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語作品《水仙情》
第六回
馮虎回到住所,一進門,腳就踩到一個東西,他撫身拾起,原來是一個褡褳。一見此,馬上想:「啊!這是大哥的,一定是剛剛被退避三舍挾持,打鬥掙扎掉下了。」
他回到房間,小心翼翼打開褡褳,裡面是一個舊布包,年代已久,字跡清晰,蠅頭小字,精繡而成。小心攤開,整塊布約有方桌大小,他看得清上面的字,但讀不懂上面的字;他看不懂上面的字,但他知道要去找誰。
翠芳塘的後花園。
白水仙為馮虎倒了杯茶,笑道:「小虎哥,這麼難得。是不是看上哪位姑娘?來來來,我為你招呼招呼。」馮虎開門見山,正色道:「白二媽,我知道妳要的忘憂經在哪。」白水仙一怔,隨即露出一副漫不在乎的態度,道:「是嗎?」她察言觀色,知道馮虎因為李三石被擒,而他又極重義氣,所以只要可以救李三石的線索,他都不放過,於是道:「我坦白跟你說吧,忘憂經跟一個寶庫有關。」
馮虎輕噫一聲,道:「什麼寶庫?」心想:「該不會是曾大人說的三寶太監下西洋,有一寶船因為暴風,寶物飄到廣東的那個寶庫吧?」
白水仙道:「詳細情形,我真的不知道。」頓了一頓,又道:「不過,翠芳塘的客人,來來去去,形形色色,各行各業都有,所以,我或多或少也聽到一些,略知一二。」
馮虎道:「什麼一二??寶庫到底有什麼?不就是一些稀奇的金銀財寶?」他和李三石已經聽過曾柏的介紹,故意這樣說,看白水仙所知,是否和曾柏一樣。
白水仙道:「不就是金銀財寶?不就是金銀財寶?嘿嘿,如果要金銀財寶,我翠芳塘還會少?」言語中充滿自負。馮虎道:「這倒是。」白水仙接著就把三寶太監下西洋,其中一艘寶船沉沒,寶物被蒐集起來,藏在一個地方說了,跟曾柏說的差不多,馮虎頻頻點頭。白水仙又道:「有人拿金財寶當作寶,有人卻認為各種奇書密笈才是寶。那寶庫有一本『萬毒我用經』,記載了天下用毒之法以及解毒之方。」
馮虎「啊」的一聲,道:「難怪!難怪!引起這麼多紛爭,你爭我奪,就是為了這個。」頓了一頓,又道:「我聽說,之前本府有個疑案,一直未破。一個丈夫七竅流血而死,妻子嫌疑最大,但找不到妻子下毒證據,成了懸案。」白水仙心頭好像被人重重搥了一記,暗想:「馮虎看似蠢笨,竟然也會來套我的話。哼,你想套我?還要再練十年功。我倒要看看,你這蠢牛要如何套我。」
其實馮虎根本沒聽秦款款說白水仙殺害三任丈夫之事,他只是剛好想起這件懸案,白水仙做了虧心事,自然捕風捉影,胡亂聯想。
白水仙漫不經心,隨口又道:「不止醫書,還有本朝劉伯溫所撰寫的兵書。」馮虎心中一凜:「這倒是可以想辦法弄來,呈上曾大人,獻給萬歲爺。如此一來,大哥可以將功贖罪,立即復職。」想到李三石可以復職,不禁雙眼發亮,急道:「快說!快說!」白水仙道:「劉伯溫輔佐成祖萬歲爺完成帝業,所撰寫的兵書,當然是精妙的,共分一百種戰鬥方法:舉凡計戰奇戰、謀戰饑戰、間戰緩戰、眾戰避戰、寡戰圍戰、愛戰忘戰、驕戰澤戰、形戰斥戰、正戰虛戰、死戰生戰、水戰火戰,均在書中。」看到馮虎雙眼發亮,又道:「當然,寶庫也有小虎哥的最愛。」
馮虎道:「我的最愛?我最愛什麼?」
白水仙神秘一笑,道:「有一本奇書,唔,應該說是天下奇書,叫『怡春秘方』,記載了很多藥方,小虎哥不妨一聽?」
馮虎道:「妳如果說到讓我打哈欠,我就不聽了。」白水仙道:「其中有一秘方,叫『美女二笑散』,用青木香、龍骨、山茱萸、蛇床子、遠志、官桂、石榴皮各等三分。」馮虎道:「用法為何?」白水仙道:「碾為細末,男津調入陰戶。」馮虎道:「功效為何?」
白水仙道:「女情歡美,四肢困懈。」馮虎聽得幽然神往,白水仙續道:「其中又有一秘方,叫『飛燕喜春散』:丁香、香附子、石灰末、胡椒、烏龜骨、鹿茸、金毛狗腎各五錢,蛇床、紫稍花、菟絲子各一錢,麝香三分。」馮虎道:「用法為何?」白水仙道:「碾為細末,煉蜜為丸,梧桐子大小,每服一丸,津調塗於玉莖上入陰戶。」馮虎道:「功效為何?」白水仙道:「女心歡洽,情動不已。」
馮虎暗想:「你是江南六家妓院聯號總管,也是最大規模翠芳塘的老鴇,難怪妳對這些藥方特別有興趣了。」白水仙道:「其中還有一秘方,叫『金槍不倒方』,是用……」馮虎忙揮雙手,道:「行了,行了,我看起來想是需要這種要的人嗎?」
白水仙道:「可不是嗎,小虎哥威猛剛直,必有過人之處,當然是不需要這些助興了。」臉上似笑非笑,表行古怪。
馮虎道:「還有什麼稀奇的寶貝嗎?」白水仙道:「這個嘛,據我所知,寶庫有個『銅壺滴漏』,前朝之物,原置廣州城拱北樓上,是一種計時器,有單壺與複壺兩種,其中一件是『浮箭式漏壺』,高五丈七,由日、月、星、受水壺,共四壺組成。每壺都有蓋,放在階梯式的架座上。水從日壺中依次下滴,進入受水壺,壺中水位上升,小木劍是標尺,也隨之上升,觀其刻度,即知時辰。」馮虎聽得嘖嘖稱奇,忽然一拍大腿,道:「這中原之物,怎麼會到了寶庫之中?白二媽,妳說寶庫是三寶太監從中土之外帶回的寶藏,要獻給萬歲爺的,怎麼寶庫又有我们中原本來就有的珍寶和奇書?」
白水仙道:「可能是要宣揚我大明朝國威,所以帶了最好的東西,讓蠻荒之地知道,天朝上國的國力、智力、武力,都不是他們所能望其項背的。」馮虎點頭稱是。白水仙又道:「那寶庫裡不只有珍寶、奇書,還有武功密笈。揚霸天的師父無意間得到一本,揚霸天的武功,你是知道的。更別說其他更厲害的武功密笈,不知有多少人要搶。」
馮虎道:「現在問題來了,這些寶藏有多少?寶庫究竟在哪?有多少人看守?還有少人知道這個秘密?這些妳也順便跟我說了吧?」白水仙雙手一攤,道:「這我真的不知道了。」馮虎眉頭緊皺,白水仙道:「小虎哥,我比你更希望李捕頭回到府內。」語氣甚是真誠。
對於這點,馮虎是不懷疑的。李三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定期給翠芳塘方便;白水仙每個月也會給官府「平安費」,提供小道消息,線民滿佈。雙方合作已有一段時間,有說不出的默契,也無須說,更不可說。
馮虎道:「白二媽,我馮虎雖笨,但也不蠢。妳如果真有本事可以救我大哥,你要的忘憂經,我自然雙手奉上。妳若意圖派人硬搶,我把經吞到肚裡。」白水仙知他一股蠻勁,無人可比,倒也擔心他一急之下真做出什麼傻事,鑄成無可挽回的錯誤,於是道:「這個自然,我把話說明了,我白水仙生平不做賠本生意,不做沒把握的事,我不知道你的大哥在哪,但我會開始進行這件事,如果有消息,我會第一個讓你知道。等我救出李捕頭,你可要說話算話,給我忘憂經。」馮虎拍拍胸脯,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告辭了。」
次日,馮虎進府,曾柏道:「阿虎,我们今天把揚霸天提來審一審。」馮虎雙眼一亮,道:「是。」頓了一頓,又道:「這傢伙狡猾無比,每次犯案,不留痕跡;每次受審,必定翻供。如此狡猾,不知大人有何良策?」曾柏道:「你儘管把他提出來,我自有方法。」
望著馮虎漸行漸遠的背影,一個恐怖的景象卻漸漸清晰。
那是曾柏是一名小捕快的時候,奉命到案發現場,不看還好,一看險些暈倒:陰風慘慘,腥氣難聞。兩旁都是柱子,繫著二十來個四體不全之人,在那裡呼痛號楚。曾柏定睛細看,只見這些人,有的少了一臂,有的缺了半腿,有的剜去兩目,有的割去陽物,也有女子陰門上去了一片的,也有孩童沒有了天靈蓋死在旁邊的,也有腰間剜去一塊在那裡掙命的,個個血污狼藉,腥穢難聞,暗道:「這什麼意思?既把他們傷殘五體,何不索性殺了,免得受這苦楚?為何弄得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是何故?」
而如此兇殘之人,江湖傳言是揚霸天所為。
不多時馮虎押著揚霸天來到大堂,曾柏心想:「這廝雖然身強力壯,但不可再刑求,萬一又出人命,我這頂烏紗帽也甭戴了。」命馮虎準備女兒紅,烤羊肉,又命一書僮在旁搧風暖酒,另一書僮端酒,一書僮手捧羊肉,一書僮坐在小茶几旁,筆墨備妥,準備錄口供。
揚霸天冷笑一聲,道:「曾柏,你想把我饞死,是嗎?哈哈!哈哈!你刑求啊,最好把我刑求死,然後你再去找人替你頂罪啊。哈哈哈哈!」
曾柏冷冷的道:「你是仴州人嗎?」
「我是啊!」
「今年幾歲?」
「二十二。」
「你住城裡?」
「沒錯。」
「父母還在?」
「都過世了。」
「兄弟姊妹?」
「全沒有。」
「最愛喝的酒?」
「女兒紅。」
「最愛吃的菜?」
「考羊肉。」
「娶妻了嗎?」
「娶了。」
「幾個小孩?」
「兩個,一個兒子三歲,一個女兒五歲。」
馮虎一直在旁,仔細聆聽,時而皺眉歪嘴,時而抓頭搔耳,他一向尊敬曾柏,也佩服他斷案如神,審人犀利,以為一定能問出下令搶官銀的幕後指使者,發現漏洞,深入追查。但今日不知怎地,盡是問一些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事,既不問當日受尤望財之命去殺季書文,到底發生何事;也不問是否聽過寶藏大秘密,更不問是否知道李三石被抓到哪裡,心裡深深擔心,憂慮不已。
只聽曾柏道:「阿虎,押回去,明日再審。你也回去休息吧!」馮虎道:「是。」
馮虎回到住所,喝了杯茶。忽然來一個老道,鵝黃道冠,青色道服,斜領闊袖,白襪青鞋,背著一口寶劍,胸前十字絆繫蝴蝶扣,走穗飄垂。見了馮虎,念聲無量佛說:「施主吉祥,福慧具足。長白山江如是冒昧到訪,尚祈見諒!」馮虎見他一張冬瓜臉,兩道寶劍眉,一對大三角眼,蒜頭鼻,四字口,一部花白鬍鬚,大耳垂輪,身高八尺,臉生橫肉,不像道家仙風的形色。心中略微起疑:「江如是?沒聽過。」拱手道:「好說。道長駕臨,有何見教?」
江如是道:「我學過一些法術,懂得看風水。你家房上有青氣升騰,直沖藍天,這青氣與月亮氣息相通,必是極為珍貴寶物散出來的。我已經觀察幾天了,選擇在今天這樣的吉日來,就是為了能看一眼寶物。」
馮虎道:「你這不是見到我了嗎?」江如是道:「嘎?你說什麼?」馮虎道:「你說你要見寶物,我就是本屋之寶,你這不是見到我了嗎?」
江如是微微一笑,從一小瓷瓶倒出一粒丹,道:「這種神丹叫神弗,服後百日成仙;塗於腳下,越度大河大江,可以在水面上行走。」
馮虎聽到「可以在水面上行走」,雙眼一亮。江如是又從另一小瓷瓶倒出一粒丹,道:「這種神丹叫玉子,給畜生服下,畜生不死。也能避免各種兵器傷害,服用百日之後,會有仙女來服侍,還能看見各種鬼神形體,如見真人。」
馮虎對於「會有仙女來服侍」極感興趣,但一聽到「能看見各種鬼神」卻又遲疑膽怯。江如是再從另一小瓷瓶倒出一粒丹,道:「這種神丹叫還丹。」馮虎道:「還丹?還什麼?」
江如是道:「服後六十日成仙,鳳凰麒麟,長伴左右,將此丹塗於銅錢銀兩,用掉的錢當晚又會自己回來。塗在額頭上,各種鬼怪都要躲避。」說著又從另一小瓷瓶倒出一粒丹,道:「這種神丹叫回陰丹,用人的乳汁服用下去,即便九十歲的婆婆也能生小孩。」接著又從另一小瓷瓶倒出一粒丹,道:「這種神丹叫伏丹,服後立即成仙,塗在門口,各種邪神鬼怪均不敢入。」又從另一小瓷瓶倒出一粒丹,道:「這種神丹叫壽丹,服下去可活五百歲。」最後從另一小瓷瓶倒出一粒丹,道:「這種神丹叫魂丹,可以救活突然死亡三日內的人。煉丹方法是折斷亡者一顆牙,用兔血、硃砂、蜂蜜一起拌和,再以清酒、麻油、水銀,合封以六一泥,與硫磺丹用水送入,使藥丸入喉。這時死人馬上能復活;死人復活後,都說曾見到陰間使者手持符節招他們回來。」
馮虎聽得瞠目結舌,他本來就智識不高,這時更是心養難搔,蠢蠢欲動,但仍道:「道長請回吧,我沒有什麼寶物。」江如是端凝馮虎良久,也不告別,緩步離去。
次日馮虎進府,曾柏又命他把揚霸天押到大堂,開始問供。
曾柏冷冷的道:「你是哪裡人?」
「我是炞州人」
「今年二十五歲?」
「正是。」
「你住城裡?還是鄉下?」
「住城裡。」
「父母還在?」
「父親賣燒餅,母親幫人裁縫。」
「兄弟姊妹?」
「大哥幫人記帳,大姊不知去向。」
「最愛喝的酒?」
「紹興酒。」
「最愛吃的菜?」
「炒豬肉肉。」
「娶妻了嗎?」
「尚未。」
「幾個小孩?」
「兩個,一個女兒三歲,一個兒子七歲。」
「混蛋!沒娶妻哪來兩個小孩?」
在場四位書僮都笑了出來,曾柏叫錄口供的書僮拿給揚霸天確認,是否就是剛剛的問答內容,揚霸天看都不看,直接畫押了。於是曾柏又命馮虎把他押回大牢,約定明日同時同地,進行三審。
馮虎離開府衙,心中更是納悶:「曾大人這次真是有些高深莫測,怎麼問的問題還是跟昨日一樣?」回到家中,梳洗一番,正準備休息,忽有一人來訪,但見其人三十多歲,藍布褲褂,白襪青鞋,高挽髮纂;黃白臉面,粗眉大眼。他挑著一副圓籠,兩邊共是六層,扁擔頭有個釘兒,滿臉堆笑道:「這位大哥,借杯水喝,行嗎?」馮虎道:「行啊,請進。怎麼稱呼?」那人喝了一口水,又喝了一大口,覺得清甜無比,再喝了一大口,道:「我叫吳我聞。」
吳我聞把圓籠平攤在地上,道:「喝了大哥的水,想表演一下,聊表謝意。」馮虎只是微笑,吳我聞拿出一個木盒,裡面隔成五個小木格,每格蹲伏一隻青蛙,吳我聞取出一根筷子,輕敲青蛙的頭,那青蛙「咯」的一聲,馮虎不禁笑了出來。吳我聞接著以快手連敲,五隻青蛙依次鳴叫,乍聽之下,似乎雜亂,仔細一聽,好像民間俚曲,似曾聽聞,旋律熟悉,馮虎驚訝得說不出話。
收起青蛙木盒,吳我聞又取出另一圓籠,打開蓋子,裡面是個大魚缸,缸裡有金魚,紅白各三隻。吳我聞從懷裡拿出兩支小旗子,一紅一白,搖紅旗,紅金魚即隨著旗子揮動方向而游,收起紅旗,金魚靜止不動,彷彿靜候指示。換成白旗,白金魚也是一樣:旗子往左魚就往左,旗子旋轉魚就旋轉。吳我聞同時將紅白旗在兩側揮動,紅白金魚在水裡錯綜旋轉,如跑馬燈,左右上下,又交換,再交換。吳我聞再把紅白旗交叉,在魚缸上轉圈,只見紅白金魚前後間雜,一紅一白。雙手一揮,紅白旗各在兩方,紅白金魚分游兩側,完全不動,蓄勢待發,聽後指令。
馮虎看得津津有味,不禁拍手叫道:「好好好!妙妙妙!」吳我聞把圓籠收好,恭恭敬敬道:「這位大哥,我已經獻醜了,不知大哥是否有奇珍異寶,讓小弟一開眼界?」馮虎道:「該我獻寶了?」吳我聞心中一喜,眉開眼笑道:「請!」馮虎點點頭,道:「原來如此,請稍等我一下。」吳我聞差點就要跪倒在地,連聲道謝。
不多時,馮虎自廚房走出,喜孜孜道:「來!讓我招待你。看了你的精彩表演如果不招待你,實在說不過去。你要我獻寶,這就是我的寶了,這叫『黃芽菜煨火腿』,很講究,先用六個時辰熬雞湯,要老母雞,別的雞可不行。再用雲南金華火腿,先把火腿煨酥,再放大白菜,加酒釀和蜂蜜燉上半天,然後用三椒,也就是花椒、胡椒、辣椒;以及三香,那是蔥、薑、蒜,它們與醋、豆瓣等所構成的七滋八味,無比濃稠甜爛。」
吳我聞先是失望,後是憤怒,但隨即微微一笑,道:「後會有期,告辭!」
馮虎喃喃自語:「你不是要我獻寶?我的寶就是這個啊!」吃了幾口菜,低頭沉思至半夜。
次日馮虎進府,又把揚霸天從牢裡提出來,在大堂候審。
「你是阨州人?」
「我是啊!」
「今年幾歲?」
「二十九。」
「你住城裡?」
「沒有固定住所,有時廟裡,有時山裡。」
「父母還在?」
「母親在,父親過世了。」
「兄弟姊妹?」
「一個哥哥,一個妹妹。」
「最愛喝的酒?」
「狀元紅。」
「最愛吃的菜?」
「雞肉。」
「娶妻了嗎?」
「娶了。」
「幾個小孩?」
「沒有小孩。」
曾柏命在旁書僮拿來錄好的供狀,揚霸天一如前兩次,看都不看就畫押了。曾柏道:「很好,我開始問案了。誰叫你來搶官銀?」揚霸天雙眼一瞪,道:「沒有人,我自己的意思。」曾柏道:「你為何殺季書文?」揚霸天道:「季書文非我所殺,如果是我殺,李三石早就把我抓進來了。」曾柏心想:「這是實話,三石不會放過此人。」
揚霸天冷笑一聲:「你最好把破不了的案子算在我頭上。我告訴你,季書文非我所殺,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生平不否認做過的事,也不承認沒做的事。」
曾柏哈哈大笑,道:「過去三天,我三次問你,全是小事,你三天回答都不一樣,有供狀為證。小事都翻供,何況大事?可見你翻供成性,狡猾多變。這也證明了,無論你說什麼都不可信。在我的大堂,當你說什麼都不可信,就表示我說什麼都可以信。」
揚霸天還在想「當你說什麼都不可信,就表示我說什麼都可以信」是什麼意思時,曾柏問馮虎:「阿虎,本府三大懸案為何?」馮虎道:「秉大人,本府三大懸案,風不棉婚後暴斃於酒館,嫌犯兇殘殺人,頸部直斷而亡。成子欽死於自宅,死因不明,疑似被毒死。仁醫徐古青救活當地富商後離奇死亡,身上無傷。以上,是謂本府三大懸案。」揚霸天心想:「你要推給我,我不承認,你奈我何?」於是道:「這些案子全部跟我無關。」
曾柏喝道:「是嗎?你這話可信度多少?有幾分?你這三天的口供,反反覆覆,顛三倒四,誰會相信你這句『這些案子全部跟我無關』?我說是你,就是你了。我就算把你刑求至死,大家只會認為你在獄中畏罪自殺,你要試試嗎?」
揚霸天臉如死灰,原來三天問供,天南地北,看似閒話家常,與案子八竿子打不著,其實是巧妙取供,證明我說話語無倫次,毫無可信度,現在把任何罪名按我頭上,別人也信了。心灰意懶,垂頭喪氣,道:「我合作就是。你待怎地?」曾柏萬萬想不到揚霸天這麼快就低頭,原以為此人天不怕地怕,人見人怕鬼見愁,寧死也不願說出任何線索,沒想到一下子就願意合作。
原來揚霸天若是孤身一人,無懼刑求,不怕被誣陷殺人,但現在有了妻子秦款款,正所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他心有所屬,意有所託,情有所鍾,身有所寄,身子放軟,道:「你問吧,我什麼都說。」
曾柏道:「誰要你來搶官銀?」揚霸天想都不想,道:「白水仙。」
此語一出,曾柏與馮虎皆大驚,曾柏道:「不合理。白水仙為何要你來搶官銀?」揚霸天道:「為什麼?因為牢飯好吃嗎?當然是為了錢。」曾柏道:「你這謊扯太大,白水仙的翠方塘,日進斗金,何必需要官銀?」
揚霸天冷笑一聲,道:「你是明察秋毫的大人,何不把她抓來審問?」心想:「那天我被白無常打落水,款款救了我,當著李三石和我的面,說出她逃離翠芳塘的原因。白二媽人面獸心,以同樣手法殺害三任丈夫,其心狠手辣程度,遠遠在我之上。她殺了三任丈夫,被款款發現,害款款亡命天涯,無處可去。多虧遇到我,成為我愛妻。曾柏啊曾柏,你也太過可笑,要拉替死鬼也要先調查一下,你如果說別的案子是我做的,賴到我頭上,那我或許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但你所說三大懸案,我剛好知道兇手是誰,就是白二媽。哼,我就借你的方法用用,你想賴我頭上,我就賴白二媽頭上,你賴我也賴,要賴大家賴。這是為我,也是為為款款出一口氣,希望你抓了白二媽,把她刑求至死,這樣我的款款就安全了。哼,白二媽,妳想抓我的款款,殺她滅口,沒那麼容易。啊哈,妳沒想到我還有這招吧?賴在妳頭上,嘿嘿,教唆搶官銀,那是死罪。最好你死了,我的款款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膽,擔心妳會找到她,被妳滅口。」想到秦款款,心中一絲甜蜜,一份相思,百轉千迴,愛意無限。
曾柏道:「好,原來如此。是白水仙要你來搶官銀,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搶官銀。我知道了,阿虎,押下去!」
馮虎把揚霸天押回大牢,回到堂上。曾柏道:「沒想到是白水仙指使。不過,白水仙意欲為何?是否還有幕後指使人?這些都是要進一步查清的。阿虎,你先回去,千萬別輕舉妄動,也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揚霸天說是白水仙指使他搶官銀。」馮虎道:「是。」頓了一頓,道:「不知大人是否有李大哥的消息?」
曾柏道:「我已令黑白無常全力追查,你放心,三石機敏過人,一定會沒事的,你先回去吧。」
待續……
王竹語作品《水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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