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惜 情
匆匆七日已過。
李衛已離開杭州,逕赴雲南,投靠新任雲貴總督張廣泗陣營,準備戴罪立功,一雪恥辱。
他已知左仲儀在乾隆心中地位之重,並非輕易可動搖,故不再對峙,免遭修理。
畢竟雍正和乾隆總有別,容不得他再為所欲為,得先搏得乾隆信任再說。
他走的甚安靜,未驚動任何人。
嵇曾筠已兼任浙江巡撫,且把程元章移送刑部調查偵辦,他和顧琮原是治河同道,多少有所默契,故共同理治河運、漕運,以及浙江吏治,本著乾隆寬仁孝義原則,對百姓,甚至漕幫皆寬以待之,故受敬重,浙江吏治難得清明。
聖幫亦在左仲儀經營下,正式步入軌道,且漕幫之事已解決,運輸通暢無阻,正是大展鴻圖,開拓更寬廣事業時刻。
左仲儀已把目標貫注於海運,終決定再赴上海、寧波、福州等造船廠督促進度,以便擬知開航日期。
青逸飛暗喜,及至上海,自可尋及劉光霞,替心上人解決棘手事,尤其拉攏劉吞金,對船運發展更現助益。
杭州仍是大本營,除了調來原蘇州分舵錢莊大掌櫃封養廉為總管外,另聘得數名經理人,以穩住聖幫事業。
左仲儀並未帶走任何事業或護持上之弟兄,只帶走青逸飛、丁幻二人,畢竟只是考察,毋需勞師動眾。
及至上海,巡視造船廠後,已知加入漕運弟子幫忙,進度超前,將是好兆頭。
左仲儀除了巡視船廠,且注意劉吞金去向,然巡及吳淞江口,劉吞金那艘插有風向雞之巨船始終不見,暗忖或已轉移陣地,待日後有空再尋之。
青逸飛則對劉光霞最為關心,尋得機會,找向綢緞莊,卻人去樓空,早已關門,暗忖:
“難道她已和左勝超私奔?”心念轉處,間向隔壁琉璃藝坊年輕掌櫃,回答竟是:“搬走已快月餘,當時吵了一架,不久即關門,去哪無人知。”青逸飛詫驚,以劉光霞個性,若非深受刺激,怎可能跟人吵架?難道自己告知左勝超身分一事已奏效?可是她若不願一起,大可一走了之,何需吵架?
青逸飛但覺有異,快速找向左仲儀告知此事。
左仲儀詫道:“你去找她了?”
青逸飛道:“總得關心,但她卻失蹤了,不知是否被左勝超陷害。”
左仲儀道:“不會吧,她有個黑幫老爹,左勝超縱有十個膽子也不敢!”
青逸飛道:“總覺不安。”
左仲儀笑道:“你是疑神疑鬼了。”不願讓他失望,派出丁幻打探。
丁幻轉得半天回覆道:“不但劉光霞、劉吞金失蹤,左勝超、左海瑞亦不見蹤影,只剩左夫人尚在蘇州,過著清苦日子,顯然久未見左家父子回去。”
左仲儀當機立斷,親赴蘇州,除了關心自家錢莊外,亦前往拜訪嬸嬸,連品潔一臉憂鬱,一問三不知,只表示月餘前左勝超回門見過一次面,說是要到南方打天下,就此一去不返。左仲儀不願擾她,留下足夠銀兩始告別而去。
連品潔仍替夫兒關照:“縱有任何不是,尚詩聖爺看在自家人分上。”
左仲儀頷首表示請放心,連品潔始感激送客,兩眼早泛淚光。
左仲儀暗嘆,卻也無奈,只有日後留點情義了。
青逸飛仍關心劉光霞:“左勝超日既往南方發展,咱不也要到寧波、福州等地,順便查察!”
左仲儀道:“杭州也是在南方,當時勝超替他爹送藥,說不定南方即指杭州,左海瑞奪權失敗。再逃它處,未必是在南方。”
青逸飛道:“極有可能仍在南方,因為北方他們不熟,無處發展,況劉吞金一向亦在南方活動,照此推測,他們應在南方。”
左仲儀但覺有理,笑道:“你倒是不死心,那咱就邊走邊查,也好弄個明白!”
青逸飛暗喜。
左仲儀遂調頭往南方行去。中途經過杭州,只停留一天,聽得手下報告一切順利,隨又往寧波考察,造船工作甚上軌道,無需操心,隨又轉往福州。
一路上皆派出丁幻探消息,未探著左海瑞父子下落,卻問得劉吞金手下多少活動,應確信其已移往南方。
青逸飛暗喜摸對門路,且等待把劉光霞找出來,完成心願。
雖近十一月,南方氣候仍溫和,確最適合活動,不若北方此時已結冰下霜,冷得可以。
青逸飛首次到福州,已被其活動力吸引,直道四季如春的確好極。
左仲儀陪她遛達一陣,始往分舵行去,其實分舵即在福州港埠,左為碼頭右為造船廠,相互結合,省下不少營運成本,分舵主則為風及時堂弟風迎秋,其已航海多年,且對海事了解甚深。尤通外語,對聖幫助益匪淺,四十上下,屬謙恭且精明幹練型,乃不可多得人才。
見聖爺到來,欣喜迎接,知聖爺不喜俗套,立即引領參觀造船廠,青逸飛這才知福州船廠技術更高,所造海船更巨,艘艘有若城堡,若派出海洋,直若聖幫勢力擴展,好不威風,不禁對聖幫事業體更形嚮往。
左仲儀在確知明年春夏海船隊可成軍後,安心不少,已交代年終多賞三月薪資,風迎秋替弟兄感恩。左仲儀再問些貿易工程,風迎秋已籌備妥善,甚至已聘了兩名外籍經理負責國外接冶業務。左仲儀曾雲遊世界,通得多國語言,遂找來談談,兩外國經理一為英系,一為葡國人,詢問結果,商事經驗豐富,甚為滿意,他知外商講求多少能力領多少酬,故同樣讓其入股分紅,樂得老外直道仙球仙球(謝謝),聽得青逸飛莫明想笑,暗道:“仙球是啥玩意,那麼值錢,樂成那樣?”然事後詢及為謝謝之意,不禁臉紅,暗下決心得好好練得外語,否則被消遣仍不自知。
詢過外籍經理和南方相關業務後,左仲儀始問及近日有關劉吞金狀況。
風迎秋顯得慎重,道:“劉吞金船隊已南下,且和包天星配合,亦開始走遠洋路線,劉吞金且自取為‘金幫’,包天星也改名為‘海幫’,掩去海盜行徑,兩幫合作,勢有和聖幫一別苗頭趨勢。”
左仲儀皺眉道:“可設了碼頭?”
風迎秋道:“尚未設專屬碼頭,但以其勢力,強佔六號碼頭並無問題,而那強佔並非用暴力,只是把船擠滿,他船不能停,官方也沒法子可管。”
左仲儀道:“其實憑劉、包兩人一句話,一幹人豈敢不從,尤其包天星當年活動南方,簡直地頭蛇。”
風迎秋道:“他們佔碼頭搶營運,是否對聖幫有所影響?”
左仲儀道:“生意原即競爭,只要不用非法手段,影響不大,不過還是小心防範,對方是土人,卯起勁來和江湖差不多,準是蠻干!”
風迎秋道:“屬下早已注意,且做防範。”
左仲儀嘉許道:“相信你能處理一切。”
風迎秋甚為受用,客氣回謝。
隨後左仲儀道:“總得前去見見老朋友。”
風迎秋知其用意,立即指示六號碼頭位置。
左仲儀引著青逸飛、丁幻快速行去。
轉行數碼頭。已抵目地,終見得劉吞金那艘插有風向雞巨船。船頭已寫上‘金髮號’,顯然成立“金幫”一事已屬實。
仔細瞧來,四周船隻不少寫著金字號及海字號,六號碼頭果然成為劉吞金和包天星專用。
左仲儀笑道:“倒是玩真的,待我去探消息,阿飛去不去?”
青逸飛道:“不去!”當時曾因劉光霞事件成為劉吞金眼中釘,去了準壞事。
丁幻亦道:“屬下也不敢去。”冒充聖爺騙婚一事至今仍負擔沉重。
左仲儀笑道:“那就四處轉轉,希望找到線索。”兩人快速逃去。
左仲儀自嘲一笑,當時為了聖幫倒是付出不少代價,如今總得解決,遂行往金髮號,拜禮道:“左仲儀求見!”聲音喊得既尖且響。
金幫守衛聽著,怔詫中待要通報,豈知船艙內傳來砰砰碎響,劉吞金、包天星竟皆在船上賭錢,忽聞聖爺求見,作賊心虛似地欲藏躲,已將碗盤打翻,東西掉滿地。
劉吞金不敢吭聲,擺著手示意不在,守衛遂依言說道:“掌門不在,請回!”
左仲儀笑道:“不在?那打破碗盤者是鼠輩麼?”說完身形乍縱如燕,穿過守衛,直落船頂,守衛根本欄不住,急道:“不好,闖進來了!”
劉、包二人驚惶欲躲無處。
劉吞金突地意識到自己乃一幫之尊,何需躲他?方才心虛顯然無理,登地吸氣壯膽,喚道:“老包起來吧,誰怕誰!”
包天星亦覺失態,挺身而立,劉吞金始對外喝道:“金幫不歡迎你,去吧!”
左仲儀仍往前走,拜禮笑道:“前次承幫主相助得以解困,特來謝恩。”
劉吞金冷道:“不必,言而無信之人,有何好談!”
左仲儀道:“全是一場誤會!”仍往艙閣踏入,忽見包天星,拱手笑道:“海幫幫主也在此?久仰久仰!”
包天星冷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少來煩我!”
左仲儀笑道:“同是經營海運,怎會道不同,在下正想和您談談合作之可能。”
劉吞金冷道:“免了,我已另有合作對象……”忽覺說溜嘴,趕忙閉口。
左仲儀笑道:“是誰?該不會是左海瑞吧?”
劉吞金一愣,冷道:“是又如何,你管不著!”
左仲儀暗嘆事已成真,表面仍不動聲色,笑道:“不知他所中之毒是否解去?”
劉吞金冷道:“小小毒藥能奈他何,早解了,抱歉讓你心腹之患未除!”
左仲儀暗道左海瑞中毒後果然逃難至南方,且和劉吞金有所聯絡,道:“你和左海瑞如何交往,我不過問,但那個壞胚郭奇秀可是聖幫通緝之人,我不得不管。”
劉吞金冷道:“沒見過!”
左仲儀道:“幫主何需為此事和聖幫過不去?”
劉吞金嗔道:“待要如何?耍我女兒還不夠,想騎到我頭上來?別以為你攀了乾隆,且打敗法醒,我就怕了你?要是逼急了,照樣拼得你吃不完兜著走!原來兩老對於左仲儀打敗法醍一事甚為顧忌,故方才始會失態,如今已卯上,只能顧著氣勢,免弱了威風。左仲儀道:“此事並非誰怕誰,而是江湖道義,若是金幫、海幫通緝之人,聖幫若強留,豈非擺明跟你們過不去?不只是郭奇秀,就連左海瑞也是如此,在下已極盡忍耐,否則傳出退休前聖爺和金幫合作,在下臉面何處擺?”
劉、包二人雖黑道出身,但混江湖即講義理,知護著郭、左二人確是理虧,一時窮於言詞。
包天星心念一轉,冷道:“郭奇秀之事,我們確實不知,至於左海瑞,他兒子已娶劉家女兒。算是姻親,照顧他倆也是應該。說不上故意找聖幫麻煩。”
左仲儀登詫:“劉姑娘已嫁予左勝超?!”
想及此事。劉吞金即光火,斥道:“毋需你關心,忘恩負義傢伙!”
左仲儀五味雜陳,竟有失落感,直覺左勝超不配劉光霞,而左勝超也不可能喜歡此醜女,顯然耍了手段,道:“幫主可見過劉姑娘?在下乃說嫁過門之後?”
劉吞金冷道:“她倆恩愛,早雲遊四海去了,毋需你關心!”
左仲儀道:“怎會雲遊四海,半月前左勝超仍替他父親抓藥,我看此事有蹊蹺,幫主何不查清,尤其有人見著兩人在綢緞鋪有爭吵。”
劉吞金越聽越光火,怒斥:“劉家事毋需你管!”一掌已劈出,迫得左仲儀連連閃退。
他最心疼女兒,原想替她找個登對丈夫,誰知眼前此人不要,還敢上門消遣,怎能忍下此怨氣,終出手給予顏色。
左仲儀道:“在下別無他意,只是此事確不簡單,事關令女兒,若疼她,找出來問個明白,否則被耍都不知,商船合作一事,咱日後再談,告辭!”已覺青逸飛預言可能屬實,得快速尋及劉光霞為要,立即掠退。
劉吞金登若洩氣皮球孤坐椅上,嘆聲不斷:“怎如此複雜?嫁個女兒難道如此困難?”
包天星道:“看你還是把光霞找出來,女兒只有一個,出了差錯劃不來。”
劉吞金道:“你也相信左仲儀所言?”
包天星道:“他巴不得光霞有人要,照常理毋需掀此事,然他卻掀了,多少信他幾分。”
劉吞金道:“他也可能用計想分化劉家和左家。”
包天星道:“左海瑞已過氣,怎能跟聖幫比?且聖幫如日中天,若非你我聯合,海運上恐也非敵手,他毋需分化左海瑞,只有討好你我,以便畫下海運版圖,這個人不簡單,老實說,盡了個‘忍’字‘義’字,漕幫之事豈非全靠他周旋而化解危機,若非你要跟他打對臺,我可要倒向他,畢竟跟他合夥者從未吃虧過。老劉也得多想想,女兒只有一個,冒險不得。”
劉吞金恨道:“是他先不識好歹,終落得如此局面。”然女兒確實只有一個,怎能讓她出差錯,登時說道:“此處你來照應,我且找左家問個明白!”說完掠身而去。
包天星走出船艙,步往船頭,瞧及金字號、海字號船隻遍處,忽有想法,不幹海盜,竟爾不知如何經商,光靠關係接洽載貨,總無法餵飽船隻,碼頭停了那麼多,外表氣勢足,實則停滯於此,是衰幫徵兆,實不知和金幫合作搞此名堂是對是錯?倒是聖幫船隻隨進隨出,叫人眼紅,經商之道的確不易啊!
包天星開始盤算必要時,恐得捐棄成見,說服劉吞金和聖幫合作,否則只有回鍋幹海盜老本行了。
左仲儀甚快於雜貨巷找到青逸飛和丁幻,並告知狀況。
青逸飛原以為劉光霞可能如法炮製在此某處開店,故始尋來,誰知遍尋不著,突又聞及消息,焦切道:“看來左勝超用了非法手段,得快快把人找出來!”逼姦、迷姦手法一一浮心頭,甚為緊張。
左仲儀嘆息:“事已至此,急亦無用,我已激將劉吞金,他甚愛女兒,必有行動,阿幻你先去盯梢,沿途留下線索,非得找出劉姑娘不可。”
丁幻得令,立即潛去。
青逸飛急道:“萬一劉姑娘……”逼姦一事始終說不出口。
左仲儀嘆道:“生死有命,由不得人……,早知如此,悔不當初……”已覺遺棄劉光霞乃最大錯誤,良心自責不已。
青逸飛道:“自責無用,快走吧!”
兩人始潛跟丁幻而去。
劉吞金甚快找向福祿街一處題有“瑞豐堂”豪宅,不等守衛通報已撞門而入,喝道:
“左勝超你給我出來!”直闖大廳、內廳、後院、廂房、迴廊,喝得眾人皆驚,雞犬不寧。
左勝超的確躲在後院“富貴軒”,其仍喜歡煉藥。原是父親和郭奇秀複合,郭奇秀給了不少煉藥秘譜,除了用毒解毒藥物外,另有增強功力祕方,左勝超想一步登天,故煉得特別勤快。然突聞老丈人喝聲,嚇得驚惶失措,急忙回應:“來啦來啦!”衣衫不整即已外奔。
劉吞金早已迫近富貴軒,見得女婿狼狽模樣,喝道:“光霞在哪?躲在這裡耍何邪門妖法!”
左勝超拭著汗水,乾笑道:“我在煉靈藥,準備給泰山大人祝壽用。”
劉吞金斥道:“祝你鳥壽,把光霞還出來瞧瞧!”
左勝超暗詫莫非東窗事發?當時自己的確想勾引劉光霞,原以為甜言蜜語生效,還開了綢緞莊,誰知那醜八怪卻識破自己身分,且查出父親利用金幫之詭計,終吵了一架,若此分手也就了事,偏偏父親又受郭奇秀控制,無法一展身手,仍需藉助金幫,故在商討後,用計綁架劉光霞,將其藏于秘處,以騙這老頭,兩人感情甚篤已結婚,只是醜女太醜不願宣揚,老頭原信以為真,誰知現在卻一副興師問罪模樣,難道當真洩了底?
左勝超故作不解:“光霞正四處雲遊啊,不也說過了?呃,她偶爾幫我採靈藥。”
劉吞金喝道:“採你個頭!”伸手一抓,扣住左勝超脖子:“人在哪?不說,掐死你!”
左勝超被掐得滿臉通紅,駭然逼出幾字:“在武夷山……放手啊……”
劉吞金見其難喘氣,始將其丟甩地面,冷森道:“三天之內把光霞給找回來,如若傷了一根汗毛,剁你一條手臂!”
左勝超困聲道:“她在那裡過的很好……”
劉吞金怒張金牙啐了一口濃痰:“是好是壞非你決定,我就是要看女兒一面,否則連你爹一併收拾!記住,只有三天時間!”說完氣沖沖行去。
左勝超摸摸脖子,滿臉忿憤,自己堂堂亦是聖幫少爺,何曾受此悔辱?不禁嗔罵:“老妖怪憑啥兇我,你也未必是我爹敵手!”氣極處,突地連劈數掌,打得軒前山茶樹斷枝葉飛,宣泄不少怒氣,然回神想想又覺不妥,或許父親能和劉吞金纏鬥,然卻無法抵擋金幫成千上萬門徒,且有海幫暗助,實難對付,尤其雙方若翻臉,商脈全被抽走,如何能跟聖幫一爭長短,復仇一事永難完成。
但覺事態嚴重,哪肯停留,奔回煉丹房,熄了火種,清洗手腳臉面,換回淨袍,東張西望,但覺無人跟蹤,快速潛往後巷,找尋父親商量去了。
轉行數裡。已抵閩江畔,見得一座五仙廟倚江而築,前殿較小,後院卻寬。然其乃供奉蛇、蠍之類五毒尊神,稱其五毒廟更為貼切,尋常人怎敢膜拜,故香火其稀,人潮更少,倒真成了最佳藏身處。
為避人耳目,郭奇秀選得此廟棲身,且此陸路能行,水路亦通,甚為方便。
左海瑞仍似正派自居,不願沾上五毒邪派,故除了居於“瑞豐堂”外,只在解毒時始至此廟。
左勝超快速趕來,不等通報,立即掠牆而入,急道:“爹,劉吞金已發現異樣,他硬要見那醜八怪了!”知父親修行于左廂密房,先喊再說。
左海瑞聞聲頓覺不妙,開門步出:“怎會如此,誰走漏風聲?”身上醉芙蓉之毒似已解去,精神凝勁,唯雙掌沾得青沙,原在練毒功。
左勝超道:“那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見醜八怪,咱卻把她囚得病懨懨,這且不說,若讓她和劉吞金見面,豈非供出一切,哪還能騙得劉老頭。”
左海瑞腦門轉著:“有辦法和她複合麼?”
左勝超道:“不成,這醜女奇醜不說,脾氣更惡,還差點殺了我,此法行不通。”
忽有聲音傳來:“左爺何不把劉吞金一併作了!”已見得郭奇秀耍著玉扇,翩翩而來,已恢復往昔佳公子模樣。
左海瑞道:“劉吞金豈是簡單角色,作了他也未必收拾得了金幫,何況另有海幫在旁。”
郭奇秀道:“用醉芙蓉控制他,不也省事?”
左海瑞目光一閃:“若能讓他中毒,或可一試。”
左勝超喜道:“那就快用,且看他出糗!”
左海瑞仔細揣想,又覺不妥:“醉芙蓉得服下才算數,劉吞金既已指明要他的寶貝醜女,任何花招恐也耍不動,此事太過冒險。”
郭奇秀道:“那就從醜女下手,再引他上勾。”
左勝超道:“行麼?醜女性烈,惹了她,準跟你拚命。”自己羞點栽其手中,餘悸猶存。
郭奇秀笑道:“任她凶悍也奈何不了我,走吧,前去瞧瞧!若非她是你名譽老婆,我早尋她算清火焰島那段過節!”
三人同行,往深宅行去,轉行廚房後頭,見得一竹叢盤纏不少毒蛇,竹叢中央則有岩塊堆成之假山,石塊生苔,瞧來陰森。
郭奇秀步入竹叢,因身上藥味,毒蛇紛紛走避,他將石塊移開,已現石洞,三人魚貫而入,裡頭滴著水,濕味甚重,行約十餘丈,已見得木床上有人活動。
郭奇秀將牆上燭火點燃,只見一醜女頭髮散亂,衣衫碎爛,狀若瘋婆地被長煉銬于石牆,她雖臉面蒼白,似已染病,仍兩眼犀利直盯三人,不吭一聲。
左勝超瞧得寒心,畢竟自己理虧,不敢正眼面對對方。
郭奇秀卻淡然笑道:“劉姑娘莫要生怒,我們實在迫不得已,始把你關在此,現在危機已過,準備放你出來,唯你爹關心你和勝超狀況,希望你倆能複合,免讓他老人家擔心,你以為如何?”
劉光霞仍是不語。
左勝超乘機道:“阿霞原諒我,當時我錯了,但我仍愛你的,否則不會把你留在身邊到現在……”
話未說完,劉光霞猝地啐出口水,吐得左勝超滿臉。她已夠醜,唯感情不容稍辱,那是她唯一覺得神聖高貴東西,左勝超這豬玀還敢辱犯,任身落牢房,照樣反擊。
左勝超被吐得怒火暴熾,一巴掌摑得醜女跌撞牆頭,嘴角已掛血,“媽的錢女人,爺要理你已是你前世修來福氣,竟敢吐我?找死麼?”
劉光霞仍怒目嗔眥,毫無懼色。
左勝超更怒:“還瞧?打爛你鬼臉!”仍想出手。
左海瑞攔止,道:“傷了她臉面,如何向劉吞金交代!”
左勝超這才住手,邊拭口水邊虐聲道:“此事若了,必把你賣入妓女戶讓千百男人姦了,方知得罪我的下場!”忽又覺得不妥:“像你那麼醜,天下男人誰會要你?我看賣到西洋當一輩子女奴算了!”
劉光霞仍是不語,不屑回應臟男人任何一句話。
郭奇秀笑道:“你倒是死驢子脾氣,也罷,看來我只有用一些迷心藥,讓你乖些,順服些,如此大家都好辦事!”說完拿出紅色玉瓶,準備用毒。
劉光霞怎堪再變成行屍走肉,身形頓顫,怒斥一聲你敢,已準備嚼舌自殺,郭奇秀見狀急忙欺前點出指勁,劉光霞武功受製,根本無處可躲,一個照面即被截穴,動彈不得下,終於滾出淚水。
郭奇秀笑道:“別哭,服下此藥,保證你快樂似神仙!”說完將紅腥粉末倒入劉光霞嘴中,並催化她服下。不久劉光霞呃呃呻吟,終於倒床不醒。
左海瑞道:“是何藥物?”
郭奇秀道:“迷心散,服了它。聽說能忘記過去,變成快樂天使。”
左勝超道:“那豈非變成白痴?”
郭奇秀道:“差不多!”
左勝超苦笑:“劉吞金怎能接受女兒變成白痴?”
郭奇秀道:“總比兇巴巴來得好,離遠一點,只要掩飾幾分鐘,唬過去即罷,若不行乾脆連他一併收拾。”
左海瑞道:“就這樣了,把她喚醒,看看狀況。”
郭奇秀盤算時,半刻一過,始點穴迫醒劉光霞,終見她犀利目光已失,換來遲鈍呆滯,前後判若兩人,且見其開始傻笑,狀若純真小孩。
郭奇秀喜道:“成了,已變成小白痴。”
劉光霞憨然一笑:“誰是小白痴?”
郭奇秀道:“是我,你叫劉光霞,聰明女子。”
劉光霞笑得天真:“我叫劉光霞?是聰明女子,不是白痴?”
郭奇秀道:“你是聰明女子!”連續說得幾句,倒讓劉光霞樂滿懷,笑聲不斷。
郭奇秀轉向左勝超:“剩下全靠你教她,教得越多,破綻越少。”
左勝超道:“倒楣!”然已騎虎難下,只好硬撐,不斷重複教些“我是你丈夫”,“你爹是劉吞金”、“我倆相愛”等應付劉吞金之語。
劉光霞似童年重生,對學習甚感興趣,句句念得出神,卻因腦門受製,記東忘西,效果不佳。
郭奇秀則招著左海瑞外出,讓小倆口好好談情說愛。
左海瑞道:“藥性能支持多久?是否另有解藥?”
郭奇秀道:“不清楚,從未用過,我是從九毒仙子那裡買來的,也不知解藥為何物,她是試驗品。”
左海瑞詫道:“不知解藥也敢用?萬一自己中毒,如何是好?”
郭奇秀笑道:“咱又非笨蛋,怎會用在自己身上,別胡思亂想,快去查明劉吞金為何突然想見她女兒,其中必有緣故,莫壞了咱大事才好。”
左海瑞但覺有理,道:“此處即交予你看守,我去轉轉!”掠身而去。
郭奇秀瞧其背影,黠笑不斷:“堂堂聖爺落此局面,忒也讓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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