加一成,安排工作以海船為首要,造船次之,兩者加薪三成紅利一成,轉其他商行,得經訓練,檢驗過關者掌外場,未能過關者掌內勤,由於工作較輕鬆,暫不加薪!”又揚起文案,道:“聖爺我辛辛苦苦擬這些,難道是假的?”
群眾聞之譁然,怎未聽過如此美好條件?
袁平亦楞:“何時所擬?怎未傳到我等手中?銀子當真要發?”
左仲儀道:“南方早發銀子,我也傳了消息,但被有心分子截斷,且煽惑你仍造反,事情就是如此了,文案傳下去,好好看,好好選擇,至於銀子則排隊先領部分,因為被左海瑞惡整,此處庫金已不多,但我保證七日內定發到諸位手上。”文案一傳,登有人搶閱,後頭者丟下石頭、欺來爭相研究。
青逸飛見狀,暗道好險,又拿出數分文案,交予眾人,形成數大圈圈搶著看。
袁平亦想瞧,卻動不了。
左仲儀解開他穴道,道:“想造反,也不急一時,給我一些時間如何?”
袁平已覺窘困,冷道:“好,只要文案是真,算我失責,必定賠罪!”說完搶掠而去喝道:“讓開讓開,副舵主先瞧瞧。”身份終能奏效,擠入圈圈不見。
左仲儀笑道:“別忙著看,也得記著領銀。”
青逸飛已坐定,喝道:“領銀啦,前面那個大頭大腦的先來!”伸手一指,權威頓生。
那大頭大腦者一楞:“我?”
青逸飛道:“對就是你,何名何姓,在何分舵工作,原領多少銀?”
那大頭大腦者幹聲說道:“我叫阿明,外號大頭明,濟州分舵第十二漕班,打雜的,每月領一兩四……沒到三兩銀
青逸飛笑道:“有姓麼?“阿明道:“孤兒沒姓,有人管我叫無姓,後來才知道有個口天吳,就姓吳好了,吳阿明。”
青逸飛笑道:“喜歡就好,吳阿明月薪一兩四,紅利先發一兩六,共三兩。”登記局,要吳阿明畫押或蓋手印,吳阿明蓋印後,終領到銀子,登時詫喜道:“我領到銀子了!”轉向眾人喝道:“我領到銀子了!第一個領到銀子了!”當了十數年漕運弟子,今夜最風光。
群眾聞言譁然追問當真當真?有人已然當真而先欺過來排隊那喊“當真”者見落在後頭也當了真,全數搶排過來,頓成一條大長龍,吆吆喝喝好不熱鬧。
左仲儀要封養廉再開一道門,讓弟兄快領到手。封養廉照辦,卻道:“如此混亂,恐有冒領……”
左仲儀道:“冒領也只損失一次,皆在計算中。”
封養廉知聖爺仁慈,遂向眾人說道:“聖爺對你們好,要知福惜福,請勿冒領或多報銀子,若查出來,只有開除,別因小失大。”
有人喊道:“不公平,薪水少著多領紅利,我領二兩一,豈非只能補個九分銀?”
左中儀道:“此乃權宜之計,日後仍會結算清楚,諸位絕不吃虧,至於佔便享一事,請替苦難弟兄想想,你領二兩,總是小頭領,平日工作較輕鬆,那個吳阿明只領一兩四,恐也得摃糧包,每天苦得很,賞他一下也是應該。”語氣轉堅:“這是聖爺決定,別說我不公平,光漕運弟兄即五千多人,每兩銀子都是從其他弟兄掙來的,他們可不吭一聲,全力支援,大家該知感恩,日後共同奮鬥方是。”
此語一出,漕運弟兄一陣沉默,心頭真正感受爺之為難,以及應付公平之苦處,然其仍仁慈先發飯銀,天底下如何去找如此老闆。終有人喊及聖爺萬歲,一聲起聲聲起,登時震徹雲霄。
左仲儀知終化解雙方誤會,兩眼含淚道:“是好兄弟,認真幹下去,聖爺不會虧待你們!”
群眾激情處,已有人下跪,直道對不起聖爺,前方跪,後方跟著跪,終全數跪泣不已。
自責先前太衝動,方才又動粗,實對聖爺不敬。
副舵主袁平跪行而來,猛磕腦袋,淚流滿面道:“袁平愚魯,聽信小人所言,自請處罰。”
左中儀道:“全是誤會,不罰,大家起來吧,讓街坊鄰居瞧見,忒也不妥。”
左仲儀道:“若真要罰,就罰你們四處通知弟兄,把真相告知,然後自行找時間禁閉一天。”
有人喊道:“太輕了。”
左仲儀道:“豈會太輕,五千多人禁一天,聖幫可虧銀五百兩,足已損失漕船一艘!”
眾人這才知員工即資產,禁多了也不妥,終接受懲罰。
袁平叩禮後怒起,道:“袁平服了聖爺,今生今世唯您馬首是瞻。”
左仲儀笑道:“能解誤會最好。”其他不便多說。袁平轉向眾人,道:“也別急著領銀子,聖幫有難,當該同甘共苦,有急用才領,否則快快安排自己喜歡的工作,也好讓聖幫損失降至最低,試想一日不生產即虧萬兩銀,我等于何忍。”
眾弟兄聽進去了,霎時拒領者多,轉而詢問登記工作者更多,倒讓左仲儀感到意外。
封養廉贊許道:“聖爺以德能治國,實是聖幫之福。”衷心欽佩小聖將來光芒恐勝過他爹。
左仲儀笑道:“利益共享是我治幫之道,銀子要暢流,鎖在金庫和石塊一樣,根本難發揮價值。”
封養廉道:“可是無庫金甚危險……”
左中儀道:“沒錯,準備金夠了即可,其他要活用,若守著金山銀山,只是個守“石”
奴,不值。”
封養廉笑道:“好個守石奴,領教了。”
兩人取得經營默契,將是聖幫之福。
青逸飛原以為銀子將大量釋出,誰知只有三十餘人急用,領了百餘兩而已,雖欣賞聖幫弟子團結,卻也乏味,於是改頭換面,以登記分發工作,生意頓時上門。
哄哄鬧鬧中,終也登記了五百餘名弟兄。
已是二更天,伯吵及住戶,故左仲儀宣布暫時收場,弟兄照辦,工作已有著落,走的甚是愉悅。
封養廉想邀兩人回府休息,然已太晚,左仲儀挽拒,封養廉也不堅持,幸客棧只在附近,送兩人過去後,回錢莊收拾殘局,直到三更始打洋。
封養廉雖累,卻是滿心值得。欣喜說道:“聖幫後繼有人了。”睡得甚是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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