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千里報喪
他們又待了些許時間:
“來了!來了!比我猜想的,慢了將近一個時辰!”
“四季上人”忽然中氣十足的說道,果然神采從眼之四角悄悄回來,不一會又是目光如炬,肌肉上也煥發著白玉似的光彩!
老和尚略一運動手腳,頗為滿意,輕喝一聲“走”!
抓起楊士麟的手臂就跑,步履如飛,一滑數丈,雙肩晃個不停,滾滾而去,絲毫沒有病象或死痊!
沿途,他兩眼炯炯,宛如鷹目,四下搜索,生怕有人跟蹤而來,發現他埋骨之處!
乾松嶺是他每年必到之地,路徑很是熟悉,輕車熟路地來到一條狹長小山谷中!
山谷寬不及三丈,狀如水溝,地下積雪初溶,異常泥濘不堪!
兩人飛快的通過,鞋履卻沒沾濕!
山谷出處,是一窪地,松樹密生,枯柯蒼勁,皆似百年之物!
谷間除中央有塊水牛般大小的磐石外,盡是拳頭大小的鵝卵石,石上是松子、松葉.當然還有白雪,半融的白雪!
“四季上人”停步,說道:
“到了!便是這裡吧:你途中沒有看到別人罷?”
楊士麟一怔,一面愧疚之色據實回道:
“後輩並沒有注意這點,我 ”
“四季上人”拂一下手,意思是算了吧,飛身到磐石前,回頭說道:
“這塊石兒不錯吧,地為褥,石為被,很好!很好!”
說著,雙手運勁一推,把大石一尺一尺的推開!
楊士麟見他雙手頻頻抖顫,眼中神采漸漸隱去,暗叫一聲不妙,趨前想助他一臂之力!
“四季上人”使勁一推,把磐石推開,說道:
“我要自己鋪褥,你暫且袖手旁觀,等一下自然要你蓋被!”
說罷,雙手如盆,宛如農夫春耕翻土,一下下把泥土挖出,仔細放好,在方坑之側!
他按步就班,神態自若
楊士麟看他手腳越來越慢,眼中光彩黯然,知道……
盞茶光景,“四季上人”挖出個四尺深坑,站在坑裡說道:“我不上去了 ”
不知怎的,楊士麟感到藏在話裡的悲哀的重量,心如刀割,眼淚奪眶而出!鼻子酸酸的,說不出一句得體的話來安慰他!
“四季上人”站在坑的 端,說道:
“你答應過我不哭,你 哭,我心也亂了!”
說著,從腰間取下“雀膽劍”,雙手奉上道:
“這口短劍是我隨身兵刃,除吹發斷金之能外,能去毒,解毒,驗毒,你留著作紀念吧!”
楊士麟強自忍著眼淚,無法開口,也無法伸手出去!
“長者賜,不敢辭!”
說著,強自放在楊士麟手裡,然後閉目伸腿平平穩穩躺下去!
楊士麟心裡感到一陣淒涼,俯首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淚水滴落在“四季上人”
的身上!
他忽然又開口,聲如細蚊,問道:
“對了!我……還……不知你……叫……什麼?”
“楊士麟!”
楊士麟急促說出,生伯他為這事,遺憾著西去!
“四季上人”嘴唇掀了兩下,喃喃念著這名字,撒手西歸……了不遺憾!
楊士麟果然沒有大哭!呆呆坐在坑旁,不時看看他的遺容,也不時的向周圍掃視,怕有人真的窺視在側,盜了重寶去,令他無法交待!
良久,才一捧一捧替他掩上,直到坑與地平!
一代武林怪傑就此長眠在這一杯黃土之中
不久,楊士麟又把磐石推回來,這裡“四季上人”或“春夏秋冬隕陽人”老和尚所要的被!已為他益上了!
將附近收拾得略無痕跡!站在磐石前低首默禱一番!
陰森森的午後,發亮的雪花、絮絮地降落,掩沒了大地的面目,為塞外的黃沙,蓋上一襲深厚的白毛氅!
這裡是 陰山。
斛律金千古絕唱,“穹廬”一曲所歌詠的地方!
那首不費丹青,璞真如畫的 “敕勒歌”是這樣的。
“敕勒川,
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
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然而在這隆冬,景象殊異,雪濃草枯,敕勒川冰凍解,陰山瀰漫在風雪裡,只剩下一條曲線在天際起伏!
線上的天,是較淺的灰色,線下的山,則是較深的色!
在一處山麓的半山腰,有間廟宇,疊石為廟,依山而建,雖談不上搪角飛蓑,但佛門南開,面對著寒外開闊原野!視界極廣,也另有一般雄偉的氣象!
再加上經年受黃沙風雪侵蝕,門牆斑爛,望之宛如年古剎!
在垂掛著冰柱的簷下,高懸一塊扁平朽木,上書“棲雲寺”三個魏體大字!
大門兩側,寫著一對短聊:
“可以棲止,
不用雲遊。”
這日,正是黃昏時候,風雪加劇,側門“呀”地一聲打開,走出一個瘦小乾枯的老僧來,看他面黃肌瘦,宛如行將就木!
但在這嚴寒天氣,卻只披一件薄薄的杏黃袈裟!
他並非去作晚課,而是出來晚眺,兩眼漫不經心地往四野一掃,兩片薄唇微微張合著,不知說著什麼,總不外“南無阿彌陀佛”吧。
驀地雙目圓睜,若有所見,目光如炬,移足到輕披銀霜的參天古木下,凝立如石,注視著山下
山腰荒徑處有個白點,冉冉而起,在漸漸高起的岩中,忽隱忽現,從消失到重現,只一瞬間,已上升了很高,身形輕靈,疾奔如飛矢,毫不費力,就像 團棉絮,因風飛舞向前!
老僧訝然想道:
“自我師徒避居“棲雲寺”江湖咸少人知,在這風雪之夜,怎會有人來呢?看她那份輕功,世所罕見,堪稱高手!”
想著,心裡微起盪漾,終年山居寂寥,倒希望生些事故!
須臾之間,白點顯為人影,已走完上山的絕徑,到得寺前的三尺短垣下,老僧躲在樹後,微一探頭,看清來人是個帶劍的年少後生,面帶戚容,雙目惺鬆,那是跟僕僕風塵無關,倒像是對酒微蒸的神態!
少年在短垣下輕輕一縱,捷如仙猿貍貓,飄落寺門前,俊目迫不及待地搜尋匾額,當他看清“棲雲寺”三字,輕輕一嘆,心情似覺無限輕鬆!
那是說,總算是讓他找到了!
黃衣老僧見來人是小小年紀,有些身手,不由動了咳念,暗起好勝之心,心想拜山求教,豈可如此無禮。
不由鼻孔噴出兩道冷氣,緩緩由樹後轉出,悄沒聲地立在少年身後!
那少年也真了得,立覺有警,突然回身,就在這旋身之際,有股沁人肺脾的清香,隨之而起!
老僧一嗅,雙眉輕皺,拂然不樂,付道:
“小小年紀,在這深山,尚且身帶香囊,若在通楊大街,繁華都會,豈不塗脂抹粉,可見他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眼皮一翻,精光四射,冷冷說道:
“你是何人,因何來到這棲雲寺?”
少年趨前一步,抱拳為禮,恭敬急促言道:
“後輩姓楊,草字士麟,敢問 ”
說著,頓了頓,好似有無限戚楚,兩目也濕潤起來,又道:
“敢問寶剎……寶剎是否就是……“春夏秋冬陰陽人”老禪師駐錫之地!”
要知“春夏秋冬陰陽人”本名“四季上人”,只因與“不倒翁”朱儒賭技失手,依約改了名號,此乃奇恥大辱!
黃衣老僧一聽楊士麟直呼恩師法諱,宛如火上加油勃然大怒喝道:
“好大膽,競敢侮辱我恩師,“春夏秋冬陰陽人”,豈是你叫得的!”
楊士麟一怔,不知錯在那裡,這名號乃老和尚初相見時親自對他自稱的,當場楞住!
他自在千松嶺受老和尚臨終重托,不辭辛勞,冒著“芝精”吐香,危及生命的大險,千里奔波,前來報喪!
這些日子來,眼看“芝精”隱隱發作,體泛奇香,總算不辱使命,如期趕到“棲雲寺”,不料,劈頭為這黃衣老僧斥為侮辱師門,教他如何不莫明其妙!
黃衣老僧見楊士麟傻頭傻腦,一聲不響楞在那裡,厲聲斥道:
“貧禍乃恩師“四季上人”關門徒弟 北昆,你是何人門下,前來何事?快說!”
楊士麟聽過這名字!聞言急於將來意說明,因道:
“敢問法師同門師兄在否,在下受“四季上人”之命……”
北昆和尚哼了聲,道:
“你現在改口了,哼!你在何處,遇到我恩師,可有信物為憑?”
楊士麟悲傷當頭,無心計較老僧的態度,乃說不得從行囊裡,取出那把“雀膽劍”,說道:
“諾!此劍是“四季上人”長者親手所贈!”
北昆一見本門至寶現形,登時神容一肅,侮慢之意全收,必恭必敬,直挺挺跪下,連聲謝罪,口稱:
“弟子不知法使駕到,有失迎接,恕罪!恕罪!”
說罷,叩了一個響頭!觸地有聲!
楊士麟自入江湖,何曾遇到過這種場面,見狀無限惶恐,慌忙左避,一面伸手欲將此北昆扶起。
不料,北昆死也不肯起來,又叩了兩個響頭!
這當口
由寺側面山崖石洞裡閃出一僧,頭如麥鬥,壽眉高聳,滿臉紅光,獅鼻海口,顧盼生威,身穿腥紅烈火袈裟!
他一見到“雀膽劍”亮相,來不及問明師弟是何緣故。亦拜倒在地,說道:
“西峒來遲,罪該萬死?”
楊士麟不知如何,忙道:
“兩位大師請起!”
兩僧見本門信物尚未收起,那敢起身?抵死不肯,同聲齊道:
“東岱、南乘,雲遊他去,不在寺內,吾等兩人,待命在此,法使有何法諭,即請頒示!”
楊士麟神態肅然,強忍著淚聲音淒楚道:
“四季上人,他老……人家……已……經……過……去……西歸靈山了!”
這時,山風低吟,松韻淒清,似亦哀悼這一位大師的西去!
北昆僵了片刻,驀然火爆的性子發作,跳將起來,虎吼一聲道:“豈有此理!”
怒目瞪著楊士麟,但一看到“雀膽劍”在逐漸入夜的暮色中閃爍的藍光,才又清醒過來,拜倒在地!
西峒佛法較深,不露悲淒之色,木然說道:
“無明宿美流轉,太和合而成身,阿彌陀佛,吾師法體又歸樂土!”
聲音之中自然而言流露出高僧的面目!似己看透生死界!
北昆滿眶熱淚,強忍悲懷。言道:
“敬請法使將先師死況見示!”
楊士麟淒然四顧,古寺肅然,牆垣不語,山下風雪低嘯,雲飛過眼!這一切對“春夏秋冬陰陽人”該是熟悉的吧!
他抬頭望天,語音低沉,像說著一件遠古以前的歷史:含淚敘述那天夜裡的經過!
從自己偶然路過,得遇“四季上人”撲跌在地,出掌解危起,直至埋骨贈劍止!
西峒始終木然!
北昆一邊聽著,眼淚潺潺沿頰流下!
兩僧聽罷,低頭尋思,久久不作 詞,半晌,不若而同地互相望了一眼!
北昆兩眼直視楊士麟沙啞其聲問道:
“據法使所說,先是思師,已受重創撲倒在地,然後.天山妖婦師徒兩人由屋內縱出,出手欲置恩師於死地,是也不是?”
楊士麟一怔,不知緣何有此一問,只得據實點頭!
西峒開口道:
“恩師先為法使“舍利灌頂”,重托法使來此報喪,臨終之際,再以“雀膽劍”相贈,言明此劍為法使所有,而非以此劍作為信物,其後“雀膽劍”仍歸鄙派?”
楊士麟愕然,付道:
“他作難道,疑心我想吞沒寶劍?”因道:
“四季上人前輩要在下收劍留念,曾言道:“長者賜,不敢辭”,在下固辭不獲,只得從命,此物既是貴派重寶,還以物歸原主為是,免得在下保管不周……”
北昆連連搖首道:
“先師遺命,吾等何人,豈敢抗命,只請法使收起,好便吾等起身!”
楊士麟恍然大悟,原來有這麼一條規矩,難怪他們不敢起身,當下連忙將劍收藏於背後衣包之內!
北昆、西峒兩僧起身!
北昆似因極度的悲憤,怒火無處發洩,突然轉身,氣貫臂端,遙向身後參天古木,拍出一股腥紅狂 ,“血掌印壁”!
大樹由中幹折斷,“嘩啦啦”飛起,滾落下山,“嘩”聲回音在空曠中激盪,歷久不絕!
楊士麟想道:
“好火爆的性子!”,不由楞住了!西峒說道:
“乞請法使將寶劍賜予貧僧一觀?”
楊士麟好在自己沒有半句談話,便待把“雀膽劍”交給西峒和尚驗看!
那知西峒和尚把門戶一擺,說道:
“就請法使遙擲給貧禍吧,不敢勞煩貴步!”
這無疑是想試試對方功力,究竟有無能力,硬接符國夫人一掌,為他恩師解厄。
楊士麟漸知對方起疑,不好太裝怯懦,當下單手握住劍端,掌心一吐,“雀膽劍”
宛如電光流矢,激射過去!
他自得“四季上人”為他“舍利灌頂”,無疑承納老僧數十年修為功力,加上“九莖芝”精華已半數收為已用!
其內外功豈只倍增?是以雖然在芝精隱隱發作之際,挾勁一揮,亦自有萬鈞潛力隨之而起!
西峒辨聲便知厲害,不敢硬接,連忙拔身急旋,飛遲五尺,藉勁卸力,反手一抄,堪堪抓住,那手尚覺發麻,暗叫一聲:
“此子功力不在我下!”
兩只銅鈴巨目,不覺瞪住楊士麟,奇怪他那來的這股勁道!
北昆趁楊士麟擲劍之際,出其不意發難,駢指為劍,一指化三尖,殞星飛電般的急點楊士麟胸前三大穴,可謂姦惡毒辣之至!
已失去出家人的立場與形象,對剛才跪地,痛苦流涕,判若兩人!
楊士麟被人不告而戰,驀然胸前生寒,疾然收胸後退,端的疾快無論,同時左手本能一絞,連封帶拆,乃是六盤老樵“河圖十三式”中的“除草務盡”!
在這一閃一爍中,自然流露出名家應有的“疾”、“準”、“狠”!
無疑已證明其身手造詣非凡,確有硬接符國夫人的功力!
雖則他當時用的是“二元會一”,而目前的功力,乃是“舍利灌頂”以後的事!
不料
西峒、北昆一認出這少年的門戶,乃“六盤老樵”一路的,不覺同時“呵呵”大笑,笑聲中混合著悲憤和欣慰,齊聲喝道:
“好大膽的狗賊,膽敢冒充本門法使,老衲一時不察,幾為所愚!”
楊士麟立加戒備,為之愕然的再道:
“兩位大師,何出此言?”
西峒濃眉一聳,步到楊士麟左側,隱作包圍挾擊之勢,喝道:
“小子,你受何人指使?因何到此?在何處盜得恩師“雀膽劍”?快快從實招來,老衲念你小小年紀,這身功夫得來不易,或可饒際 死!”
楊士麟一聽他們不願相信“四季上人”已亡故,正事不計較,自往支節上生是非,真乃愚不可及,氣上心來,勉強忍住,抗聲辯道:
“我受“四季上人”前輩之托,前來通報他埋骨之處,寒天雪地,途遙千里,對你等有何所圖謀的.大師等若不快快起程,到固州城外,乾松嶺上去取回本門至寶,反倒在此無事生非,豈是智者所為!”
“要知錯過三月之期,“四季上人”法體腐化,至寶隨之而去,豈不懊悔莫及?”
西峒法師看他辭意誠懇,不似有詐,想道;
“恩師把秘笈寫在肚皮上此事除我師徒數人外,再無人知道,他從何得知呢?莫非……”
想著有些道理,便點了一下頭!
楊士麟暗自戒備著怕他們反撲,冷眼望著兩人詞色,又道:
“再說“四季上人”是何等人物,若非慘遭不幸,隨身寶劍怎會為外人取得?”
西峒法師一聽,又點一下頭,遙視他四弟探詢意見,北昆冷笑道:
“好狂徒!好伶俐的口齒!我且問你,天山派妖孽裡只有符國妖婦和羽扇倩女,再沒邀約其他高手?”
楊士躪閉目反思,那晚情形,說道:
“區區只是巧遇,見‘四季上人’由樓上摔跌下來,急想扶持,只見到兩個女人!
宮商公子,未見現身!”
“好,你既知吾師功力超凡入聖,試想符國夫人師徒兩人豈是恩師對手?思師何至於撲倒在地,聽任宰割,要你這‘年青俠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楊士麟為之語塞,想道:
“話雖有理,但,‘春夏秋冬陰陽人’分明是身受重創……”
西峒法師更符合他師弟道:
“師弟之言,甚是有理,看你如何自圓其說,還我 個道理來?”
楊士麟並不知道符國夫人‘請君入甕’的毒計,叫他如何想得出?……
“我是中間插入,前因結果,我也不知,總之‘四季上人’由我埋葬入土是實!”
北昆法師踏前一步,朝指著道:
“小子,你說宮商公子,當時不在場,依貧禍看,亦未可信得,久聞宮商公子是著名的淫賊,隨身攜帶迷魂香囊!”
“你身有香味,可見宮商公子便是你!”
可笑他一下把楊士麟當作“六盤老樵”的傳人,一下把他當作天山派門下,不知自相矛盾,還自振振有辭,假如楊士麟使出“小戈壁飛雲絕沙掌”來,也定規又將他列歸西夏國師冷若冰的門人了……
楊士麟急道:“那裡,我是因為……”
但是,一想兩下眼看行將翻臉,他們不願承認師尊已死亡,豈可把自己是“菜人”
的秘密和盤托出,便把話頭勒住……
北昆法師踱到一株古木旁邊,縱身一躍,扯下一節兒臂粗細的枝柯,雙手如刀般的削去小枝橫柯,剎那間便成了一把木劍,掂了掂甚是合乎言道:“不必多言,拿命來就是!”
楊士麟尚不願放棄他們的誤會,急道:
“且慢!法師請想想,如果宮商公子是我,有鄙人的功力,那麼符國夫人豈無法勝得了‘四季上人’?……”
他急於自辯,想就事論事,以子這矛,攻子之盾,證明自己不是宮商公子,那知聽在兩僧耳裡,除自吹外還帶損人,把“四季上人”都貶低了。
他們是師徒,豈能容外人如此當面輕蔑恩師?
現在壞就壞在他人有異香,視他為非正人君子,任何舌翻蓮花,也不入他們耳中!
當下北昆法師嗔生怒火在胸,喝道:
“狂賊!休想以口齒為勝,我倒要看看你手上有多少能耐?”
一語方了,身形拔起,先是一佛升天之勢,施又化為“初採金宮”,欺敵近身!
楊士麟但覺一縷勁風當胸襲來,心知這種看似平常招法,可虛可實!最是輕視不得!
因為無心與他們糾纏,在於戈上見高下,輕輕一縱宛如脫弦之箭!躍向圈外,同時再道:
“兩位何不……”
話只說了一半,身形尚未著地之際!忽覺側面人影一晃,原來是袖手一旁的西峒法師以為他要兔脫,趨前摘截,擋住去路,成了前後包圍之勢!
好個楊士鱗,“四季上人”一番“舍利開頂”之功,真沒白費,雖然是用來對付他老人家的徒兒!
只見他左手一封,橫護前心,使出“貝龜吞沙”,右手以指化劍,挺肩出作個“舉火燒天”之勢,“河圖十三式”的“卿雲縵兮”,蓄而不發,同時繼續說道:
“……隨我……”
那招“貝龜吞沙”乃是“小戈壁飛雲絕沙掌”三大秘招裡,唯一守而不攻者,乃是用來防止北昆法師的突襲!
自是含有弭兵之意,圖個善罷,至於“卿雲縵兮”停弓止步,不刺西峒法師,也是為了同樣道理!
不料,北昆法師見獵心喜,如影隨形,捷如飛龍追到,一見敵方含勁不吐,自失先機,但不但不領這份與他恩師的香火情,反而暴然怒道:
“好大膽?”
當下一化劍式,使出師門無上“涅傑神劍”,聲勢咄咄逼人,隱然有一擊碎乾坤的殺機,再求必得:也不知他是恨從何來?
楊士麟心知對方雖是折木為劍,但貫以真力,同樣有摧石裂金之能:
不敢輕出肉掌“貝龜吞沙”一吐便收,身形滑如蛇鰻,溜到“棲雲寺”匣額之下,倚門而立,嘴裡仍然說道:“……到千松嶺上……”
西峒法師因為楊士麟“卿雲縵兮”,並沒出手,又無兔脫之意,自無與師弟聯手之理,立在一旁暗自吃驚,襯道:
“何物小兒,身形疾快若此,這份輕功,只怕還在我師兄弟之上?”
北昆法師一襲無功,頓失敵蹤,心下微凜,那還有心聽楊士麟辯解!劍下一招“斷七超度”攔腰便掃
楊士麟腳下走“坎”位,奔“離”宮,運勁出掌,一記“日落平沙”,劈敵左肩,還自克盡已責的喊道:
“……一察虛實……”
北昆法師充耳不聞,見這小賊一味閃避,居然在劍下走過三招,令他這張老臉往那裡擺!一股與生俱來的好勝之念,油然而生,吐氣開弓,“血掌印壁”應聲而出!只求能搏勝這小賊:
楊士麟一見紅色掌風襲來,突然記起,當日在“寺前集”上,與老和尚倒地之際,便是以這種掌力,跟符國夫人的“黑砂掌”對抗,可見必是一種厲害地神功!
這念頭在他腦裡一閃即逝,當下不敢硬與對掌2懸崖勒馬,淬然收掌讓過,腳下變位,其間千鈞一髮,已來不及說話:
“血掌印壁”,衝破“日落平沙”的前引風柱,襲在寺門上,赫然留下一個腥紅手印!色澤鮮紅,嬌豔欲滴!
北昆法師趁他這身形凝滯之一瞬,“涅傑神劍”威力暴增,嘯風銳利,猛截他的“膺窗穴”!
楊士麟扭腰,微微側身,一招“飛石流沙”劈將過去,輕重恰好,使得極有分量,又道:“……再行定奪,如何?”
這句話,他繼繼續續分幾次講完,無奈北昆已動了真火,不管有理無理,已失去理智,就是聽不進去,只聽他喝道:
“少廢話!”
“涅傑神劍”威力再增一分,頓時鋒芒畢露,宛如春蠶吐絲,縷縷不絕……
劍走“三位定尊”之式,兩斜一正,左削、右砍、中刺,把楊士麟身形鎮住,不使他逃出劍網!
“涅傑神劍”乃取佛家普渡眾生之義 招式之精微,堪與“河圖十三式”相匹敵!
楊士麟輸在徒手,北昆法師第一招“初探金宮”,本是“門戶招”,除試探對方功力深淺之外,暗有先禮後兵之義:
當時要拔劍出鞘是來得及的,無奈楊士麟無心訴諸武力,怎知現在變成了無功反而有罪,他們心中究竟存了些什麼及主意!
有個原則,他 定不能含乎,身為“菜人”絕不能落於人手,他本作愛烏及屋之心情,對老和尚的徒兒是多麼親切。
但,他們又是多麼陌生,以多次坐失良機,令他心寒意冷
方才,北昆法師罵他“好大膽”,有大半便是看,他未曾拔劍!
如今他在敵人劍幕下,危機百出,險象叢生!悔不當初!
北昆法師得理不讓人、直於致他於死地,陡的口誦“阿彌陀佛”,飛縱躍起,雙足急踹如擂鼓,“亂擲蒲團”,專踢小腹各大穴,手中本劍 溜火星矢射,直截中胸!
楊士麟全身後仰,使出“鐵板橋”工夫!
北昆法師喜叫一聲,腳下原招不變,最後來個“羅漢掃黨”挾橫掃千軍之威,踢向楊士麟下盤“環跳穴”!
楊士麟使出“鐵板橋”就自知要糟,自己成了死靶子了,陡地氣貫丹田,蹬腳向後畢直射去,堪堪避過 險!
駐足一旁觀戰的西峒法師,忘其所以,海嘯似的吼叫一聲:
“好!”
楊士麟在後縱之中,用力過猛,眉心見汗,再者心中急忿難平,突然腦門發昏,星目越發惺忪,周身香味越盛,順汗線外溢……
北昆法師當風聞到,令他一怔,以為對方使壞,用了迷香!暗嗅一口,可是渾身舒泰了無異狀,不覺暗道:
“這是什麼功?”,木劍毫不留情的刺出!
楊士麟得此一緩,腳下卻略呈疲憊,暗道:
“糟了!芝精將要發作了……”
北昆法師又捉住這一瞬即逝的良機、右手疾伸,劍發如電,一記“犀牛望月”,直扎下他的丹田穴:
楊士麟自知再事閃避,後禍無窮,要讓人分而食了,大快朵頤也!說不得氣貫雙臂、左右開弓,“日落平沙”和“飛石流沙”,宛如狂風驟雨,沙飛石走般的激射而出,同時嘆道:
“罷了,不亮劍是不成了!”
鍵腕突地縮回,搭上腰下的劍柄上一
北昆法師見掌風非凡,銳不可當,露齒狂號,更激發起他的鬥志:刺出 招睥睨一時的“九橫奪命”,迅如電光石火,削敵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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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5-18 09:27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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