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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25, 12:22 PM   #214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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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a

  也先輕輕一笑,不久又問:“既然不能如此攻擊,那該用何種方法?”
  小邪聳聳肩,自得而笑:“既然都在鍋中炒,就該找一處鑿穿鍋底。”
  “你是說突擊一處?”
  “不錯,定點突破!”
  “定點?……你想好了地方?”
  “還沒!”小邪道:“我根本不知你的兵力在何方,也不甚清楚大明國的地形,只得碰上了再說。”
  也先稍帶喜悅:“我有一份敵軍兵力圖和地形圖!你可以參考。”
  小邪瞄向他,輕輕而笑:“難怪你能勢如破竹的攻至‘貓兒莊’?原來是有地圖?”
  也先黠笑幾聲:“這地圖得來還真不易?多虧有人幫忙!”
  “誰?”
  “不清楚!聽說是中原武林最出色,最狡猾的一個人!”
  “噢?”小邪甚為不以為然,“有這麼一個人,我怎會不知道?”自得而笑:“我就不信他會比我出色?比我狡猾?哪天倒要找他來較量較量!”
  也先道:“我們走吧!歡迎加入瓦刺國軍旅!”
  “哪裡!都是找王振的帳!”小邪笑了笑:“別忘了,你手下還有位被我剃過鬍子的黑臉將軍!”
  “你放心!本王手下一向豪邁!不過為了近日方便,我會錯開你們!”
  小邪輕輕一笑:“那樣我就不必弄副假鬍子讓他戴了!”
  笑聲中,小邪解了衛兵穴道,已隨也先走回營區。
  小邪本就高出常人多多,而他卻比也先矮半個頭,走在其身邊,又生得一張討人喜愛臉孔,多人皆當他是小孩,想也沒想過,他就是連敗瓦刺軍兩陣仗的楊小邪。
  在也先有意支開他人之下,小邪已順利進入一篷橘紅色蒙古包。
  裏邊甚為寬敞,前方擺張虎豹皮大床,左右各置了三張長形桌,擺上不少酒器,想必是和部下共飲之處。四周牆上掛著不少兵器,皆大乎常品甚多。
  也先從床邊一口小箱拿出羊皮紙,邊攤邊笑:“這是經過放大的地圖!你看!”
  攤在桌上,山川盡現,紅點、黑線、白圈……畫得滿滿。
  小邪趨前,煞有其事的看著。
  也先自得而笑:“你覺得如何?”他在問小邪,此圖是否記載得夠詳細?以表現自己輕而易舉就弄得此圖而自豪。
  “很好!”小邪頻頻點頭。
  “這圖,可能是全國最詳細的一張。”
  小邪看得更仔細,誇言道:“不錯!的確很詳細!”
  也先見他直往一處紅圈看去,亦好奇問:“你發現了什麼?”他也往紅圈瞧去。
  “我發現這圖最詳細的地方在於圓圈!”小邪自得而笑,指著紅圈,“你看!這紅圈,一圈圈卻如此清晰!實在難能可貴。”
  “你……你不是指批注得很詳細?”
  “欸呀!那些批注最差了,像老鼠尾巴沾墨汁不小心撇上去似的?粗枝大葉!”小邪認真指著紅圈,“你看這紅圈!每條細如髮絲,而且大小都差不多!你的眼光真有問題!”
  也先霎時想笑,而未笑出聲,他是指此圖記載批注詳細而清楚,小邪卻指圓圈畫得難能可貴?實在“水準”不怎麼高。
  看他如此沾沾自喜,還怪也先眼光不夠?此種人倒也少見。
  見也先笑,他也笑,卻說出老成而自以為是的話:“你知道錯了吧?整張圖,就是圈圈畫得好。”
  也先不得不說了:“楊小邪你誤會了!我所說‘很詳細’,是指記載詳細,批注也不差!”他笑道:“地圖最可貴之處,並非在於圈圈畫得詳細!”
  這下換小邪尷尬了,摸摸鼻尖,乾笑不已:“你怎麼不早說?害我以為發現了最詳細的地方?糗死我了!”
  “我哪知……”也先若有所覺:“你不識字?”
  小邪白眼:“多難聽?是字不認識我!”他道:“我不是隨便就可以認識的!”
  也先著實拿他沒辦法,笑了又笑:“你到底是如何一個人?”
  小邪自我解嘲:“我是數錯圈圈的人。”
  “這種人……恐怕不多!”
  小邪聳肩一笑:“現在你已知道我的底細,你該告訴我了吧?”
  也先愕然:“什麼底細?”
  “欸呀!就是字不認識我的底細嘛!”
  “哦!”也先恍然一笑:“好!我來解說!”
  他不厭其煩地說得十分詳細,以便小邪能有正確判斷。
  不久,也先問:“你認為在何處伏擊較好?”
  小邪沉思半晌,道:“有兩種可能,第一個是祁鎮再往前攻。另一個可能是後退,也就是回京!”
  他道:“如若往前,那我們就不必突襲,以主動代替被動,也就是一直引開他們,甚至引出‘白羊口’,然後迂迴殲敵!”
  也先甚為贊同,又問:“若祁鎮往後退去呢?”
  小邪諧謔一笑:“若他往後,可能會去‘蔚州’,因為王振故鄉在那裡,他本是搬弄權勢的人,一定會藉此機會領著祁鎮回故鄉去風騷,如若他去了‘蔚州’,我們可在那裡伏擊。”
  也先問:“要是他不去呢?”
  小邪道:“當然有此可能!所以我們在得知祁鎮返行之時,就調兵潛往‘陽京’附近,如此右可隨時伏擊‘蔚州’,左可控制往宣府路線,軍隊可靈活調度,只要不讓祁鎮從‘蔚州’逃向‘紫荊關’,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也先甚為贊同小邪想法,已哈哈笑起:“王振作夢也沒想到,把你迫成叛賊,會惹來那麼多麻煩吧?”
  小邪無奈道:“誰叫我一砲沒把他打死?非得變成叛賊不可!”
  也先含笑:“你那一砲,卻幫了我不少忙!”
  小邪已想過,除非把王振從祁鎮身邊攆走,否則祁鎮將永遠如此懦弱而無用,他甚至要祁鎮嘗點苦頭,以懲罰他貶了蕭無痕。
  最後他還希望江山由祁鈺接管,他比祁鎮何只強上百倍?而且還與小邪有“順眼”之交情。
  也先本對小邪有所戒心,但小邪所分析,全是如此真確和有效,不得不讓他覺得這已是最好之方法!就連如何進攻、退路,他一點也不含糊。若說他是有備而來,絕不可能在見著此地圖之前,就做這種行使路線。因為這地圖根本不同於其它地圖,沒見過它,絕想不出完全一樣之路線和地名,甚至於山峰高度及水溪深度。
  小邪都照地圖在佈局,是以也先已相信他是真正要逮王振以 恨。
  --就算小邪有詐,這已是最佳撤退路線,任何有伏兵,也不可能會比此種撤退方式還來得損失最少了!
  他決定照著小邪的建議去做。
  此事已了,小邪又問及他事:“大……大塊頭,你除了手下四大戰將以外,還暗藏了什麼人?”
  也先不解:“有嗎?”
  小邪目露黠光:“有!”
  “有?!”也先疑惑,“你見過?”
  “見過!”小邪道:“他們就是拉薩和尚,中原人叫‘黑巾殺手’!我在陽峰山和鐵神交手時,就曾碰過他們!”
  也先霎時笑道:“你誤會了,那是我花錢僱來的,不能說是暗藏!”
  小邪問:“你雇了多少人?”
  也先似有隱瞞之態:“不一定,他們全是拿錢辦事,可多可少!”
  “總該有個數字吧?”
  “大約……三十名左右!”也先道:“但後來也損了十餘名,只剩下一半人數了!”
  “他們在此?”
  “不在!”也先反問:“怎麼,你對他們有興趣?”
  “嗯!”小邪道:“這些人武功極高,而且似乎和我有仇!”
  也先道:“據我所知,他們只拿錢辦事,對仇怨看得極低!”
  小邪道:“這當然也有人想收買他們來殺我!”他問:“你可知瓦刺話‘漏斗’是代表什麼意思?也許音不大正確,但該差不了多少!”
  “漏斗?”也先反覆念了數遍,眼神也隨之閃爍,不久搖頭苦笑:“也許音調差太多,我無法猜出。”
  “哦!”小邪對此並未存有多少希望,反而對那標識較感興趣,問:“你知不知瓦刺國有誰以‘鷹’為標記的?”
  “鷹?!”也先淡然一笑:“太多了!光是瓦刺三大部落就有兩個以‘鷹’為旗,其他的更不計其數!因為在瓦刺,鷹是代表勇士和王者之像徵。”
  “你呢?你也是勇士!”
  也先笑道:“不錯,本族和‘阿刺知院’族人都用鷹為標誌!”
  他指著左斜牆前插著一面黃旗:“你可以去看看!”
  小邪走前,推開,只覺除鷹首還像以外,其它部份都已抽像化,只稍微俱其形。喃喃道:“難怪我以前沒看清楚這是鷹旗。”
  也先含笑而問:“你探問此事,為了什麼?他就是要你命的人?”
  “很有這個可能!”小邪道:“以前我保鏢到寶石山,就曾被黑巾殺手追殺,詢問結果,才問出此人是以鷹為記!你既是瓦刺王子,我想你該較為清楚,所以才向你打聽。”
  “結果如何呢?”也先笑道:“你總不會懷疑是我吧?”
  小邪睨向他,邪邪一笑,“有此想過,可是我就找不出理由,那事和你根本址不上關係!你當你的王子,我保我的鏢,尤其是我接了鏢以後就被盯上,這本就屬於江湖事,所以我暫時不懷疑你!”
  “多謝!”也先笑道:“要是讓你懷疑,我看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小邪道:“終有一天,我會把他揪出來!哼!看誰厲害?”
  也先淡然一笑:“需要我幫忙,儘管說,別忘了,我們已是合作夥伴!”
  小邪笑得十分曖昧:“你該不會像上次一樣耍賴吧?”
  也先仍笑著:“你不也知道我會如此,還向我賭上一把?嚴格地說,我倆不算耍賴!不對嗎?”
  “隨便你啦!反正我現在是無路可去,混在你這裡也好!”
  “好!衝著你這句話,本王今天就好好補償你!咱們大醉一場!”
  “客氣的是龜孫!”
  一陣笑聲,也先已傳令酒菜,與小邪對酌起來。
  八月初,祁鎮大軍已到“大同”城,守將劉安與郭登皆出城迎接聖駕,這次他們學乖了,不敢再讓人動砲臺,以免發生類似小邪砲轟之事。
  迎駕入城之後,王振即表示要遠征瓦刺,劉安對其狂妄甚為無奈,而又深怕祁鎮受損,不得不想辦法阻止此事。
  在城西一間幽雅書房,一臉清秀如書生的劉安正和年約四旬,甚為有勁道之參將郭登在商討此事。
  劉安拂掠白髯,嘆道:“王公公自認大軍壓境,而把瓦刺軍視如小孩隊伍般,不堪一擊,實是讓人擔心。”
  郭登道:“屬下認為也先再有膽子,也不敢正面迎戰四十萬大軍,總兵不必太過於為此擔心。”
  劉安嘆息:“話是不錯,但一大隊人馬卻連個帶兵戰將都沒有,就算有,也抵不過王公公跋扈的一喝!而王公公根本不懂軍事,如若出關,別說是四十萬,就是再多三倍,也敵不過也先驍勇的兵馬。”
  他又道:“王公公不想自保也罷,但皇上為萬金之軀,要是有個意外,則王朝必定大亂,其結果又是如何?任誰也知曉,十分不利!”
  郭登道:“可是……王公公性情古怪且剛愎自用,而皇上又唯他是從……”
  他道:“不如總兵親隨皇上出征!也好與也先周旋!”
  劉安苦笑:“我這個總兵,昨日才由皇上賜封,今日就想出城伴駕親徵?再說你也明白也先的勇猛,時下其士氣又如長虹,銳不可當,碰了他,何異與虎相搏,不死也得體無完膚!若是能碰他,我們又何須困守城牆,早就把他趕回大漠去了!?”
  郭登道:“總兵之意……是想勸皇上回師?”
  “這是唯一明智之舉。”
  郭登沉思半晌,又道:“想勸皇上就得先說動王振,他本就是個太監,對常人總懷有一份因自卑而形成之排斥!若要勸他,找個太監去,說不定效果會好些。”
  劉安頻頻點頭:“這方法甚好!……這人選……”
  郭登道:“監軍太監郭敬十分恰當,他本參加‘陽和’戰役,兵敗時倒地裝死,方逃過此劫,挽回了一條老命,此種親身體驗之畏懼感受,或能讓王振也有所忌諱而心生怯意。”
  劉安長嘆:“也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郭登立時告退,以告知郭敬說服王振。
  清幽而不寬的小廳,王振如帝王般坐在柔和而舒服的高背椅,怡然品著香茗。
  郭敬容顏憔悴而帶驚懼神情步入小廳。本是輕傷,現也頭纏腳裹,白一塊、紅一塊、腫腫脹脹,似被瘋牛踩過般狼狽,其目的乃想虛張聲勢以讓王振感受其嚴重之傷勢。
  “公公……”
  “郭敬?!你怎麼了?”王振見狀果真驚愕不已,趕忙放下茶杯,起身扶住郭敬,要他坐於另一張椅上,“是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
  能派任監軍太監,想當然爾,必是王振一手提拔之親信。
  郭敬坐定,微張結了血疤之嘴唇:“多謝公公……”
  王振心有不忍,懷有怒意:“是誰敢傷你?我斬了他!”
  郭敬艱難一笑:“不滿公公,奴才參戰了!結果軍敗……”
  “也先?!”王振恨極拍著桌面,“我撕爛他!”
  郭敏苦笑不已:“公公……奴才來此,是想勸您……也先太勇猛了……”
  “你想勸我回師?!”
  “嗯!”郭敬面有餘悸,“公公有所不知,您若親眼瞧見也先作戰,那種殘忍而狂猛,實叫人心寒;他那把長劍重逾百斤,只稍微輕輕一揮,不但輕而易舉就將我軍大將兵刃給吹斷,而且長劍一帶,足足掃斷三匹戰馬,三名猛將頭顱!
  那股氣勢,實叫人難以想像,而打從心裡害怕!”
  他說得陰氣森森,那種氣氛也使王振背脊為之一寒。但王振並非三言兩語就可說動之人,尤其又有四十萬大軍在手。
  淡然一笑,他道:“也許你是被現場情境給嚇昏,而產生的幻覺吧?”
  “奴才是被嚇著沒錯!但絕不是幻覺!”郭敬道:“你看我的傷?一刀刀、一掌掌,可全是痛徹心肺,假不了!公公您不知作戰那種氣勢!一排排數千,甚至數萬的人,也先領著手下三四十名,從東往西,從西往東,就如割稻子、斬亂麻、愛怎麼開,就怎麼開!血注如九龍噴泉,刷出的血花,聲音簡直要比元宵燈會所放的煙火還來得驚目觸心!亂蹄踐踏的 體一如筆直的長城壓成的肉碎!公公你不知道,那種情境?我軍就像羔羊般,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他加油添醋,所引用的,全是戰場最後一段,小邪大宰敵軍之事。
  王振聽得不由臉色轉為吃重:“真有這種事?”
  “公公對奴才情深義重,奴才沒有欺瞞公公之必要,奴才是擔心公公不幸又中伏而和奴才一樣遭到重創!”郭敬又道:“雖然公公有四十萬大軍,但陽和一戰,我方也出動二十萬大軍,誰知也先只領兵橫衝直撞,不到一天,六個時辰,就已吞噬所有軍隊!誰又能相信這是實情?然而潰敗陣亡 首歷歷在目,已不容磨滅!”
  他強調:“二十萬大軍只半天,四十萬大軍又能幾天?而且又不知也先是否已用了全部兵力?”
  被他一說,王振也起了寒意,光想及二十萬軍隊不到一天就被吃掉,先前所倚恃之四十萬軍隊力量,已然開始懷疑能否克住也先部隊了。
  他問:“你……你是如何逃脫?”
  郭敬悵笑一聲:“不瞞公公說,奴才是倒地裝死,才逃過此劫,但付出代價不可謂不小。”
  王振凝視其傷勢,不禁端起茶杯,不由自主地啜飲。
  郭敬又道:“奴才乃公公一手提拔,自當為公公著想!雖然公公擁有大軍,還是不宜冒此險為宜;何況也先還有另外兩組軍隊攻向居庸關和宣府城,如果他得知皇上親徵,說不定已調回所有軍隊,正佈置著陷阱,等待您去投網,公公您要三思。”
  不錯,郭敬講的皆十分合理,也先驍勇善戰,不到一天就殲滅二十萬大軍,如若再將其他部隊回調,而在某處埋伏,等待王振入彀,屆時就再有更多之軍隊,恐怕也將重蹈覆轍而全軍覆沒。
  想至此,王振再也不敢囂張跋扈而堅持己見了,如此危險和沒把握之事,何必以身涉險?弄個不好,大軍覆沒事小,丟了性命就非任何代價所能彌補的了!
  什麼顯赫戰功,威鎮邊疆,那都是屁話,老命才是最重要。
  他道:“可是……大軍已行至此,再調頭……恐怕讓人看笑話了!”
  郭敬見王振已有悔意,心情也為之輕鬆,聞言已輕笑幾聲:“公公隨皇上出征也已半月有餘,走的全是第一線,隨時都可能和也先作戰,此種氣魄,任誰都替公公捏把冷汗,直認公公膽大非常;如今雖退去,又有誰敢說公公膽怯而走?
  誰都會認為也先不敢對付大軍而走避,而公公和皇上也已達到喧赫聲威之勢,也安撫了邊疆軍心,現在大大方方的返師回京,誰敢笑話?”
  王振想想也對,暗自慶幸自己這半月來一直不怕死的逛著邊疆,倒也逛出聲勢,若說畏懼,早就不敢出京,既出京,又殺到此地,群臣哪個不是天天提心吊膽天天諫言皇上早日回師返京,不禁為自己“大膽”而莞爾一笑。
  他道:“好吧!既然也先如此勇猛,我也沒必要冒這個險,尤其是皇上萬金之軀,更不能有所失閃。”
  郭敬拱手而笑:“公公不但膽大,而且心更細,奴才佩服不已。”
  王振哈哈大笑:“郭敬,我總算沒看錯你!”
  郭敬洪手:“還望公公多多提拔!”
  “我不重用你,又重用誰呢?哈哈……”
  一陣笑聲,郭敬告辭而去。
  王振稍加思考,也趕著去覲見皇上。
  “先生想要回師了?”祁鎮正在寧靜雅緻書房閱讀典籍,聽及王振所言,甚為訝異的瞧向他。連敵人都還沒碰上,怎好就此調頭。
  王振拱手而笑:“皇上武功彪炳,一行半月,連也先也不敢招惹,皆避逃而去,您不但走遍了邊疆重鎮,連陽和戰區也去過,敵軍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此種不戰而屈人之兵,實非他人所能辦到,而今鎮守數日之後,仍不見敵軍出現,足再證明敵軍已心生膽怯,不足以慮了!”
  祁鎮帶有失望:“朕以為還要再往前行,而先生卻……”
  王振淡淡一笑:“皇上此行目的在顯揚武功,以示戰力,若能戰敗也先更佳,但都已半月,也先卻遲遲不肯露面,他本是侵略者,如今卻藏頭露尾,不敢見人,其膽怯心寒,可見一斑,充其量也只能騷擾滋事而已,不足以慮!皇上威武已顯,此時正是最高峰,雖然再往前行,能增加不少聲勢,但此舉也能把也先身價抬高!所以奴才才建議就此回師。”
  祁鎮不解:“朕再往前行,怎會抬高也先身價?”
  王振道:“皇上乃一國之尊,出征至此,已給足了也先面子,如若再往前行,似乎有種欲滅也先而後始甘心之含意,這同時也含有--也先是心腹大患之意。不滅他,將寢食難安,如此則弱了王朝威風,抬高了也先身價!”頓了頓,“事實上皇上根本就不把也先放在眼裡,就算回師京城,照樣可以指揮大軍作戰!
  威風更為凜然!”
  祁鎮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出征?”
  王振笑道:“皇上此言亦有不妥,若您不出征,也先會以為您怕了,但你出征過後,十數天全然威風凜凜,已壓制也先氣燄,證明您並非怕他,而是不屑與他交鋒才回京,前後意義之差別,何止天壤?”
  祁鎮本就對他倚賴甚重,就算他另有理由而調師回京,祁鎮照樣會答應。何況現在理由如此充分--又保住了威風,又不屑於也先,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王振所言之好處,他當然欣然答應。
  “也好!出京十來天,朕也著實擔心宮中之事!趁征討告一段落,回師京城,也無不妥!”
  王振狡黠一笑,拱手:“皇上英明!”
  祁鎮淡然一笑,稍加沉思:“先生以為朕從何路回去較為妥切?”
  王振道:“回師自無危險!取其近者即可!不防取道桑乾河,循陽原……”
  突然含笑:“皇上可知奴才故鄉就在陽原東南五十,之蔚州?若得皇上一遊故居,奴才何等感激隆恩啊?”
  祁鎮驀然開懷而笑:“好!好!先生乃朕最欽佩之人,朕倒要看看蔚州山水何其靈秀?能孕育先生如此人才?朕怎能失去這機會呢?”
  王振也隨之暢笑,心中已想著種種光宗耀祖之事。
  不多時,祁鎮也下令回師,群臣聞知方自松了一口氣。
  臨行前郭登再三致言交代,車駕宜取紫荊關,庶能可自保而無後顧之憂。但此言對王振來說,一點效果也沒有,甚而還引起其反感。大軍前行十數日,也先都不敢趨前攻擊,而又在關內,他敢來攻,就一舉殲滅他。更反感者--何須聽這小小都督僉事之言?
  他已決定,偏要唱反調。
  而王振舉動,全然被小邪猜中,瓦刺軍伏於陽原附近,早就準備突襲。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大軍行至半途,王振家鄉實是非常偏僻,連個正式官道皆無,行車甚為困難,將必損及田禾。本是想光宗耀祖,以顯鄉鄰,但若弄壞了農作物,恐怕鄉親那股恨,就要恨入骨頭了。
  再三考慮,王振只好作罷,大軍旋想繞往宣府,以故意排斥郭登所言。
  此時尚書侍部鄺野已驚惶而奏言:“啟奏皇上,瓦刺軍至今未見蹤跡,當以直取紫荊關,方可無慮!”
  王振斥道:“你這是懼死行徑?皇上神威浩翰,若躲入紫荊關,豈非自甘示弱?大軍既能往,就能還!休得信口雌黃,貪生怕死,以損皇上威風!”
  祁鎮道:“鄺卿,朕往宣府取道,也好有始有終,此舉該無危險才是!”
  鄺野吃重道:“臨行郭參將再三交代,宜取短程,不宜繞道,否則必將遭遇敵軍,皇上請三思!”
  王振冷笑:“全是些貪生怕死之徒,郭登不敢對敵衝鋒陷陣,只知固守,出的全是縮頭主意,比起皇上神勇,何只差上千倍!你自己怕死也罷,還想奏言皇上跟你跟郭登一起縮頭?”
  祁鎮亦無法接受被人喻成“縮頭”,當下堅決道:“鄺卿不必再言,朕已決定往宣府出發!”
  鄺野大急:“皇上……”
  “住嘴!”王振斥道:“皇上已決定,你還誑言胡奏?腐儒安知兵事?再胡奏就治你辱君之罪!”
  祁鎮道:“鄺卿你退下吧!朕自有主張!”
  鄺野無奈,只好退去。
  王振冷笑不已,隨後又奏言皇上。大軍已繞往宣府方向。
  還好,他們未往蔚州行去,否則將遭到也先軍隊之突襲,無形中化解了一場劫難。
  在山區某處。
  也先和小邪位於一削平之巨樹輪,攤開地圖,正在研討計策。
  小邪輕輕一笑:“人有亂算,天也有亂算!我哪知道王振突然發起慈悲,假惺惺地不敢弄壞稻禾,連光宗耀祖的事都放棄了?”
  也先對此事並未在意:“至少你早料到他會做出此事!這就非我所能料及了!”
  小邪亦感得意,王振並未脫離他掌握之中。
  也先問:“我只是奇怪,在陽原仍然可以施以突襲,你為何不贊成?”
  “陽原離大同太近了嘛!我們佔不了什麼便宜。”
  “但他們往宣府,還不是有宣府軍支援?”
  “差別就在這裡!”小邪自得一笑:“你別忘了另兩路人馬,只要調往鉗制宣府軍,而我那幾位朋友都走了,靠楊洪一人,還有得戰!如此我們就可為所欲為了!”
  也先詫異:“你想在宣府附近突襲他們?”
  小邪笑得更邪:“出奇方能制勝嘛!就在這裡!”
  他指的竟然是靠近宣府與居庸關中央之“土木堡”。
  這簡直太嚇人,此堡已離北京不到兩百里,而且又在宣府城後方,如若宣府出兵包抄,必能完完整整斷其後路。若以一直線來分,線的兩端則為北京和宣府,居庸關在中央,而土木堡又在宣府和居庸關中央,各距五十裡左右。而且東北有懷來軍西南有琢鹿軍,足可將土木堡圍得死死。
  任也先再大膽,不禁亦為此而咋舌不已。小邪好似小孩在玩拼圖遊戲,手指隨便亂點,指中了就是目標似的?
  也先額頭不禁冒汗:“你……你沒錯吧?攻擊‘土木堡’?”
  小邪輕鬆自在:“欸呀!看你怕成這個樣子?人說知者不怕!我看是不知者才怕!攻擊土木堡,有什麼好擔心的?”
  也先乾笑不已:“我倒想聽聽有什麼好處?”
  “好處可多羅!”小邪道:“光是能將祁鎮給逮住這項,就足夠付出任何代價了!”
  也先吃重道:“你知不知道,若是無法在短期內奏功,軍隊可能受到四面包抄,而陷於苦戰,甚至敗沒?”
  “別對自己軍隊那麼沒信心嘛!”小邪解釋,“土木堡看似非常危險,事實上卻不盡然,因為它正好位於宣府和居庸關之間,任何人都不會想到我們會突襲此地,因為兩邊人馬在平時雖可派兵支援,但在同時出了事,恐怕雙方都會找藉口,想著‘對方可能較不嚴重,該由對方派兵支援’如此一來,必定形成真空狀態!我保證一定很好拿下!”
  也先仍忐忑不安:“可是還有懷來和琢鹿兩邊人馬!說不定北京仍有救兵!
  ”
  小邪道:“這可分兩種情況解釋,第一種:懷來和琢鹿人馬本就相當少,不足為慮,這點你圖上也寫明只有三千人左右。第二種:我們是出其不意地發難,大大出乎敵人意料,保證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拿下土木堡。”
  也先問:“拿下此堡……功用在何處……想逮捕祁鎮?”
  “不錯!”小邪道:“祁鎮經過宣府,一定不會進城,必定會改道,那時我們另一隊軍隊就開始發難,祁鎮將心驚走土木堡方向,但此堡早已成為我軍佔領,就此來個反包抄!效果一定非常良好!”
  也先不解:“他怎會不進城?”
  小邪哧哧笑道:“王振只不過是個挾天子以耍威風的笨蛋,他想作戰?下一輩子吧?”頓了頓,自得而笑:“你只要想想祁鎮為何不入紫荊關而繞個大圓圈轉道宣府,也該知道他會不會入城了!”
  也先道:“聽報來消息,王振似乎有意不接受郭登之建議,一意孤行……但郭登並未說要進宣府城方能自保……王振他會起反感?”
  小邪道:“郭登不能說,還有鄺野會說,只要有人說,王振就偏不採納,以顯示他的權力無比之大!這就是他心理變態的帶兵術!三歲小孩也能撂倒他!”
  也先相信小邪推測甚有可能,但他仍認為突襲土木堡太過於危險。稍加思考,問:“我們就此攻向祁鎮軍隊,不也一樣能奏效?何須先佔領土木堡?這十分冒險!”
  小邪睨眼:“欸呀!危險是你自己想的!你該想清楚,若突襲,一定不可能馬上奏效,此時祁鎮必定會慌,就算他不慌,那些臣子也會慌,所以最後結果一定躲在土木堡;而此堡又 在山頂,易守難致,我們若不拿下它,將來一樣要攻,何不事先拿下?不但省時也省力!”
  也先臉色吃重,畢竟這只是推測,若弄個不好,後果不堪設想,他雖自大,卻仍未狂妄到像小邪此種“無法無天,無事可懼”之地步。如此危險重重之事,他還得慎重考慮,總不能任由小邪做此幾近乎“亂搞”之玩命決定吧?
  小邪似乎已猜出他的心思,無奈地喘口氣:“我說嘛!你還是不夠狠!這種佔便宜的事都要放棄?如果你跟我打仗,十次也有九次要輸!不攻就不攻!我們另外想辦法!”
  也先乾乾一笑:“說真的!你那亡命勇氣,本王想不佩服你都不行!但此事賭注太大。想個穩扎穩打的方式,雖然慢了點,一樣可以達到目的,這不是很好嗎?”
  “很好是很好!你好,別人就不好了!”
  小邪苦笑不已,他出此計策,雖是為了也先,但事實上仍存有私心。他雖想找王振出氣,但也不願大明軍隊傷亡過重,為了避開正面交鋒,此計再好不過了。
  然而也先懼於冒險過大而不願採納,小邪陰謀也為之幻滅。再三思考。亦覺得戰爭本就有所傷亡,他不打,也先一樣會攻,說不定到時傷亡更為慘重。
  既然無法避免,也就幹了,宰了王振,將來也可避免有人再被他陷害。
  輕輕一笑,也先道:“撇開攻佔土木堡不談,你以為如何進行較為妥當?”
  小邪無奈地聳聳肩,指著地圖:“先調兵埋伏宣府,以備突襲時鉗制楊洪軍隊,而主力軍移向宣府與琢鹿之間,如若祁鎮大軍調頭,馬上施以攻擊,硬拼啦!只要能快速突襲成功,祁鎮可能不會逃向土木堡,否則要逮人就麻煩了!”
  也先含笑:“本王自會全力以赴!”
  再商討一陣,也先已下令調動軍隊,準備潛往目的地施以突襲。
  時八月初七。
  誠如小邪所言,王振並未進宣府城,大軍調往京城方向行去。
  就在此時,也先大軍已殺出,成千上萬如排山倒海擁向祁鎮部隊,任誰也想不到也先會在如此靠近京城之處設下埋伏。霎時兵慌馬亂,潰不成軍,節節敗退,群臣圍著祁鎮往土木堡方向行去。
  也先雖阻斷祁鎮倒退宣府,但仍因敵軍太多而無法阻止祁鎮逃向土木堡。乃下令再接再厲攻擊,非得逮到祁鎮而後始甘心。
  時為八月初十。黯淡黃昏。
  經過三天連續不斷圍攻,祁鎮果然退至土木堡,困居山中,四十萬大軍,此時亦損失不貲,只剩幾萬名傷兵在做困獸之鬥。而宣府、居庸關亦因自顧不暇而未派兵救援,任由也先橫衝直撞,肆無忌憚地圍住了土木堡。
  他終於相信小邪之判斷,此是真空地帶,根本不像他心中所想危機重重地區。如今祁鎮困居此堡,久攻不下,他才後悔未聽小邪所言,先拿下此堡。眼巴巴的算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仍未能攻陷城堡。若再拖下去,敵方救援軍隊若趕到,不但功敗垂成,甚而將陷於浩劫之中。
  他終於又趕向坐在山坡上,悠哉看著也先久攻不下的小邪,想問問他有何妙計?
  “楊小邪……你果然沒料錯!祁鎮躲進此堡了!”
  “你拆了城堡不就成了!”
  也先苦笑:“要是拆得了,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你以為我也能拆?”
  “若你不能,天下就沒人能拆了!”
  小邪調侃道:“我又不是你,大塊頭一個,我沒那個本事!”
  也先知道他故意為難,為了軍隊,只好委曲求全,歉然道:“本王實過於愚蠢,不接受你的妙計,現在方嘗到苦頭,在此向你道歉,還請你再次想想法子,時間已不多了!你也不想功敗垂成吧?”
  小邪白眼瞪向他:“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既然弄到這種地步我也沒辦法了!”
  也先心急如焚:“難道就此撤退不成?”
  “有何不可?”小邪悠哉而笑:“這才是正確的方法。”
  “攻了三四天,就此撤軍?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難道要等救兵前來扯你後腿?”
  也先含有失望:“你當真沒法子?”
  “法子不是告訴你了?撤軍準沒錯!”
  小邪口吻似有暗示什麼?也先凝目瞧向他,不久忽有所悟:“你是說佯裝撤軍,等他們出堡之後再行圍剿?°
  小邪輕輕一笑:“有何不可!”
  也先雖贊同此法,但他想的更多。”可是……時間短促,恐怕他們不會上當,等候救兵到來,再出堡也不遲!”
  小邪道:“他不出堡,你不會叫他出堡?”
  也先不懂其話中含意。
  小邪自得一笑:“兵不厭詐,事情十分危急,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鬆弛雙方緊張情勢,才能騙王振出堡!”
  “什麼方法才能鬆弛雙方!”
  “很簡單!和談啊!”
  “和談?!”也先霎時欣喜若狂,為今之計,除了“和談”一事,再也無更貼切的“謊言”了。
  他道:“可是祁鎮未必肯出堡,他可能只派其他人來洽談!”
  小邪道:“他不出來,王振一定會出來!”
  也先又不懂了。
  小邪笑的甚為得意:“到目前為止,軍隊還是被王振所控制!前夜有人建議要祁鎮走往懷來城,王振卻以軍糧未到而停留此處,也因此被困土木堡,顯然王振仍是十分自大,現在他被困,一定怒火沖天,不斷想突圍,尤其是此堡地高,取水不易,突然間又駐進數萬兵馬,飲水必不夠用,所以在‘和談’同時,王振可能會移軍取水!我軍若守住水源,那怕王振不就逮?”
  也先聞言,不經考慮,立時點頭:“好!就這麼辦!”
  小邪疑惑:“喲!你倒挺乾脆的!”
  也先笑道:“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你的話就是事實!我全接受了!”
  “最好不要如此!否則我可就變成奸臣了!”
  “奸臣?!”
  “對呀!”小邪輕輕一笑:“祁鎮唯王振言聽計從,你要是如此,我不就等於和那王八蛋大奸臣一樣了?”
  “噢……”也先恍然一笑:“有你這樣料事如神之人,又怎會把自己搞成‘奸臣’呢?”
  “說的也是!”小邪笑得更是得意。
  也先已再度離去,照著小邪計策,撤走軍隊,並遣使請和。
  在堡內大廳。
  王振冷笑:“也先也只不過外強中乾,支持不了多久!”
  祁鎮道:“先生之意為何?”
  王振道:“皇上不如敷衍,以讓軍隊調往集水區,然後等待援兵前來!”
  鄺野立時奏言:“皇上千萬不可將軍隊移出本堡,否則必陷埋伏!”
  “你胡說!”王振厲道:“分明也先兵力已竭,才會請和,如若他仍有戰力,何見久攻不下此城?而且援軍隨時會到,也先只有挨打的份!你不但腐,而且迂!”
  鄺野道:“就算也先戰力已弱,大軍未到之前,仍不宜出城!”
  “你懂什麼?”王振厲道:“要等援軍,先得保住自己,時下本堡水源已斷,掘井又無結果,若不找水源,不用兩天就得喝死人血,怎能等待救兵?”
  鄺野道:“可以儘量節約,支持幾天定無問題?”
  “幾天?你想支持幾天?三天?十天?一個月?”王振冷笑:“士兵哪有你這份耐性?再等下去,說不定全死光,說不定冒險去盜水了!現在也先請和,正好賜予我軍良機以反攻!你卻一味貪生怕死?小心我拿你項上人頭!治你延誤軍機之罪!”
  鄺野也豁出去了:“本宮奏的是皇上,幹你太監何事?若非你一味孤行,何須喪失數十萬大軍而落到此種下場?先皇有諭‘內臣不得干預政事’,你憑什麼指揮大軍?”
  王振已然愕住,沒想到他會如此厲言反駁,但只一愣,隨即覺醒。厲叱:“就是朝中全是一些酒囊飯袋,貪生怕死之徒!大明江山才會落得一團糟,逼得我不得不插手!再任由你們作威作福下去,大明江山還想保得住?作夢!”
  “好啦!”祁鎮也著實覺得沒面子,任由臣子在自己眼前吵嘴,不得不喝聲阻止,“在朕面前大吵?成何體統?”
  霎時王振和鄺野已下跪,直叫:“臣罪該萬死。”
  祁鎮長嘆幾聲,道:“也罷!若非軍事危急,你們也不會爭吵!”他道:“如今部隊缺水,該以找水源為重?等水源找到,再困守以對敵,方為上策!起來吧!”
  一聲謝言,王振、鄺野已起身,兩人心情也迥然不同,終究祁鎮仍倚賴著王振,而接受了他的計策。
  隨後祁鎮派出學士曹鼎以復也先。
  不久,王振領著大軍已從城堡後門漸漸移向山區溪水處,以汲水。
  倏然--
  一聲“圍上來”也先數萬人馬,山洪暴發般從四處殺出。那種猛勁,似乎整座山丘都將被踩平。
  王振見狀,雙日盡赤,駭然之心已生,口中直叫:“趕快迎敵“,但這些曾受驚嚇之殘兵,再遭遇勇猛之瓦刺軍,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只想逃逸以保命。
  “殺--寸草不留--”
  也先一把掌寬長劍,直如郭敬所言,橫掃而過,連斬三人三馬項上人頭,勢如破竹地斬殺下去。
  不到盞茶功夫,已有一半軍隊被斬殺於地、於山、於林、於溪,清水已變紅河,發著腥味地潺潺滾往下游。
  祁鎮此時才感到真正畏懼,陣陣螞蟻般敵軍已衝往自己,那股殺伐之聲,似揪人魂般扣著他的心,人潮不斷擁近,就像一把把鋒利尖刀,不時準備刺往身軀五臟六腑,如此威猛而不可阻擋!
  王振更形駭然,本立於皇上坐車,現已奪過一匹馬,準備脫逃。
  “皇上,咱們快走!遲了就來不及了!”
  祁鎮走出馬車,望向四處敵軍茫如巨海,懼然道:“要走向何方?”
  嘯聲震天,跟著祁鎮的軍隊只剩下百餘人。突有一支利箭射向王振,咻然劃過其髮際,冷森森釘於車篷上,箭尾勾人魂的直抖著。
  王振一顆膽已被嚇破,兩眼血紅隨著利箭震擺,再不走,下支前可能就穿心而過了!失魂之餘哪還顧得了祁鎮?
  當下猛揪馬 ,猛蹄馬腹,狂喝:“快退!”也不管有無他人跟來,已疾往似乎較少瓦刺軍處撞去。
  祁鎮作夢都沒想到王振會在情急時丟下他?剩下他孤伶伶困在這冷冰無情無知覺的馬車上?倒在他身邊,正是一位位平常自己感到十分礙眼的人?尤其是鄺野那白蒼蒼染了血的髮絲,縐了皮的孤手,雙目瞪大地抱著馬車,車輪,臨死的一刻,他還忘不了要推動車輪,而讓自己快點逃離險境。
  他們忠貞不二,以死殉君,而所得到的卻是祁鎮一次次的排斥和鄙視?
  突然間,祁鎮似乎感到虧欠他們太多了,然而想回報,又能拿什麼回報呢?
  不禁已落下淚來。
  車中此時鑽出了一名小太監喜寧,默默地跟在祁鎮身後,手裡捧著一條絲巾,也許這是他唯一能為祁鎮做的事了。
  祁鎮轉過身軀,感激地注視喜寧,終究還有人陪他,縱使是十五歲不到的小太監.他也覺得不再茫然無依而孤單了。
  敵軍漸漸擁近,就快將祁鎮給吞噬。混亂中,仍可聽見也先狂妄之笑聲。
  祁鎮仍默然立於車前,他已走頭無路。
  而王振呢?
  他拼命地往前逃,藉著剩下不多之人手,竄往山區,一時之間也突破敵軍,慶幸地躲向了山中。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處隱密山谷,心情也隨之放鬆不少。喘口氣,喃喃而笑:
  “好險!也先這番種真夠狠?全然趕盡殺絕,不留半點後路……還好我逃得快…
  …否則老命不保已……”
  “猜了十幾次,這次你終於猜對了!”
  王振忽聞聲音已愕然驚駭:“誰?!誰敢在這裡亂吼亂叫?!”
  “只有你敢在此亂吼亂叫!膽子倒不小!”小邪已含笑地出現他眼前,一把寒森匕首已亮森森地握在手中。
  每次他抽出匕首,只有一件事--殺人。
  王振見著是他,兩眼珠簡直就快掉落於地,不自禁地往後退去,混身中了邪般抖動起來。
  “是你……你怎會找到這裡?”
  “不是我找你,而是你找我!”小邪輕輕一笑:“你找得很快,老骨頭還挺管用的!”
  “你……你早就在此等我?你知道我會躲在此?!”
  “當然!”小邪自得而笑:“不然北邊人馬怎會比較少?不然你怎會殺出重圍,不過你也真狠,連一向待你不薄的皇上,你都棄之不顧?你還算是人嗎?”
  小邪本以為他會與祁鎮共同突圍,屆時自己就能夠見著祁鎮,也可以讓他看清王振之真面目。
  王振冷然:“當時情急,怪不得我!”
  “喲?你這奴才丟下皇上而逃,還真以為理由充分吶?”
  小邪黠謔直笑,已再往前逼近。
  王振已退至山谷被洪水沖刷,如今水退而留下丈餘高光凸之灰黑岩壁。背肩撞岩,已懼道:“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小邪拭著利刀鋒,輕輕一笑:“我要將你凌遲分身,你不是也時常下這種命令嗎?”
  王振栗然而吼:“你敢?”
  “我不敢!我最怕人家嚇我了!”小邪裝出一副可憐樣,驀然匕首一揮,已斬下王振髮髻,已然咯咯直笑:“這就是我被嚇的正常反應,請勿見怪!”
  王振嚇得兩眼發昏,再也不敢放肆,已然啜泣:“楊小邪、涼鞋!這全不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要與你為敵!原諒我以前的過失,你知道我是個可憐的太監,絕子絕孫,死後都沒人祭拜!楊小俠,楊幫主,求求你饒了我!我……我是可憐的太監……你饒了我吧?我……我向你下跪!”
  說著王振已雙膝落地,哭得更是傷心。
  小邪冷冷一笑:“你下了跪又能代表什麼?你已經不是人!你的跪,比一只狗都不如,別再說那些讓人聽了會心軟的事!我聽多啦!每個作孽的人要遭到報應之前都會說一大堆認錯可憐的話,你怎麼不想想你作孽時那種得意囂張的程度?”
  “楊小俠!我錯了!請你高抬貴手……”
  “放屁--”小邪怒意已起,匕首一揮,已切下他左耳,冷笑不已:“這只耳朵是替張克正張大人報仇!”
  王振淒厲哀嚎,抓著掉落耳朵就想逃命。
  小邪冷笑不已,匕首再揮,卡然一響,硬生生切下他落後之左足,冷殘道:
  “這刀是替所有女性受你冤屈的申訴!”
  王振痛得在地上打滾,平常看多了凌遲分身,如今也遭到了報應。
  “這刀是替天下所有男性報仇!小邪猛一揮刀,已斬下他左手掌。
  王振已痛得昏過去,小邪冷森撒泡尿,已將他澆醒,殘酷而笑:“你有本事造孽,就該有本事承擔!”
  二話不說,匕首再揮,切下他鼻子:“這刀是為我自己報仇!”
  王振已從哀嚎而轉為喘息,目光充滿祈求、怨恨、後悔、不甘和絕望、痛苦地瞧著小邪。
  小邪對此惡人,從不手下留情,再劃一刀,切下右大腿:“這是你臨陣棄君於不顧的報應!”
  “這刀是千千萬萬被你害死的索命仇!一條命換一刀,太便宜你了!為什麼世上會有你這種喪盡天良的人?什麼一刀?一千刀、一萬刀--我斬、我挑、我刮!刮出你的骨頭--”
  小邪已無法自製地揮著匕首,刀光閃閃,血肉橫飛,王振已然被剮盡血肉,留下一副白中透紅還沾著血肉的枯骨--除了那顆頭,缺去左耳和鼻子,仍可辨認他就是王振以外。
  喘口氣,小邪平靜一番心情,啐口唾液在他臉上,厲道:“殺了你,手臟,不殺你又對不起良心!媽的!連死了你都要損人?”
  罵了幾句,才找了枝長竹竿,串著他枯骨頭顱,緩緩走下山區,準備將他掛在土木堡上。
  透著夕陽霞光,挾摻腥膩冷風,戰後疆場上之情景,深深浮現山林那條紅淋淋血河之中。
  也先並沒走遠,他擄著祁鎮之後,仍以禮待之,先送離戰區,他在等小邪之歸來。
  甚早以前,他已認定能敗他者,只有小邪一人,如今祁鎮已擄,該是除去小邪的時候了。
  對小邪之精明,他當然深戒於心,在未找出最好方法之前,他不會貿然下手,否則一次不能成功,將來可就後患無窮了。
  他等到了小邪,也將王振頭顱掛於土木堡城牆上,隨後兩人才返往營區。
  營區週邊黝黑森森,偶而可見幾支火把閃動火花,而營區中央,也先起居處則烈火閃閃,亮如白晝。
  他們正在開慶功宴。小邪當然是也先坐上佳賓。
  一堆堆熊熊烈火烤著香噴噴山羊、山羌、野豬……豪邁大漠風光畢露無遺。
  幾張矮腳長桌堆置了無盡美酒和水果,更有歡場女子作陪,極盡歡笑。
  小邪也在喝,從初夜到深更,狂歡仍不止。也先本想灌醉小邪,然後再下毒手,可惜小邪喝酒就像喝水,肚皮直脹,卻一點醉意也沒有。喝至後來,也先不得不放棄此項計劃,只有等將來再說,心思已定也開始放情的為勝利而狂歡。
  小邪呢?
  他也居心叵測,一心想著該去看看祁鎮,好歹也得向他打個招呼,是以三更已過,又見也先對他鬆懈,已然暗笑不已:“哼!想整我?我就給你亂搞!”
  找到機會,他已溜進也先帳篷。
  帳中喜寧與祁鎮已發現小邪走近。祁鎮詫然從堆滿獸皮床上爬起,愕然道:
  “是你?!楊小邪?”
  小邪拱手道:“小皇上,我們又見面了!你還好吧?”
  祁鎮整理那套從未弄髒之龍袍,喜悅地走向小邪:“你是來救朕的?”
  “非也!非也!”小邪道:“我是來看看你,有無損傷,別忘了,我還是大明朝叛賊。”
  “朕現在就赦免你……”
  “來不及啦!”小邪得意道:“我已經以行動又證明了!”
  祁鎮愕然:“你投靠了也先?!”
  “我哪有那麼駝(差)!”小邪呵呵笑道:“我們是互相合作。他還得投靠我呢!”
  祁鎮臉色微變:“這場戰爭,你也參加了!”
  “豈只參加?可以說全是我的計劃!”小邪聳肩而笑:“我是最佳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祁鎮連變數種表情,失望、驚愕、可惜與頹唐和不信,通通湧向心頭。不久,長嘆道:“沒想到你連自己的江山都不要了!”
  “誰說我不要?”小邪叫道:“小皇帝你也不想想,我的江山交給你,你又寵信王振這老王八蛋,我若不將他揪掉,我哪能放心交給你保管?你也真是,一個大男人還處處倚賴別人,我最看不慣了!老實說,王振早就該殺,我只不過想讓你看看你所尊敬的人會貪生怕死,臨陣變節,棄你於不顧而脫逃!你該對他滿意了吧?”
  祁鎮每想及此事就懊惱不已,自己已待他如親生父親般尊敬,他卻會如此不濟而懼死脫逃?
  長長一嘆,他道:“也許我以前都錯了……”
  “不是‘也許’而是‘事實’!”小邪道:“我若不除去他,遲早江山還是會斷送在他手中!”
  “你殺了他?”
  “豈只殺了?”小邪手比切刀狀,“我把他凌遲分身,骷髏頭還掛在土木堡上呢!”
  “你?!……”
  “我怎麼樣?很殘忍是不是?”小邪瞪向他,“他能殺人,能叫人五馬分,我為什麼不能剁了他?就因為他是你相好的,所以你感受就特別深?”
  祁鎮不知該如何面對小邪才好,一顆心已被攪得亂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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