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烈 女
國喪期間,旺興賭坊生意較為清淡,只聚得兩桌開賭,然麼喝聲仍未減,廝殺激烈可想而知。
段天城孤坐櫃檯旁,兩眼無神,心頭只顧著女兒安危,畢竟他乃呂留良部屬,搬來京城開賭坊,除了籌錢,最大目的仍為反清,如今女兒竟也捲入,且殺了雍正,如此重罪,朝廷豈肯罷手?難希望吉人自有天相,能逃過此劫。
陸陸續續有消息傳來,反清分子似已脫困,段天城正待噓口氣,忽見木門已被端開,叭然暴響,嚇得在場諸人楞著,保鏢正待上前盤問,豈知大群粘桿處的高手魚貫而入,手持利刀,逢人即押,迫得段天城不敢行動,喝道:“別亂來,是官爺。”雖自己有後台,但總覺此次不一樣。
冷斷天已衝入,冷道:“誰是段天城?”
段天城道:“我是,爺是……。”
冷斷天冷道:“段小芹是你的女兒?”
段天城暗道要糟,道:“是……”…”冷斷天冷笑道:“帶走,封了這間爛賭場。”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逮人者逮人,端椅者端椅,遇有稍稍反抗,登以利刀伺候,妻時傷得兩保鏢,已無人敢再攔阻。
段天城知大勢已去,喝道:“莫要輕舉妄動,我去去就回。”束手就縛。
冷斷天冷笑:“要他的命,叫段小芹來換。”說完押人而去。
賭客怎敢再賭,搶得桌上銀兩後倉惶逃離,幾名保漂還算忠心,道此巨變,已分頭求援去了。
段小芹和青逸飛已脫離反清陣營,各自躲藏,青逸飛自侍在京城關係良好,且在億嘉票局鄂龍庇護下,應不致出錯,故又潛回城區,躲在鄂龍別館中,此館位於青巷秘宅,不易引起注意,青逸飛當年來過兩次,如今情急,只好從權用之。
然大氣末喘幾口,忽又聞及父親被逮消息,段小芹已然焦切,急道:“不能讓我爹受苦,我得出面換回他。”
青逸飛道:“怎麼換,你去了,還不是賠上一命,待我想想段小芹慌聲道:“無法可想,幹了此事,我早有犧牲準備,別再連累爹才好。”
青逸飛道:“找左爺試試,他和乾隆關係不錯,可能可解決此事。”
段小芹嘆道:“難了,殺了雍正,父仇國恨下,誰能解得了。”
青逸飛道:“當真是你殺了雍正?”
段小芹道:“正是……”
青逸飛詫然道:“以你的武功,怎麼近得了雍正?”
段小芹道:“大內高手戒備,連呂四娘亦難近身,我是冒充雍正愛妾喬氏,乘他服下金丹淫藥時,認不出誰是誰之際,在床上把他給宰了,呂四娘等人是後頭搔擾,虛張聲勢,以便救我出來罷了。”
青逸飛又楞,此計原是當年玩笑談及,沒想到她卻如法炮製,其犧牲者實太大,道:
“芹妹當真恨雍正入骨?”
段小芹冷森道:“當年他殺了我娘,罪有應得。”
青逸飛知此恩怨,暗嘆雍正若不抄呂留良一脈,也不會種下惡果,然段小芹既是真正兇手,解此仇恐也不易,道:“你和雍正發生關係?”心想若留下龍種或仍有解。
段小芹道:“沒有,他在脫我衣服之際,一刀即取他性命,至於喬氏小妾一併殺了,原想造成自相殘殺之態,誰知雍正服了藥,老命殘長,胡亂慘叫幾聲,引來大內高手,事情始穿幫。”
青逸飛道:“有人見著你?”
段小芹道:“見著了。”
青逸飛道:“如果把你當成了另一妾或宮女,或許可矇混段小芹嘆道:“我能麼?變成兇手妻妾,叫我如何見人?”
育逸飛眉頭一跳:“說的也是……”腦門轉處,道:“看來只有找左爺幫忙,另想辦法救你爹了。”
無計可施下,兩人只好做此安排,時不宜遲,兩人隨即偷偷潛探深巷,但覺並無異樣,始敢潛出,摸往預定會合地西角樓。
然深巷未定完,青逸飛頓覺不妙,怎不見人,不見野狗野貓等物,難道另有埋伏。”哪顧得自己,算盤子扣在手上,登往敵方射去。
段小芹更急,抽出利刀,極力搶攻。
忽聞一聲虐笑,天空罩下了天羅地網,任兩女如何滾地躲閃,仍不敵巨網罩身,幾個照面,縱能傷得數名高手,仍被活擒。
那虐笑聲正是冷斷天,他早盤算段小芹和青逸飛過從甚密,而青逸飛又是鄂龍以前的帳房,在監視左仲儀無效下,他將主意盤算至鄂龍的身上,在不斷放出段天城被逮消息後,又在鄂龍所有的別館布下重兵,果然料事準確,將兩女成擒,立了大功。
青逸飛喝道:“我無罪,為何逮我?”
冷斷天邪笑道:“濟助朝廷重犯,豈會無罪?說不定還是同謀,帶走。”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提著重筋,將兩人押回刑部大牢,準備奏請皇上親審,斷及左仲儀後路。
弘歷甚日得知了消息,嚇得兩眼發直,他雖在守孝,重要奏折仍得批示,故抽身前往禦書房批文,誰知李衛,冷斷天同時奏及青逸飛,左仲儀涉案,青逸飛甚至被逮入獄,如此突冗巨變,實轟得他腦門隆隆沉沉,一時難以接受,直道:“查清楚了麼?查清楚了麼?”
李衛道:“查清楚了,兇手是段小芹,青逸飛和她是多年的好友,段家原是呂留良余孽,潛伏京城即為行刺先帝,青逸飛,左仲儀且聯合救助反清分子,已罪證確鑿,為大清江山著想,得斬草除根。”
弘歷嘆道:“怎會,怎會?左兄為扶持聯登基,一路拼命,你我有目共睹,他若想行刺,放著不管不就得了……”
李衛道:“此一時,彼一時,他可能想賜恩,以得到寵信,然後計劃另一波反清任務。”
冷斷天道:“今晨若非左仲儀阻止,早將一幹妖孽成擒,包括法醒妖僧,可惜全被他壞了大事。”
事實聽來似已罪證確鑿,然弘歷怎肯相信如此忠心之人會另懷鬼胎,尤其自己對青逸飛情有獨鍾,怎忍心一刀殺了她,掙扎中已做決定,道:“讓朕問個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才好……”
李衛急道:“皇上,切勿感情用事。”
冷斷天道:“此正是瓦解江南勢力時刻,若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弘歷擺擺手道:“不必多言,先把人犯提來,朕親自詢案,自有案奪,且把左仲儀一併找來,朕也要問個清楚。”
李衛、冷斷天無奈,只好依令行事,除了傳令左仲儀,且將青逸飛,段小芹父女押往粘桿處獨居牢房,始迎得了皇上親審此案。
牢房空盪冷森,除了臨時抬來之虎皮金龍椅外,清一色的鐵灰刑具,三名人犯被烤鎖石牆,雖顯狼狽,但未行刑,衣衫仍算完整。
弘歷乍見青逸飛,姿容仍在,感觸甚深,輕輕一嘆:“青姑娘怎趟入此事?實叫人不解。”
青逸飛雖見弘歷穿上了龍袍,有模有樣,然既已對立,先前感覺全失,冷道:“當了皇上即可任意逮人麼!”
李衛冷喝道:“住嘴,你助叛亂兇手,罪加一等,還敢口出惡言,要我割了你的舌頭麼。”
青逸飛冷笑道:“誰又是兇手,拿出證據。”
冷斷天道:“外頭有指認者十餘人,你們賴不掉。”
弘歷道:“別再多言,朕來審此案。”李衛,冷斷天退開,弘歷又怎敢草草結案,弒父之仇且得查明,於是問向段小芹:“是你殺了先帝?”
段小芹冷哼,不願回答。
段天城急道:“絕無此事,小芹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從未離開,怎麼可能是兇手?”
弘歷道:“不是兇手,怎跟呂四娘等人一夥?”
段天城道:“全是謠言,小芹乖巧,怎麼可能和他們同夥,皇上明察。”
然弘歷招來當時的守衛見證,一致指明段小芹和呂四娘等人全是一夥,且涉及謀殺。若是一兩人,或可串供,但十餘人指認下,恐是實情,弘歷不禁頭疼,心上人捲入此遊渦,實是棘手。
李衛奏道:“皇上務必當機立斷,免得夜長夢多。”
弘歷道:“朕會衡量。”想替青逸飛脫罪,卻不知從何說起,畢竟殺先帝,罪亟天高,實難徇私。
情急中,忽聞左仲儀到來,弘歷冷道:“隔房聽審,朕要一一問個明白。”且想聽聽對方又如何說法,已然起道:“好好看著三人,未得朕令,不得用刑。”始往隔房行去。
李衛道:“左仲儀的武功厲害,奴才擋在前頭,以防萬一。”
弘歷道:“不必了,在皇宮大內,他待如何,朕要單獨審他,體們外頭戒備即可。”
李衛無奈,只好領旨,待弘歷入隔房後,加派重兵圍住四周,只要稍有異樣,破門救人便是,畢竟以弘歷的身手,擋他幾招應無問題。
冷斷天亦命令手下看緊三囚,免節外生枝,自己則配合著李衛困守週邊,以防猝變。
左仲儀一身汗塵未拭,顯得疲憊,見及弘歷,仍下跪行君臣之禮,絕無託大之態。
弘歷嘆道:“儀兄,這又怎麼回事,讓朕太難堪了吧。”
左仲儀道:“一切全是誤會,皇上明鑑。”
弘歷道:“怎麼會是誤會?十數人指歷歷,看是假不了,就殺先帝何等罪行,何苦趟進來?連青姑娘也參一腳,迫朕走投無路。”
左仲儀嘆道:“臣願以皇上所賜玉佩,換得他們三人性命……”說完交出弘歷先前所賜翡翠玉佩。
弘歷道:“殺先帝罪狀,豈是玉佩能抵,若能,朕早放人,朕無法向李衛,皇族,天下百姓交代啊。”
左仲儀道:“事情並末像皇上想像嚴重,先帝應是服下了金丹和喬紀翻雲覆雨立崩,呂四娘等人只是湊巧趕來,其應中了法醒毒計,皇上是明眼人,應可瞧出端倪。”
弘歷暗楞,先帝死於床上,的確有服用過多藥量之態,且和喬紀全為裸體,此事極為機密,乃顧命大臣張廷玉偷偷告知,在考慮先帝名譽下,已以善終對外宣言,並絕口不提喬紀一事,至於追殺呂四娘等人,乃以逆謀造反罪名,只要說及對方想殺君,不必言及得手與否,已足可抄家滅族,誰知左仲儀竟了若指掌,難道當真涉案麼?
弘歷冷道:“你又怎知喬紀一事?”
左仲儀道:“此事和理親王密不可分,其唯恐天下不亂,早暗中傳遍京城,是公開秘密。”
弘歷詫道:“又是弘皙,簡直胡來。”
左仲儀道:“皇上連弘皙都饒了,難道不肯饒過他們麼?”
弘歷掙扎不斷,嘆道:“我饒弘皙,是因為他是皇族,且在朝廷巨變,為求安定下始饒他,這和反清亂黨有天壤之別,如何饒得。”
左仲儀道:“得民心始得天下,先帝當年錯殺呂留良一脈,終引來今日因果,皇上可不寬宏大量,化去此恩怨,娜將是大清之福。”
弘歷嘆道:“有時實不知你是敵是友……,怎助我登基,卻又暗助反清亂黨?”
左仲儀再次叩頭:“臣之忠心,無庸置疑,數十次護君,千百里殺敵,何曾皺過眉頭,唯想替皇上解去反清之結,故始放走了呂四娘等人,絕無私心之處。”
弘歷目光一閃,此話似已動了心坎。
左仲儀道:“以臣下與皇上的關係,自可雄霸天下,無懼於任何幫派的挑釁,臣又為何甘冒叛逆罪名惹上此事?唯一理由即在解冤,畢竟先帝已崩,縱有兇手,也是極少數幾人,如今大事追殺,豈非形成對峙,屆時滿漢衝突再起,國家陷入一片溫亂,非大清之福。”
弘歷目光迫緊:“問你一句,朕要你死,你可聽命?”
左仲儀道:“平白無故,自該據理力爭,若皇上確有難言之隱,又如今日,臣之性命可換回三人,請皇上賜死吧。”
弘歷目光犀利,想看穿對方,左仲儀倒是視死如歸,尤其跪得中規中矩,從未逾越君臣之禮,終讓弘歷折服,嘆道:“罷了罷了,若非你,朕又怎能登基,以你的功勞,實毋需對我如此尊敬,而你卻做到了本分,忒是難得,朕寧可相信你所做所為,金是為朕著想。”
左仲儀暗暗噓氣,終於逃過了一劫,拜禮道:“皇上英明。”
弘歷道:“起來吧,發生如此棘手事,總得替朕擬個解決辦法。”
左仲儀三叩謝恩後始敢起身,至於玉佩,弘歷並不想收回,只好留下,道:“人犯既已逮來,關他幾天,日後找個理由釋放即可,如此對李衛亦有所交代。”
弘歷道:“請青姑娘也一起關起來?”
左仲儀道:“不只是他,罪臣也該一併留在牢內,否則難以信服眾人。”
弘歷額首道:“希望朕未看走眼,否則實在辜負我了。”登時下令:“來人,扣住他。”
李衛得令,立即推門而入,抓一手拷,將左仲儀拷上,並對其武功,隨又拱手拜禮道:
“皇上明察秋毫。”
弘歷道:“事情仍有疑點,聯要親審,在未做出裁決之前,不准對一幹人犯無禮。”
李衛大方應是,畢競只要逮著左仲儀,後患已除,剩下只是時間罷了。
冷斷天忽又奏來:“稟奏皇上,臣下有一名弟兄可指認段小芹當時的確在場。”
左仲儀暗道苦也,粘桿處人馬未免無孔不入,死不罷手,如若能明確指認,恐連弘歷都無法徇私,偏偏弘歷又想弄清事實,道:“人在哪?找來當面對質。”
冷斷天道:“已在隔房候傳。”
弘歷道:“過去看看。”大步先行。
李衛為求當面對質,’亦把左仲儀押往隔房。
青逸飛,段小芹見及左仲儀身帶鐵拷,一顆心已往下沉,暗道完了,今日劫難,恐難逃脫。
左仲儀只能暗示稍安勿躁,然效果不彰,兩女仍是花容失色,一臉的不安。
弘歷不敢瞧向青逸飛,故意瞧往一左腿受傷,綁巾條,撐著單拐之中年護衛,道:“你就是證人?”
那人登時應是,想下跪叩頭,卻因左腿受傷,行動不便。
弘歷道:“免禮,說吧。”
那人說道:“奴才張春枝,當時任圓明園第三班護衛頭領,負責先帝安全,那夜突然傳出先帝叫聲,奴才一馬當先衝入,見著一名女子裸著身子,正在殺貓先帝……”
弘歷道:“那名女子是誰?”
張春校直往段小芹指去:“就是她,奴才之傷且拜她所賜。”
弘歷暗駭,李衛,冷斷天登覺虐喜終有較明確指認。
左仲儀,青逸飛暗道要糟,卻無計可施。
段小芹冷目瞅緊,神情顯得森靜,似若回光反照,視死如歸。
青逸飛不甘受困,冷道:“胡亂指認,想誣賴麼?”
張春枝冷道:“豈敢胡亂指認,奴才既見她裸身,早將她身子瞧個一清二楚,混亂中仍見著她左胸脯有塊指粗淡青胎記,是也不是,脫下來瞧瞧便知。”
眾人聞言,一一動容,段小芹更若死灰,冷斷天卻打鐵趁熱,直往段小芹撲去,厲爪一扯,唰地一響,段小芹左襟裂開,露出潔白的胸乳,上頭果然見及淡青胎記,眾人再次譁然,顯已罪證確鑿。
段天城豈肯讓女兒受辱,厲道:“這是大清王法麼,如此毀人名節,天道安在,我跟你們拼了。”雙手扯得鐐拷嘛叭響卻無法解脫,只能勾著雙腳想撂人,卻無濟於事,越是囂叫,越覺悲疼,兩服含淚。
冷斷天見狀,一指截住段天城的穴道,斥道:“皇上身前,豈容你鬼叫,再叫,割你舌頭。”
段小芹突地不怒反笑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道:“不錯,康正老賊是我殺的,誰叫他毀我名節,還聯合喬紀來虐待我,他死有餘辜,此事只有我知,和我爹,任何人無關,弘歷你自認明君,敢嫁禍他人,我做鬼也饒不了你。”說完狂笑,突地嚼舌自殺,咬得滿口鮮血,狀若厲鬼。
此舉引得眾人大駭,青逸飛,左仲儀急欲搶救卻難成願。
李衛,冷斷天亦措手不及,唯弘歷急道:“快阻止她自殺。”
李衛乍醒,強勢撲去,然人慢了一步,段小芹舌根已斷,鮮血直湧,任李衛點穴仍止不住,噴得一身血紅,好不駭人。
段小芹且若厲鬼盯死弘歷,瞧得他心慌慌,不知所措,只顧喝著快救人,卻無法可救,眼睜睜瞧著一名少女香消玉損。
左仲儀豈能料到此事,為和弘歷有了協定,此事應可善終,誰知段小芹在見著自己被扣押,恐想及生機渺茫,隨又出現張春枝指認,以及冷斷天撕衣受辱,任何女人恐亦難以承受壓力而選擇自殺一途。
左仲儀不禁自責,百密終有一疏,實是老天捉弄。
李衛見情勢混亂,乾脆來個快刀斬亂麻,奏道:“稟皇上,段小芹既已承認殺先帝,罪證確鑿,一幹共犯難逃死罪,請一併處置。”說完抽了利刀,只要皇上吭一聲,立即斬下人頭,讓其毫無後悔機會。
弘歷卻已咳怒,喝道:“大膽,還不快把人松銬。”
李衛詫楞道:“皇上,他們是叛逆重犯……”
弘歷仍喝道:“還不快松拷,要他們吊死牆上麼?”
李衛雖強,卻不敢擅權,聞言只好聽令,將三人解下,青逸飛,段天城齊往段小芹抱去,直喚其姓名,段小芹睜得最後一絲垂死目光,瞧向父親及青姊,由於斷舌無法言,只能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終含悲而去。
青逸飛感受其心靈想法,大約想表達希望以其一命換得眾人安全,且表示希望她的死能終結雍正這段公案,青逸飛想來更形悲痛,抱著她勵泣不已。
弘歷瞧得心酸,道:“厚葬此女,釋放他們。”
李衛詫道:“皇上……”
弘歷斥道:“你難道還看不出,此女是先帝愛人,要我鞭她屍體麼?”李衛登悟,段小芹既然能裸身見先帝,關係恐也匪淺,縱使段小芹殺了先帝,充其量只是情殺,如今人已死去,若再鞭尸,忒也無理,畢競雍正是否仍愛著她,誰亦難料,弘歷下此命令總也不過分,當下間嘆,聽令行事便是。
弘歷隨又轉向在場的諸人,冷道:“此事不准外洩,否則人頭落地。”說完大步踏去。
眾守衛齊聲應是,皇上命令,何等威赫,眾人縱有天大的膽子,豈敢再吭一聲,皆喋若寒蟬行事。
李衛冷哼一聲,終把左仲儀手拷拿下,並解其穴脈,冷道:“別忘了這是皇賜,你好自為之。”
左仲儀道:“我了解,請準領得段小芹屍首,也好厚葬她。”
李衛暗付皇上既然下令,誰也抗命不了,既然其願接手,到省了麻煩,遂點頭道:“收拾收拾,從後門出去。”
左仲儀拱手為禮,不再言謝,蹲身下來,安慰段天城,青逸飛節哀,隨即解下外袍,將段小芹裹住,抱于懷中,適自離去。
青逸飛扶著段天城,緊跟其後。
冷斷天眼睜睜瞧著三人離去,心頭一陣空虛,道:“難道就此不得追究殺害先帝兇手?”
李衛道:“至少無法追究左仲儀,青逸飛二入,皇上根本狠不下心,追究亦是枉然。”
冷斷天道:“左仲儀到底是何居心?他當真忠於大清皇朝?”
李衛道:“我也不知,瞧他一路拼殺弘哲手下,護持弘歷登基,此事恐也不假,唯其暗助反清分子,實令我不解。”
冷斷天道:“是否牆頭草,不願得罪漕幫以及漢人?”
李衛道:“若說只顧不想得罪,那乾脆躲開不沾此事,豈非落個清靜?”
冷斷天道:“那他是有意暗助,其心更可議。”
李衛嘆道:“不必瞎猜了,左仲儀又如皇上,皆是足智多謀之人,其心思非我等所能了解,此事交由皇上處理即可,我等只能從旁監視,畢竟聖幫三代皆和朝廷保持良好的關係,左仲儀恐也不敢造次,咱莫要急人先壞事,惹得皇上不高興,被貶到邊疆喝冷風,明的說即是‘靜觀其變,打蛇隨棍’。”
冷斷天道:“屬下明白,但難道因此,不再追擊反清亂黨?”
李衛道:“當然要查,只是莫在節骨眼裡,讓皇上知道,只要咱先查明,皇上想動時,立即派上用場,這才是上策。”
冷斷天道:“當奴才,總是忌諱多。”
李衛爽聲笑道:“那也得找對主子,像那扶持弘皙者,此時連奴才都當不成,你我該知足啦。”
冷斷天想想也對,心神頓朗,轉向手下,交代辦事,至於有關段小芹的事件,百般叮嚀,大內高手一一銘記於心,免得掉頭。
左仲儀依照段天城指示,將段小芹葬於城郊北峰一處名為無憂嶺隱處。
段天城悲切直道只在小芹十歲時帶她來此一趟,她即愛上此處,嶺高近雲,臨此處直若小鳥飛翔,無憂無慮,因而得名,段小芹每一有空即往此奔,可見其心靈深處,何其嚮往自由飛翔。
青逸飛亦曾跟她來此三次,神遊佳景,兩人皆化天真仙女般無邪自在,如今天人兩隔,不勝烯噓。
葬禮已畢,左仲儀亦勸得段天城止住悲哀,道:“前輩收拾收拾,回到江南吧,此處不宜多留。”
段天城道:“豈能說走即走,我要留下來陪小芹,她孤苦伶仔,生即可憐,死後怎可丟下她?”
左仲儀嘆道:“她原可不必死的,只怪我處理不當……”
段天城道:“你也盡了力,一切全是命……”
青逸飛道:“若有機會碰上呂四娘一幹人,還望前輩說出實情,免得誤會越結越深。”
段天城道:“雍正已亡,一切恩怨也該了了,聖爺差點賠上自家性命,已是仁至義盡,豈能再怪罪爾等?”
青逸飛道:“漕幫石士寶是極端分子,他一向對左爺有成見。”
段天成道:“若見著他,老朽將盡力解釋,免生誤會。”
左仲儀道:“在此先謝過,唯朝廷事不得不理,此後一切和乾隆交往,亦請另一立場做考慮。”
段天城道:“我懂,身在商場,哪有不跟官家打交道之理,又如我開賭場,關係定要維持,對了。”心神凝重道:“我等能順利行動,理親王弘皙給了甚大的方便,你們該防他。”
此事左仲儀原即知曉,但對方既關懷地說出,左仲儀亦不點破,額首道:“多謝前輩指點,在下必會小心。”
段天城道:“你們有事即去吧,守靈一事,我來即可。”雖是孤零,卻不便擾留人家。
左仲儀顧忌弘歷是否多變,實不宜久留,遂準備道別,青逸飛雖然依依難舍,但段小芹已死,徒喚無用,終再焚得一疊冥紙後,始和左仲儀告別而去。
段天城獨守孤墓,顯得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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