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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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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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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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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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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9-11, 04:05 PM   #276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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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攢 臣

  丁幻已被押往刑堂,丟落地面,冷斷天親自看守。
  左仲儀手腳冰冷,不知所措。
  李衛冷道:“左爺不認得他?”
  左仲儀待要承認,丁幻護主心切,冷道:“他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他,鼎鼎大名聖爺,誰人不知。”
  李衛道:“左爺你不認識他?”
  左仲儀道:“見過面麼?”
  李衛冷道:“既然不識得,拉出去斬了!”
  冷斷天應是,登把丁幻硬拖而去。
  丁幻視死如歸:“斬了就斬了,反正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李衛擺擺手:“斬了吧,讓他當年好漢!”
  冷斷天應是,拖得更快,且抽出利刀,想斬人頭。
  左仲儀終熬不了,急道:“手下留情,他是我的人。”
  李衛笑道:“爽快!帶回來吧!”
  冷斷天亦帶笑意,終能拆穿兩人把戲,把丁幻拉回,丟往地面。
  丁幻苦笑道:“左爺何苦承認,我的命可不值錢!”
  左仲儀道:“豈能見死不救!”轉向李衛:“不知總督待要如何?”
  李衛輕輕一嘆:“我又能如何?天下如此之亂,老是以殺止殺也不是辦法,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派他闖乾清宮?”
  左仲儀知紙包不住火,道:“是……”
  丁幻鎗口道:“不不不,是我自願的,一切跟他無關!”既然死罪,自己摃下便是。
  李衛嘆道:“如此忠心護主,讓人瞧來欽佩,可是為何非闖乾清宮?用意何在?竟甘冒死罪!”
  丁幻道:“只想知道皇上秘詔寫的是誰。”
  李衛道:“瞧見了?”
  丁幻呃地往左仲儀瞧去,不知是否該答。左仲儀代答:“瞧見了。”
  李衛、冷斷天登時眼亮,皇宮大秘就此揭開。李衛道:“寫了什麼?”
  左仲儀道:“傳位寶親王。”
  李衛猛地擊掌:“早知就是他!”
  冷斷天欣喜道:“唯寶親王夠格當太子。”
  李衛拱手向北方,道:“皇上的確處心積慮栽培寶親王,此乃大清國之福氣!”對雍正皇更欽佩幾分。
  左仲儀道:“該說的都說了,我願以大行皇帝御賜金,換丁幻性命。”
  丁幻霎時落淚:“爺,不可!小的命不值錢,您怎可動用御賜金牌,請收回。”
  左仲儀道:“我怎忍看你受刑,尚請總督高抬貴手。”
  李衛瞧著丁幻,輕輕一嘆:“如此忠心,叫人心疼,且讓我想起當年護雍正皇帝時,照樣差點掉頭…”
  左仲儀道:“總督請高抬貴手!”
  李衛嘆道:“我是甚想放他,可是國法難容,除非你們戴罪立功……”
  左仲儀急道:“如何立功?”
  李衛道:“無數人想窺探皇位,你們既知寶親王身份自該傾全力護持他。”
  左仲儀道:“在下願護持寶親王登基。”
  李衛額首道:“有左爺一句話,我可放心多了。”轉向冷斷天:“放了他!連乾清宮都能闖入者,忒也是天縱奇才,殺了未免可惜。”
  冷斷天依言斬斷繩索,在左仲儀示意下,丁幻直往李衛拜去,謝恩不斷。
  李衛笑道:“今日我詢了私,饒你一命,且別恩將仇報,否則實愧對我等和左爺:”
  丁幻急道:“奴才不敢!奴才必肝腦塗地以回報。”
  李衛笑道:“且看你表現了。斷天,帶他下去洗個澡、吃頓飯、換件新衣,然後放了他。”
  冷斷天自知主子心意,殺了丁幻,必定得罪聖幫,江南必亂,且左仲儀手中另有不死金牌,根本斬不了人,倒不如拉攏為己用,憑增生力軍,確是妙招。聞言已將拜神連連的丁幻給請將離去。
  秘密獨留李左二人。
  李衛始問道:“我實在不解,左爺怎想到想窺秘詔,圖的是什麼?”
  左仲儀笑道:“當時我並未接聖幫,閒極無聊找事做,所以就偷了。”
  李衛詫道:“理由就這麼簡單?”
  左仲儀道:“當然,想證明自己武功,和丁幻技巧。”
  李衛道:“竟然找皇宮大內證明?”
  左仲儀道:“總督和大內高手武功的確實在,所以冒險一試。”
  李衛嘆道:“可惜仍讓你倆得逞,人稱你武功天下第一,看來不假。”
  左仲儀道:“不敢,火焰島有個烈九蛟,另有文覺國師、法醒喇嘛,都是絕頂高手。”
  李衛道:“至少年輕一輩,無人出其右。”
  左仲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武學毫無止盡。”
  李衛笑道:“虛懷若谷,看來你的確下過苦功,我服了你!”且能為雍正皇、寶親王拉攏此高手而歡心。
  左仲儀道:“在下亦甚服李爺,能在波濤駭浪中,護持雍正皇平安無事至此。”
  李衛道:“僥倖罷了,其實亂黨仍未除盡,心有遺憾啊!”
  左仲儀知其所指,可能是漕幫或呂四娘、甘風池等人,然對方亦為俠義之輩,怎可答應幫忙除之,笑道:“以李爺實力,應可如願完成,至於在下,自該一力輔佐寶親王為是。”
  李衛笑道:“有道理!要你去鬥亂黨,恐也大材小用,能輔寶親王,那才是正事。”話鋒一轉道:“你且曾說弘皙手中秘詔是真,到底是何回事?寶親王回來後,洩氣了老半天。”
  弘哲道:“也許皇上中了邪,不小心寫下此秘詔,弘皙養了不少邪術之士,如張虎皮、法醒之類,皆有可能作法攝魂,防不勝防。”
  李衛道:“恐也有可能,難怪皇上時好時壞,且駕信神佛,我早有除妖邪之心,可惜人在北京,全靠文覺國師和婁師垣兩人挺著,卻不知道這兩個是否靠得住。”
  左仲儀道:“張虎皮、法醒已到江南,正為弘皙裝神弄鬼,我還著過邪法。”
  李衛詫道:“竟然來了?得想辦法好好收拾!”
  左仲儀道:“只要時機得宜,在下願配合。”
  李衛額首:“我來觀察,看看對方有何心機,必要時定找你幫忙。”
  左仲儀恨透張虎皮,當然同意。
  李衛隨後說道:“護持寶親王一事,私底下進行即可,你我合作之事,且不宜公開。”
  左仲儀道:“理所當然!”若公開,一些反清復明黨徒,必定懷恨在心,恐對聖幫不利。
  李衛滿意一笑,道:“趕明兒請寶親王找你聊聊,他對聖幫造船及經商經驗甚感興趣。”
  左仲儀直道沒問題,知李衛不想再多談,遂告辭而去。
  李衛自得一笑,只要拉攏聖幫,江南安定一半,算是替寶親王立了大功,至於擅闖乾清宮一事,既是自家人所為,簡直是雞毛蒜皮事,隨便找個藉口即可清案,無庸堪慮。
  自得中,李衛行往寶親王弘歷處,安慰去了。
  畢竟已證實寶親王是正主子,護持起來,心神特別落定。
  理親王弘皙回到天臨居,滿心怒火,咒罵不斷。
  “憑我親王身份,還要受那李衛奴才的氣,你們也全是飯桶,十幾人還收拾不了一個左仲儀,養你們作啥?”
  三喇嘛及十餘名帶刀護衛被罵得灰頭土臉,難以抬頭。
  郭奇秀已知事敗,早尋藉口溜至他處避風頭,待弘皙冷靜後再回來不遲。
  弘皙簡直受盡委屈,嗔罵不止,甚至將廳堂太師椅給砸碎,顯然失態。
  忽見一名五旬圓臉高僧步入廳堂。生得一副似彌勒佛般笑眼笑臉迎人,然,身軀倒未肥胖,屬中等高矮而肌肉結實體態,笑眼深陷處,總帶著一般慧黠陰氣。一步跨來,已是七八尺,等於“飛”入內廳,褐色金線架裟雲殷飛掠,若神佛下凡,仙氣十足。
  弘皙乍見此人,登時大喜叫道:“法醒師父您來了,快快幫我收拾敵人!”瞪向手下:
  “他們全是飯桶,管看不管用。”
  法醒喇嘛笑道:“別急別急,只幾天不見,瞧你弄得如此狼狽,豈像當今皇太子,快讓他們休息,收拾敵人,不一定要自己出手。”
  弘皙知法醒智深計高,已言聽計從,立即喝令,三喇嘛和十數手下霎時走個精光。
  法醒道:“後院談!”
  弘哲引路前頭,不斷說及李衛和左仲儀壞事,法醒始終含笑以對,直到後院秘密廳堂,始笑道:“活該你要受罪,沒事去惹他們作啥?”
  弘哲詫道:“師父此言差矣!他倆是除寶親王最大障礙,豈能不除。”
  法醒道:“差矣差矣,為何要除寶親王?別忘了為師讓你到江南,是要找回失去秘詔,哪是要謀殺寶親王。”
  弘皙一楞:“可是除掉他,豈非永絕後患?”
  法醒道:“雍正皇又還沒死去,他不會傳位予弘晝?也就是皇上未死,一切皆有可能改變,現在殺誰皆不妥。”
  弘皙不解:“照你這麼說,豈非永遠別動最好?”
  法醒道:“沒錯!正是此意,把秘詔好好保存,只等皇上過世,帝位自來,秘詔可找著?”
  弘哲不願受責,以庸品代之,道:“已找回。”
  法醒笑道:“那就好,有了它,誰敢說你不是太子?”
  弘皙道:“我還是摸不著頭緒,我且說個明白,否則急死人了。”
  法醒笑道:“為師來到杭州,四處轉轉,方知種種狀況,你倒是為爭帝位,竟先出招,露了底子,忒也不利,畢竟皇上未死,出此下策,徒勞無功,你手中既有秘沼,何思他人搶位,故應做出勤政愛民,風度翩翩,以擄人心,否則就算當上皇帝,恐也不得安寧。”
  弘皙道:“這個我懂,可是皇上分明偏袒弘歷,甚至弘晝也沾上邊,我不除他除誰?”
  法醒道:“除了又如何?皇上一怒,下令查辦,誰倒霉?鐵定是你,別說你能推予他人,光是李衛指證就讓你受不了,且你是當今太子,怎可四處拋頭露臉,打打殺殺,此和江湖幫派何異?要殺也得請亂黨如漕幫、呂四娘、甘風池等人去殺!”
  弘皙道:“如何請得動他們?”
  法醒道:“給機會,他們就殺!此借刀殺人之計好用無窮,你竟然不用,且拿屠刀上街拼命砍人?”
  弘皙有點懂了,欣喜急道:“師父請指點門路。”
  法醒道:“首先雍正未死,你毋需急著出招,若想整弘歷,放風聲予漕幫或其他反清復明分子即可,弘歷死了也罷,不死也無傷大雅,畢竟你是太子,誰都搶不走,所以,你該懂得裝扮、遮醜,不要見人即斥,耍威鬥狠,而是學學弘歷氣度,笑口常開,自能攏絡人心。”
  弘皙道:“我儘量……可是這樣就能當上皇帝?”
  法醒笑道:“護持登基一事,我早有安排,且雍正以前得罪太多人,什麼八爺黨、誠親王等事件,弄得骨肉相殘,現在哪個不想扳倒雍正,扶正你爹正統帝位,也就是扶你登基,只要你不太差,自無問題。”
  弘哲欣喜道:“多少人支持?怕親王、莊親王、鄂爾泰或是張廷玉、文覺國師?”
  法醒笑道:“不少人,但太早知曉對你也不妥,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為師笑口常開,然後等雍正死去,帝位自來。”
  弘皙冷道:“那個老不死,不知還要活多久?”
  法醒笑道:“算算他陽壽,業已不長,耐心等待就是。”
  弘皙道:“也只好如此了……”心念轉處:“可是我先前鬥得厲害,突做轉變,難道他人不會疑惑?且聖幫之事就此算了?”
  法醒道:“讓他們疑去,也不會掉根毛,至於聖幫只能智取,不宜硬碰硬,為師來處理即可。”
  弘哲道:“師父要理,我倒省事,下一步如何走?”
  法醒笑道:“捅狗互咬,咱隔岸觀之,咱好好在江南玩個盡興,直到雍正斃命為止。”
  弘皙爽聲一笑:“好極!”
  他對法醒簡直言聽計從,除了一改暴戾爭鬥氣息,換來笑臉迎人外,且聽法醒計策,暗中前去漕幫傳消息,說及聖幫已和李衛、寶親王掛勾,準備背叛漢族,雖是假傳消息,倒被他歪打正著。
  弘哲不斷裝出笑臉迎人;然總皮笑肉不笑,帶姦帶邪。法醒喇嘛則從旁指點,望他早日脫胎換骨,做個笑裡藏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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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漕 劫

  在弘皙刻意放出風聲下,漕幫終獲消息,不但傳言左仲儀和李衛同流合污,且聖幫有意獨佔漕運,擊倒漕幫,此舉引得漕幫人心浮動,已有人提出反擊要求。
  漕幫幫主潘如虎總覺傳言虛假,極力制止此事。
  然四小祖之 者石士寶外號“鐵骨金剛”性較剛猛,總對漢人勾結滿清無法諒解,且嗤之以鼻,遂暗中搜查左仲儀行徑,若確實出賣漢人,則管他是誰,照樣修理。
  今日一早,巡及漕船作業,赫見左仲儀和寶親王弘歷立於漕船前頭,說說笑笑,狀甚融洽,石士寶暗道果然勾結一起,且看他們談些什麼?故偽裝成漕丁,另乘漕幫小船,慢慢靠近。
  弘歷證實自己乃指定儲君後,除了高興外,且多了一分責任,趁江南一遊,想從左仲儀身上學點經商之道,或且從其中了解商甘苦談,畢竟商業發達,將富國裕民,責任甚為重大,故一有機會即約人出遊。
  左仲儀亦作安排,對方乃未來皇上,怎可失之於禮,為其安全,且派得風及時親自撐舵,免出狀況。
  弘歷首次即挑漕運,倒讓左仲儀吃驚,畢竟漕幫分子最雜,不得不防,然在弘歷堅持下,終仍同行。
  只見漕船穿梭運河,擠若沙丁魚,艘艘皆插旗為記,好不熱鬧。
  弘歷笑道:“如此榮景,實是大清之福。”
  左仲儀道:“只看外表麼?且看看船上坐的是些什麼人。”
  弘歷詫道:“這有麼干係?”
  左仲儀道:“關係可大了,漕船上除了聖幫、漕幫外,坐的全是衣衫檻樓苦力和老弱婦孺,他們可能一輩子靠那條破船過活,怎說是一片榮景。”
  弘歷終覺異樣,驚道:“怎會如此?難道生意已被你兩大幫壟斷,他們難以存活?”
  左仲儀搖頭:“看似如此,實則不是,聖幫和漕幫多少安定漕運,否則山頭林立,流匪橫生,他們定被抽收保護費,過得更苦。”
  弘歷道:“既非兩幫壟斷之禍,那是他們經營不善了?”
  左仲儀道:“非也,瞧他們如此賣力,只要小有零頭,必定拼命,如此服務,生意是不差,客戶也給的爽快,且漕運就是載甲東西到乙地點,亦無任何技術,只要賣力肯幹,哪有何經營之不善之處?”
  弘歷道:“那真正原因是啥?”
  左仲儀冷靜道:“剝削、抽稅!也就是繳給官方的稅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弘歷詫道:“怎會,皇阿瑪一向清廉,更懲貪官,還有人敢貪污?我第一個收拾他!”
  左仲儀道:“凡事有個源頭,此舉也不是貪污,而是行規,每年朝廷總要下令地方繳多少稅、多少糧,也不想想天下之大,何能毫無這難?尤其漕糧,春夏收,秋冬必得繳往京城倉庫,稍有延誤,立即治罪,超年未繳,且有掉頭之虞,嚇得各方官為此漕糧,想盡辦法弄足,有的甚至連下種種子,百姓糊口之糧也一併強繳,結果問題來了,今年得以順利繳得,但來年無種子播種,叫農民何處生產?靠借貸過日子,有若飲酒止渴,越藉越糟,問題因而衍生,流民終暴增,有者淪至漕運,混條船糊口,然那些底子,豈能掀開?只要官方說要查身份,嚇得他們總是大紅包小紅包送個不停,結果還是窮途潦倒。”
  弘歷道:“那即是貪污行徑!”
  左仲儀道:“看你仍未聽出我話中含意,簡單地說,是朝廷規定太嚴,百姓受不了,官方也受不了,為求生存,用盡手段,你以為官爺全是吸血之徒?那倒未必,一戶船家能抽多少銀?他們也是逼不得以,上頭大官一個個都是苦讀出身,未曾做過生意,不知個中門竅,只顧紙談兵,算算一畝地能收多少糧,即以此徵收,好一點的找來十幾處做比較,再平均徵之。然那豈能涵蓋全國,有的播錯種子,有的蝗蟲吃去,誰能預料?又如漕運,看似每個閘口統一抽稅,然卻未注意有的淤沙嚴重,想清除,花費大,不清除,船量少,他們一著急,主意全打到百姓身上,且在上著往往缺錢,一道命令下來,準累死百姓,要貪,是全國皆貪了。”
  弘歷如被抽鞭:“難道清廉追稅也是一種錯誤?”
  左仲儀道:“沒人說它是錯,但該有彈性,豐收好,多收稅,收成差,少收稅,如此當不擾民。”
  弘歷道:“大清立稅本意即在此,收成差,當然可以延稅,甚至免稅,這個大家都清楚。”
  左仲儀道:“結果呢?事情要看結果,雍正皇帝厲行清廉治貪,國庫是增加數千萬金,表面看似風光,私底下呢?流民仍多,百姓仍苦,當然比起前明大有改善,但終究非良策,庫金不是越堆越多越好,而是要活用,又如聖幫,準備金夠了,即不斷轉投資,創造利潤,我的錢莊幾年內又會出現小老闆,他可養活一百人,那才是上上之道。”
  弘歷恍然:“我懂了,苛政猛於虎,太過清嚴反而不妥,凡事有個彈性,可能皇阿瑪因大行皇帝太過仁慈,讓國庫虧空,他有責任追回庫金,且懲貪官,才會出此雷厲手段,有機會,我將勸勸他。”
  左仲儀道:“聽進去自是好辦,否則接下去不知如何說呢?”
  弘歷道:“怎講?對漕官暗中收銀之事,我已了解,是上頭逼得太急所衍化而來,也差不多原諒了,除此之外,另有更重要之事?”
  左仲儀道:“不錯!漕運根本不賺錢!”
  弘歷詫道:“怎會?不是每個人搶著要?”
  左仲儀道:“那是指非法部分。”
  弘歷更駭:“每條船都幹非法生意?”
  左仲儀道:“你要有顆寬宏的心面對一切,否則將無法忍受天下原是烏鴉一般黑。”
  弘歷道:“你說吧!我試著接受。”
  左仲儀道:“試想漕運往北京一趟,光運漕糧,能賺多少銀?百銀?千銀?你且試著數要經過多少閘關?至少也數十個,每關抽個二兩銀,什麼利潤也沒了,所以他們必需另運東西,如鋼鐵煤鹽,較有利潤。”
  弘歷詫道:“他們全在走私違禁品?”
  左仲儀道:“不錯!民間銅鏡、鐵鍋、鋤頭,哪樣不是要用。著鋼鐵煤?這是必需品,禁也禁不了。”
  弘歷不禁苦笑:“官方規定如此之嚴,竟是公然違法,實叫人難以想像。”
  左仲儀道:“所以朝廷那些大官都是渾腦,只顧著怕百姓拿去造刀刃,即擬此法令,全然不顧民生反應,禁了也是白禁。”
  弘歷道:“可是不禁豈非更糟?”
  左仲儀道:“未必,畢竟要拿去造反者少,為此理由而禁,實說不通,開放了,反而促成器血流通,有人原只買一個銅鏡,喜歡可另再買一個,利潤自來。”
  弘歷笑道:“你倒是滿腦子生意經,倒想問問若開放了,你這獨攢生意豈非泡湯,你又如何因應?”
  左仲儀道:“不必為我操心,經營者不能預見未來走勢,先行佈局,那失敗也是活該!”
  弘歷道:“你已計劃如何應對了?”
  左仲儀道:“廢漕運,改走海運,畢竟海運一趟下來足可增加十倍以上運量,不做是傻子!”
  弘歷道:“你倒是想得遠,可是廢了漕運,這些工人將如何過活?”
  左仲儀道:“我只說聖幫將放棄漕運,其他者可能還可混個一二十年,只要給他們時間,必有路子可走。”
  弘歷頻頻點頭:“你的確經驗老道!”不禁佩服萬分,哪天若登基為皇帝,且得跟他討教商事。心念一轉,道:“你對漕幫了解多少?尤其那些自認為反清復明之事?”
  左仲儀突現為難:“要談麼?”
  弘歷道:“都已百年恩怨,難道無法化解麼?”
  左仲儀瞧他有心化解,遂嘆道:“事情已久遠,漕幫也甘心為生活拼命,原讓它平靜過活也就沒事,然服殺親之仇,恐也不易擺平。”遂將漕幫歷史說明。
  漕幫雖是反清復明秘密組織,前身卻是“羅組教”,而此教又是“白蓮教’’無數支派之一,為顧亭林、傳青主所創,許鐵山為教主,傳至羅青,幫中稱為“羅祖”,其收一弟子稱“陸祖”,即陸達,陸祖有三弟子即翁錢潘三祖,共收七十二弟子,漕幫規模始擴大,目前由潘如虎任幫主,但另有四小祖各擁勢力,即翁祖朱小全,錢祖黃象,潘祖劉玉誠、石士寶,其皆為三祖後代,故以小祖稱之,幫眾之廣,恐也十萬以上。
  弘歷聽得驚心動魄,十萬大軍,何其可怖,難怪朝視若毒瘤,一有機會即想除之。道:
  “他們都潛伏漕運麼?”
  左仲儀道:“大部分,其人了犯了案,只好四處流竄。”
  弘歷道:“那個石士寶犯了不少案,朝廷將捉拿他,聽說他是海盜出身,且為台灣人?”
  左仲儀道:“正是!”
  那石士寶潛至附近,卻不敢靠得太近,竊得言語斷斷續續,聽不出名堂,然說及自己名字,每個人皆聽得特別清楚,但聞弘歷說及石士寶;又說及海盜出身,左仲儀又回答正是,那豈非在出賣消息,且同流合污?石士寶終把船逼近,想給兩人顏色。
  忽又聞及弘歷說道:“海盜最近危害其兇麼?聽說你也遇上?”
  左仲儀想及郭奇秀劫船一事,以及未來若發展海運,對海盜防衛何等重要,遂額首道:
  “沒錯!海盜的確該除盡!”
  此語讓石士寶聽入耳中,猶若對方想殺自己,怒火已起,暗道:“滿口道義,背後卻想暗算我,既是狼狽為姦在先,莫怪我先發制人!”猛地快速撥船前進。
  風及時發現小船逼近,登時喝道:“誰?”
  石士寶偽裝漕丁,一時無法辨認身份,他倒落落大方,拱手道:“是聖爺麼?在下奉幫主之命前來迎接!”
  左仲儀道:“敢是潘幫主?”
  石士寶道:“正是!”
  左仲儀待要說好,赫見石士寶突地衝前船頭,手中一顆鐵球般轟天雷已往前砸,並大喝:“炸死你這叛徒!”
  黑球轟來,嚇壞漕船諸人。
  左仲儀大駭叫道:“石士寶你?”已來不及解釋或躲閃,情急中猛扯弘歷撲向風及時,要他護擋救駕,他則暴勁盡施,拼出全身吃奶力氣,猛往轟天雷擊去。
  幸左仲儀反應超快,轟天雷只拋及船沿,尚未落下,即被擊退,且同時爆炸,轟然巨響,水動船搖,漕船射出數道碎片,但尚能載人。然那石士寶卻忽略左仲儀反應之快速,原以為一炸成功,想登船再補幾掌,故身形衝向空中,如此正巧似衝向回彈炸藥,突地爆炸,讓他躲無去路,已被轟得臉面全傷,嘔血倒摔水中。
  左仲儀暗道耍糟,急問風及時弘歷可好,風及時道只是皮肉傷,不礙事。左仲儀道:
  “快駕船回航!”說完已掠沖水中,準備救起石士寶。
  風及時見事態嚴重,趕忙調船而退,弘歷卻甚嗔怒:“當真亂黨暴民麼?連轟天雷此種炸藥都用上,實是過分!”
  左仲儀落水卻未找著石士寶,正擔心他性命,誰知石士寶雖受重傷,卻憑一口真勁遊逃百餘丈,翻上前來支援之漕幫船上,厲吼一聲:“快殺了漢奸走狗!”說完猛嘔鮮血,昏迷倒地不醒。
  漕幫弟子受到激怒,登時發出號令,四面八方弟兄聞及,全數圍來。
  左仲儀跳上石士寶原先使用小船,擊掌落水,劃動而行,快速迫近漕幫弟兄,急道:
  “全是誤會,諸位不要意氣用事。”
  然跟在石士寶身邊幾乎是激進分子,怎能聽得入耳。有人喝道:“害石小祖身受重傷至此,還說誤會?我忍你聖幫已甚久,現該算個清楚,弟兄上!”
  話聲一落,漕幫弟兄各抓暗器石塊木頭,全數往左仲儀砸來,且節節迫近,欲殺人而後快。
  左仲儀見狀如無法說服對方,留下無用,遂道:“無理取鬧,找你們幫主說去!”趕著小船,調頭而去。
  漕幫弟兄催船猛追,且不斷發出信號,引來更多弟兄。
  此時不但左仲儀受險,連風及時那艘漕船亦被圍困,已和漕幫弟兄大打出手。
  左仲儀暗嘆實是無妄之災,猛地催舟迫近。漕幫弟子仍想攔人,他心生一計,難以傷人,破其船總行,遂在逼近之際,凌空撲前,數掌猛擊,毀得三船,終突破紡線,直衝風及時那頭。見有漕幫弟子登船,為顧及弘歷安危,終凌空撲去,強掌盡出,將漕幫弟子一一擊落水中。
  左仲儀欺向弘歷:“你可受傷?”
  弘歷道:“尚好!”他亦從小練武,功夫底子甚厚,尋常高手恐傷不了他,然此驚變亦讓他驚心動魄。
  漕幫弟子見及左仲儀身手高得嚇人,不敢再登船,突有頭領喝道:“改用火攻,快拿火把火油!”
  漕幫亦非庸手,陣仗戰過千百回,臨機應變,有人往船底抓油桶,有人扭爛布,有人點火把,即欲猛攻。
  左仲儀見狀大駭,怒道:“再蠻干,休怪我開殺戒了!”
  漕幫弟子喝道:“我等豈是嚇大的!”竟然砸來火把,左仲儀凌空劈去,然漕船實在太多,防不勝防,情急中忽閃一念頭,那石士寶喜歡偷襲,炸藥豈只一顆,小船上或有庫存,登往小船掠去,翻動布篷,果然見小箱子,打開瞧瞧,競有四顆之多,這可好極,猛抓於手,跳回大船,喝道:“誰敢亂動,連你們也一起炸了!”
  四顆轟一在雷威力非同小可,齊往回炸,恐得毀掉四艘船,百餘人遭殃,此舉迫得漕幫弟子投鼠忌器,不敢再攻擊。
  左仲儀暗道好險,將其中兩顆交予風及時,雙雙各守兩方,以備安全。
  漕幫一頭領冷道:“有炸藥又如何?頂多賠上百條命,你們照樣得死!”卻未敢行動。
  左仲儀冷道:“看你們昏了頭,正當生意不作,跑來此耍狠,連幫規都不守,待你們幫主到來,有你們好受!”
  漕幫幫規甚嚴,此語一出,倒讓多人受驚,私下開始議論,是否要撤退,然激進分子仍道:“你炸傷石小祖,我等替他報仇討公道,有何不對?”霎又引起騷動,有人更喊出殺死滿清走狗!
  弘歷聽來甚是刺耳,暗嘆漕幫暴民不少,將是國家亂源。
  左仲儀原是儘量別讓弘歷胡思亂想,免得他接帝位時對漕幫不利,遂喝道:“是石小祖自行開炸的,諸位也見過,我是從他的小船取炸藥,別是非不分,況此乃我跟漕幫之事,勿為難寶爺,否則官船一來,任誰都倒桅。”
  經此一鬧,確有官船正召集人馬,準備迫近,此乃因未發現弘歷身份,始慢吞吞,否則必早已趕來護駕。
  漕幫弟子終不敢觸犯幫規 在無幫主人上和官方開戰,一名頭領始道:“放他們過去可以,但你得留下,等幫主前來評個公斷。”
  左仲儀道:“行!”
  弘歷急道:“左兄如此未免太危險,咱一起走吧!”
  左仲儀笑道:“不礙事!潘掌門跟我熟,他且明理,倒是你得快快離去,莫讓官方誤會。”
  弘歷知其用意,暗嘆一聲,道:“那回頭見!”已見得官船不遠,且先去招呼,再調頭助陣為是,故同意走入。
  左仲儀始跳入小船,風及時道聲聖爺保重,操船而去。
  左仲儀道:“不要等了,直接回漕幫總壇。”若等下去,官船包圍過來,一不小心大打出手,那才糟。
  漕幫弟子不敢扣住聖爺,只拋繩索套住小船頭,拖著它往漕幫總壇駛去。
  弘歷見人已走,大為驚駭:”決追快追,莫讓聖爺受危。”
  風及時道:“聖爺命大,應能脫險,寶親王你身份特殊,閃失不得,還是回去吧!”仍馭船往官船駛去。
  弘歷輕嘆:“我特殊,他就不高貴麼?”對左仲儀更欠一分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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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 祖

  漕幫掌門潘如虎已聞及消息,親自從洪宏橋附近之總壇趕至漕運指揮分舵,那是十艘漕船結成之水上堡壘,可往可行,且可屯守重兵,以應付漕運任何變化。
  石士寶已被安置病床上,滿身是血地接受治療,雖是半條人命,他仍憤憤不平,直道打倒**漢奸,以鼓譟弟兄,引得群眾情緒憤慨,急於報復者居多。
  潘如虎亦自詫訝,誰能傷得石小祖?他武功原就不低,還被打成重傷,詢問之下方知左仲儀所為,更覺不可思議,對方一向克制,怎出此重手?難道為了漕運,已用非常手段?亦或是另有誤會?
  心念未畢,忽見左仲儀一身濕漉漉被押回來,潘如虎急道:“到底發生何事?“漕幫激進頭領喝道:“他串通朝廷**想謀害小祖,必得重懲,以討回公道。
  左仲儀道:“非也,全是出於誤會!”已掠身上岸,急欲奔向潘如虎,然守衛卻懼然攔住,原是他手中仍有兩顆轟天雷,要是暗算,幫主豈非遭殃,左仲儀呢地一聲,交出炸丸,道:“是石小祖想暗算我和寶親王,由於太急迫,我回了一掌,始落此局面,此轟天雷原屬漕幫之物,幫主應認得。”
  潘如虎當然認得,且對事情有所了解,嘆道:“你為何要帶寶親王遊此漕運?難道不知我派討厭滿清者居多?”
  激進份子又喝:“他和清狗謀通,想暗算漕幫!”
  石士寶拼命擠出力氣喝道:“不錯!我聽著他把我等比幫海盜,且要消滅,我當然先下手為強!”
  激進份子譁然,找到依據,得理不饒人,硬逼幫主得懲處對方。
  左仲儀嘆道:“石兄可把話聽一半了,我乃指外海海盜,胡亂橫行,不滅行麼?”
  石士寶斥道:“分明指我是海盜,不必再狡辯,他還出賣漕幫,將所有名單告知**,漕幫將大難臨頭。”
  此語一出,又見激進分子鼓譟。
  洩露漕幫名單可是重罪,畢竟弟兄被通緝者不少,潘如虎道:“聖爺當真說出?
  左仲儀道:“在下哪有什麼名單,只是告知漕幫原即羅祖教所衍化而來,目前除了你,且有四小祖共同分治,有七十二弟子,幫眾十萬以上,此乃公開秘密,不必我說,官方早有資料。”
  潘如虎但覺並不過分,道:“倒和江湖傳言差不多……”有意化解嫌隙,息事寧人。
  石士寶卻不允:“他說我被通緝,該逮捕,已和**勾結,看看外頭,準有船隊到來!”
  眾人往外瞧去,果然見及官船漸漸逼近,譁然不已,極力要求先收拾左仲儀然後護著石小祖走人。
  左仲儀道:“你確被通緝,官方自有資格逮捕,但說這話的絕不是我,官船現在也不是刻意來抓你,鬧了事,他們不必過來瞧瞧麼?”不願說出是來救自己,免又引起誤會。
  激進分子仍鼓譟快快辦人。
  潘如虎顯得為難,若貿然護著左仲儀,恐引起幫眾不服,若要辦此事,自愧對左仲儀。
  正掙扎中,忽又掠來三人,正是漕幫另三小祖,朱小祖朱小全,他以前明皇室朱家後裔自居,且是羅祖教正統傳人,故喜頭上戴著觀音兜,一副沉穩仙佛模樣,主要仍以控制羅祖教弟子為主。
  次位乃黃象,由於名字沾了“象”字,沾易經四象之邊,故對命相頗有涉獵,有人稱之“黃易仙”,喜歡易經上口,論斷命運。
  第三位劉玉誠,也以前明將軍後裔自居,一身體魁勁猛,宛若戰將,他卻喜吟幾句,以示自己文武全才。
  三入皆近中年,江湖閱歷甚豐,且互有擁護者,各俱實力。三人方一到來,即被激進分子喝著評評公理快下定論拖不得。
  黃象首先開口:“瞧這左爺相貌堂堂,天庭飽滿,應是福星高照,該死不了!”
  左仲儀道:“既死不了,乾脆放人算了。”
  黃象笑道:“不過兩眼隱晦,恐是多事之秋!”
  左仲儀道:“一夜沒睡,當然隱晦,你既懂相術,何不替自家人瞧瞧?”
  黃象道:“看過啦!就屬石小祖最慘,但他就是不聽,看來還有三災五難,慘啊!”
  石士寶咳道:“我命毋需你算,叫你來是論斷如何收拾聖幫,胡謅個啥勁!”
  黃象道:“已論斷完畢,既死不掉,當然放人,沒看到官船已至,該倒霉的是你,要溜的也是你。”
  石士寶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黃象道:“我一向神算!”
  石士寶道:“朱小祖你說!”
  朱小全合掌拜觀音,冷道:“漕幫被官方欺侮已久,不給點顏色,恐失幫威,至於左爺和官方掛勾,遲早會出賣漕幫,一併料理也罷!”
  此語一出,激進分子登又鼓譟辦人。
  左仲儀道:“看你是中毒太深,光念觀音菩薩就能保住漕幫,胡亂開戰就是聖戰?漕幫過閘關,難道不跟官方打交道?”
  朱小全冷道:“孰該戰,孰不該戰,我等一清二楚,毋需你來指點。”
  潘如虎道:“劉將軍你說!”
  劉玉誠搓著拳頭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壯士一戰兮名飛揚!好久未開戰,爽它一下也好。”
  左仲儀苦笑:“你豈非為戰而戰?”
  劉玉誠道:“養兵千日,不為一戰為什麼?”
  激進弟子嘩噪,的確太久未戰,昔日霸勁盡失,現有機會,總想開戰,以申怨氣。
  石士寶欣喜道:“說得好!三票對兩票,幫主可得下令開戰。”
  潘如虎嘆道:“現若開戰,恐一切努力將毀於一旦,諸位不能不三思。”
  朱小全道:“苟且偷生,不如一死,當年反清復明豪氣哪去了?”
  激進分子譁然,情緒已被勾引出來,決心開戰居多。
  左仲儀眼大勢將去,不得不挺而走險,喝道:“要戰可以,我單挑諸位,若贏了,今日事就此了結,若輸了,聖幫退出漕運,不再過問。”
  此語一出鎮住眾人,左仲儀雖厲害,漕幫卻非省油之燈,以一戰多,恐自討沒趣。
  縱使聖爺有意讓出漕運,然此事只有潘如虎知曉,漕幫弟兄仍覺劃得來,贏得獨攢漕運,生意增一倍,利潤大漲,皆同意比鬥。
  潘如虎道:“以一敵五?亦或一對一?”
  左仲儀道:“當然一對一,漕幫高手如雲,在下不敢託大。”
  黃象頻頻點頭:“妙招妙招,聽說聖爺武功蓋天下,若一對一,恐無人能擋,我方大為不利,但以一對多,傳出去對漕幫聲名不利,怎麼說你都賺。”
  左仲儀道:“不敢自大,實情非得已,諸位斟酌斟酌!”
  劉玉誠喝道:“我先來,且看這招,將軍出塞勢不回’。”一記猛拳強搗過去,他雖橫練武學,卻也學得剛柔並濟,先是無聲,待要抵達敵身時,突若轟雷般暴響,嚇得眾人一跳,雷拳卻已搗住敵身。
  左仲儀暗道此人功力渾沉扎實,不可輕忽,不想硬接,且以所悟長江源頭原是虛無飄渺之法,猛地雙手直撥,身形幻閃,讓那雷拳看似擊中,卻難落實。“砰”地一響,左仲儀跳退三步,化解危機。
  劉玉誠詫道:“你不肯硬接?跳來跳去,算何好漢?”
  左仲儀道:“將軍勁猛,還是別碰為妙!”
  劉玉誠道:“如此纏下去,豈非沒完沒了,接我一拳,其餘莫說,左右弟兄擋者他!”
  忽又念道:“無盡落葉瀟瀟下!我破你乾坤卦!”那胸脯謂之卦,一拳又搗去。
  漕幫弟子眾多,故意擠在後頭,左仲儀果然毫無退路,嘆道:“忒也無法了!”猛地運勁拳頭,喝道:“那就接你一拳,該稱為‘花前’常常耍酒瘋!”且見拳頭飄忽不定,看似孔雀開屏,又似一砲轟來,劉玉誠欲求對抗,猛往對方拳勢追擊,終也對上。
  雙拳猛擊,“叭”然一響,各自震蕩,臉面飛紅。
  登見劉玉誠馬步下蹲,艙板下陷兩寸,差點破裂。
  左仲儀則後退無路,上翻空中,然雙拳卻若吸鐵黏住,任由雙方甩來甩去,始終未脫落。
  潘如虎暗道好猛勁,此招全在左仲儀掌控之中,尤其方才花拳散開,劉玉誠勉強迫擊,我形氣勢已被分弱,且左仲儀身在空中,劉玉誠應是把他震飛,然卻仍黏住不放,顯然左仲儀功力高出許多。
  黃象亦覺了得,頻頻點頭:“果然高人妙招,我且服了你,老將軍你還不收手麼?”
  劉玉誠自知落敗,嘆聲道:“壯去一去兮,不復還!也罷也罷,將軍陣前落馬,該換菩薩出馬啦!”猛地追勁收招,人立而起,一副戰敗沙場落漠模樣,立于于潘如後頭,望著天際,宛若楚霸王失勢,喪氣已極,然眾人知此乃其一向作風,只要時間一過,又恢復將軍氣勢,不怕他會引劍自吻。
  劉玉誠落敗,朱小全已掠身迎來,冷道:“左爺功夫果然了得,現讓我討教幾招!”哪顧得左仲儀仍在空中,猛地抓出腰際白森森含苞鐵蓮花,甩勁射出,竟然花瓣裂成飛鏢,十數支全往空中射去,裹得左仲儀毫無退路,用的正是成名兵刃兼暗器“蓮花鏈鏢”。
  他原是羅祖教出身,羅祖教又衍自白蓮教,雖然白蓮教分支眾多,且良萎不罰,他卻對其有莫名情感,故以白蓮為底,發展出此稅利兵刃,成也別具巧思。
  左仲儀身在空中,實無退路,且暗詫此蓮鏢之霸道,盡是射往全身所有要穴,若被射中,豈還有命在?然時間緊迫,不容稍想,情急中運盡全勁護體,全身突地收縮成球,猛地打轉,似若陀螺且以衣角旋擺,企圖打掉蓮鏢。
  頓見蓮光閃若千里萬芒,人身旋若高空烈陽,叭叭叭暴響不斷,蓮鏢不斷倒噴,隨又被朱小全吸回,二次攻擊、三次攻擊不斷。
  左仲儀怎能轉個不停,情急中猛地施展千斤墜,直往艙板衝去,蓮鏢竟然連著細鏈,朱小全猛地一扯,已若銀蛇反噬,全往對方背脊衝去。
  左仲儀砸破艙板,猛地抓來一塊,反往背脊擋去,嘟嘟嘟嘟數響,蓮鏢盡往木板釘去,左仲儀冷喝,反擊木板,人立射出。木板飛砸過來,朱小全冷喝抖銀鏈,叭然再響,木板暴裂,左仲儀掌勁迫至,打得朱小全跌退兩步。
  雙方定立,未再出招。
  只見左仲儀肩前多處見血痕,顯然已受擊數鏢,只是傷皮不傷骨,似無大礙,衣角則百孔幹瘡,可見方才反擊之凶險。
  至於于朱小則呼吸起伏,氣息較不穩。
  漕幫只顧及左仲儀受傷,登時高呼朱小祖贏了,擊掌連連。
  潘如虎卻知朱小全佔了偷襲之便,且以暗器攻招,左仲儀能全身而退已甚了得,若再戰下去,恐未小全亦將落敗,遂道:“左爺雖受傷,但朱小全亦血氣浮動,雙方應是平分秋色,戰個平手。”
  此已是最好台階,誰知激進份子喝道:“豈有此回事,見血即輸,小祖再戰,徹底打敗他!”
  朱小全確有意再戰,長蓮鏢一抖,冷道:“方才讓你僥倖,此次恐無此幸運!”
  左仲儀眼看官船漸漸逼近,且得速戰速決方行,道:“此局我認輸!”畢竟方才贏了劉玉誠一局,現在輸去,頂多平手。
  群眾聞言大喜:“輸得好!朱小祖萬歲,大勝大勝!”吃喝不斷以助長漕幫氣勢。
  朱小全這才恢復觀音沉冷,施個佛禮,道:“承讓!”收起蓮鏢,退回原位。其外表雖冷,心頭卻竊喜不斷,能打敗聖幫,何等了得。
  左仲儀深深吸氣,道:“下一位是誰?黃易仙麼?”做好準備,免遭暗算。
  黃象道:“既點名,當然是我了!”閃身掠前,拜禮道:“且領教左爺高招!”擺出不丁不八招法,式也怪異。
  忽有激進分子道:“掌門先出手,贏了大事抵定!”畢竟三小祖落個平分秋色,不如大將出馬。
  黃象冷道:“那豈非瞧我不起!”哪顧得他人喊去,一招“萬象化乾坤”已攻出,赫見掌影連疊四面八方,正是其成名“四象掌法”,嘯風乍起,威力狠猛。
  左仲儀不敢大意,且以破浪招法以對。
  雙方觸招,但見掌法萬象齊揚,招似彩蝶翩舞,且迷幻掌中復見叭叭之聲不絕於耳,身形一錯,已對掌數十,各自分開。
  黃象頻點頭:“好招!竟能後攻先至,了不得,再接我這“四象裂八卦”!”招式一出,雙手幻出四掌,分從四處襲擊,然四掌幻處,又各自分成若干勁道,布成八卦型罡網,山崩地裂般壓至。
  左仲儀暗道此八封網虛實莫辯,忒難攻擊,選得中間掌眼,快速劈掌試去,豈知勁道方至,猝見卦網旋動,掌眼射出無數勁流,打得左仲儀右手生疼,正詫訝處,八封掌網裂去,四面八方斬劈下來,裹得全身毫無退路。
  群眾激情叫道:“好招!”左仲儀尚有左手備用,見及卦掌四封,凝得勁道;不往天空卻往地面轟去。
  叭叭叭叭連四聲,雙方交手數回,赫見左仲儀穿出卦掌,直往地上滾去,黃象則因四擊不中,悶呢跌退,血氣奔湧,趕忙運氣調息,免於吐血。
  左仲儀則滾地後彈起,理著衣衫,且見狼狽。
  眾人為之靜默外表瞧來不知孰勝孰敗,盡往黃象瞧去,希望獲得答案。
  黃象終於開口,欣笑道:“左爺不但武功高強,且恐涉獵易經頗深,竟然看出此招弱點乃坤陰地門,往下攻擊,而不往上逃竄,如此我得欺身發掌,無形中露了空門,且動作難以乾淨俐落,讓你有機可乘。”
  左仲儀道:“僥倖罷了,衝之不上,只好下墜,反倒省事,閣下四象掌簡直出神入化,在下大開眼界。”
  激進分子急道:“到底誰輸誰贏?”
  黃象道:“我輸了,封掌不成,已被破去,當然是輸!”
  激進分子譁然:“你故意放水麼?”
  黃象道:“我豈是放水之人,那招“四象裂八卦”恐連掌門亦難全身而退,誰不信可試試。”
  激進分子登時閉口,不敢造次。
  潘如虎道:“不錯!黃小祖已盡了力。”
  石士寶急道:“大哥難道不想出手?”
  潘如虎道:“既是比鬥,怎會不想出手,只是官船已近,得為你著想,得先撤人才行。”
  石士寶急道:“我不打緊,快快打敗他!”雖每說一句,血絲即滲,他仍堅持不退。
  左仲儀道:“我看不必比了,縱使幫主贏了,也是平手局面。小祖傷勢未復,怎是我敵手?”
  此正是漕幫弟子所顧忌,有人不禁怪起黃象,不肯讓幫主先行動手,落個贏不了的局面。有人喝道:“殺了他就算贏!”
  潘如虎道:“我豈能殺得了左爺。”
  石士寶喝道:“你動手先打敗他,我照樣能制伏他!”幫眾興起希望,只要幫主將人擊傷,石小祖或可一拼。
  潘如虎暗嘆反清復明觀念根深蒂固,有些人就是醒不過來。
  正猶豫中,已聽得弘歷喝道:“全部封鎖,救人要緊!”正領著漕運督軍,逼迫而來,漕幫個個同仇敵情,恐有開戰之慮。
  左仲儀暗嘆,終說道:“不要鬥了,聖幫從此退出漕運經營,地盤全數交予漕幫!”
  此語無異宣布認輸,漕幫詫異,以為聽錯。朱小全冷道:“可說話算話?”
  左仲儀道:“當然算數,七日之內不再拉,一月之內調回所有船支,兩月之內理清所有業務款項。”
  漕幫弟子譁然欣喜,聽來似非戲言,暴利使人興奮。
  左仲儀轉向潘如虎,道:“掌門快下令撤退吧,否則一戰,誰都得付出代價。”
  潘如虎道:“多謝承讓!”轉向四小祖:“撤退吧,民不與官鬥,尤其石小祖且受通緝。”
  三小祖始下令撤軍,激進份子霎時往後移去。有人摃著石小祖快速潛去,石小祖仍對左仲儀喝道:“退讓漕運一事,只能算贖罪,你若繼續和清朝**交往,遲早仍要鬥個你死我活!”
  左仲儀道:“我的事,我自己會打理!”
  石士寶始在揚眉吐氣下被擁退。
  激進分子退走後,潘如虎始下令掠陣,準備“迎接”官船到來。
  左仲儀甚快掠往漕船高處,向弘歷招手:“沒事了,誤會一場,寶爺請撤軍吧:”
  弘歷見得左仲儀能蹦能跳,方自噓氣,暗道好險,急招手:“快快過來!”
  左仲儀道:“你過來,介紹你認識漕幫掌門。”
  弘歷道:“有此必要麼?”仍忌諱被圍困一事。
  潘如虎下令漕船左右讓開,理出一條水路,準備迎接弘歷,自己則立於岸前招呼,算是歡迎舉止。
  左仲儀忌忌于弘不來,讓漕幫大失面子,遂掠往潘如虎身邊,招手道:“寶爺請!”
  如此一來,弘歷再不見人,實說不過去。漕運將領道:“爺若想去就去,對方若敢造次,定抄他片甲不留。”
  此語雖引得漕幫弟子刺耳,卻無人反駁,畢竟幫主治理甚嚴,他們又非激進分子,一切忍讓為要。
  弘歷終揮手,道:“過去吧!”官船緩緩行來,風及時護持左側,弘歷心頭抵定。百丈乍航即至,弘歷甚快登岸。潘如虎照樣行大禮:“草民潘如虎拜見寶親王千歲!”拜禮九十度已是極限,叩禮名談,其他漕幫弟子跟隨拜之。
  弘歷既已落定,心神自定,大場面已見多,怎伯暴民造反,冷道:“潘掌門理的是漕運軍,怎讓手下滋事,難道無法指揮控制所有人麼?若真如此;可別怪朝廷派兵接掌了!”
  潘如虎拱手道:“只是一場誤會,左爺已澄清,至於造事分子已受懲,有的且喪命,算是罪有應得,驚動寶千金,實是罪該萬死。”
  左仲儀拜禮道:“造事者業已受懲,且潘掌門德高望重,足可擔當大任,漕運必可順利進行。”
  弘歷怎不知左仲儀目的,暗道再挖下去,恐又是紛爭難了。道:“既是如此,倒可放心交予潘掌門,望你好好掌理一切。”
  弘歷見事情已了,道:“那我告辭了,且到處瞧瞧,左爺一併來吧!”
  左仲儀道:“在下和潘掌門另有要事洽商,待會再追上如何?”心想現在若跟去,豈非礙著漕幫弟子眼珠,還是暫緩為妙。
  弘歷雖忌左仲儀再受困,但在其堅持下,也只好登船調頭離去,心想官船已至,?漕幫應不敢再作怪,若真再造反,必大軍毀之。
  風及時則留在左仲儀身邊,忠心護主。
  漕幫弟子一向高高在上,然卻被打官腔,滋味不好受,有人已暗中噓聲。
  潘如虎道:“諸位皆有家累,莫要意氣用事,冤有頭債有主,當今若是好皇帝,人民過得溫飽,沒有理由除去,若是昏君,大家當挺身而出,這就是漕幫目前宗旨,至於私人恩怨,私人解決,懂麼?”
  漕幫弟子應是,一一服從。
  潘如虎這才讓他們分批離去,化解紛爭。隨後他始招待左仲儀進入分舵指揮廳,歉聲道:“一切全靠左爺委屈求全,現險境已過,左爺該收回退出漕運一事,免讓聖幫遭受重大損失。”
  左仲儀道:“既說了就該做到,否則漕幫弟子必不服,況你也知我將轉為海運。漕運就讓給你了。”
  潘如虎道:“可等海運成形後再讓,如此損失較小。”
  左仲儀道:“不了,轉型陣痛難免,聖幫還挺得過去,畢竟漕運也不能亂,否則危害甚廣,尤其那些單船戶,恐遭波及,現在宣布,可讓漕幫安穩三年,何樂不為!”
  潘如虎道:“你可連漕幫弟子都收買了。”
  左仲儀嘆道:“可惜買不了石士寶等人之心。”
  潘如虎道:“也別怪他,家人全死在滿清手中,仇恨自深,且慢慢化解為是。”
  左仲儀道:“甘鳳池、呂四娘她們最近可有活動?”
  潘如虎道:“突然失蹤,至少未在江南活動。”
  左仲儀道:“幸好末在江南,否則串通石小祖,忒也難以應付。”
  潘如虎道:“雍正不該下令殺害呂留良一家人。”
  左仲儀道:“做都做了,咱又能如何,幫四娘殺了雍正?那豈非自捅蜂窩,害的更多人落難。”
  潘如虎道:“我懂,但誰又懂經營者苦心。來,敬你三杯,一笑泯冤仇。”喚來手下斟酒,連同風及時亦置酒杯。
  左仲儀笑道:“好個一笑泯冤仇!”
  三人暢飲而盡,前嫌盡釋。
  左仲儀道:“若能和四小祖共飲此杯,當更過癮!”
  潘如虎道:“希望有此一天!”
  雙方再飲三杯,暢笑別去。
  左仲儀、風及時甚快尋往寶王弘歷。
  對方已靠在岸邊枯等,忽見兩人行來,切急道:“可回來了,叫人擔心難安。”
  左仲儀笑道:“說沒事就是沒事,寶爺該相信潘掌門能力。”
  弘歷道:“我看他是夠格掌大局,但漕幫人多事雜,有的人未必聽他的,就像那個石士寶,竟然敢暗算我等,實膽大包天!”
  左仲儀道:“一切全是誤會。”
  弘歷道:你不願我對漕幫有所偏見,我自了解,然若有人危害朝廷之安危,那勸我即不妥。”
  左仲儀暗嘆暫時恐無法改變對方印象,不再勸言,道:“只要寶爺了解,激進分子只有少數幾人,不能以偏概全即可。”
  弘歷道:“我懂,會審慎處理。倒是你,連連受傷,犧牲甚大。”
  左仲儀笑道:“成了‘幫’即是如此,不管是江湖幫派或蔽場組織,隨時可能利益糾葛,偶受點傷不足為奇。”
  弘歷惺惺相惜一笑,道:“商場上,你的確是王,不得不令人佩服,哪天仍得向你討教。”
  左仲儀笑道:“榮幸之至,我敢保證,天下商事交我掌理,必定讓大家多賺一倍!”
  弘歷笑道:“好氣魄!我等著瞧!”
  雙方暢笑不斷,惺惜之心更濃。
  風及時暗道:“若弘歷能登基為帝,聖幫將有無限空間,或是另一奇蹟高潮吧!”
  忠心護主,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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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笑 面

  聖幫和漕幫互鬥消息甚快傳回天臨居弘皙住處。
  弘皙大嘆可惜,雙方並未開戰,有失原設計本意。
  兩日訓練笑口常開,嘴巴總也發酸,如此也好,懶得開口罵人,自覺氣質增加不少,應能讓美女著迷吧?尤其文俏蜂,這蛇蠍媚樣美女,怎生不見了,否則總能找她試試媚力。
  想及文俏蜂,又把左仲儀恨上,辱罵不斷,任何氣質皆毀。
  法醒喇嘛突地步入靜心殿,彌勒佛般笑聲頓展,“怎麼,要你放輕鬆,嘴含笑,怎全忘了?”
  弘皙急忙收起戾態,轉為假笑:“弟子怎敢忘了,只是想起左仲儀壞事,氣不過,罵他幾句而已。”
  法醒喇嘛笑道:“對!就是如此,連生氣罵人皆要笑,如此才是翩翩風度開始。”
  弘皙當真想笑:“就是罵人不帶臟字?”
  法醒喇嘛道:“不錯!那又是另一種境界,慢慢來,你會爐火純青,然後還要表現勤政愛民模樣。”
  弘皙道:“如何勤政愛民?想來空空洞洞……”
  法醒喇嘛道:“勤政恐暫時輪不到,愛民卻可行,只要人多的地方,摸摸小孩孩子腦袋,有人缺錢,給個零頭,受到欺弱者,記著要教訓強者,諸如此類,慢慢體會。”
  弘皙呵呵笑道:“就是濟弱扶傾,行俠仗義?”
  法醒喇嘛笑道:“你學得快,準是一國明君!”
  弘皙陶醉一陣,仍回到現實,道:“可是我再怎麼玩,也教訓不了左仲儀。
  法醒喇嘛道:“他的事,交由他人教訓即可,又如漕幫之鬥,讓他損失遭運,多搞幾次,必定整死他!”
  弘皙道:“可另有妙計?”
  法醒喇嘛道:“不是有個郭奇秀?此人連父親都敢殺,是大姦之人,自是可用。”
  弘皙不解:“大姦之人如何能用?”
  法醒喇嘛道:“當然能用!大姦者必定貪婪記仇,你只要不是他仇人,自可用他。當你成為他仇人,就該當機立斷除去,此乃用姦之道。”
  弘皙道:“懂了,要如何利用他對付左仲儀?他已被趕出來,簡直跟落水狗沒兩樣,且害我差點翻筋斗,倒想把他給宰了!”
  法醒喇嘛笑道:“給他權勢,他會像一條狗跟著你,宰了可惜,至於對付左仲儀,乃在前任聖爺和他兒子身上。”
  弘皙道:“喔?怎說?”
  法醒喇嘛道:“據調查,左海瑞乃在不得已下交出聖爺職位,他急於搶回來,雖然聖幫規定傳了位即不能涉及幫中事,但總有例外,如幫中發生大事,左海瑞可聯合其他人奪權,現時機已到,聖幫丟了漕運,那些失業漕船分子必引起不滿,只要稍稍煽動,必定演及奪權事件。”
  弘皙道:“好極!找郭奇秀去辦!”
  法醒喇嘛笑道:“除了他,還有誰更合適?”
  弘皙呵呵笑道:“師父的確足智多謀,有您在旁,實是樣樣皆通!”
  法醒喇嘛笑道:“一國之君,就是要懂得謀略,有空我還得帶你走一趟笑臉之旅,去向左仲儀、李衛、弘晝示好,讓他們莫名其妙,理親王怎變了樣!”
  弘皙越想越得意:“妙哉妙哉!我現在就去安撫郭奇秀,來個笑臉之旅。”
  法醒喇嘛同意下,他始離去。法醒喃喃自語而笑:“當一國之君有何難,可惜少生幾年,否則允乃怎會失去帝位,含恨而死。”
  一切在其掌握之中,法醒喇嘛笑得甚是暢快。
  然另有一人則對他不悅,正是畫虎道士張虎皮,打從法醒喇嘛到來,他即受冷落,且佛道一向互鄙,張虎皮已滿肚子怨氣,遲早將挑戰法醒,只是時機未到,暫不動聲色罷了。
  弘皙甚快找到後院禪房,郭奇秀除了受傷在此休養外,且因失勢備受冷落,極於脫因而出,然卻苦無機會,尤其法醒喇嘛到來,弘皙竟然對共言聽計從,讓他頗為吃味。誰知弘皙竟然突地造訪,讓他受寵若驚,趕忙拜禮回應。
  弘皙一反往昔暴戾謾罵,換來笑臉迎人,縱使笑容帶僵,但至少是個開始。笑道:“你可養好了傷?”得做到關心第一步,愛及子民。
  郭奇秀甚不習慣,仍拱手回禮:“應該好了,對於前次府衙一事屬下甚感抱歉……”
  弘皙一笑置之:“別談它,縱使失敗,你還是有苦勞。”
  郭奇秀道:“多謝太子爺……”縱覺不對勁,但能談開,未必不是件好事,“不知太子爺可另有指示?”感覺對方似有所為而來,遂有此一問。
  弘皙笑道:“不瞞你說,是有點事;聖幫和漕幫互鬥,左仲儀宣布放棄漕運,這可是天大事件,你得去找左海瑞,先讓他們鬥上一陣再說。”
  郭奇秀聽及此,簡直找到明燈,目光頓亮:“是該通知,屬下立即去辦!”說著拜禮欲去。
  弘哲笑道:“等等!待我請你吃一餐再走如何?”
  郭奇秀笑道:“不必了,早辦早妥,也好替太子爺分憂!”
  弘皙笑道:“那快去快回,你可是我得力助手,一切小心!”
  郭奇秀甚為窩心,拱手勁說道:“屬下省得!”深深一拜,掠飛而去。
  弘皙摸摸嘴角,喃喃說道:“笑臉迎人這麼管用?早知就該笑了,隨便幾句就能令人賣命,比什麼利器皆管用,好招!”拿出隨身攜帶鏡子,照得笑口常開,牙齒發白。
  左仲儀甚快回到聖幫,除了治傷,已請青逸飛算出漕運撤收,將損失多少銀子,並擬出部署安排。
  對於聖爺決定,聖幫弟子雖詫訝,但皆相信聖爺經營能力,並末引起多大驚變,一切仍順其自然。
  青逸飛當了帳房,首次接此重任,甚快算清後,已向左仲儀報告。雙方會面書房,心有靈犀,相視即笑。
  然想及正事,青逸飛仍急,道:“五百艘漕船停工,便是要貼上百兩銀,即損失五萬兩,員工五千三百二十人,平均每人月薪三兩銀,得損失一萬五千九百六十兩,至於漕船所舊大小艘平均一千兩,恐得貼五十萬兩,且米糧、銅鐵等商行補給損失更大,三百萬兩銀跑不掉,此乃以收千萬營業額之一成計算,其他林林總總將不少於六百萬兩以上,是個大數目。”
  左仲儀道:“倒出乎預算…”站立而起,踏步而行:“我看得留下百船,幫為聖幫自家商行補給,只要不接他貨,漕幫也無話可說,待海遠成形時再重新評估,至於其他四百艘,請漕幫估個價,大概不至於太低,剩下的找包天星或劉吞金試試,若能賣個好價錢,也可減少損失。
  青逸飛道:“如此損失大約可壓在三百萬以下,只是人員變動,要辭退?那也得安家費,數目可觀,若干薪,又要支付多久?”
  左仲儀道:“留了一百艘,至少可安頓一千人,剩下三千人,應可分發各處商行或礦場,且看對方意願。造船那頭得安排多些,希望能快速造妥十艘,彌補漕運之不足。”
  青逸飛道:“那就是不辭一個了?”
  左仲儀道:“原則如此,但無意願者,就讓他們辭吧!”
  青逸飛道:“知道了,仁慈老闆。”
  左仲儀笑道:“事情恐無此簡單,光是北京人員,要他們到南方來,恐也不肯,其他地點亦雷同。”
  青逸飛笑道:“找鄂龍啊!我覺得聖幫訓練的人,都是良材,鄂龍定喜歡,何況既已合作,在北京弄個分行,也是正常。”
  左仲儀恍然:“倒未想到此點,好吧,修書鄂龍,看他意願如何。”
  青逸飛笑道:“剩下就是拍賣漕船一事,祝你成功!”解決麻煩事,也算替聖幫立了首回業績,暢快無比。
  左仲儀亦陪笑著,有些才女佳人作陪,忒也賞心悅目。
  兩人正為細節做修正時,忽聞外頭傳話法醒大師求見。
  左仲儀詫楞:“他來作啥?”
  青逸飛詫道:“法醒一向神秘,且當年曾跟過允乃,後即失蹤,有人說他拜過文覺國師當師父,但似乎有假,他跟弘皙可能一體,恐為弘皙事件而來。”
  左仲儀道:“既然來了,總得接待,你要見他麼?”
  青逸飛道:“他恐怕未見過我,認他一下也好,否則路上著了他道兒都不知。”
  左仲儀道:“那走吧,聽說他武功深奧難測,不知比起烈九蛟如何?”對其武學亦深感興趣,想一窺究竟。”
  青逸飛道:“你該不會跟他較量吧?”
  左仲儀道:“當然不會!若想較量,也得在無人島上,聖幫廳前打鬥,豈非自找麻煩。”
  青逸飛這才放心,笑道:“那走吧!去瞧瞧廬山真面目。”
  兩人遂並肩而行,直往前廳步去。
  法醒大師坐定廳堂太師椅,觀賞聖幫古樸佈置,尤其內壁二幅龍騰九海圖,刻得浪濤、青龍勾畫了了了,栩栩如生,實是罕見,應是出自名人手筆。
  正欣賞中,左青二人已步入。法醒知覺,起身拜禮:“可是聖爺、青姑娘,老衲法醒,幸會幸會!”尤其見著青逸飛,目光頓閃,一股驚艷幻起,暗道果真絕色女子。
  青逸飛詫道:“你認得我?”
  法醒笑道:“京城億嘉票號首席帳房,誰人不知,幾年前有一面之緣,只是姑娘忘了,現在應是聖幫?……”
  青逸飛道:“他聘我當帳房。”
  法醒喇嘛笑道:“左爺好眼光。”
  左仲儀笑道:“全是緣份,大師請坐!”
  兩人雖見法醒喇嘛笑的親切,和藹仁慈,然總覺其似乎刻意表現笑容而變成充滿一股飄浮難以捉摸之淡淡邪意。
  亦或是靈法修至後來,皆會出現如此邪異氣息。縱使只稍露些許,兩人感覺尤其敏銳。
  法醒喇嘛仍一臉祥和回坐,笑道:“聖爺該知老納此次前來,乃為不肖徒之事吧?”
  左仲儀道:“呢,有點意外!”
  法醒:“他是急了點,犯了不少錯,老衲特地請他來向聖爺道歉,望您賞個臉。”
  “這……”左仲儀實未做好準備。”
  法醒喇嘛道:“他已在門外候傳。”
  堂堂親王竟然候傳,倒轟得左仲儀滿臉詫訝,不知對方耍何陰謀招法。
  青逸飛臉色已變:“你們見吧,我可不想見他!”轉身欲走。
  法醒喇嘛突地拜禮:“青姑娘莫要離去,弘皙確實已悔改,你見一眼便知,若不順眼,大可離去。”
  青逸飛冷道:“好吧,我倒看看他能變何花招!”停步未動。
  法醒喇嘛道:“多謝!”轉向左仲儀:“不知左爺肯否賞臉?”
  左仲儀道:“既然來了,談談也好!”遂同意傳人進門,法醒道謝不斷。
  風及時暫任總壇總護法,由他傳令,不久赫見以弘皙謙卑有禮行來,玉扇亦不敢耍搖,插於後頸,雙手拱著,似卑臣見皇上,走得極見龜模龜樣,一張臉笑得甚假,卻是嘴開牙現,硬張得可以。
  忽見青逸飛,弘哲心神暗顫,原來美女躲至此,讓她逃過掌心,實是可惜。然邪念一閃即失,畢竟發現笑容特別管用,當極力使用,至於搶回美女一事,待跟師父商量後再說。遂仍謙卑行來,大禮一拜,道:“在下一時中邪,做出危害左爺和青姑娘一事,尚祈見諒!”
  左仲儀眉頭一跳,對方瞧來甚假,怎肯做此犧牲,不知葫蘆裡賣的何藥,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直打哈哈。
  青逸飛則瞧來噁心,冷道:“當真悔改麼?下跪讓我瞧瞧!”
  弘哲暗詫罵道:“賤女人,哪天姦了你!”然笑臉仍在,只是較僵,呃呃瞧往師父,想得到暗示。
  法醒笑道:“既是認錯,下跪亦屬應該,親王身份只是假象,徹底悔改,方得愉悅解脫。”
  弘皙暗道也罷,反正是演戲,能整得對方相信才是高招,當真雙膝一彎,吟地落地,嚇得青逸飛花容失色,你你你叫個沒完,左仲儀亦楞,趕忙一道勁送來,托住弘皙,急道:
  “王爺毋需如此,我等原諒你即是。”
  弘皙暗喜,效果的確棒透,仍裝模作樣,嘆道:“我是真的 悔改,望左爺、青姑娘原諒,就讓我磕三個響頭謝罪吧!”當真想磕去。
  左仲儀顧不得起身,硬將他給扶起,.急道:“王爺夠了,再跪下去,傳出外頭,聖幫將聲譽受損。”
  弘哲不知所措:“這這這……”轉向法醒,想徵得指示。
  法醒喇嘛笑道:“看來聖爺已原諒你了,那就免去磕頭吧,免得傳言滿天飛,讓聖幫形成負擔。”
  弘哲道:“是!”當下再深深拜禮,立於一旁。
  左、青二人被弄得啼笑皆非,原以為弘皙只是作樣,誰知連下跪都做了,若說不悔改,總也說不過去,難道是法醒逼迫,對方迫於淫威始做出不願之舉?但瞧來又不甚恰當,弘皙竟然笑的帶黠,此又非受逼所能洩露痕跡。
  兩人當真迷惑難解。
  左仲儀可不敢失禮,登時賜坐,弘皙不肯,但在法醒示意下終坐下,仍道謝連連。
  法醒喇嘛笑道:“希望一切誤會解去,來日將成為膩友。”
  弘皙笑道:“不知是否有此榮幸?”
  左仲儀笑道:“好說好說,只要王爺真心悔改,在下豈有拒人千里之理!”
  弘皙笑道:“多謝聖爺,在下必不讓您失望。”
  法醒笑道:“看來道歉一事應無問題了,接下來老衲另有請求,不知左爺可否同意?”
  左仲儀道:“大師說說看,只要在下能辦到,必定答應!”
  法醒笑道:“其實也非難事,曾聞左爺武功蓋世,可否賜教幾招,老衲對江南武學一向好奇,卻不得其門而入,此次良機難得。”
  青逸飛暗罵:“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左仲儀乾聲道:“傳言可能有誤,在下武功平平,不足一提!”
  法醒笑道:“只是切磋,無傷大雅。”
  左仲儀道:“好吧,但恐獻醜了……”
  青逸飛急道:“不行!他受了傷,不能動武。”
  弘哲暗斥:“小賤人,敢情愛上他,哪天剁了它,讓你成寡婦,再姦了你!”
  法醒笑道:“既是切磋,當然不傷身體,點到為止,姑娘大可放心。”
  左仲儀起身道:“大師請賜招吧。”運足真勁以對。
  青逸飛見已阻止不了,只好運功護守,道:“自個小心。”
  法醒亦慢慢起身,拱手道:“那老袖獻醜了!”雙手合十,是氣妻時流動,勁道暗浮。
  左仲儀暗道好內勁,不敢大意,功行極限以對。
  法醒笑道:“招法不多,只有一招“如來獻掌”,左爺小心了!”掌勁一翻,既平淡且無無息,然左仲儀卻感受莫大壓力,似乎任何躲閃皆逃不出掌勁範圍,只好強出一拳,硬往怪掌頂去。
  掌拳碰罷,叭然細響,不動聲色,卻見右側弘哲、左側青逸飛驟被狂風掃中,發掠衣翻,掃得幾乎快往後倒。待要強力反擋,勁風吹過,變得詭異無聲,靜得可怖。
  青逸飛急於知道結果,然雙方仍靜止不動,實無跡可尋,不禁焦急:“左爺,比完了?”
  此時法醒突地收招,從容一笑:“左爺好功夫,一式無敵神拳恐當真天下無敵,老衲佩服之至。”
  左仲儀亦收招,雙手抱拳道:“大師佛掌才是天下無敵,在下甘拜下風。”
  法醒笑道:“毋需客氣,咱下次再比劃比劃,心願即了,就此告辭。”
  左仲儀道:“不再多坐一會嗎?”
  法醒笑道:“不必了,我且要帶弘皙前往總督府道歉,時間恐不多,得先行一步。”
  弘皙笑道:“是該向李總督道歉,甚至寶親王,我負他太多了。”
  左仲儀笑道:“你倆是該該談談!”既是如此,也不便留人,遂喚來風及時送客。
  法醒禮貌而退,弘皙則臨行時仍瞄青逸飛一眼,目光終泛邪,但一閃即逝。
  青逸飛頓覺噁心,不理他,等兩人退去後,急忙奔往心上人,急道:“鬥得如何?”平分秋色,還是未沾上邊?”
  左仲儀苦笑:“怎未沾上邊,這老狐狸功不可測,差點被他震得吐血重傷,瞧我的手。”右手抬起,始終握著拳頭。
  青逸飛道:“拳頭頂硬啊!”
  左仲儀苦笑道:“打不開!”
  青逸飛詫楞:“當真?”抓過手,想將手指一根一根扳開。
  左仲儀急道:“勁道小些,免得斷去,那傢伙震僵我拳頭,還好擋了下來,否則整條手臂恐被廢了。”
  青逸飛嗔道:“明知他武功厲害,還跟他比。”
  左仲儀苦笑:“沒辦法,不比,他不肯走。”手指已被扳開,且經揉搓,舒服許多。
  青逸飛道:“到底是啥功夫,這麼厲害?你能接下他幾招?”
  左仲儀道:“佛門硬功夫,當然厲害。至於能接幾招,我也沒把握。又如烈九蛟,卯起勁來鬥,不到十招就完了。”
  青逸飛道:“他比起烈九蛟,誰厲害?”
  左仲儀道:“各有千秋,不過烈九蛟功力應更勝一籌,光比年齡也贏他。”
  青逸飛稍安心,畢竟鬥烈九蛟能活命回來,法醒大概也要不了他的命。道:“不知兩個笑面虎耍何心機?竟然跑到聖幫道歉,還下跪!”
  左仲儀笑道:“我也摸不著頭緒。”
  青逸飛道:“難道他們改變策賂,想拉攏聖幫?”
  左仲儀道:“他們拉攏的不只是我,連李衛、弘歷也要拉攏,否則怎急著要去見他們。”
  青逸飛道:“這就奇了,弘皙和弘歷分明死對頭,怎湊在一起?”
  忽見柳碧璣溜出來,斬金截鐵說道:“法醒不是好東西,當年他護持廢太子允乃時,且常暗殺康熙皇,當時未出家,外號“笑裡藏刀”,本名為卓不全,現在竟然搖身一變為法醒,看得了妖邪佛法,海寧聖爺曾特別指示要防此人。活該他來聖幫,我一眼鄧看出他那副假耳朵,上頭光,下耳利用錘子拉長,剃了光頭也難掩飾。”
  左仲儀道:“姥姥既對他甚為了解,可知他到江南有何目的?”
  柳碧璣道:“定是大陰謀,否則他不會親自出馬,且跟帝位有關。上次輔佐廢太子失敗,現必顧全力護持弘皙登基。”
  青逸飛道:“那會是去暗算弘歷?”
  柳碧現道:“若要暗算,則不可能去拜訪、認罪。在我看來,他在緩和情勢,然後伺機而動。”
  左仲儀道:“再動也是弘歷,得護著他才行。”
  柳碧璣道:“還有聖幫,否則他毋需來拜訪,別忘了,他以前外號笑裡藏刀,殺人不見血,詭計特多,不得不防。”
  左仲儀笑道:“多謝姥姥忠告。”
  柳碧璣自得一笑:“老歸老,還是有利用價值!”心念轉處:“派個人日夜查他,總得弄個水落石出。”
  左仲儀當然知曉她指的是誰,當下應允,道別兩人,逕自尋找丁幻去了。
  青逸飛擔心道:“如此厲害對手,竟把聖幫當目標,實叫人防不勝防。”
  柳碧璣道:“放心!你那個聖爺郎君,他可具備了左家優良傳統,就是有一股無入能及拼勁,整不倒、打不死,我管他叫不死金剛,任誰惹了他,準吃不了兜著走!”
  青逸飛乾笑:“和姥姥談話,總讓人信心十足。”
  柳碧璣挽著她,往後院行去,愛若女兒道:“你可跟我一樣,年輕時既漂亮又聰明,所以才會選入聖幫,當然你好一點,當了帳房,我卻是當了丫頭,但都是一樣替聖爺辦事者,年輕時我亦甚多人追,卻都不中意,但中意聖爺又不敢開口,所以誤了青春數十年,現在想來實是後悔,故姥姥勸你,該下手即下手,管他是誰,也不必負擔太多,就像劉光霞和弘歷,為了他們而放棄自己幸福,後果即若我老太婆,虛度青春,後悔莫及,現在想好好談場刻骨銘心的戀愛,恐也得來世了!”
  青逸飛感覺出姥姥心中之悔之無奈,“虛度青春”四字如利刀捅心,實不敢想像年邁時會像姥姥如此孤苦伶仃。揪緊姥姥繭手:“我懂!”
  柳碧璣笑道:“那就好,女人青春只有一回,空磋陀有何意思。”兩眼已含淚,這卻是一生不懂抉擇換來代價。
  青逸飛頓覺全身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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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王 親

  左仲儀甚快于劉吞金地盤擠沙丁魚之漕船上找到了丁幻。丁幻暗中派來監視劉吞金狀況。對聖爺親自前來,嚇了一跳,賊腦袋縮了又縮,乾笑道:“不是說好不聚頭嗎?”
  前次讓李衛逮去,差點掉頭一事,讓他刻骨銘心,為避免嫌疑,雙方暫不見面為佳,如今聖爺卻破了戒,讓他覺得意外。
  左仲儀笑道:“弘皙突然變善良,還向我下跪,一切又變得莫名其妙,所以你也可以莫名其妙再跟我聯絡了。”
  丁幻搔搔頭:“聽了也是若名其妙,那就莫名其妙隨緣啦!”奴才式膩笑著,讓人瞧來窩心。
  左仲儀忍不住搔他腦袋:“若非你對扒私秘有興趣,我倒不忍讓你東險西混,咱可是共同苦過來,少了你怎麼辦?”
  丁幻乾笑道:“爺能疼就好啦,丁幻死而無憾!”
  左仲儀笑著,拿出燒刀子烈酒:“記得去年冬夜在北京城,咱竟然輸個精光,只剩這罐酒,你一口,我一口地搶著喝。”
  丁幻笑道:“記得啊!你得讓我一支手。”話未說完,登時搶去,左仲儀未耍功夫,全憑身手閃躲,兩人掙得面紅耳赤,甚至扭打一團,終把烈酒給喝個精光,雙雙倒向天,舒爽已極。
  左仲儀道:“若非任了聖爺,責任在身,我倒懷念當年縱橫天下日子,無掏無束,想幹啥就幹啥,還可以偷窺后妃洗澡!”
  丁幻呵呵笑道:“別亂說,會掉頭的,呵呵!活該她們跑到我們的溫泉,也怪不得我們啦,以後不知是否仍有爽日子?”
  左仲儀道:“等聖幫安定後,咱固定每年抽出春夏或秋冬兩季,流落風塵。”
  兩人天南地北聊得起興,難得放鬆自己。直到另有漕船經過,丁幻突地警覺,恢復正常窺探,隨又搖頭:“不是劉吞金的船。”
  左仲儀亦恢復鎮定,問道:“他們全數失蹤?”
  丁幻道:“剩下不多,我後來扮成他們失散多年的手下,前去探消息,才知劉吞金躲到蘇州去了。”
  左仲儀道:“蘇州也是大城,油水不少。”
  丁幻道:“不過對方似仍不諒解聖爺您,他不斷替劉光霞找對象,卻未配對成功。”
  左仲儀輕嘆:“是我辜負了她!”
  丁幻道:“我也有責任,亂簽賣身契。”
  左仲儀甩甩手,爽聲道:“不提這些,改天再去拜訪就是,這個結遲早總得解開,你先去的打探弘哲和法醒,這兩個傢伙竟然一反常態,四處去向人家道歉,還向我下跪,其中必有問題!”遂將經過說一遍。
  丁幻道:“照此看來,確有問題,是該查明……”
  左仲儀道:“小心法醒,他功力已通玄,且在我之上,我跟他對了一掌,拳頭差點震碎,你只能遠處查察,免道不測。”
  丁幻額首道:“我會小心!又如對付烈九蛟一樣……”想及什麼,問道:“你說他以前叫“笑裡藏刀”卓不全?”
  左仲儀道:“沒錯!姥姥一眼即看穿。”
  丁幻道:“有了名字,就能摸透他的底……”
  左仲儀道:“暫且毋需把個人摸清楚,仍以查出他們目的為何,那是首要者。”
  丁幻道:“懂了。”
  左仲儀笑道:“還有,喝酒別辦事,準你休息半天。”
  丁幻於笑道:“遵命!”
  兩人相視而笑,真情盡在不言中。
  法醒和弘皙已往總督府行去。
  對於方才和左仲儀比功夫,弘皙興致仍濃:“師父,你這一掌,誰贏誰輸,我怎看不出來?”
  法醒笑道:“當然是為師贏他,不過他是我所碰到武功最高一個。”
  弘皙道:“有多高?”
  法醒笑道:“一派宗師之界總有,武功札實,動作靈巧,竟能以拳代掌,佔了不少便宜,否則以掌代掌,準吃苦頭!”
  弘皙道:“那又如何,手下敗將,不足懼,你想達此境界,跟為師苦練亦可!”深深吐氣,藉以調理波動內息。
  弘皙道:“那要下多少苦功?倒不如師父佑我來得實在。”
  法醒笑道:“既要如此,那就安心當你的太子爺吧!不過屆時在總督府時,能少說太子爺三字即少說。”
  弘哲道:“知道了!”
  法醒忽見一位年約六十之舉杖老婦行來,靈機一動,道:“快去扶她!”暗中用勁震擊枴杖,老婦打跌,欸呃驚叫欲撲地面。
  弘皙原是瞧著老婦完好如初,不清楚師父喊話意思,誰知話方喊完,老婦即出狀況,暗詫:“莫非師父能未卜先知?”並未發現用勁擊拐一事。在極力表現勤政愛民下,終快步扶去,急道:“老婆婆您可傷著?”
  老婦驚魂甫定,感謝連連,由於弘皙穿得錦褂,並非蟒袍,老婦不知是位親王。
  法醒則湊上前笑道:“你好福氣,理親王扶著你呢!”
  姥婦詫道:“理親王?王爺麼?”弘皙含笑以對。老婦駭極,又要下跪拜禮,弘皙急忙扶住,笑道:“毋需如此,你能平安就好了!”老婦欣喜而笑,拜禮不斷,弘皙這才彬彬有禮而去。老婦怎知作假,一勁兒猛點頭,直道好親王好親王,聞著手,竟有親王味道,走的虛榮不少。
  一路上弘皙又助得一名八歲小女孩,以及一名乞丐,皆博得好親王名聲,消息總得傳開,弘皙將漸受歡迎。
  法醒笑道:“就是如此,親民近民,總獲支持。”
  弘哲笑得爽心:“果然好招,對付青逸飛恐也管用吧?”
  法醒笑道:“任準皆管用。放心,她遲早是你的。”
  想及美人,弘皙笑不絕口。
  總督府已近,法醒道:“現在先對付李衛這幹人吧!”
  弘哲道:“是極!”將放浪姿態收回,裝出謙卑有禮姿態,行徑總督府,拜禮道:“我是弘皙,能否拜見李總督和寶親王、和親王?”
  守衛道:“弘皙?”一時想不起對方是誰,忽見其錦褂珍貴,再一億及,駭然道:“理親王?”就要下跪,弘皙扶著他,笑道:“不必跪禮,煩請通知。”
  守衛掉命似地快速奔去,直喊著:“理親王來啦!理親王來啦!”剩餘衛兵豈敢擋路,趕忙迎於公堂上,弘皙始終不坐,法醒含笑而立。
  不到幾分鐘,李衛、寶親王詫然趕來,不知理親王突地造訪,所為何來,冷斷天則暗中護守外側,免遭意外。
  公堂上雙方相見,李衛乍見法醒,更形詫訝,連此高僧皆出動,登時想行大禮,弘哲急道:“總督毋需如此,我是來道歉的。”
  李衛詫道:“道歉?”
  弘歷亦覺不可思議,一向跋戾之人也懂得道歉然弘皙當真拱手行大禮:“昔日冒犯,皆時我知所致,尚請總督,寶親王見諒。”
  如此怪異行徑,弄得兩人不知所措。
  法醒笑道:“理親王經我曉以大義後,終知錯,特地前來道歉,兩位應知他的誠心。”
  李衛從怔詫中醒來,已較恢復鎮定,笑道:“知錯能改當然好,實是大清之福,理親王請上座。
  弘皙道:“不敢,公堂上實是憋扭,可否到內院較無拘束,且我也想見和親王,總是自家兄弟。”
  李衛笑道:“有何不可!”
  終引路,帶往後院“千秋閣”伺客,弘皙始終不肯坐主位,故兩排面對面而坐,閒話家常之際,弘皙總是歉意連連。
  李衛總覺虛情侶意居多,暗討方莫非想討好自己,也好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然秘詔早送出去,此忙可幫不了,虛與委蛇即是。
  弘歷亦覺弘皙突轉變,雖是歉意連連,卻誠意不足,作態罷了,然其若不鬧事,總也對大清皇室顧著面子,應著他便是,故仍以禮待之。
  至於法醒則不斷流連連于弘,揣想著這位頭號敵人,遲早要扳倒他,遂笑道:“皇上封你為寶親王,看是預定傳帝位予你了。”
  弘歷急道:“不敢,理親王才是太子,他且有秘詔為證。”
  弘皙道:“我怎有資格接帝位,得把秘詔退予皇阿瑪,還是由你來接最為恰當。”
  弘歷仍客氣推辭,外頭忽有聲音傳來,冷道:“誰也接不了,大清江山,非我莫屬!”
  一臉驕抗傲岸之和親王已步入廳堂,身著華貴金褐色褂袍,儼然九五之尊,道:“弘皙你是廢太子允乃一族,早已過氣,哪有資格接帝位。至於弘歷,你本姓陳,乃漢女私生子,怎可統治大清江山,別妄想啦!”
  弘歷聞言錐心直鑿,此乃他永遠心中的痛,傳言自己乃海寧陳家小姐所生,雖皇阿瑪極力否認,但不是空穴不來風,到底有多少真實性?此事一直忌諱於心,原以為可掩飾,只要被提出,總覺突然失去了宗親,天旋地轉,似若大限末日,甚不舒且臣。
  李衛冷道:“大膽!宗譜記載為李聖惠皇后鈕桔祿氏之親生子,你倒是胡言亂語!”
  弘晝黔笑:“皇上耍此伎倆,輕而易舉!”
  李衛怒道:“大膽!你這是犯了件逆之罪!”
  弘晝呵呵笑道:“事實就是事實,去奏請皇阿瑪砍我腦袋啊!”摸摸脖子,似不想要了。
  李衛冷道:“你自認皇上寵你,即可胡作非為,實不懂惜福,有辱皇恩!”
  弘晝笑道:“我只是提醒四哥,好好當個寶親王,老是提太子一事,忒也引人不爽!”
  弘歷道:“我沒提……”
  弘晝道:“心裡想也不成,有本事去證明自己身份,桿在這裡做白日夢,恐是一場空。”
  弘歷心情沉重,他是想證實一切,但若屬實,怎堪打擊。
  李衛斥道:“遲早你會報應,意如此對待寶親王!”
  弘晝笑道:“那又如何?難不成也想砍我腦袋,來啊,掉了頭也不過碗大個疤!”
  李衛氣得七竅生煙,卻拿他沒辦法,畢竟奏得十數次,皇上總暗示他當不成太子,已是可憐,讓他發洩也是應該,什麼弘晝性情不差,只是鬱悶難伸,發洩了即沒事。然屢次胡鬧,豈非傷及寶親王,李衛卻此皇親之爭難以使力,故常恨得咬牙切齒。
  法醒瞧及內鬥效果甚佳,暗自竊笑,只要鬥垮兩人,何患弘皙能不登基,今日是來對了。
  弘皙則和藹勸架:“全是兄弟一場,何必分彼此,且皇阿瑪仍健在,談此事未免還太早。”
  弘晝道:“沒錯,但就是有人要談,你也差不多,聽說還弄了秘詔,四處招搖,秘沼在哪?拿來瞧瞧!”
  弘皙乾笑:“傳言有誤。”
  弘晝道:“是麼,怎鬥得風風雨雨,還派人暗算寶親王?呵呵!要殺殺我才對。”
  弘皙道:“一切都是誤會!”
  弘晝道:“敢做不敢當麼?弘歷受傷豈是假的!”
  弘哲仍極力否認,卻已言拙。
  法醒道:“以前是有誤會,打打架在所難免,但動刀殺人,定非理親王所為,而打架一事,理親王已道歉,此事該了了,至於和親王想當太子,理親王必樂觀其成。”
  弘晝笑道:“當真?”
  弘哲道:“只要皇阿瑪立你為太子,我當然全力支持。”
  弘晝笑道:“這才像,不若寶四哥,老是以儲君自居,想來即讓人不高興!”
  弘歷面紅耳赤:“我哪有!”
  弘晝邪笑道:“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呢!在此論及此事,忒也無聊;我可要去雲遊追逐去了,兩位慢慢爭吧!”說完玉扇一刷,瀟灑而去,臨出門仍傳狂妄笑聲,聽來甚是刺耳。
  弘皙歉聲道:“引起此事,甚感抱歉。”
  弘歷道:“不關你事。”
  法醒道:“和親王太狂妄自大,皇上必不敢立他為太子,寶爺您大可放心。”
  弘歷道:“不談此事,不談此事!”心情頹喪不已。
  李衛瞧得不忍,道:“理親王、法醒師父,時候也不早了,我等另有公事待辦,無暇作陪了。”
  法醒時起身,拱手道:“啊啊啊!誤了公事可不好,就此告退。”弘皙亦跟著起身,拜禮而退,走得雖是謙卑,心頭卻笑抽腸,年紀招耍來果然效果忒佳。
  弘歷心情沉落谷底,道:“我當真是漢人私生子?”
  李衛道:“豈有此事,莫要胡思亂想!”
  弘歷道:“但傳言為何如此真實?”
  李衛道:“那是有人故意中傷,別中了他們詭計,尤其是弘晝!秘沼都寫著你,有何好懼?”
  弘歷道:“但弘皙也有一分,何況秘詔隨時能改啊!”
  李衛道:“皇上派休位居要職,甚至任職軍機處,親自和鄂爾泰到雲南平亂,這豈能假得了?握有兵權,等於握有一切,皇上苦心莫要辜負!”
  弘歷知皇上所為,一切似乎都護著自己,否則自己豈會如此幻患。然弘晝出現。以及弘皙秘詔?又攪亂他信心:尤其私生子一事早困惑已久,心下一橫:“我得到海寧陳家查一查!”
  李衛一份,急道:“千萬不可,你這一去,豈非越描越黑?”
  弘歷道:“可是不做個了斷,豈非永遠不得安心。”
  李衛道:“有些事碰不得,你確是親王,我敢保證。”
  弘歷道:“我是關心我娘是誰?若真如弘晝所言,豈非傀對親娘二十餘載,何等殘酷!”
  李衛一楞,嘆道:“你何苦作繭自縛?宗譜已登清清楚楚,你如此懷疑,又豈對得起皇后?”
  弘歷道:“就因如此,更該查明真相。”
  李衛道:“好吧!要查即查,卻也不是現在,等你登基後再查,任何屁事全無,否則自惹麻煩,實劃不來。你別忘了,弘哲突然來此,挑起你身分之議,總有目的,照我看來,正是要慫恿你至海寧去查此案,如此正中圈套,不得不防。”
  弘歷暗楞,李衛說的沒錯,此局恐又是弘皙所高計,然若屬實,怎對得起親生母親?一時進退維谷,掙扎不斷。
  李衛道:“換個方式,我請左爺手下那個密探丁幻,前去查探,他功夫一流,總能找出經一索,屆時有了準頭,咱再去不遲。”
  弘歷欣急道:“可!快通知他去辦事。”
  李衛笑道:“急不得,隨說隨做,連左爺也將起疑,咱得不露聲色,方不致受傷。”
  弘歷道:“左爺也靠不住?”
  李衛道:“不是靠不住,而是寶爺越在乎,將讓他信心受打擊,你若不想接帝位倒也罷了,但想接帝位,有責任讓他相信你,且全力擁護你,莫為了此雞毛蒜皮事即亂了方寸,他將對你信心大打折扣。”
  弘歷頓有警惕,嘆道:“想當個皇子,竟也負擔不少。”
  李衛瞧他已聽進去,安慰道:“皇上和皇后貞操是不容置疑,尤其在未登基之前,你得好自為之。那弘哲不是在法醒調教下突然作轉變,其目的何嘗不是為帝位而來。弘晝狂妄亂撞,根本難得眾心,遲早要出局。”
  弘歷領首道:“懂了,多謝總督提示。”
  李衛笑道:“能懂最好,省了我不少擔心,你現在且保持原態,不管弘晝如何挑起私生子情節,千萬別落入其圈套,畢竟你都不信皇上,誰還能相信此事是假,其他查探工作,交予我來處理即可。”
  弘歷道:“多謝幫忙!”自覺應多相信皇上才是,身分之爭且待有所證據再說,整個情緒總算穩定下來。
  李衛道:“你去休息,我去轉轉,看看能否碰上丁幻,要他及早辦事。”
  弘歷同意,送走李衛後,回房休息,雖說不在乎身世,然卻滿腦子漢人美女姑娘幻影,喃喃說道:“若我娘是漢人,她長得何種模樣?”越是幻想越難捉摸。
  李衛只是外頭轉轉,瞧瞧弘哲等人在耍何花招,他根本未尋向丁幻,畢竟有關弘歷身世,他多少知曉一二,原是他乃雍正跟前小廝,長混至今,怎可能不知此事,然事關重大,豈能亂說,唯待時間拖長,一切待成定局再說。
  李衛喃喃說道:“是誰生的還不是一樣,總是雍正之子!”
  說完,逕往弘哲後頭跟去,待發現對方乃前去找程元章巡撫,想來必定故計重施,已無跟監必要,始轉往各處查探情勢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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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謀 變

  匆匆數日已過。
  郭奇秀探知左海瑞父子移往蘇州定居,故已尋來。
  蘇州乃清朝四大商城之一,號稱“四聚”,北則京師,南則佛山,東則蘇州,西則漢口。故蘇州繁華盛於杭州,素有評語:“商賈輻揍,百貨齊聚,上自北京,下至兩廣,遠及重洋,貿易之盛甲於天下。”此原是聖幫重鎮之一,然因聖幫總壇設於杭州,左仲儀原即有意帶著弘歷前來參觀,可見東海蘇州城之重要性。
  左海瑞被趕出杭州後最佳落腳處即是蘇州,他且用了私蓄買下一處豪宅,題為“瑞勝堂”。其含意取自己“瑞”字,及兒子“勝”字,合併解之則復興得勝之意。
  他雖無法干涉聖幫之事,但扯關係、套交情總是有的。故和兒子混於蘇州,總覺離聖幫不會太遠,且跟蘇州分舵副舵主連日珍膠情匪淺,原是連日珍乃左海瑞其妻之小叔,有了裙帶關係,左海瑞特別提拔他,現在倒也換來另一反哺之恩。
  有了連日珍關係,瑞勝堂在蘇州倒還體面,不致淪為門可羅雀局面。
  忽聞郭奇秀奇門,左海瑞暗驚,對方被逐出聖幫消息已傳千里,他可是聖幫前幫主,若沾上了,恐也替兒子留下麻煩,得仔細考慮接或不接客。
  郭奇秀早想及此問題,故上門即道:“左仲儀把漕運搞垮了,這是左爺最大機會!”
  左海瑞乍聞消息,驚訝不已,這小渾蛋不是把聖幫搞得有聲有色,且把鷹幫鬥得慘兮兮,怎剎那間把漕運給搞垮了?在極俗知曉內情,終接見於風雲閣密室中。道:“說吧,他如何搞垮漕運?”
  郭奇秀道:“他和弘歷串通,想滅漕幫,誰知事與願違,反被漕幫圍困,在貪生怕死下讓出漕運保命,棄聖幫利益於不顧!”將事態說得添油加醋。”
  左海瑞嗔道:“好大膽子,漕運乃聖幫性命線,怎可拱手讓人,他可準備要回來?”
  郭奇秀道:“一個月之內撤守,全數拱手讓予漕幫,只顧當他龜孫。”
  左海瑞喝道:“如此膽小之人,怎夠資格當聖爺!”
  郭奇秀道:“這正是我看不慣他之原因之一,且他害死我爹,實是可惡,故前來投靠爺您!”低聲道:“漕運有五千人手可用,只要獲得他們支持,足可逼左仲儀交出聖爺一職!”
  左海瑞目光一亮:“倒是機會……可是他們豈會聽我的?”
  郭奇秀道:“不試怎知,至少失敗了,頂多回到原點,毫無損失。”
  左海瑞頻頻點頭,直道有理有理。心念轉處仍道:“可是那個寶親王不是太子?有他挺著,倒難辦事!”
  郭奇秀道:“錯了,真正太子乃是弘皙,秘詔我都瞧見了,且此次任務就是他派我前來,擺明的就是要消滅左仲儀和弘歷,爺,這是千載難逢良機,只要您登高一呼,必水到渠成,奪回大權!”
  左海瑞邪笑道:“的確好機會,卻不知時間可有安排?”
  郭奇秀道:“只要聯合漕運弟子後,即可逼宮,且越快越好,理親王早已備妥待戰。”
  左海瑞邪笑不斷,突來機會成是難得,得好好把握凝聚實力反撲,心念一轉,道:“你覺得劉吞金如何?”
  郭奇秀詫道:“他?他已到蘇州了?”
  左海瑞道:“在上海,近得很,故常跑蘇州。”
  郭奇秀道:“爺怎有此一問,您和他有所交往?”
  左海瑞道:“劉吞金為他那醜女兒傷透腦筋,原想在蘇州覓得如意郎,結果一個也看不上眼,主意遂打到勝超身上,談了幾次,但勝超嫌醜,始終不肯答應。”
  郭奇秀暗斥這老醜女,當時竟然救助左仲儀,否則早把他給料了。但雖知對方有嫌隙,然目前以扳倒左仲儀為主,亦該利用劉吞金勢力,至於自己,暫時避去就是,遂道:“劉吞金和左仲儀鬧翻,正可聯合他對付聖幫,至於是否嫁娶,並非大不了之事。”
  左海瑞想想也對,別人娶個三妻四妄乃是正常之事,若嫌劉光霞醜,娶過門後,將她冰起來即可,故已決定和劉吞金談談。
  郭奇秀拱手道:“不知爺有何差遣?”
  左海瑞道:“你拿我信物,到漕運分舵轉轉,且放出風聲,看能聚多少人,咱再擬定逼宮之計!”說完拿出隨身玉戒,郭奇秀接過手,見得翠綠玉面刻有“瑞”字,正是其信物,已拜禮而去,畢竟煽風點火之事,他最在行。
  左海瑞忽又吊高嗓子喊道:“事成了,你就是聖幫大總管!”。
  郭奇秀回應道謝,然卻暗虐直笑,自己要的是宰相之權,聖幫已算不了什麼。
  飛奔而去。
  左海瑞盤算後,往兒子住處行去,轉行百餘丈,已抵“第一樓”,左勝超正在調戲新聘丫頭,兩人追逐花園,笑的挑邪暖昧。左海瑞暗斥沒出息,冷聲喝道:“你你不是在練功?”
  左勝超乍見父親,慌張桿立,急道:“是在練功,輕功!”丫頭則僵愕當場,不知所措。
  左海瑞擺擺手要丫頭離去,始往左勝超行去,冷道:“要你勤學,老是荒廢!”
  左勝超乾聲道:“沒有!”
  左海瑞道:“喜歡追女人麼?劉吞金之女怎不追?”
  左勝超道:“她?見鬼了,我才不要!”
  左海瑞道:“非追不可!機會已來了!”將左仲儀搞垮漕運一事說明,且要借重劉吞金勢力一事說明。
  左勝超乍喜:“奪回聖爺有望了?”隨又無奈:“靠自家勢力已夠,怎還搞此裙帶關係。”
  左海瑞道:“有他幫忙,更能成功,因為聖幫欠他千餘萬金,只要抽出,頓生問題,咱可不費吹灰之力接收聖幫。至於女人一事,娶了又如何?冰起來就是。”
  左勝超無奈道:“既是權宜之計,我且照辦就是,只是聽說劉光霞兇得很,連她爹都不甩,能否製住她,可不敢保證。”
  左海瑞道:“盡力而為就是。”
  兩父子約定後,取得默契,遂換得體面農袍,逕往吳淞江,再放船至黃浦江口,終見劉吞金特地換得體面之豪華巨船。
  兩父子說明來意,劉吞金大喜,接於船上,順便打量左勝超,雖其臉面凹洞不少,且現戾氣,但總歸是未來聖爺接班人,女兒既然喜歡聖爺,弄一個給她便是。
  劉吞金設得簡單酒席,宴請兩人後,始談正事,道:“娶我女兒,則幫你們奪回聖爺職位。”
  左海瑞大喜:“劉兄爽快一句,在下佩服。”
  劉吞金笑得金牙燦爛,道:“不過,得追上我女兒才行。”
  左勝超道:“不是她迫您來相親的?”
  劉吞金笑道:“不,是我追她相親,當然我會幫你。”於是將女兒喜歡裁縫、作菜、吃番茄等事說清楚,“另外她需要體貼細心男人照顧。”
  左勝超一一銘記於心,暗付:“一個醜女人毛病還不少。”
  劉吞金道:“她在附近彎月口作夢發呆,你最好不期而遇,我試過,硬逼她鐵定不成,且你得把錦衣換下來,穿上布衣,我已備妥,換了之後快去吧!”伸手一招,手下已送來素灰色布衣。
  左勝超無奈,只好換下,連同珍貴飾品全摘除。劉吞金又交代她在失戀,莫要觸動左仲儀一事,較為保險。左勝超應是,隨即離去。
  劉吞金這才轉問左海瑞:“怎突然答應了?哪根筋讓你想通,亦或聖幫出了大事,讓你有機會反擊?”
  左海瑞道:“他把漕運搞垮了,已斷聖幫命脈。”
  劉吞金冷道:“這也算垮?是他故意退出,他想搞的是海運,還找我合作過。”
  左海瑞一楞:“那傳言是假?他和漕幫幹上也是假了?”
  劉吞金道:“據我所知是真的;但不至於產生多嚴重後果。”
  左海瑞道:“可是郭奇秀怎說漕運弟子個個反了,可聯合推翻左仲儀?”
  劉吞金目光一閃,呵呵笑道:“又是那個大壞蛋,那可鐵定有用了。若她煽動失業弟子,左仲儀麻煩可大了。”
  左海瑞笑道:“正是此意,若再加上劉爺幫忙,必定可讓那不知天高地厚小子陰溝裡翻船。”
  劉吞金冷笑道:“他是該翻船,竟敢耍我?且連我女兒都騙,非整死他不可!”
  左海瑞逢迎道:“自該懲他!”
  劉吞金虐聲而笑:“別理他,喝酒喝酒!”
  雙方舉酒敬杯,喝得甚是爽快。
  劉光霞於彎月口瞧著落日紅霞。
  多日以來,她皆如此度過黃昏。
  尤其紅霞墜落剎那,總讓她心靈深深刺痛,此又如她的人,她的名字,遲早都要幻滅消失,且竟來得如此快速、短暫。
  她原以為醜女人也可以談個自己喜歡之戀愛,然她失敗了,徹徹底底失敗了,無論如何獻殷勤,如何顯露內在美,如何救命之思,皆比不上一張醜八怪的臉容。
  左仲儀行為讓她刺激太深,畢竟兩人在船上及火焰島等等感覺如此真誠真實,豈是錯得了假得了。然一回到陸地全變了,縱使父親有錯,但可以好好談啊,怎一下子翻了臉,置任何感情於不顧?
  她原即對臉容毫無自信,禁不了任何刺激,縱使左仲儀無傷她意思,然其動作卻傷了她。
  劉光霞只能逃避至此,躲開任何人,讓紅霞治療滿心創傷痕,然似乎效果不大,越是療傷,越覺刺痛,幾乎甚想抱頭痛哭。
  忽聞唆通一聲,竟然有人跳水自殺,嚇得劉光霞無暇哭泣,趕忙欺前,見及對方載浮載沉,登時解下腰帶,拋甩過去,將那人給提岸上,邊結妥腰帶邊救人,急道:“怎自殺,何事想不開?”壓得對方咕嚕直吐江水。
  此人正是左勝超。在見及劉光霞孤坐欲泣之下,知若貿然接近,必定吃閉門羹,心念轉處,終選此苦肉計,乾脆跳水自殺,上演首次接觸詭計,劉光霞怎知是計,一頭栽入,盡全力搶救。
  左勝超呻吟道:“不要救我,讓我死了算了……”
  劉光霞急道:“怎可如此,嘍蟻尚且偷生,你卻想尋死?可對不起你父母和自己了!”
  左勝超泣聲道:“我活著有何意義?事業全無,妻子跑了,又無兒子,朋友亦避之不見面,慘啊!”
  劉光霞急道:“別想太多,慢慢努力,總會調適回來,你可是大男人,怎可比我們女人脆弱!”見及對方血氣已順,始安心不少。
  左勝超悲切道:“大男人有何用、7根本是假,我只想做個平凡之人,可惜上蒼一點機會皆不給我……”
  劉光霞道:“別哭了,你事業失敗,要多少銀子,我看能不能幫你。”
  左勝超始止住哭聲,長噓短嘆道:“難啊!我的事業豈是金銀所能買回……
  劉光霞道:“怎說?難道是被惡霸霸佔?”
  左勝超:“正是……”
  劉光霞道:“是誰?未免可惡!”
  左勝超已坐起,嘆息道:“不談他,一談他就想列……多謝你救了我……我該走了……”爬起來跌跌晃晃欲離去,劉光霞急又扶來:“你要去哪?”
  左勝超嘆道:“還能去哪,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仍暗示死路一條,此處死不了,只好到別處去死。
  劉光霞終仍不忍,道:“你是否無家可歸,暫時到我船上住一夜如何?也許過了今夜,你即想出路子了。”
  左勝超暗自竊喜,終踏出成功首步,在推拖之中,終跟著劉光霞行往附近不起眼小船,然船閣整理得乾乾淨淨,且置蘭花盆景,芳香四溢。
  劉光霞以為他無錢過活,必定餓壞,拿出剩飯剩菜,讓他果腹。
  左勝超何曾吃過剩菜飯,然為裝可憐,只好囫圇吞食,但覺這醜女手藝不差,吃來仍算可口。
  劉光霞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終也安心不少,道:“先吃飽,有話慢慢說,看看我能否幫上什麼忙?”
  左勝超嘆息:“我是個破落戶,又能如何……”隨即說出家中原是經營布莊,誰知來了惡霸,強佔布莊,且搶走他妻子,如今家道中落,只有尋死一途。
  劉光霞喝道:“好大膽子,對方是誰?敢如此作姦犯科!”
  左勝超道:“洛陽七鬼,勢力甚大。”
  劉光霞楞道:“不在蘇州或是沿海?”
  左勝超道:“我是在被搶後,拿著剩餘銀子想蘇州找發展,誰知也落個一場空,終也走投無路……”嘆息中又見淚水盈眶,好生淒慘。
  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乾脆說得遠說得嚴重些,以防謊言被拆穿,待騙得劉吞金信任後,協助奪回聖爺職位,誰還理得這個醜女。至於對付醜女則能騙則騙,不能騙來個霸王硬上弓,屆時生米煮成熟飯,豈伯她不從!
  他甚至覺得對劉光霞是種恩賜。
  劉光霞不疑有他,道:“洛陽是遠了點,否則倒可以幫你出氣,至於你想創業,我或許可以幫忙!”
  左勝超感恩道:“多謝…”想及悲事,又自輕嘆。
  劉光霞道:“還有傷心事?”
  左勝超嘆道:“也許我長得醜,妻子競在我失去家財後,跟著惡徒跑了,這才是讓我最痛心之處……”
  劉光霞一楞,對方所言,不就指自己麼?瞧其臉面凹洞無數,然總是男人,自己這暴牙,實在破相,心情為之低落。
  左勝超嘆道:“醜的人總是處處受人歧視、侮辱。”
  劉光霞安慰道:“不要洩氣,總有路子走,其實你也不算醜,我才算呢!”
  左勝超暗道比醜一招倒是實用,道:“你怎會醜?只是暴了牙,其實你心地最是善良,我看得出來。”
  劉光霞自嘲一笑:“活近二十歲,唯你說我不醜,大概咱是同病相憐吧!”
  左勝超道:“至少你的命比我好!”
  劉光霞道:“是麼?想及失戀一事,原該自憐,但瞧及此人家破妻叛,倒真的比自己慘,終忍住自憐,笑道:“想來想去,你倒真的比我可憐,就這樣吧,暫住我這裡,待你元氣養足後,我替你開個布莊,重整生意如何?”
  左勝超道:“可是開布莊要不少銀……”
  劉光霞道:“幸我有點積蓄,應該夠用。”
  左勝超又自退縮:“可是萍水相逢,怎可如此接受您的幫忙?”
  劉光霞笑道:“路見不平嘛!就算合夥好了,賺了錢再還我。”
  左勝超終露喜悅:“若真如此,可得先謝過姑娘了。”
  劉光霞笑道:“哪裡哪裡,應該幫忙的!”竟從助人中暫時找到寄託,遂請教名字,左勝超用個假名字叫陳永超,劉光霞並未在意真假,有個名字稱之即可。
  隨後劉光霞問及布莊該具備何知識,幸聖幫有布莊,左勝超多少了解,說及進出貨和布料等級、分類,儼然一位專家,劉光霞聽得信以為真,決心出錢相助。
  自始至終她未曾疑惑過,且招待左勝超住於船上。
  今夜劉光霞竟然欣喜入睡 無關感情,而是助人感覺甚踏實,使她暫且忘掉心靈創傷。
  左勝超此招蒙對了。
  次日一早,劉光霞理了早膳讓左勝超呆腹,隨即拿出五十兩金,交予他,說道:“蘇州我也不熟,你先到外頭找找看,何處地點佳,先租下來,然後再慢慢打理,我去調錢,湊合湊合也就成了。”
  左勝超道謝連連,劉光霞送他上岸,依依而別。
  見得左勝超臨去之希望無窮笑容,劉光霞露出慈母光彩,喃喃說道:“既然碰上,就該助他了……”不疑有詐下,直往父親處奔去。
  左勝超乘機溜回瑞勝堂,父親亦已歸返。見得兒子隔夜末歸,左海瑞欣喜道:“如何?
  攀上了?我和劉吞金在遠處窺瞧,你是近日唯一能上她船者,結果如何?”
  左勝超道:“總有了好感。”意興闌珊:“又非什麼大美女,有何好興奮?”
  左海瑞道:“娶了她之後可娶一百個美女,你可別胡亂放棄機會!”
  左勝超道:“若非如此,我才懶得理她。”
  左海瑞道:“用何招法?”
  左勝超道:“自殺苦肉計,且比醜。”將經過說一遍,委屈滿懷。
  左海瑞笑道:“有效即可,你既冒充陳永超,當然不有讓她知曉身份,我且偷偷知會劉吞金,說你倆已合得來,還要共同開布莊,兩人歡天喜地共處一室。劉吞金總得信了,屆時將可助我。”
  左勝超道:“布莊開在哪?”
  左海瑞道:“避開聖幫地盤,我看在吳淞江口找個店面,如此劉吞金要瞧也容易些。”
  左勝超道:“該處沒有聖幫商行?”
  左海瑞道:“準是有的,但不大,也未必認得你,避開他們就是。”
  左勝超道:“好吧,就該處了。”
  當下你倆套招完畢,在勝超甚快趕回吳淞江口料理店舖。左海瑞則另有要事,大早即奔往聖幫蘇州分舵,找副舵主連日珍。
  此分舵即為錢莊,一大早尚無人潮,連日珍倒可挪出時間接待他。
  在左海瑞要求下,雙方在附近找家茶鋪,竊談私事。
  連日珍雖是左海瑞妻子之小叔,然卻二娘所生,故年齡和左海瑞差不多,年約四十出頭,身材瘦高,一臉生意人模樣。五官平凡,左嘴角下長顆毛痞,說話間喜往毛病摸去,似工於心計之人。
  連日珍撥弄體面褐袍,方自坐定,始說道:“瑞爺何事如此神秘?可別誤了我上班時間。”
  左海瑞低聲道:“聖幫遭難了,左仲儀竟然將漕運拱手讓人,遲早要敗!”將狀況說明。
  連日珍乍然若醒:“原來如此,難怪最近資金調度如此頻繁,且漕運弟兄老是兌換銀票,多少有了怨言。”
  連日珍詫道:“反了?誰要反?”
  左海瑞道:“我!”
  連日珍更詫:“你!”
  左海瑞自得一笑:“不錯,是我!左仲儀這小于把聖幫搞得亂七八糟,我當然要反他,否則眼睜睜看聖幫敗亡不成?”
  連日珍道:“你可想好,反聖幫要是失敗,恐有殺身之禍。”
  左海瑞道:“毋需顧慮,我已找到弘哲太子和劉吞金,甚至朱亮功皆可用,他孤掌難鳴。”
  連日珍道:“若真如此,或可一拼。”
  左海瑞道:“你也靠過來吧!”
  連日珍一楞:“我!”
  左海瑞道:“不幫我幫誰?何況大局將定。”
  連日珍面有難色:“可是我只是副舵主,權限不大……”
  左海瑞道:“於掉老大,你就得權了!”
  連日珍道:“封養廉也不是省油之燈,武功高得很。”
  左海瑞道:“再高也高不過我,你去探他口氣,若是死硬派,就把他給囚了,待事情搞定再放出來,他總得順了咱。”
  連日珍評估後說道:“那就等你擺平他再說,且先說明,若反不成,也別拖我下水。”
  左海瑞笑道:“不會不會,自家人好說話!”
  雙方有了默契,不再談論此事,轉了話頭,談得半刻鐘即散去。
  連日珍回我錢莊幹活,左海瑞則先往漕運探消息,果然見弟兄憤恨不平,直批評左仲儀忘恩負義,竟把漕運賣了,且不做安排,斷其生路。
  左海瑞但覺郭奇秀秀乾得,奪權有望,這才調頭尋往劉吞金處,拉拉關係,套套交情。
  就此混過三天。
  左勝超當真于吳潞口北街處開得一布莊。劉光霞且幫他打理進出貨雜事,甚至在缺人手下,充當掌櫃,看著店面,當然生意尚未正式開張,否則必將對她醜容帶來刺激。畢竟掌櫃太醜,恐也犯了忌諱。
  劉光霞亦曾慮及此事,然左勝超舌燦蓮花,直道生意靠信用和誠心,美醜無關。安慰醜女,讓她信心大增,暗覺對方亦是心地善良、肯努力者。雖未暗生情愫,卻亦可成為良友,終也笑口常開,暫時躲過失戀陰霜。
  劉吞金暗中觀察結果大為滿意。他其實並不在乎女兒是否嫁娶,而是在乎她是否高興快樂,故處處替她盤算。她要啥即給啥,甚至要老公也替她弄來,誰知左仲儀不識好歹,壞了大事,終也該受到報應。現在女兒應已走出傷痛,和左勝超混得如此親膩,感情似已穩定,兩人就此過著開布莊甜蜜日子。縱使生意不大,也是美滿而歸,了了心願。
  左海瑞總陪伴他身邊,道:“如此甜蜜小倆口,我們不應該打擾吧?”
  劉吞金道:“話是不錯,但你兒子用了假名,要是日後她發現,豈非鬧大了?”
  左海瑞道:“那是權宜之計,畢竟他說是左勝超,有了左仲儀陰影,如何能接近你女兒?何況你不說、我不說之下,讓左勝超失蹤,他永遠是陳永超,不也沒事!”
  劉吞金道:“就伯你兒子說出來。”
  左海瑞道:“他不敢,我看他真的喜歡上光霞,否則不會如此甘心窩在此小店舖,他曾跟我說過,能不說即不說,要說也得等生完小孩之後再說!”
  劉吞金道:“先簽下結婚協議書。”
  左海瑞道:“歡迎之至!”已抱定娶一個醜女,後頭可娶百個美女,他當然替兒子打包票。
  劉吞金吃過一次虧,此次得特別慎重,道:“要他親自簽,你做保人。”
  左海瑞笑道:“一切隨您意思!”
  劉吞金滿意已極,交代晚上辦事,左海瑞同意,遂留在附近,待及黃昏,兒子總會尋機前來,立即告知狀況,左勝超抱持同樣看法,終也同意簽約。
  晚餐過後,左勝超找了藉口出門,和父親會合,潛往了附近客棧。劉吞金已等在那裡,除了白絹布,另有筆墨以及印泥擺桌上。
  劉吞金見人即道:“快寫下你願取我女兒為妻,若悔諾,斷手斷腳!”
  左勝超詫道:“這麼嚴重?”
  劉吞金冷道:“反悔麼?還是想耍我?賠償有個鳥用,左仲儀還不是落跑,簽,不簽不算數!”
  左勝超道:“要是你女兒跑了又該如何?”
  劉吞金道:“此約不算,另付你賠償金。”
  左勝超道:“那有點不公平……”
  劉吞金喝道:“難道要我砍自己女兒不成?”
  左海瑞圓場笑道:“阿超只是說說而已,別無他意。”目光眨了眨,暗示醜女跑了,豈非天大好消息。
  左勝超頓悟,登又恢復虔態,道:“我是疼她的,怎能讓她走呢?故才想罰重點,然話說回來,既愛她就別傷害她,就任她意願吧!”
  劉吞爽聲一笑:“這才像話,快簽快簽,簽了我幫你們復仇!”
  左勝超終簽下斷手斷腳婚約,且按了手印。左海瑞亦被迫簽下保證人,也棕了印。
  劉吞金滿心一笑,突又以猴爪往兩人臉上抓去,唰地一響,已見紅痕,兩人詫閃。
  劉吞金呵呵笑起:沒有易容,是真貨,我可大大放心,不怕你們賴帳啦!”打從被丁幻整得一回,他不得不特別小心。
  左海瑞乾笑道:“當然是真貨,親家大可放心,約既已簽定,不知何時將行動?”
  劉吞金道:“配合你,只要你調集大軍,準備攻擊,我就抽他銀根,如此才能奏效。”
  左海瑞額首:“妙招!親家有遠見。”
  劉吞金笑道:“江湖打滾數十年豈是假的,散去吧,阿超你得好好我寶貝女兒。”
  左勝超頻頻應允,終和父親拜禮而去。
  劉吞金瞧著父子朱紅掌印,笑不合口,直道斷手斷腳威脅下,不怕跑了和尚,連廟也被摃走。
  左海瑞則在路上頻頻交代兒子暫時安撫劉光霞,對於奪權一事,不必參與,免得劉光霞中途識破,反倒讓劉吞金收手而功敗垂成。
  左勝超暗道如此也好,父親打天下,總也落入自己手中,能清閑等待,何樂不為。若真想女人,偷偷溜去解饞即是,至於和于和左恩怨,待接收聖幫再算清楚不遲。
  縱是陪醜女,他走的甚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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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空 城

  往後五天,左勝超將劉光霞哄得團團轉,尤其在刻意安排下,讓劉光霞完成首筆生意,且陸續皆有不錯收入,使得她信心大增,幾乎愛上經商之道,和左勝超更形投契,除了感情深秘外,幾已達無所不談地步。
  左勝超甚滿意自己表現,且研究出一套對付醜女辦法即是以醜製醜,自己也裝醜,客戶亦安排醜人上門,如此安撫效果忒佳。
  至於左海瑞則乘機聯絡反動弟兄,尤其漕運大總舵萬青雪乃兩代忠臣,行事豪邁,方能控制漕運上下龍蛇混雜體系,誰知在郭奇秀煽惑下,以為左仲儀當真背叛弟兄,把漕運賣了,且見得弟兄無處訴苦,一勁兒脾氣已暴開來,怒責左仲儀接任不到兩個月,竟把聖幫搞得烏煙瘴氣,怎有資格再掌聖幫,遂同意推舉左海瑞再掌聖幫,已一路聯合漕運弟兄起往蘇州會合。
  左海瑞得此數千弟兄支助,氣勢頓漲,蘇州副舵主連日珍見機會到來,偷偷用計謀讓左勝超派人暗算總舵主,硬把封養廉給軟禁密室,錢莊淪為連日珍掌管,經濟大權在握,正是反撲時機。
  左海瑞終聯絡劉吞金,已可反撲。
  劉吞金二話不說,登叫手下傳令抽銀根。
  左仲儀哪知事態嚴重,在劉吞金欲領現銀時,他且特地親自前往錢塘江口,原想準備向劉吞金歉道歉,順便探查劉光霞下落,然劉吞金並未出現,左仲儀只好作罷。
  青逸飛則感頭疼,突被抽走千萬金,營運恐暫時受影響。
  左仲儀笑:“明天從蘇州調銀過來,那頭不是結了漕運款項,少說也有三百萬金吧。”
  青逸飛道:“是有此數目,但若有人二次提領,或是大批貨款欲付,恐臨時湊不出來。”
  左仲儀道:“延個幾天沒關係,都是老字號了,倒是漕運兄弟一事,得早做安排,怎派去配款帳房毫無消息?”
  青逸飛道:“大概一時繁忙,誤了時間,聖爺可要走一道?”
  左仲儀道:“不必了,萬青雪乃兩代忠臣,我信得過他,一句話總會把人給帶回來。”
  青逸飛道:“既是如此,省了不少麻煩。”
  左仲儀仍不知派去帳房已被劫持,萬青雪又誤中奸計,而郭奇秀姦狡無比,乃從北京一路收拾弟兄下江南,故人到哪裡即鬧到哪裡,現至蘇州,蘇州亦亂,至於往南移,根本仍若古井不波,毫無所覺。
  聖幫從未有部屬造反,高層縱有不合,也是內部之爭,且聖幫用人一向信任不疑,故從未像其他幫派設眼線,一有狀況,隨時回報,故蘇州一亂,杭州仍平靜無知,左仲儀實無法做出正確判斷而讓劉吞金將巨款領走,注該陷入萬劫危機之中。
  左仲儀且想帶著寶王弘歷前往上海瞧瞧造船廠,也好讓他多了解,好回去向雍正皇建議,開放更多港口及貨品,那才是真正大生意。
  然不到中午,還是丁幻焦切無比直衝聖幫,哪顧得身份洩露,進門即喊:“聖爺聖爺,大事不好啦!”聖幫弟子早知有這號人物,讓他能自由進出。
  左仲儀正在經緯書房,和青逸飛盤算著資金調度,然對丁幻如此莽撞,左仲儀背脊直抽冷,對方可非冒失鬼,今兒怎熬不住,莫非出了大事?
  丁幻閃身撞進門,焦切道:“反了反了,漕運弟子已反了,一路從北京殺往蘇州,蘇州分和民反了,是左海瑞搞的鬼!”
  左仲儀有如被捅千百刀,駭道:“當真?消息有假!”
  丁幻道:“假不了!我盯了弘皙數天,幾乎日夜不離眼,方才終逮著機會,趁他和朱亮功暗晤之際,聽得此消息,原是他利用郭奇秀到北京放風聲,說你搞垮漕運,且不顧弟兄死活,萬青雪乍聽之下火冒三丈,又在左勝超想奪權下,受益惑弟兄一拍即合,大軍長驅南下,且蘇州總舵封養廉也被扣押,銀根被斷,左海瑞目標就是逼聖爺下台,郭奇秀趕回來通知弘哲,弘哲暗中通知朱亮功,可能隨時將展開攻擊,爺您得快法子。”急得滿頭大汗。
  左仲儀聞言已知假不了,背脊抽了又抽,苦笑道:“又是郭奇秀這傢伙,實不知他要害得聖幫倒何種地步。”
  青逸飛恨道:“是該殺了他!”
  丁幻急道:“現在殺他也沒用,快想辦法要緊!”
  左仲儀苦笑:“五千漕運弟子逼來,蘇州金庫又被斷,早上又被劉吞金提領那麼多錢,只要鬧內鬨,客戶必定瘋狂提領,錢莊不倒也剩半條命,何況還有朱亮功、弘哲虎視耽耽,咱拿什麼去擋?”
  丁幻急道:“總有法子,我信爺您天下無敵,定可收拾此局。”
  青逸飛道:“乾脆宰了左海瑞,以絕後患。”
  左仲儀道:“能麼?殺叔大罪,如何擔待得起。
  青逸飛道:“我看過貴幫幫規,造反者殺頭,管他是誰,砍了再說!”
  左仲儀道:“靜一靜,讓我想想,阿飛你把姥姥找來,丁幻你去把風及時和高蛟找來,順便通知各分店掌櫃,說緊急要事。”
  丁幻得令,閃身掠去。
  青逸飛急往後院廚房奔去。
  左仲儀落了單,開始思考問題。
  如若硬碰硬,恐也不怕左海瑞,然聖幫必因此損失慘重,甚至一職不振,倒退數十年,地盤拱手讓人,何等讓人痛心。
  然若退縮,甚至下台,以左海瑞、左勝超蠻干個性,且對郭奇秀復辟有功下,必讓他任要職,遲早仍將冰消瓦解,江山易主。
  進與退竟是如此難作抉擇。實讓左仲儀傷透腦筋,他不昨不瞧向牆上父親遺像,喃喃說道:“爹你若在世,將如何處理?宰了左海瑞?郭奇秀?那也得先安撫激進弟兄情緒吧?否則豈非逼他們造反,硬上梁山?”
  左海寧並未回答,仍以剛毅眼神回應。
  左仲儀道:“我是有剛毅之心,只是太相信聖幫體系;竟然讓它亂成這樣,才最後一個發現,實是無能……”
  左海寧仍是沉默無聲,忽而窗外綠竹搖晃,光線閃及左海寧眼睛,似在閃眨,左仲儀道:“爹莫非向我暗示,要沉默以對麼?沉默能應付一切?如此危機下,能麼?”忽想及孫子兵法有此一句:“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其解為,戰地則,以保全國家不受損失為上策,國家受損,雖戰勝也是差了些,不必血戰,保全一軍為上策,一軍受到損傷即差了些,保全一旅為上策又差了些,甚至剩下卒,剩下伍又差了些。聖幫又非幫派,怎可搞成雙方廝殺局面?就算幫派也是大忌。
  左仲儀暗道:“千萬殺不得,否則如萬青雪如此兩代忠臣,卻因一時受益惑而戰死,罪過全在我啊!”得另謀他法才行。腦筋轉閃不斷,想找出最佳解決之道。
  孫子兵法一幕幕從腦門跳過,如:知可戰與不可戰者勝;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以逸待勞,以靜製動……等作戰策略,終擬了大概輪廓。
  忽見青逸飛領著柳碧璣倉皇奔來。
  柳碧璣喝喝說道:“那些混蛋,當真造反?打回去,好好修理,連萬青雪也一樣修理,可惡可惡!”
  左仲儀思慮後反而鎮定:“姥姥請坐!”
  柳碧璣道:“火燒屁股,如何能坐?快快出征,打到蘇州去,畢竟蘇州已亂,莫讓對方再亂到杭州,否則聖幫恐怕架乏力。”
  左仲儀道:“人一去,杭州難道無人造返?鷹幫虎視耽耽,必定利用機會奪地盤。”
  柳碧璣道:“我等幾人骨頭仍硬,還可戰他。”
  青逸飛道:“朱亮功敢亂來,叫他吃不完兜著走!”
  左仲儀嘆息道:“開戰乃下下策。”
  柳碧璣道:“看不出左海瑞在奪權?你要退讓聖爺職位?”
  左仲儀道:“若退位,取得聖幫安定,有何不可。”
  柳碧璣、青逸飛同時怔詫:“不行!”
  柳碧璣道:“好不容易取得聖爺位置,怎可交給那老糊塗,我第一個不允!”
  青逸飛道:“交予他,無異亡幫,不如一戰,尚可保留一半實力。”
  柳碧璣道:“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收拾左海瑞,一切自可乎亂,損失更少!”
  左仲儀道:“局勢已亂,殺了左海瑞恐也平息不了群怒,勢必另有一番犧牲,我何忍見兄弟自殘?”
  柳碧璣道:“總有壞份子,除了也好!”
  左仲儀道:“萬青雪壞麼?只是一時受益惑罷了。”
  柳碧璣喝道:“這個老萬當真老糊塗,竟乾出這種背祖叛宗之事,看我如何教訓他!”
  磨拳擦掌,恨不得掐斷其脖子。
  左仲儀道:“姥姥跟萬老交情不差?”
  柳碧璣臉面稍窘:“他以前追過我,但我不屑,現在看來恐也抉擇正確,竟當個叛徒。”
  左仲儀道:“您能製住萬老?”
  柳碧璣道:“當然,在我面前,他屁都不敢放一個,跟龜孫似也,聖爺派我去,保證收拾得他變禿頭。”
  左仲儀忽有笑意:“能製住萬老,此計或可成功,畢竟我擔心的是五千漕運子弟……”
  柳碧璣道:“你已有計策了?”
  青起飛急道:“是什麼?快說來聽聽。”
  左仲儀道:“空城計?”
  “空城計?”柳碧璣詫道:“你想落跑?”
  青逸飛道:“又非孔明作戰,那是守城,商場一落跑,什麼生意也被搶光。”
  左仲儀道:“總有人會顧著生意,嚴格說來,也是李代桃僵之計。”
  青柳二人仍是不懂。青逸飛道:“誰來代你?”
  左仲儀道:“左海瑞。”
  柳碧璣道:“那還不是讓了位,不成!”
  左仲儀笑道:“只是暫時讓位。”
  柳碧璣道:“幫規豈有這一條,讓了即要不回來,除非他再讓給你,但那是不可能。”
  左仲儀道:“只是技術性問題,左海瑞煽動弟兄殺來,硬碰硬恐將死傷慘重,且讓聖幫一蹶不振,故下謀伐兵,實為下下策,聖幫是亂不得,而其最終原因即是我和左海瑞奪權之爭,若我暫時退出,左海瑞奪了權,戰爭當然打不起來,而他奪了權,若有人擠兌,他總得處理,咱豈非省事?爛攤子由對方收拾,何樂不為!至於讓權方式甚多,又如現在,他仍奪權,又非我讓予他,日後自能奪回來。”
  青逸飛道:“還是不藉,不管讓或奪,總得失權。”
  左仲儀道:“其實聖幫移轉權位一向以“讓”為主,奪權者少,我若躲起來,不說一句“讓”字,縱使左海瑞奪了權,也是非法,待弟兄情緒穩定後,我再說根本未讓出聖爺一職,他是奪權者,如此合法非法頓分明,理虧仍是他。”
  青逸飛終稍懂得:“原來不說讓,倒可再要回來。”
  柳碧璣道:“可是他擁兵自重賴著不走,你又奈何得了他?”
  左仲儀笑道:“問題就在姥姥身上,您若製得了萬老,漕運弟子大概能控制,然後咱再解釋誤會,且端出大餐讓他們吃,哪個還不是倒過來了。簡單說,對方在氣頭上,我先落跑,耍出空城計避之,待回來後比政策、業績,左海瑞總也不敵。”
  柳碧璣恍然,擊掌叫道:“好哉,不戰而屈人之術,確是上上策,”轉瞧左海寧遺像,道:“老爺啊,你兒子可青出於藍,如此反叛之事,到他手中簡直如計中計,不花一兵一卒,化解於無形,是了得得緊,我可差他一截,竟想一拼了事,罪過罪過!”
  左仲儀笑道:“其實法門也是出自我爹,方才心是亂的,但忽見爹沉默眼神,始悟出以靜製動,以虛代實,爹給我助益匪淺。”
  柳碧璣笑道:“兩個一樣好!”忽覺事情未解決,又自急切:“快作安排,空城也要空出道理。”
  左仲儀道:“其實咱裝做毫不在乎,一點事也沒有,我仍邀寶親王弘歷出遊上海,去參觀造船廠,這理由甚是合情合理,左海瑞縱找來,便說我辦公去了,他想奪權,你們推說不清楚虛與應付,他當然想接掌各分行,但除了錢莊,其他店舖一間換了掌門也沒啥大不了,而錢莊正是爛攤子,他得花腦筋去打理,我再看時機回返。接下來自是我跟他之爭,姥姥只顧照應萬老即可。”
  柳碧璣喝道:“鐵定掐得他死死!’”
  左仲儀道:“至於漕運弟子該給的福利,青帳房先發出去,且將計劃書交給風及時,大略解說後則交予杭州弟子,先讓們了解,屆時自難起鬨。”
  青逸飛詫道:“我要跟你去?跟寶親王?”避他都來不及,怎又湊一起?
  左仲儀道:“遲早要面對,畢竟郭奇秀更壞,弘皙也對你你想入非非,不如先逃再說。”
  育逸飛想及兩人,噁心已極,終也答應,道:“我去理帳冊,先弄清楚再說。”拜禮而去。
  柳碧璣拍拍胸脯:“老娘我可老當益壯,準能應付一切。”
  左仲儀笑道:“若非姥姥位低權重,明珠暗藏,給了我不少助益,聖幫恐得多付出代價。”
  柳碧璣窘著臉:“你哪時學得嘴甜,也罷,誰叫我身分特殊!”終呵呵笑起,接受事實。
  左仲儀道:“任何狀況,書房總得守著,否則不妙。”
  柳碧璣冷道:“左海瑞他不敢,如此將引起公憤。”
  左仲儀寬心不少。外頭已傳來風及時召集所有分行掌櫃,齊在大廳候傳。左仲儀登時前去會合,除了風及時、高蛟、項思,另有數十名分行掌櫃靜候,個個汗流浹背,神態緊張。
  聖幫從未如此行動過,難免讓人不利聯想。
  左仲儀受禮後,已冷靜說道:“諸位應知前聖爺左海瑞?他已聯合不知情的漕運總舵主煽動弟兄一路南下逼進,想奪回聖爺一職。”將狀況大略說明。
  群眾一陣譁然,由於受左仲儀思典,且信其經營能力,故皆指責左海瑞不是,堅決對抗到底,情緒甚激動。
  左仲儀道:“我知諸位情緒,然漕運弟兄豈有罪?若打起來,死了人,怎對得起其妻兒於女?所以一定要忍耐,等氣頭一過,聖幫自會恢復鎮定。”
  項思急道:“如此聖爺豈非要辭職?”
  左仲儀道:“不辭,只是避開,孫子兵法常言,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我即採此策略,先行避開,縱使左海瑞暫時掌權,也由他了,畢竟孰是孰非,諸位一清二楚,毋需對抗,有理則順他意思,無理則沉默以待,縱使他要換人,也由他,大家先忍忍,事情總會解決。”
  眾弟子大略知聖爺苦心,終願意忍辱負重,免亂大局。
  項恩道:“可是錢莊讓他接管恐不妥……”
  左仲儀道:“如此一鬧,兌現者必多,錢莊已是爛攤子,讓他接管亦無不妥,你只顧把帳記清即可。”
  項思會意,不再多言。
  風及時道:“但聖興號呢?仍得接應高魚,他去了火焰島甚久,仍無消息。”
  高蛟道:“他可能遇上難題。”
  左仲儀道:“搜得也夠,的確有問題,但派我出去,遲早露了底,我看暫時按兵不動,且待左海瑞接班時,倒整郭奇秀一記!”
  高蛟已聽出名堂,庫金原是郭奇秀獨吞,現左海瑞班師奪權,只要告知狀況,郭必翻臉,互鬥在所難免。
  左仲儀在聽取諸位掌櫃應對意見後,加以整理並指示,應對方式皆以忍辱負重因應,至於暫時週轉金,立即從寶庫中支應,青逸飛且一一分配,並留得百萬銀,先支付杭州漕運弟子。
  左仲儀道:“項恩你經驗較足,發放漕運弟兄酬銀,由你執行,風船長代理總管留督執行。”
  兩人雙雙應是。
  左仲儀知時機緊迫,不再耽擱,要大家散去,分頭進行。
  眾掌櫃忠心拜禮,快速離去,項總則配合青逸飛,在風及時護送下,將庫金分批移放各分行秘處,所剩百萬銀則抽往漕運渡口,一一發放給弟兄,並說及未安排事宜,博得不少贊許,感念聖爺思典。
  左仲儀則乘機前往總督認想邀得寶親王弘歷,共赴上海參觀造船廠。
  冷斷天接待客廳,不久李衛、弘歷已趕來,詢及意見,弘歷大喜,終可成行了。
  李衛卻有難色,道:“寶爺應知前次勘及漕運,即引來漕幫之亂,現去上海甚遠,恐麻煩不少。
  弘歷笑道:“有左爺護著,千軍萬馬也擋不他。”
  左仲儀道:“寶爺過獎了,只是此趟前去,恐也無人有興趣跟去玩,因為杭州將熱鬧滾滾。”
  弘歷、李衛、冷斷天頓感興趣。
  左仲儀道:“弘皙設計叫郭奇秀煽動聖幫漕運弟子造反,在左海瑞引軍下,已併吞蘇州,正長驅直下往杭州逼來。”將事情大略說明。
  弘歷詫道:“左爺豈非發發可危?”
  李衛怒道:“豈能容刁民造反,眼裡還有王法麼?”
  冷斷天冷道:“又是弘皙耍的花招,實是禍害不淺。總督應快下令封鎖城池?”
  左仲儀道:“毋需如此,我走了,一切太平。”
  弘歷詫道:“你要讓出聖爺一職?”
  左仲儀笑道:“自家兄弟,何罪而戰?退一步海闊天空,所以才當龜孫,請寶爺一併遊上海,實則避避風頭。”
  弘歷道:“你一點都不在乎重權落空?”
  左仲儀笑道:“蠻干能成事麼?孫子兵法不也常言知己知彼?形勢比人強,退一步又何妨。”
  李衛終豎大拇指:“好個左爺,能屈能伸,不愧大將之才,李衛服了你!”以其二十餘歲能有此理性決策,實讓人佩服。
  弘歷笑道:“看你治幫,宛若我未來治國影子,且跟你走一道,此招可稱置之死地而後生吧?”
  左仲儀笑道:“該稱落跑龜孫較恰當。”
  弘歷笑道:“是麼?我跟你去,不也龜孫?”
  左仲儀道:“不敢落跑是我,參觀是你,境遇不同。”
  兩人相惜而笑。
  李衛盤算過後,說道:“寶爺離開杭州也好,免得有人趁亂生事,我等且盯緊弘皙,對方應該不敢作怪,倒是一路重責,且請左爺多多擔待。”
  左仲儀道:“必全力以赴。”
  由於另有瑣事待辦,故先告辭,和弘歷相約一時辰後,錢塘柳堤相會。
  弘歷竊喜:“和他同行,必學得不少東西!”已喚及小德子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冷斷天道:“就此放爺單獨成行?要是左仲儀出事或反了,豈非不妙。”
  李衛道:“左仲儀應靠得住,但身為儲君,冒險不得,你且安排下手,護持後頭,以備不時之需。”
  冷斷天道:“遵命!”已調度人手去了。
  李衛揣想左仲儀種種,確是難得奇才,武功高強不說,且足智多謀,又能屈能伸,泰山崩於前面不懼,大清文武百宮,何人能像他如此灑脫?或許不必等到弘歷繼位,現在即可推薦於雍正皇,讓其平定雲南土司,亦或準葛爾之亂,豈非妙哉。
  在無利益糾葛下,李衛的確欣賞左仲儀,甚至視為他乃弘歷第一,前途未可限量。
  在關心局勢下,李衛亦出巡,探探民情,也好有個對策。
  左仲儀甚居轉行分行,但覺一切落定,始到遭運分舵,接來青逸飛,共同前往錢塘江渡港。
  青逸飛但覺將見弘歷,臉面為之飛紅,然在左仲儀極力安撫下,終較平靜,暗付:“我跟他始終未交往,哪還忌諱什麼?以平常心待之便是。”
  及至渡港,弘歷忽見青逸飛,欣喜若狂:“青姑娘也是同行?太好了太好了。”
  小德子眼睛亦發亮:“原來青姑娘躲到聖幫,害我找你找到磨破鞋底,現終也不負苦心人!”
  青逸飛窘聲道:“寶爺好,小德子也好。”雖說鎮定鎮定,心頭仍怦怦亂跳。
  弘歷瞧她嬌羞若玉蕊暗吐,越覺讓人疼愛,欣喜道:“你不是對江南風光甚了解?待會得好好請教了。”
  青逸飛更形困窘,那些全是學自左仲儀,如今現學現賣被拆穿,臉面總熱,偷窺心上人,對方竟然幸災樂禍笑著,暗道可惡,日後得好好報仇。
  左仲儀落落大方道:“青姑娘因鄂龍和我合作關係,已被聘為聖幫帳房,日後寶爺若仍在江南,見面機會總是多多。”
  弘歷欣笑道:“那好,那好,只是帳房,還沒升官!”原以為她和左仲儀關係匪淺,縱使追求,總也負擔,然聞及只是帳房,在自我催眠下,總覺仍是普通朋友,如此將是公平竟爭局面,樂得笑瞇雙眼。
  青逸飛且暗瞄左仲儀一眼,竟然不把話說清楚,害得她窘於應對,,乾聲:“是,只是帳心……”此話全無意識,而是順著話勢說出,又讓弘歷心花怒放。青逸飛頓覺,已無地自容暗叫著該死,出錯連連。
  小德子乘機追擊,笑道:“寶爺可想死你了,到船上你倆可好好交流交流,共同賞景亦可。”
  青逸飛飛乾聲:“是……”頓覺不對,登時改口:“可是我還有一大堆帳待算。”手中正抱著帳冊,擋箭牌似地晃起來。
  弘歷笑道:“可請左爺放你三天假,舒展一下心情,忒也應該。”
  青速飛道:“可是很急……”
  左仲儀笑道:“暫時放下工作吧,陪陪寶爺也是應該。”
  青逸飛暗斥可惡傢伙,竟然把老婆往他人身上推?可惡可惡,排找機會治他,然左爺既已說出,自己乃屬下身分,只好應是,窘在當場。
  弘歷總覺機會難得,急道:“快上船吧,咱快去雲遊四海,海闊天空聊聊!”想伸手挽人,又覺不妥,拱手拜禮便是。
  船長乃風及時堂弟風迎秋,掌舵亦有數十年經驗,此次委以重任,特別小心,在盤算天色及潮夕下,為求安全,已招手諸位快上船。左仲儀亦不想耽擱,先行登船。青逸飛在弘歷“糾纏”下,有一眼沒一眼地瞪著心上人,且陪笑弘歷以登船,此舉讓她覺得自已是賣笑女子。
  小德子則在旁添油加醋,只逗得弘歷樂、青女窘,好生為難卻莫可奈何。
  鐵皮船已起舵,直往遠海行去。
  弘歷終纏青逸飛不放,風花雪月聊個不停。
  左仲儀則故意避開,畢竟和青逸飛感情已穩定,何需對弘歷施以情敵防備?應是順其自然,當不成情侶,當個友人亦可。可惜青逸飛未想通此點,每每有機會即轉頭回來張牙舞爪,似在告知,背棄下場將是個大花臉,且百孔千瘡。
  左仲儀偶伸舌關對抗,又惹得青逸飛抽頸捏拳,以凶相殺人。
  三方就此一多情一窘困一談然中雲遊大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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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興 師

  及近黃昏,左海瑞人馬不斷湧入杭州城。
  漕運總舵主萬青雪更引船數百艘,浩浩蕩蕩直衝杭州渡口。
  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肅殺息籠四遇方。
  漕幫弟子亦備戰,不知對方集結人馬,鬥的是誰,不得不防。
  漕運弟兄恨極漕幫搶奪地盤,故常惡言相向,萬青雪若非顧及逼宮先收拾左仲儀,早向漕運宣戰。
  雙方一觸即發,狀況危急。
  忽聞左海瑞現身召集弟兄上岸,直撲聖幫,暫時解去和漕幫衝突之危。
  杭州漕運弟子卻莫名不解,直道幹啥,要跟誰拼命去?由於聖幫規定甚嚴,未得命令,他們並未跟前瞧探,只顧領酬薪,待有指示再說不遲。
  風及時瞧得驚心肉跳,數千人齊往總壇逼去,若是硬拼,恐也損失慘重。
  左海瑞帶隊直衝聖幫,萬青雪以及暗中現身相助的郭奇秀左右掠陣,以期鎮住氣勢。
  左海瑞方抵銅門,大喝道:“叛徒左仲儀還不出來受審麼?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時頭無人回應。
  左海瑞再喝幾句,仍無反應,遂迫問守衛:“人呢?你們的聖爺龜到哪裡去了?”
  守衛道:“不清楚……”
  左海瑞喝道:“誰當家?”
  守衛道:“沒人當家,都走光了。”
  “走光了?”左海瑞喝道:“他風聞消息開溜了?”
  守衛道:“不清楚!”
  郭奇秀道:“聖爺不如先佔領總壇再說!”
  左海瑞但覺有理,登喝向眾人,激起情緒後已往內廳衝去。
  萬青雪亦忍不住罵道:“小毛頭也敢亂摘,還不出來讓弟兄公審,看你能說出何理由來!”
  忽聞聲音回應:“你想審誰?”柳碧璣已現身,擋在眾人身前,身上仍圍著兜兒,一副傭僕打扮,然其乃三代老奴,自有威信,尤其武功已受左道光、左海寧調教,甚是了得,幫中無人敢試招。
  萬青雪乍見暗戀情人,臉面頓紅,幸有黑胡擋掩,否則更形出糗,幹聲笑道:“我等只向聖爺討公道,不乾柳姑娘事。”
  柳碧璣道:“找左爺?早出差了!”
  左海瑞詫道:“他何時出差?難道不知我等要來?”
  柳碧璣道:“你早讓位,來不來好像無關緊要。”
  左海瑞斥道:“敢輕視我?此次前來卻是在逼左仲儀退位。我依舊是最新聖爺!你該聽我命令行事。”
  柳碧璣道:“誰是聖爺,我就聽誰,你們內鬥之事,不要扯到我身上,畢竟我只是廚房大班,有何好鬥?別攔著,我還得去掃地,忙得很!”說完故意迫往萬青雪,終迫他讓位,,乾聲:“慢走……”
  柳碧璣道:“反啥勁,也不打聽漕運弟子每人領大筆銀子,哪來虧待他們。”說完溜行而去。
  萬青雪匆匆趕來,哪想如此之多,見心上人離去,重釋已解,頓又叫陣左仲儀快出來受審。
  郭奇秀道:“恐真的不在,否則他不是縮頭之人,聖爺在可接收總壇,並向弟兄宣布,然後派兵四處搜查,務必逮著他為止。”
  左海瑞額首道:“有道理!”登時下令搜索內院,自己則搜向內堂要地,連經緯書房也搜遍,未見一絲半影。
  柳碧璣護著書房,冷聲道:“先朝聖爺遺像不容冒犯,諸位往他處按吧,不過定無結果。”
  左海瑞冷哼:“縱躲在地洞,也要把他挖出來;”嗔怒而去。
  柳碧璣暗道好個空城計,弄得大夥火冒三丈,就是找不出發洩對象,遲早銳氣將消磨殆盡。
  左海瑞快回到正廳,坐上太師椅,威風八面道:“前聖爺左仲儀帶罪潛逃,已無資格任聖爺,現由我正式接手!”漕運弟子一陣吆喝鼓掌支持。
  萬青雪、郭奇秀當然附和,直呼新聖爺萬歲,算是擁護成功。
  郭奇秀道:“請聖爺下令緝拿左仲儀,及反叛份子。”
  左海瑞當即喝令:“兵分四路搜遍全城,退有反抗份子,立即逮捕,幫規處置!”
  眾頭領一聲得令,各自搜去。望見杭州熱鬧有餘,爭鬥全無,聖幫弟子全在跑龍套。在孤掌難鳴,失敵難戰下,跑得連自己皆覺像小丑,暗自想笑。
  然膽小民眾發現苗頭不對,果然梢俏前去兌領銀票,畢竟左仲儀已失蹤;換來左海瑞,然在最近風評不佳,交他管銀,忒也難安。
  幸在傍晚,提領人潮尚未過多,項思得以支付。然在聖幫一夜搜尋左仲儀未果,且鬧得全城皆知,復在鷹幫慫恿下,次日一早,終見大批人潮爭相擠兌,錢莊金庫早空,項思只好向總壇求援。
  左海瑞回到自家住處“海瑞閣”舒服過得一夜聖爺滋味,誰知尚未用早膳,即被錢事所煩 手下竟通知財庫已空,嚇得他趕往金庫搜去,錢竟然空空如也。
  左海瑞登往柳碧璣奔去,在廚房將人找著,喝道:“左仲儀把錢花到哪去?”
  柳碧璣道:“啥錢?”
  左海瑞道:“庫金!幫庫的金元寶2”
  柳碧璣道:“能花哪?所剩也不多,全部讓劉吞金給領去了。”
  左海瑞詫道:“如此豈非自砸手腳?”
  柳碧璣瞄眼:“什麼自砸手腳?你和劉吞金串通?”
  左海瑞這才知說溜嘴,冷道:“誰跟他有往來?是左仲儀得罪對方,自砸手腳!”不想解釋,喝道:“庫金明明有三大船,怎盡皆不見?”
  柳碧璣冷道:“自己載到海中遭劫,還好意思說三大船?我看三箱還差不多。”
  左海瑞道:“左仲儀不是從火焰島找回了麼?”
  柳碧璣冷道:“若找回,高魚不會搜尋至今,你該去問問郭奇秀,是他盜你銀子,還把他當大好人?”
  左海瑞詫道:“是他?這傢伙竟然先坑了我?”
  柳碧璣道:“快去找他要銀子吧,你不是以聖爺自居,聖幫垮了,對你形象甚損。”
  左海瑞終也苦笑,自己所接回之聖幫和先前放棄時刻相同,竟是個爛攤子,實是不值,然既已接回職務,總得想辦法解決,二話不說,登往郭奇秀住處佑寧居行去。
  郭奇秀懺悔地拜著父親牌位,但只是輕描淡寫幾句,仍怪罪左仲儀逼死父親,必將索討此債。
  忽見左海瑞闖入,郭奇秀詫驚:“聖爺您這是?”十數年未來過之人,怎突地出現?
  左海瑞怒道:“你幹的好事,敢劫走船金,嫁禍予我,難怪永遠找不到!”
  郭奇秀道:“哪有,庫金不是已找回?”
  左海瑞斥道:“找什麼!根本是空庫,快交出埋藏地頭,否則取你性命?”右掌一抬,勁氣暴出,一副將大開殺戒模樣。
  郭奇秀知其武功不低,力拼恐討不了好處,道:“確在火焰群島,左仲儀若未挖出,我可以代勞。”想著竟也竊喜不斷,畢竟擁有它,即擁有真正實力,暗道:“左仲儀耍的招法厲害,差點給騙了。”
  左海瑞喝道:“在哪個島?”
  郭奇秀隨便胡扯,左海瑞也無法證實,冷道:“敢造假,必定取你腦袋。”郭奇秀嘆道:“聖爺快派我去挖吧,否則聖幫一垮,有此庫金做啥?”
  左海瑞冷道:“全是你耍的鬼主意,我會放你一人前去?那是不可能,你好好給我留在這裡,待我解決問題後再來路你好好算!”說完調來十名手下看守,軟禁對方,悻悻而去。
  郭奇秀急道:“聖爺,屬下真的悔改,以後不會再犯了!”雖是掙扎急嘆,然左海瑞仍置之不理。郭奇秀其實只是作樣喊著玩玩,十名守衛豈能困得了自己,如此做只不過避避風風,待有機會潛去取金,方為最實在任務。
  左海瑞甚快交代親信,直接通知蘇州分舵副舵主連日珍支援銀子,以其數百萬庫存,暫可支付,他且暗自修書傳予劉吞金,將款項回存,如此方不致太難堪。
  蘇州甚近,快馬加鞭,不到一日即可抵達,倒是無懼擠兌。然有手下報及風及時在漕運渡口大發銀子,實讓他氣憤不已,喝道:“銀庫已空,還有多餘閒錢發銀子!?”找得萬青雪直奔渡口。
  萬青雪一夜醒來,亦覺奇異,為何北方弟兄氣難消,南方弟兄卻歡天喜地?故決心想弄清楚。
  兩人奔到渡口。果然見得風及時擺著一長桌,十名弟兄不斷填寫姓名並撥銀兩,其外圍則擠滿漕運弟兄,個個臉露貪婪。
  左海瑞見狀嗔喝:“風及時你好大膽,吃裡扒外麼!”迫開眾人,大步行來。
  萬青雪跟在左側,冷道:“是啥回事?怎只南方弟兄能領銀子?北方弟兄喝西北風麼?”
  風及時拱手道:“不,聖爺規定,南北弟兄皆能領銀,每月三兩薪,直到安頓妥善為止。”
  北方弟兄聞言已譁然,萬青雪怔道:“有此事?我怎未聽過?”
  風及時道:“消息是傳出去,聖爺且特別交代,誰知竟未傳到您手上,可能半途出事了。”
  左海瑞喝道:“鬼扯,我豈有傳此命令!”
  風及時道:“是左仲儀聖爺傳的……”
  左海瑞怒斥:“聖爺只有一個,就是我!”一掌打去,勁風掃得桌倒椅翻,嚇壞眾人。
  風及時仍想解釋,左海瑞怒道:“不必多說,把他押起來,虧空公款,還敢如此囂張!”登見兩名手下抽刀押人。風及時已得暗示,故毫不反抗,暗嘆一聲,隨他去了。
  然南方漕幫弟子已心慌,有人急道:“聖爺發我們銀子,否則我們過不去了……”一幹人頓時乞求。
  左海瑞冷道:“北方弟兄無銀,南方弟子豈能發銀,全數給我收回來!”
  此語方出,又自引起譁然,領得銀子著急抓口袋,不肯交出,北方弟兄更想迫其交出,情勢變得詭異。
  風及時看不過去,說道:“弟兄何必相殘,年輕聖爺早計劃妥,每人每月皆能領到銀,且安插落戶,照樣有工作,漕運沒了,還有海運,哪有背棄你們?’全是有心人挑撥罷了,千萬別上當……”
  話未說完,左海瑞怒掌再擊來,登將風及時打得口吐血絲,悶呃跌退,甚是狼狽,左海瑞厲道:“帶走,妖言惑眾,罪該萬死!”手下已將風及時押走。
  然北方弟子卻疑惑每月三兩銀,如此好條件到底是真是假?有人偷偷問南方弟子,皆是真的領到手,有的還被安插到錢莊,生計更快知,羨煞北方弟子。終有人道:“我們也要發銀,且安插落戶。”一人說,多人喊,終已起鬨。
  萬青雪暗付,有此條件安頓倒也過得去,若是真實,此趟反得似沒道理,已想查證。
  然左海瑞怎肯承認此諾言?且為否定而反對,喝道:“你們被騙都不知?庫金早已虧空,哪來銀子發放,這些全是左仲儀詭計,略施小惠,你們全把他當神了?漕運弟兄要脫困,只有打倒漕幫,搶回生意,那才是長久之計!”
  北方弟兄聞言終覺得收回漕運始為最終解決之道,畢竟庫金已空,拿什麼發銀?登又哄言支持左海瑞,直喊著打倒漕幫,搶回漕運。
  萬青雪暗付也對,庫金已空,根本無銀可發,弟兄喝西北風麼?當機立斷,道:“咱們搶回漕運,弟兄們,合力一博,勝敗全在此舉!”
  北方弟兄情緒已被激起,直喝打倒漕幫,收回漕運,一群群已跳上漕船,大戰在即。
  左海瑞連連吃驚,亦想有所表現,登時引隊在前,一路殺往漕幫地盤。
  萬青雪當然不落人後,喝得威風八面。
  聖幫漕船漸行逼近,殺氣騰騰。
  漕幫豈是省油之燈,登時掠陣以對,幸引運者是幫主潘如虎,及兩名小祖,黃象和劉玉誠,兩者較為理性,否則早已開戰。至於激進派石士寶和朱小全卻失蹤未現身,該另有任務去了。
  潘如虎總覺情勢有異,強力要求弟子自製,莫要引起暴亂,否則一開戰,死傷不說,漕運被接管,弟兄生計堪慮。大部皆能接受,唯小部分激進派則叫器不斷,潘如虎只好把他們排在最後方,免惹事端。
  雙方各調集百餘艘漕船,,于河對峙。潘如虎故意選得中央有處沙丘,將雙方隔開十餘丈,免擦槍走火。
  左海瑞大罕在境,姿態甚高,喝道:“漕幫欺人太甚,敢迫我交出漕運,斷我後路,今兒就是來討個公道,把骯權吐出來,雙方好說話,否則休怪我聖幫動武了!”
  萬青雪喝道:“漕運一斷,弟兄生計何顧?漕幫一向以仁義、濟弱扶傾自居;如此做,有失道義!”
  潘如虎道:“諸位可能誤會了,是聖爺自動放棄漕運,他想經營海運,雖是短痛,卻是長期利多,他且留了百艘船做為補給,我也同意,甚至收購貴幫漕船,也出高價,我也聽他說已安排貴幫弟兄後路,一切皆甚融洽順利,怎會落得如此局面?”
  劉玉誠道:“看是有人煽動,別上當,否則親者痛,仇者快,不妥不妥!”
  黃象道:“瑞爺臉現烏雲乃不祥之兆,自個得小心為是。”原想說有血光之為,然總覺太嚴重,故改了口。”
  左海瑞仍受不了,斥道:“本爺的命還要你算?一句話,不還來漕遠航權,立即開戰!”弟兄鼓譟不斷。
  萬育雪道:“只留百艘仍不夠,得全數恢復才行。
  潘如虎道:“貴幫聖爺已做安排,何不等他回來時再做洽商。”
  左海瑞斥道:“我就是新的聖爺,那個龜孫一輩子也回不來,還談什麼?”
  潘如虎道:“從未聽過聖幫用逼官奪權,奉勸各位弟兄先等左仲儀幫主回來再做定奪,五千弟了每人每月三兩銀,連漕運弟兄都流口水,竟然不要?不知諸位在想什麼?”
  聖幫弟子喝道:“那是騙局,庫金見空,根本發不出來。”
  潘如虎道:“會麼?儀爺能耐,連億嘉票號都被收買,怎調不出這些銀子?別被煽惑了,多想想,腦筋清楚的想,頂多等個幾天,為何不等?”
  左海瑞怎肯讓對方口口聲聲仍稱左仲儀聖爺,壓根不承認自己地位,且暗中批評自己是煽惑者,不禁怒氣大熾,厲道:“你可是不認我,別怪我下手無情,弟兄上!”猛地欺前,即已動手。
  潘如虎見狀,掠身而起,攔入於沙丘,冷道:“你一回來即搞得杭州烏煙瘴氣,我為何要承認你是聖爺?”決心抗衡於他,一手龍蛇掌耍得刁鑽無比。他武功源自烈九蛟,原以蛟鞭為兵刃,然練得熟穩後,已化鞭為掌,雙手咻咻閃動,已達出神入化地步。
  左海瑞雖是怒極而發,然他終年養尊處優,功夫練了一定層次後,並未再尋求突破,一式搏浪掌法始終未若左仲儀尋求變化,已達破浪或斷浪虛無之界,其招式劈來雖猛,卻難敵龍蛇掌變化莫測,硬被擋了下來,迫得他雙手生疼,悶苦於心,暗詫道:“這傢伙武功何時精進至此?”豈肯落敗象,大吼一聲好功夫,復又連避數掌,並喝道:“萬舵主快殺了這群敗類!”
  萬青雪見已臨地此地步,不戰又能如何,終喝令手下進攻,自己則撲向象和劉玉誠,一路“冰是無極拳”既猛且烈,打得呼呼生冷,氣勢不凡,他原是二代元老,跟過者聖爺打天下,武功底子高過左海瑞,施展開來倒讓黃象、劉玉誠不敢輕視,全勁以對。
  然以二敵一,兩人總佔便宜,尤其黃象對易經研究甚深,瞧其拳路和易象有關,倒也邊鬥邊窺,喃喃說道:“前輩這次是拳原是天罡吧?您是覺得自己名字有個“雪”字,總覺武功該冷些,故才刻意混入“冰功”,讓招式多幾式變幻,至於“無極”又是易象之首,當是由九宮變八封反四象再化兩儀進而變太極,始反璞歸真為無極,練得毫無破綻,厲害!”
  萬青雪怎知對方研究易理如此之深,自己練功手法竟被瞧個清楚,實不是滋味,喝道:
  “打鬥即打鬥,說那麼多作啥!”招式一變,無極幻化,變成棍棒般拳拳敲下,迫得黃象險象環生,他且又說道:“此棍應是八卦骨,可劈六十四道吧?”
  萬青雪喝道:“六百四十道也行!”暴拳打來,黃象終栽地面,欸呢疼叫。
  劉玉誠見狀吟了一詩:“秋風落葉斷馬蹄,冰雪飛月掛牛角!”將軍掌掛若牛角,登把萬青雪逼開,救得黃象脫困。
  雙方陷入膠戰,一時難分勝負。
  然兩幫漕船卻漸逼漸近,有入已砸石射刀攻擊對方,眼看一場血戰即將展開,實非潘如虎所能預見,然現在縱使下令撤軍,恐也不易煞住漕船,情非得已,終下令:“用火攻,倒油入水,阻斷通路!”
  漕幫弟子得令,抓來油桶倒入水中,再引燃火勢,轟地一響,一條火龍穿天,迫得聖幫弟子煞船暫阻,無法越火池一步,嗅怒中,又是石塊木頭飛砸不斷。
  左海瑞拼紅了眼,怒喝道:“只會玩此卑鄙手段麼?”兩掌劈去,又喝手下:“強行通過,損失一艘又何妨!”然喊得老半天,無人敢闖。怒極下,放棄糾纏潘如虎,身形一掠,撲向船頭,雙掌開攻,打得水花四濺,終劈出五丈寬缺口,自行當先闖關。
  聖幫弟子一陣吆喝,調船欲衝缺口。
  情勢又見緊張,且見雙方互有欸叫傳來,恐已受傷。
  潘如虎暗嘆,看來當真得速戰速決,先擊退左海瑞再說。
  待要掠去之際,忽聞南方一陣轟聲,震耳欲聾,嚇得雙方怔楞當場,心神未定之際,又是一陣轟雷貫耳,左例百丈處衝起水注足有十餘丈高,有的且濺及人群,嚇得泰半弟兄撲倒艙面,以為天崩地裂,大難臨頭。
  潘如虎巧心,乍見水注,知官船已至,且砲轟附近以止戰,暗道來的甚巧,趕忙喝令手下快退,漕幫弟子終調船退去二十丈。
  左海瑞亦發現官船已至,知再戰下去,恐得全數坐牢,不得不下令撤退,聖幫弟子悴然而退。
  萬青雪不知該喜該悲,喜者終不必傷亡,悲者當真搶不回漕運經營權?怔楞中,黃象一掌撥退他,續道:“前輩應多多問及年輕聖爺,他當真是天才,光是整朱亮功一役,即賺進近千萬銀,怎會發不出銀子?那必是他另有計策,知否?”
  萬青雪冷道:“不知。”然心頭卻有了疑惑 連敵人都如此恭維,忒也不易。
  劉玉誠道:“左仲儀是個君子,他讓出漕運,是為了漕幫,還有跑單幫小船戶,其心仁慈,你怎不等幾天,親自和他談談,定有了解。”
  萬青雪冷道:“聖幫事,不必你們管!”
  黃象笑道:“怎敢管,只是官船來了,咱得裝出化武操兵、友善狀態,否則兩幫鬥毆,定吃官司,若落個叛軍罪名,當真到邊疆充軍了。”
  萬青雪自知規矩,故作幾聲乾笑,冷道:“遲早還要分高下!”掠身而退,守在船頭,要受傷的弟兄藏於後頭,莫讓官方發現。
  左海瑞冷道:“今日算你們走運,下內恐沒那麼運氣了!”不想多談,下令操練,弟兄故作划船疊物,井然有序,哪像在戰鬥。
  原是江湖規矩,在城區,只要大批人馬械鬥時,若官方現身,在無法脫身下,只好裝做互相操兵以避麻煩。當然此得在傷亡甚少前題下,否則仍需拼命逃離,只留屍體,落個死無對證情況。
  官船已慚漸逼近,雖只十數艘,卻載滿火槍兵,且岸上亦集結千人以上,畢竟兩大幫派火拼,不派大軍鎮壓,恐難奏效。
  親自引隊乃直隸總督李衛,他早從出仲儀口中得知漕幫兩幫可能火拼,故隨時注意變化,今日果然見及氣氛不對,登往河督顯瓊處調遣大軍以備不時之需,誰知剛出來即發現雙方幹上了,迫之不及下,先開砲阻止,終也奏效。
  李衛暗道河督顯綜未至,他乃有名顧鐵頭,且是旗人,行事剛正不阿,見及火龍濤天,早就先轟死一群人再說,哪顧得讓戰亂擴大,幸自己顧及左仲儀所言,聖幫弟子只是一時受益,因此而賠命,甚是不值。自己一向亦是疼惜忠貞之士,故騙得顧瓊待在府中,看管可能更大變動,小小漕運交予自己處理即可,顯綜竟然答應,倒省了不少功夫。
  官船逼近二十丈處方停止,雙方首腦皆拱手拜禮。縱左海瑞目露不飛,仍說是例行操練,燕非戰事。
  潘如虎則笑道:“操練過火,雖有些爭執,但並不礙事。
  漕、聖雙幫弟兄互作善意狀,但動作總僵硬。
  李衛冷道:“操兵麼?大老遠趕至此操兵?還點了火龍?想造反麼?還有萬青雪,你原在北運河,怎回到南方操兵?看是回來造反吧!”
  萬青雪雪乾聲:“聖幫已撤去北運河業務,故返回南方,如此而已。”
  李衛冷道:“最好是如此,否則麻煩大了,別以為官方皆是後知後覺,左海瑞你不是退出聖幫,怎又回來操兵?想造反麼?”
  左海瑞道:“原聖爺已失蹤,我回來接位。”
  李衛冷道:“看是奪權吧!”
  左海瑞冷哼,不想回話,官方走狗,只會狐假虎威,不屑與他交談。
  李衛冷道:“為我全不知,你煽動北方漕運弟子想奪權,一路廝殺至杭州,左仲儀根本不理你,照樣辦公事去,你為表現威權,故意鬥向漕幫,其一切都在遂行私慾。當然,這是聖幫之事,如何鬥如何爭,我管不著,然在我地盤上放火殺人,集眾鬥毆,那分明就是向我挑戰。話說在前頭,下次再發生此狀況,一律抓起來審罪,且撤消漕運之權。別考驗我的耐性!”
  左海瑞冷哼,仍不想回話。
  潘如虎拜禮笑道:“一切誤會,下次絕不再發生,總督請放心,我將禁止漕船放火油,免生意外。”
  李衛道:“這還差不多,生意不好好做,專惹事,乾脆上山頭當盜匪,不也天天打得過癮?”
  潘如虎道:“我等一向安份守己,數年來不也相安無事,總督莫要誤解。”
  李衛冷道:“以前數年是沒事,我一來個月即搞兩把事,還想收拾寶親王,不知你們腦袋在想什麼?”
  潘如虎道:“一切誤會,總督網開一面,再給一次機會如何?”
  李衛冷道:“網是開了,可別自以為有剪刀可以剪破,大家都得遵守遊戲規則,否則我也混不下去,話已講明,諸位看著辦,還是那句話,別考驗我的耐性!”擺擺手:“一時辰之內,給我撤光!”這才指揮官船調頭而去。
  雙幫眾徒恭送官船離去百丈後,左海瑞冷道:“不交出漕運權,永遠沒完沒了!”亦下令撤軍,聖幫弟子走的甚不甘心。
  漕幫弟子不畏恐嚇,總有人說道要戰即戰,誰伯誰?
  潘如虎忙消音:“不准再挑起抗爭,一切待左仲儀現身再作處理。”
  有人說道:“要是他們不顧規矩殺過來,難道要等死?”
  潘如虎道:“官方正熱眼上,他不敢,若真有此事,也該回報我!”
  黃象道:“弟兄應知,那是左海瑞奪權,待他下台,一切自可平安,且我算準他不久即會下台,吃癟日子不會太久。”
  漕幫弟子對其相術多少信任,終忍下來。
  潘如虎嘆息道:“希望紛爭早日過去,否則已近秋季;生意再做也沒幾月旺季了。”
  旺季撈不到,淡季準變成疲幫,弟兄日子可苦了,遂又催促弟兄儘快趕工,一切紛爭始暫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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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伏 刺

  法醒大師和理親王弘皙於運河南岸附近高樓瞧得兩幫互鬥。
  高樓原是觀月酒樓,兩人包下最高層,居高臨下觀戰,視野頗佳,且可暢飲美酒,妙哉。
  弘哲笑道:“鬥的爽快,可惜末真正打起來,下次得找機會把李衛調開,這碼戲上演的才夠精彩。”
  法醒笑道:”另一齣戲更精彩。”
  弘皙不解:“何戲碼?”
  法醒終露邪意:“可見著漕幫缺了兩個激進份子?”
  弘皙道:“石士寶和朱小全?””
  法醒道:“正是。”
  弘皙道:“他倆好戰,不能參與,怎夠精彩?”
  法醒道:“好戰份子怎會脫離戰場,他們溜到另一地方胡搞去了。”
  弘皙道:“哪裡?”
  法醒道:“北京。”
  弘皙道:“北京?北京有何好戲?鄂龍?還是北京幫?”
  法醒道:“都不是,他們做的是反清復明最終目標。”
  弘皙詫道:“他們要行刺皇阿瑪?”
  法醒額首而笑:“小聲些,隔牆有耳。”
  弘皙雖壓低嗓子,卻全身繃緊:“他們要行刺皇阿瑪,我們卻在這裡?得快快回去護駕。”
  法醒道:“那樣豈非前功盡棄。”
  弘皙道:“怎講?”
  法醒道:“一切都在我安排掌握之中。”
  弘皙更詫:“你安排行刺皇阿瑪?”
  法醒笑道:“你不是嫌他太長命?且時好時瘋,又不傳位予你,那何不早日將他料了。”
  弘皙乾聲道:“想雖如此想,但做又是另回事…”
  法醒道:“無毒不丈夫,反正行刺雍正也非首次,且我們只是避開,嚴格說來跟咱完全無關。”
  弘哲低聲道:“說說看,到底計劃是啥?”
  法醒道:“那個黑賊盜走你的秘詔,恐也同時盜走乾清官秘詔,引來粘桿處追殺,連李衛亦樣自出馬,京城勢力頓減一半,我突有念頭上身,何不將計就計,將李衛、冷斷天、弘晝、弘歷等人絆在江南,讓京城更空虛,然後煽動反亂份子去收拾雍正,憑呂四娘、甘鳳池、朱小全、石士寶等人,實力亦算堅強,這一行刺,準能成功。”
  弘皙恍然,欣喜道:“好計,那老不死早就該亡!”然興奮中後有疑惑:“可是文覺國師仍坐鎮大內,他們能成功麼?”
  法醒道:“猛虎難抵猴群,他們這次必傾巢而出,實力超強,準能奏效。”
  弘皙帶點怔仲不安,又帶點興奮:“希望能成功,否則實在難熬……”頓覺不妥:“既然行刺,咱還在此,若皇阿瑪當真死去,帝位豈非被人搶走?咱得快快回去。”
  法醒笑道:“不急,太早回去,落個陰謀纏身,且不出手相助又不行,至於現在,時機倒是差不多,處處跟著朱小全等人屁股走,準最恰當,放心,一切在我掌握之中,只要你秘詔在手,一切自無問題。”
  弘皙摸摸胸口:“我隨身攜帶,隨時可走。”
  法醒領首:“好極。待咱另作安排後,再往北京出發。”
  弘皙道:“尚要安排何事?”
  法醒道:“纏住弘歷,只要他不能回京,一切搞定!”
  弘皙興奮異常,拜禮道:“多謝師父鼎力相助,事成之後,國師必由你來執掌。”
  法醒笑道:“屆時再說,目前你仍得不動聲色,保持常態,然後慢慢移返北京,至於弘歷,派得手下先是阻攔,後則全力狙殺,讓他回不了京城。”
  弘皙當然唯法醒馬首是瞻,一切讓其處理調度,自己落個輕鬆,皇帝夢一圍圈套在頭上,無比舒爽。
  弘歷、左仲儀怎知法醒有此計劃,仍悠哉前往上海造船廠。
  一路上弘歷大獻殷勤,弄得青逸飛好生困窘,然青逸飛亦想及對策,只要弘歷賞茶賜酒,亦或談論風花雪月之時,必定拉著左仲儀一併享用,縱其有意避開,青逸飛則裝頭疼肚,反正在船上,左仲儀能躲到哪?在得知帳房頭疼,總得過來瞧瞧,終把他給絆住。左仲儀不得不暗付對方不解風情,青逸飛哼哼幸災,倒也報得小小冤仇。
  弘歷縱覺不能盡興,然能照顧美女,亦是樂事,他樂此不疲。
  然次日一早,已抵上海,弘歷只好收斂奔放感情,得分點心在考察上,青遞飛方重負稍減。
  造船廠一向臨海,故船支可直接抵達,行及黃浦江口時,終見寶興船廠竟然佔地十數頃,一次同時可興造十餘艘大小船支,規模龐大。
  弘歷目光一亮:“好個造船廠,竟然比官方大一倍,左爺生意實是了得。”
  左仲儀道:“官方若重視,民間豈比得過。”
  弘歷笑道:“那也得有技術才行。”
  左仲儀道:“其實大同小異,咱下去瞧瞧吧!”
  眾人遂下船,廠長知聖爺到來,親自迎接,眾人得以清楚參觀。弘歷瞧得眼花撩亂,光是一艘巨船即得動上數百名員工,偌大船廠,少說亦有數千人之多,其中又分木工、鐵工、技工、飾工等十數部門,各種作業範圍,有條不紊。
  青逸飛瞧得暗嘆不已,自己一直待在錢莊銀樓,原以為大商場即是數間店舖連在一起,然怎知另有數百間甚至數千間寬廣店舖之工廠?那種龐大,宛若置身巨海中,一股接近偉大崇拜之心油然而生。
  小德子亦逛得頭昏眼花,詫喜說道:“實進入深山叢林,這峰一過又來一峰,此崖越過另有一崖,大大小木穿滿林!”
  左仲儀道:“閩廣船廠更大,恐得逛上大半天。”
  小德子詫道:“那麼大?難怪你想發展海運,原是有備而來!”
  弘歷笑道:“經營如此巨廠,得有真本事方行。”瞧著種種規格樣船,已抵一平底船,不解道:“船底為何有平尖底之分?”
  左仲儀道:“這艘是江南海船,亦稱沙船,由於江海接通,水底多沙,故吃水不能太深,且以平底為宜,其可行可泊,縱稍有擱淺亦無礙,甚便於近海洋行駛。”
  弘歷道:“沙船又比漕船大了。”
  左仲儀道:“當然大,漕運于沙嚴重,怎能行大船,沙船一趟三幹五百石,足雙漕船多數倍,利潤自來。”
  弘歷有了概念,遂又前往一艘似臉盆形狀怪船,道:“這船又何名稱?總不會稱大險盆吧?”
  左仲儀道:“叫三不像,不像船、不像盆、不像舶板,浙海管它叫蛋船,亦能過沙,反正各頭皆可停泊,甚是言論”
  弘歷笑道:“名堂真是不少。”隨又行往最巨一艘,足有數層樓高,道:“這鐵定是海中巨艦了?”
  左仲儀道:“正是,其是尖圓底,得下龍骨,以前三段大木撐之,細則如腿,粗則如腰,甚至多人合抱,近年技術改良,有的部位可用鐵桿代之,省了不少麻煩,此船專走遠洋,故洋商亦有訂購。”
  弘歷道:“用之於水師如何?”
  左仲儀笑道:“當然行,但恐得官方自行設廠,寶興訂單已至明年秋,恐不易出貨。”
  弘歷道:“生意那麼好?”
  左仲儀笑道:“主要是技術尚可,穩固耐用、交貨準時換得的信用。”
  弘歷笑道:“看得出來。”
  左仲儀復帶領參觀桅杆處、製槳處、風帆處……,總讓弘歷、青逸飛、小德子贊嘆不已,地聖幫商業體系由衷欽佩。
  弘歷感觸甚深:“國家若能以此有系統經營,何思百姓吃不飽?我看一個個都得變成小富翁!”
  小德子道:“看來奴才得改行了。”
  弘歷笑道:“那就留在此吧,和左爺學點技術。”
  小德子登時搖頭乾笑:“說著玩的,奴才天生就喜當奴才,伺候爺身邊,是奴才一生最大榮幸。”
  弘歷笑斥:“真是奴才!”
  小德子滿心歡喜受之。
  左仲儀不禁想及忠心耿耿之丁幻,幸好總覺他奴性少些。
  青逸飛亦暗自爽斥一聲奴才,但覺這類人亦有可愛一面。
  參觀過後,弘歷心中有譜,今日不發展海運,明日將被淘汰,暗自決定回到京城後,總得向皇阿瑪建議,任左仲儀為特使,專門督導船運發展為是。
  左仲儀此趟除了參觀船廠,且另有任務,故在觀畢後,已帶往附近名為“珍品樓”之酒店,準備招待弘歷用餐,再則前往蘇州找那連日珍算帳,以期反攻杭州。收拾左海瑞,平復此亂。
  待至珍品樓臨海廂房,邊賞海景邊品佳看、醇酒,另有美女作陪,實是人生一大樂事。
  冷斷天依樣守在樓下,暗中保護寶親王,以防不測。
  左仲儀當然隨時小心翼翼護守,然在用餐過半之際,忽進來一二十上下綁著雙辮少女,她乃丫環之類專門伺候酒客之打扮,手提一罐陳年玉冰燒,笑道:“給爺點的酒送來啦!”
  左仲儀道:“有再點酒麼?”瞧向青逸飛:“誰還想喝?”又瞧向弘歷。
  青逸飛道:“我沒點。”
  弘歷笑道:“我也沒點。”
  那女子笑道:“是麼?那可能走錯房了,抱歉!”想退去。
  弘歷瞧其失望表情,一時不忍,道:“什麼酒,送來我瞧瞧。”
  女子欣喜道:“是花彫,爺定喜歡!”快步奔來,且將酒罐前送,“它可是本店員有名酒種喔!”又自欺前笑的更甜,然表情已異。
  左仲儀頓覺異樣,道:“花彫怎是用此圖罐?應是橢長形,拿錯吧?我來瞧瞧。”伸手欲接酒罐。
  那女子笑聲依舊:“不會吧,它確是花彫無誤,您瞧便是。”將酒罐一送,猝地右手一翻,閃出晶亮匕首,直往弘歷撲刺。
  此舉嚇壞眾人。
  左仲儀猛地迫掌擊酒罐,砸中那女子左腰,使她偏身;毒匕失準頭,然仍落落于弘左肩,小德子嚇壞欲撲卻來不及,青逸飛急推開弘歷,欸呀一聲,右臂挨得一刀。
  左仲儀乍急,厲喝:“敢傷人麼!”哪顧得對方是女子,照樣欺前,斷浪怒掌猛擊,打得女子悶吐鮮血,倒地不起。
  小德子撲人不著,面對窗口,復見數名黑衣蒙面刺客撲來,駭聲大叫:“窗口還有人……”拼命撲去,仍晚半尺。
  左仲儀再怒:“真是無孔不入!”殺機已起,赫見其撲若虎,動似狂龍,雙掌搗來無極霸勁,哪管四人齊攻,他已相準較前兩人胸口,往其胸脯打去,其速之快,掌勁之猛,已是天下鮮有敵手,情急拼命,殺手根本擋之不了,硬殺劈得口吐暴血,往側後方另兩位同伴砸去,砰地又是兩響,四人撞成兩堆,盡往水中砸去。
  冷斷天等人已知巨變,兵分二路,一往水域追去,一往廂房護來。冷斷天最是嗔恨敗類,方衝進門,見及弘歷無恙,寬慰不少,喝道:“護持王爺!”兩人搶至弘歷身旁,連青逸飛亦被逼退。冷斷天更惡那女子,管她是傷是死,照樣刺她數刀以取性命。
  左仲儀見及弘歷沒事,急往青逸飛奔去:“傷的如何?”見其手臂滲血,疼心不已,已撕開袖子,且拿出金創藥,替她敷去。
  青逸飛疼在肉裡,甜在心裡,直道:“沒關係,只是皮肉傷……”想耍手臂表示無礙。
  左仲儀道:“別亂動,得札了它。”想撕下衣角,青逸飛則拿出白絹巾,含情送去,左仲儀接過手,知拭藝品般小心翼翼包札。
  弘歷原想大事感謝青逸飛拼命相救之情,然突見左仲儀深情裹傷,及青逸飛款款相待,連那肌膚亦大方讓其摸去,遞出絲巾更是含情脈脈,至此他方知美女心有所屬,難怪縱使熱情相待,總少了某種感覺,屢屢邀她並肩同遊,她總是行前落後,顧左右而言它,原以為是少女窘情所致,豈知全是誤會了。
  佳人既有所屬,心情頓時酸楚落寞,一夜美夢盡被淋熄,暗嘆不已。
  小德子發現不對,急道:“爺您得快躲,刺客似未全部伏誅!”拉著弘歷閃至內角,始讓弘歷清醒,不敢再墜傷情,勉強提勁說道:“我沒事。”
  左仲儀原以為刺客再犯,備掌欲擊,但聞沒事,終稍放心,道:“實是遍處皆險,讓寶爺受驚了。”說話間,左手始終抓著青逸飛左臂不放,原是包札末妥,怎可棄手?見弘歷沒事,始收回右手打花結。
  弘歷瞧得更心酸,仍裝鎮定,急道:“青姑娘傷著了?”
  青逸飛笑道:“還好,不礙事。”
  弘歷歉聲道:“那就好,實是過意不去……”要是往昔,必定欺前疼傷,然事已至此,只有退讓了。
  青逸飛直道沒關係,弘歷只能歉笑以對。
  冷斷天觀察情勢後說道:“危機似已四伏,寶爺應跟屬下回杭州,免生意外。”
  弘歷已失美女,心情低落,遂同意回去,連準備去海寧探身世一事也免了。
  冷斷天拜別左仲儀,道:“船廠已參觀完畢,寶爺將返,左爺是否同行?”
  左仲儀道:“你們先行一步,我另有事務待處理。”
  冷斷天額首後已指示護著弘歷離去。
  弘歷縱使心酸,仍擠出笑容:“青姑娘,多謝一日夜招待,來日再還!至於左爺,咱杭州再見!”小德子亦拜禮謝。
  左仲儀、青逸飛含笑送至門口,弘歷等人始匆匆離去。
  青逸飛心神為之舒爽:“好啦,終於解脫了!”瞪向男人,喝道:“你好壞,竟敢想把我送給別人。”
  左仲儀道:“哪有,只是招待友人而已。”
  青逸飛喝道:“啥話,我又不是交際花!”
  左仲儀道:“想哪去?你若是我妻,客人上門,不去招待麼?”
  青逸飛一楞,斥道:“那也不能逼著我並作堆!”
  左仲儀道:“有麼?陪他也是應該,是你心結有問題。”
  青逸飛斥道:“你才有問題,明知他在追求我,還免費贈送?看我如何修理你!”
  左仲儀嘆息:“同情一下又如何?沒看他走得傷心,必定難過得要死。”
  青逸飛斥道:“愛情豈能施捨?現在不了結,難道要等他深陷無法自拔再了結?越想越氣,嘎聲大喝:“可惡!枉我跟你東徵西討,吃足苦頭!”出掌即想教訓。
  左仲儀欸呀 聲拔腿即逃,躲得一掌後黠皮之心已起,道:“你剛才說什麼……“竟敢把我送給別人”?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青逸飛暗詫說溜了嘴,惱羞成怒:“誰是你的人,給我回來!”追殺更猛。
  左仲儀直往岸邊逃去,捉弄笑聲不斷,待奔及兩裡,已被揍得三數拳,青逸飛總算氣消,追著只是好玩,感情交融不斷,甜蜜上心頭。
  濃情中,青逸飛忽見一艘豪華巨船,船首插著風向球,正隨風旋轉,雖不起眼,她卻驚詫:“是劉吞金的船?”
  左仲儀這才留意,見得船頭雕有潛龍,正是當年劉吞金特別訂製,道:“不錯,潛龍號,是他的船。”
  青逸飛喜道:“劉吞金在此,那她女兒光霞定也在附近了,咱去找她!”
  左仲儀嘆道:“如何能找,找到又能如何?”
  青逸飛道:“向她說清楚啊!”
  左仲儀道:“能說什麼?”
  青逸飛一楞,這才想及能跟劉光霞談的只是婚約,否則一切總是假,自己決定跟著他,難道還要容下劉光霞?縱使頗為同情她遭遇,然想及共事一夫,已然猶豫。
  左仲儀道:“走吧,連劉吞金也不必談,他早已和左海瑞串通,談也是白談。”垂頭喪氣走人。
  青逸飛追上,道:“劉吞金是恨你,才會做出此舉,誤會解開,自然沒事。”
  左仲儀道:“解得開麼?”
  青逸飛道:“劉光霞也夠可憐,我可以考慮……”掙扎中似乎同情戰勝感情,然想開口,又覺感情應是獨享,仍未克服心靈障礙,到嘴的話又縮了回來。
  左仲儀還是不想提,道:“走吧!以後有機會再說,悶在這裡難辦正事。”
  青逸飛掙扎未斷之下,只好跟去,滿腦子仍是劉光霞可憐身影。
  兩人選了路子,直往蘇州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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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反 搗

  數十裡,末至傍晚已至。
  待探及寶祥錢莊蘇州分舵,位於北街最繁華地區,生意依然門庭若市,瞧不出任何反叛鬥爭緊張情勢。
  青逸飛道:“難道聖幫弟子都投靠左海瑞了?”
  左仲儀道:“未必,但聖幫是商事體,不若江湖幫派,只要聖爺換人,他們必追隨,至於目前此種狀況,他們只有靜觀其變,如此將讓聖幫因掌門轉移之損失降至最低。”
  青逸飛道:“難怪聖幫歷久不衰。”
  左仲儀道:“至於護幫弟子,大概皆跟著左海瑞下杭州,故顯得安定,也有可能是舵主封養廉被囚,連日珍已掌握一切,該除的是他。”
  青逸飛道:“現在去算帳?”
  左仲儀道:“不!入夜再說,否則引起恐慌,甚不妥。”
  青逸飛隨他安排,道:“聽你說連日珍是左海瑞妻子小叔,他因此倒戈,那他妻子是否涉嫌?”
  左仲儀道:“不清楚,不過那已不重要,男人之爭,一向不喜牽涉女人,尤其是老弱婦孺。”
  青逸飛原想斥他輕視女人,然聽其後句乃同情女者,終忍下來,道:“當左海瑞妻子必定很可憐。”
  左仲儀嘆道:“又能如何?全是男人拖累了。走吧,先找地方休息。”終在附近祥寶客棧住下。
  左仲儀閉目養神,青逸飛則覺身上汗臭不舒服,偷偷躲在隔房淨身洗澡,縱有門窗隔開,然想及其薄如紙,萬一被推開或掉落,豈非走光?故總帶著窘澀冒險心情眾之。及至洗畢,未見男人動作,忒也失望,暗道千聲掃興,走出來瞪眼道:“換你洗啦!”逕自取水去了。
  左仲儀一楞,難道忘了提水引她不快?登時乾笑:“我來提,我來提!”搶著木桶取水去了。
  青逸飛呵呵笑起,暗罵一聲呆頭鵝,但覺春情上心,體態發熱,多麼希望愛滋潤,但看來今夜仍守空閨了。
  左仲儀家教甚嚴,縱使曾遊戲風塵,然那只是放逐時段,在正式接掌聖爺後,又怎敢亂來,故對感情反倒內斂許多。
  待他取水回來,始發現木桶另有溫水,詫道:“你早提了?”
  青逸飛瞄眼:“怎麼,不敢用?難道要我幫你洗澡?”
  左仲儀頓窘:“不必了,我自己來,”趕忙把門帶上,始敢寬衣解帶。
  青逸飛東張西望,暗道:“這麼神秘?鎖的密不透光。”想捉弄,又覺不敢,只好放棄,自行向店家點得晚膳,待左仲儀洗畢出來,晚膳已送來,兩入含情帶笑,共進佳肴,事後瞧瞧天色已晚,始再往寶祥錢莊行去。
  連日珍未認出左仲儀,見其穿著且美女作伴,應是公子哥兒,數目總是不少,隨即拱手相迎,笑道:“公子貴姓,在地人麼?不知貴寶號經營何行業?”
  左仲儀道:“跑船的。”
  連日珍笑道:“準,跑船正是熱門行業,定賺了不少,要寶祥替你辦理存款或匯兌業務麼?”
  左仲儀道:“是想,但有人介紹封養廉,他人呢?”四處張望,只見四名護莊保鏢,並不礙事。決心先探分舵主下落再說。
  連日珍笑道:“他辭職回鄉了,業務由我接管,必服務更佳,爺大可放心。”
  左仲儀道:“怎回鄉?他是道地蘇州人!”
  連日珍暗詫錯言,然靈機一轉,笑道:“不,蘇州是他第二故鄉,他原是長安人,六歲始到蘇州,現退休,總得回老鄉一趟。”
  青逸飛道:“可有親人在此?”
  連日珍道:“全數搬走啦,爺可要失望了。”
  左仲儀嘆息:“那該如何是好……”
  連日珍笑道:“公子放心,有關銀兩匯兌,在下必能勝任,且手續優惠,寶祥已是老字號,您該放心。”
  左仲儀道:“就是老字號,才想到要來挖角。”
  連日珍一楞:“挖角?卻不知貴寶號?”
  左仲儀道:“也是寶祥!”
  連日珍道:“怎可能,寶祥全國只此一家,且專用招牌,無人敢冒用。”
  左仲儀道:“難道你看不出,我才是寶祥真正老闆!”
  未提不知,經此一提,連日珍越瞧越覺心虛:“你是!?”
  左仲儀道:“寶祥老闆,就是這裡的主人?”
  連日珍雖驚詫,卻也未被唬住,冷笑道:“原是找碴的,把他趕出去!”手一揮,護衛迫近。
  青逸飛冷道:“不要命麼?連老闆都認不得?”擋在前頭。
  左仲儀動作更快,猛地一探手,欲扣脖了,連日珍駭然欲閃,卻無法走脫,詫道:“你是聖爺?”話未說完,脖子已被扣住,脹得面紅耳赤,無法回話。
  眾守衛見狀詫楞當場,不知所措,伙計亦僵若木雞,瞧著這位不速之客,幸無客戶,否則早已嚇跑。
  左仲儀冷道:“我一生最恨叛徒,你卻偏偏當叛徒,還把封養廉弄到哪去?他若死了,你也得賠上一條命!”
  連日珍吱吱晤晤,仍不能言。
  左仲儀丟下他,冷道:“說吧,封養廉在何處?”
  連日珍撫著咽喉喘得喘氣後,突又往後逃去,並喝道:“他根本不是聖爺,快拿下他,聖爺是左海瑞……”守衛仍在掙扎。
  左仲儀管道:“還想逃?”掠身追去,連日珍早有防備,反手一掠,森亮匕首刺出,直取左仲儀心窩,想一擊奏效。
  誰知左仲儀武功通玄,待他刺出之際,欺身閃斜,右手指勁一彈,鏘地一響,匕首斷成兩截,連日珍駭極欲逃,左仲儀探手若刁蛇,登時扣住其腕脈,真勁一貫,連日珍悶疼呻吟,已被拖回,急道:“還不出手收拾敵人麼?”
  左仲儀拿出聖爺弱碧綠九龍寶戒,套於手指上,冷道:“可認得此物?”
  過衛和伙計見物證詫,登時拜禮,直道聖爺。
  連日珍詫道:“你當真是左仲儀?”見大勢已去,不再反抗,只恨自己運氣差。
  左仲儀安撫守衛及伙計,笑道:“沒你們事,只不過有人造反而已。”眾人直應是,不敢吭聲,左仲儀再問連日珍:“封養廉安在?”
  連日珍道:“被囚在“瑞勝堂”。”
  左仲儀道:“哪來瑞勝堂?”
  連日珍道:“是瑞爺新購的……”
  左仲儀截了他穴道,放開腕脈,道:“杭州可傳話支援銀子?”
  連日珍道:“傳來了,已撥三百萬兩應急。”深伯責備:“是瑞爺意思,我也是被逼的……”
  左仲儀道:“現在多說無益,若封養廉完好如初,還能留你一命,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連日珍急道:“他還活著,真的!”
  左仲儀道:“走吧!見了便知。”連日珍依言而去。
  青逸飛急道:“可是錢莊誰來掌管?”
  左仲儀挑得看來較老實之守衛,道:“你叫啥?守得住麼?”
  守衛道:“小的賈慶元,是小頭領,守得住。”
  左仲儀道:“那好,守穩了有賞,每個都有賞。”
  賈慶元道:“可是若另一個聖爺來了該如何?”
  左仲儀道:“聖爺只有一個,戴戒指這個,其他都是假的。”
  賈慶元道:“可是外面有的漕運弟子不這麼認為,爺可要小心應付。”
  左仲儀道:“他們只是受益惑,我且每月發放三兩銀,有何不好?遇上了勸勸他們回頭。”
  賈太元及眾守衛伙計應是,腦門仍是一片空白。
  左仲儀不想耽擱,和青逸飛押著連日珍往瑞勝堂行去。
  兩人並未躲閃小巷,已引得聖幫弟子注意,在發現連日珍似被押著而行般,漕運兄弟已覺不妙,登杏奔相走告,想營救人質。
  左仲儀仍是不理,直接押往城東瑞勝堂。
  十街之隔,轉眼即至,瑞勝堂的確富麗堂皇,霸氣已極,見之即知野心。
  左仲儀剛走近門,已見四名護衛攔來,冷道:“聖爺不在,請回吧!”原是另聘蘇州護衛及漕運弟兄,未能認得聖爺。
  連日珍急道:“他才是真的聖爺,快開門,請夫人出來。”目前唯一可救助者,恐只有自己姪女品潔了。
  守衛聞及另有聖爺,一時已迷惑,左仲儀顧及封養廉性命,心想爭一分是一分,不想多作解釋,伸手彈勁,點其穴道。押人而入。
  守衛怔叫著:“有人闖進來啦!”另一守衛叫著:“是聖爺,呃年輕聖爺。”
  左仲儀、青逸飛伯護衛越聚越多,已採迅雷不及掩耳手法,直衝內廳,一路製住十數人後,終抵風雲閣,忽見一四十上下,風華已老之中年婦人,她迎體以待:“聖爺麼?”
  左仲儀見人亦拜禮道:“嬸嬸麼?”
  那人正是左海瑞之妻連品潔,雖近中年,風華卻不在,臉面已浮現風霜皺紋,顯然未受照顧。青逸飛但覺左海瑞待她甚刻薄。
  連品潔道:“小叔惹了何事?海瑞或勝超又惹何事?”
  連日珍急道:“我是無辜的,全是瑞爺迫我,才演變至此。”
  連品潔嘆息:“他總是野心勃勃不肯安分,聖爺可饒過我小叔?”
  左仲儀不忍,道:“只要把封養廉放出來,我饒了他。”
  連品潔轉向連日珍道:“還不快放人!”
  連日珍急道:“他關在此處秘牢,你知在哪,放了就是。”
  連品潔詫道:“怎會在此?”
  左仲儀道:“秘牢何在?”
  連品潔道:“不清楚,不過東廂房後院常有異聲傳出想必是在那頭了。”
  左仲儀二話不說,掠身而去。
  連日珍見機會到來,頓時想溜。
  連品潔道:“溜到哪去?還不認錯!”
  青逸飛冷道:“聖幫弟子遍天下,你走不掉,何況左海瑞也未必罩得住。”
  連日珍掙扎中,終停步嘆息:“也罷也罷!”知大勢已去,保命要緊。
  左仲儀經驗豐富,甚快找到秘牢,四名守衛把關,輕易可制伏,往裡頭行去,已見鐵柵一位身著青袍,年約五旬,頭髮稍斑,儀態卻如高官宰相之剛毅男子,他雖受囚,卻仍挺立,一副悠然不迫模樣,甚是鎮定。
  左仲儀乍見此人,知是封養廉,立即拜禮:“廉叔麼?”
  封養廉乃是左海瑞提拔,經商能力甚強,故坐上蘇州總分舵主,甚受重用,他曾在杭州工作,當年左仲儀只七歲,左海寧常帶他上錢莊,故識得封養廉,在父親要求下,稱得聲廉叔,左仲儀始終未忘記,十數年未見,仍引用此稱呼。
  封養廉乍見來人,且聽其呼喚,記憶奔捅而出,終想及靈眼高鼻的小傢伙竟然長得如此英挺,激動道:“儀少爺麼?呢,應該叫聖爺了,好久未見,近二十年了吧?”想及往事,兩眼盈淚,他直把左仲儀當義子,當然見子生情。
  左仲儀道:“因為剛接聖幫,太忙了,否則早該來拜見您老人家。”
  封養廉道:“能來就好,否則我可抱憾終身了……”拭去淚水,強忍莫再滲流,“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差點不認得啦!”
  左仲儀笑道:“遲早要認得!”甚快解去鐵鎖,放出對方,道:“養義哥好麼?還有甜甜妹呢?”封養義為其子、封甜甜為其女;現皆長大,左仲儀頗懷念當年共同戲耍,尤其雀斑甜甜,最喜歡拉她小辮子。
  封養廉笑道:“還好,養義也在聖幫工作,是本行,娶了妻子,還算認真,至於阿甜可牛了,她喜歡藥材,深山險崖處處去,一年到頭不見幾回,我說聖幫藥材多的是,她就是喜歡自己採,尤其治發藥,最是用心,結果我的發還是灰的。”
  左仲儀笑道:“大概伯禿頭吧。”當年每扯一次,甜甜妹叫一次:“別扯啦,再扯就禿頭了。”想來叫人莞爾,“有機會該見見他們……”
  封養廉道:“改天再說,您既親自來,聖幫總也出事,得先辦。”
  左仲儀不敢耽擱太久,外頭仍有心上人,遂道:“好吧,改天再聊,咱先出去,連日珍已被我押來,幸好您未受傷,否則他可麻煩了。”
  封養廉道:“出去看看。”
  兩人始往外奔去,直抵風雲圖。
  連日珍見得封養廉,已低下頭,不敢正視,青逸飛終也安心。
  封養廉則剛正斥責:“日珍你倒毫無原則,說反就反、置聖幫于何地步?實白養你十幾年了。”
  連日珍低聲道:“我一時權迷心竅,方做出此事,尚祈見諒。”
  連品潔乞聲道:“廉叔你原諒他吧,他已悔改了。”
  封養廉道:“我只斥他為人不忠不義,懲罰一事,無此根限,聖爺自會處理。”
  連品潔乞憐求著,左仲儀不忍,道:“錢莊工作是保不了,畢竟他再回去,如何能服眾?支個五百銀兩,自行去謀生創業吧!”
  此已是最輕處罰,連品潔道:“小叔還不快道謝!”
  連日珍兩眼含淚:“多謝聖爺:”差點下跪。
  左仲儀道:“不必謝了,自個好自為之,莫要再犯錯誤,否則連你後代皆會受累。”
  連日珍額首應是,不再多言。
  左仲儀隨即轉向連品潔,道:“大叔犯的事,恐較嚴重,勸得回來麼?”
  終換連品潔感傷道:“如何能勸?他要是聽話,也不會落得今日局面,做他妻子者,只有認命了。”連保丈夫一命也不敢開口,畢竟叛幫一事,唯一死罪,如何能再逼聖爺,只有聽天由命了。
  左仲儀嘆道:“希望能挽回……,勝超呢?”
  連品潔道:“不知怎麼,和劉幫在吳汲口弄個布莊,這幾天忙得緊,也來不及問他到底是何用意,畢竟他不是做小生意之人。”
  左仲儀當知左勝超個性,暗道:“難道和劉吞金取得啥默契,開始經商了。”
  青逸飛卻較敏感,付道:“會是跟劉光霞有關?否則劉吞金怎肯跟左海瑞合作?”越想越有可能,得找時間查明。
  左仲儀道:“開布莊也行,就是別亂搞,聖幫每年也撥紅利,但有何不滿意,告知一聲,難道我會置之不理麼?”
  連品潔嘆息,道:“我儘量勸他,莫讓聖爺操心了。”
  左仲儀拜禮道:“您自個也保重,我身在杭州,照顧不了,一切且得靠自己外頭還有事,我先走一步,有事可梢信予我。”
  拜禮後,引著封養廉、青逸飛退去。
  連品潔終落下淚來:“同是一屋子出生,怎有天壤之別?”
  連日珍嘆道:“我終悟了一句“權迷心竅”,幸有聖爺原諒,否則這一生完了。”
  連品潔悲切道:“嫁入豪門,竟也受苦連連,我何等希望當個平凡人啊!”
  左仲儀、青逸飛、封養廉回到寶祥錢莊,卻見外頭齊聚數百北漕運弟兄,群情激憤圍在外頭。領頭者正是漕運副總舵主袁平,年約四十上下,清瘤精悍,胡渣子稀稀疏疏,衣著樸舊,倒似丐幫弟子模樣,他原即苦力混上來,故最恨老闆過河拆橋,陷弟兄於不義,見人即喝:“左仲儀你倒好,年紀輕輕也敢把漕運弟子給賣了!擒下他,交予聖爺治罪!”一馬當先撲來,後頭數百人吆喝蜂湧而上。
  青逸飛怎知對方如此火爆,為免傷人,急道:“袁副舵主勿衝動,大家好談,實是一場誤會……”護著青、封二人退閃。
  然漕運弟子早被洗腦,只認左海瑞為聖爺,為想立功勞,拼命搶殺,儼然要鬥匪類,毫不客氣。任三人喊叫,始終不理。
  左仲儀暗道,不動手製住袁平是不成了,遂交代左仲儀護住封養廉,自行參戰去了。霍地身化長虹,直射袁平,笑道:“你倒俠義,也得武功為底,且看你火候!”一式“清風拂柳”擊掃過去,看似清風,卻含強勁,掌影飄忽不定。
  袁乎最怕對方跑了,因為方才追趕,知對方輕功了得,現既然對掌,自是良機,登將自創“擎天掌”逼至極限,雙手筋肉條條浮現,似若鐵條,五指更若鋼爪,猛勁扣去,砰地暴響,各自反彈落退。
  左仲儀身形一晃,立定當場,但覺對方火候了得,不愧副舵主。
  袁平則跌退兩步始穩住,手臂卻發麻,暗付自己所練擎天掌之所以稱擎天,即一手可撐起十包大米,因而服眾,多年練來,已可將大米拋上數丈高船,尋常人挨一掌,不死也要半條命,這嫩傢伙竟然沒事,敢情也夠格當聖爺,可惜只是叛了弟兄,仍不能饒他,登又凝掌劈去,一式“開在裂地”劈得轟轟有聲。
  左仲儀笑道:“好招!”反手一推,砰地再響,又是硬接一掌。此次未反擊,袁平並未跌退,但手臂仍麻,嗔喝中連擊六掌,然卻全數被化去。
  袁平終知非其對手,暗道自己是贏不了但仗總仍要打,登又喝及弟兄,一群人蜂湧而上。
  左仲儀突地掠空,以晴蜒點水方式點若十數人頭,直往錢莊大門掠去。
  漕運弟兄撲了空,登又回頭搶攻。
  左仲儀不理,急敲門:“我是聖爺,開門!”
  裡頭守衛賈慶元這才噓喘大氣:“聖爺回來即好,嚇死我等了。”始敢開啟門扉。
  左仲儀見裡頭伙計個個臉面煞白,笑道:“放心,他們要的是我,又非錢莊,若要攻擊,還能獲到現在?”
  果計稍安。賈慶元急道:“現在該如何處理?欸呀又攻來了!”
  左仲儀道:“把銀子抬出來,大錠切割成一二三兩銀錠,且把薄子備妥。”伙計匆匆去辦,後頭追兵已至,左仲儀先向青逸飛、封養廉招手:“過來吧,發銀子了。”青、封二人會意,照樣掠踩弟兄腦袋,飛奔而至。
  青逸飛這才知封養廉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才護著他,忒也是笑話。
  封養廉道:“可要共同退敵?”
  左仲儀道:“只有銀子能退敵,你和青帳房算得快,進去備銀吧。”
  兩人會意,快速溜入莊內。
  已見四人攻來,左仲儀勁掌一推,迫退對方。
  袁平又追近,喝道:“大家用石塊先砸倒他!”仍搶攻在前。後頭激情弟子已撿拾石塊,準備砸人。
  左仲儀終一掌震住袁平,復又一指點其穴道,抓住身邊擋駕,笑道:“可別砸錯人了,他可是副舵主。”眾人眼看袁平被抓,投鼠忌器下,終不敢拋砸石塊,皆氣怒沖沖要左仲儀放人。
  左仲儀笑道:“放是要放,且領了銀子再放!”
  袁平喝道:“莫聽他鬼扯,砸死再說!”左仲儀道:“餅是好漢,只是腦筋僵了些,沒看到我已備桌備銀,要讓諸位領酬薪麼?”
  眾人見及店內實有動作,已然猶豫,不知是真是假。
  袁平急道:“莫讓他收買了,白白幾兩銀怎能抵過漕運拱手讓人,生計斷絕?”
  眾人頓悟,譁然又鬧,誓死抗爭到底。
  左仲儀道:“怎會幾兩銀?是每月領,領到另有工作為止!”將青逸飛所擬文案拿出來念道:“漕運弟兄五千三百二十人,平均每人每月三兩銀,得支付一萬五仟九百六十兩,願接受安排者,可選定喜歡及方便自己之工作,若要辭退,請領一年薪銀,外加紅利五十兩,足留下一千人,專營百艘補給漕船,薪資加一成,安排工作以海船為首要,造船次之,兩者加薪三成紅利一成,轉其他商行,得經訓練,檢驗過關者掌外場,未能過關者掌內勤,由於工作較輕鬆,暫不加薪!”又揚起文案,道:“聖爺我辛辛苦苦擬這些,難道是假的?”
  群眾聞之譁然,怎未聽過如此美好條件?
  袁平亦楞:“何時所擬?怎未傳到我等手中?銀子當真要發?”
  左仲儀道:“南方早發銀子,我也傳了消息,但被有心分子截斷,且煽惑你仍造反,事情就是如此了,文案傳下去,好好看,好好選擇,至於銀子則排隊先領部分,因為被左海瑞惡整,此處庫金已不多,但我保證七日內定發到諸位手上。”文案一傳,登有人搶閱,後頭者丟下石頭、欺來爭相研究。
  青逸飛見狀,暗道好險,又拿出數分文案,交予眾人,形成數大圈圈搶著看。
  袁平亦想瞧,卻動不了。
  左仲儀解開他穴道,道:“想造反,也不急一時,給我一些時間如何?”
  袁平已覺窘困,冷道:“好,只要文案是真,算我失責,必定賠罪!”說完搶掠而去喝道:“讓開讓開,副舵主先瞧瞧。”身份終能奏效,擠入圈圈不見。
  左仲儀笑道:“別忙著看,也得記著領銀。”
  青逸飛已坐定,喝道:“領銀啦,前面那個大頭大腦的先來!”伸手一指,權威頓生。
  那大頭大腦者一楞:“我?”
  青逸飛道:“對就是你,何名何姓,在何分舵工作,原領多少銀?”
  那大頭大腦者幹聲說道:“我叫阿明,外號大頭明,濟州分舵第十二漕班,打雜的,每月領一兩四……沒到三兩銀
  青逸飛笑道:“有姓麼?“阿明道:“孤兒沒姓,有人管我叫無姓,後來才知道有個口天吳,就姓吳好了,吳阿明。”
  青逸飛笑道:“喜歡就好,吳阿明月薪一兩四,紅利先發一兩六,共三兩。”登記局,要吳阿明畫押或蓋手印,吳阿明蓋印後,終領到銀子,登時詫喜道:“我領到銀子了!”轉向眾人喝道:“我領到銀子了!第一個領到銀子了!”當了十數年漕運弟子,今夜最風光。
  群眾聞言譁然追問當真當真?有人已然當真而先欺過來排隊那喊“當真”者見落在後頭也當了真,全數搶排過來,頓成一條大長龍,吆吆喝喝好不熱鬧。
  左仲儀要封養廉再開一道門,讓弟兄快領到手。封養廉照辦,卻道:“如此混亂,恐有冒領……”
  左仲儀道:“冒領也只損失一次,皆在計算中。”
  封養廉知聖爺仁慈,遂向眾人說道:“聖爺對你們好,要知福惜福,請勿冒領或多報銀子,若查出來,只有開除,別因小失大。”
  有人喊道:“不公平,薪水少著多領紅利,我領二兩一,豈非只能補個九分銀?”
  左中儀道:“此乃權宜之計,日後仍會結算清楚,諸位絕不吃虧,至於佔便享一事,請替苦難弟兄想想,你領二兩,總是小頭領,平日工作較輕鬆,那個吳阿明只領一兩四,恐也得摃糧包,每天苦得很,賞他一下也是應該。”語氣轉堅:“這是聖爺決定,別說我不公平,光漕運弟兄即五千多人,每兩銀子都是從其他弟兄掙來的,他們可不吭一聲,全力支援,大家該知感恩,日後共同奮鬥方是。”
  此語一出,漕運弟兄一陣沉默,心頭真正感受爺之為難,以及應付公平之苦處,然其仍仁慈先發飯銀,天底下如何去找如此老闆。終有人喊及聖爺萬歲,一聲起聲聲起,登時震徹雲霄。
  左仲儀知終化解雙方誤會,兩眼含淚道:“是好兄弟,認真幹下去,聖爺不會虧待你們!”
  群眾激情處,已有人下跪,直道對不起聖爺,前方跪,後方跟著跪,終全數跪泣不已。
  自責先前太衝動,方才又動粗,實對聖爺不敬。
  副舵主袁平跪行而來,猛磕腦袋,淚流滿面道:“袁平愚魯,聽信小人所言,自請處罰。”
  左中儀道:“全是誤會,不罰,大家起來吧,讓街坊鄰居瞧見,忒也不妥。”
  左仲儀道:“若真要罰,就罰你們四處通知弟兄,把真相告知,然後自行找時間禁閉一天。”
  有人喊道:“太輕了。”
  左仲儀道:“豈會太輕,五千多人禁一天,聖幫可虧銀五百兩,足已損失漕船一艘!”
  眾人這才知員工即資產,禁多了也不妥,終接受懲罰。
  袁平叩禮後怒起,道:“袁平服了聖爺,今生今世唯您馬首是瞻。”
  左仲儀笑道:“能解誤會最好。”其他不便多說。袁平轉向眾人,道:“也別急著領銀子,聖幫有難,當該同甘共苦,有急用才領,否則快快安排自己喜歡的工作,也好讓聖幫損失降至最低,試想一日不生產即虧萬兩銀,我等于何忍。”
  眾弟兄聽進去了,霎時拒領者多,轉而詢問登記工作者更多,倒讓左仲儀感到意外。
  封養廉贊許道:“聖爺以德能治國,實是聖幫之福。”衷心欽佩小聖將來光芒恐勝過他爹。
  左仲儀笑道:“利益共享是我治幫之道,銀子要暢流,鎖在金庫和石塊一樣,根本難發揮價值。”
  封養廉道:“可是無庫金甚危險……”
  左中儀道:“沒錯,準備金夠了即可,其他要活用,若守著金山銀山,只是個守“石”
  奴,不值。”
  封養廉笑道:“好個守石奴,領教了。”
  兩人取得經營默契,將是聖幫之福。
  青逸飛原以為銀子將大量釋出,誰知只有三十餘人急用,領了百餘兩而已,雖欣賞聖幫弟子團結,卻也乏味,於是改頭換面,以登記分發工作,生意頓時上門。
  哄哄鬧鬧中,終也登記了五百餘名弟兄。
  已是二更天,伯吵及住戶,故左仲儀宣布暫時收場,弟兄照辦,工作已有著落,走的甚是愉悅。
  封養廉想邀兩人回府休息,然已太晚,左仲儀挽拒,封養廉也不堅持,幸客棧只在附近,送兩人過去後,回錢莊收拾殘局,直到三更始打洋。
  封養廉雖累,卻是滿心值得。欣喜說道:“聖幫後繼有人了。”睡得甚是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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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正 邪

  次日,封養廉起得甚早,且打理錢莊,重新開張。漕運弟子除了幾名急需用錢者前來,提領外,大都前去通知其他仍受益惑弟兄,以期消除誤會,故錢莊運轉仍算順利。
  左仲儀和青逸飛稍後即至,問及狀況,亂事已然平息,寬慰不少。
  封養廉道:“聖爺該早日返杭州,也好處理瑞爺之事,免得聖幫受害更深。”
  左仲儀道:“是該回去處理了……”心念轉處,道:“廉叔對其他商行可清楚?”
  封養廉道:“多少涉獵但不精,當年你爹原想在蘇州另成立指揮分舵,故學了些運輸、礦採和商事進出貨,後來郭良儒管理得不錯,始末下放蘇州。”
  左仲儀道:“有了概念即可,總管亦只是聽取各處舵主回報,加以評析,再做處理,您經營錢莊,進出額比杭州還大,大場面也碰過,現在郭叔死了,總管缺了位,雖由柳姥姥和這位青姑娘撐著,但終非長久之計,我想請您試著接總管一職如何?”
  封養廉詫道:“行麼?總管地處得位,我經驗恐也不夠青逸飛笑道:“前輩帳冊清楚,且分得甚細,工農商故、內外帳皆行,應可承擔一切。”
  封養廉道:“那是死的,至於發展事業恐不行。”
  青逸飛道:“開拓方面,聖爺自會處理,咱毋需擔心。”
  左仲儀道:“大家共同研商即可;畢竟聖幫人手實不足,廉叔就來幫忙吧,試著辦,若真的不成再作處理。”
  封養廉道:“聖爺既堅持,我只好從之。只是先從蘇州作起,待可行再移往杭州如何?”
  左仲儀額首:“也行,那廉叔得快快規劃了。”
  封養廉道:“屬下遵命。”
  左仲儀乍喜,當下親手寫得一封渝令,要蘇州各商行日後業務先報請廉叔處理,若能解決則即時解決,若不能解決始回報總壇。
  封養廉接過渝令,責任備加重大。
  左仲儀亦交代可試著將封養廉調回來掌錢莊,讓廉叔減輕負擔,封養廉感激應是,但仍表示得經考驗才行。
  左仲儀信了他,在交代日後可能有億嘉票號資金匯來,可隨時支援杭州或船運,封養廉一一記錄下來。
  再談幾句後,在時不宜拖下,左仲儀、青逸飛終告退而去。
  封養廉自知責任重大,親自前往布莊、茶莊或藥行、油行等處分送渝令及討教訣竅,由於其一向溫雅和善,各分行掌櫃皆傾囊相授,封養廉受益匪淺,為接總管一職。信心又跨出一步。
  左仲儀仍是選擇水路,以免中途受及漕運弟兄阻攔,縱使有信心說服對方,恐也誤了時辰,故仍返回黃浦江口以搭原船。
  青逸飛知吳淞口即在附近,她可未忘記連品潔所言,左勝超和劉吞金合作經營布莊一事,遂道:“咱順路到吳淞口瞧瞧,左勝超到底耍何花招?”
  左仲儀道:“有此必要麼?至少也是一門正當生意。”
  青逸飛道:“就伯他合作的是劉光霞。”
  左仲儀一楞。
  青逸飛道:“連你在危急時都會想出利用劉光霞,左勝超豈會放棄此良機,何況劉吞金當真助了左海瑞。”
  左仲儀再楞,暗自苦笑:“若左勝超當真利用她,然只要愛她,也是名正言順。”
  青逸飛道:“左勝超豈有此度量,走吧!前去瞧瞧,至少要讓劉光霞知道你是關心她,否則和劉吞金豈非沒完沒了。”
  左仲儀苦笑道:“好吧,自己惹了麻煩,總該負責。”
  兩人遂往吳淞口行去,及至中午,已抵地頭。原以為左勝超將開大布莊,誰知轉了幾圈仍未尋著,青逸飛急了,左仲儀只好憑經驗打探最近有何新店開張,以及布匹進貨;終問及江口附近巷中新開一家“霞超布莊”,青逸飛大喜:“對了,‘霞超’即指劉光霞和左勝超之尾字結合!”倒未想及左勝超早改名陳永超。
  左仲儀道:“去看看…”
  兩人遂往東小巷行去,於清幽街角中找到“霞超布莊”。
  青逸飛欣喜:“到了,咱快進去!”
  左中儀猶豫:“你去瞧瞧即可;我若去了,恐會再刺激她。”
  青逸飛想想也對,額首道:“那我先去談,若妥善你再出面。”說完快步奔去。
  左仲儀暗嘆又如何能說妥,避於一角。
  青逸飛甚快行抵布莊,先往裡頭窺探,果然見得劉光霞正和一名顧客交易,瞧其談得津津有味?恐也心甘情願為之。
  青逸飛並末立即打擾,待顧客走後,未見及左勝超之下,始敢出面步入店中,縱是來解說,心神競然悍動難安。
  劉光霞以為顧客上門,親切笑道:“姑娘您要……”突見青逸飛,駭然嚇著:“是你?”往日記憶一一浮現,既酸且疼帶點恨。
  青逸飛笑道:“是我,聖爺派我來找你的!”
  劉光霞猛地掩耳:“不要談他,不要來打擾我的清靜。”淚眼已盈眶。
  青逸飛見其反應激烈,受傷恐深,暗嘆一聲,道:“聖爺是守諾之人,他仍關心你,至於跟你爹的事,只是爭一口氣。”
  劉光霞又斥:“請你走開,我不要聽!”終伏櫃泣不成嚴。
  青逸飛想安慰,但除了那句“聖爺願意娶你”外,恐一切皆假,然此話又怎說得出口,暗嘆一聲,道:“霞姑娘,沒人輕視你玩弄你,別想不開,聖爺也甚想見你,但看來你是不願了,那改天吧,至於你開布莊,是和左勝超合夥?她可是聖幫左海瑞之子,正串通你爹去鬥聖爺……”
  劉光霞怎聽得進去,直道別煩我,請你快走,泣聲更熾。
  青逸飛無奈,道:“那我告辭,自己小心……”也不敢說來日再見,終拜別而去。
  劉光霞只顧悲泣,末作任何反應。
  青逸飛甚快奔回巷角,左仲儀急問:“如何?”
  青逸飛道:“還能如何?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左仲儀輕嘆:“都是我惹的禍……”
  青逸飛道:“走吧,人家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也不想見你,留在此已是多餘。”
  左仲儀道:“左勝超之事說了?”
  青逸飛道:“說了,但看她幸福經營布莊樣子,似是找到寄託,往後如何發展,誰也管不著了。”
  左仲儀喃喃說道:“幸福就好,有寄託就不會胡思亂想兩人走得心情亦甚低落。
  至於劉光霞在悲泣難忍下,也無法做生意,乾脆關了,直往彎月口奔去,回到療傷港灣。
  在左仲儀往蘇州處理事情時,聖幫總壇已起變化。
  左海瑞引軍和漕幫決鬥,卻在李衛出面制止下,氣沖沖返回聖幫,他已擬定第二波攻擊,全然不把李衛放在眼裡,當然此次將在暗中進行,免受對方告官干擾。
  左海瑞更為庫金空虛煩惱,嗅罵左仲儀姦狡可惡,竟然盜金而去,然嗔恨於事無補,故主意又轉至郭奇秀身上,聖幫真正資產全在他手中,不去迫他,向誰要去?故又直往佑寧居找郭奇秀算帳。
  郭奇秀被囚得骨頭髮酸,甚是難受,然受製于于左海,外頭又重兵把守,實無計可施,好不容易聽及左海瑞進門,終也噓口氣,終快解脫了。
  左海瑞見人即喝:“走吧!庫金若找回來,饒你一命,否則有你好受。”
  郭奇秀道:“屬下定全力配合。”
  左海瑞二話不說,押著他,直往錢塘江口行去,且登上聖興號,風及時已被捕,換來另一批舵手,故甘心聽令左海瑞。
  為搶時間,巨船立即出發,後頭另跟兩艘,乃為運回庫金所備。
  至於于郭奇則被押往底層密室囚禁,左海瑞親自看守,免其脫逃。
  郭奇秀武功並未受製,只是不敢正面和左海瑞交鋒,然既出了船,和內陸斷絕,縱有幫眾數百跟來,亦是在另兩艘居多,此乃天賜良機,腦門一轉,有了主意,他原即探過火焰島,那頭毒蛇甚多,他早跟江湖術士學得了耍毒方法,原想用來對付蛇群,然越玩越有心得,競也收集各種毒藥,以備不時之需,尤其他又從烈九蛟那裡盜得用毒秘典,近日下苦功研究,競也獲益匪淺,終能派上用場。
  對付左海瑞此種自大高手,下毒乃最好手段,郭奇秀故將毒物抹在戒指上,準備暗算對方。暗道:“此毒乃名“七步難行”,聽說中毒之後,只走七步即行不了,用來控制這老賊,倒是好方法。”
  縱知毒性卻從未用過,決心一試下,郭奇秀突地悶呢裝肚子疼,原想騙及左海瑞過來瞧瞧,誰知左海瑞根本不理,冷宣:“少裝蒜,疼死也沒人救你!”郭奇秀暗斥狠心傢伙。乾脆倒地打滾,呃呢叫疼,一個翻身,滾向左海瑞,並叫著:“救我……”想抱其大腿,左海瑞斥道:“去死吧!”一腳端開。
  郭奇秀見機會到來,仍往其右腿抱去,擋著他踢勢,戒指一翻,終刺中腿肉。滾身而退,爬身而起,邪笑道:“不疼了,一踢即好。”
  左海瑞一楞:“你耍何花招?”突覺腿肚麻疼,駭道:“你用毒?”翻開腿肚,果然見及青紫小洞,急得想擠血去毒。
  郭奇秀笑道:“不必擠了,中了‘七步難行’沒有我的解藥,誰也救不了你!”但覺功效不差,冒險且已值得。然見及左海瑞拼命吸血,又怕毒性被吸出,乾脆一不作二不休,猛地運掌劈去。
  左海瑞正極力搶救腿毒,一時忘了防備,待發覺時掌勁已近,駭然中想反擊已慢一步,只好施逼內勁以抗。砰地暴響,競被打得滾跌地面,肩背刺疼不已,氣得他七竅生煙,猛地凝聚雙掌,反欺撲來:“我死也要拉你墊底!”拼出全勁以對。
  郭奇秀一掌奏效,豈想硬戰,猛地東躲西閃,不願正式回應。左海瑞攻至第三招,終因運及真勁,血流加速而使雙腿生麻,已難行動,叭地倒滾地面。嗔罵不斷:“你這畜牲,也敢暗算我……”
  話未說完,郭奇秀數指截穴,已將左海瑞製住,邪笑道:“暗算你又如何?你們左家才暗算了郭家三輩子,謀奪錢財無數,我只不過要回我想要的,不行麼?”
  左海瑞斥道:“你待要如何?”
  郭清秀道:“還能如何?要你把聖爺位置傳予我,恐也無人服我,只好先將你製住,懂不懂什麼叫挾天子以令諸侯?”
  左海瑞斥道:“我不會聽你的!”
  郭奇秀道:“那也由不得你!”拿出一顆紅色藥丸,笑道:“這名字可美了,叫“醉芙蓉”,是我從烈九蛟那裡盜來的,聽說吃了之後,總覺心頭熱熱地,若無解藥,必定定昏醉而死,一點痛苦也沒有,就拿你來試試!”欺前過去,捏開對方嘴巴,任對方喊著你敢你敢之際,硬是灌其服下。
  郭奇秀又拿出“七步難行”解藥,滴三滴腥液至其舌根,腥涼化開,當真能解麻疼。郭奇秀笑道:“解你麻疼,是不想背你走路,多麻煩,且當個廢物也讓聖爺蒙羞。”
  左海瑞怒道:“你待要如何?”
  郭奇秀道:“還是那句話,聖幫聽你的,然後你聽我的,大家合作,相安無事。”
  左海瑞怒道:“休想!”
  郭奇秀道:“可由不了你了,忘了告訴你,服下“醉芙蓉”功力將大打折扣,若未按時服解藥,及至後來,將廢了,堂堂聖爺卻無武功,簡直笑死人!”
  左海瑞雖感覺麻疼漸退,卻也覺胸口悶熱已起,暗暗嘆息,若對方所言屬實,怎可冒險,且暫聽他安排,待尋機會求解脫為是,當下喝道:“解開穴道,我且運氣試功。”
  郭奇秀笑道:“終也想通了!”為顧及藥物是否生效,只解開部分穴道,左海瑞冷哼,運及真勁,竟然提不起來,復喝:“全部解開,否則試不出來。”郭奇秀想想,一手按住對方命門穴,冷笑道:“你若企圖作怪,一掌震死你!”始敢解開其他穴道。
  左海瑞終能運勁,然功力當真減了五成,不禁暗駭:“好惡毒毒藥……”冷道:“把解藥給我,一切聽你的。”
  郭奇秀笑道:“說的也是……”突地運勁迫其體內,逼得左海瑞引勁相抗,乃至於全身抽顫、臉面飛紅,始確定對方功力減了五成,才撤去內勁,笑道:“抱歉,解藥暫時不多,七天只能供應一顆,哪天煉成後,再解你毒就是!”笑的更邪。
  左海瑞見大勢已去,暗嘆一聲:“待要如何?”
  郭奇秀道:“還是往火焰群島去取庫金,至於我,找個理由放出來,待取到寶藏後,咱再共同治理聖幫。”
  左海瑞無奈,只好答應。
  郭奇秀邪喜而笑,數年努力,竟也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春,得來全不費功夫。
  船隊仍往火焰島行去。
  站在船頭者竟已變成郭奇秀。
  當左海瑞出航時,將大權交予漕運總舵主萬青雪掌理。萬青雪於是坐鎮總壇,然經漕幫一役,心頭多少起疑惑,不知孰對孰錯。
  正掙扎中,柳碧璣已闖入內廳,喝道:“萬青雪,你給我說清楚,為何造反,難道不怕死路一條。”
  萬青雪乍見昔日暗戀情人,臉面頓紅,幹窘道:“是年輕聖爺賣了漕運,對不起弟兄,所以才反了……”
  柳碧璣喝道:“哪來對不起,漕運已衰,換來海運才是正途,且有補償,有安頓,有發薪,難道不夠好?唯吃飽沒事幹,還能每月領銀子!”
  萬青雪雪乾聲:“我也是來到杭州才知曉有此事,不知該信誰……”
  柳碧璣道:“我,你信不信?”
  萬青雪道:“信……”
  柳碧璣喝道:“那就信我!”如母老虎欲吞人。
  萬青雪畏縮身子,困聲道:“信你……”
  柳碧璣喝道:“那還不撤去週邊弟兄!”
  萬青雪道:“可是聖爺他……”
  柳碧璣喝道:“聖爺只有一個,就是戴著碧綠九龍戒那個,你幫規是怎麼讀的?遵不遵?撤不撤?不撤跟你沒完!”
  萬青雪急道:“是想撤,但他們也未必聽,倒不如順其自然,若有福利,他們自然從了……”
  柳碧璣道:“你不會美言幾句?”
  萬青雪道:“有機會當然可。”
  柳碧璣道:“什麼“有機會”?而是定要做!”
  萬青雪應是,苦得沒頭沒臉。
  柳碧璣大勝,心花頓開,突想及什麼,喝道:“年輕聖爺回來,你支持誰?”
  萬青雪困聲道:“若他是有理者,當然支持他了……”
  柳碧璣自得一笑:“這才是以前的你,剛正聰明,怎越老越糊塗?”
  萬青雪窘聲道:“都是聯絡出錯所致。”
  柳碧璣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去吧,向弟兄多解釋,多說好話,將功贖罪,否則你會很慘!”雙手做掐脖子狀,虎威已極。
  萬青雪只能從之,心虛地溜出內應,向弟兄說項去了。
  柳碧璣老頑童般擊掌,暗道妙極,自己竟然尚有魅力製住對方,忒也寶刀未老,已完成聖爺交代任務,且等他回來接任就是,至於對萬青雪,終亦發現其老來俏,糊塗得可愛,往後可得好好耍弄他,免過無聊日子。
  左仲儀次日趕日,卻意外發現杭州城竟如此平靜,不解左海瑞如何收拾殘局?遂找機會往總壇,誰知門戶大開,根本未見嚴密防守,實不像奪權之態。
  他和青逸飛甚快潛入後院,尋及廚房,柳碧璣乍見兩人,欣喜說道:“別躲了,左海瑞押著郭奇秀去取庫金,所剩激進弟子歸萬青雪接管,我製住他,結果當然製住那群沒腦份子,情勢總算控制了。”
  左仲儀恍然:“原來姥姥立了大功。”
  青逸飛笑道:“姥姥寶刀未老!”
  柳碧璣難得臉紅,幹窘道:“別捧啦,快快去面對那群沒腦弟兄,且把暗藏銀子拿回,多少發一點。”
  左仲儀會意,道:“風及時呢?”
  柳碧璣道:“被關起來,找機會放開就是。”
  左仲儀復問及和漕幫之爭,看來未形成大禍,於是偷偷將風及時放出來,並通知項恩及其他分行,將原先埋藏未用完銀子取回。待至中午,終突然出現總壇正門,引來弟兄譁然。
  左仲儀道:“漕運事件只是一場誤會,諸位能夠得到補償及安排工作,聖幫並未棄之不顧,待會要領銀者、登記工作者,可排隊受理,至於聖爺只有一個,”伸手照出九龍寶戒:
  “它就是聖爺信物、左海瑞之事,我會處理,至於諸位,不知者無罪,辦妥工作確認後,儘快接受分發為是。”
  群眾已顯激動,問的仍是兩件要事:“當真能領銀?當真能分發工作?”在得到聖爺肯定答覆:“現在就能領!”群眾轉為激情,終有人喊出聖爺萬歲,其他者跟進,一場紛爭方告落幕。
  萬青雪亦親自認罪。
  左仲儀笑道:“不知者無罪,若要領罰,去找副舵主討教。”
  萬青雪銘記於心,待下午時分,副舵主引軍趕來,萬青雪始知罰責竟是禁閉一天,終也笑開,聖爺倒是仁慈,不禁由衷欽佩。
  袁平且將聖幫有難,急用者才領銀,望眾人共體艱困,在工作能保障下,漕運兄弟幾乎從之,有的甚至退回嶺銀,終讓聖幫真正度過危機。
  ’左仲儀已重新被擁戴為新聖爺後,且擬計劃如何對付左海瑞,心想如在內陸決戰,恐也波及其他,倒不如出航於外海解決,於是調來風及時和高蛟等人,聚集百名弟子準備出航。然待出發之際,密探丁幻卻焦匆匆趕來,掠往船頭,急往聖爺耳際說道:“不妙了,聽說雍正皇遭刺了……”
  左仲儀駭道:“雍正皇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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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江山還如畫

第 一 章  護 駕

  左仲儀仍不敢相信雍正遭刺,駭道:“此事當真?”
  丁幻道:“八九不離十,理親王和法醒幾天前已溜回北京,其動作鬼鬼崇崇,我覺得怪異再探張虎皮,始知他們早有計劃讓北京空城,而後煽動呂四娘等人行刺,我待要回報,復又發現李衛,冷斷天護著寶親王沒命地往北狂奔,那策馬催急模樣簡直似發出烽火令箭,十萬火急,準是京城出了大事,我且發現活生生信鴿被李衛給掐死,不是這碼事,還有哪碼事?”
  左仲儀苦笑,丁幻一向探得正確,看來消息不假,沒想到雍正會在此時遭刺,那理親王豈非捷足先登,在法醒等人強大的壓力下,可能登基為帝,若真如此,自己所押賭注於寶親王的身上,豈非落個全盤皆輸?
  友仲儀當機立斷,轉向風及時:“撤銷出航,全力固守聖幫,待命勤王。”
  風及時應是,已傳令取消出航。
  左仲儀道:“我們的王是寶親王,若要支援,得秘密行動,一切等候通知。”
  風及時道:“聖爺快去吧,此處一切事情,我等將會打理,若讓宏皙登基,才是災難開始。”
  左仲儀額首道:“有你一句,我自放心,回頭見。”當下二話不說,招向丁幻直往聖幫奔去。
  風及時甚快宣布戒嚴,以防巨變,聖幫弟子個個如臨大敵不敢絲毫懈怠。
  左仲儀直奔總壇經緯書房,抓得立弘皙為帝秘詔後即欲離去。
  然柳碧璣、青逸飛已匆匆趕來,左仲儀登時將狀況說明。
  青逸飛詫道:“當真殺了雍正?……”目光閃爍又問:“呂四娘他們幹的?”
  左仲儀道:“怎知,現在護持寶親王回京最重要。”
  青逸飛道:“我跟你去。”
  左仲儀猶豫:“此去一路殺伐不斷,甚是危險……,且南方帳目待清查……”
  柳碧璣道:“帶她去吧,江南事,我暫代處理,你走了,她還能安心工作麼?尤其北京她熟,多少派上用場,若不讓她涉險,你在明,她在暗即可。”
  左仲儀終點頭:“好吧,事不宜遲,現在得走了。”
  青逸飛笑道:“我可沒家當,走啊。”
  左仲儀向柳碧璣拜禮:“一切煩您照料,若左海瑞回來,可鬥可不鬥,勤王為要。”
  柳碧璣笑道:“我懂,三朝元老,世面見多啦。”
  左仲儀這才安心帶著青逸飛,丁幻直往北方奔去。
  柳碧璣,找來萬青雪,告知京城巨變,聖幫任何活動暫緩,一切聽令行事。
  萬青雪對她情有獨鍾,言聽計從,甚快傳令漕運弟兄。
  江南霎見濃沉詭靡氣氛,謠言不斷,卻無從證實,各幫派皆以觀望居多,不敢亂動,免吃大虧。
  寶親王、李衛、冷斷天以及粘桿處大內高手之十餘人,日夜不停,快馬加鞭疾弛狂奔,急欲趕回京城。
  理親王弘皙拼命阻止寶親王抵京,已派得殺手全力狙擊,從揚州一路狙擊至濟南,皆被突圍而去,殺手群不得不在濟南城東五十裡一必經之路“斷鷹谷”進行伏擊。
  畢竟狙殺乃為拖延時間,若能阻擋於險谷中,照樣能奏效。
  斷鷹谷高百餘丈,兩崖聳高若一線天,奔行谷中甚易遭受伏擊,李衛等人匆匆趕至,已近黃昏,瞧來更詭異森森。
  冷斷天道:“可要繞道,敵軍甚可能伏擊此地。”
  李衛四處瞧去,險谷森高,且空無一人通行,顯然早有埋伏,然若繞道,恐得多出二十裡路,且繞得山路,恐浪費時間過多,在此分毫必爭時刻,實不可冒險,當機立斷道:“硬闖,你負責左崖,我負責右崖,寶親王只顧往前奔,先搶出此谷再說。”
  寶親王道:“定要拼麼?繞得山道,說不定更省時。”
  李衛道:“總得賭運氣,誰知山道是否另有埋伏,兩害取其輕,我等拼了就是。”
  寶親王額首,轉向小德子:“你得顧自己了,莫要丟了性命才好。”一行就屬小德子武功最差,且受擊三次,他多少受傷,不得不提醒。
  小德子笑道:“奴才乃金剛命,爺您放心就是。”竟爾一馬當先往前衝去,一副悍不懼死模樣。
  李衛笑道:“好氣魄,他都不怕死,咱可得拼了。”
  眾人取得默契,兵列三排猛往前衝。
  冷斷天在左,李衛在右,護著寶親王直奔數百丈,忽見兩崖落石轟轟下砸。
  李衛冷笑道:“終發動攻勢了。”一聲大喝已和冷斷天掠衝左右高崖,憑著強勁內力,不斷地擊碎滾石,大內高手亦配合行動,護著寶親王策馬狂奔。
  再奔半裡,埋伏殺手已學乖,不再當,面砸石,而是往前路砸去,滾石轟轟,千擊萬砸下,終把前頭穀道封去,快馬難再奔弛。
  李衛見狀喝道:“棄馬改掠奔,待穿出險谷自有支援。”
  眾人登要棄馬,忽見數十利箭驟雨般地砸下,李衛、冷斷天大喝,旋出手中利刀,硬將利箭擋去,然有兩名手下一不留神,已中箭倒地,李衛知難救回,只顧護著寶親王掠逃於亂石斷崖間。
  待衝出數百丈,殺手但覺利箭只能傷及二流角色,不得不掠衝前崖,封去退路;並配合暗箭亂射,一時間不但困住了一幹人,且追得對方險象環生,受傷連連。
  李衛斥罵道:“那個法醒妖僧倒是姦狡,訓練了這麼多陰險傢伙。”說話間,左臂又被傷及,疼得他哇哇怒叫,厲掌猛擊得對方腦袋身亡。
  然寶親王亦傳來悶呃聲,顯然已受傷,小德於見狀急道:“快退快退;前頭恐也埋伏了百餘殺手以上。”十餘人欲鬥百餘人恐甚不利。
  冷斷天道:“如何能退,前頭尚差裡許,後頭卻有兩三裡,這一回衝,豈非更易中伏。”
  李衛喝道:“拼了,往高崖衝去,百餘丈,總比百餘人好對付。”一聲令下,眾人合力護著寶親王往右崖掠衝。
  然殺手簡直布下了天羅地網,縱使前方埋伏百餘人,左右兩崖竟然另有數十人之多,見及李衛登崖,不但滾石猛砸,且冷箭更多。
  眾人身敵崖面,只顧攀高,哪能多出雙手擊箭,此時簡直象肉串,任人擊之,幾個照面下來,竟然損失五名高手,剩下者亦是險象臨身,隨時將喪命。
  李衛見狀急道:“這哪是百餘名,簡直是數百名,不能敵,快退快退。”終認輸,準備落崖撤退。
  冷斷天急道:“現在退恐已不及了……”
  李衛道:“總比在此當箭靶好,何況對方志在拖延,退走或許更易突圍。”
  無計可施下,眾人墜身落地,轉身沖退,然殺手見機不可失,豈肯放人,猛地大喝,崖上崖下拼命殺截,暗器、利箭、亂石猛砸,一有機會利刀再砍,殺得寶親王灰頭土臉,傷勢不輕。
  乍見寶親王一個踉蹌,倒跌地面,三名殺手冷笑撲近,利刀即欲落下,小德子駭然尖叫,亟欲撲前以身擋救,李衛、冷斷男亦被纏住,根本難以脫身。
  跟看寶親王,小德子即落險境,正危急處,忽見數道寒光遠處射來,直取三名殺手腦袋,叭然一響,腦飛血噴,濺得滿天血紅。
  小德子欸呀撲跌中發現腦袋尚在頭上,復見寶親王亦相安無事,始敢回頭瞧去,赫見青影閃動,掠若流星,正是聖爺左仲儀,登時尖喜大叫:“聖爺來了,救兵到啦。”
  左仲儀武功,眾人有目共睹,一時欣喜,力圖再戰。
  左仲儀哪肯鬆手,大喝道:“護住寶親王,殺敵之事由我來。”
  那句“護住寶親王”除了指示李衛、冷斷天之外,且命令丁幻,青逸飛從之。
  只見丁幻,青逸飛潛掠崖頂,不斷以暗器射殺迫近寶親王之殺手。
  李衛,冷斷天亦圍過來,易攻為守。
  然冷血殺手的確太多,只要有人退,必定搶攻,霎又聚集數十人擠命殺來,狠刀利劍招招奪命,險象仍在。
  左仲儀卻早有對敵之策,冷笑道:“爾等只為帝位謀命,已是弒君大罪,再不退去,死路一條。”
  知對方必不肯退,已抓得十數支短刀在手,用的仍是方才強勁狠毒手法,猛一撲前,十數短刀射出,直若流星劈月,猛砍殺手腦袋,叭叭數響,十數個腦袋俏也似地彈跳空中,脖頸血注嘶嘶衝高,嚇得殺手詫異,來了何方高手,竟能發出如此強勁暗器。
  然更可怖一幕仍在上演,左仲儀已從殺手中搶得兩把利刀,強勢撲來,其武功超絕,掠閃之間,簡直若行雲流水,火樹銀花,東轉西掠,如虎入羊群,予取予求,那快刀斬處,似斬亂麻,趁殺手怔楞之際,他已撲前二十餘丈,痛宰十餘人,個個皆是刀落腦袋仍在,待覺脖子冰冷後,腦袋始被血注衝向空中,殺手這才知已首體分身,尖聲啊地駭叫,卻已是喉斷聲落,換成鬼泣般嘶嘶噴血聲,聽來特別恐怖。
  殺手正駭處,左仲儀又宰了七八個,他甚且砍斷了三人的手臂,讓其慘叫聲震撼山谷。
  這一慘吼,殺手已寒心,眼前這位血人只一照面,連砍十數個腦袋,更奪走數十人命,簡直和厲鬼索命有何差異?
  正寒心中,左仲儀又宰殺數人,他已被鮮血噴淋滿身,仍不肯罷休,冷邪森叫著:“擋我者死。”用的正是“長江武學”理論。
  只要奔騰氾濫,唯有讓敵手寒心而退,否則將難擋後頭氣勢,故一上手即採斷頭殘酷殺敵手法,盡是狠招伺候,惡虎撲羊,殺得敵手膽顫心寒,不知該戰或不戰。
  正掙扎中,左仲儀更若狂龍衝入殺手陣營,雙刀絞天亂旋亂砍,斷頭是頭,斷手是手,斬腰是腰,斬腿是腿,一個照面又宰殺十餘人,嚇得殺手臉色鐵青,哪敢再戰,急喝道:
  “快退,碰上妖魔了。”殺手寒心抽退。
  左仲儀豈肯鬆手,厲道:“殺無赦。”拼命追敵。
  李衛、冷斷天等人已被左仲儀狠勁嚇楞,他們怎知瞧來一向自是溫和的聖爺,擠起老命會是如此的恐怖,眼看一顆顆腦袋飛起,一注注濃血沖天,尚來不及揣想是何事情,已然倒了偌大一片血屍,幸腦袋正空白之際,那句“殺無赦”喚醒眾人,這才想到仍身落險境,哪顧得發楞,李衛喝道:“上,殺無赦。”所剩十餘手下乘勝追擊,又殺得敵手落荒而逃。
  崖上殺手亦難耐丁幻及青逸飛猛放暗器,受傷頗重,在首領下令撤退下,已棄守崖面,各自逃竄。
  左仲儀硬是追擊出崖谷,再殺二十餘敵後,見其四處逃竄,始末再追擊,兩把血刀往地上一插,鏘得森森發寒,冷道:“擋我者死。”一身血淋淋若魔頭,讓人望而生畏。
  李衛終亦趕來,他亦宰了七八名敵手,報得小小冤仇,見及左仲儀,立即拜禮:“老夫從未服過人,今日終見得天下第一殺敵猛將,一個照面,宰殺數十妖人,恐比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更猛。”
  冷斷天難得服人,今日一見,終知武功差聖爺一大截,以前實不自量力,終也拜禮道:
  “多謝相助。”
  左仲儀淡然一笑道:“他既然要我們老命,只有拼命,既是拚命,還能手軟麼?”
  李衛額首道:“不錯,兩軍作戰,豈能手軟,聖爺心境,我能體會。”
  寶親王亦已趕來,見及血人,不禁落淚:“左兄,你我從未深交,由得您如此拼命?”
  左仲儀終也下跪:“雍正皇既已駕崩,您即是當今皇上,草民在此先行大禮……”
  寶親王趕忙扶持:“不成不成,我縱接帝位,又怎肯受你大禮,從今而後,你我以兄弟相稱,同甘共苦,治理天下。”激動得抓緊兄弟肩臂不放。
  李衛暗道左仲儀果然人中龍鳳,知何時表現誠意,經此一役輸誠,已確定他孤注押於寶親王身上,且既已兄弟相稱,往後日子恐若康熙先帝和左海寧關係,至親至義了。
  左仲儀道:“君臣之禮得受之,縱寶親王另有恩賜,且等日後再說,目前請脫下蟒袍,由我穿上,一路引開敵人為是。”
  寶親王詫道:“這……好麼?”
  左仲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
  李衛道:“可行,寶爺快快解衣,國家為重。”
  寶親王亦知輕重,當下解去蟒袍,換穿大內高手衣服,由李衛護著,另走捷徑潛去。
  臨去寶親王感激喚道:“來日京城見。”
  左仲儀招招手:“自己小心……”目送對方離去,立即穿上蟒袍,大搖大擺地往前奔行,待掠至驛站,青逸飛,丁幻已備妥馬車等在那裡,且有十數手下冒充大內高手,乘夜狂奔,仍往北方衝去。
  青逸飛道:“直衝北京,恐也跟寶親王路線重疊?”
  左仲儀道:“咱不能繞道,畢竟十萬火急之事,一繞道就穿幫,李衛,冷斷天經驗足,將會處理,你且躲入車廂,免洩了底。”
  青逸飛怔道:“我?”
  左仲儀道:“冒充李衛,豈有女的?”
  青逸飛臉腮一紅:“好吧。”終棄馬躲入車內,嬌笑道:“寶親王有何指示?”
  左仲儀笑道:“替我搥背,舒活舒活筋骨。”
  青逸飛白眼:“節骨眼還開玩笑?”
  左仲儀道:“背脊倒是真的有點酸,摸又摸不著……”
  青逸飛道:“好吧,我看看……”伸手想按去,又覺不對,扯其背衣,始發現這道六七寸長傷口,嚇得臉色鐵青:“你就是喜歡拼命。”
  左仲儀道:“豈是喜歡,只是此時此刻,不拚行麼?”
  青逸飛疼心道:“下次小心點,瞧你殺人,簡直殺紅了眼,連我都認不出。”拿出金創藥,替他敷上。
  左仲儀苦笑道:“又能如何?已到敵死我亡地步豈能手軟?你可未見過乾軍萬馬作戰,那才叫慘烈。”
  育逸飛嘆道:“不知弘皙是何心態,竟然卑鄙至此。”
  左仲儀道:“誰不想當皇帝?尤其他又有遺詔。”
  青逸飛亦知狀況,不再多言,道:“你好好養傷,來路恐仍埋伏連連。”
  左仲儀只能嘆笑,他哪能空閒,總得偷偷探頭探腦,引起殺手群注意,待奔及五十裡,已近二更,始感覺敵人綴上,終較放心,策馬狂奔而去。
  復奔弛了一天一夜,已穿過了天津,離北京不及百里,殺手群將全力狙擊,以防人馬入京,左仲儀亦自盤算,既在引人,當引得徹徹底底故不動聲色,直往捷徑險處鑽去。
  再奔二十裡,終抵一處倒馬坡,此坡雖高只及六七丈,然坑坑洞洞,甚難奔行,尤其四周樺樹密布,易於埋伏,然若穿透樹林,至少縮短行程三分之一,左仲儀不得不拼命前進。
  然殺手群即埋伏於此,待馬車奔行了三裡,進入險坡正中心時,無數殺手突又現身攔劫。
  青逸飛見及人數,詫道:“怎麼又是百餘人?先前收拾者全復活了?”
  左仲儀道:“另一批已支援過來,瞧他們雖是黑衣但蒙的面罩滾了紅邊,應是不同組者。”
  青逸飛道:“待要如何?你、我、丁幻三人,加上護衛十餘人,恐也不易對付,尤其護衛全是當差的,武功不高……”
  左仲儀冷笑:“殺無赦,你們跟我後頭闖,我進則進,我退則退,動手吧,且把臉面給蒙上。”說著已握緊了先前搶來之兩把利刀,青逸飛知他將再開殺戒,感受一股殺氣隱隱泛生,無暇多想,抓起絲巾蒙起臉面,丁幻則當密探已久,隨身帶有面罩,取出戴上即可。
  左仲僅見兩人備妥,登時射出車篷,大喝道:“殺無赦,擊潰敵人,寶親王我重重有賞。”此話雖在激厲士氣,然卻表明身分居多,話聲未落,人若霹雷電閃衝前,任三名殺手狡烈撲來,其手中利刀猛砍猛劈,簡直虎入羊群,斬莖切竹般於淨俐落,寒光閃處,人頭落地,血注直噴,嘶嘶亂竄,叫人心寒。
  左仲儀原即想掩飾身分,故竟閃往血雨,讓其淋得滿身滿臉,識不得容貌,然如此瞧來,更若索命厲鬼,瞧得殺手寒心,護衛卻受鼓舞,喝著寶爺拼了,咱也擠了。十數人急衝過來,奮命擊之。
  青逸飛,丁幻亦自強功盡展,大打出手。
  現場一片混戰,刀光劍影,嘶喝殺伐,血注罩天,慘烈無比。
  尤其左仲儀志在殲滅敵軍,出手盡是拼命殺招,每每撲前揮刀,一次砍落三數腦袋乃常見之事,只幾個照面,殺及十餘丈,竟然收拾了二十餘顆腦袋,如此殘猛手法,幾已引得殺手頭子駭然道:“你不是寶親王?你是左仲儀?”
  斷鷹谷一役早讓殺手群驚心動魄,此語再出,更讓對方如見索命閻王,背脊猛地抽緊,全身為之冰寒,縱有數十人之多,卻已銳氣頓挫,不敢強勢搶攻。
  左仲儀哈哈狂笑道:“我若非寶親王,哪來蟒袍,爾等敢擋我去路,只有拿命來墊底。”
  猛地又往前衝去,再砍殺腦袋,一人閃避不及,腦門便被斬下;殺手頭子卻乘機躍退丈餘,駭道:“你根本不是寶親王,他武功不可能這麼高。”
  左仲儀冷笑:“你懂什麼,爺我二十餘年苦練豈是假的,你又是誰,對我如此了解?”
  殺手頭子豈肯停留,喝道:“快退,他根本不是寶親王,我們中計了,畢竟他若是,李衛、冷斷天怎不在場?”
  眾殺手這才感受丁幻、青逸飛並非李衛、冷斷天,顯然已中奸計,在見得左仲儀如此霸道拼殺下,實不想頂其鋒芒,既然頭子已下令,眾人一鬧而散,四處逃竄。
  丁幻冷笑道:“倒好,懂得逃命了?”原想收手,遵照窮寇莫追手法。
  誰知左仲儀卻喝道:“殺無赦,留下他們是禍害。”仍往前追殺。
  青逸飛知其心思,畢竟殺手乃理親王弘皙所養,心上人卻倒向寶親王,無異雙方已決裂,若縱虎歸山,將後患無窮,倒不如乘消滅以絕後患,登時強追不懈,暗器四射。
  丁幻見狀喝道:“殺便殺。”亦加入了獵殺的行動,其餘護衛在重賞下,亦自拼命殺敵。
  現場追追逃逃,儼然一副殺戮戰場。
  然因敵軍乃四散逃竄,左仲儀等人強勢獵殺,亦只能收拾數十人,絕大多數仍從容逃竄。
  眼看敵軍即欲衝出樺樹林之際,忽見四面八方突地烈火焚起,形成圓圈包圍,嚇得敵軍心膽俱裂,有的硬闖,登被活活燒死,有的掠身抽退,復被迫兵宰殺。只一亂處,十數人又丟了性命,殺手頭領見狀嗔喝道:“左仲儀你耍的好把戲,竟然預設埋伏。”
  左仲儀的確暗中下令弟兄待命於此,以配合行動,如今殺手群已中伏,豈能讓其活著出去,冷笑道:“左仲儀只在南方稱霸,此局全是我寶親王主意,下跪投降,免你一死。”至此仍不肯露身分。
  殺手頭領汕虐道:“火海是四邊燒來,我死了,你也別想活命。”
  左仲儀冷笑道:“是麼?那就一起死吧。”硬是不退,猛撲過來。
  殺手頭領簡直心寒,無心再戰,怒道:“理親王已接帝位,任你囂張不了多久。”轉身喝向手下,拼命往北方逃去。
  亂陣中,又折損了不少人手,殺手頭領駭然,只好屠殺數名手下,以其鮮血噴往一處火苗,澆得較弱後,冒火竄逃而去。
  左仲儀見狀冷道:“你倒狠心,殺自己人?”見火勢已烈,正主人又逃竄,無暇再戰,轉喝丁幻、青逸飛及護衛,道:“跟我來。”往東南方逃去,鑽鑽閃閃中,已從一險溪秘道穿出火海,免受波及。
  幾名殺手跟在後頭衝出,復被護衛等人宰殺,丁幻且引火封路,硬將殺手困於裡頭,燒得淒厲叫聲不斷。
  左仲儀知火勢已起,無法撲滅,轉向埋伏弟子,道:“速速散去,京城候命。”
  只見得四周人影閃動,約四十餘人,退得甚是快速。
  左仲儀滿意地點頭,轉向了丁幻,青逸飛:“咱也趕往京城,希望寶親王能及時抵達。”
  眾人知情勢緊迫,縱失馬匹,仍全力追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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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登 基

  近黃昏。
  京城已近。
  赫見全城戒嚴,無數帶刀八旗兵護守城池,週邊且有綠營軍四處巡邏,簡直風聲鶴映,草木皆兵。
  丁幻道:“已經封城,血衣是該換下,否則進不去,且不知寶親王是否趕抵了?”
  左仲儀當機立斷,道:“你去打探,若未進城,咱們等他,若已進城,只好摸往大內瞧瞧。”
  丁幻知隨時任務上身,得令後拜別而去,潛往附近城區探消息。
  左仲儀則支遣護衛,道:“偽裝任務已成,諸位該可歸隊,往後發展,誰也料不清。”
  護衛曾和他並肩作戰,已自感受其霸勁,故尊敬於心,皆拜深禮始去。
  左仲儀這才轉向青逸飛,笑道:“剩下咱一對了,地頭是你的,可帶我去更衣洗澡麼?”話中帶有“鴛鴦浴”挑情意味。
  青逸飛暗甜於心,卻仍窘澀,白眼道:“拼命至此,還有心情玩笑麼?浸了水,保證你傷口大裂,損失慘重。”
  左仲儀笑道:“不洗澡,如何能進城?光是血腥味,恐也得把咱當成了殺人犯,何況情勢未明,要是遇上了弘皙軍,可有得臉。”
  青選飛知時間寶貴,她在京城多年,地頭自熟,白眼後仍帶往附近小村集,顧不得向村民討衣衫,已潛入一處民宅,搜得衣衫後,雙雙復往後院井口潛去。
  左仲儀顧不了傷口,解下外袍,只著內褲,登時取水淋身,洗得滿地污血,青逸飛瞧其身上至少六七道傷口,血肉翻紅,甚是可怖,眉頭直跳,怔疼不已道:“你就是最喜歡拼命。”
  左仲儀嘆笑道:“又能如何?我可算是半個江湖人,半個大內護法,不拼行麼?”一桶水又淋得全身水花濺飛。
  育逸飛不忍,拿了幹布拭其傷口,復又拿出金創藥替他抹去道:“衝去血跡即可,要洗,待傷結嘎再洗不遲。”
  左仲儀由她,轉身瞧來,呵呵笑道:“你不寬衣洗澡?”
  青逸飛窘斥道:“有病,要我露天寬衣?”
  左仲儀笑道:“反正沒人……”
  青逸飛窘斥:“你不是人?”故意弄動傷口,迫得左仲儀呃呃大叫,她始收手,汕虐道:“亂說話得付出代價。”
  左仲儀只能忍痛急道不敢啦,青逸飛這才舀水洗及臉面,頭髮,至於身子,擦擦即了事,左仲儀暗道可惜。
  兩人雖換裝洗身,卻也耽擱不得,只花半刻光景,即已弄妥,哪顧得頭髮濕漉,照樣留下了銀子,飛奔而去,一路上讓秋風吹掠,半晌即幹。
  及近西側阜城門,已見得丁幻招手迎來,說道:“寶親王剛剛進城去啦。”避開城區守衛,半路攔人:“我跟他碰過頭了。”
  左仲儀急道:“李衛也在場?”
  丁幻道:“當然,否則怎能突破旗軍封鎖?寶親王是換了裝,全靠他這次欽定直隸總督強勢護駕而去。”
  左仲儀心神稍定:“進城即好,任理親王狂妄,也不敢在京城造反。”
  青逸飛道:“不錯,進得去,表示兵權未落入理親王的手中,大概軍機大臣鄂爾泰,張廷玉並末偏心或被收買,寶親王仍有希望。”
  左仲儀道:“兵權倒在其次,畢竟全靠雍正遺詔定輸贏,弘皙只要交出假遺詔,恐有得爭,我想危機仍在皇宮大內,法醒若隱藏其中,對寶親王甚是不利。”
  青逸飛道:“你的意思,是要混入宮內?”
  左仲儀道:“別忘了我身上仍有一份遺詔。”
  青逸飛道:“可麻煩了,雍正駕崩,大內早戒嚴,除了王爺,重臣,誰也進不去……”
  丁幻道:“憑聖爺的武功,哪進不去。”
  青逸飛道:“難即在此,若硬闖,洩了底,豈非害了弘歷?”
  左仲儀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弘歷能登基,一切沒事,若讓弘皙當上了皇帝,才是災難開始。”仍決定暗闖。
  青逸飛無奈道:“那得小心了,雍正定死在西京圓明園,那是他居家辦公處,至於帝位認定,恐仍得在乾清宮。”
  左仲儀當機立斷,快速混進內城後,即往乾清官潛去,皇宮大內戒備更森嚴,幾乎五步一崗三步一哨,鼠蟻難越雷池一步。
  丁幻道:“看來除了挖地洞,恐也不易突破。”
  左仲儀道:“我趁夜換穿護衛身分潛入,你們在外頭小心接應,弘歷登基則好辦事,若是弘哲當上了皇帝,可得準備落跑。”
  無計可施下,青逸飛只好同意,道:“自己小心,若要逃,別往北海永安或西天梵境,萬佛樓院,那可是文覺國師和法醒妖僧等人地盤。”
  左仲儀額首道:“知了。”時間緊迫,未再耽擱,別過兩人,潛往暗處,偽裝大內高手去了。
  育逸飛稍稍失神,實不知此去凶險如何。
  丁幻道:“沒事,聖爺那身武功,除非碰上了文覺、法醒,且硬碰硬,否則誰也擋不了。”安慰著她,且帶往隱祕處。
  城區搜索刺客毫未鬆懈,兩人幾次險象環生,實不敢再行動,靜觀其變為是。
  左仲儀扮成粘桿處成員,混入大內,即往乾清官潛去,及至近處,始發現佈局詭誦,除了花甲頭等侍衛張五哥等十餘人及粘桿處人馬圍於最裡層外,另有法醒人馬皆扮成了褐衣喇嘛圍於右側層,文覺國師所引帶之正統喇嘛則圍於左側層,雙方旗鼓相當,勢有一觸即戰姿態。
  法醒妖僧早有盤算,只要莊親王,果親王,怕親王及幾位軍機顧命大臣同意理親王登基,則文覺國師問題將迎刃而解,否則只有搶進暗殺寶親王弘歷,以絕其後路。對於耗損數百殺手,竟然未攔住寶親王入宮,他始終耿耿於心,然既已如此,難進行二次計劃,照樣穩操勝券,尤其秘沼又是交予莊親五,以其對雍正之忠心,且其子弘普和弘皙頗有交往,應是站在弘皙一方,勝算更高。
  文覺喇嘛則老僧入定,盤坐宮前龍石,靜觀其變,畢竟雍正壘已駕崩數日,為帝位登基一事,鬧得宮廷不得安寧,他身為國師,自該盡分心力,尤其寶親王已趕回,諸事將能解決,只要遺詔寫誰即誰,絕不妥協。
  左仲儀靜觀情勢後,已潛向法醒附近,只要對方發難,必拼命阻攔。
  然只潛近百丈,忽有粘桿處高手攔來,對手早把法醒當目標,圍得更是水洩不通,左仲儀突地出現,縱是同一裝束,亦引起疑心,自該查明來路,免為敵人冒充。
  左仲儀見狀暗道苦也,若對方強勢攔阻,身分恐得曝光,正思索是否出手之際,那人突地詫道:“聖爺?”已認出了對方身分。
  左仲儀見狀低聲道:“我是……”
  那人原是跟過李衛下江南,知聖爺一路護持寶親王一事,應是自家人,遂低聲道:“跟我來。”
  左仲儀淡聲一笑,大方跟去。
  由於和法醒仍距數十丈,左仲儀又冒充粘桿處弟兄,故其未發現真相,讓左仲儀走的甚是從容。
  那護衛將左仲儀帶往西側宮,冷斷天鎮守該處。
  忽見左仲儀,冷斷天亦詫:“你也來了?”
  左仲儀道:“護主護到底。”
  冷斷天額首,大有英雄惜英雄之態,道:“幸軍機大臣鄂爾泰入宮數日,調兵遣將守住乾清官,以及粘桿處弟兄拼命護持,方能拖延至今,否則弘皙早登基了,寶親王剛往圓明園祭悼先皇帝,不久即將至此,咱得看住法醒才行。”
  左仲儀道:“尚請安排。”
  冷斷天盤算後,道:“你武功高,以護主為優先,即往正門側,若有狀況,立即出手。”
  左仲儀沒意見,遂由冷斷天親自帶領,前往正門側布樁。
  從此處往內瞧,正廳上那“正大光明”金匾瞧得清清楚楚,確是個好位置。
  冷斷天交代待會諸人到來時,掩頭轉去為佳,左仲儀同意,冷斷天始安心退回原位,更聚神戒備。
  一等侍衛張五哥只顧看守“正大光明”上那秘詔,對粘桿處人馬並未過問,故左仲儀守得安穩。
  沉肅詭語氣氛中度過一時辰,忽見一幹人匆匆趕來。
  友仲儀遠遠瞧及兩名中年親王,應是莊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引著軍機大臣鄂爾泰,張廷玉,領侍衛內大臣豐盛額,訥親等顧命大臣前來乾清官解秘詔,另有寶親王弘歷,和親王弘晝,理親王弘皙,怕親王弘曉緊跟其後,李衛則押陣末首,以防異變分子。
  現場一片哀沉,左仲儀但見寶親王淚痕滿臉,應是真的悲 、理親王、和親王多少目光泛喜,少了憂傷氣息。
  見諸人迫近,左仲儀低頭恭迎。
  眾人快步魚貫而入,秘門隨即帶上,砰地一響,隔絕一切,在場諸人更被砰聲震得驚心動魄,精神緊閉。
  莊親王已抵“正大光明”牌匠下方,道:皇上另有遺詔,拿下來即知一切。”其手上已握有弘詔所呈遺詔,心神已顯激昂,畢競雙遺詔已是一難,若另有不同,更難收拾。
  鄂爾泰拱手道:“尚請王爺登梯索取。”大內侍衛已準備搭梯取詔。
  莊親王道:“不必了,爾等取下便是。”手中遺詔稍抖,亦想避嫌。
  鄂爾泰道:“那即我取吧。”雖已上了年紀,然身經百戰,武功自不在話下,騰身點向半高竹梯,身形如燕沖天,輕易落於“正大光明”牌匾旁,左手攀住屋梁,右手一探,取出尺餘長,半尺寬似銅非銅似鐵非鐵褐金盒子,外頭且粘封條,日子已久,封條巳斑黃,且沾灰塵,鄂爾泰見無他物,遂鬆開了左手,輕飄落地。
  眾人月光瞅緊黑盒,心肺撲通撲通加速跳動。
  李衛感受特別深,幾月前方才被丁幻那小傢伙偷窺,怎封條貼得如此完美?這小賊的功夫的確了得,希望對方所言屬實,否則不知如何去對付弘哲那棘手秘沼。
  弘歷見秘詔已被取下,心神反稍定,帝位屬誰,恐也定了。
  弘晝仍信心滿滿,四哥非滿人,怎麼可接帝位,遺詔總該寫著自己的名字,想來抨動不已。
  弘皙則早已盤算應對之道,縱使遺詔寫的是弘歷,他亦能以此詔太久,不得算數,何況帝位原即該屬父親,現在還歸自己,當為合理。
  封條已被拆開,且上了鎖,鑰匙則鄂爾泰、張廷玉各有一把,兩人合力將鐵蓋打開,果然見及雍正遺沼,時隔多年,外層已稍稍脫色,但總地瞧來,黃龍絲紋,仍顯光彩,的確聖詔無誤。
  鄂爾泰道:“尚請王爺宣沼。”
  莊親王道:“諸臣恭宣沼旨吧。”自想落個公正。
  鄂爾泰道:“既是如此,即請張相為之。”
  張廷玉怎敢託大,共同協商,共展聖旨,乍攤一角,已見得“寶親王皇”四字等字,鄂爾泰大喜,張廷玉目光亦亮,侍衛大臣訥親亦覺應該,然莊親王卻覺太過唐突,登時阻止詔宣,急道:“一旁說話。”
  眾臣但覺出現兩份遺詔,式是棘手,遂同意協商討論,免生事端,一幹人終往後側角移去,討論個沒完沒了。
  寶親王見狀安了心,暗道秘詔寫的至少不是弘皙,否則莊親王不會做此反應,弘晝亦喜,不是弘皙,那有可能是自己了,否則眾人怎麼會如此吃驚?
  弘皙暗斥,縱使是弘歷也奈何不了自己,只要對方膽敢宣布弘歷登基,必反他。
  莊親王道:“兩份遺詔皆不同,此事恐有蹊蹺,得查明再說,否則胡亂宣布,將違皇上聖意。”
  鄂爾泰道:“王爺該知,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何況寶親王那份取自正大光明牌匾之後,此乃全國皆知之事,應以此詔為準。”
  張廷玉道:“不錯,皇上在位時,不斷多次暗示寶親王是諸君太子,遺詔亦寫得清清楚楚。。”
  莊親王道:“一切我皆知,可是弘皙說的也沒錯,牌匾遺詔於前,他手中秘詔於後,皇上已有改變心意之態,諸位亦該考慮,果親王你有何意見?”
  果親王允禮才和鄂爾泰于苗疆戰敗,鄂爾泰且為此引咎辭官,並削伯爵,雖雍正仍予器重,然自己總有心節,不敢表示意見,道:“我等只顧作戰,遺詔一事全憑聖命,不敢以私意誤聖上真意。”
  事關重大,莊親王又怎敢下定論,只顧著詢問有何方法證明雍正真正意思,一時爭論不休。
  左仲儀雖然被隔在門外,然他武功超絕,耳聰目明,自能竊得裡頭所談,暗付莊親王恐也被迷惑難做主,且得想辦法為是,否則時間拖久,弘皙突地煽動法醒搶下另份遺詔,落個死無對證,那將難以收拾,雖然自己手中有另份秘詔,卻是真貨,拿出去,豈非真上加真,更讓弘皙利用,得另想辦法破解。
  心念轉處,突的靈犀一動,暗道:“何不毀了此秘詔,然後交李衛呈上,表示雍正皇早後悔始毀去此秘詔,弘皙那份根本是偽造,畢竟字跡仍新,可為偽證。”
  但覺此法甚妙,遂偷偷抓住胸腹秘詔,做出預防抽刀狀,免惹嫌疑,他則利用這一抓之際,暗運功力將秘詔絲綢震斷多處,且運熱功將其燒腐,由於此秘詔亦有三數年之久,此舉並非難事,待其焦味傳出後,他則走向大門,一來掩其味道,二來也好通知李衛,其他護衛見狀並未出言喝止,只顧加緊戒備,畢竟全是粘桿處弟兄,總得擔待些。
  左仲儀並未逼得太近,仍隔丈餘喊道:“總督大人,另份秘詔已到!”此語不但驚動李衛,更讓裡頭諸人詫楞,怎麼又另有秘詔?
  李衛正詫,左仲儀趕忙傳音入密說道:“我是左仲儀,弘皙那份是假的,此份是真的,但已被我毀去,總督可拿此說明乃雍正皇帝親自毀去,一切自可明朗。”
  李衛精明如鼠,乍聞此話,已明白一切,暗道好個左仲儀,不但盜竊乾清官秘詔,連弘皙那份也給盜走了,妙極,登時轉拜莊親王,道:“皇上的確另有一份秘詔,我已派人取來。”
  莊親王豈能拒絕,道:“快快拿來瞧瞧。”
  李衛這才開啟大門,左仲儀恭敬送出,低聲道:“力量莫大,免得受損。”
  李衛知意,深深點頭暗示今日功勞,唯他最大,不敢多留,拿了秘詔,直往裡頭行去,且帶上了秘門。
  李衛故意經過弘皙身前,晃了一眼,弘皙瞧及真秘沼,心神直凍,暗詫怎麼會如此?一時慌亂不知所措,然卻強忍下來,免得洩底。
  李衛走向莊親王,道:“此秘詔和理親王那份完全一樣。”已攤開三分之一證實,“當時皇上只因喝酒過多,一時對前太子允乃內疚,故寫下此秘詔,要下官送予理親王,然事後又後悔,要我再取回,皇上且親自廢去,丟於禦書房一角,並言帝位繼承,事關國家社稷,豈可感情用事,故皇上明確傳位予寶親王無誤。”
  莊親王趕忙接過手:“我瞧瞧。”待展開一半,突地斷裂,鄂爾泰,張廷玉急於承接,終能攤開瞧清,裡頭寫的和新詔一模一樣。
  弘皙終忍不住,喝道:“胡說八道,皇上擬了兩份秘詔,全教於我,即怕我遺失,李衛你膽敢信口雌黃,該當何罪。”
  李衛冷道:“是麼?新詔恐墨汁仍析,你找人自行描上去的吧。”
  弘皙怒道:“誰敢偽靠聖旨,你這是欲加之罪。”
  不提尚好,經李衛一提,莊親王已發現新詔字跡雖雅,卻少了意蘊,顯然是有人刻意偽書,尤其墨跡仍新,雍正近來身弱,哪有心情再立秘詔,此事恐疑點甚多,然他生性溫和,並不爭權,始能容於雍正,知若指責弘皙偽造秘詔,恐也死路一條,他又何忍見其骨肉再殘,終有了決定,道:“毋論皇上立沼用意何在,寶親王登基為皇帝,恐毋庸置疑,原是我想及皇上曾許寶要王次子永璉為璉瑚之器,可承宗廟,然要水璉能當皇帝,理當寶親王先登基為帝,且正大光明金困所置遺沼亦已清楚寫明一切,諸位應知先皇意思。”
  此語一出,終說服眾人,就連果親王亦表同意,侍衛大臣豐盛額,訥親全力支持。
  鄂爾泰欣喜道:“王爺英明,一語中的。”
  張廷玉道:“皇上遺詔切確無誤。”
  在眾人的協商同意下,終共同恭宣沼旨念道:“寶親王皇四子,秉性仁慈,居心孝友,聖祖仁皇帝于諸孫之中,最為鍾愛,撫養宮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八月間,朕于乾清官召諸王滿漢大臣入見,面渝以建儲一事,親書渝旨,加以密封,藏于乾清宮,最高處,即立為皇太子之旨也,其仍封親王者,蓋令備位藩封,暗習政事,以增識見,今既遭大事,著繼膚登基,即皇帝位。”
  理親王弘皙聞言臉色大變,喝道:“不可能,不可能。”待要搶及秘詔毀去,然張五哥近年從未離開乾清官,一心一意只為守護秘詔安全,忽見有人行動,冷喝大膽,抽刀強勢攔來,弘詔雖被擋掉,但其喝叫聲早已傳出,法醒知事跡敗露,只能施展暗計,怒地怒喊道:
  “有刺客。”藉追刺客之名,催迫喇嘛殺手強行撲向乾清宮。
  喇嘛殺手早有計劃,方一衝前即已打出大量煙霧彈,轟得四處一片煙霧,趁混亂謀殺弘歷。
  情急中李衛大喝快護守寶四爺,粘桿處人馬直湧過去,然法醒武功通玄,掠速之快,無與倫比,粘桿處雖是高手,但比起法醒又差了一截,連冷斷天亦招架不住,一掌被打得四腳朝天,跌退連連。
  急亂中左仲儀只能拼命,他武功雖較弱于法醒,然斷浪招法卯勁而出,豈可忽視,見危急萬分這際,亦強撲過去,雖是一片渾煙,但聽聲音辨位功夫確也不差,一勁怒掌猛切法醒背脊,迫得他悶疼踉蹌,差點栽倒,詫道:“你是誰?”
  左仲儀喝道:“要命的。”對方既已出聲,更能確定位置,怒掌再劈,強攻不斷。
  法醒一擊不中,怒氣全發洩在左仲儀,登時大喝,厲招連連,打得左仲儀節節落退。法醒仍想迫退對方後再收拾弘歷,然文覺國師人馬此時已逼近,喝道:“法醒你想造反麼?”
  強招猛劈不斷。
  法醒但覺一擊不中,大勢已去,只能另謀他計,冷喝道:“誰想造反,我等乃逮刺客,別走。”故意劈往他處,又喝道:“快追。”掠身衝出乾清宮,其他喇嘛殺手全數跟進掠去,想逃離以保實力。
  弘皙聞言知大勢難挽回,暗嘆一聲,悲淚滲落。
  文覺法師並未追趕法醒,只顧追回原位,繼續護持,以全國師之責。
  左仲儀不敢離開弘歷,仍不斷劈掌,想將煙霧擊散,免得弘歷遭及暗算。
  李衛更指揮粘桿處人馬封住乾清宮,直到煙霧散去,方始安心,急忙找尋弘歷,直道:
  “四爺可安好?四爺你可安好?”
  弘歷雖驚心卻未動魄,仍鎮定當場,面不改色,道:“我沒事,快派人抓刺客。”雖知全是法醒手法,卻不願點破,畢竟登基刻,不想再惹血腥,然對左仲儀竟然又趕來護持,感心甚多,他卻有意避臉,敢情不願被在場者認出身分,看來只有日後再謝了。
  李衛隨即命令冷斷天追擊刺客,他則拱手奏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請立即登基。”
  此語一出,驚魂未定之眾親王,顧命大臣皆已下跪拜禮叩頭道:“臣謹遵先帝遺命,吾皇萬歲萬萬歲。”
  大禮叩拜,叭叭有聲,理親王至此已確定無法挽回,亦自下跪叩頭,是生是死旦由他去了。
  張廷玉道:“先帝禦體尚未入樣奉安,皇上請即主持一切政事。”
  寶親王弘歷頓覺恍恍惚惚,怎剎那間從寶親王變成皇帝,高高在上地受眾臣跪拜?那種感覺宛若隔世,亦若跳入另一世界,一時甚難習慣,只顧瞧著眾臣,臉現恍疑,不知如何應對。
  張廷玉知其心態,又奏道:“皇上請坐于須彌龍座上,受臣等叩禮,著即主持大政。”
  弘歷這才稍稍醒神,呃地一聲,道:“我已是皇上了,是該坐于須彌椅上……”行及須彌椅,摸來冰心莊嚴,父皇每每坐於此,即有君臨天下氣勢,沒想到剎眼間竟換了自己,事事變遷,忒也讓人有股措手不及之態。
  弘歷坐于須彌寶椅,眾臣即又以膝行地,嘟嘟嘟嘟快步迎來,一一叩拜,弘歷這才清醒不少,道:“眾卿平身,起來吧
  一陣謝皇上恩典後,眾人已起身,唯弘皙自覺罪孽在身,仍不敢起來,心靈猶若死囚。
  弘歷冷道:“弘皙你也起來,雖然你為了帝位,耍了不少的手段,然念你為先朝廢太子允乃之子,聯不予追究此事,你且好自為之。”
  弘皙登若逃了鬼門關,叩頭謝恩連連。
  李衛卻覺不妥,奏道:“皇上,理親王所做所為……”以下“九死不足贖罪”尚未說出。
  弘歷已說道:“一切隨今夜而去吧,聯常思索,若有機緣登基,該以‘寬仁’二字治國,今既如願,當終身奉行,既以寬仁為本,何不可寬我弟兄,仁我子民?諸卿且以此二字外帶一個‘孝’字傳示天下,莫要讓聯之苦心白廢,讓天下人負我。”
  此語一出,又引得眾人恭頌皇上仁心宅厚,乃大清之福,尤其弘歷已點出治國之道,鄂爾泰,張廷玉等重臣已知方向,心神落定不少。
  李衛聞言當然不敢再奏,暗道弘皙好狗命,只要對方悔改,饒他一次便是,否則準讓他死得難看。
  大學士張廷玉奏道:“先帝禦體尚未入榨奉安龍穴,當以此事最為重要,溢號廟號皆要定下。”
  弘歷道:“爾等是三朝老臣,該如何去辦,不但先帝溢號廟號要定,聯的年號也要定,然後召集文武百官,向外宣布,喪禮由禮部擬定,如此將不致混亂,張相先擬個大概,聯來參考。”
  太監高無庸喚得小太監送來文房四寶,張廷玉當場寫下了恭頌雍正皇之仁德豐功偉業等溢文,其實雍正皇已駕崩多日,他早擬妥文案於心,此時寫來甚是順暢,顯得才學泉湧貌態,不愧一國宰相。
  弘歷乘機亦凝思思考,想立國號,待張廷玉寫妥溢文,弘歷亦已擬妥腹案,遂道:“敬廟號為‘世宗’吧,楞嚴經曰:“世為遷摩,界為王位,東西南北,東南西北上下為界,過去現在未來為世’,先帝繼承聖祖基業,開啟未來聖世,功行天高,足可稱‘世’字。”
  此語一出,眾人終覺弘歷飽讀詩書,且早年受聖祖調教有方,一一佩服拜禮敬之。
  弘歷隨又說道:“至於聯之帝號定為‘乾隆’,聯禮尊為先帝世宗乃無庸置疑,但最敬佩仍是聖祖祖父,聖祖一向敬天法祖,仁愛禦下,介極‘天道’,‘天’者‘乾’也,天道昌隆則為‘乾隆,諸卿當知聯之治國之道,‘寬仁’、‘孝道’、‘天道’,先帝是嚴了些,‘聖祖又太過仁慈,朕乃採‘中庸之天道’,朕並不難伺候,諸卿慢慢體會便知。”
  群臣一一應是,總算知其大概。
  先帝尚未奉安,弘歷得躬行之,遂令老臣全數原職不變,路途其事,一切以治喪為要,眾人始跪拜而去。
  乾清宮霎時走得空盪,弘歷一陣茫然湧心頭,摸摸須彌龍椅,喃喃念著:“皇阿瑪真的走了?我當真繼了帝位?……”見得太監們四處布張白幔紙幡,方知一切成真,嘆息道:
  “做事變遷何其之大…”感慨中已想及此次能順利登基,左仲儀居功首位,知其仍在外頭鎮守,原想立即前去道謝,然喪事在身,且已為君為帝,怎可失態,遂下得旨令,即刻移往圓明園治喪。
  小太監在前引路,弘歷卻要李衛召集人手護持,一行十數人始往西京行去,待行至御花園碧雪小軒時,始敢入內接見左仲儀,見其臉身傷痕仍在,忒也疼心,道:“仲儀兄,苦了你
  左仲儀仍想跪行大禮,弘歷急忙扶來,急道:“左兄莫如此,你我早以兄弟相稱,別見外了。”
  左仲儀道:“君臣有別……”
  弘歷笑道:“那是對外,像在乾清官,至於私人見面,毫無禁忌,老實說,我的江山一半是你拼來的,尚得感激你呢,快快起來,再跪就是見外了。”
  左仲儀的確跪不下去了,只好拱手為禮直道謝,並未恃功臣而驕,倒讓李衛心服不已,對方果然識得大體。
  弘歷笑道:“把豪氣拿出來,莫因我當了皇上即生疏了,那多可惜。”
  左仲儀應是,淡笑回應。
  弘歷笑道:“我那‘乾隆’帝號如何?其實我也想過,你稱‘仲儀’,‘儀’者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之‘儀’吧,朕總也是皇上,總該列在你的前頭。故取了兩儀之前即‘太極’,而,太極’即是‘乾坤’陰陽之意,有你兩儀發光發力,乾坤必旺,故取‘乾隆’也。”
  左仲儀怎知對方取帝號竟把自己算進去,如此倒也親近了許多,拱手道:“臣必鞠躬盡瘁,護持乾坤昌隆。”
  弘歷笑道:“好極好極,尤其你生財之道,是我最為欣賞者,他日倍重之處仍多。”
  李衛道:“左爺武功亦是一絕,肯為皇上效命,實是大清之福。”
  弘歷笑道:“是極是極,待先帝喪事辦妥,你我得好好長談,共商富國強道如何?”
  友仲儀道:“臣隨時候傳。”
  弘歷笑道:“毋需臣來臣去,兄弟相稱始妥。”
  左仲儀拱手道:“在京城忒也不妥,回江南,臣倒可遵旨。”
  弘歷笑道:“那好,朕總對江南情有獨鍾,他日定去。”兩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衛見雙主關係匪淺,知已達無所不談地步,始奏道:“皇上當知先帝乃受刺客殺害,仍得追捕兇手,以替先帝雪仇,奴才且得負責皇上安危,離開不得,追兇任務何不託付左爺行之,以其武功機智。必能查個水落石出,速著兇手。”
  弘歷額首道:“皇阿瑪之仇,必將報復,且請左兄助一臂之力,至於我,還得等治喪于我,行動。”
  左仲儀雖知此事必和呂四娘等反清弟子有關,查下去恐要牽扯出漕幫,然節骨眼怎可拒絕,拱手道:“臣當盡全力追捕,但皇上放走了弘皙的確不妥,此事和他有關。”
  弘歷詫道:“是他搞的?”
  左仲儀道:“他耍不出名堂,而是法醒,他藉故將朝廷高手引往江南,使刺客有所機會,故法醒才是亂源,得全力追擊。”
  李衛道:“奴才正是此意,皇上,夜長夢多啊。”
  弘歷當機立斷道:“朕原想在登基之初不想血腥相向,然此事涉及先帝豈可鬆手,且全力追擊法醒等惡徒,至於弘皙,搶著敢再和法醒往來,聯必不饒他。”
  李衛拱手道:“皇上英明。”
  弘歷轉向左仲儀道:“左兄,一切先委你查辦,莫讓惡徒逍遙法外。”
  左仲儀拱手道:“臣盡力而為。”
  弘歷隨即抓下腰際玉佩道:“這玉佩當得金牌令箭,只要抗旨先斬後奏,有任何事,朕挺著你。”
  左仲儀知受重用,謝恩收下,道:“臣必全力以赴,時不宜遲,臣先告退。”
  弘歷這才依依不舍說道:“去吧,日後再好好相聚。”
  左仲儀深深拜禮而退。
  弘歷瞧得失神,喃喃說道:“他總讓人覺得浩潮無窮,似潛龍飛虎,任何事都難不倒似地。”
  李衛道:“那是武功使然,皇上除了武功,一切皆勝過左爺,且君臨天下,所向無敵。”
  弘歷道:“除了武功,我也未必全贏得他,有時候總覺得他來當皇帝,恐也輕鬆愉快,不若朕現在覺得肩頭沉重。”
  李衛道:“皇上英明,一回生二回熟,相信未來您能遊刃有餘。”
  弘歷道:“希望如此……”知喪事重要,改口說道:“走吧,且走一步是一步。”
  在李衛引領下,弘歷始再往圓明園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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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追 擊

  左仲儀甚快掠往西角巷和丁幻,青逸飛會合。
  聞及弘歷登基,且主人無礙,丁幻終噓喘大氣:“押對寶了,聖幫可維持數十年聲勢不墜。”
  青逸飛笑道:“一切努力,終有結果啦。”
  左仲儀笑道:“恐也不敢想能維持多久,俗雲伴君如伴虎,凡是大意不得。”
  丁幻道:“弘歷又非昏君,且以聖爺能耐,早讓他信服,故聖幫準能發揚光大。”
  左仲儀道:“稍稍陶樂即可,莫要真的醉了,弘歷剛接班,凡事不穩,得先收拾法醒一脈才行,可見著他們逃往何處?”
  丁幻道:“早探出位置,躲在西城附近伏牛窟,那裡原是道家廟修地,法醒妖僧選得該處,想掩入耳目。”
  左仲儀道:“文覺一派未追去?”
  丁幻道:“被甩開了,現在就去,還是要調集大軍再行動?”
  左仲儀道:“大軍一動,必定洩秘,且法醒武功也非常人能對付,咱去把他挖出來,粘桿處若發現,必定追擊,反正仍在京城範圍,他們未必能全身而退。”
  了幻笑道:“那最好,整人不損己,妙招。”已想妥詭計,抓起大包東西,引著主人及青逸飛潛往城西。
  雖是清晨、戒備仍嚴,然左仲儀有玉佩護身,輕易出得西城,復往近郊伏牛窟潛去,行約數裡,只見得荒郊凸出山丘,狀若伏牛,居中且見廟宇傳現閃閃淡光,荒涼中見清溫別有一股仙佛靈氣。
  青逸飛道:“他們未免大膽,逃亡之身,還敢點燈?”
  丁幻道:“他們怎認為自己在逃亡?何況原即有燈,現在熄了,豈非更引人注意,那叫虛張聲勢。”
  左仲儀道:“不管如何,你確定法醒躲在此?”
  丁幻額首道:“不錯,先前已見他們一路奔來,自以此為藏身處,再則我等混京城也夠久,早探出法醒在此處有個窟,是地窟,從八仙廟後方一直挖到山區,不知者根本摸不著邊,可見著我背了一大袋東西?這可是從軍火庫摸來的轟天雷,放它幾顆,準讓對方吃不完兜著走。”摸摸背包,信心十足。
  青逸飛笑道:“可好極了,這一轟,恐也把京城給驚動了,十萬大軍一來,法醒有得受。”讚賞連連。
  丁幻笑道:“哪裡哪裡,全是主子教導有方,現全派上用場啦。”
  左仲儀道:“逼出對方再爽不遲,有了轟天雷倒也省事,唯對方既躲在此,必定放哨,咱小心潛去。”
  三人已逼近不及半裡,藏入長草區,邊窺邊潛行,隨又逼近百丈,已見得兩人偽穿道袍之僧人,藏于于古松監視。
  左仲儀不禁皺眉:“古松孤立聳天,四處無鄰草樹木,想近身,恐易被發現。”
  丁幻亦有難色:“尚差三十丈,潛去或可行,但要弄得無聲無息,恐甚困難,或得採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收拾他們再搶攻我的皂。”
  左仲儀正在盤算可能性。
  育逸飛忽爾說道:“我來。”抓出兩顆算盤子,瞄準對方,準備開打。
  左仲儀這才想及對方乃暗器高手,或能一擊奏功,尚未想定,青逸飛已喝道:“小子接著跌落身體。”兩道青光突地射出,一閃十數丈,快逾電光。
  樹上暗哨察覺,登要喊出,誰知暗器犀利,直中咽喉,兩人悶呃一聲,直往下栽。
  左仲儀已得到了暗示,強功頓展,掠前抄住一名,另一名則在兩丈遠,抄人已是不及,登時發掌托去,總算將人托住,丁幻趕來,將其身軀抱住,罩於草堆,為免後患無窮,一指截其死穴,了其性命。
  左仲儀見手中之人咽喉被擊中,已斷氣,不再理會,丟棄一旁,四處瞧瞧,並未引起注意,知暗算成功,丁幻已在招手,他則引著青逸飛仍往八仙廟潛去。
  及至近處,廟中道士已做早課,三三兩兩誦經持咒,一副悠閒。丁幻暗示這批是真道士,不必理會,三人遂繞到後院,發現奇特石板等物,丁幻暗示即是出入口,且不只一處。
  左仲儀盤算後,丁幻,青逸飛各負責一處,他則負責兩處出入口,三人散開,偷偷將轟天雷埋於該外,丁幻迫不及待,已點燃引信,躲向遠處。
  轟然巨響,地動山搖,出入口被炸得粉碎。
  地底傳來一陣哀嚎,且現慌急叫聲:”決往左側,敵人來了左例正是青逸飛守候,乍見石板已動,猛地將引信點燃砸去,又是轟聲震天,慘叫連連。
  地底凶徒慌了手腳,四處逃竄,那法醒妖僧知殺軍已至,怎敢停留,猛地下令往南方洞穴擠去,殺出一洞以求活路。
  左仲儀正守在南方,乍見大批殺手和尚衝出,暗道:“莫怪我心狠手辣了。”知不除他們,後患無窮,終仍把轟天雷引燃,炸得十數人肢離肉碎。
  法醒妖僧趁亂衝出,左仲儀早有防範,猛又將轟天雷砸去,轟然暴響,法醒被震彈了十餘丈,掉落地面,他卻藉著護體神功擋勁,受傷不深。
  赫見左仲儀,怒火大熾:“原來是你這小癟三。”怎肯放手,猛地欺前撲來,身若電光石火,連閃再閃,相隔二十餘丈,卻若跨坐即至,引掌即劈。
  左仲儀知他功力深厚,不敢輕敵,傾全力封掌反擊。
  砰然巨響,雙方四掌互擊,隨即反彈錯開,左仲儀連退了三步,雙手麻疼難擋。
  法醒則退兩步,一臉詫訝,對方武功顯然比想像中高出許多,一時恐難以收拾。
  忽見丁幻,青逸飛已圍上來,其手中仍有轟天雷,不斷炸傷弟兄,且城區大軍已動,千頭亂現,再戰下去恐也賠上性命,登時大喝:“別戰啦,快退。”引掌開路,先行掠退,後頭喇嘛殺手一有機會亦拼命逃躲,然能走脫者不過十餘人罷了。
  丁幻一著得手,洋洋得意:“殺得好,總也催毀妖憎七八成實力,收穫頗豐,剩下一二成,總難成氣候。”
  左仲儀道:“法醒未除,後患無窮,咱們追下去。”
  丁幻道:“追即追,難不成還伯他。”
  青逸飛急道:“行麼?方才伏擊都難奏效……”直覺左仲儀務未愈又添新傷,忒也不妥。
  左仲儀道:“見機行事吧,不追也不妥。”仍覺法醒不除,後思無窮。
  青逸飛道:“那小心些。”護著心上人,直往法醒逝處追去。
  後頭官兵已至,千軍萬馬展開搜索,簡直滴水不漏。
  法醒逃往附近山區,暫且喘口氣,然發現追兵仍在,不禁惱恨,當時在江南,未先收拾左仲儀,如今卻敗在他的手中,實是大意失荊州,然事已至此,惱恨何用,總得想法子解決目前的困境。
  找左仲儀拼命?縱能收拾他,恐也賠上半條命,在目前千軍萬馬圍捕下,凶險尚難預料,何況自己遠大志向在大清江山,為左仲儀斷送一切,實也不值。今夜行動可謂一敗塗地,動怒只不過修養不夠,自己已犯一次錯誤,怎能再犯第二次。
  法醒深深吸氣,道聲“無極神佛”,平復情緒,莫要因怒壞了大事,他原即得道高僧,在冷靜後已做出了正確決定,暗付,自己暗中圖謀,也只是少數人得知,何必自曝罪行,如此將對日後大不利,反正暗殺雍正者另有其人,且跟漕幫大有關係,左仲儀既然追得緊,後頭又有追兵,何不引其前往那些殺手藏身段,倒打左仲儀一耙,且看對方如何收拾,至於私人恩怨,待日後有機會再收拾不遲。
  想定後,法醒突地改了方向,不往遠處奔逃,卻往北城附近逃串,原是他早知刺殺雍正等人馬一向聚集北山某處,乘機引去,保證大功一件。
  左仲儀不疑有詐,仍強迫不舍。
  後頭官兵千軍萬馬,蜂湧圍之,尤其粘桿處高手,在冷斷天引導下,幾乎傾巢而出。
  法醒掠奔北山後,突地支開手下,自己獨自往山區一處不起眼古宅潛去,其形態亦潛亦引,十分可疑。
  左仲儀但覺異處,卻未想及是另批人馬,交代丁幻,青逸飛小心從事後,仍往前追去。
  古宅院那頭亦傳出狀況,數道暗光伏擊樺樹叢,法醒不想闖入,低喝道:“雍正爪牙已追來,大家小心。”
  其被炸過,一身灰泥,對方競未認出是法醒,以為是告密者,登時戒備了,忘了法醒存在,忽見數道人影掠來,其動作迅速,顯然是高手,已聚齊全力想反擊。
  法醒乘機繞過古宅,轉掠附近藏身,心想若有機會則收拾左仲儀,若無機會,藉機脫逃便是。
  左仲儀怎知敵方變了樣,仍將古宅眾人視為法醒手下,既已迫近,亦不客氣,凌空掌勁直劈,想引得官兵注意,前來逮人,並喝道:“歹徒在此。”厲招猛擊。
  丁幻,青逸飛一力暴打暗器想搶得先機。
  古宅眾人道受強勁掌風、暗器,更形忌諱,不得不全力以赴,登見強弩暗鏢咻若電光石火,波波射來。
  樺樹叢林掌去咧咧呼嘯,鏢雨咻咻琳如電,霎時打得劈劈叭叭,好不熱鬧。
  左仲儀的確武功過人,數掌劈去,已封住對方暗器,然卻難越雷池一步,情急生智,猛地斬下人身粗樹桿擋在前頭,如地強弩暗鏢厲害,一時難以突破封鎖,嘟嘟全釘在樹幹上,左仲信得以追前二十餘丈,丁幻,青逸飛閃在後頭,亦逼前而來。
  古宅眾人見狀知暗器無效,只有突擊,一中年婦人喝道:“殺出重圍,日後再聚。”一聲令下,十數人影掠衝而出,掌勁凝手,刀劍抖急,存心拼命。
  左仲儀知對方已發難,猛地將樹桿砸去,雙。掌凝勁再系,豈知樹桿猛被劈成兩半四散彈開,一中年灰衣美婦現形,瞧得左仲儀傻楞了雙眼,詫道:“四娘?”實弄不清楚法醒妖僧怎變成對方。
  來人正是呂留良之女呂四娘,一向身負行刺雍正的任務,替父報仇,如今得手,自是受得反清分子的尊敬,左仲儀對她亦敬仰有加,豈知竟會兵戎相見。
  除了呂四娘,另有漕幫四小祖之石小祖石士寶,以及十數位江湖好漢,石士寶和左仲儀早有交手,知其和朝廷關係,見狀冷笑:“朝廷走狗果然了招,大家不必客氣,撂了漢奸,替我漢族出氣。”豹眼閃動,攻招更狂。
  呂四娘怎知狀況,當然殺招盡出,以求勝局。
  左仲儀眼看誤會已成,暫時恐解不了,不得不迫足全勁,一式“斷天斷浪”暴打開來,不但迫退呂四娘劍氣,更將石士寶等人逼得強招難展,左仲儀乘勢掠退十餘丈,喝道:“快走吧,大軍已至,莫要露了行蹤。”
  此舉例讓群雄詫楞,不知左仲儀是何用意。
  青逸飛亦認出了十餘人中竟有段小芹,詫然說道:“小芹你怎在此?”怎敢再攻招。
  段小芹笑的悲悵,道:“一切全是命,只是飛姊倒戈了麼?”
  青逸飛喝道:“哪有!快走啊,清兵已至,莫要被逮,我們只想收拾法醒妖僧,不會與你們為敵。”
  丁幻亦道:“無怨無仇,從何殺起?”亦已收手。
  眾人詫楞中已感受對方的心意,攻招已弱。
  然石士寶對左仲儀的成見已深,冷笑道:“看是故意引領大軍到來,見我等逃不了,才說這話吧。”
  左仲儀急道:“現在走,還來得及。”
  呂四娘半信半疑,道:“聽說你一路護航弘歷,殺到京城,想扶持他繼位?”
  左仲儀嘆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讓弘歷登基,總比其他人登基來得好。”
  石士寶冷笑道:“那就是清廷走狗,江山本就是漢人的。”
  左仲儀道:“到現在還說此話?請問時下漢人誰有資格接皇位?縱使接了,也是殺伐連連,天下至少要死一半,如此殘行,豈是我輩可為?你們既已殺了雍正,仇恨已了,莫要得寸進尺。”
  石士寶冷笑道:“漢奸走狗,永遠有理由。”
  左仲儀冷斥道:“不可理喻。”轉向呂四娘,道:“你是明理人,俠義亦得看情勢,硬要惹得天下大亂,豈是我輩行徑,話說及此,能聽則聽,聽不進去也莫怪我了。”不想多談,喝向遠處粘桿處人馬:“法醒不在此,後山追去。”身形一掠,適自離去。
  青逸飛見狀說道:“小芹,勸勸他們,左爺一向以漢人自居,不會背祖叛宗,他的心我懂,我的心你也該懂,暫先離去,來日再解釋會不遲。”拜禮後,已引著丁幻掠身而去。
  段小芹當知其心性,輕嘆道:“飛姊之心,我怎不知?”轉向呂四娘,道:“飛姊亦曾跟我相處,只是沒有機會收拾雍正罷了,她不可能倒戈。”
  呂四娘嘆道:“看來我們是誤會了……”待要引入撤退,誰知那潛伏暗處的法醒心有不甘,突地喝道:“他們就是刺殺雍正的叛徒呂四娘,石士寶等人。”說完復往暗處潛去,逃之天天。
  粘桿處人馬聞言心神陡顫,追殺兇手可比任何事情重要,冷斷天當機立斷,大喝道:
  “逮兇手,殺無赦。”登時調來大軍往古宅撲去。
  呂四娘等人雖然功夫了得,然豈能承受千軍萬馬包圍,尤其粘桿處全是高手,不到半刻,幾被困住,左仲儀見狀暗道苦也,轉問丁幻:“附近可有路潛退?”
  丁幻道:“千軍萬馬,有路也被堵死,除非改頭換面,易裝成官兵,把米藏在米缸中,再伺機躲逃,否則無路可去。”
  左仲儀道:“去弄點衣裝吧。”
   丁幻詫道:“現在還要救人?恐瞞不了冷斷天。”
  左仲儀道:“顧不了那麼多,他們若死了,如何向天下交代,快行動。”蒙起臉面,直撲冷斷天攔人去了。
  青逸飛急道:“段小芹不能死。她是我姊妹。”
  丁幻道:“好吧,死馬且當活馬醫。”情勢緊迫,他和青逸飛不再耽擱,猛地潛入暗處,待官兵經過,迅速收拾十餘名,且解丫對方衣衫,趁亂復往左仲儀潛去。
  此時卻發現左仲儀不斷攔阻冷斷天,無暇抽空應付,青逸飛當機立斷,抓過丁幻手中的衣衫,道聲“跟我來”逞自離去。
  丁幻則在暗處發射暗器,直取冷斷天背脊,暗助左仲儀,幾道打去,迫得冷斷天窮於應付,喝道:“左仲儀你敢抗命,吃裡扒外麼?”
  左仲儀怎敢吭聲,悶著心神,仍自阻攔,招招犀利無比,只顧拖延時間。
  冷斷天見難越雷池一步,更形嗔怒:“別以為蒙了臉便能掩身分,你那身打扮瞞不了人,還不快快退去,想惹麻煩麼?”但覺喝喊無效只能轉身喝向手下:“散開,四面包抄,不准走脫一個。”
  粘桿處人馬不再單一攻擊,選得方向,四散追擊。
  左仲儀見狀,心知纏著冷斷天,阻攔功效大打折扣,終放棄,掠往左近松林,盡是載擊最為迫近群雄者,能拖多久是多久。
  幸群雄已聽及青逸飛勸告,匆匆換穿丟來之服裝,冒充官兵,待雙方交戰後混入敵陣,藉此矇混潛逃,總算未再遭受強攻勁擊,目標漸失。
  忽見西南方殺出另一批反清份子,引得官兵大亂,調頭回殺。
  冷斷天已難尋著呂四娘等人,只好下令將目標困往西南叛匪,不斷地喝著殺無赦,自己一馬當先追擊,但覺得漕幫分子居多,冷笑道:“江南叛賊敢在京城造反,該殺。”有了確定的目標,殺得氣燄高漲。
  左仲儀不想惹事,見雙方已亂,該是收手時刻,喝著丁幻掠入叢林,潛往隱祕處,原想探查青逸飛的下落,卻覺無跡可尋,只好作罷,唯考慮法醒行跡,遂又移往高處監視,法醒卻早已無影地蹤,想是乘機溜了。
  丁幻道:“妖僧倒是聰明,渾水摸魚逃去了。”
  左仲儀輕嘆道:“看來只有日後再收拾,你有空去探法醒下落,我則回去和逸飛會合,她知道該在何處會合。”
  丁幻詫道:“你要進城?”
  左仲儀道:“不進城,豈非前功盡棄?”
  丁幻道:“可是你暗助呂四娘,傳到了乾隆耳中,恐也不妙,冷斷天必定會說,且加油添醋。”
  左仲儀嘆道:“那又如何?弘歷若顧情面,總該放我一馬,否則躲到何處,照樣無效,倒不如當面解決。”
  丁幻嘆道:“可被石士寶這幹人害了。”知逃不了,只好送著主子往城區潛去,待其進城後,始再探往法醒消逝處,以尋消息。…至於後頭現身反清分子,亦只虛晃一招,在見及呂四娘等人脫困之後,亦全數化整為零逃去。
  冷斷天只收拾了六七人,卻未逮著頭領,氣地哇哇大叫,追殺不斷。
  半晌已過,反清分子幾已逃去,所剩二三人見情況難脫身,竟然自裁了斷,以免洩底,官兵已無線索追捕。
  冷斷天氣怒難消,罵得左仲儀幾句:“都是你壞的好事。”知逮人無望,只好命令搜索及封鎖百里要處,免讓對方走脫,心念轉動中,計策上身,冷邪道:“走了和尚走不了廟。”
  但覺青逸飛引走那女的,正是胡同旺興賭坊段天城之女段小芹,其既已走脫,回頭逮他老子逼供,不怕他不說。
  想定後,心神甫定,冷斷天不動聲色,故做搜索狀,暗中調遣人馬,漸往胡同方向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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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烈 女

  國喪期間,旺興賭坊生意較為清淡,只聚得兩桌開賭,然麼喝聲仍未減,廝殺激烈可想而知。
  段天城孤坐櫃檯旁,兩眼無神,心頭只顧著女兒安危,畢竟他乃呂留良部屬,搬來京城開賭坊,除了籌錢,最大目的仍為反清,如今女兒竟也捲入,且殺了雍正,如此重罪,朝廷豈肯罷手?難希望吉人自有天相,能逃過此劫。
  陸陸續續有消息傳來,反清分子似已脫困,段天城正待噓口氣,忽見木門已被端開,叭然暴響,嚇得在場諸人楞著,保鏢正待上前盤問,豈知大群粘桿處的高手魚貫而入,手持利刀,逢人即押,迫得段天城不敢行動,喝道:“別亂來,是官爺。”雖自己有後台,但總覺此次不一樣。
  冷斷天已衝入,冷道:“誰是段天城?”
  段天城道:“我是,爺是……。”
  冷斷天冷道:“段小芹是你的女兒?”
  段天城暗道要糟,道:“是……”…”冷斷天冷笑道:“帶走,封了這間爛賭場。”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逮人者逮人,端椅者端椅,遇有稍稍反抗,登以利刀伺候,妻時傷得兩保鏢,已無人敢再攔阻。
  段天城知大勢已去,喝道:“莫要輕舉妄動,我去去就回。”束手就縛。
  冷斷天冷笑:“要他的命,叫段小芹來換。”說完押人而去。
  賭客怎敢再賭,搶得桌上銀兩後倉惶逃離,幾名保漂還算忠心,道此巨變,已分頭求援去了。
  段小芹和青逸飛已脫離反清陣營,各自躲藏,青逸飛自侍在京城關係良好,且在億嘉票局鄂龍庇護下,應不致出錯,故又潛回城區,躲在鄂龍別館中,此館位於青巷秘宅,不易引起注意,青逸飛當年來過兩次,如今情急,只好從權用之。
  然大氣末喘幾口,忽又聞及父親被逮消息,段小芹已然焦切,急道:“不能讓我爹受苦,我得出面換回他。”
  青逸飛道:“怎麼換,你去了,還不是賠上一命,待我想想段小芹慌聲道:“無法可想,幹了此事,我早有犧牲準備,別再連累爹才好。”
  青逸飛道:“找左爺試試,他和乾隆關係不錯,可能可解決此事。”
  段小芹嘆道:“難了,殺了雍正,父仇國恨下,誰能解得了。”
  青逸飛道:“當真是你殺了雍正?”
  段小芹道:“正是……”
  青逸飛詫然道:“以你的武功,怎麼近得了雍正?”
  段小芹道:“大內高手戒備,連呂四娘亦難近身,我是冒充雍正愛妾喬氏,乘他服下金丹淫藥時,認不出誰是誰之際,在床上把他給宰了,呂四娘等人是後頭搔擾,虛張聲勢,以便救我出來罷了。”
  青逸飛又楞,此計原是當年玩笑談及,沒想到她卻如法炮製,其犧牲者實太大,道:
  “芹妹當真恨雍正入骨?”
  段小芹冷森道:“當年他殺了我娘,罪有應得。”
  青逸飛知此恩怨,暗嘆雍正若不抄呂留良一脈,也不會種下惡果,然段小芹既是真正兇手,解此仇恐也不易,道:“你和雍正發生關係?”心想若留下龍種或仍有解。
  段小芹道:“沒有,他在脫我衣服之際,一刀即取他性命,至於喬氏小妾一併殺了,原想造成自相殘殺之態,誰知雍正服了藥,老命殘長,胡亂慘叫幾聲,引來大內高手,事情始穿幫。”
  青逸飛道:“有人見著你?”
  段小芹道:“見著了。”
  青逸飛道:“如果把你當成了另一妾或宮女,或許可矇混段小芹嘆道:“我能麼?變成兇手妻妾,叫我如何見人?”
  育逸飛眉頭一跳:“說的也是……”腦門轉處,道:“看來只有找左爺幫忙,另想辦法救你爹了。”
  無計可施下,兩人只好做此安排,時不宜遲,兩人隨即偷偷潛探深巷,但覺並無異樣,始敢潛出,摸往預定會合地西角樓。
  然深巷未定完,青逸飛頓覺不妙,怎不見人,不見野狗野貓等物,難道另有埋伏。”哪顧得自己,算盤子扣在手上,登往敵方射去。
  段小芹更急,抽出利刀,極力搶攻。
  忽聞一聲虐笑,天空罩下了天羅地網,任兩女如何滾地躲閃,仍不敵巨網罩身,幾個照面,縱能傷得數名高手,仍被活擒。
  那虐笑聲正是冷斷天,他早盤算段小芹和青逸飛過從甚密,而青逸飛又是鄂龍以前的帳房,在監視左仲儀無效下,他將主意盤算至鄂龍的身上,在不斷放出段天城被逮消息後,又在鄂龍所有的別館布下重兵,果然料事準確,將兩女成擒,立了大功。
  青逸飛喝道:“我無罪,為何逮我?”
  冷斷天邪笑道:“濟助朝廷重犯,豈會無罪?說不定還是同謀,帶走。”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提著重筋,將兩人押回刑部大牢,準備奏請皇上親審,斷及左仲儀後路。
  弘歷甚日得知了消息,嚇得兩眼發直,他雖在守孝,重要奏折仍得批示,故抽身前往禦書房批文,誰知李衛,冷斷天同時奏及青逸飛,左仲儀涉案,青逸飛甚至被逮入獄,如此突冗巨變,實轟得他腦門隆隆沉沉,一時難以接受,直道:“查清楚了麼?查清楚了麼?”
  李衛道:“查清楚了,兇手是段小芹,青逸飛和她是多年的好友,段家原是呂留良余孽,潛伏京城即為行刺先帝,青逸飛,左仲儀且聯合救助反清分子,已罪證確鑿,為大清江山著想,得斬草除根。”
  弘歷嘆道:“怎會,怎會?左兄為扶持聯登基,一路拼命,你我有目共睹,他若想行刺,放著不管不就得了……”
  李衛道:“此一時,彼一時,他可能想賜恩,以得到寵信,然後計劃另一波反清任務。”
  冷斷天道:“今晨若非左仲儀阻止,早將一幹妖孽成擒,包括法醒妖僧,可惜全被他壞了大事。”
  事實聽來似已罪證確鑿,然弘歷怎肯相信如此忠心之人會另懷鬼胎,尤其自己對青逸飛情有獨鍾,怎忍心一刀殺了她,掙扎中已做決定,道:“讓朕問個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才好……”
  李衛急道:“皇上,切勿感情用事。”
  冷斷天道:“此正是瓦解江南勢力時刻,若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弘歷擺擺手道:“不必多言,先把人犯提來,朕親自詢案,自有案奪,且把左仲儀一併找來,朕也要問個清楚。”
  李衛、冷斷天無奈,只好依令行事,除了傳令左仲儀,且將青逸飛,段小芹父女押往粘桿處獨居牢房,始迎得了皇上親審此案。
  牢房空盪冷森,除了臨時抬來之虎皮金龍椅外,清一色的鐵灰刑具,三名人犯被烤鎖石牆,雖顯狼狽,但未行刑,衣衫仍算完整。
  弘歷乍見青逸飛,姿容仍在,感觸甚深,輕輕一嘆:“青姑娘怎趟入此事?實叫人不解。”
  青逸飛雖見弘歷穿上了龍袍,有模有樣,然既已對立,先前感覺全失,冷道:“當了皇上即可任意逮人麼!”
  李衛冷喝道:“住嘴,你助叛亂兇手,罪加一等,還敢口出惡言,要我割了你的舌頭麼。”
  青逸飛冷笑道:“誰又是兇手,拿出證據。”
  冷斷天道:“外頭有指認者十餘人,你們賴不掉。”
  弘歷道:“別再多言,朕來審此案。”李衛,冷斷天退開,弘歷又怎敢草草結案,弒父之仇且得查明,於是問向段小芹:“是你殺了先帝?”
  段小芹冷哼,不願回答。
  段天城急道:“絕無此事,小芹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從未離開,怎麼可能是兇手?”
  弘歷道:“不是兇手,怎跟呂四娘等人一夥?”
  段天城道:“全是謠言,小芹乖巧,怎麼可能和他們同夥,皇上明察。”
  然弘歷招來當時的守衛見證,一致指明段小芹和呂四娘等人全是一夥,且涉及謀殺。若是一兩人,或可串供,但十餘人指認下,恐是實情,弘歷不禁頭疼,心上人捲入此遊渦,實是棘手。
  李衛奏道:“皇上務必當機立斷,免得夜長夢多。”
  弘歷道:“朕會衡量。”想替青逸飛脫罪,卻不知從何說起,畢竟殺先帝,罪亟天高,實難徇私。
  情急中,忽聞左仲儀到來,弘歷冷道:“隔房聽審,朕要一一問個明白。”且想聽聽對方又如何說法,已然起道:“好好看著三人,未得朕令,不得用刑。”始往隔房行去。
  李衛道:“左仲儀的武功厲害,奴才擋在前頭,以防萬一。”
  弘歷道:“不必了,在皇宮大內,他待如何,朕要單獨審他,體們外頭戒備即可。”
  李衛無奈,只好領旨,待弘歷入隔房後,加派重兵圍住四周,只要稍有異樣,破門救人便是,畢竟以弘歷的身手,擋他幾招應無問題。
  冷斷天亦命令手下看緊三囚,免節外生枝,自己則配合著李衛困守週邊,以防猝變。
  左仲儀一身汗塵未拭,顯得疲憊,見及弘歷,仍下跪行君臣之禮,絕無託大之態。
  弘歷嘆道:“儀兄,這又怎麼回事,讓朕太難堪了吧。”
  左仲儀道:“一切全是誤會,皇上明鑑。”
  弘歷道:“怎麼會是誤會?十數人指歷歷,看是假不了,就殺先帝何等罪行,何苦趟進來?連青姑娘也參一腳,迫朕走投無路。”
  左仲儀嘆道:“臣願以皇上所賜玉佩,換得他們三人性命……”說完交出弘歷先前所賜翡翠玉佩。
  弘歷道:“殺先帝罪狀,豈是玉佩能抵,若能,朕早放人,朕無法向李衛,皇族,天下百姓交代啊。”
  左仲儀道:“事情並末像皇上想像嚴重,先帝應是服下了金丹和喬紀翻雲覆雨立崩,呂四娘等人只是湊巧趕來,其應中了法醒毒計,皇上是明眼人,應可瞧出端倪。”
  弘歷暗楞,先帝死於床上,的確有服用過多藥量之態,且和喬紀全為裸體,此事極為機密,乃顧命大臣張廷玉偷偷告知,在考慮先帝名譽下,已以善終對外宣言,並絕口不提喬紀一事,至於追殺呂四娘等人,乃以逆謀造反罪名,只要說及對方想殺君,不必言及得手與否,已足可抄家滅族,誰知左仲儀竟了若指掌,難道當真涉案麼?
  弘歷冷道:“你又怎知喬紀一事?”
  左仲儀道:“此事和理親王密不可分,其唯恐天下不亂,早暗中傳遍京城,是公開秘密。”
  弘歷詫道:“又是弘皙,簡直胡來。”
  左仲儀道:“皇上連弘皙都饒了,難道不肯饒過他們麼?”
  弘歷掙扎不斷,嘆道:“我饒弘皙,是因為他是皇族,且在朝廷巨變,為求安定下始饒他,這和反清亂黨有天壤之別,如何饒得。”
  左仲儀道:“得民心始得天下,先帝當年錯殺呂留良一脈,終引來今日因果,皇上可不寬宏大量,化去此恩怨,娜將是大清之福。”
  弘歷嘆道:“有時實不知你是敵是友……,怎助我登基,卻又暗助反清亂黨?”
  左仲儀再次叩頭:“臣之忠心,無庸置疑,數十次護君,千百里殺敵,何曾皺過眉頭,唯想替皇上解去反清之結,故始放走了呂四娘等人,絕無私心之處。”
  弘歷目光一閃,此話似已動了心坎。
  左仲儀道:“以臣下與皇上的關係,自可雄霸天下,無懼於任何幫派的挑釁,臣又為何甘冒叛逆罪名惹上此事?唯一理由即在解冤,畢竟先帝已崩,縱有兇手,也是極少數幾人,如今大事追殺,豈非形成對峙,屆時滿漢衝突再起,國家陷入一片溫亂,非大清之福。”
  弘歷目光迫緊:“問你一句,朕要你死,你可聽命?”
  左仲儀道:“平白無故,自該據理力爭,若皇上確有難言之隱,又如今日,臣之性命可換回三人,請皇上賜死吧。”
  弘歷目光犀利,想看穿對方,左仲儀倒是視死如歸,尤其跪得中規中矩,從未逾越君臣之禮,終讓弘歷折服,嘆道:“罷了罷了,若非你,朕又怎能登基,以你的功勞,實毋需對我如此尊敬,而你卻做到了本分,忒是難得,朕寧可相信你所做所為,金是為朕著想。”
  左仲儀暗暗噓氣,終於逃過了一劫,拜禮道:“皇上英明。”
  弘歷道:“起來吧,發生如此棘手事,總得替朕擬個解決辦法。”
  左仲儀三叩謝恩後始敢起身,至於玉佩,弘歷並不想收回,只好留下,道:“人犯既已逮來,關他幾天,日後找個理由釋放即可,如此對李衛亦有所交代。”
  弘歷道:“請青姑娘也一起關起來?”
  左仲儀道:“不只是他,罪臣也該一併留在牢內,否則難以信服眾人。”
  弘歷額首道:“希望朕未看走眼,否則實在辜負我了。”登時下令:“來人,扣住他。”
  李衛得令,立即推門而入,抓一手拷,將左仲儀拷上,並對其武功,隨又拱手拜禮道:
  “皇上明察秋毫。”
  弘歷道:“事情仍有疑點,聯要親審,在未做出裁決之前,不准對一幹人犯無禮。”
  李衛大方應是,畢競只要逮著左仲儀,後患已除,剩下只是時間罷了。
  冷斷天忽又奏來:“稟奏皇上,臣下有一名弟兄可指認段小芹當時的確在場。”
  左仲儀暗道苦也,粘桿處人馬未免無孔不入,死不罷手,如若能明確指認,恐連弘歷都無法徇私,偏偏弘歷又想弄清事實,道:“人在哪?找來當面對質。”
  冷斷天道:“已在隔房候傳。”
  弘歷道:“過去看看。”大步先行。
  李衛為求當面對質,’亦把左仲儀押往隔房。
  青逸飛,段小芹見及左仲儀身帶鐵拷,一顆心已往下沉,暗道完了,今日劫難,恐難逃脫。
  左仲儀只能暗示稍安勿躁,然效果不彰,兩女仍是花容失色,一臉的不安。
  弘歷不敢瞧向青逸飛,故意瞧往一左腿受傷,綁巾條,撐著單拐之中年護衛,道:“你就是證人?”
  那人登時應是,想下跪叩頭,卻因左腿受傷,行動不便。
  弘歷道:“免禮,說吧。”
  那人說道:“奴才張春枝,當時任圓明園第三班護衛頭領,負責先帝安全,那夜突然傳出先帝叫聲,奴才一馬當先衝入,見著一名女子裸著身子,正在殺貓先帝……”
  弘歷道:“那名女子是誰?”
  張春校直往段小芹指去:“就是她,奴才之傷且拜她所賜。”
  弘歷暗駭,李衛,冷斷天登覺虐喜終有較明確指認。
  左仲儀,青逸飛暗道要糟,卻無計可施。
  段小芹冷目瞅緊,神情顯得森靜,似若回光反照,視死如歸。
  青逸飛不甘受困,冷道:“胡亂指認,想誣賴麼?”
  張春枝冷道:“豈敢胡亂指認,奴才既見她裸身,早將她身子瞧個一清二楚,混亂中仍見著她左胸脯有塊指粗淡青胎記,是也不是,脫下來瞧瞧便知。”
  眾人聞言,一一動容,段小芹更若死灰,冷斷天卻打鐵趁熱,直往段小芹撲去,厲爪一扯,唰地一響,段小芹左襟裂開,露出潔白的胸乳,上頭果然見及淡青胎記,眾人再次譁然,顯已罪證確鑿。
  段天城豈肯讓女兒受辱,厲道:“這是大清王法麼,如此毀人名節,天道安在,我跟你們拼了。”雙手扯得鐐拷嘛叭響卻無法解脫,只能勾著雙腳想撂人,卻無濟於事,越是囂叫,越覺悲疼,兩服含淚。
  冷斷天見狀,一指截住段天城的穴道,斥道:“皇上身前,豈容你鬼叫,再叫,割你舌頭。”
  段小芹突地不怒反笑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道:“不錯,康正老賊是我殺的,誰叫他毀我名節,還聯合喬紀來虐待我,他死有餘辜,此事只有我知,和我爹,任何人無關,弘歷你自認明君,敢嫁禍他人,我做鬼也饒不了你。”說完狂笑,突地嚼舌自殺,咬得滿口鮮血,狀若厲鬼。
  此舉引得眾人大駭,青逸飛,左仲儀急欲搶救卻難成願。
  李衛,冷斷天亦措手不及,唯弘歷急道:“快阻止她自殺。”
  李衛乍醒,強勢撲去,然人慢了一步,段小芹舌根已斷,鮮血直湧,任李衛點穴仍止不住,噴得一身血紅,好不駭人。
  段小芹且若厲鬼盯死弘歷,瞧得他心慌慌,不知所措,只顧喝著快救人,卻無法可救,眼睜睜瞧著一名少女香消玉損。
  左仲儀豈能料到此事,為和弘歷有了協定,此事應可善終,誰知段小芹在見著自己被扣押,恐想及生機渺茫,隨又出現張春枝指認,以及冷斷天撕衣受辱,任何女人恐亦難以承受壓力而選擇自殺一途。
  左仲儀不禁自責,百密終有一疏,實是老天捉弄。
  李衛見情勢混亂,乾脆來個快刀斬亂麻,奏道:“稟皇上,段小芹既已承認殺先帝,罪證確鑿,一幹共犯難逃死罪,請一併處置。”說完抽了利刀,只要皇上吭一聲,立即斬下人頭,讓其毫無後悔機會。
  弘歷卻已咳怒,喝道:“大膽,還不快把人松銬。”
  李衛詫楞道:“皇上,他們是叛逆重犯……”
  弘歷仍喝道:“還不快松拷,要他們吊死牆上麼?”
  李衛雖強,卻不敢擅權,聞言只好聽令,將三人解下,青逸飛,段天城齊往段小芹抱去,直喚其姓名,段小芹睜得最後一絲垂死目光,瞧向父親及青姊,由於斷舌無法言,只能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終含悲而去。
  青逸飛感受其心靈想法,大約想表達希望以其一命換得眾人安全,且表示希望她的死能終結雍正這段公案,青逸飛想來更形悲痛,抱著她勵泣不已。
  弘歷瞧得心酸,道:“厚葬此女,釋放他們。”
  李衛詫道:“皇上……”
  弘歷斥道:“你難道還看不出,此女是先帝愛人,要我鞭她屍體麼?”李衛登悟,段小芹既然能裸身見先帝,關係恐也匪淺,縱使段小芹殺了先帝,充其量只是情殺,如今人已死去,若再鞭尸,忒也無理,畢競雍正是否仍愛著她,誰亦難料,弘歷下此命令總也不過分,當下間嘆,聽令行事便是。
  弘歷隨又轉向在場的諸人,冷道:“此事不准外洩,否則人頭落地。”說完大步踏去。
  眾守衛齊聲應是,皇上命令,何等威赫,眾人縱有天大的膽子,豈敢再吭一聲,皆喋若寒蟬行事。
  李衛冷哼一聲,終把左仲儀手拷拿下,並解其穴脈,冷道:“別忘了這是皇賜,你好自為之。”
  左仲儀道:“我了解,請準領得段小芹屍首,也好厚葬她。”
  李衛暗付皇上既然下令,誰也抗命不了,既然其願接手,到省了麻煩,遂點頭道:“收拾收拾,從後門出去。”
  左仲儀拱手為禮,不再言謝,蹲身下來,安慰段天城,青逸飛節哀,隨即解下外袍,將段小芹裹住,抱于懷中,適自離去。
  青逸飛扶著段天城,緊跟其後。
  冷斷天眼睜睜瞧著三人離去,心頭一陣空虛,道:“難道就此不得追究殺害先帝兇手?”
  李衛道:“至少無法追究左仲儀,青逸飛二入,皇上根本狠不下心,追究亦是枉然。”
  冷斷天道:“左仲儀到底是何居心?他當真忠於大清皇朝?”
  李衛道:“我也不知,瞧他一路拼殺弘哲手下,護持弘歷登基,此事恐也不假,唯其暗助反清分子,實令我不解。”
  冷斷天道:“是否牆頭草,不願得罪漕幫以及漢人?”
  李衛道:“若說只顧不想得罪,那乾脆躲開不沾此事,豈非落個清靜?”
  冷斷天道:“那他是有意暗助,其心更可議。”
  李衛嘆道:“不必瞎猜了,左仲儀又如皇上,皆是足智多謀之人,其心思非我等所能了解,此事交由皇上處理即可,我等只能從旁監視,畢竟聖幫三代皆和朝廷保持良好的關係,左仲儀恐也不敢造次,咱莫要急人先壞事,惹得皇上不高興,被貶到邊疆喝冷風,明的說即是‘靜觀其變,打蛇隨棍’。”
  冷斷天道:“屬下明白,但難道因此,不再追擊反清亂黨?”
  李衛道:“當然要查,只是莫在節骨眼裡,讓皇上知道,只要咱先查明,皇上想動時,立即派上用場,這才是上策。”
  冷斷天道:“當奴才,總是忌諱多。”
  李衛爽聲笑道:“那也得找對主子,像那扶持弘皙者,此時連奴才都當不成,你我該知足啦。”
  冷斷天想想也對,心神頓朗,轉向手下,交代辦事,至於有關段小芹的事件,百般叮嚀,大內高手一一銘記於心,免得掉頭。
  左仲儀依照段天城指示,將段小芹葬於城郊北峰一處名為無憂嶺隱處。
  段天城悲切直道只在小芹十歲時帶她來此一趟,她即愛上此處,嶺高近雲,臨此處直若小鳥飛翔,無憂無慮,因而得名,段小芹每一有空即往此奔,可見其心靈深處,何其嚮往自由飛翔。
  青逸飛亦曾跟她來此三次,神遊佳景,兩人皆化天真仙女般無邪自在,如今天人兩隔,不勝烯噓。
  葬禮已畢,左仲儀亦勸得段天城止住悲哀,道:“前輩收拾收拾,回到江南吧,此處不宜多留。”
  段天城道:“豈能說走即走,我要留下來陪小芹,她孤苦伶仔,生即可憐,死後怎可丟下她?”
  左仲儀嘆道:“她原可不必死的,只怪我處理不當……”
  段天城道:“你也盡了力,一切全是命……”
  青逸飛道:“若有機會碰上呂四娘一幹人,還望前輩說出實情,免得誤會越結越深。”
  段天城道:“雍正已亡,一切恩怨也該了了,聖爺差點賠上自家性命,已是仁至義盡,豈能再怪罪爾等?”
  青逸飛道:“漕幫石士寶是極端分子,他一向對左爺有成見。”
  段天成道:“若見著他,老朽將盡力解釋,免生誤會。”
  左仲儀道:“在此先謝過,唯朝廷事不得不理,此後一切和乾隆交往,亦請另一立場做考慮。”
  段天城道:“我懂,身在商場,哪有不跟官家打交道之理,又如我開賭場,關係定要維持,對了。”心神凝重道:“我等能順利行動,理親王弘皙給了甚大的方便,你們該防他。”
  此事左仲儀原即知曉,但對方既關懷地說出,左仲儀亦不點破,額首道:“多謝前輩指點,在下必會小心。”
  段天城道:“你們有事即去吧,守靈一事,我來即可。”雖是孤零,卻不便擾留人家。
  左仲儀顧忌弘歷是否多變,實不宜久留,遂準備道別,青逸飛雖然依依難舍,但段小芹已死,徒喚無用,終再焚得一疊冥紙後,始和左仲儀告別而去。
  段天城獨守孤墓,顯得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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