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十八章 植物死亡的神功
魔殺天君的墳塋已由徐州四醜修整一新。徐州四醜在墓旁不遠處修了房舍,由四醜輪流守墓。此谷頓時成了聖地。黑白道武林由此谷路過時,盡皆神情恭謹。有淵源者,或當日參加了五台山大戰的人,多少還要叩幾個頭,燒點紙錢。
天君上人從九華山下來,便直到了墓地。他對著墳墓恭恭敬敬地叩了九個頭,便盤膝在墓旁坐了下來。
三日之後是魔殺天君的忌日。
其時,徐州四醜除了大醜在魔殺天宮照顧五個孤兒外,其餘三醜均在此谷,為祭奠作些準備。四醜見天君上人已到,上前略作敘禮,便搬上酒食,置于天君上人身前的草坪上,然後默默退開。
從第二天起,便陸續有武林人前來祭奠,均是默默祭奠的還不知有多少。貧尼想一人找上霸主宮去問個是非,又怕八大門派聞訊而動,隨後跟去,釀成又一場正邪大戰。八大門派經五台山大戰後,精英盡失,正在閉門恢復期間。貧尼哪敢將他們拖進又一次正邪大戰?此時八大門派的實力,連霸主宮的一半都不到。所以,貧尼好生為難,也好為從家從出個從北池而無顏見人!”
天君上人垂首默默,無言以對。一方是自己最敬最愛的人,一方是自己的義弟,這義兄的名份使他好生為難。
這時,只見從東谷口處走來三個武林人。這三人走到墳前,為首一人,對著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揖拜道:“長沙飛虎鏢局趙大鵬,見過天君上人,見過師太盟主。在下想向天君老前輩叩頭,還望上人和師太恩準。”
這趙大鵬言語舉動十分恭謹。只是他滿身刀傷,多處包紮,血污雖幹,卻滿袍皆是。
一清師太道:“趙總鏢頭請。貧尼在此代義父謝過趙總鏢頭。”
等趙大鵬叩過頭後,一清師太道:“趙總鏢頭渾身是傷,出了什麼事?想必到此亦是有求而來,但說不妨。”
趙大鵬一聽,頓時對著一清師太揖拜道:“在下…這冤屈,全憑盟主作主了。”
一清師太略作沉吟道:“如此說來,又是霸主宮幹下了殺人越貨之事?”
“正是如此。好叫盟主和上人知道,在下接了潭州府尹送往京師的一支特鏢,隨行尚有兩位軍爺,四十位官兵,在下也不知所保為何物。只是在下世居長沙,於這官家不便開罪。
所以接了這支特鏢,保他們到達京師。誰知才到洞庭湖,便被洞庭王劫了鏢去。在下打洞庭王不過,只好拜到從霸主宮前求情。從霸主的門人將在下打了一頓,趕出山西,沿途皆有人教訓在下,令在下不准去峨嵋山求你作主。在下想到失了皇標,要誅九族,萬不得已,還是偷偷找來了。求盟主為我做主”
趙大鵬這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只聽得西谷口外一聲大喝:“矮轎!”
趙大鵬一聽這個聲音,頓時臉色蒼白,身子微抖。
天君上人不忍道:“趙總鏢頭,你在湖南也是一等一的好漢,為何嚇成這樣?爾等三人,可來在下身後坐下。”
三人一聽,連忙過去,在天君上人身後盤膝坐下。
這時,西谷口外,已經出現了從北池的身影。
從北池,一身華服,銀髮銀眉閃閃發光,大袖飄飄,在一群屬下大約二十多名武林大豪的簇擁下,無聲地、但卻神采飛揚地向魔殺天君的墳墓走來。
走到墳前,從北池作禮道:“兄長、二妹,別來安好?北池有禮了。”
二人早巳站起,儘管心存不滿,但禮數卻不可亂。
天君上人道:“多謝兄弟駕臨先師長眠之谷。”
一清師太道:“兄長可是來祭貧尼義父的忌日的?”
“北池正是為此專程而來。怎麼,妹子不歡迎麼?”
“難得兄長有這片心意。多謝。”
“如此,小兄就先祭奠天君前輩了。明日待你們師門祭和家祭完畢之後,小兄在谷外等候,屆時咱兄妹三人再行聚會暢談離別之情,二位兄妹以為如何?”
天君上人沉吟不答,一清師太卻道:“兄長要祭奠,還請快些。小妹聽得這附近很到了幾位高人,只怕多生枝節,於義父這靈寢之安多有衝撞。十日之後,貧尼到紅雪山莊與兄一聚,正有好些事要與兄長面談。兄長祭奠之後,就請回莊去吧。”
這時,只聽一個聲音從山頭傳來:“十日之後,只怕更不好談。今日天下高人盡集於此,何不論個是非曲直?”
隨著聲音,只見從山頭飄下來一個六十多歲的道人。這道人頭戴香葉冠,身穿龍虎山正一道袍,那獨特的金銀絲交織的道袍,叫人一看,就知道是龍虎山正一道的副教主到了。
這道人眨眼之間飄到眾人面前,打個稽首道:“龍虎山邵元節幸會各位高人。”
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還禮道:“幸會。”
從北池道;“聽說龍虎山正一道除了與皇家打交道外,從不涉足江湖閒事。今日邵老兄為何有空來此山谷,莫非也是來應天君前輩的忌日祭的?”
“這個嘛 幸逢盛會,不妨應景。不過,老道今日來此,實在是為了那支皇鏢,想請一清掌門人主持公道。天君上人,老道來此,只有一人。由此可見老道未存生事之心。老道與魔殺天君生前也有一面之交,可不願擾了亡友的長眠。”
天君上人道;“既然副教主如此客氣,有事不妨明言。”
“多謝上人。一個月前,潭州府(即今長沙)偶然得到一年寶物,準備奉貢與當今皇上。官家於這武林的情形並不摸底,以為派兩員偏將、四十名官兵,有了官防度諜,再加上在湖南也算一等一的武林大豪趙總鏢頭親自押送,應當萬無一失了。誰知到了洞庭湖,洞庭王親自出馬,殺人劫鏢之後,轉眼間就送去了山西霸主宮。這武林霸主,霸道到皇家頭上去了,未免有乾天和。所以來找師太討個公道。”
邵元節說話之時,從北池一直冷笑不迭。邵元節說完之後,他立即咬住話尾問:“請問邵付教主,那是一支什麼鏢?”
“老道聽說是一個玉美人。”
“是什麼樣的玉美人?”
“玉雕的美人像嘛!趙總鏢頭,你是受了鏢金的,想來應當知道吧?”
趙總鏢頭從天君上人身後站出來道:“在下也不太清楚,在下接鏢之時,潭州府宋大人說,這個玉雕美人是西域上品白玉精雕而成的一尊玉美人像,每日早上要用隨行的四個年青奶媽擠出人奶,用去洗擦玉質美人相,玉質才會更白更透明。這一件事,潭州府宋大人叫在下只管押送,不准去偷看。
所以,那尊玉雕美人相究竟是什麼樣子,在下也說不出來。”
從北池追問:“趙總鏢頭,你押這趟鏢得多少鏢金?”
“一萬二千兩紋銀。”
“押金不多。那麼,你與這府尹是舊識,押這趟鏢看人情在裡面?”
“在下和府尹宋大人不是舊識。”
“怎會不是舊識?不是舊識,你那鏢局連你共十人,肯為這一萬二千兩銀子賣命?”
趙總鏢頭頓時啞口無言。
從北池喝道:“狗才!你與那宋府尹是不是舊識?”
趙總鏢頭吶吶道:“是不是舊識又怎樣?”
從北池大喝,“畜生!究竟是不是舊識?”
邵元節怒道:“從霸主發什麼淫威?”
一清師太怒道:“從霸主,你究竟要欺壓武林同道到什麼地步?”
從北池冷笑道;“二妹,莫看八大門派推祟你為白道盟主,這武林中的鬼怪,你卻是一點也不懂的。為兄雖是黑道霸主,卻還不願邪到為人不齒的地步,弄得你和衛大哥下不了臺。你說是不是?”
一清師太道:“到峨嵋山來哭訴你的惡行的,可不只是一個趙總鏢頭。”
“為兄知道。為兄作點小惡,取個樂子,那值得你生氣麼?
今日為兄作個大善舉給天下人看,將這二三年作的小惡扯平如何?”
天君上人哭笑不得道:“阿彌陀佛!兄弟究竟要幹什麼?
何不乾脆一些!”
“大哥忙什麼?天地悠悠,過客匆匆,為人不圖取個樂子,到人間走一遭幹什麼?小弟往日作惡是圖取個樂子,今日行善也是圖取個樂子,太乾脆了,那樂子又怎麼取?”
邵元節冷笑道:“從霸主俗人一個,卻喜歡打禪機,這倒是老道想不到的。”
從北池反唇相譏道:“天下有什麼事邵副教主想不到?那才真是怪了。邵副教主潛到紅雪山呆了七天,無機可趁,然後又跟在老夫的轎抬左近走了七天,還是無機可趁。邵副教主,你想奪回那尊所謂的白玉美人雕,卻又一直不敢下手,還不是打不過老夫!所以才跑到我妹子面前來耍混帳。”
邵元節道:“龍虎山歷來遇事講理。真要打架,老夫縱然弱你個三二招,本教張教主難道還拾奪不下你麼?”
從北湖中天大笑:“說到張教主,這可是天下的一個大秘密。老夫三入龍虎山,方才查清此事。老教主練那神龍飛天三十六式已經走火人魔,而新教主要縱橫江湖,起碼還得十五年苦練。所以老夫大刺剌搶鏢,你那正一教還放不出半個屁來!”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盡皆大驚。特別是隱身在附近的京師大興隆寺住持渡賢大法師,聽說張教主走火入魔,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等消息,自己竟不知道,喜的是佛道相爭少了一個神功鬥的大對手。
邵元節心中大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師太聽明白了,令兄已承認是他搶了皇鏢,就請師太作個主吧。”
“老夫搶了皇鏢,邵副教主有本事可以搶回去,何必裝出一副可憐相告什麼狀?邵副教主要打架,咱們出谷去打。這山谷是我大哥妹子的禁地,可不是咱們打架打官司的地方。”
這邵元節本是龍虎山上清宮的觀主,是正一道教第四十八代教主張彥的副教主。先皇明武宗好番僧,正一道打不進左右側,便從下一個皇帝身上入手,一大早就纏上了世宗皇帝朱厚聰。這一切全是邵元節一手操辦。
從北池朗聲道:“當年武宗皇帝好淫誤國,皆為錢能谷大用之輩太監引入番僧所誤。本來這皇帝多好點女色,天下人也無可非議。但就在宮中好色得了,為何要好到市井中來,弄得百姓關門閉戶,逃入深山,歇業罷市?只怕後人寫史,這武宗將不得美言。”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料不到一個橫行不法的黑道霸主,“正”將起來,卻是“正”得有鹽有味。
從北池繼續道:“武宗死了,不足再談。如今這日尚短,如若日後邵元節再導淫當今皇上,豈不是又蹈武宗錢能谷大用導淫誤國之復轍?”
邵元節開始臉色發白道:“從霸主如對朝政有興趣,老夫倒可代為向皇上推薦。”
“咄!”從北池啐道:“老夫縱然作惡,玩的也是武功性命,從不自甘低下。如今這山谷內外,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到了四位,連京師的神僧也到了。老夫正好當著天下高人的面,以正名聲。”
黑道霸主要正名聲,這種格局,只怕武林中千古少見。一時之間,眾人均感哭笑不得。
從北池喝道:“帶那府台!”
話音一落,只見谷外飄進來八個武林豪客,為首二人挾持著潭州府府尹。府尹被點了動穴,自己不能走動。這府尹的官袍外面,又被人套了一件道袍。
這道人府尹一被挾進場中,就有人叫道:“宋道人,你幾時當了府尹了?”
從北池道:“眾人看好了!這人就是潭州府尹宋鮮豪。這人當官前是上清官的道人,幾年前,花了三千兩銀子,從谷大用手中買了這個府台當。趙大鵬,你和他不是拜把兄弟麼?”
趙大鵬知道這江湖上的事是瞞不過的,只好承認道:“是。
但在下卻實在不知保的是什麼鏢。”
從北池大喝道:“帶皇鏢!”
這一次進谷來的人,可就不得了啦。四個平民婦女抬著一只精緻的大木箱,二邊護衛著黃河蛟、孟恆、洞庭王、大小潛龍、南北雁盪王和從北池義子從達。縱是八大掌門人要奪這木箱,只怕也要打 場惡仗才奪得走。
邵元節這時臉色發白,望著宋鮮豪喝問:“孽畜!這箱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宋府尹結巴道;“玉....美人。”
從北池喝道:“開箱!”
洞庭王走上前去,將木箱蓋一把掀開,場中頓時響起了開數人的驚叫聲。
只見木箱之中,碧綠色的綾羅軟綢緞上,仰面躺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這木箱長不到四尺,這少女躺在木箱之中,約有三尺半左右長短。若以高矮論,這少女當在十一二歲之間。但是,看那少女的成熟臉型和胸部,卻純然年屆佳齡的成熟了的小巧玲瓏的南國少女。
只見這少女猶如熟睡一般,面含微笑。她的臉異常美麗美得無法形容 不,美得讓人忘了要去形容,美得叫人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修為應有的反應。
除了這少女的美色令人忘了反應以外,更不另一種奇特的現象叫人目瞪口呆只見這少女的皮膚具有一種玉質一般的透水性,如若不是她的光可鑑人的秀髮和微帶血色的櫻唇,誰都會認為她就是純羊脂玉精工雕成,因為她靜如玉雕,沒有呼吸。但是,誰都又可以一眼看出,她是活人,因為那褐色的眼臉,甚長的睫毛,是雕不出來的。她的嘴唇微微前突,似乎剛想親吻一個心愛,就突然熟睡了,永遠停留在那動人撩人的一瞬間。這種奇特的活人與玉雕的臨界狀態,叫人根本弄不清她究竟是活人,還是玉雕美人像?
洞庭王站在木箱旁邊,以掌擊箱,只見那仰面躺著的少女尖挺的乳峰一陣輕輕顫動。
洞庭王大喝道:“盟主和上人請看清楚了:“這是活人,不是玉雕像:!”
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這才回過神來,幾乎是同時失聲喊叫:“活人?”
一清師太接著問:“這究竟是活人,還是玉雕像?”
天君上人道:“如若是活美人,這潭州知府要送一個美女給皇上,事屬常見,何必用木箱遮掩,花重金托鏢?邵副教主,請說明這中間究竟有什麼關節?”
邵元節道:“老道也看糊塗了。上人請問這孽畜吧!”
那知府道人這時被從北池挾在身邊,既不能逃,別人要想殺他滅口卻亦困難之極。
從北池冷笑道:“宋鮮豪未買官做以前,是個亦正亦邪的龍虎山正一教道人。他為了謀取高官,要送一件特殊禮物給皇上。於是,宋鮮豪走遍南方數省,選了一個十六歲的絕色小巧少女,偷捉進府中,餵她服食一種奇藥。這種奇藥,名叫玉玲瓏;先父熟悉一切江湖門坎,對這奇藥,也只聽說過而從未看見過。據說已經絕傳了數百年了。宋鮮豪將玉玲瓏餵少女服食後,便去逗她歡樂,趁她臉上笑得最迷人時,突然出指點他睡穴。然後,每隔七天餵她一次玉玲瓏,連餵七次,四十九天后,這少女便成了玉美人,皮膚肌理便有了玉質一般的透水性。在這少女服藥後到成為玉美人後,每日要餵人奶一大碗,以維持玉美人的性命。這活生生的少女被藥物弄成玉美人後,既有晶瑩發亮透水的玉質美,又有活人的一切屬性,肌膚彈性極好,還可供帝王發洩性慾哩!”
從北池這一席話,只聽得眾人心驚肉跳。
“將活人用藥造成玉雕美人,實在是大邪大惡已極。我從某人作惡,總還玩的是自己的性命。邵元節,你為取寵皇上,竟將活生生的百姓民女弄成玉美人。各位高人,我與這邵元節,究竟誰是魔頭?”
從北池望著四方說這話時甚為自得。
邵元節對天君上人道:“上人、師太,我龍虎山正一道教,從西漢立教以來,向為國教,深受正統尊崇,世人擁信。我教當今第四十八代教主張彥,中年剛直,為人正派,素來不理俗事,潛心修習正一神龍飛天三十六式,以闡道教武學。這玉美人什麼的玩意,只怕就是從霸主的栽臟之舉吧?”
從北池一聽大怒:“妖道!你敢反咬老夫?”說著,便要動手。
一清師太大喝道:“你敢動手?”
這時,只見谷口飄進來一個老道,卻是武當派的雲陽子。
他直接對一清師太道:“啟稟盟主:盟主可以讓從霸主交出宋鮮豪,由盟主親自盤問,便可查出這玉雕人究竟是誰指使。”
從北池道:“雲陽老道,邵元節跟著老夫的轎台轉了七天,時時想殺了宋鮮豪滅口。你要老夫交出宋府台,你先答應了,如若此人被邵元節殺了滅口,你以武當山三十個牛鼻子性命作抵!”
雲陽子啞然失笑道:“邵副教主不會如從霸主想像的那麼笨。如今這聖墓谷周圍……”
“且慢,你稱這荒谷為聖墓谷?”
“正是。有什麼錯麼?”
“好,看不出牛鼻子拍起馬屁來比做官的還手段高。我這義兄和妹子,反比霸主還風光多了。雲陽子,你接著說。”
“還說什麼?這周圍都到了些什麼高人,從霸主還不知道麼?”
“除了京師渡賢神僧,其它幾個門派的掌門人,算什麼高人?”從北池傲然道。
.“還有一位,乃是當今天下第一高人,從霸主昕不出他的行藏麼?”
“誰?誰是當今天下第一高人?”
“玉鳳門新掌門崔顥崔大俠!”
從北池啞然失笑道:“崔家中大老人於五台山大戰中死於沙場後,第二年便仙逝了地仙和玉奴。如今普陀山空虛,後繼無人,哪裡鑽出來個天下第一高人?”
這時,從北池身後驟然有人說話逭:“崔顥在此,北池兄可鑑真偽。”
從北池一聽話音就在身後,頓時大驚,雙目陡然暴突,卻是一動也不敢動。試想以從北池的功力,周圍又還站著三十多名屬下,誰能欺近他的身後說話?如若真的發生了這等事情,那這人的武功,豈非比從北池還高不知多少倍麼?
從北池的額頭慢慢地沁出了顆顆汗珠。
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同時向著從北池身後揖拜:“見過崔大俠?”
從北池這時已攝定心神,潛運神功,蒸幹冷汗,慢慢回過身去 只見二三十名屬下盡皆大驚失色,有的蓄勢作態,有的不知所惜,有的滿臉驚駭再看那大約是首次現身江湖的崔顥本人,身材高大,國字臉上,劍眉虎目,隆鼻闊唇,天庭寬大,地角飽滿且輪廓有力。一張臉不怒自威,大約有四十多歲的樣子。
從北池故作傲然態道:“崔大俠果然是天下第一高人!僅這一手現身功夫便是天下第一。崔大俠露這一手功夫,自然是為了示威從某人了 崔大俠又何不乾脆從身後取了從某人的性命去,以免從某人再為霸武林?”
崔顥抱拳道:“北池兄罪不當誅。崔顥若取你性命,便是崔顥作惡了。何況從盟主在此,也輪不到崔顥動手。從盟主請先盤問這玉雕活美人的事情如何?”他對一清師太說。
從從池再也無法自專了。他說:“雲陽子,你來將這狗屁府尹帶過去吧。”
雲陽子也不起氣,笑了一笑,去他身邊提過宋府尹,送到一清師太面前道:“請盟主盤問事情始末。”
一清道:“貧尼年青,於這鬼魅之事沒有閱歷。請道長盤問吧。”
“那麼,老道非分了。”雲陽子道:“宋鮮豪,你本是龍虎山上清官道人,為何當起官來了?”
宋道人道:“在下喜歡為官,與雲陽掌門人有何相干?”這宋府尹一開口說話,竟然硬氣得很。
雲陽子道;“也罷。正一教的修真,原不如全真派那般多戒。你要當官,原不犯你教清規。只是你以玉美人進貢皇上,一是犯了導淫當今皇上的大邪罪,二是犯了搶掠民女的大惡罪。這就萬死不赦了。你如將此事的始末招出來,或許還可免一死!”
宋府尹大喝道:“雲陽子,你好大的口氣!你這武當山要耍威風,到武林去耍好了!本官蒙皇家授職潭州府尹,大小也是朝庭命官。本官大邪也好,大惡也好,自有刑部吏部詳察。這皇上有所好,當官的自當投其所好,犯了誰的大邪大惡了?雲陽子,你與本府退下!”
這雲陽子為人甚為正派,受此一喝,竟然不知所措:心想他果真是朝庭命官,自己審問他果真有些越格。
天君上人一見大怒,走上前去。在這府尹的腰間捏了一下,那府台頓時便殺豬似地大叫起來。
天君上人沉聲道:“出家人不守本分,比污吏罪加一等。
玉雕活美人有違天和人性,誰都可以倡明正義。你若覺得魔殺搜魂指好玩,還要大發官威,貧僧可以讓你再嘗嘗魔殺內裂掌的滋味!”
那府尹吃受不住,全身發抖,冷汗直冒,大叫道:“從霸主,你為何……要交出本官?”
從北池大喝:“狗才!老夫要讓天下人明白誰是大邪大惡,莫非還要留你納福不成?”話一說完,他突然覺得不對,這府尹為何要責怪他將他交出去?
果然,宋府尹大叫:“從霸主,你讓本官弄一個玉雕活美人進貢皇上,讓在下打進皇上身邊臥底,為何卻又出賣本官?”
此言一出,形勢直轉急下,眾人齊齊注視著從北池。
邵元節大喝道:“孽畜!原來你已偷偷改投了霸主宮?”他口中如此大喝,心中卻是暗暗竊喜,他已扭轉了劣勢。
從北池身子一晃,出手便向宋府尹抓去:“狗才!是誰叫你栽臟本霸主的?”
只見灰影一閃,從北池所抓之處,已經空無一人。那府尹已經到了三丈之處的崔顥身邊。
崔顥大喝:“北池兄,你上當了!”
從北池一呆,頓時豁然:“是的,從某人若將他抓死了,就更說不清了。大哥,煩你將他的魔殺搜魂解了,讓他把話說個明白。”
天君上人便去解了宋府尹的搜魂製。
宋府尹道:“從霸主,你親自到潭州府來,打服了本官,本官怕你暗算,被迫以你提供的玉玲瓏藥丸,造出了一個玉玲瓏美女,進貢皇上,討個京官做,打入皇家臥底,做你霸主宮在朝庭中的眼線。原來你這個圖謀是假。你在半路上抓住本官,再以此事去陷害龍虎山正一教,才是你的本意!”
宋府尹如此一說,這件事便成了一個糊塗官司。從北池劫下皇鏢,問得明白了,方才帶來天目山,原是想討好白道的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如今宋道人得到邵元節令他反咬的傳音入密令,不從便要殺他全家,於是宋道人只好拚著一死反咬一口,要讓這事誰也斷不下去。
從北池一聲冷笑,從身上摸出一張紙一抖現出宋府尹的供狀,上面還有他的花押手印。
“狗東西!幸好老夫在洞庭湖審問你時留了一手,叫你畫了一張花押。你當日供明,玉雕活美人仍是邵元節主使,藥是邵元節給你的。”
宋府尹大叫:“從北池,你當日以真陽炙骨指拷問在下,在下吃弄不過,被迫枉供。今日本教邵副教主在此,你們也敢酷刑折磨本府,可見爾等自命白道,竟是黑白串通,硬要栽臟龍虎山正一教,謀逆朝庭。邵副教主,求你為弟子作主!”
邵元節道,“從北池不過是一個黑道龍頭,竟敢私設刑堂,拷打朝庭大員。一清師太,你是白道盟主,請你還朝廷還龍虎山一個公道!”
一清師太道:“崔大俠,此事弄得如此複雜,你看怎生了斷為好?”
崔顥道:“各方各執一詞,這宋道人又是出爾反爾,今日料難斷清。不過,依崔顆看來,從霸主只怕還邪得不夠,才吃了這府尹一個啞巴虧。這樣吧,從霸主如能當著眾人之面,發誓賭咒說玉雕活美人之事不是你幹的,崔顥倒情願相信你。”
古人將起誓賭咒看得極為鄭重,難決之事,常以此法決之。從北池立即咀咒道:“這玉雕活美人如是從北池幹的,從北池叫天打五雷轟,或者急怒攻心而死!”
天君上人道:“好!兄弟既然發此毒誓,為兄相信你。為兄以為,兄弟不妨將宋府尹交崔大俠帶回普陀山島慢慢盤問,再將這個被弄得人不人、玉不玉的民女交給一清師太,帶回峨嵋山去護理。等宋道人交出解藥,將這玉雕人救活之後,再送她回家。”
雲陽子道:“宋道友何不此時交出解藥?”
宋府尹道:“這玉雕人是從霸主幹的,雲陽道長何不叫從霸主交出解藥來?”
天君上人道:“宋道人哪會如此輕易交出解藥?崔大俠,請你設法一定救這民女一命。”
邵元節大聲道:“各位高人忘了一件事!”
天君上人道:“你不同意帶走這宋道人?”
“是的。龍虎山不同意。朝庭也不會同意。”
崔顥道:“點子是上人出的。人由在下帶回普陀山,朝庭震怒,可以派兵來剿,龍虎山不服,在下奉陪。凡是以玉雕活美人導淫亂皇誤國殘害良民者,殺無赦!”
崔顥說這話時,聲音並未提高,卻聽得場之人心中砰砰直跳。
從北池道:“皇鏢是紅雪山霸主宮奪的,邵老道盡可回去奏明皇帝,派兵來紅雪山打一仗。”
邵元節此時勢單力孤,只好處處吃著年青的一清師太:“盟主此事如此處置合乎皇家法度麼?”
一清師太道:“邵副教主的意思,認為這玉雕人還是該獻給世宗皇帝?”
“這個 老道也不是分不清正邪的人。既然這玉雕人有違天和,老道又怎敢堅持讓她去迷亂皇上?只是這宋府尹明明已經指控玉人是從霸主指使所為,盟主怎地為私廢公?”
“這樣吧,貧尼當著天下眾豪起誓,日後不管哪一天,崔大俠查出此事是從北池所指使,貧尼第一個找上紅雪山莊去殺從北池。如若貧尼的武功殺他不了,貧尼就自殺以謝天下。
邵副教主以為如何?”
“既然如此,老道再也無話可說,這就告辭。”
“且慢!請邵副教主再留片刻。”一清師太大聲說,右手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短劍。她對從北池道:“從霸主,貧尼在俗時與你是同胞兄妹。貧尼問你,合肥桑七娘今在何處?”
從北池後退一步道:“這個 愚兄將她囚在霸主宮中,有幾件事要問明白。”
“你承認是你關了人就好!幾年前在保定古蓮花池外,桑七娘的女兒魔鞭桑女俠,為從家戰死沙場。如今你倒好,僅僅因為桑七娘在太湖為人所逼,與你打了一架,便將她囚於私牢。好個忘恩負義的紅雪山從家!”說罷,只聽“卜”的一聲,一清師太手中的匕首已經一下子在她自己的肩頭砍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湧,眨眼間就染紅了尼袍。
眾人齊聲驚叫。
洞庭王呼地一聲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呼道:“盟主不可如此!”他這一跪,當年楓木盟在場的人,頓時一齊跪下,一下子就跪倒了十數個武林大豪。
從北池目瞪口呆,猶如被人點了穴道。
一清師太道:“那麼,武陵源郭前輩的女兒,是你強納為妾的了?”
從北池放低聲音道:“郭……老岳丈並不吃虧,他到峨嵋山去告哪門子狀?”
一清師太手中刀光一閃,那柄匕首又砍在她自己的手臂上,尼袍又染紅了一大片。
從北池大驚,連退三步道:“你……你……有十三起人到峨嵋山去告愚兄,你豈不是要砍自己十三刀?你何不來將愚兄殺了,斷了從北池作惡的本源?”
一清師太道:“先父屍骨未寒,貧尼如是和你廝殺,未免遭人笑話。告你那十三件事,貧尼查得明白,都是你幹的或你指使人幹的。其曲在你。所以你每幹一件惡事,貧尼便自刺一刀。你若干下大惡之事,貧尼只好拚命殺了你,殺不了你,你便代從家自殺以謝天下!”
說罷,手一揮又向自己身上砍去。
天君上人一把抓去,挾手奪下匕首,顫聲道;“你…你……怎可如此傷殘自己?”
雲陽子彎腰揖拜,老淚縱橫;“啟稟盟主,五台山一戰,八大門派精英盡失,你可不能輕生,丟下八大門派數千弟子不顧!”
洞庭王大叫:“盟主如要再砍自己,屬下先死在盟主身前!”
一清師太此時淚如泉湧,飲泣道:“距今兩千年前,我佛釋迦牟尼就說過,人生大苦;人生為何大苦?皆因惡人作惡所致。因此,必須懲惡揚善,以普渡眾生之苦。惡,仍是人生大苦的根源。善,才是解救眾生之苦的佛寶。佛、道、儒、以至諸子百家,漢後各派理學,誰不宣講一個‘善’字?所以,有史以來,善,乃是做人的最操守。從北池,貧尼知道,求你行善,你辦不到。求你不要作惡,起碼不要作大惡,少作惡,為從家積點德福好不好?貧尼如非今年執掌盟主令旗,真想跪下求你了……”
從北池見他妹子半邊尼袍被血染紅,她也不點穴止血,如今見她哭著宣佛講善,嚇得他直搖雙手,直是作揖,連聲道:“好好好,愚兄領教,愚兄以後少作惡……不作惡……不作大惡好了……愚兄這就回去,將桑七娘之類人等盡數放了……
告辭……愚兄告辭……這就回家面壁三月小修禪去也……”
從北池一邊說著,一邊直退出谷去,退著走了數丈,才喝道:“快走!”喝罷,徑直出谷而去。他那金牌盟屬下隨他離去時,盡皆向一清師太作禮。楓木盟屬下更是齊齊叩足了四個頭才出谷跟去。
有了一清師太對從北池的抑制,從北池少作了許多惡。黑白兩道,因此處於休戰狀態。
這時,只聽遠處山頭響走一聲大喊:“好!大 若 禪!好!哈哈哈哈……!”
人們聽出,這個聲音是京師大興隆寺住持渡賢神僧喊的。
只聽得他那開心的笑聲向遠處響去,猶如一條聲音的長龍,震得四方大山盡皆轟然作響,遠去方止。
邵元節拱手道:“師太保重,貧道去也。”說罷,身子 晃,倏忽不見。趙大鵬三默默叩頭,羞愧而去。
崔顥道:“師太一心衛善,崔顥好生敬重。這就將宋道人帶回普陀山去,定要查出……”
宋道人道:“且慢!”
餘下眾人,驚異地望著宋道人。
宋道人道:“在下為師太所感,願意革心洗面,交出解藥。
在下有三個條件。”
崔顥道:“為惡之人,還講條件?”
“崔大俠差也。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
“你要我等饒你一死?”
宋道人說:“一是求各位不要追查此事的根源。二是請崔大俠送在下與家人出海。三是在下發誓絕不將仙方外洩,永生不回中土。”
崔顥道:“盟主以為如何?”
一清師太道:“答應了吧。莫不成真的殺了他?”
宋道人叩頭謝罪後說:“每日清晨,將玉雕美人面向太陽,以人血餵她服食,每日一碗。如此連服七日。第二個七日餵以獸骨濃汁。第三個七日餵以……。如此七七四十九天,藥性盡解,這女子便還原為常人了。”
崔顥道:“很好。師太將此女帶回山去,如法施為。在下將宋道人帶回普陀山,兩個月後,不生枝節意外,在下便送他出海。”言畢,伸手一抄,挾起宋道人,倏忽不見。
直到此時,八大門派的其它幾個掌門人方才現身出來,大家會於魔殺天君的墓前,徹夜長談。
第二天是魔殺天君的正祭日。師門祭後,才是家祭。然後八大門派依次祭奠。八大門派供晶豐盛,執禮甚恭,自然都是衝著 清師太和天君上人的面子。
自此之後,每年這一天的魔殺天君忌日祭,反倒成了武林盛會。而一清師太與天君上人,同在四川,反倒是每年這一天才在魔殺天君的墓前見上一面。平日間,一個在峨嵋山金頂捨身崖望著西南,一個在虎跳峽的高山頂上遙望北方。時日越長,越是平靜,誰也沒有多餘的情感外露。而在心中,那個與天地一樣碩大無朋、與天地一樣源遠流長的純情之戀,卻是越來越大,終於,天地也為之玄黃了。
兩情遙相依,豈在朝暮間?
天君上人與一清師太的純情,能否衝破宗教的桎梏而昇華到“愛為至善”的高度?從北池成為黑道之王,如何在霸主宮花天酒地,窮侈極欲,踐踏武林;離恨宮、神道教、霸主宮、魔殺天宮等武林大腕為爭奪天外至寶靈智神珠(飛碟)進行了怎樣慘絕人寰、神驚鬼詫的較量;以及世宗淫皇如何任用方世以少女天癸祕製春藥。
請看下一部"獰皇武霸"
此帖於 2008-07-09 09:2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