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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25, 12:39 PM   #2148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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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a

  黃澄澄細沙,黃澄澄岩塊充塞天地間,不見花草樹木,不見飛禽走獸,靜寂如沉淪萬丈深海之石塊,透不出一絲活人氣息,熾熱烈陽澆淋火紅金燦岩漿般撒遍了整個沙漠。那沙,就如放在熱鍋燒炒般,足可烘熟一條大水牛。
  九月天,大漠仍是燙人火熱。
  除了集水綠洲之外,有誰會混踏這殺人不見血之沙漠?
  不是利刀切體,那種疼痛而死亡,而是慢慢的烘出汗,慢慢的抽掉水份,讓人乾、讓人渴。蒙上眼晴一片的沙,裹在身懷仍是沙,拖慢的腳也是沙。任人吼、任人奔、任人哀求,它總是默默地,慢慢地纏綿著你,讓你瞧盡了身軀漸漸乾枯,腦際漸漸發脹而空白,然後爆裂紅肉翻出,衝起燒焦之血腥肉味,拖在沙堆,任你用盡所有力量想拖拉一寸,仍是被揪得無以動彈,讓你一寸寸的品嘗死亡之滋味。
  這就是人人談之變色的沙漠,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基穆山就位於此沙漠之北端,高高聳凸於青藍蒼穹間,大老遠即可見著,宛若佛塔般莊嚴。
  難怪瓦刺族人把它當作聖山。
  遠處瞧去,雖似立於沙漠中,但在近處,卻是瓦刺國最繁榮地區。水源充足,綠草如茵,週邊不少遊牧區,中心卻砌造不少石塊古堡式房屋。
  瓦刺國都亦在此處。
  居民穿著較少,以麻料為主,男者甚至赤身露膊,只著條便褲,女者多半罩上面紗,尤以少女為多,想必是防止酷陽將美麗肌膚給烤粗而變醜。
  小邪和阿三、阿四來至此地,已是七天後的一個下午。
  雖有少許漢人在此,但語言之隔閡,仍讓三人感到不便,還好小邪天生那套鬼把戲,倒也能暢行無阻,混吃混喝,亦不是難事。
  但小邪仍極為困擾,因為探不出基穆山到底何處有廟宇之類之建 物?
  探不出地方,除了語言不通外,最重要是不敢表現太露骨,以免遭到不必要之麻煩。
  轉了幾處地方,仍無結果,三人已找家乳酪店休息。
  說它是店,也只不過在倒塌了三面石牆之一塊空地,搭上一張獸皮縫製而成之寬篷,再擺上五張簡陋桌子而已。
  小邪、阿三、阿四選擇左側靠路邊之桌子。坐定之後已叫了幾碗冰乳酪喝著,以解熱氣。
  不久,又走進幾名披著橘紅長袍之光頭似是和尚之中年人,他們坐於小邪斜對角,四人八顆眼珠全往阿三、阿四瞧來,露出一股怪異表情。
  原來阿三、阿四已扮成拉薩和尚模樣。
  和尚瞧和尚,自有一番妙趣和吸引力。
  對方瞧了幾眼,方自收回目光,叫了幾碗茶水,已開始聊談。
  小邪戲謔瞄向兩人:“你們同行來了,怎麼不過去打招呼?”
  阿三不屑道:“看他們那副德性?獐頭鼠目,實在不倫不類!我懶得理他們。”
  阿四:“雖然同是光頭,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怎能失了本少林寺後補掌門之威風?”
  小邪細聲道:“也許從他們身上可以探出一些線索!你們就犧牲一下又有何妨?”
  阿三冷靜道:“話是不錯,但本僧愛莫能助!他們講的話,我懶得去聽懂,找阿四去好了。”
  阿四立時接口:“不必了!跟蕃和尚講話,達摩祖師會吃醋,我不能破戒。
  ”
  小邪也知曉兩人不管用,如此說,只想挪揄兩人而已。本想再言,卻被那群和尚言語所吸引。
  和尚聚集一處,說的口沫橫飛,嘰哩咕嚕,本是讓小邪難以聽懂,但不停出現之“多鬥”詞句,卻已深深吸引小邪。
  “漏斗!?”
  小邪愕然輕叫,更凝神地往四名和尚瞧去,想從其表情猜出此話之含意。
  阿三細聲道:“他們可能是黑巾殺手!否則怎知‘漏斗’含意?”
  小邪聞言,立時掏出一塊銅幣,不露痕跡打向一名和尚後腦勺。
  銅幣速度並不快,若此人練過武功而不太差的話,該可避開,但此和尚非但沒避開,甚至銅幣近身都未察覺,而被打個正著。
  “啪”然一響,銅幣撞頭而後掉落地面,叮叮然輕脆響起。
  和尚抓著頭,似沒被打疼,怔然往地面瞧去,驀地發現銅幣,伸手拾起,已然欣喜而笑,不斷叫著“多鬥”,似在感謝“多鬥”之賞賜般。其他三名和尚亦湊著興味而笑,根本未察覺是小邪所賜。
  阿四低聲道:“他們不會武功?”
  小邪點頭:“嗯!”
  阿三乾笑:“誤會!呵呵!全是誤會。”
  小邪沒理他,再瞧瞧那群和尚,若有所覺:“‘漏斗’之意本是鷹,可能代表也先,也可能代表至高無上的意義!”
  阿四道:“你是說天靈教主?”
  “也許是,也許不是!”小邪道,“聽那群和尚如此認真,想必‘漏斗’是他們心目中的神!”
  阿三頷首點頭:“一定錯不了!只有神才能叫他們如此信服,就像少林派信奉達摩祖師一樣;‘漏斗’一定是他們和尚頭!”
  小邪道:“如果再加上那句‘阿刺’,大概差不多了!”
  阿四道:“那我們跟蹤這群和尚?”
  “用不著!”小邪道,“他們全部不懂武功,知道也是有限!弄個不好,驚動了天靈教,可就前功盡棄了!”
  阿三道:“我去印證‘阿刺’的功用!”
  說著他已起身想走往那群和尚,豈知他們卻已動身離開椅子,準備付帳離去。
  小邪立時喚住他:“找別人吧!要是被他拖走,你這一輩子當定和尚了。”
  阿三身形已起,也驚動那群和尚,只好裝笑的向他們打招呼。
  四名和尚怔愣中,卻也笑臉迎人,回個禮,已付帳走出店外,往左街行去。
  小邪探頭見其消逝,方自起身走往店家,想向他打探難以會意之事。
  五旬上下,一身 素灰衫洗得泛白的店家,見小邪走前,不高的個子已從椅上站起,笑著一張平凡臉孔,說了些小邪聽不懂之瓦刺話,似在問小邪是否還要何東西?
  小邪輕輕一笑,拿出一錠銀子置於桌面,然後比劃一陣,再說出“阿刺”兩字。
  店家知道他是中原人,也猜出他在問路問地方,聞及“阿刺”,立時指向阿三和阿四,含笑不已。
  “原來‘阿刺’就是和尚?”
  小邪已會意,復又比劃一陣,再說“漏斗”兩字。
  店家似懂非懂地再往阿三、阿四瞧去。
  小邪仍不死心,指著自己叫“阿刺”,然後前後走了幾步,再瞇起眼睛做出“找”之動作,輕笑地說:“漏斗!”
  說完又憑空劃了一間似廟非廟之圖案。
  店家見他精彩表演,已然會意。他之所以會瞧向阿三、阿四,乃因為認為兩人該知道“多鬥”之含意,何須問他?但又想及兩人可能是別個部落朝拜而來此,自是不知“多鬥”在何處了。
  熱誠笑著,他已帶小邪走出店外街道,指向街尾那座基穆山,比劃了一陣。
  小邪照其比劃,指向半山腰,得到肯定答覆。東詢西問,終歸結果,大約了解“漏斗”就是和尚頭,可能住在山區一處隱密地方,而此地方可能在山腹裡。
  折騰一陣,小邪千謝萬謝又賞幾錠銀子給店家,這才領著阿三、阿四往基穆山行去。
  夜晚之基穆山,淡黃近橘色之外貌已蒙上一層藍而變成紫黑,豎在透青夜空,宛若一支千古名劍,沉寒而陰森。
  小邪、阿三、阿四已潛至山腰,找尋一陣,赫然發現平滑如鏡之岩面往裡凹近二十丈之左側有個圓形洞穴,穴口架了一只大金鷹於頂端,隱隱之間有淡黃金光透出洞外,湧現了無盡神秘。
  此處位於山腹中心,呈問號“?”形,除了從高空往下看以外,就如空心之酒瓶,四周根本無法從外面瞧及此處。
  通往巖洞者,只有尺寬崎嶇石階,稍一不小心,或是風力過大,則隨時可能摔入萬丈谷底。
  阿三咋咋舌頭:“哇佳佳!這麼神秘?難怪找了老半天,一點也看不出蛛絲馬跡?”
  阿四往黝黑深淵瞧去:“下面不知有無像沉魂谷裡的大蟒蛇?”
  小邪道:“跳下去就知道了!”
  阿四立時乾笑:“我覺得還是用想的比較妥當!”裝出沉思樣,“沒有!全是骨頭!”
  小邪道:“走吧!是骨頭,是蟒蛇,幹你屁事?”
  說著已小心翼翼地摸向石階,漸漸逼近圓洞。
  足足走了半刻鐘,還好,並沒受到騷擾。
  在外迅瞧圓洞,並不算大,但走近一看,足足有三層樓高,尤其那只金鷹,可說是小邪一生以來所見最大的一只,光是鷹爪就有大腿粗,何況是整只?
  小邪估計若烤來吃,十個人足足可吃上三個月。
  三人欣賞一番,已再次摸入洞中。
  經過十餘丈長之通道,眼前一花,赫然如從葫蘆口走進大腹葫蘆勝中。寬廣廣、亮晶晶,四周壁上雕鑿滿滿佛像,居中一尊更碩大無比,常人在其腳下,只能抵得上一根腳趾高度而已。
  晶亮似塑塗金粉,直如黃金屋,令人心眩目迷,不禁看傻了三人。
  “哇卡!什麼玩二嘛?瓦刺國這鳥不生蛋的地萬,會有這麼一個地方?”小邪頓感意外,如墜五裡迷霧之中。
  阿三亦是瞪大了眼:“該不會是幻境吧?”
  “我以為用‘作夢’來形容,更為恰當。”阿四咋舌的說。
  小邪驚愕之餘,仍未忘了前來之任務, 起心神往四處瞧去,立時起疑:“怎會沒人,偌大一個佛洞,光是添油火,也得用上二三十人才對!”
  阿三道:“也許他們睡著了,現已三更!”
  “這麼說……另有門戶了?”小邪若有所悟,“我們找找看!”
  三人不再躲藏,已輕巧地走入佛殿,四處尋找門戶通路。
  然而盞茶功夫一過,仍是一無所獲。
  “不可能!不可能連一個人都沒有!”小邪不信邪地叫著,“一定有機關!
  ”
  阿三道:“我也是如此想,但機關會在哪裡?”
  阿四通:“不管啦!找不到人,就把這窩給炸了!活活也要把他們埋死!”
  摸著腰際炸藥,大有一試之態。
  小邪道:“不行!非得找到人再說!否則一次炸不成,下次就甭想再找到人了!”
  阿四無奈:“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小邪道:“既來之則安之!找吧!一定有機關鈕。”
  三人再尋,已把目標放在各種佛像、器皿上。小邪更以豐富經驗摸向了那尊巨佛像,從腳找到手。
  方掠向齊胸左掌心之時,他已發現立直右手掌懸掛之拳大黑色念珠,晶亮非常,似經常有人動過,心頭一喜,已往念珠扯去。
  念珠往下掉推一顆,驀地卡然一響,右手掌竟然往下拍。
  小邪見狀大驚,叫聲“糟了”,趕忙如蝦般倒掠往後彈去,想逃出巨大手掌。
  豈知本是懸掛於手之念珠竟然旋飛而起,倒勾小邪身形,硬是將他攔腰給扯了回來。
  事情過於突然,小邪又過於自信,乍變之下,已然無法脫身,不自由主地又落回左手掌心。
  此時右掌已往下蓋,啪然又是一響,竟然和左掌密合扣緊。腰身粗十指已如鐵柵般鎖著小邪,每支相距不到半尺,想擠出身軀已是不可能。
  小邪直叫倒楣,趕忙大喝:“阿三、阿四快用炸藥!”
  阿三、阿四乍見小邪受困,心頭亦急,立時掠向大佛手掌。
  阿四道:“小邪幫主放心!我馬上炸斷佛爪!”
  兩人很快解下身上炸藥,方想困於佛指,已然有冷笑聲傳出--從平滑青色大理石地面正中央已裂出縫隙而走出一位金袍白髮老人,緊接著又有五名和尚裝束人物走出。
  小邪見著此人白髮白眉,不是天靈教主是誰?苦笑幾聲,急叫:“阿三,炸!”
  阿三、阿四一點也不客氣,引燃炸藥就往地面丟。
  天靈教主驚愕不已,趕忙推著五名隨從竄回地穴。大理石厚重地板馬上又復原。
  炸藥落地,轟地巨響,震得整座佛殿動晃不已,不少器皿火燭之類東西已掉落地面。大理石地面則只出現不算大之凹痕,可見其厚度十分可觀。
  震聲轟得小邪、阿三、阿四三人耳膜嗡嗡作響,頭昏腦脹,好似魂遊太虛般晃著。
  小邪甩頭醒醒腦,苦笑道:“媽的!昏頭轉向還沒關係,連人家一毛都沒炸著?實在夠癟了!”
  阿三窘笑:“多炸幾次!終會有實現願望的時候!”
  小邪苦笑:“等你願望實現,我早翹了!別炸啦!好歹也得跟他談談再說。
  ”
  阿四道:“多可惜!只炸了一困,還有九困沒用。”
  “以後再用吧!”小邪已吊高嗓子,“餵--漏斗--快出來!不必躲啦!
  本大俠饒你一命就是!”
  叫了幾聲,地板方再裂開,天靈教主和五名僧人才再度出現。
  見著五位僧人光禿頭顱青一塊,紫一塊,可想而知,方才他們是用滾的退入地穴。
  教主抬頭,冷然一笑:“你們來自中原?”
  小邪道:“不錯!”
  “來此有何目的?”
  小邪道:“找你!”
  “找我!?”教主甚為納悶,“你我素不相識,為何找我?”
  “為了韃靼太師!”
  教主聞言,心頭一凜:“你見過也先王子?”
  小邪聽過假教主曾說也先已暗中將“太師”之職贈予教主,現在一扯,倒也對上嘴了。
  “不但見過,而且是好友!”
  “王子不可能交你如此小孩!”
  小邪冷道:“是你太老,不是我太小!老實告訴你!他的戰還是我替他打的!你整天躲在此,哪能知天下事!”
  他冒險想說出自己和也先之交情,無非想探探這位教主消息是否靈通,以便找出最佳對策。
  他想也先在中原作戰,和本國相隔甚遠,消息傳遞必定非常不容易。雖有飛鴿之類傳書,但能飛過大沙漠者,恐怕無此可能,通常傳遞重要軍機,仍是以快馬為主。而自己投靠也先是二十來天之事,再加上擄獲祁鎮如此大事,想必傳得甚快。而後來之叛變,然後再交鋒,也只是十天左右而已,而且也先吃了敗仗,總不會那麼“張揚”地即將消息傳回本國。
  如此差異,小邪大膽猜測教主仍未知曉自己叛變之事--若有所知情,也是道聽途說,根本不能確定。
  所以他賭上了這局。
  果然,教主聞言已驚愕:“你是楊小邪?”
  “不是我,誰知道你的秘密?”小邪輕笑,“不是我,又有誰能幫助王子抓住祁鎮?”
  教主驚愕過後,已恢復冷靜,隨後要五名隨從退去。靜靜地瞧向小邪,冷道:“你怎知本座在此?”
  小邪道:“另外一位教主說的!”
  “他不可能告訴你!”
  “我卻來了!”
  不錯,小邪已經來到此地,這秘密本存於他們三者之間,他沒說,一定是也先或假教主所言。然而此事之重要性,簡直無以比擬,假教主又怎麼會輕易透露?他說了,不就等於逼迫自己不能再假扮教主?
  “他怎麼告訴你?”
  “因為他必須說!”
  “哦?”
  小邪黠笑不已:“說給你聽也無妨!他快翹辮子了!不說就沒機會啦!”
  教主驚愕:“他快死了!?怎會沒人通知我?”
  “我就是啦!”小邪笑的更得意,“王子特地派我來通知你,趕快回去接任!慢了恐怕來不及嘍!”
  教主冷冷一笑,眼眸寒芒乍閃:“既是派你來通知,方才為何轟炸藥?”
  “這……”小邪瞄向阿三、阿四,心念一轉,呵呵笑起,“見面嘛!熱鬧熱鬧!沖沖喜!”
  阿三含笑:“我們中原流行這一套!”
  教主冷漠盯著三人:“既是找我,怎會爬上佛手?”
  “呃……呵呵!好奇啦!”小邪道,“這佛像太大了,佛法太強,一不小心就被他吸引了!還吸得很緊,走都走不脫!”
  教主陰沉冷笑,道:“我的替身又怎會受傷?”
  “聽說是被人撂了!”
  “是你吧?”教主冷森瞪著小邪。
  “我?我哪敢?”
  “你不敢?”教主負手而踱步,一副老成持重樣,“天下有楊小邪不敢為之事,本座倒未必肯相信;你的一張嘴,扯盡天下事,連本座你也想瞞?”
  他語氣和態度皆變,小邪已感不妙,但仍笑嘻嘻:“你太誇獎了!我再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撂了你替身又來找你?這分明是玩命嘛!”
  “你本就是個玩命之人!”
  “噢?你竟然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教主突然陰狡長笑:“楊小邪你不必再吹了!你以為本座不了解你的一切?
  ”
  “我……我又怎麼了?”小邪一顆心已往下沉,想笑都憋不出笑意。
  “你不但壞了我大事,在京城毀了我一半手下,還將本座替身困在火堆燒個半死!”教主冷笑,“這些事,我已全部知道!你還說得天花亂墜?”
  小邪已然哭笑不得,這一局恐怕要輸了。
  阿三不屑叫道:“奶奶的!你知道又怎麼樣?我照樣轟得你滿地找肉片!神氣什麼勁?”
  說著已拿起炸藥,準備大轟一番。
  “阿三!”小邪喝住他,細聲道,“還不是時候!”
  阿三怔了怔,他本以為底子已露,也沒什麼可談,才址下臉,乍聞小邪所言,似另有演變,馬上又改口冷笑:“你再不識好歹,一再誤會本幫幫主好意!小心我不客氣了!”
  教主冷笑:“在本座眼裡,你的炸藥未必管用!”
  小邪輕笑:“都歡迎過了!還放什麼禮砲?教主老兄你就別再疑神疑鬼,到頭來弄得一團糟!這對雙方都十分不好!”
  “我沒疑神,也沒疑鬼!”
  小邪無奈道:“我倒想問問你,消息來自何人?怎會說得亂七八糟?”
  他倆認為此事並非也先所傳,教主也未千真萬確認定此事,只要他仍未認定,戲法就仍有得耍。
  教主冷笑:“本座替身所傳!不幸得很,早晨剛收到消息,你晚上就已自投羅網。”
  小邪聞言大呼小叫:“欸呀!你怎能聽他的話呢?他已被人撂了,弄得灰頭土臉,說不定已意識昏迷,呆呆傻傻了!最重要是他已經失敗,深怕被責罪,什麼話說不出來?你千萬要發揮你的智慧,別聽信謠言!”
  教主仍冷默:“縱使他失敗,也沒有陷害你的必要!”
  “誰說沒有必要?”小邪道,“天下除了我,又有誰敢動你天靈教?他被撂得莫名其妙,不抓我來墊底,誰會相信?而我和王子感情日益增加,他怕失龐,能藉此機會扳倒我,豈不是一舉數得?”
  “別忘了他是我替身!他想扳倒你,我也想!你這話扯得不漂亮!”
  小邪道:“不漂亮,卻是實話!就是因為他是替身,才會患得患失,以你太師之職,你何必與我爭?如若你在場,你也不會出此下策!”
  教主為之頓言,不禁多望小邪兩眼。
  小邪見狀,知道事情有了轉機,至少目前不會立時遭到毒手。
  教主沉默一陣,冷道:“你在京城砲轟本座手下之事,你做何解釋?難道是假的?”
  “千真萬確!假不了!”小邪曖昧直笑,並未解釋。那神態,似乎真以為自己做得甚為恰當--對教主來說。
  教主冷道:“本座在聽你解釋!”
  “我不能說!”小邪捉狎,“天機不可 露!”
  “不說就是認罪!”
  “你又何必逼人呢?”小邪一副無奈,“好吧好吧!我本是最守秘的人,現在被你亂扣罪名,不說也不行了!”他道,“這是我和靈異掌令的詭計!那些人根本沒死!”
  教主霎時臉頰抽動,明知小邪吹牛天下無雙,仍是不得不動容:“你明明轟了砲彈!”
  “欸呀!全是空砲彈!”
  阿三亦打趣:“對!全是空砲彈,純屬好玩。”
  “但那兩棟樓閣……”
  “後來才轟的!”小邪舌翻蓮花,“不是為了掩飾詭計,我何必發神經亂轟樓閣?”
  教主心靈已起波濤,不知該不該相信小邪所言。他終於了解為何那麼多人禁不起小邪言語而上當?
  因為他說的歷歷如繪,頭頭是道,實讓人找不出理由反駁,甚而還產生那種“寧可信其有”之心態。
  小邪又道:“你要不信,把靈異掌令找來不就得了?”
  “你敢跟他對質?”
  “我不對質行嗎?”
  教主再瞪小邪一眼,冷冷一笑:“到時你若說謊,本座將拿你來祭神!”
  “隨你啦!反正事實就是事實!你千萬別太魯莽,會壞了大事!”小邪道,“現在可以放了我吧?”
  “不行!”教主冷森道,“除非證明你所言屬實,否則不放!”
  小邪苦笑:“那有如此對待佳賓?好吧!換個地方關,總可以吧?”
  他想趁教主觸動機關,引開佛掌手指,再施以突襲。
  然而教主卻冷笑:“佛手我可以替你啟開,但你身上‘纏天七縮扣’,我不能替你解開!”
  “什麼!?”小邪兩顆珠子快掉落地上,“你說什麼繩!?”
  教主露出一絲得意神情,重複道:“纏天七縮扣!”
  “完了!真的完了!”小邪已輸盡所有家產般揪著纏在腰際之念珠,愁苦著臉,連笑聲皆如抽筋般抖縮。
  不但他緊張,連阿三、阿四也哭喪無措,直叫怎會扣上這玩意兒?
  傳說“纏天七縮扣”為火神鐵,瘁溶於高溫岩漿之中,經過地火之千錘百煉,凝聚而成之軟鐵打造而成。
  其形如軟糖,故而不能造兵刃,卻是最佳鞭索之物,不懼寶刀切割,不怕高溫燒燬。纏上身,不動還好,愈動愈縮,直到將軀體摧勒而斷,方始恢復原狀。
  除了從繩索兩頭順勢地解開以外,別無他法。
  而現在兩繩頭卻全部陷在佛手虎口之中,何從解起?
  縱使小邪隨身攜帶寒鐵磨成之小鋸齒片,也是無用武之地。難怪他會如此沮喪。
  阿三、阿四哭喪之餘,已怒火攻心,猛然喝聲,雙雙如電般衝向教主。大悲掌頓展,狂風嘯起,挾以山洪暴發之勢,一左一右,劈了下來。
  教主自恃甚高,強風掠頭而過,他仍面不改,氣不喘,相準兩人無數掌影虛實,直到掌印吐至頭頂不及三尺,方自翻起雙掌,殷紅如火把閃動,劃出兩道飛虹,不偏不倚,著實地封向兩人掌力。
  啪然巨響,阿三、阿四已被對方強勁掌力震得倒掠而去,內腑翻騰不已,雙足落地,已嫌不穩地往後晃退一步,皆露出愕然神色。
  教主亦是驚訝兩人武功之高,竟然能將自己逼退?不禁含有讚賞意味,叫道:“好功夫!”
  “還有更好的!”
  阿三、阿四為了小邪,不打也得打,何況還帶了幾分不甘心,雙雙騰身再揚掌,“佛門千里”、“佛法無邊”兩招曠古絕學又已攻向教主,氣勢更甚於前一擊。
  教主不敢再輕敵,雙手舞動護胸,仍是以守代攻,見對方掌勢已至,突然身形乍閃十餘尊幻影,穿掠掌勁偏鋒而過,奇快無比已欺向阿三身後,右掌一吐,紅光再閃,似天際劈出之一道紅雷,就要落往阿三背心。
  “分功化影?!”小邪急心如焚,霎時大喝,“阿三攻左後方!”
  話聲未落,右手乍閃寒光,似如透明冰線拉直,快得逃開視覺追蹤般刺向紅雷。
  阿三眼前一花,方覺茫然之際,有小邪指示,趕忙攻向空無一人之左後方。
  就在此時,教主右手微抖,紅雷光影已失,輕呃一聲,不自禁地撤回掌勁往斜處掠去,正好碰上了阿三劈來之掌勁,大駭之餘,猝然再封左掌,迎向滿天掌影。
  啪然數響,教主已被逼退三步,梳理整齊之頭髮已較散亂,驚駭地注視兩人,甚為不信自己兩招不到即已落敗。
  阿三一招得逞,信心大增,喝道:“阿四,左邊給你!”話未落,又已攻出七掌十三腿,想來個乘勝追擊。
  阿四也不落後,冷嘯出口,人如天狼,雙掌抓前,似要撕碎張滿空中之玻璃屏風,咧然響聲又脆又急,鑽得讓人毛孔直縮。
  小邪又叫:“攻向右上方和右後方!”
  教主聞言方知自己身法已被識破,狠狠地拔去右手掌釘得不深之飛刀,甩向阿三。不再攻掌,改掠巨佛腳下,似想引兩人到此處再戰。
  阿三擱開飛刀,冷笑一聲,身形不變已快捷罩了過去,非得撂了教主而後始甘心。
  阿四早已追掠猛攻過去,勁勢更凌厲。
  小邪可就著急了。原來教主掠往佛腳,目的在避開小邪視線--佛腳不就是在佛掌之下?在小邪腳下?除非是挖洞,否則根本瞧不見三人。
  “阿三阿四快出來--”
  小邪急喊,但為時已慢,雙方已交上手了。
  只見教主身如飄飛雲霧,穿梭於兩人凌厲掌風之中。冷笑聲暴起,如入無人之境,翻騰飛掠,從容已極。
  任由兩人劈掌、撂腿,仍是沾不著教主衣襟褲角。
  阿三打得火大,不禁亂打:“三左四右五前後!”
  他已學著小邪口訣亂打亂砸,一時之間,卻也逼得教主不再從容自在。
  教主見兩人掌勢亂變,又怕夜長夢多,當下不再只閃不攻,冷笑一聲,雙掌吸盡天地精華般揮帶兩條狂龍舞爪,驚濤駭浪擊潰波堤疾湧兩人上三路,迫得兩人無處可逃。
  “我跟你拼了!”
  阿四怒喝,不管對方掌勁強烈,抓起身上炸藥,就想來個同歸於盡。
  然而教主突見炸藥,心頭更急,分功化影身法展得更快。迅如流星,已一掌打向阿四左背,打得阿四口吐鮮血,往佛腳撞去。
  教主並未停手,左掌再帶,如蘸滿紅墨之掃帚刷向迎面衝前之阿三。
  雙方一觸,啪然脆響,阿三左肩已被劈著,如陀螺般旋轉摔退丈餘遠,踉蹌跌撞,差點摔於地面,口角亦滲出血絲。
  “***!”
  怒火更熾,阿三也拿出炸藥,咬牙切齒:“我炸爛你這狗雜種!”
  說著就要點燃引信。
  教主見狀趕忙掠向跌坐於地,滿嘴紅血的阿四,右手已劃出手刀,陰狠道:
  “你敢丟,我先劈了他!”
  阿三雙手直抖,看著阿四如此慘狀,牙關咬得更緊,雙目快要噴出烈火。
  阿四一副不怕死:“炸!他奶奶的!什麼王八臭教主?竟敢打傷我!炸死他!要死,大家一起死!”
  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在他心中,現在只想宰了教主,其他的,他可不在乎。
  阿三雙手抖得更厲害。
  教主見狀,以為他不敢,冷笑:“諒你也不敢!”
  阿四吼道:“放屁!阿三炸啊!不炸就是孬種!”
  “炸就炸!”阿三怒不過教主,引信往腰間抹去。
  小邪急道:“炸不得--”
  然而已無法阻止阿三,只見引信刷過腰間,嚇然暴出火花。
  教主霎時如掉魂般往巨佛後邊竄逃,那還顧得了再劈阿四?
  “哪裡逃--”
  阿三追前,但已不見教主蹤影,只好將炸藥丟向殿中。
  轟然巨響,震得佛殿搖晃,讓人耳膜生疼。
  煙塵飄散,大理石地板又多了個凹。
  阿三趕忙扶向阿四,急道:“如何?”
  阿四頓覺背面火辣辣,仍笑道:“差不多啦!”
  時間短促,小邪又見不著,憑聲音辨別,總是慢了一步,還好已見炸藥在殿中炸開,一顆心方安定下來。
  噓氣而笑,他道:“阿三、阿四!算啦!投降啦!”
  阿三抱著阿四走出佛腳,自己亦感左臂火熱疼痛難挨。他苦笑:“小邪幫主!通吃幫又要落難了!我和阿四都中了‘硃砂掌’,沒搞頭了!”
  小邪道:“所以只好投降!反正我們本就想投靠瓦刺國!算來算去也不吃虧!”
  教主又從巨佛後走出,已恢復先前冷漠,連松亂頭髮都已梳理完好如初,冷笑不已:“中了硃砂掌,若無解藥,三天則逆火焚身而死!”
  阿三輕笑:“知道啦!快把解藥拿來!”
  他的態度和先前何只天壤之別?連一向狡黠如狐的教主都難以適應,一時也找不出詞語以對。
  “拿來啊!我們投降了!你還愣什麼?”阿三再次催促。
  教主一閃眼神,方自恢復陰沉,冷道:“你投降,本座未必會饒你!”
  小邪輕笑道:“欸呀!他們是我同黨,我們早有意歸順也先,反正等靈異掌令來了,一切皆可明白;困在這鬼地方,我們逃也逃不掉,治治他們的傷,又有何關係?”
  教主冷笑:“要治可以!本座須封去他倆功夫,然後再加上腳鐐!”
  投降了,一切都好辦。阿三爽然輕笑:“隨便啦!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們不會理你的!”
  教主見他回答如此乾脆,頓覺有詐,冷道:“既想投降,先自點‘齊門’!
  ”
  “恨號(很好)!”
  阿三乾淨利落地往自己腰間點去,還替阿四也補上一指,笑嘻嘻地瞧向教主:“好啦!”
  教主半信半疑地走前,及至阿三五尺左右,彈出幾道指勁,戳向其“肩井”
  ,“天突”,“章門”三處穴道,這才安了心,冷笑不已。
  阿三笑道:“你該相信我們從不騙人了吧?你看!說投降就投降!多麼風度翩翩!”
  教主陰沉道:“希望你們說的都是實話!否則本座照樣會取你性命!”
  阿三道:“那時候,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教主冷笑,拿出兩顆白色藥丸:“服下此藥,毒性自解,至於內傷,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謝啦!”
  阿三接過藥丸,毫不考慮的已服下一顆,另一顆也替快要奄奄一息之阿四服。
  教主擊掌拍手,五名隨從立時從左側佛像背後走出。他說了幾句瓦刺話,兩名隨從折回,不久已拿出一副腳鐐走了過來。
  “銬上!”教主道。
  隨從馬上將腳鐐銬於阿三左腳及阿四右腳。
  教主滿意一笑,走向右邊佛像左側似拱形石窗之三尊小坐佛,雙手扭動。
  卡然直響,扣著小邪之佛手已漸漸打開而恢復原狀。
  小邪這才噓口氣:“佛祖終於顯靈了!”
  教主陰狡而笑:“別忘了你身上那條念珠!你若亂動,本座也救不了你!”
  小邪瞄向腰身念珠,再瞄往右佛掌虎口,苦笑不已,自己現在就如拴了鼻樑的牛,想逃都得拖個大佛像。
  “我真搞不過你!怎會把機關弄在這裡?”
  教主奸詐眼神一閃:“不瞞你說,此機關在幾百年前就有,每當王子要繼位前,都得在佛手中淨拜七天七夜,以謝神恩。”
  小邪立時陶醉:“這麼說……我是龍種了?馬上要當瓦刺國王嘍?”
  教主笑得更姦:“可惜王子身上不必纏上‘纏天七縮扣’!”
  “那……誰才要纏?”
  “叛國之賊!叛教之徒!”
  小邪眉頭直皺:“怎會差那麼多?那些人就乾乾地在這裡等死?”
  “不是等死,而是累死!”教主道,“他們必須擦拭佛像全身以贖罪。”
  小邪若有所覺:“繩索那麼短,怎能擦全身?”
  教主黠笑:“若你想擦,本座就放長它。”
  小邪十分好奇:“好啊!累死總比等死舒服!”
  教主亦爽然轉起三尊坐佛。
  念珠霎時有變,本是串在紅軟糖般繩條之黑色念珠已開始往右佛手虎口遊走,帶動小邪直轉。等到念珠已全部收入虎口機關中,繩索一頭已漸漸套著另一條繩道往下縮,不多時已纏上小邪腰間,如此一來,小邪腰部已套有兩圈紅繩。
  小邪往繩頭瞧去,就如銅鐵打造之飛鏢孔,緊緊套住繩索本身,除了把另一處繩頭穿退此孔,根本無法解開。
  小邪址動繩頭,想扯松些,誰知卻扣得緊緊,心頭大駭--這不是永遠解不開了?
  教主已稍囂狂而笑:“繩頭能縮就能張,只要解下另一處繩頭,你就會明白!”
  說話間又扭動佛像。本是縮入虎口之繩索已漸漸放長,盞茶功夫過後才停止。
  小邪以目測其長度,大約十餘丈長,足可延伸地面。
  他苦笑不已,讓他擔心者仍是如何解開這繩索?
  十五
  此索既是專困叛國叛教之徒,等於是絞殺死刑犯,自無解開之必要。而教主方才之狡詐笑聲,似乎就是對此而發。
  最重要,小邪仍想不出已縮緊之繩頭又如何能張開?設若無法再張開,恐怕任有另一頭繩索也是枉然了。
  難道要拖著佛像走?
  望著數十丈高佛像,小邪只有笑得更苦。
  就算有一千匹壯馬也未必拖得動,何況洞口又那麼小?
  想著想著,他只有想出以最笨之方法  用小鋸齒片慢慢切鋸。
  滴水也能穿石,鋸久了也許會鋸斷吧?
  心頭有了應對之查,也較為爽然。
  “好吧,我就擦擦佛像,也好讓佛心大悅,放我一條生路!”
  教主道:“此殿在白天才有信徒朝拜,有人來時,你最好安份些,現在將你身上飛刀拋下。”
  搓著右手掌背那道細刀疤,對小邪飛刀,他仍感到忌諱。
  “不解行嗎?我不射你就是……”
  教主冷笑不已:“不但飛刀,連炸藥也要沒收。”
  小邪只是例行般地耍耍嘴皮,仍是甚為合作的丟下一大把飛刀,以及方才為炸佛指而留下之炸藥。
  教主拾起飛刀,陰狡道:“你最好給我安份些,出了差錯,本座立時取你性命。”
  小邪瞪眼:“你累了沒?你不累,我倒困得很,明天再談吧!”
  說著已倒臥佛手,闔目假眠。
  教主再次黠笑,封了阿三、阿四武功,要兩人窩在佛腳,準備打雜。隨後令五名隨從看守,已捧著炸藥和飛刀步入地穴。
  空曠佛殿霎時沉寂,落針可聞。
  五名和尚各坐於五處角落,閉目養神。阿三、阿四為了治傷亦不敢亂動。小邪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金光閃閃火花,再也不熾熱,充塞殿堂者,是那股冰石般的冷。
  鎖在天靈教總壇,何異虎穴?只要靈異掌令返回或是明確書信傳至,三人立時將被殺害!
  卻不知小邪如何應付?
  見他浮腫之笑容,仍是那麼純真而無憂無慮,在他眼眸裡,難道真的沒有“危險”兩字存在?
  夜漸近,天已快亮。
  天終於亮了。
  不過,不在佛殿,而在一處滿是青紅豔麗花香之幽雅庭園。
  王山磔消瘦臉容更形狠瑣而暴戾,眼看江山就要到手卻被小邪幾砲給轟碎,連舒舒服服,威風凜凜的錦衣衛大權都給轟丟了,還落個朝廷欽犯?
  他怎能咽下這口氣?
  被救來此處近一個月,他從沒高高興興吃過一頓飯,庭園花草不知被其毀損多少?
  他仍暴戾如雷。
  救了他,而後又隱去一個月之黑衣人終於出現了。
  王山磔化道:“你為何不派人援手?當時若你支援,此事早已大功告成,你是何居心?”
  黑衣人輕笑,並沒回答,慢步走向紅亭,斟起石桌小茶壺,啜口香茗,方道:“王統領!事隔一月,你仍火氣未消?”
  “此仇此恨,切齒難忘。”王山磔追入紅亭嗔叫,“都是你背信,明明說好,你卻半途抽腿。”
  黑衣人雍容姿態放回茶杯,淡然道:“你並沒說明另有他人參加。”
  王山磔化道:“本官找愈多的人有何不對?”
  “至少你該讓我知曉。”
  “他們來自塞外瓦刺國,似乎還與你有仇,我不便奉告。”
  “既是有仇,又怎麼合作?”
  “他們只是殺手,你該為大計著想。”
  “殺手又怎會引兵也先,攻陷多城?”
  “那是我的計策!”王山磔吼的臉紅脖子粗。
  黑衣人負手而立,幽雅地欣賞左亭一片芙蓉花叢,未再理會他。
  王山磔囂嚷不斷:“我看是你心存報復,才袖手旁觀。”
  “不錯!”
  “你!?”
  黑衣人轉身,仍是平淡而從容:“我不想將精力花在他們身上,何況他們還與我有間隙!”
  “你可知道當時你若伸手,大事將定。”
  “我知道!”
  “然而你卻沒有?”
  黑衣人輕笑:“我知道若伸手,將會中計而斷羽而歸。”
  “就憑楊小邪?”
  “他算其中一個原因。”黑衣人道,“另外一個原因乃在天靈教徒!”
  “我不懂!”
  黑衣人淡然一笑:“我從不相信異邦人。”
  “你怕他們藉此反咬你一口?”
  “不錯!”
  “所以你眼睜睜看他們被轟碎?”
  “有何不可?”
  王山磔怒意更甚:“你分明在拆我的台!”
  “我若想拆你台,也不會救你脫險!”
  王山磔聞言,為之語屈,一股怨氣硬是憋了下來,灌口茶較為平靜:“他們到底與你有何仇怨?”
  “我們也曾合作過,後來他仍出賣我!”
  “聽說是你出賣他們?”
  黑衣人淡然道:“是與不是,我無須解釋,我只相信不能和異邦人合作。”
  王山磔冷道:“他們卻很守信用。”
  “為了也先,他們自該如此!”黑衣人道,“等到你奪過王位,他們會引也先入京,你憑什麼和他爭?”
  王山磔頓時被捅了一刀,直抵心窩,寒森森又疼辣辣,終於感到那句“異邦人不可信”之殘酷。
  “不過……他們一向表現很好。”
  “統領該了解最終目的仍是兩國之爭!”
  王山磔當然明白了:“現在該如何?舍他們而棄?”
  黑衣人搖頭輕笑:“他們也是力量,只是利用方式不同而已。”
  王山磔不懂。
  黑衣人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是螳螂,如能引也先入關,然後奪下京師,我們再將他逐退,不就成了。”
  王山磔乍喜,但又隨即 消:“你剛才不是說最終目的仍是也先,而他卻不好對付?”
  黑衣人眼神稍露黠光:“到那時也先和祁鈺雙方必定元氣大傷,憑我們力量,有何困難?”
  王山磔目光瞄向他,似在衡量他是否有這實力?較量一陣,他終於承認了。
  “那我們如何進行?”
  黑衣人雍容地坐於石椅,普天下之下又有誰有這股能讓王山磔安心之實力?
  輕輕一笑,黑衣人道:“統領仍然招集天靈教徒眾,先串通攻下紫荊關,然後引著也先兵馬直搗京城,將景帝祁鈺給拿下,等他們筋疲力盡時,我們再出手。”
  “你說誰是景帝?是 王?”
  “不錯”黑衣人道,“祁鈺在皇太后驅使下已在前幾天繼位,遙尊祁鎮為太上皇。”
  王山磔狠厲叱叫:“這小雜種,我早知他有篡位野心!”
  “誰繼位不都一樣?”黑衣人道,“將來王位還不是落在統領手中?”
  王山磔姦黠冷笑,在笑祁鈺也只能擺擺架子,過過乾癮,已決心讓他屁股還沒坐熱,就把他給廢了。
  冷笑過後,他仍想至引兵之事:“可是我被你救走,恐怕他們會有所猜忌。
  ”
  黑衣人道:“他們也不是呆子,早知你我有牽連,儘管局勢再不利,他們仍會引兵攻城。”
  王山磔迷惑不解。
  黑衣人輕笑一聲,一副自信,解釋:“天靈教本和也先是一體,而也先目標在於王朝,不可能因為我而放棄目標,再則他們自恃甚高,未必會把我們放在眼裡,有此兩項原因,我們自可扮豬吃老虎了。”
  王山磔對此解釋,甚為滿意,已禁不住奸笑起來,隨後又問:“那楊小邪呢?”
  黑衣人終於露出明顯高傲笑容:“他早已陷身瓦刺國,老實說,就是少了他那種令人無法揣測和出乎意料之搗亂,我才敢出此策略。”
  “他怎會跑到瓦刺國?”王山磔方問出口,已無心計較,“這樣也好,省去不少麻煩!”
  還是自己王位重要,考慮一陣,問:“日期定在何時?”
  “不定時,但愈早愈有利。”
  “你將如何支援?”
  “我會調集人手,埋伏京城,隨時接應你。”
  王山磔稍稍頷首,又問:“你可知靈異掌令身在何處?”
  “熊耳山南麓山區。”
  王山磔迫不及待已離去。
  黑衣人送走他背影,高雅氣度臉容已浮上一股自信之高傲神情。
  王山磔無法對付也先,難道他就能對付黑衣人?
  他已一無所有,但他卻無以自覺,仍甘心與虎謀皮。
  黑衣人笑了,在他幽雅氣度中嵌著內斂眼神不停閃爍,方可看出一絲奸詐。
  熊耳山南麓一棟不算大的木造古屋。
  有黑衣人指點,王山磔很容易找著此地。
  以前被祁鈺打得吐血而重傷之任豹已完好如初地引著他進入內院。
  一處竹造小閣裡,靈異掌令仍 著臉接見王山磔。
  置過茶水,靈異掌令已道:“要攻紫荊關?”
  “不錯!”王山磔道,“只要紫荊關一破,大軍可直搗京城!”
  “可是此類固若金湯……”
  “有我們暗中支援,再加上也先王子全部兵力,必可得逞。”
  “你還有人手?”靈異掌令目露黠光。
  王山磔早有準備如何應付,點頭:“有。”
  “多少?”
  “不多,但卻很精!”王山磔狡獪道,“這是本王奪位的後盾。”
  靈異掌令盯向他,似在揣測他心態,不久道:“何時攻城?”
  王山磔聞言已知他接受此建議,竊喜萬分,表面仍冷靜:“我來配合你們,現在情況不同。”
  靈異掌令聞言已大笑:“王統領,雖然你失去官職,但我們協定仍在,將來王子攻下京城,你仍可坐上王位,情況雖不同,老夫卻不會過河拆橋,出爾反爾,你大可放心。”
  “就因你們守信,甘冒危險,所以我才敢與你合作,不過現在實是須要以你們為主。”王山磔道,“一千萬軍隊,我仍較難應付。”
  “好,老夫即時稟報教主及王子,想必不久將有結果。”
  靈異教主在那一戰,幾乎將手下給折損殆盡,弄得灰頭土臉而無顏向教主交代,如今有此良機,若能助也先衝破紫荊關而拿下京城,則可挽回顏面,將功贖罪。
  至於王山磔所言,仍是十分可信,因為他已喪盡官職,淪為欽犯,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已無處容身,除了“造反”以外又怎能保命?
  何況他根本不把王山磔放在眼裡  縱使他仍有所謂之秘密人手。
  商討一陣,王山磔已離去。
  靈異掌令便寫了數封信,除了部份以信鴿傳送外,仍親自出馬,以調集人手和找往也先軍隊。
  一場即將來臨之大戰,已在急速醞釀之中。
  小邪被困佛殿已過七天。
  七天之中,教主因等不著回信而顯煩躁,但仍未曾對小邪施以毒手。
  小邪則苦中作樂,每當有人朝拜時,就以“佛像”身份宣揚傳道一番,可惜瓦刺人聽懂中原話者並不多,否則必會捧腹大笑。然而光見小邪種種表情,大笑不了,竊笑卻不減。阿三、阿四已注意到,竟有人為了享受此“笑”而連續七天都來朝拜,可見小邪魅力仍十分驚人。
  不過每當夜深人靜時,三人就有得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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