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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3, 01:23 AM   #608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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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b

  這一劍是刺向白日鼠與飛天玉狐之間,正是離門劍的起手招式,周洛心下一急,心道:
  “這白日鼠提到我爹爹,莫非他知我家的仇人是誰,離門劍何等神妙,他要是死在她的劍下……”
  說時遲,那飛天玉狐早巳大喝道:“決退!”右手一揚,便見白日鼠身形飛出!原來飛天玉狐見她出手不凡,就知厲害,一劈空掌將他迫退!
  白日鼠就地一滾之頃,已拔出了兩柄彎刀,飛天玉狐卻呵呵笑道:
  “小妞兒,你出手這一劍當真不錯,是誰門下,快跟大爺說了。”
  那黃衣少女哼了一聲,說:
  “你連我這劍法也認不出,還有臉問,餵!你們究竟是做什麼的?”
  周洛看出她手雖是離門劍,但顯然是初學乍練,不然那白日鼠早沒命了,心下盤算道:“我怎生擒住他,問個明白?我正踏破鐵鞋無覓處,別被她殺了。”
  那白日鼠卻不知厲害,嘻嘻笑道:
  “美人兒,怎你倒還聽不明白,你要是嫁給了我們大爺,你這 生便享福不盡!”
  那黃衣少女杏眼圓睜,白日鼠話聲未落,身形一晃,尚未撲到,已是劍氣如虹,眨眼已將白日鼠圈住!
  白日鼠往旁邊一倒,立即滾動起來,兩柄彎刀盤旋飛舞,封得風雨不透,周洛瞧得一怔,離門劍雖然了得,但厲害的乃是指東打西,攻前刺後,變化萬千,這白日鼠施展地趟刀,背脊貼地,身後和左右不受攻擊,離門劍無形中減少了 半威力,她初學乍練,必然一時勝他不得。
  果見黃衣少女雖然劍似梨花朵朵,花雨繽紛,卻劍劍皆被白日鼠擋開,而且肘腿盤屈滾進,還能向她攻擊,厲害的是他刀刀攻下盤,迫得她不時回劍對守,但雖說如此,白日鼠卻不能近得她身去,五七招後,立即有些手忙腿亂。
  那黑面虎一見不好,便要上前,卻見飛天玉狐一擺手,說道:
  “且慢,多瞧她幾手,咦,她這劍法怪得很,竟看不出是何門派?”
  哪知飛天玉狐這一阻止黑面虎相助,一時間託大,那黃衣少女早看出白日鼠的弱點,一劍向腳頭疾刺!
  白日鼠彎刀盤旋,右手刀架開劍,左手刀斜砍腳踝,卻怕傷了這美人兒,刀巳砍出,倏地 翻腕,變砍為勾,只道黃衣少女這一下非倒地被擒不可。
  那知他這一刀砍出,即便不變招,也傷不得她。
  變招慢得一慢,只聽黃衣少女一聲嬌叱,劍尖之上陡然吐出五朵劍花,聲聲龍吟,那五朵劍花像陡然炸開來一般。一又化五,立時將白日鼠全身罩住。
  說時遲,周洛一見她將離門劍的威力發揮出來,就知不好,正要搶出相救,卻早聽白日鼠一聲慘呼,左腳齊筋巳斷,飛天玉狐和黑面虎巳自左右搶到,黑面虎一拳搗出,虎虎風生!飛天玉狐左手一引,右手擒拿,便奪寶劍!兩人竟是空手入白刃,顯然武功都在白日鼠之上!
  黃衣少女一縮身,短劍顫動,退而復進,分取兩人,只見一遭銀虹自她頭上由左而右快如電閃,左挑飛天玉狐,右刺黑面虎!
  兩人也端的了得,左腳點地,齊一滑步挫腰,便已讓過,但都吃了一驚!眨眨眼間,三人巳走了兩個照面。
  周洛見白日鼠僅是斷腿,留得性命,這才放心,若在平時,他豈有不助黃衣少女的,但現下知要尋仇人,便在這幾人身上,自不願露出形藏,且知黃衣少女以前武功巳極是了得,何況現又得黃粱道人傳授,這些人絕非她的敵手,是以便不動彈!
  這三人一動手,那黃粱道人卻仍酣睡不醒,廟外的十多個漢子巳奔了進來,把白日鼠抬過一邊。
  忽聽黑面虎大吼 聲,拳出如風,遙遙一拳搗出,相隔黃衣少女有七八尺,那知拳風竟是凌厲之極,黃衣少女身形一晃,她短劍正刺向飛天玉狐,一時便失卻準頭,飛天玉狐呵呵大笑,道:“撒手,小妞兒,大爺我不傷你!”倏地欺身,右手五指箕張,向她右腕拿到!
  周洛驚得霍地站了起來,但他卻末上前,只見黃衣少女一聲冷哼,右腕縮得快,吐得更快,劍尖上早吐出五朵劍花,立將飛天玉狐的一條右臂圈住,眼看他這條右臂登時便要廢了,卻聽黑面虎早又虎吼一聲,左手拳巳連環搗出,勢如狂飆!
  那黃衣少女巳知他拳風威不可當,迫得撒劍躍退,三人身形一錯,便巳各在一方,那飛天玉狐卻早驚出一身冷汗!
  但周洛卻驚得發呆!原來他知黃衣少女絕不會落敗,驚的是他看出黑面虎使的竟是他師門的十二神拳!
  要知那十二神拳,乃是他師門的護法神拳,唯有掌門人始能得傳,這黑面虎從何得到傳授,這不是怪事麼?
  他正驚訝間,忽然短牆上飛落一人,也便是院中三人錯身分開的剎那,那人長衫飄飄,儒服儒巾,周洛早看出是藍田所見的那書生,亦即是黃梁道人的傳人。
  那書生飛身而下,似向周洛微微 笑,正想他這一來,飛天玉狐等人那是敵手,不料他卻向飛天玉狐等人一拱手,朗朗笑道:
  “原來是胡莊主,在下這姪女不知,多有得罪。”
  那飛天玉狐雖然不認識這書生,但見他飄身而下的輕身功夫了得,又聽他稱黃衣少女是師姪,可見武功更高,那十多個漢子都驚得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飛天玉狐不愧是個頭兒,面上絲毫不露驚慌之色,也一曲拳,道:
  “好說,尊駕貴姓,怎識得在下?”
  黃衣少女氣得跺腳,道:
  “師叔,這般人欺負我,嘴裡不干不淨。”
  書生朗朗一笑,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怎說不干不淨,去罷,師叔我自會替你做主。”
  黃衣少女氣得臉也紅了,說:
  “師叔,你……”忽地一跺腳,轉身在牆邊解下馬匹,立即躍馬衝出廟去!
  書生朗朗大笑,道:
  “女孩兒家總是靦腆,各位見笑了。”
  廟中各人都驚奇萬分,周洛更是驚愕:顯然那白日鼠的話他己聽得,怎麼他非但不惱,竟會說出這種話來?飛天玉狐本來心中正七上八下,也是驚得目瞪口呆!
  卻見那書生笑盈盈,向飛天玉狐說道:
  “西羌之地,提起你胡莊主,便三尺孩童也認得,在下如何不識,只可惜無緣識荊,今日幸會,在下黃奇有禮了。”說著,又一拱手。
  飛天玉狐一抱拳,道: “原來是黃兄,過獎了。”
  周洛這時,方知書生的姓名,心想:“他明知這飛天玉狐不是好人,怎倒以禮相待?”
  正奇怪間,卻聽書生道:
  “胡莊主,不瞞你說,適纔這位兄台之言,在下已聽得明白,我這位姪女自幼喪父,在下又是飄泊江湖,帶在身邊,大是個累贅,胡莊主英雄了得,又是一表人材,既本嫌我這姪女醜陋,願結秦晉之好,在下求之不得。”
  他此言 出,周洛不由氣往上撞,心想他師兄臨終以這黃衣少女相托,若怕累贅,不管她也罷了,怎麼將她嫁給匪人,豈不誤她終身?
  周洛心下大是不平,暗道:
  “那老前輩也曾托我照顧,放著我在,豈容你這般斷送她終身。”
  那飛天玉狐早是大喜過望,又聽書生贊他,更是得意忘了形,驚疑之心去得乾乾淨淨,大笑呵呵,道:“既承黃兄不棄,今後你我多多親近。”
  那黃奇竟像迫不及待,又道:“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便今晚成親如何?”
  周洛氣破了膽,暗裡哼了一聲,卻聽那飛天玉狐道:“黃兄吩咐,敢不遵命。”
  那黃奇笑盈盈,道:“如此,今晚在下便送我那姪女前來,事不宜遲,便請莊主返莊準備一切,不過麼……”
  那飛天玉狐已是喜得口也合不攏來,像是怕那書生變卦,忙上前道:
  “黃兄但有吩咐,我無有不遵。”
  書生點點頭,道:
  “一者敝師兄臨終之時,托孤於我,他只有這點骨血,若不風光風光,難慰敝師兄在天之靈,二來莊主是個響噹噹,有頭有臉的人物,若然草率了,你我面上都不好看。”
  飛天玉狐呵呵笑道:
  “應該應該,我這就回去安排,專等黃兄送親前來。”
  書生一拱手,道:
  “莊主請,這半日時光,可緊迫得很,你我是一言為定。”
  飛天玉孤身後那十多個漢子,早上前一陣恭喜,那知飛天玉狐卻喝道:
  “你等還在此做甚,還不趕快辦事。”
  隨分派各人,除命兩人趕緊回莊準備酒筵,拾掇洞房之外,餘外諸人立即快馬加鞭,分頭遍請數十里內有頭有臉的人前來,然後才向黃奇告別,喜滋滋上馬而去。
  那黃奇待這些人出廟去了,忽地朗朗長笑,轉過身來,向周洛道:
  “周老弟,今天你可來得巧啦。”
  周洛一怔,原來他早認出了,他心裡氣憤之極,哼了一聲,道:
  “不錯,是我,當真是巧得很。”
  那黃奇大笑道:
  “怎麼著,周老弟,你不高興?今天是我那師姪女于歸之期,大喜之日,想我那師兄也曾托你三事,是以不但我了了心願,便周老弟你,不也一朝都了了麼?”
  這黃奇不提老人所托三事還則罷了,他一提起,周洛心中怒火又升,哼了一聲,道:
  “在下雖是武林末學,年紀又輕,但老人家所托三事,卻也不敢忘記一件。”
  那黃奇朗朗大笑,道:
  “周老弟一諾千金,可敬得很,可見我那死去的師兄,眼光倒是不錯。”
  周洛道:“在下倒也知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書生道:“好得很,周老弟,且同我到舍下一行。”說著就來攜周洛的手。
  周洛本待不去,忽然想道:“我豈能眼看那黃衣少女下嫁匪人,既要設法阻止,自該與那黃衣少女一見。”
  想到那黃衣少女巳知飛天玉狐等人皆是匪類,這才更是氣極而去,今要設法阻止,唯有從她身上著手,教她遠走高飛,要知這書生的武功已是他親目所見,要想反對,明著休想能夠。他心中想罷,便道:“好,在下正要向她道賀。”
  黃奇看著他,大笑道:“這就是了,周老弟,這就跟我走。”
  周洛忽然想到地上酣睡的老道,看時,仍然鼾聲不絕,心想,這黃奇可惡,但這老道若當真是黃梁道人,我怎可失之交臂。”
  便道:“不敢請問,這位道爺可是令師黃梁老前輩麼?”
  黃奇微笑點頭,道:“不錯,正是他老人家,周老弟,你放心,今晚便由他老人家主持婚禮,還怕見不到麼?”
  周洛聞言又是一怔,這黃粱道人分明一直酣睡未醒,怎說由他主婚,難道是他老糊塗了。
  任事都由他這徒弟做主。又想:“哼,便是黃梁道人做主,今天說什麼也要阻止,絕不能斷送了那黃衣姑娘。”
  周洛更不言語,隨在黃奇身後,出得廟來,那知黃奇向城內走去,而先前那黃衣少女躍馬去時,卻分明是向城外去的?
  心下疑惑,心想:“且看他帶我去何處?”一直走過了兩條街,巳到貴德城熱鬧的處所,商家店舖鱗次櫛比,黃奇直向一家估衣店走去,周洛暗想:“莫非他在這裡落腳。”
  只見店主迎了出來,說:“客人請進,小店羌漢衣裝,無所不備。”
  黃奇道:“正要買套漢裝衣衫。”回頭向周洛招手道:“周老弟快來。”
  原來周洛因是衣不蔽體,又破爛又骯髒,簡直連個乞兒也不如,是以遠遠便站定了,且聽兩人談話,知此間不是黃奇所居,便不願走近,待聽黃奇出聲呼喚,只得上前。
  黃奇指著周洛,向那店主說道:
  “便是我這位兄弟穿用,店家,只管取最好的來,顏色且要鮮明些。”
  店家道:“莫非是要吉服麼?”
  黃奇道:“正是吉服。”
  周洛心下正不齒其為人,怎肯接受他買的衣衫,忙道:
  “且慢,在下無功不受祿,萍水相逢,怎敢便領重賜。”
  黃奇呵呵笑道:
  “周老弟武林俊傑,怎倒這般不爽快。”周洛始終沉著臉,道:
  “哼,我武林中人,講究的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重的是仁義,可不重衣衫。”
  黃奇被他出言譏諷,竟無半點惱意,反而哈哈大笑道:
  “周老弟說得雖是,但今晚可是吉日良辰,人有不同,再說麼,周老弟,你這般衣衫襤褸,又怎能入莊。”
  一言將周洛提醒,心想:
  “不錯,我雖可助那黃衣少女事前遠走高飛,但白日鼠等人分明與我血海深仇有關,我仍要入莊一探,當真這般模樣,實不便前往,現今好不容易有了些端倪,我豈能放過,倒不必為小節而壞了大事。”
  想罷,便道:“既如此,在下多謝,只是粗布衣裳便罷。
  黃奇道:“這卻不可,粗布衣裳,對我那姪女面上,卻不好。”
  周洛不願再說,這時店主早捧了一套衣物,大概他巳看清,周洛赤著一雙泥腳,是以連鞋襪具全。黃奇算了銀兩,取過那一包衣物,這才帶周洛出城。
  行了兩里多地,來到一條小河邊,周洛老遠便瞧見河邊有數間茅屋,黃衣少女所騎的那匹馬,正拴在屋邊樹上。便知到了地頭。一會到了門前,周洛正盤算向那黃衣少女如何言語,那黃奇已在叫道:
  “莊蓉姪女,你瞧這是誰來啦,貴客臨門,還不快出迎接。”
  那知連叫了數聲,也未聞黃衣少女應聲,周洛這時才知那黃衣少女名叫莊蓉,心道:
  “你這般誤她終身,她還會睬你麼?”
  黃奇已含笑轉身,道:
  “周老弟請稍待,我這姪女多半是害臊,待我命她前來迎接。”
  說著,巳推門進室去了。
  約過了一盞熱茶功夫,黃奇才再出來,果然身後跟定莊蓉,她目光與周洛一接觸,立即垂下頭去,而且臉蛋兒紅了,當真像是不勝羞澀。
  黃奇哈哈大笑,道:
  “這有什麼好害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況你爹爹有命,而今是千里有緣。”
  那莊蓉兀自不抬頭,半晌才叫了聲:“周大哥,請進。”
  周洛察聲觀色,大是詫異!怎麼她只是羞,沒半點惱,難道這黃奇入內一會功夫,竟已將她說服了?
  當下也不言語,昂然而入。只見那幾間茅屋雖甚簡陋,但甚整潔,那黃奇一指桌上衣包,向莊蓉說道:
  “他的衣物全在這裡了,你非世俗女兒,這裡又無庸僕,說不得,只得由你侍候他沐浴更衣。”隨轉向周洛道:
  “周老弟,今晚便是良辰吉期,要辦的事多得很,我要失陪了。”
  周洛巴不得他走,忙冷冷地道:“請便”。
  黃奇微微含笑,即刻作別而去,屋中只剩下周洛和莊蓉兩人,她兀自低著頭抓弄著衣角,遠遠站在屋角。
  周洛聽了聽,確知那黃奇已去遠了,心想:“現下事不宜遲,我不要說,怎對得起她死去的爹爹對我的一番恩德。”
  但她固是羞赧不勝,周洛卻也不好意思啟齒,兩人沉默了半響,周洛忍不住了,才鼓起勇氣說道:“莊姑娘,你當真答應了婚事。”
  那莊蓉像是不自覺地望了他一眼,兩人四目相對,她臉兒早又飛紅,轉身向裡,說道:
  “師叔之命,我敢不遵?”
  周洛心中怒火陡升,道:
  “那飛天玉狐等人一看便知不是好人,乃是匪類,分明是在中原立腳不住,才投到西羌,你師叔雖然有命,但他只為了一已之私,又負了令尊重托,此事關係莊姑娘你的終身,怎可唯命是聽?”
  那莊蓉忽地轉身過來,睜大了眼晴,望著他,道:
  “你說什麼?飛天玉狐?啊!原來爾還不知……”
  周洛在怒火頭上,見她提到飛天玉狐,竟也無半點惱意,更是怒上加怒,心道:
  “原來竟是她心甘情願,她既然自甘墮落,我不事多是嗎?當下冷冷笑道:
  “在下雖然年輕,閱人不多,嘿嘿,但也知道賢愚,罷了,姑娘既然是心甘情願,就當我適纔的話沒說也罷。”
  那莊蓉咦了一聲,兀自瞪眼望著他,周洛卻已抓起桌上衣包,道:
  “你師叔說得不錯,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我要不沐浴更衣,豈不丟了你們的臉。”
  莊蓉滿面疑惑之色,欲言又止,顯然她有話說,但又不好意思啟齒,見他提著衣包走來,忙道:“周大哥要沐浴,請隨我來。”
  隨帶他到後屋後,莊蓉要提桶替他打水,周洛早一把奪過桶來,道:
  “不敢勞動姑娘,在下自有手腳。”
  他從來對人都是謙謙有禮,不知怎地今朝變了個人似的,他看也不看莊蓉一眼,提桶自往河裡打水去了。
  周洛到得河邊,心想:
  “我何必再費事提水返去沐浴,不如我在河邊隱蔽之處沐浴更衣。”
  心念及此,即棄桶沿上流走去,走出了約有半裡之遙,三把兩把扯去破衣,躍入河中。他前些時所受之傷,只傷及皮肉,這些日來早巳不醫自愈,待他洗去塵垢血污,身上竟連一個疤痕都找不到了。上岸穿好衣衫,頓見容光煥發,又是個翩翩佳公子。
  周洛心想,此時時光尚早,返去沒的找氣,不如在此睡他一覺,好在晚間行事。
  原來他在洗澡這陣功夫,巳打定主意,想莊蓉的爹爹傳他離門劍之時,便曾言道:他只有這點骨肉,重托周洛好生看顧。現在他在離門劍上才到火候,老人之言,言尚在耳,今日雖說是她心甘情願,自甘墮落,但怎能負了死者。
  是以,周洛前思後想,便想到釜底抽薪之法,心想在婚禮之前,先手刃了飛天玉狐,那豈不乾脆。
  他打定了主意,本想早早趕去的,只可惜不知飛天玉狐的莊子在何處?只好按捺下性子,待晚間與他們一道前往。
  周洛在草地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是黃昏時候。
  他一躍而起,心說:“糟,要是他們巳走了,豈不誤了大事。”急忙奔回茅屋。那江邊全是一叢叢比人還高的荊棘,隱藏在內,實難彼人發現,那黃奇與莊蓉便想尋他,亦是不易,是以心下甚急。
  眨眨眼間,他已見到那茅屋,忽聽黃奇的聲音朗朗笑道:
  “你急什麼,這不是來啦,周老弟快來,我們該走啦。”
  周洛已到了屋前,只見莊蓉站在門前,見他奔來,立即露出欣喜之狀,身上巳換過了漢裝,遍身羅綺,真是明艷照人。
  周洛心下惡感又生,心道:“先前還只怪黃奇自私背信,不料她也這般無恥。”原來那莊蓉欣喜露於顏色,周洛更增反感。
  那黃奇上上下下打量周洛,道:“當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裳,好個俊俏郎君。”
  忒是作怪,莊蓉瞟了他一眼,登時臉上紅透,唇邊笑意更濃。
  黃奇接著說道:“我們也該動身啦。”
  莊蓉不抬頭,道:“師叔,師祖呢?”
  黃奇道:“難道你還不知他老人家的性情,哈哈,我知道啦,你是怕他老人家誤了時刻,是也不是,你放心,他老人家說什麼也替你主婚的。”
  莊蓉啐了一口,跺了跺腳兒,腰枝兒一扭,巳轉過身去,說:“師叔,你……”
  黃奇哈哈大笑,道:“師叔我為老不尊,是麼?走啦,我們倒是別誤了時刻是真,人家早替我們準備酒筵了。周老弟,請。”
  他嘴裡雖說請,卻當先走了出去,奔的是正南。
  周洛沒好氣,也不理莊蓉,跟著追了上去,似聽莊蓉微微嘆了一口氣,隨定他身後。三人展開飛行功夫,自是快得很,那黃奇暗暗留心周洛腳下,見他遠非以往所見時的輕功夫,暗自點頭贊嘆,更想一試,道:
  “周老弟,你瞧,時候可真不早了,來來來,你我趕他一程。”
  周洛倒巴不得早點到達,好伺機下手。他心中不快,只說了個請字,只見黃奇一撩衣衫,身形快如離弦疾拏。那西羌之地,甚是荒涼,天色雖未黑盡,路上卻早無人影,周洛也將須彌遁形的輕身功夫施展開來,恰似腳不沾塵。
  黃奇一口氣奔出了五七裡地,回頭一看,見周洛行的瀟灑,連衣角也未撩起,只在身後相距不過三五步,倒把莊蓉丟得遠遠地,忽地腳下一停,朗朗笑道:
  “久仰須彌遁形輕功無儔,今日我可開眼了。”
  周洛聞言一怔,心道:“辛梅傳我這神妙的輕功,他怎知道?”繼而一想:“是了,他知辛梅的出身來歷,自然也識得這神妙的輕功。”便道:
  “過獎了,先生不是說要趕路麼?怎又停步不前。”
  黃奇向左前面一指,道:
  “那燈光之處,便是飛天玉狐所在,只在眼前便是,周老弟,現下我有一言請教。”
  周洛道:“請講。”
  “黃奇微微一笑,道:
  “周老弟,看來今日你對找大是不滿,是不是?”
  周洛哼了一聲道:
  “先生與莊姑娘的令尊,有師兄弟之親,今由先生做主,在下怎敢不滿?”
  黃奇呵呵一笑,道:
  “你叫我先生,只怕心裡卻正罵我自私背信,受人之託,不能忠人之事是真。”
  周洛側目而視,他今日實是忍無可忍,被他說出心思,那還能再掩飾,不由哼了一聲。
  黃奇兀自笑道:“好,可見周老弟是個信人,受人之託,便無反悔。”
  周洛道:“在下雖人微言輕,卻還不敢失信。”
  黃奇再又朗朗而笑,道:
  “好,我那師兄果然眼光不錯,但不知周老弟可還能記得他所托的三件事。”
  周洛道:“休說才三五月,便是十年八載,在下也記得清楚。”
  黃奇道:“妙極妙極,那一二兩件,周老弟可說都巳辦到了,只是那第三件?”
  周洛道:“老前輩只有這點骨血,便他老人家不囑託我,在下也應照顧莊姑娘,但教我有一口氣在,也不能眼見誤她終生。”
  黃奇呵呵一笑,道:“周老弟,你錯啦,我那師兄將莊姑娘託付與你,乃是托她終身,他非僅是要你照顧她終生。”
  周洛一怔,道:“你說怎的?”
  只見莊蓉喘吁吁奔近了來,黃奇笑呵呵,道:
  “便是我這姪女,今日終身有托了,走啦。”
  說著,掉頭又奔了下去,周洛聽他話中有因,卻又似解非解,見他眨眼己走出十數丈遠去了,忙與莊蓉隨後趕去。
  夜幕漸垂,那燈光之處更近了,也更明亮,一會到了個莊園,只見大門口張燈結綵,內裡燈火更是明如白晝,但奇怪的是不見一人。
  黃奇當先入內,了無半點驚訝,周洛跟進一看,不料門內亦不見一人,院子那面,廳門大開,內裡兩排彩燈,更見璀燦,亦是闃無人跡。
  周洛正奇詫間,抬頭驀見廳中供著神位,香煙繚繞,紅燭高燒,上面寫著:“周氏堂上歷代高曾祖考之神位”,紅紙仍新。
  他心下奇道:“若非那飛天玉狐也是姓周?”但繼而想記起今日在廟中之時,分明聽黃奇稱他姓胡,這卻不是怪事麼?
  忽聽黃奇向廳中說道:“師傅,嬌客來啦,你老人家該醒了。”
  一言甫落,便聽廳中有人大大打了個哈欠,說道:“睡覺乾坤大,夢中日月長,好睡,好睡。”
  隨見那神臺上的繡簾一掀,鑽出一人,正是今日周洛在廟中所見的老道。
  周洛知道是黃粱道人,此刻他雖對這三人都不快,但黃梁道人乃當今武林尊長,世外奇人,他豈敢失禮,忙躬身施禮道:“小子拜見仙長。”
  他口中雖然拜見,但只恭恭敬敬作了一個揖。
  那黃梁粱人坐在地上,將頭搖了兩搖,立將披面的白髮拋到腦後,現出一張紅噴噴的臉來,說:“怎麼,良辰到了,好好好,好一個嬌客,倒也配得上我這蓉兒。”
  周洛先在黃奇說嬌客之時,尚未留心,這時聽黃粱道人又再口稱嬌客,而且目光炯炯地盯在他面上,便怔住了,不由回頭一看,只道是身後有人,那知身後除了莊蓉在門外害羞低頭之外,並無他人。
  陡聽黃奇朗朗笑道:“周老弟,你便是嬌客,還望怎的?”
  此言一出,周洛大吃一驚說:“我!”
  黃奇道:“除了周老弟你,誰還能配我這姪女兒,當真你以為會把她嫁給飛天玉狐這賊子麼?”
  周洛睜大了眼,一時目瞪口呆,望望黃奇,目光才落到莊蓉身上,只見莊蓉正眼巴巴地望著他,面有惶急之色,像是生怕他不答應一般,待一與周洛目光接觸,便又低下頭去。
  周洛心道:“難道這是真的?我沒聽錯麼?”剎那間,今日自黃奇在廟中現身時起的情景,都上了心頭,果覺有甚多令人懷疑之處,尤其是適纔在途中的一番言語,分明話中有因,但他今日又為何要允婚于飛天玉狐呢?”
  卻聽黃奇呵呵一笑,道:
  “周老弟,我要不說,你也不會明白,這婚姻大事,實是草率不得的,但是我師父世外之人,我亦四海為家,更是身無長物,但要不風光風光,又怎能對得起我那死去的師兄,豈不委屈了我這姪女兒,是以今引飛天玉狐賊性不改,我便將計就計。”
  周洛此時才明白過來,胸中腦怒頓消,但惶恐又生,忙道:
  “先生既知婚姻人事草率不得,晚輩事前毫不知曉,此事萬不可行。”
  這瞬間,他心頭早浮現了兩個倩影,想到辛梅對他何等癡情,往日凡與自己相識的女子,她都視如仇敵,別說這一兩月的相處,他兩人巳生情愫,而她人雖古怪刁辣,卻也有可愛之處,何況兩人共了那多患難,若然今日與莊蓉婚配了,她不知要怎麼悲傷失意,最怕是她惱怒起來,這莊蓉早晚必要命喪在她手中。
  這也罷了,偏生他這番下冰窟與那陶丹鳳相遇,兩人裸身相處了一日,人家是個清白女兒身,若不娶她,她豈不羞忿,就算她從此不嫁人,只怕也無顏再活在世上,那時豈不是我殺了她,更何況以她之德,以她之容,以及性情的溫柔嫻靜,無人能及。
  周洛立即想到二人,但如何能說得出口。那黃梁道人坐在地上,兀自未站起身來,忽地一瞪眼,喝道:“好小子,你竟不知好歹,我這蓉兒難道配不上你。”
  周洛忙道:“老前輩息怒,莊姑娘天人,只有小子配不上的,但小子有不得已的苦衷。”
  黃奇道:“師傅息怒,讓我來問他。”
  黃梁道人說:“你問他,你問他,若然有半個不字,先教訓他一頓。”
  黃奇說:“是,你若人家且飲酒,周老弟必會聽話,你請放心。”
  黃梁道人忽又打了個哈欠,道:
  “是,我忙了半天,竟連酒也忘了喝啦,蓉兒拿酒來。”
  莊蓉低著頭,淒淒楚楚地說道:
  “祖師爺,酒早給你老人家準備好啦,那廳角不是?”
  黃梁道人打了個呵呵,說:
  “還是蓉兒最有孝心。”回頭又向周洛喝道:
  “小子,我蓉兒嫁了你,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便宜了你,你敢還不知好歹。”
  莊蓉正緩步走向屋角,屋角擺著一張八仙桌子,七盤八碗,熱氣騰騰,像是擺好沒多一會,上座之傍,放著個酒葫蘆,正是今日周洛見莊蓉所攜的。
  周洛雖在惶急之時,心下也不由忖道:
  “忒是作怪,這倒像黃奇與莊蓉早來佈置的一般,黃梁道人又說忙了半日,他忙些什麼,莫非與那飛天玉狐等一個不見有關?”
  他心下在想,不由又向廳外瞧了瞧,天巳黑盡了,燈火也更明亮,那院中仍是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
  黃梁道人巳然入座,莊蓉在旁替他斟酒,黃奇這才說道:
  “好,周老弟,你有什麼苦衷,且說來聽聽。”
  周洛欲言又止者再,只是陶丹鳳與辛梅兩人和他的關係,實無法啟齒,而且他與兩人又無婚約,便是說出,也難說服他們。當下一聲浩歎,道:
  “先生有所不知,在下尚在幼年之時,即家遭慘變,父母兄弟,全被殺死,後蒙恩師將我救回括蒼,傳與一身武功,但迄今仇人是誰尚且不知,常言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豈有大仇未報,即婚配之理。”
  黃奇點頭道:“周老弟,就只這一件事麼?”
  周洛淒然道:“再有,我恩師將我救回括蒼,不但傳與一身武功,且為了助我能報這血海深仇,竟以掌門傳我,授我護法十二神拳,不料在傳位之日,恩師竟被人暗殺而亡,在下更蒙不白之冤,恩師對我恩重如山,在下蒙冤不足惜,但這殺師之仇,在下若不報得,何能生於天地之間。”
  黃奇再又點頭,道:“可見老弟忠義,心性仁厚,令人好生佩服。”
  周洛多時未曾提到師仇家恨,是以越說越是悲憤,早是熱淚盈眶,道:“先生請想,弟之師仇未報,家恨未雪,弟若婚配,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為武林所不容麼?”
  黃奇微微嘆了口氣,更有一聲嘆息,倍常淒惋,原來是莊容聽得也垂下淚來,只黃梁道人不住價喝酒,似是充耳不聞。
  那黃奇一聲嘆之後,說道:
  “老弟原來有這般苦衷,這可是怪你不得。”
  周洛雖是悲憤填膺,但聽黃奇恁地言語,不由也心裡一寬,想道:
  “你等也是俠義道中人,難道還會道我做不孝不義之事麼?”
  卻聽黃奇接著說道:“老弟,現下我問你一句,要是你報了仇,雪了冤……”
  周洛不待他說下去,忙道:“那時我稟過師伯,必有以報。”
  黃奇忽地哈哈大笑,道:
  “你這是說雪冤報仇之後,老弟你父母雖巳作古,不能承命,師父又巳去世,有你師伯在,故爾稟命而後,方能完婚?”
  周洛道:
  “正是,在下生也不辰,現今的尊長,唯有師伯一人。自該稟明。”
  他心中卻想:“我家仇人是誰,尚且不得而知,恩師冤情,又豈能一時即白,就算兩件血仇都了,師伯他老人家俠蹤無定,何處尋去,現下當著莊姑娘的面前,我若拒婚,未免給她太難堪了,且黃梁道長和這黃奇,也不會答應。”
  三件皆是難題,要都辦到,不知要待何年何月。他想到此處,更是放寬了心。
  那知黃奇又微微一笑,道:“老弟,令師伯可便是白頭翁麼?”
  周洛道:“正是敝師伯。”
  黃奇忽地一拍掌,道:“那可巧極啦,令師伯恰好待會便到。”
  周洛一怔,不由退了一步,道:“先生怎講,敝師伯也在西羌。”
  黃奇掀眉長笑,道:
  “老弟,這可是再巧也沒有啦。你說的這三件事,竟能一個時辰之內,盡皆辦到!”
  周洛聽得心頭一震,急道:“你說什麼?”
  黃奇道:
  “不瞞你說:老弟,你家的仇人便在此處,更巧的是,令師伯追蹤殺你恩師之人,也快到了,那時你雪了冤,報了仇,又有了令師伯前來做主,這不是巧得很麼?”
  周洛簡直不信自己的耳朵,但見黃奇說得慎重,絕非戲言,登時血脈賁張,道:
  “先生所說果真!”
  黃奇忽地左手一擺,右袖霍地拂出,廳中四盞大彩燈,立時都滅。隨聽他壓低聲音說道:“老弟噤聲,你瞧這是誰來了。”
  一言甫落,只見一團白影越牆而入,快得出奇,卻又是輕飄飄落在院中。
  來人渾身皆白,白髮白髯,連面皮也是雪白,身穿一件齊膝的白衣,下面白襪齊膝,白色萬字靴,他飛身而入,恰似一團飛絮一般。
  來的正是白頭翁,那周洛的師伯。
  周洛哪敢出聲,要知他雖已從陶丹鳳處,得知師伯亦懷疑他有冤情,但現下真象莫白,且在數月之前,他逃難括蒼的時,他師伯不也會將他擒回麼?這時白頭翁若知他在此,哪還能有自由之身,是以他一見師伯前來,哪敢出聲。
  黃奇巳在他耳邊說道:
  “老弟,你在廳中等侯,待會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白頭翁飛落院中,大概見燈火通明,卻闃無一人,心下有些驚疑,隨高聲說道:
  “黃兄何在,白頭翁已遵命前來。”
  周洛才知師伯是黃奇約來的,好生狐疑,心中忐忑,忖道:
  “他這是搗什麼鬼,莫非他早有安排?”
  黃奇大笑而出,道:“你這老兒嚷什麼,我巳等侯多時了。”
  白頭翁一見黃奇,便將手一拱,道:
  “黃兄仗義相助,我白頭翁銘感不已,不知孽徒何在?”
  周洛大吃一驚,原來白頭翁這“孽徒”兩字出口,目光頓射精芒,可見他心頭之恨,心想:“這不是指我?還能有誰?”不自覺回頭去望,他是想瞧清楚廳後門窗何在,若然師伯真個是為他而來,好趕快逃走。
  卻聽黃奇呵呵笑道:“別急別急,人便在此。”
  說著,向身後一指,正是指定廳中,周洛登時一身冷汗,心道:“這……這黃奇端的是打甚主意,莫非這些皆是在作弄我?”
  他眼角不由掃過廳角,昏暗中,只見黃梁道人兀自喝個不停,莊蓉也仍站在他身邊,只是看不清她的面容。
  早聽白頭翁怒道:“讓我先宰了這孽徒,再向黃兄致謝。”
  周洛聽得心下更驚,忙看時,只見他師伯白頭翁巳向廳中搶來!周洛那敢怠慢,慌忙縱身後退,那知他身後像有一堵無形的牆壁一般,背上立被托住,竟是退不得半步,隨聽有人說道:“小子,你不做虧心事,驚怎地,乖乖地看個明白。”
  這剎那間,只見院中的黃奇,已伸手一攔,道:
  “白頭翁,且慢,我們可得先說個明白,那筆交易,事後你可不能反悔。”
  白頭翁忙道:
  “黃兄說那裡話,別說令師黃梁道長有命,我敢不遵從,何況這是他天大的造化,我白頭翁只有惑激不盡的,何勞再三叮嚀。”
  黃奇卻道:“好,其實我倒不是擔心你變卦,而是怕那女娃娃出頭,聽說你那師弟在日,已有婚約,是不是?”
  周洛心下大奇,想道:“他們這是說什麼?”
  只見白頭翁長長嘆了一口氣,道:“黃兄還提她則甚,我門戶不幸,出了這個孽徒,她已失身與他,還提甚麼。”
  黃奇道:“白翁既如此說,今後我們是親家啦,可要多親多近。”
  白頭翁道:“黃兄,我數千里追蹤至此,便為清理門戶,還請即將孽徒交與我。”
  黃奇點頭道:“好。”隨回頭叫道:“蓉兒何在?”
  一條人影自周洛身前飛出,正是莊蓉,趨前向白頭翁行下禮去。
  白頭翁道:“姑娘請起。”他左手一拂髯,右手一擺,以長輩自居,受了她一禮。
  黃奇道:“蓉兒,時候不早了,快去將他帶來,你師伯也等得不耐了。”
  莊蓉道:“是。”躬身退了一步,即返身入廳。
  周洛心中惴惴,適纔他想逃走,明白是黃粱道人阻止了他,這位道長已是神仙中人,若他不讓自己出廳,要想逃走,可比登天還難,且聽他師伯與黃奇的言語,又有些不像是指他,是以見莊蓉奔進廳來,便硬著頭皮不動。
  說時遲,莊蓉在屋簷下一點,飛身而入,幾乎和他撞個滿懷,原來院內燈光通明,由裡看外面,明如白晝,由外看裡,卻只是漆黑一片。
  周洛閃身斜退半步。心想:“你若真個是來拿我,便由你拿吧。”是以退了半步,便不再退,反而將胸一挺。
  哪知那莊蓉竟是睨著他一笑,一笑低頭,邁步徑往廳後走去。
  周洛才知果然不是指他,心下大定,回頭目送她轉入廳後,他心下又迷惑,又驚疑,心想:
  “師伯口口聲聲叫孽徒,但除了他之外,只有大師兄樊榮,莫非是他!”
  才想到這裡,忽地恍然大悟,驀地記起今日在廟中之時,分明見黑面虎使的是師門的護法神拳,現下天下,除他而外,只有大師兄樊榮會這神拳,不是他傳給黑面虎,還能有誰?
  周洛登時打了個冷顫,想到適纔師伯之言,莫非殺師的便是……
  忽聽房瓦一聲輕響,莊蓉的聲音在上喝道:“下去!”
  陡見 條人影飛墜,人落地便是一個踉蹌,正是周洛的大師兄樊榮,只見他雙手反纏在背後,且不像是躍下,而是被人擲下來的。
  就在這剎那間,莊蓉又在上面叫道:“你也下去啦,好教你明白明白。”
  跟著是兩個人影飛落,而且是手攜著手,周洛一見幾乎驚呼出聲,原來莊蓉攜著的是個女子,竟然是他的師妹丁蕙蘭。
  周洛還來不及思想,只聽白頭翁已怒喝道:
  “你這孽徒還能逃麼,我師弟辛辛苦苦,十年傳藝,不料你竟人面獸心!”
  白頭翁怒得渾身打顫,忽地踏上一步,呼地一事向他劈去!
  黃奇霍地左掌一揚,袖管直飄出去,楞將白頭翁那一掌的勁道卸去,說道:
  “白翁,且慢,你這一掌下去,他哪還有命在?”
  白頭翁切齒道:
  “這孽徒萬死尚有餘幸,豈容他再活世上?”
  黃奇道:
  “白翁,你怎忘了,這時便取他性命,令師弟豈不是仍然死不明不白。”
  周洛腦裡轟地一聲響,這不是說他大師兄殺師怎的!
  那白翁怒道:
  “這還用問麼?這孽徒貪慕我這師姪女之色,見我師弟將她許配周洛,心中不忿,又見我師弟將掌門之位傳給洛兒,立起毒念,暗下毒手,這孽徒萬死尚有餘辜,豈容他多活一刻!”
  那丁蕙蘭落下院中之時,本是低著頭,此時早是梨花帶雨,顫聲說道:
  “師伯,原來殺我爹爹的是他!他他……”忽地反手一掌,只聽一聲脆響,樊榮右邊臉立即腫起老高,嘴角也淌出血來,但他竟仰面獰笑,道:
  “不錯,那老鬼便是我殺的,今天我已落在你們手裡,要殺便殺,樊大爺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那邊,莊蓉早將丁蕙蘭拉過一邊,白頭翁氣得眼都紅了了,只叫:
  “你這孽徒,你這孽徒!”
  黃奇卻道:
  “白翁何不忍一時之怒,雖是巳知令師弟早他所殺,但有甚多小節,不早還不清楚麼?譬如你師弟致命的那雙銀梭何來,而銀梭又是令師弟僅傳與周老弟一人,若不問個明白,周老弟的冤嫌,仍不能盡釋。”
  那白頭翁尚未答言,樊榮已又獰笑道:
  “不用你們問,大爺我說了就是,嘿嘿,怪只怪我那老鬼師傅老得糊塗,試想我這個花朵兒一般的師妹,從小就與我耳鬢廝磨,大爺我怎不動心,偏那老鬼竟在半中腰收了那姓周的小子作徒,並要我這個花朵兒般的師妹許配予他,這也.罷了,從來掌門人立長,大爺我第一人,老鬼竟將掌門之位傳與姓周的小子,嘿嘿,大爺我忍無可忍,才將他殺了,至於那銀梭麼,不瞞你們說,大爺老早就計謀好了,事先騙那姓周的小子,將打銀梭之法傳了我,那日那小子喜氣洋洋,那會對我提防,盜他 雙銀梭,那還不是輕而易舉,我乾脆都說了罷,大爺我恨這小子,遠在老鬼之上,本來殺他可是易如反掌,但那一來豈不便宜了他,心想讓他去擔當殺師的罪名,那時他便能逃走,亦為武林所不容,這一生一世的活罪有他受的,若被拿住,怕不將他凌遲處死,那才能出我心中這口烏氣,現下沒得說了,我既巳被你們拿住了,要殺就快動手,嘿,白頭老兒,就只怕你沒這膽!”
  他這裡一言甫落,只聽莊蓉叫道,
  “丁姑娘,丁姑娘,你……”
  原來在數月之前,那日周洛逃走以舌,樊榮陪伴丁蕙蘭回山,不久即被樊榮姦污,丁蕙蘭見情郎變心,爹爹又巳慘死,伶仃一人,生米又成熟飯,哭鬧了幾日,也就跟了樊榮,卻不料白頭翁早巳疑心是樊榮殺師,只為來獲證據,故爾遲不下手,他那日之所以將周洛擒回,而命丁蕙蘭不准傷他,就是為了好安樊榮之心,以便暗中偵查,待他與甘棠老英雄會晤,本巳明白了多半,回山之後,暗中一探,見他己對丁蕙蘭先姦後婚,更明白一切了,那料那樊榮狡獪得很,時時提防,那白頭翁在探尋他的殺師證據之時,已為他所覺察,即刻帶著丁蕙蘭遠走高飛。
  白頭翁立即追趕,樊榮東逃西躲,對丁蕙蘭則騙說是追蹤周洛,丁蕙蘭自是相信,數月之後,才逃來西羌。原來樊榮與黑面虎交厚,故爾逃來此間相依。
  是以,丁蕙蘭一聽樊榮親口說出他殺死她爹爹的經過,更兼又失身於他,怎不氣得發昏,登時暈了過去。
  黃奇道:“蓉兒,她一時氣暈,一會便沒事的,白翁,現下你是一切都明白了。”
  白頭翁道:“黃兄,有勞藉劍一用,我要瞧瞧他是何心肝。”他氣得渾身顫抖,黃奇卻道:“白翁,還要請你忍耐一時,再見一人。”隨返身一招手,說道:
  “周老弟,出來啦,快見過你師伯。”
  周洛在廳中早巳忍耐不住,聞聲立即撲出,向白頭翁跪倒行禮,淚流滿面,哭道:
  “徒兒拜見師伯。”
  白頭翁一見周洛,止不住也流下兩行熱淚,一把將他拉起來,道:
  “委屈你了,師伯早知不是你所為,你且站過一邊,讓我收拾這孽徒。”
  那樊榮自知必死,唯求死得痛快,卻也沒料到周洛也在此地,一怔之後,狂笑道:
  “原來這小子也在此地,我悔不該先下手殺了他。”
  周洛陡然記起那日在苧蘿山中,樊榮將他劈落那百丈懸崖,原來竟是有意要他的命,但他現在想起來,卻沒恨,只是傷心。
  白頭翁怒上加怒,道:
  “黃兄,若容這孽徒多活一刻,實無天理。”
  黃奇道:“好,白翁,我把他交給你了,只是,這裡怕不方便。”
  白頭翁道:“黃兄放心,我自省得。”身形一錯,巳抓住樊榮。那樊榮半點也沒掙扎,不但他束了兩手,而且似乎武功巳失,眨眼巳越牆而出。
  丁蕙蘭恰在這時醒來,見白頭翁抓走樊榮,立即一躍而起,周洛在她身邊不遠,她似視如不見,叫道:
  “師伯,等等我。”發狂一般衝出大門。
  周洛亦要跟出,黃奇道: “周老弟,令師伯自有裁處,你不用去了,這是一件,現今你不白之冤已雪,該是報你家仇的時候啦。”
  周洛心頭一震,這黃奇實是莫測高深,經過適纔一事,他那還敢不信,心想:
  “難道他已知我家仇人是誰?”
  只見黃奇已向莊蓉吩咐道:
  “快去將那幾個賊子帶來。”
  莊蓉應了聲是,再又奔進廳去, 會功夫,便聽鐵索當啷,莊蓉在前,牽出兩個人來。
  兩個人都低著頭,但周洛老遠便已認出,為首一個即是飛天玉狐,後面跟著黑面虎,周洛登時血液沸騰,道:“便是他!”忽見莊蓉一掌劈向飛天玉狐後心,喝道:“下去!”飛天玉狐立即從台階之上滾下院來,那黑面虎同他是一根鐵練拴著的,飛天玉狐一倒下,黑面虎也跟著滾落。
  卻見莊蓉巳返身入廳,隨見一團黑影飛出,落地一聲叭噠,跟著是一聲噯唷,原來竟是一個人。
  周洛看得明白,這被擲出的,乃是白日鼠,他今日被莊蓉斷了兩腿,是以行走不得。
  白日鼠才落地,莊蓉巳飛身而出,一腳將白日鼠踢到周洛身邊。說道:
  “你問他啦。”
  周洛今日聽白日鼠之言,已有些疑心,現下更不懷疑,但他激動過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黃奇道:
  “周老弟,我先說給你聽,今晚之事,實是早有安排,而且不瞞你說,我這姪女在奉她娘 女金燕之命,暗入桃花塢時,己知你蒙不白之冤,身負血海深仇了。而且她聽到你師伯那晚與多九公之言,從他言談中,巳懷疑是你大師兄殺師,那日我等在藍田分手之後,說來也巧得很,恰與樊榮相遇,身邊帶著你師妹,我見二人掩掩藏藏,心下生疑,便想摸清他的底細,當晚落在同一個店中,也是這般人惡有惡報,該當老弟你雪冤報仇,那晚我暗中一探,卻不料黑面虎自西羌赴中原,兩人在那裡遇個正著,見樊榮閃入黑面虎房中,聽時,才知兩人不但早巳相識,而且曾狼狽為姦,相見之下互說這些年來的經過,才知道黑面虎正是你家的殺父仇人之一,那樊榮也說出殺師西逃,兩人一般罪大惡極,我即想收拾二人,卻不料被我姪女阻止。”
  說著,向莊蓉一指,道:
  “老弟,我這姪女心思不但細密得多,而且處處都為你著想,原來她阻止我,是要留給你手刃親仇,若然那晚即取了樊榮的性命,老弟你的冤情,豈不是永難昭雪。”
  那莊蓉含羞低頭,周洛心下好生感激。
  黃奇繼道:
  “原來我暗探二人之時,我這姪女也暗中隨定了我,當時聽得那黑面虎說道:‘這可是巧得很,你不是沒處投奔麼,我這就回西羌,你那師伯絕不會尋去,而且便他找了去,說句不怕你不高興的話,有飛天玉狐和我等在,也不怕他難為你’。”
  黃奇說到這裡,自是什麼都明白了,周洛恨得目皆欲裂,道:
  “那黑面虎便早我家的仇人麼?”
  黃奇道:“他麼,只是幫兇,罪魁禍首,卻是飛天玉狐。” 周洛不持他說罷,巳一步步向飛天玉狐走近,今晚這幾人被莊蓉帶出,竟是個個都俯首貼耳,沒半點反抗,顯然巳被黃奇製得服服貼。
  莊蓉忽然說道貼:“你……等等。”
  黃奇說:“不錯,我竟忘了,老弟,你瞧我這姪女替你想得多周到。蓉兒,就在屋裡最好,別拿出來了。”
  那莊蓉已奔入一間耳房,應了聲“是”,陡見火光一閃,像是亮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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