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登 基
近黃昏。
京城已近。
赫見全城戒嚴,無數帶刀八旗兵護守城池,週邊且有綠營軍四處巡邏,簡直風聲鶴映,草木皆兵。
丁幻道:“已經封城,血衣是該換下,否則進不去,且不知寶親王是否趕抵了?”
左仲儀當機立斷,道:“你去打探,若未進城,咱們等他,若已進城,只好摸往大內瞧瞧。”
丁幻知隨時任務上身,得令後拜別而去,潛往附近城區探消息。
左仲儀則支遣護衛,道:“偽裝任務已成,諸位該可歸隊,往後發展,誰也料不清。”
護衛曾和他並肩作戰,已自感受其霸勁,故尊敬於心,皆拜深禮始去。
左仲儀這才轉向青逸飛,笑道:“剩下咱一對了,地頭是你的,可帶我去更衣洗澡麼?”話中帶有“鴛鴦浴”挑情意味。
青逸飛暗甜於心,卻仍窘澀,白眼道:“拼命至此,還有心情玩笑麼?浸了水,保證你傷口大裂,損失慘重。”
左仲儀笑道:“不洗澡,如何能進城?光是血腥味,恐也得把咱當成了殺人犯,何況情勢未明,要是遇上了弘皙軍,可有得臉。”
青選飛知時間寶貴,她在京城多年,地頭自熟,白眼後仍帶往附近小村集,顧不得向村民討衣衫,已潛入一處民宅,搜得衣衫後,雙雙復往後院井口潛去。
左仲儀顧不了傷口,解下外袍,只著內褲,登時取水淋身,洗得滿地污血,青逸飛瞧其身上至少六七道傷口,血肉翻紅,甚是可怖,眉頭直跳,怔疼不已道:“你就是最喜歡拼命。”
左仲儀嘆笑道:“又能如何?我可算是半個江湖人,半個大內護法,不拼行麼?”一桶水又淋得全身水花濺飛。
育逸飛不忍,拿了幹布拭其傷口,復又拿出金創藥替他抹去道:“衝去血跡即可,要洗,待傷結嘎再洗不遲。”
左仲儀由她,轉身瞧來,呵呵笑道:“你不寬衣洗澡?”
青逸飛窘斥道:“有病,要我露天寬衣?”
左仲儀笑道:“反正沒人……”
青逸飛窘斥:“你不是人?”故意弄動傷口,迫得左仲儀呃呃大叫,她始收手,汕虐道:“亂說話得付出代價。”
左仲儀只能忍痛急道不敢啦,青逸飛這才舀水洗及臉面,頭髮,至於身子,擦擦即了事,左仲儀暗道可惜。
兩人雖換裝洗身,卻也耽擱不得,只花半刻光景,即已弄妥,哪顧得頭髮濕漉,照樣留下了銀子,飛奔而去,一路上讓秋風吹掠,半晌即幹。
及近西側阜城門,已見得丁幻招手迎來,說道:“寶親王剛剛進城去啦。”避開城區守衛,半路攔人:“我跟他碰過頭了。”
左仲儀急道:“李衛也在場?”
丁幻道:“當然,否則怎能突破旗軍封鎖?寶親王是換了裝,全靠他這次欽定直隸總督強勢護駕而去。”
左仲儀心神稍定:“進城即好,任理親王狂妄,也不敢在京城造反。”
青逸飛道:“不錯,進得去,表示兵權未落入理親王的手中,大概軍機大臣鄂爾泰,張廷玉並末偏心或被收買,寶親王仍有希望。”
左仲儀道:“兵權倒在其次,畢竟全靠雍正遺詔定輸贏,弘皙只要交出假遺詔,恐有得爭,我想危機仍在皇宮大內,法醒若隱藏其中,對寶親王甚是不利。”
青逸飛道:“你的意思,是要混入宮內?”
左仲儀道:“別忘了我身上仍有一份遺詔。”
青逸飛道:“可麻煩了,雍正駕崩,大內早戒嚴,除了王爺,重臣,誰也進不去……”
丁幻道:“憑聖爺的武功,哪進不去。”
青逸飛道:“難即在此,若硬闖,洩了底,豈非害了弘歷?”
左仲儀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弘歷能登基,一切沒事,若讓弘皙當上了皇帝,才是災難開始。”仍決定暗闖。
青逸飛無奈道:“那得小心了,雍正定死在西京圓明園,那是他居家辦公處,至於帝位認定,恐仍得在乾清宮。”
左仲儀當機立斷,快速混進內城後,即往乾清官潛去,皇宮大內戒備更森嚴,幾乎五步一崗三步一哨,鼠蟻難越雷池一步。
丁幻道:“看來除了挖地洞,恐也不易突破。”
左仲儀道:“我趁夜換穿護衛身分潛入,你們在外頭小心接應,弘歷登基則好辦事,若是弘哲當上了皇帝,可得準備落跑。”
無計可施下,青逸飛只好同意,道:“自己小心,若要逃,別往北海永安或西天梵境,萬佛樓院,那可是文覺國師和法醒妖僧等人地盤。”
左仲儀額首道:“知了。”時間緊迫,未再耽擱,別過兩人,潛往暗處,偽裝大內高手去了。
育逸飛稍稍失神,實不知此去凶險如何。
丁幻道:“沒事,聖爺那身武功,除非碰上了文覺、法醒,且硬碰硬,否則誰也擋不了。”安慰著她,且帶往隱祕處。
城區搜索刺客毫未鬆懈,兩人幾次險象環生,實不敢再行動,靜觀其變為是。
左仲儀扮成粘桿處成員,混入大內,即往乾清官潛去,及至近處,始發現佈局詭誦,除了花甲頭等侍衛張五哥等十餘人及粘桿處人馬圍於最裡層外,另有法醒人馬皆扮成了褐衣喇嘛圍於右側層,文覺國師所引帶之正統喇嘛則圍於左側層,雙方旗鼓相當,勢有一觸即戰姿態。
法醒妖僧早有盤算,只要莊親王,果親王,怕親王及幾位軍機顧命大臣同意理親王登基,則文覺國師問題將迎刃而解,否則只有搶進暗殺寶親王弘歷,以絕其後路。對於耗損數百殺手,竟然未攔住寶親王入宮,他始終耿耿於心,然既已如此,難進行二次計劃,照樣穩操勝券,尤其秘沼又是交予莊親五,以其對雍正之忠心,且其子弘普和弘皙頗有交往,應是站在弘皙一方,勝算更高。
文覺喇嘛則老僧入定,盤坐宮前龍石,靜觀其變,畢竟雍正壘已駕崩數日,為帝位登基一事,鬧得宮廷不得安寧,他身為國師,自該盡分心力,尤其寶親王已趕回,諸事將能解決,只要遺詔寫誰即誰,絕不妥協。
左仲儀靜觀情勢後,已潛向法醒附近,只要對方發難,必拼命阻攔。
然只潛近百丈,忽有粘桿處高手攔來,對手早把法醒當目標,圍得更是水洩不通,左仲儀突地出現,縱是同一裝束,亦引起疑心,自該查明來路,免為敵人冒充。
左仲儀見狀暗道苦也,若對方強勢攔阻,身分恐得曝光,正思索是否出手之際,那人突地詫道:“聖爺?”已認出了對方身分。
左仲儀見狀低聲道:“我是……”
那人原是跟過李衛下江南,知聖爺一路護持寶親王一事,應是自家人,遂低聲道:“跟我來。”
左仲儀淡聲一笑,大方跟去。
由於和法醒仍距數十丈,左仲儀又冒充粘桿處弟兄,故其未發現真相,讓左仲儀走的甚是從容。
那護衛將左仲儀帶往西側宮,冷斷天鎮守該處。
忽見左仲儀,冷斷天亦詫:“你也來了?”
左仲儀道:“護主護到底。”
冷斷天額首,大有英雄惜英雄之態,道:“幸軍機大臣鄂爾泰入宮數日,調兵遣將守住乾清官,以及粘桿處弟兄拼命護持,方能拖延至今,否則弘皙早登基了,寶親王剛往圓明園祭悼先皇帝,不久即將至此,咱得看住法醒才行。”
左仲儀道:“尚請安排。”
冷斷天盤算後,道:“你武功高,以護主為優先,即往正門側,若有狀況,立即出手。”
左仲儀沒意見,遂由冷斷天親自帶領,前往正門側布樁。
從此處往內瞧,正廳上那“正大光明”金匾瞧得清清楚楚,確是個好位置。
冷斷天交代待會諸人到來時,掩頭轉去為佳,左仲儀同意,冷斷天始安心退回原位,更聚神戒備。
一等侍衛張五哥只顧看守“正大光明”上那秘詔,對粘桿處人馬並未過問,故左仲儀守得安穩。
沉肅詭語氣氛中度過一時辰,忽見一幹人匆匆趕來。
友仲儀遠遠瞧及兩名中年親王,應是莊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引著軍機大臣鄂爾泰,張廷玉,領侍衛內大臣豐盛額,訥親等顧命大臣前來乾清官解秘詔,另有寶親王弘歷,和親王弘晝,理親王弘皙,怕親王弘曉緊跟其後,李衛則押陣末首,以防異變分子。
現場一片哀沉,左仲儀但見寶親王淚痕滿臉,應是真的悲 、理親王、和親王多少目光泛喜,少了憂傷氣息。
見諸人迫近,左仲儀低頭恭迎。
眾人快步魚貫而入,秘門隨即帶上,砰地一響,隔絕一切,在場諸人更被砰聲震得驚心動魄,精神緊閉。
莊親王已抵“正大光明”牌匠下方,道:皇上另有遺詔,拿下來即知一切。”其手上已握有弘詔所呈遺詔,心神已顯激昂,畢競雙遺詔已是一難,若另有不同,更難收拾。
鄂爾泰拱手道:“尚請王爺登梯索取。”大內侍衛已準備搭梯取詔。
莊親王道:“不必了,爾等取下便是。”手中遺詔稍抖,亦想避嫌。
鄂爾泰道:“那即我取吧。”雖已上了年紀,然身經百戰,武功自不在話下,騰身點向半高竹梯,身形如燕沖天,輕易落於“正大光明”牌匾旁,左手攀住屋梁,右手一探,取出尺餘長,半尺寬似銅非銅似鐵非鐵褐金盒子,外頭且粘封條,日子已久,封條巳斑黃,且沾灰塵,鄂爾泰見無他物,遂鬆開了左手,輕飄落地。
眾人月光瞅緊黑盒,心肺撲通撲通加速跳動。
李衛感受特別深,幾月前方才被丁幻那小傢伙偷窺,怎封條貼得如此完美?這小賊的功夫的確了得,希望對方所言屬實,否則不知如何去對付弘哲那棘手秘沼。
弘歷見秘詔已被取下,心神反稍定,帝位屬誰,恐也定了。
弘晝仍信心滿滿,四哥非滿人,怎麼可接帝位,遺詔總該寫著自己的名字,想來抨動不已。
弘皙則早已盤算應對之道,縱使遺詔寫的是弘歷,他亦能以此詔太久,不得算數,何況帝位原即該屬父親,現在還歸自己,當為合理。
封條已被拆開,且上了鎖,鑰匙則鄂爾泰、張廷玉各有一把,兩人合力將鐵蓋打開,果然見及雍正遺沼,時隔多年,外層已稍稍脫色,但總地瞧來,黃龍絲紋,仍顯光彩,的確聖詔無誤。
鄂爾泰道:“尚請王爺宣沼。”
莊親王道:“諸臣恭宣沼旨吧。”自想落個公正。
鄂爾泰道:“既是如此,即請張相為之。”
張廷玉怎敢託大,共同協商,共展聖旨,乍攤一角,已見得“寶親王皇”四字等字,鄂爾泰大喜,張廷玉目光亦亮,侍衛大臣訥親亦覺應該,然莊親王卻覺太過唐突,登時阻止詔宣,急道:“一旁說話。”
眾臣但覺出現兩份遺詔,式是棘手,遂同意協商討論,免生事端,一幹人終往後側角移去,討論個沒完沒了。
寶親王見狀安了心,暗道秘詔寫的至少不是弘皙,否則莊親王不會做此反應,弘晝亦喜,不是弘皙,那有可能是自己了,否則眾人怎麼會如此吃驚?
弘皙暗斥,縱使是弘歷也奈何不了自己,只要對方膽敢宣布弘歷登基,必反他。
莊親王道:“兩份遺詔皆不同,此事恐有蹊蹺,得查明再說,否則胡亂宣布,將違皇上聖意。”
鄂爾泰道:“王爺該知,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何況寶親王那份取自正大光明牌匾之後,此乃全國皆知之事,應以此詔為準。”
張廷玉道:“不錯,皇上在位時,不斷多次暗示寶親王是諸君太子,遺詔亦寫得清清楚楚。。”
莊親王道:“一切我皆知,可是弘皙說的也沒錯,牌匾遺詔於前,他手中秘詔於後,皇上已有改變心意之態,諸位亦該考慮,果親王你有何意見?”
果親王允禮才和鄂爾泰于苗疆戰敗,鄂爾泰且為此引咎辭官,並削伯爵,雖雍正仍予器重,然自己總有心節,不敢表示意見,道:“我等只顧作戰,遺詔一事全憑聖命,不敢以私意誤聖上真意。”
事關重大,莊親王又怎敢下定論,只顧著詢問有何方法證明雍正真正意思,一時爭論不休。
左仲儀雖然被隔在門外,然他武功超絕,耳聰目明,自能竊得裡頭所談,暗付莊親王恐也被迷惑難做主,且得想辦法為是,否則時間拖久,弘皙突地煽動法醒搶下另份遺詔,落個死無對證,那將難以收拾,雖然自己手中有另份秘詔,卻是真貨,拿出去,豈非真上加真,更讓弘皙利用,得另想辦法破解。
心念轉處,突的靈犀一動,暗道:“何不毀了此秘詔,然後交李衛呈上,表示雍正皇早後悔始毀去此秘詔,弘皙那份根本是偽造,畢竟字跡仍新,可為偽證。”
但覺此法甚妙,遂偷偷抓住胸腹秘詔,做出預防抽刀狀,免惹嫌疑,他則利用這一抓之際,暗運功力將秘詔絲綢震斷多處,且運熱功將其燒腐,由於此秘詔亦有三數年之久,此舉並非難事,待其焦味傳出後,他則走向大門,一來掩其味道,二來也好通知李衛,其他護衛見狀並未出言喝止,只顧加緊戒備,畢竟全是粘桿處弟兄,總得擔待些。
左仲儀並未逼得太近,仍隔丈餘喊道:“總督大人,另份秘詔已到!”此語不但驚動李衛,更讓裡頭諸人詫楞,怎麼又另有秘詔?
李衛正詫,左仲儀趕忙傳音入密說道:“我是左仲儀,弘皙那份是假的,此份是真的,但已被我毀去,總督可拿此說明乃雍正皇帝親自毀去,一切自可明朗。”
李衛精明如鼠,乍聞此話,已明白一切,暗道好個左仲儀,不但盜竊乾清官秘詔,連弘皙那份也給盜走了,妙極,登時轉拜莊親王,道:“皇上的確另有一份秘詔,我已派人取來。”
莊親王豈能拒絕,道:“快快拿來瞧瞧。”
李衛這才開啟大門,左仲儀恭敬送出,低聲道:“力量莫大,免得受損。”
李衛知意,深深點頭暗示今日功勞,唯他最大,不敢多留,拿了秘詔,直往裡頭行去,且帶上了秘門。
李衛故意經過弘皙身前,晃了一眼,弘皙瞧及真秘沼,心神直凍,暗詫怎麼會如此?一時慌亂不知所措,然卻強忍下來,免得洩底。
李衛走向莊親王,道:“此秘詔和理親王那份完全一樣。”已攤開三分之一證實,“當時皇上只因喝酒過多,一時對前太子允乃內疚,故寫下此秘詔,要下官送予理親王,然事後又後悔,要我再取回,皇上且親自廢去,丟於禦書房一角,並言帝位繼承,事關國家社稷,豈可感情用事,故皇上明確傳位予寶親王無誤。”
莊親王趕忙接過手:“我瞧瞧。”待展開一半,突地斷裂,鄂爾泰,張廷玉急於承接,終能攤開瞧清,裡頭寫的和新詔一模一樣。
弘皙終忍不住,喝道:“胡說八道,皇上擬了兩份秘詔,全教於我,即怕我遺失,李衛你膽敢信口雌黃,該當何罪。”
李衛冷道:“是麼?新詔恐墨汁仍析,你找人自行描上去的吧。”
弘皙怒道:“誰敢偽靠聖旨,你這是欲加之罪。”
不提尚好,經李衛一提,莊親王已發現新詔字跡雖雅,卻少了意蘊,顯然是有人刻意偽書,尤其墨跡仍新,雍正近來身弱,哪有心情再立秘詔,此事恐疑點甚多,然他生性溫和,並不爭權,始能容於雍正,知若指責弘皙偽造秘詔,恐也死路一條,他又何忍見其骨肉再殘,終有了決定,道:“毋論皇上立沼用意何在,寶親王登基為皇帝,恐毋庸置疑,原是我想及皇上曾許寶要王次子永璉為璉瑚之器,可承宗廟,然要水璉能當皇帝,理當寶親王先登基為帝,且正大光明金困所置遺沼亦已清楚寫明一切,諸位應知先皇意思。”
此語一出,終說服眾人,就連果親王亦表同意,侍衛大臣豐盛額,訥親全力支持。
鄂爾泰欣喜道:“王爺英明,一語中的。”
張廷玉道:“皇上遺詔切確無誤。”
在眾人的協商同意下,終共同恭宣沼旨念道:“寶親王皇四子,秉性仁慈,居心孝友,聖祖仁皇帝于諸孫之中,最為鍾愛,撫養宮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八月間,朕于乾清官召諸王滿漢大臣入見,面渝以建儲一事,親書渝旨,加以密封,藏于乾清宮,最高處,即立為皇太子之旨也,其仍封親王者,蓋令備位藩封,暗習政事,以增識見,今既遭大事,著繼膚登基,即皇帝位。”
理親王弘皙聞言臉色大變,喝道:“不可能,不可能。”待要搶及秘詔毀去,然張五哥近年從未離開乾清官,一心一意只為守護秘詔安全,忽見有人行動,冷喝大膽,抽刀強勢攔來,弘詔雖被擋掉,但其喝叫聲早已傳出,法醒知事跡敗露,只能施展暗計,怒地怒喊道:
“有刺客。”藉追刺客之名,催迫喇嘛殺手強行撲向乾清宮。
喇嘛殺手早有計劃,方一衝前即已打出大量煙霧彈,轟得四處一片煙霧,趁混亂謀殺弘歷。
情急中李衛大喝快護守寶四爺,粘桿處人馬直湧過去,然法醒武功通玄,掠速之快,無與倫比,粘桿處雖是高手,但比起法醒又差了一截,連冷斷天亦招架不住,一掌被打得四腳朝天,跌退連連。
急亂中左仲儀只能拼命,他武功雖較弱于法醒,然斷浪招法卯勁而出,豈可忽視,見危急萬分這際,亦強撲過去,雖是一片渾煙,但聽聲音辨位功夫確也不差,一勁怒掌猛切法醒背脊,迫得他悶疼踉蹌,差點栽倒,詫道:“你是誰?”
左仲儀喝道:“要命的。”對方既已出聲,更能確定位置,怒掌再劈,強攻不斷。
法醒一擊不中,怒氣全發洩在左仲儀,登時大喝,厲招連連,打得左仲儀節節落退。法醒仍想迫退對方後再收拾弘歷,然文覺國師人馬此時已逼近,喝道:“法醒你想造反麼?”
強招猛劈不斷。
法醒但覺一擊不中,大勢已去,只能另謀他計,冷喝道:“誰想造反,我等乃逮刺客,別走。”故意劈往他處,又喝道:“快追。”掠身衝出乾清宮,其他喇嘛殺手全數跟進掠去,想逃離以保實力。
弘皙聞言知大勢難挽回,暗嘆一聲,悲淚滲落。
文覺法師並未追趕法醒,只顧追回原位,繼續護持,以全國師之責。
左仲儀不敢離開弘歷,仍不斷劈掌,想將煙霧擊散,免得弘歷遭及暗算。
李衛更指揮粘桿處人馬封住乾清宮,直到煙霧散去,方始安心,急忙找尋弘歷,直道:
“四爺可安好?四爺你可安好?”
弘歷雖驚心卻未動魄,仍鎮定當場,面不改色,道:“我沒事,快派人抓刺客。”雖知全是法醒手法,卻不願點破,畢竟登基刻,不想再惹血腥,然對左仲儀竟然又趕來護持,感心甚多,他卻有意避臉,敢情不願被在場者認出身分,看來只有日後再謝了。
李衛隨即命令冷斷天追擊刺客,他則拱手奏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請立即登基。”
此語一出,驚魂未定之眾親王,顧命大臣皆已下跪拜禮叩頭道:“臣謹遵先帝遺命,吾皇萬歲萬萬歲。”
大禮叩拜,叭叭有聲,理親王至此已確定無法挽回,亦自下跪叩頭,是生是死旦由他去了。
張廷玉道:“先帝禦體尚未入樣奉安,皇上請即主持一切政事。”
寶親王弘歷頓覺恍恍惚惚,怎剎那間從寶親王變成皇帝,高高在上地受眾臣跪拜?那種感覺宛若隔世,亦若跳入另一世界,一時甚難習慣,只顧瞧著眾臣,臉現恍疑,不知如何應對。
張廷玉知其心態,又奏道:“皇上請坐于須彌龍座上,受臣等叩禮,著即主持大政。”
弘歷這才稍稍醒神,呃地一聲,道:“我已是皇上了,是該坐于須彌椅上……”行及須彌椅,摸來冰心莊嚴,父皇每每坐於此,即有君臨天下氣勢,沒想到剎眼間竟換了自己,事事變遷,忒也讓人有股措手不及之態。
弘歷坐于須彌寶椅,眾臣即又以膝行地,嘟嘟嘟嘟快步迎來,一一叩拜,弘歷這才清醒不少,道:“眾卿平身,起來吧
一陣謝皇上恩典後,眾人已起身,唯弘皙自覺罪孽在身,仍不敢起來,心靈猶若死囚。
弘歷冷道:“弘皙你也起來,雖然你為了帝位,耍了不少的手段,然念你為先朝廢太子允乃之子,聯不予追究此事,你且好自為之。”
弘皙登若逃了鬼門關,叩頭謝恩連連。
李衛卻覺不妥,奏道:“皇上,理親王所做所為……”以下“九死不足贖罪”尚未說出。
弘歷已說道:“一切隨今夜而去吧,聯常思索,若有機緣登基,該以‘寬仁’二字治國,今既如願,當終身奉行,既以寬仁為本,何不可寬我弟兄,仁我子民?諸卿且以此二字外帶一個‘孝’字傳示天下,莫要讓聯之苦心白廢,讓天下人負我。”
此語一出,又引得眾人恭頌皇上仁心宅厚,乃大清之福,尤其弘歷已點出治國之道,鄂爾泰,張廷玉等重臣已知方向,心神落定不少。
李衛聞言當然不敢再奏,暗道弘皙好狗命,只要對方悔改,饒他一次便是,否則準讓他死得難看。
大學士張廷玉奏道:“先帝禦體尚未入榨奉安龍穴,當以此事最為重要,溢號廟號皆要定下。”
弘歷道:“爾等是三朝老臣,該如何去辦,不但先帝溢號廟號要定,聯的年號也要定,然後召集文武百官,向外宣布,喪禮由禮部擬定,如此將不致混亂,張相先擬個大概,聯來參考。”
太監高無庸喚得小太監送來文房四寶,張廷玉當場寫下了恭頌雍正皇之仁德豐功偉業等溢文,其實雍正皇已駕崩多日,他早擬妥文案於心,此時寫來甚是順暢,顯得才學泉湧貌態,不愧一國宰相。
弘歷乘機亦凝思思考,想立國號,待張廷玉寫妥溢文,弘歷亦已擬妥腹案,遂道:“敬廟號為‘世宗’吧,楞嚴經曰:“世為遷摩,界為王位,東西南北,東南西北上下為界,過去現在未來為世’,先帝繼承聖祖基業,開啟未來聖世,功行天高,足可稱‘世’字。”
此語一出,眾人終覺弘歷飽讀詩書,且早年受聖祖調教有方,一一佩服拜禮敬之。
弘歷隨又說道:“至於聯之帝號定為‘乾隆’,聯禮尊為先帝世宗乃無庸置疑,但最敬佩仍是聖祖祖父,聖祖一向敬天法祖,仁愛禦下,介極‘天道’,‘天’者‘乾’也,天道昌隆則為‘乾隆,諸卿當知聯之治國之道,‘寬仁’、‘孝道’、‘天道’,先帝是嚴了些,‘聖祖又太過仁慈,朕乃採‘中庸之天道’,朕並不難伺候,諸卿慢慢體會便知。”
群臣一一應是,總算知其大概。
先帝尚未奉安,弘歷得躬行之,遂令老臣全數原職不變,路途其事,一切以治喪為要,眾人始跪拜而去。
乾清宮霎時走得空盪,弘歷一陣茫然湧心頭,摸摸須彌龍椅,喃喃念著:“皇阿瑪真的走了?我當真繼了帝位?……”見得太監們四處布張白幔紙幡,方知一切成真,嘆息道:
“做事變遷何其之大…”感慨中已想及此次能順利登基,左仲儀居功首位,知其仍在外頭鎮守,原想立即前去道謝,然喪事在身,且已為君為帝,怎可失態,遂下得旨令,即刻移往圓明園治喪。
小太監在前引路,弘歷卻要李衛召集人手護持,一行十數人始往西京行去,待行至御花園碧雪小軒時,始敢入內接見左仲儀,見其臉身傷痕仍在,忒也疼心,道:“仲儀兄,苦了你
左仲儀仍想跪行大禮,弘歷急忙扶來,急道:“左兄莫如此,你我早以兄弟相稱,別見外了。”
左仲儀道:“君臣有別……”
弘歷笑道:“那是對外,像在乾清官,至於私人見面,毫無禁忌,老實說,我的江山一半是你拼來的,尚得感激你呢,快快起來,再跪就是見外了。”
左仲儀的確跪不下去了,只好拱手為禮直道謝,並未恃功臣而驕,倒讓李衛心服不已,對方果然識得大體。
弘歷笑道:“把豪氣拿出來,莫因我當了皇上即生疏了,那多可惜。”
左仲儀應是,淡笑回應。
弘歷笑道:“我那‘乾隆’帝號如何?其實我也想過,你稱‘仲儀’,‘儀’者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之‘儀’吧,朕總也是皇上,總該列在你的前頭。故取了兩儀之前即‘太極’,而,太極’即是‘乾坤’陰陽之意,有你兩儀發光發力,乾坤必旺,故取‘乾隆’也。”
左仲儀怎知對方取帝號竟把自己算進去,如此倒也親近了許多,拱手道:“臣必鞠躬盡瘁,護持乾坤昌隆。”
弘歷笑道:“好極好極,尤其你生財之道,是我最為欣賞者,他日倍重之處仍多。”
李衛道:“左爺武功亦是一絕,肯為皇上效命,實是大清之福。”
弘歷笑道:“是極是極,待先帝喪事辦妥,你我得好好長談,共商富國強道如何?”
友仲儀道:“臣隨時候傳。”
弘歷笑道:“毋需臣來臣去,兄弟相稱始妥。”
左仲儀拱手道:“在京城忒也不妥,回江南,臣倒可遵旨。”
弘歷笑道:“那好,朕總對江南情有獨鍾,他日定去。”兩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衛見雙主關係匪淺,知已達無所不談地步,始奏道:“皇上當知先帝乃受刺客殺害,仍得追捕兇手,以替先帝雪仇,奴才且得負責皇上安危,離開不得,追兇任務何不託付左爺行之,以其武功機智。必能查個水落石出,速著兇手。”
弘歷額首道:“皇阿瑪之仇,必將報復,且請左兄助一臂之力,至於我,還得等治喪于我,行動。”
左仲儀雖知此事必和呂四娘等反清弟子有關,查下去恐要牽扯出漕幫,然節骨眼怎可拒絕,拱手道:“臣當盡全力追捕,但皇上放走了弘皙的確不妥,此事和他有關。”
弘歷詫道:“是他搞的?”
左仲儀道:“他耍不出名堂,而是法醒,他藉故將朝廷高手引往江南,使刺客有所機會,故法醒才是亂源,得全力追擊。”
李衛道:“奴才正是此意,皇上,夜長夢多啊。”
弘歷當機立斷道:“朕原想在登基之初不想血腥相向,然此事涉及先帝豈可鬆手,且全力追擊法醒等惡徒,至於弘皙,搶著敢再和法醒往來,聯必不饒他。”
李衛拱手道:“皇上英明。”
弘歷轉向左仲儀道:“左兄,一切先委你查辦,莫讓惡徒逍遙法外。”
左仲儀拱手道:“臣盡力而為。”
弘歷隨即抓下腰際玉佩道:“這玉佩當得金牌令箭,只要抗旨先斬後奏,有任何事,朕挺著你。”
左仲儀知受重用,謝恩收下,道:“臣必全力以赴,時不宜遲,臣先告退。”
弘歷這才依依不舍說道:“去吧,日後再好好相聚。”
左仲儀深深拜禮而退。
弘歷瞧得失神,喃喃說道:“他總讓人覺得浩潮無窮,似潛龍飛虎,任何事都難不倒似地。”
李衛道:“那是武功使然,皇上除了武功,一切皆勝過左爺,且君臨天下,所向無敵。”
弘歷道:“除了武功,我也未必全贏得他,有時候總覺得他來當皇帝,恐也輕鬆愉快,不若朕現在覺得肩頭沉重。”
李衛道:“皇上英明,一回生二回熟,相信未來您能遊刃有餘。”
弘歷道:“希望如此……”知喪事重要,改口說道:“走吧,且走一步是一步。”
在李衛引領下,弘歷始再往圓明園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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