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地鐵中
維奧萊塔開始了她的「藍點」生活。當一名「藍點」高級主管把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讓她看到裡面一個藍色的小牌時她才醒悟這個小牌意味著什麼。
「蒙蒂利亞小姐,只要你胸前帶這個牌子,紐約的上流社會對你來說將暢通無阻。你盡可以為自己驕傲自豪,這個牌子也是你步入美國上流社會的通行證。那些高官、經理將會對你另眼相看。」 一位「藍點」高級主管在把「藍點」胸徽別在蒙蒂利亞小姐胸前衣服上時說。
他說得的確沒錯,維奧萊塔別著胸徽出現在麗絲面前時就讓麗絲傻住了。麗絲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用手輕輕摸摸維奧萊塔胸前的胸徽,用初次見維奧萊塔時完全不同的口氣說:「維奧娜,你到底是給那些考官施了什麼魔法?告訴我,你獲得這個胸章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我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
維奧萊塔笑了,她說:「麗絲,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通過了,我覺得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我僅僅是隨心所欲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我認為自己不可能通過考試。我那時以為我很糟。我的心情壞透了,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可一切就像奇跡,我通過了。他們說我通過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你以後會成為美國的商業精英,你會讓你父親大吃一驚的。」麗絲說。
「我會向這個方向努力!我現在感覺我渾身是勁,從來沒有這麼自信過。我從現在開始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想去想。我會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成功者,我要為我的家族獲得榮譽。」
「努力吧!維奧萊塔,我現在相信你了。很抱歉我前面對你的輕視,你想搬來和我住嗎?我現在想和你在一起了,也許你能讓我學到很多東西。」麗絲說。
「不了,麗絲。我從來沒一個人生活過,我要體驗一下獨立生活是什麼樣子。我再不能回到過去那個天真封閉的小圈子裡去了。」
「那你應該搬到長島,住高級公寓,這樣才和你的『藍點』身份相配。」
「不!麗絲,你不明白。我現在想清楚了,我要在一個艱苦的環境中去品嚐辛勞、貧窮和乏味,我要鍛煉自己的品格,我不能再過過去養尊處優的生活,那種生活會讓我失去對真實人生的體驗。」
麗絲點點頭,她認為維奧萊塔的話很有道理,但她依然覺得自願放棄優越的生活去品嚐艱辛有點頭腦發熱。這種想法她沒有說出來,在她眼裡,生活中更多的是聚會、遊玩和浪漫的愛情。
「維奧娜,你和埃德在交往嗎?」麗絲轉換話題問。
「埃德?你說的是那天聚會時請我喝咖啡的那個男子嗎?」
「我不知道你和他喝過咖啡,但我知道他總是在打聽你。」
「打聽我?向誰?」
「我啊!」
「你告訴他我的住址了?」
「沒有!但我向他許諾說我會讓他再見到你。」
「為什麼?麗絲,我沒說要見他。」
「維奧娜,埃德是個很有才華的雕塑家,他會帶你進入很多你不瞭解的領域。文學、繪畫、雕塑和音樂,你會從他那裡學到很多知識,會讓你整個人都呈現與以往不同的色彩。你想進入上流社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分子,那你就要具有這種上流社會的品味。」
「如果是這樣的話,」 維奧萊塔咬著嘴唇思度道,「那我可以考慮。但我要聲明,我和他不會發生任何事情,我不想讓他對我有所企圖。」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想做的事情沒人會強迫你去做。」
「那好吧!我可以考慮見他。」 維奧萊塔說。
維奧萊塔每天早晨起床擠地鐵到曼哈頓「藍點」總部。她也和那裡的其他學員一樣衣著整齊,西裝套裙,她和大家一起吃午飯,一起聽課。更多的時候,她會在「藍點」的安排下做各種商業模擬和市場分析。整個「藍點」的氣氛非常活躍,這是天才聚集的地方,所有的課程都是主題討論式的,老師和學生不分彼此。在八十年代中後期,在個人電腦還不普及的時期,「藍點」已經有自己的數據分析的大型計算設備。很多課程都是在模擬中完成。「藍點」並不要求學員把精力放在具體細緻的事務方面,這裡更多的是一種反應能力和直覺的培養,尤其是商業嗅覺和思維的敏銳。這裡最反感的是拿現成的某個經濟學大師或者管理大師的公式或觀點說明問題,這裡要求有新穎的思想和創新的能力。任何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有的只是看問題的不同角度。學員會經常劃分為不同的小組進行商業對抗,就像玩遊戲一樣。同一個主題的遊戲會多次分組對抗,讓每個學員體會在不同角色下進行商業行為的感覺。維奧萊塔在這裡感覺不到別人對她的歧視,因為這裡的人快樂得就像小孩子一樣,惡作劇和滑稽段子層出不窮,每個人都放開自我、拋棄虛榮的面紗參與到學習當中,無知在這裡不與羞恥劃等號,每個人都會大膽地說:「我不知道!我不懂!」而這句話正好就是「藍點」的座右銘。
「藍點」一個星期五天授課。週末的時候,維奧萊塔就無處可去了。她在度過兩個無所事事的週末後決定走出公寓領略紐約的風采。她想起埃德的承諾,於是給埃德打了電話。埃德聽到她的聲音很是興奮,他告訴維奧萊塔在公寓等他,他很快就到。
埃德的出現讓維奧萊塔感覺到另一種風格的生活。他具有男性性格中幾乎所有的優點,幽默、風趣、熱情,同時充滿浪漫的情調。最讓維奧萊塔欣賞的是埃德有高雅的談吐和與眾不同的思想。那思想很有哲理,並帶有藝術家的敏銳和觀察事物的視覺。在埃德陪伴維奧萊塔到紐約各處遊走,瀏覽紐約這個大都會龐雜的歷史、文化和遺跡的時候,帶給維奧萊塔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維奧萊塔第一次在丹尼爾之外發現還有其他人會對她產生吸引力。在與埃德的交往幾天後,維奧萊塔不知不覺地被埃德的思想浸透、引領了,她開始具有了很多埃德看問題的思想觀點和方法,在她這片幾乎空白的紙上,埃德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塗抹了他的思想印記。
這樣的日子在一天天過去,維奧萊塔在「藍點」的學習和與藝術家埃德的交往中發生著轉變,這種轉變就像一輛一直以蝸牛速度慢慢爬行的火車突然被加足了動力開始朝前飛奔一樣。維奧萊塔這個天資聰明的女孩終於有了適合她發展的道路,她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聖誕節快到了。十二月份,紐約整個被白雪覆蓋,街道兩旁經常是堆積著厚厚的白雪,而空氣也異常的寒冷。維奧萊塔從阿拉斯加來,她並不覺得紐約的冬天對她有什麼影響。她會經常一個人在中午時到時代廣場或中央公園去散步,她習慣於這種自由自在的散步。也有時候,她會走到唐人街瀏覽華埠的異域風情。在她到紐約後這些天裡她只和父親通過幾次電話,父親在電話裡說要來看她,但都被維奧萊塔拒絕了。她告訴父親她要培養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為此蒙蒂利亞先生還對自己的女兒發了脾氣,說是維奧萊塔一定快樂得忘了自己的父親。
聖誕節的前兩天,埃德打給維奧萊塔電話,想請她參加聚會一起度過平安夜。維奧萊塔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聖誕節前一天,「藍點」所有人都放假回家。埃德來接維奧萊塔的時候,她正忙整理自己的房間。埃德會每個週末到維奧萊塔這裡來坐坐。他們的關係很微妙,埃德明顯有想與維奧萊塔發展進一步關係的想法,但維奧萊塔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刻讓埃德離開,她不給埃德講原因,有關她個人私生活的事情她一概不講。埃德至今不知道她的家在阿拉斯加哪裡,也不知道這個租住破公寓的女孩是家財萬貫的富家小姐。埃德曾經從麗絲那裡打聽過有關維奧萊塔的背景,但他一無所獲。有一點埃德是清楚的,維奧萊塔能進「藍點」就說明她一定有某種不同凡響的來歷,因為「藍點」不僅僅是有錢或者聰明就能進入的,那是要兩者兼備。
對維奧萊塔的秘密埃德僅僅是好奇。當然他並不十分在意維奧萊塔到底擁有什麼,他對維奧萊塔的興趣更多的方面是她的美貌,還有她與眾不同的氣質,那種純真、質樸的氣質。埃德用藝術家的眼光看待維奧萊塔,他把維奧萊塔當作一件從遙遠的北方阿拉斯加來的藝術品。
埃德帶維奧萊塔去的地方實際上就是他朋友的一套公寓。這裡聚集了十幾個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大家談論的話題也都和前一次麗絲帶維奧萊塔去的地點人們談論的話題相似,基本上是文學、藝術、繪畫和音樂。大家喝著香檳,聽著音樂,談論熱門話題。維奧萊塔此時已經不是那時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在埃德的引導下已經能夠領會這裡的人所感興趣的事物。她閱讀過埃德借給她的有關藝術門類和發展史方面的書籍,她也在埃德帶領下參觀了紐約很多博物館,還到百老匯看先鋒派的舞蹈和話劇。更多的時候,埃德還帶她到自己的公寓裡給放音樂給她聽,在播放的過程中埃德給她講解裡面的含義和表達的思想。
維奧萊塔在短短的時間裡知識迅速地積累起來,她原先幼稚的頭腦變得豐富、富有活力和激情。
聚會持續到下午時埃德提議維奧萊塔到曼哈頓去,他要讓維奧萊塔領略一下什麼是紐約的聖誕節。維奧萊塔也想呼吸新鮮的空氣,她愉快地接住埃德伸向她的手和埃德一起出了門。埃德驅車直到曼哈頓繁華街區,他把車在停車場停好,然後兩人開始漫步街頭。
在曼哈頓商業街裡商店鱗次櫛比,人群摩肩接踵。鬧市區早早就佈置起來,聖誕樹點起了燈,商店掛出減價招牌,遊客紛至沓來。儘管天氣寒冷,上街的人裹著厚重的冬衣,但熱情依然蕩漾在人們的心中。
在無線電音樂城的大堂內已擠滿了人群。這兒有備受紐約人歡迎的聖誕特別節目——舞女團和聖誕老人表演。表演中除了有著名樂隊現場演奏,著名歌手演唱外,還可以看到漂亮的服裝和精彩的雜技表演。沿著第五十街走,繞過通用電氣大廈,街道兩旁是豎立的無數細小燈泡點綴的巨型聖誕樹。到了晚上,這些燈泡都會點亮,那點點亮光會讓聖誕樹變得璀璨奪目。
在通用電氣大廈前有一個海峽花園,位於大英帝國大廈與法國大廈之間,這裡可以看到各種花卉和噴泉。在遠處有一涼亭,埃德和維奧萊塔坐下來,聽著對面音樂廳傳來的悅耳的聖誕音樂。一位胖胖的紅衣聖誕老人在街上搖著鈴四處與行人拍照,維奧萊塔在埃德的牽引下也去拍了一張。
他們沿著第五大道向上城走,兩旁滿是名店和百貨公司。各個公司都把櫥窗佈置的精美無比,一個個活動的卡通人物和聖誕娃娃配合美妙的音樂起舞,彷彿進入童話的世界。
最後他們來到唐人街。在華埠大部份的商場、攤販都照常營業。堅尼路和勿街以及其他主要道路上川流不息是車輛與人群,異常擁擠、繁忙。各種小攤販販賣御寒用品,圍巾、帽子、手套以及厚厚T恤衫。
維奧萊塔看中了一條圍巾,她與攤販商討起價錢。埃德把維奧萊塔拉到一邊,他示意攤販價錢由他來做主。他否決了維奧萊塔先前與攤販談好的價格,最後以三塊錢成交。
維奧萊塔驚異埃德的精明。她沒想到埃德竟然在這方面也有獨特之處。維奧萊塔把圍巾圍在脖子上,她不自覺地把埃德的胳膊挽起來,兩人靠在一起,似乎他們就像一對戀人一樣。
他們到法拉盛街時看到這裡人潮湧動,幾家大型餐館門口擠滿拿著號碼牌等候座位的食客。因為等候的時間過長,顧客開始不斷抱怨,埃德來這裡就是想請維奧萊塔吃中餐,但看到這樣的情景他不知道是否該加入排隊的行列。
在他們躊躇顧慮、是走是留時,餐館裡出來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侍應生的衣服,逕直走到埃德和維奧萊塔面前。他對兩人說:「你們是想吃飯,對嗎?」
埃德點點頭。
「我們老闆在二樓為二位設了專門的座位,請二位跟我走。」侍者說。
埃德很驚異,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會這樣對待他們,這是他在華埠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維奧萊塔不瞭解埃德的心裡活動,她以為餐館就是如此,或者埃德早就在這裡訂了座位。兩人跟隨侍者上了樓梯,他們來到二樓一個靠窗戶的座位,這裡的位置非常好,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街上的風景。埃德和維奧萊塔坐定,侍者問他們想吃什麼。
埃德拿著餐單許久,他對中餐並不熟悉,於是隨便亂點了幾個。侍者拿走餐單,讓他們稍等。維奧萊塔從沒來過中餐館,她四處張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在她眼裡,這裡的一切都是令人新奇的。
就在維奧萊塔目光掃視周圍,感受異域飲食文化氛圍的時候,距離他們兩人有三十米遠的一個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有三個人,中間坐的是一個體格健壯、穿黑色T恤的東方人,在他左手邊是一個穿黑皮夾克身材高大威猛的的白人,右手邊是一個穿西裝的中等身材的白人。那東方人用異常冷漠的眼神看著埃德和維奧萊塔,嘴角透出令人玩味的笑容。
湯姆、皮特和傑瑞的聖誕節前的晚餐在維奧萊塔到來沒有多久就結束了,他們在埃德和維奧萊塔剛開始就餐後就起身離開。出門的時候餐館老闆親自到門口給他們三人送行。他們三人默不作聲走到停車場,打開一輛車的車門鑽進去。
「湯姆船長,我們為什麼不等了?難道是因為你夫人?」皮特問。
「可能吧!」湯姆長長喘了口,點點頭,「走吧!」他對皮特說。
皮特發動汽車,車離開停車場向東而去。
「我們等了三天,沒想到等到了她。」在車上湯姆有點自嘲地說。
「船長,我一直想問個問題,你似乎和維奧萊塔的關係很糟糕。」皮特說。
「是的,我也不想對你們隱瞞,我和她的婚姻的確是一場滑稽鬧劇。」
「維奧萊塔是個很怪的人。島上傳言你們從來沒有同過床,是這樣嗎?」皮特問。
「沒錯!皮特,我們的婚姻有名無實。我在她眼裡僅僅是一個她用以報復她前男友的工具而已。」
「那你為什麼不離婚呢?我看你對她也不在乎。」
「這個很簡單,皮特,我們還需要『奧拉號』,離開『奧拉號』我們是一群什麼都不是的漁夫。」
「我們可以自己買船,我們現在賺的錢夠買一艘船了。」
「沒那麼簡單!皮特,蒙蒂利亞家族船隊這個招牌對我們的事業是很好的掩護。」
「船長,你以後怎麼打算?我們再幹兩年大家都成富翁了。」皮特說。
「等我們達到這個目的後你們就去過自己的生活,我呢還有一件事情要做,等做完了我也許會和你們一樣過平靜的生活。」
「你會和維奧萊塔分手嗎?」
「一定會的,我和維奧萊塔不是一路人。」
「船長,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我都憋了很久了。」皮特說著從煙盒拿出一支煙,拿打火器把煙點燃。
「什麼?」
「你究竟愛不愛維奧萊塔?」
「愛?」湯姆輕輕笑了起來,「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享受這種東西,愛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如果讓我說得話,船長,我倒覺得奧薩蒂夫人更適合你。」皮特說,「我看奧薩蒂夫人很喜歡你。」
「奧薩蒂夫人是一個偉大的女性,我敬重她。但對我來說奧薩蒂夫人太完美了,她無法接受我身上的惡習,與這樣的女性在一起會讓人活得極不自在。對我來說,我更希望永遠掙扎在惡俗的泥潭裡。」
「那奧薩蒂夫人怎麼辦?她總不能永遠留在阿達克島。」傑瑞插話問。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讓我困惑了很久的問題。」
「也許我們可以把她送到歐洲去。」傑瑞說。
「歐洲?我怕她在那裡還會受到中央情報局的追殺。她最好的歸宿是古巴。」
湯姆三人回到酒店,他們分別把大衣脫掉掛在衣帽勾上。傑瑞去沖澡,皮特從酒櫃裡拿出一瓶威士忌。他倒了兩杯,一杯遞給湯姆。
「船長,我們下面怎麼辦?還要等下去嗎?」皮特邊喝邊問。
「要等,說好了要等五天,我們才等了三天。」
「我就奇怪為什麼那個意大利人不出現。他怕什麼?」
「你聽說喬維諾槍店的搶劫案了嗎?」湯姆問。
「沒有!喬維諾槍店被搶了?」
「是啊!就在上個星期。位於曼哈頓下城唐人街與小意大利區之間的一家喬維諾分店被一夥持槍的阿拉伯人槍了,武器庫全部被搬空了。」
「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我沒在報紙上看到有這個消息。」
「是,這起搶劫案被遮蓋了,因為它關係到紐約警局高層。警局裡有人為這些阿拉伯人提供這家槍店的報警系統圖紙,他們在進入槍庫前把所有的報警系統破壞了,否則他們不可能成功。我認識的一個唐人街上的華人告訴了我這些。」
「他怎麼會知道?」
「他是唐人街幫會的人,在唐人街混了三十年了。我們這次生意就是他聯繫的。」
「這起劫案與和我們接頭的意大利人有什麼關係?」
「這個意大利人與搶劫槍店的阿拉伯人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想他可能因為這起搶劫案受到警方調查,很可能到外面避風頭去了。」
「如果這樣我們是不是很危險,警方可能會通過他追查到我們。」
「這很可能。但我們要想打通走私到伊朗的軍火通道就必須冒險。」
「為什麼伊朗人對軍火的需求這麼高?」
「兩伊戰爭還沒有結束,伊朗現在為了獲得軍火什麼事都願意做,霍梅尼甚至都可以和他的頭號敵人裡根總統妥協,伊朗門事件就是例子。在伊朗門事件後國會對政府監察很嚴,伊朗失去了與美國進行軍火交易的渠道,它必須尋找新的途徑。凡是有軍火貨源的人都是他們尋找的目標。」
「這次和伊朗的生意能有多大?」
「我估計有尼加拉瓜的十倍。」
「我們會得到那麼多貨源嗎?別裡科夫上尉那邊能滿足我們的要求嗎?」
「別裡科夫上尉是什麼?他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在他背後是蘇聯政府,是戈爾巴喬夫。」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與別裡科夫上尉的軍火交易連戈爾巴喬夫都知道?」
「也許戈爾巴喬夫不知道『奧拉號』和我們的具體姓名,但他一定知道蘇聯通過美國漁民在販賣他們的武器。我們上次對尼加拉瓜的武器販賣其實是蘇聯和古巴情報部門安排好的。」
「哦,原來如此!」皮特點點頭,他沒想到在這些看似簡單的事件背後有這麼複雜的內幕。
這之後,湯姆船長站在窗戶前很久。他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其實內心焦躁不安。今天在唐人街飯莊遇到維奧萊塔後就讓他產生了某種觸動。他以前認為維奧萊塔除了丹尼爾之外不會愛上別人。但今天,當他看到維奧萊塔與那個男子在一起就知道這個小女孩並不是像他過去想地那樣對愛情堅貞不屈、持之以恆。僅僅一個多月維奧萊塔就在紐約了新人,這讓湯姆內心多少產生妒嫉。不可否認的是他儘管從來不在人前吐露對維奧萊塔的感情,包括在維奧萊塔面前,但內心深處的那根弦只要被什麼事輕輕撥動依然會發出它的巨大的鳴響。
皮特和傑瑞在晚上七點離開房間外出去狂歡。臨出門時皮特告訴湯姆他們要在酒吧裡度過整個平安夜。
湯姆在他們走後一個人在客廳裡靜坐著,他連燈都沒有開。在黑暗中他的煙頭忽明忽暗,那煙頭發出的一點點亮光時不時照亮他充滿野性的臉龐。他的目光炯炯,透出成熟和冷酷,既睿智又滿含熱情。此時他內心在想著一個人,那就是維奧萊塔。這次與維奧萊塔的相遇不能不說是給湯姆一次衝擊,維奧萊塔的氣質改變了很多,似乎成熟了,完全不像在阿達克島上那棟大宅子裡懶散的樣子。
湯姆走到衣架前,從外衣口袋裡掏出記事本,他翻到記有維奧萊塔在紐約住址的那一頁,這是他離開阿達克的時候維奧萊塔的母親給他的地址,意思是讓他去看看維奧萊塔到底過得怎樣。在岳母的眼裡作為丈夫的湯姆義不容辭應當去看望自己的妻子。湯姆到紐約這些天裡他從來都沒想去看維奧萊塔,要不是今天的相遇也許到離開紐約他都不會想起這件事。
湯姆直坐到夜裡十二點終於下定決心。他拿起黑色呢子大衣,帶上黑色呢帽和一條純白色羊毛圍巾走出房間。他乘電梯下樓,在酒店門口打了輛的士。
「到布魯克林區,某街某號。」湯姆對的士司機說。司機是個印度人,他一邊唱著小曲一邊開著車,時不時還和湯姆調侃幾句。
湯姆一直在沉思,他對印度司機調侃的回應僅僅是嘴裡「哼哼」幾句,表示他在聽。其實他的思想早已經滑向無盡的遠處,沉思在他對過去的遐想之中。
「到了!老弟。」 印度司機回頭對湯姆說。湯姆被司機的話驚醒,他放下窗戶向外張望一下,懷疑地問:「你能確定是這嗎?」
「你從前面那個地下通道穿過去就到了。」
「好!謝謝!」說完湯姆付了車錢下了車。
此時車外寒風刺骨。湯姆把大衣裹緊,把衣領豎起來用以遮擋寒風。在昏暗的街燈映照下,他只能看清楚不遠的區域。人們此時都到酒樓歡場盡興去了,大街上空蕩蕩得幾乎沒有一個人。
湯姆走進地下通道。他朝前走了幾十米發現有兩個方向截然相反的出口,該從哪個出口出去他無法確定。這時他看到在不遠處有一個蜷縮在角落的流浪者,他走了過去。那人躺在地上,身子底下鋪了張毯子,身上則蓋的是一件破舊的大衣。
湯姆站在那人的身邊看了他兩秒鐘,然後清清嗓子問:「先生,能告訴我如何到某街嗎?」
那人聽到湯姆說話立刻扒拉開遮擋面部的大衣。湯姆看到這是一個老人,骯髒臉孔滿是艱苦歲月的痕跡。他看看了湯姆,然後伸出手來說:「給我五美元,我告訴你。」
湯姆冷冷地看了老人片刻,然後把手伸進大衣裡拿出錢包,找了五美元的鈔票丟在地上。
那男子拾起鈔票塞進懷裡,然後說:「你要去某街可以走這口過去,然後乘地鐵,兩站就到。」
湯姆心裡罵起了剛才的的士司機:「這個**養,他騙了我。」他轉身要走,但隨即又回過身,追問了老人一句:「你能確定某街不是在這附近嗎?」
「你可以過去問地鐵售票處的人,他會和我說得一樣。」老人說。
湯姆離開老人轉過一個拐角,果然前面出現地鐵入口。他走進去,在地鐵售票處一打聽果然老人說得沒錯。湯姆買了張票,走到站台上等車。整個地鐵大廳燈光昏暗,四周牆壁破爛不堪,到處都是塗鴉。地鐵站周圍全都是金屬的和木頭搭的架子,破舊的裝修,只給人一種廢舊礦坑的感覺。在這裡等車的只有三兩個人。湯姆等了兩分鐘,車就到了,車門打開湯姆走進去。
湯姆在的這節車廂只有幾個人。大家都沉默著,沒有人說話,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聖誕節的喜慶氣氛。湯姆站在車廂裡,車廂又暗又髒,所有的玻璃窗都殘缺不全,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窗戶。也可能是湯姆黑色的著裝以及他強壯的身體和臉上透出的冷酷,車廂裡的兩男一女都躲他遠遠的。在地鐵裡,紐約犯罪案件高發的地方,由於湯姆的樣子無形中讓他們給他貼上危險分子的標籤。
車停了兩次,湯姆下了車,他向出站口走去。在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湯姆眼前出現一個抱著吉它的年輕黑人流浪者在彈唱,他身材中等,看起來弱不禁風。他身前放一個小盒子,等著過往的乘客往裡放錢。湯姆從他身邊經過後那人突然開口向湯姆喊:「先生,今天是聖誕節,你不認為有義務放一個小錢在我的盒子裡嗎?」
湯姆站住腳步,他轉回身到那人身邊把臉湊到那人鼻子前,用平靜的口氣說:「聖誕節快樂!上帝會保佑你的。今夜你的歌聲會感動上帝,他會給你一百萬讓你過國王一樣的生活。」說完湯姆轉身就走了。
那人在湯姆背後狂喊:「我說老弟,你在聖誕節都這樣不慷慨,你會遭報應的!」
湯姆一邊走一邊嘴角露出笑容,他向後擺擺手,心裡說:「是啊!我會遭報應的,我就等這麼一天呢!」
湯姆走到大街上,他攔住一個過路人,問:「某街某號怎麼走?」路人給他指了方向,湯姆走了下去。他邊走邊盯著昏暗燈光下的門牌號碼。又走了五分鐘,最後他終於找到要找的那棟公寓樓。他推開樓門進去,在一樓大廳裡,他等了不到一分鐘電梯到了。他走進電梯,此時只有他一個人。他按了十樓,電梯咯吱咯吱向上爬去,
湯姆在維奧萊塔公寓門前按了按門鈴,但沒有任何動靜,然後他敲門,但還是沒有人來開門。這和他來時的猜想一致,他在來的時候就想維奧萊塔今夜可能狂歡去了,不會回來。說實在的,他這麼晚來這裡僅僅是想尋找一種解脫,平靜內心煩躁的心緒。他在維奧萊塔公寓門前站立了五六分鐘,最後轉身乘電梯下樓。
他按照來時的路徑返回,當他走進地鐵裡的時候看到那個黑人依然還在,他坐在地上,等人給他丟錢。當湯姆走近的時候那黑人認出了他。他立刻站立起來,攔住湯姆的去路。
「我說你確定不給我一個小錢嗎?」黑人說。
湯姆站住,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裡,默默地看了黑人片刻,然後說:「你的小錢是多少?」
「那就看你的心腸好到什麼程度了!」黑人嬉笑著說。
「我口袋裡只有一張五百美金的大鈔,這是我口袋裡最小的錢。你想要嗎?」
「如果先生想給得話,我會收下的。」
「如果我不給呢?」
「那你會遭報應的,而且立刻就會。」說著他拍拍手掌,兩個黑人從拐角後走了出來,他們手裡拿著鐵棒。
湯姆默默地看了看突然出現的兩人,臉上依然平靜,他把手伸進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一美元的小票仍在地上,然後朝前走去。
「老弟,你給錯了!我們說的可是五百美金的大鈔。」
湯姆沒有回頭,他只是向後擺擺手繼續向前走。
「老弟,我真不明白你怎麼這麼固執。」身後的黑人說。「整個紐約再見不到你這樣沒有理智的人了。」在他說話中,那突然出現的兩個黑人在湯姆前面六、七米處擋住湯姆的去路。
湯姆依然朝前走,臉上依然是那麼平靜,他的手依然插在口袋裡,目光柔和,步伐平穩。
兩個黑人見湯姆走過來,而且對他們似乎視而不見,這種人在他們過去這種行為中是從沒見過的。兩人把腿叉開,把鐵棒橫起來準備好,就等湯姆撞上來。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兩個黑人突然丟開鐵棒倒在地上呻吟起來,他們的鼻孔裡鮮血直流,目露恐懼。在他們不遠處,湯姆手依然插在口袋,表情依然平靜地向前走著,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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