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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6-13 05:29 AM

武俠小說 - (雜家)
 
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on_90: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on_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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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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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6-13 05:36 AM

鬼斧神功
 
作者: 南湘野叟

第01章 湖畔風雲
第02章 水宮奇緣
第03章 孤雁迴環
第04章 深入虎穴
第05章 途遇雙魔
第06章 蓮實活命
第07章 臥雲失蹤
第08章 枯禪神尼
第09章 群雄畢集
第10章 禍首伏誅
第11章 玉蓮大俠
第12章 結伴雪山
第13章 滌蕩群魔
第14章 冰魄玉蟾
第15章 冰谷喋血
第16章 玄冰地獄
第17章 冰穴卻敵
第18章 雪崩山裂
第19章 威震群魔
第20章 地獄奧區
第21章 冰原遇警
第22章 玄冰大陣
第23章 似兇實吉
第24章 奇幻莫測
第25章 陰謀密布
第26章 盡殲群兇
第27章 南北追蹤
第28章 奇幻莫測
第29章 詭譎風雲
第30章 幾鑄大錯
第31章 天竺山莊
第32章 金蠶惡蠱a
第32章 金蠶惡蠱b
第33章 玄天罡氣a
第33章 玄天罡氣b
第34章 七彩奪命a
第34章 七彩奪命b
第35章 九天羅剎a
第35章 九天羅剎b
第36章 五方神叟a
第36章 五方神叟b
第37章 兩儀真氣a
第37章 兩儀真氣b

runonetime 2008-06-13 05:38 AM

第一章 湖畔風雲

  梧桐落葉,楓林點丹,微山湖邊的蘆葦,亦微微帶著一些枯黃顏色,運河南北已是深秋季節了。
  正是下旬的時候,天上星月無光,大地上呈現出一片寂靜,萬籟無聲。
  微風傳來、祇聽到沙沙的蘆葦聲音,卻看不清一切事物。
  天是這麼黝黑!地又是這麼的沉寂!
  此時此地,正是夜行人的絕佳活動時候。
  約莫午夜時分,在那微山湖畔,距房村東面,約裡許遠的隱湖山莊,正浸淫在黑夜中,遠遠看去,祇是黑壓壓一片莊房,既無煙火,也無人聲。
  忽然,從莊院中,冒出一陣黑煙,將整個莊院瀰漫籠罩,從黑煙中,可以嗅到濃郁的硫磺、火硝、松香等氣息。
  霎眼工夫,祇聽得轟的一聲,紅光閃了一閃,立刻火蛇飛舞,熊熊烈焰,上燭霄漢,天空布上紅霞,黝黑的大地,變成了赤紅顏色。
  火,這無情的火,晃眼將偌大莊院吞噬下去。
  祇見一條長大的人影,右腋下,好似挾著一個長包袱,從火海中,冒煙突火而出,在火光輝映下,略為一閃,立刻隱沒於微山湖中。
  這條長大人影,剛剛消失,火海中又縱出一條瘦小人影,疾如電閃,沿著微山湖畔北行,晃眼無蹤。
  先後兩條人影,身法都異常快,因此,無法看出他們的形貌衣著,不過,從其經靈快捷的身法來看,足見這二人,全是武林高手。
  房村的居民,被這濃郁的硫磺、火硝、松香味刺激,皆從酣夢中驚醒,開門一看,見隱湖山莊,浸沒於火海中,不由大聲驚叫起來。
  一時,人聲鼎沸,雜亂異常!
  “隱湖山莊,蔡善人家起火啦!趕快去搶救呀!”
  “蔡善人是我們房村的生佛,我們不能不救呀!”
  “老天真沒生眼,這麼行善人家,災劫偏降到他的頭上,不是太不公平嗎?”
  “求求菩薩保佑,使蔡善人一家平安。”
  於是,呼救聲、關切聲、怨憤聲、祈禱聲,釀成一片,此起彼落,更加上小孩子呼娘叫爺的哭喊聲,挑桶取水和紊亂侷促的足步聲,越發使這座村子,騷動不安,愈形混亂。
  不多時,百數十個男女,各拿著救火器具,趕到了火場週邊。
  離火場尚有百十丈遠,祇見人影幢幢,閃出十幾個手執明晃晃鋼刀的蒙面壯漢,厲聲暍道:“快滾!少管爺們的閒事。”
  有兩個年輕村民,出聲說道:“我們是來救火的,並非管你們的閒事!真奇怪,難道說救火也不對嗎?”
  蒙面壯漢,並不答話,祇是喋喋怪笑一聲,手中鋼刀一揮,竟將兩個年輕村民,斬於刀下,併發出粗獷的聲音,喝道:“再不滾,這兩人就是榜樣!”
  十幾個蒙面壯漢,在說話時,氣勢洶洶,白晃晃的鋼刀,揮動不停,大有一言不合,立刻行兇之勢。
  人到底是血肉之軀,貪生怕死,本是常情,何況對方,乃是殺人如剪草的匪類,又親眼目睹兩個年輕村民的慘狀,眾人心膽俱寒,內心中,雖感念蔡善人平日恩德,無奈眼前匪類這般兇狠,一個個早駭得魂飛魄散,抱頭鼠竄而逃。
  蒙面壯漢見已把百數十村民駭退,不由得個個得意洋洋。
  正當十幾個蒙面壯漢,得意歡笑聲音,尚在空中搖曳的時候,驀見黑影一閃,銀虹暴漲,十幾個蒙面壯漢,連黑影形貌和來路尚未看清時,已被腰斬兩段,陳屍於地。
  那條黑影,在屍體周圍,略為盤旋,然後風馳電掣般,朝湖濱莊門而去,此人來去似箭,神速異常,祇有用電光石火差堪比擬。
  這隱湖山莊,面湖而建,距湖濱,約十丈左右,門前是個十幾畝方圓的廣場,白沙鋪地,平整異常,四周邊緣,植有數百株楊柳,柳絲飄拂,綠葉青蔥,天時雖已入秋,但無一絲枯黃衰落現象。
  廣場上,此刻正有十幾條人影,兔起鵲落,惡鬥不休!
  這些人,雖是拚鬥劇烈,卻是一味啞鬥,更無金鐵交鳴的聲音傳出,足見全是武林高手,純以上乘功力拚鬥。
  尤可怪的,敵對雙方,眾寡懸殊,十六對一,被圍之人,雖已迫得身軀搖幌,步履蹣跚,兀自勉強抵抗,並無退意!
  雙方的身法和招術,亦與中原正邪各派的武功不同,不但輕靈飄忽,迅捷如電,而且招術奇詭,出於一般武術常軌以外,難以看出他們的道路,唯聞有低沉的哼哈聲音。
  當中那人,被這多高手圍攻,身法越來越慢,漸形不支,幾乎成了搖搖欲墜之勢。
  對面十六人,見對頭已成甕中之鱉,心中甚喜,驀聽一個粗獷洪厲的聲音道:“蔡萍生!事情擠到這般地步,你還想抵抗嗎?不如把古玉符獻出來,我們結個鬼緣,給你個全屍,否則把你剎成肉泥,方洩心頭之恨。”
  蔡萍生任對頭如何威脅,抱著與玉符共存亡的決心也就全力抵抗,理也不理。
  圍攻眾人,見蔡萍生險到極點,仍不減當年豪氣乾雲,大家不禁地內心亦甚佩服,知善說無用,互相嘰咕幾句!
  倏然加緊進攻,刀光劍影,好似急風暴雨般揮落下來。
  蔡萍生已經成了強弩之末,那裡還能禁受得住這急風暴雨般的攻擊,一聲慘嗥,雙足已被對頭斬斷,翻身跌倒,眾人方欲揮刃剁下,驀聽到粗獷洪厲的聲音道:“且慢!先搜那塊古玉符!”
  眾人聞聲住手,方欲蹲下搜索,那條黑影也不先不後趕來!
  但見銀虹舒卷,厲吼連聲,十六個人,倒有十三個被斬得身首異處。
  為首三人,因功力較高,見機得早,一見黑影這般聲勢,一面揮兵刃抵抗,一面縱身逃走,因此,祇將手中兵刃削斷,略帶微傷而逃。
  黑影因關心蔡萍生傷勢,眼見三人逃走,也不追趕,慌忙收劍入鞘!
  顧不了血污狼藉,縱到蔡萍生跟前,從地上扶起蔡萍生,倚靠在他胸前,忙替他推宮過穴,掏藥塞入其口內!
  黑影和蔡萍生,這一停止不動,方才藉著火光照射,依稀看清兩人大概輪廓。
  蔡萍生是個身材清瘦,花白鬍鬚的老人,這時全身浴血,氣虛力弱,一顆頭,懶洋洋地,倚在黑衣人懷裡,雙腳齊膝斬斷,渾身微微顫動,但無法看清面貌。
  那黑衣人,五短身材,頭頂光禿禿地,不生一根毛髮,青慘慘的臉上毫無半點表情,除了一雙炯炯發光眸子和厚厚的嘴唇,是其唯一特徵外,其他再無法看出可異之處,他附著蔡萍生耳朵,輕輕喊了幾聲。
  蔡萍生祇是嘴唇亂動,並無聲音傳出,微微睜著一雙失神眼珠,瞥了黑衣人一眼,嘴角掛著感激的微笑。
  倏然伸出染滿血污的右手,顫巍巍地,指了指胸前,豎了豎大拇指,最後拇指一屈,復將食中二指伸直,喉間“咯”的一聲,當時氣絕而亡,但那食中二指,卻未因其身死,有所改變。
  這謎也似的手式,把黑衣人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無法理解,事實上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
  他不失為是個足智多謀的人,由蔡萍生指胸前的手式中,連想到那粗獷洪厲聲音的人所說獻出古玉符之事!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了一閃,感覺他的想法不錯,口中“哦”了一聲,暗忖道:“莫非那古玉符,藏在他胸前麼?”
  忙把蔡萍生的衣扣解開,果見蔡萍生的頸上,懸著一個精巧玲瓏,巴掌大一支絲囊,囊中有物凸起,從細孔中,隱泛瑪瑙色的紅光,小心翼翼鬆開囊口,赫然是塊淡紅晶玉古令符,玲瓏透頂,巧奪天工。
  知自己猜想不錯,蔡萍生因此喪生,感念自己相救之德,以此相贈,乃將玉符絲囊摘下,謹慎改藏懷中。
  他還想揭穿蔡萍生兩個指頭的謎底,但是,他失敗了,把蔡萍生全身都搜索一遍,仍無發現。
  他祇得放棄搜索的念頭,把身佩寶劍拔出,在廣場邊緣一株柳樹下,掘了個深坑,將蔡萍生安葬。
  復將那些屍體,灑上一些化骨丹,使其滅跡,以免連累地方。
  最後,他到火場四周,巡視一遍,見偌大的隱湖山莊,片瓦無存,齊化一片劫灰。
  他朝著火場,輕微地嘆了口氣,方才轉身往微山湖濱而去!
  火光逐漸微弱下來,黑幕又復籠罩大地。
  黝黑、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死氣沉沉的,毫無一些聲息,寂靜無比的寂靜。
  忽然有一陣“咿呀咿呀”的槳聲,從湖中傳來!
  這聲音,打破了大地的寂靜!
  給大地帶來了一些生氣。
  “是誰有這般清興?深更半夜,還在湖中盪舟?”
  他心中暗暗這麼說,足步也隨著停止下來,放眼朝湖中眺望,祇見三只水裡快艇,正向湖岸駛來!
  離岸尚有丈許遠,忽見三條黑影,疾如電射,自艇上縱上岸來,作一字排開,擋在他的面前。
  因天色太過昏暗,無法看清形貌,祇能看出一些輪廓。
  這三人全是瘦長身材,著玄色衣衫,手執長劍。
  祇聽當中那個人,發出剛勁聲音道:“朋友!你的手段,未免太殘酷吧?”
  黑衣人聞言,知他們發生誤會,忙壓低嗓門,發出低沉沙啞的聲音,分辯道:“朋友不要誤會,在下亦是路過此地,可惜來遲一步,隱湖山莊已被葬入火海,莊主蔡萍生,已經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了,在下把群敵逐走後,欲為他施治,無奈他受傷太重,回生乏術,連話都未講一句,就此撒手西逝,在下祇得把他掘土安葬,方才來到這裡。”
  三人聽完,意似不信,盯了他一眼,冷笑道:“朋友!我們招子很亮,揉不進沙子,你說沒有關係,這身血跡是那裡來的?”
  黑衣人方欲分辯,左首一個沙啞聲音的人說道:“反正是那麼回事,大哥何必與他多費脣舌幹什麼?”
  那剛勁聲音的人,點點頭,厲聲說道:“朋友!如不實話實說,俺兄弟可不客氣了!”
  黑衣人見對方咄咄逼人,也將昔年寧折不彎的性情激發,嘿嘿冷笑道:“朋友既然不信,在下也不願多費脣舌,任憑三位怎麼辦,在下全接住好了!”
  剛勁聲音的人聞言,意似不悅,嘿嘿冷笑道:“朋友口氣倒不小,只怕接不下來吧!”
  黑衣人鼻中冷哼一聲,說道:“大風大浪全都見過,不相信微山湖畔,會把船打翻了!”
  祇聽當中那人,答聲:“好!”
  左手一揮,左右兩人,立刻退過一邊。
  當中那人將劍一擺,亮出伏魔劍招門戶,敞聲說道:“朋友進招吧!”
  黑衣人見對方右手劍齊眉,左手領著伏魔劍訣,巍巍屹立,真有靜如山岳,動若脫兔之慨,內心一震,暗忖道:“這人亮出的門戶,不僅是峨嵋家數,而且功夫精湛,深得以靜製動神髓,如不小心,祇怕要陰溝裡翻船。”
  忙將身佩奇珍……白虹寶劍拔出!
  但見銀虹暴漲,流輝四射,二尺八寸劍身上,儼然一泓清水,尖上芒尾,足有五寸來長,宛如蛇信般,伸縮不已,寒氣森森,侵入恥膚,不傀為前古奇珍。
  雙方藉白虹劍上的光芒,才將對方面貌看清楚。
  對面三人,五官端正,長眉鳳眼,鼻直口方,年紀約在花甲上下,當中那人,頷下是部五綹青髯,面色紅潤。
  左面那人,面色微黃,頷下是部花白鬍鬚。
  右面人,面皮白皙,白須飄拂胸前。
  這三人掌中寶劍,長約三尺二寸,銀光耀眼,雖非奇珍,但亦是百煉鋼鑄就,非一般的刀劍可以比擬。
  黑衣青面人,寶劍出鞘後,三人情不自禁,同聲驚“咦”一聲。
  黑衣人,並不注意他們的反應,足下丁字步站定,劍貼肘後,雙掌往胸前一抱,亮出天門二老,獨門懷中抱月門戶,神注對方,氣納丹田,全身功力,運於雙掌,引滿待發。
  這三人,出身名門正派,天門二老,雖未見過面,但對其獨門武功,多少有過耳聞,見黑衣青面人,不僅持著二老鎮山之寶……白虹劍,且還擺出天門招術門戶,知道這人與二老多少有點瓜葛,因不願開罪二老,樹此強敵!
  乃由五綹青髯的人,發話問道:“朋友與天門二老是何瓜葛,趕快實說,以免自誤!”
  黑衣青面人,尚未答話,驀聽微山湖中,又有“咿呀咿呀”的槳聲傳來,同時左側不遠的草叢中,傳來“嗤”的一聲冷笑。
  場中四人,先往湖中瞥了一眼,見離岸旬丈,有一點黑影晃動,風馳電掣般往岸上駛來!
  復往右側草叢中觀看,卻是靜悄悄地,看不出一些可疑形跡。
  忽然“嗤”“嗤”兩聲梟鳴,從草叢中飛出一只夜梟,急如閃電,往湖濱飛去,眨眼隱沒草叢中。
  對面三人,見夜梟飛出,心中的疑念,一筆勾清,暗地裡,啞然失笑,罵自己疑心生暗鬼。
  那黑衣青面人,心中卻不是這麼想法,他聽出陰惻惻的冷笑,感覺聲音甚熟,與夜梟鳴聲不同,好似昔年對頭的行徑,不由得全身汗毛,根根倒豎,機伶伶打了個寒栗!
  他輕輕對三人道:“三位稍待,在下去去就來!”
  他等不及三人答話,把掌中的白虹劍一緊,雙足墊勁,兩臂一振,縱起空中約三丈高,一招“乳燕投林”頭下足上,身隨劍後,往草叢中撲去,同時掌中劍,亦化為“撥車尋蛇”的招術,銀虹舒卷,向草叢中襲擊!
  黑衣青面人,縱身換式,發招遞招,不僅奇快絕倫,乾淨俐落,好似一氣呵成,而且身眼步法,亦恰到好處。
  三人不禁同聲暗贊,天門武術,名不虛傅,這黑衣青面人,最多不過三十來歲,手底功夫,已有這深之火候,如是天門二老本人,不知要高到何等程度了!
  他們心中正暗贊的當口,祇見白虹在旬丈以外的草叢中,來回盤旋一陣,驀聽黑衣青面人,低沉的口音道:“朋友不現身答話,顯示太見外了,如再不出面,在下就要罵啦!”
  連說了兩遍,仍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息!
  這時那“咿呀咿呀”的槳聲,愈來愈大,劃破這沉寂的黑夜!
  黑衣青面人,連番用話相激,既未發現異兆,又未聽人答話,以為真是自己多疑。
  但是,他的心中,仍然是滿腹狐疑,放心不下,意識間,籠罩著一層陰影,煩躁不安,心緒不寧。
  他意味到,這是不祥的預兆,他用自己的理智,儘量去壓制,企圖使這不安的情緒墊伏,然而,他失敗了,不壓制還好,這一用力壓制,反而促成心田中,波濤起伏,徒增心靈上的痛苦。
  直到他想起湖濱尚有三個峨嵋門下,等著他比武較技時,心緒才稍稍平靜下來,一股無比的衝激力,湧到他的胸際,驀然發出一聲長嘯,雙足一墊,縱回到三人面前。
  他發出這聲長嘯,究竟是含著什麼用意,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祇在他的意識當中,有這麼一個印象而已。
  他衝著三人,以滿帶歉意的語氣道:“三位久等了!”
  三人亦看出他有點失常,以安慰的口吻笑說道:“不必介意!”
  他倏將掌中白虹劍,亮開天門門戶道:“朋友請進招吧!在下還有急事要辦呢?”
  五綹青髯人,見他倏然間,神情變得這樣急躁,知他心靈上所受的刺激,並非平常,本不願和他再鬥,但是他當眾叫陣,這過節不能不接住,乃仗劍上前。
  五綹青髯人,剛擺出峨嵋伏魔劍的門戶,那黑衣青面人好似等得不耐,掌中白虹劍一抖,閃爍出十餘朵酒杯大的劍花,飄飄蕩蕩,往五綹青髯的人頭頂罩去,同時,在十餘朵劍花飄落於對方下盤之時,青面人似乎不重視十餘朵劍花的威力,更不敢相信這十餘朵劍花,就能傷害敵人,故乘著劍花軟弱無力的時候,倏然擰身掉頭,一招“神龍掉首”掌中白虹劍,急若電閃,自左至右,反卷回來,登時一道匹練般的白虹,宛如玉龍舒卷,朝對方攔腰卷去!
  五綹青髯的人,乃峨嵋高弟,一見青面人,十餘朵劍花飄飄蕩蕩,向自己頭頂罩來,雖然使人眼花撩亂,不知所措,但卻與一般劍術迥異,認出這是天門二老,獨門劍術的絕招,“雨打殘花遍地紅”深知這絕招的威力,全在“遍地紅”上,“雨打殘花”不過是混亂人的耳目而已,那能輕易上當?
  故當十餘朵劍花襲擊時,僅將掌中長劍一振,運足全身功力,一招“珠簾低垂”化為一片光幕,擋在身前,同時,口發一聲清嘯,雙足點地,將身縱起,掌中劍一緊,五朵徑尺劍花,朝黑衣青面人當頭罩下,幾乎三丈方圓,全被劍花罩住。
  經此一來,五綹青髯人,不僅躲過了青面人的“雨打殘花遍地紅”的絕招,反而乘機以少清伏魔劍絕招……“五氣朝陽”予以反擊。
  五綹青髯人,變招換式,出手遞招,非但從容不迫,乾淨俐落,宛如行雲流水,綿綿不斷,而且身眼步法,恰到好處,無一不見功夫火候,不愧為峨嵋正宗之士。
  黑衣青面人睹狀,內心亦暗暗稱讚,方欲變招換式招架,驀見黑影一閃,腰身一緊,立被摔出丈五六,堪堪躲過“五氣朝陽”劍花的範圍,同時聽見來人哈哈大笑道:“大水衝倒龍王廟,一家人都不認識,還在這兒火併!”
  聲落,來人業已現身,五綹青髯人,早已收劍含笑屹立。
  黑衣青面人,聽出來人口音,是生平至友,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時,不由喜出望外,忙將白虹劍入鞘,縱身上前道:“你躲到甚麼地方去了?如不是來找你,還不致惹出麻煩呢?”
  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笑道:“還不是為了隱湖山莊這檔子事,到微山湖去溜了一趟,看看老賊那寶貝兒子的動靜。”
  說著,忙對黑衣青面人道:“大哥,我替你們引見引見!”
  黑衣青面人,將人皮面具除去,現出本來面目,原來是個銀須飄灑老人。拱手道:“小弟正要請教!”
  張逸叟指著三人說道:“這三位就是對湖的臨城三俠,蕭隱、蕭靖、蕭清,因他們昆仲少來這面,大哥又隱祕行藏,故不相識。”
  說時,復笑對臨城三俠道:“這位就是天門二老第一位,矮崑崙梅桐。”
  雙方都是聞名多年,心儀甚久人物,一旦相遇,至不免寒暄傾談,蕭氏三俠,欲邀梅桐前往臨城盤桓幾日。
  梅桐因內心煩躁,始終情緒不佳,婉言相謝,並說過幾天,一定到臨城,專誠拜訪。
  蕭氏弟兄看出他心緒不寧,神情恍惚,急躁不安,勸慰幾句後,立刻和梅桐、張逸叟兩人作別而返。
  張逸叟已看出梅桐神情失常,內心好似有無窮憂鬱,乃邀其往舟中小坐。
  梅桐僅點點頭,隨定張逸叟後面,縱落漁舟。
  舟上一個十二歲,短裝裸足的小孩,忙向梅桐行了一禮,口稱:“老師!姪兒曉嵐拜見。”
  梅桐見小孩行禮,好似觸動心事,睜著炯炯發光的眸子,仔細朝小孩打量一眼,口中輕微地嘆了聲氣,把手一揮道:“不用多禮,速將舟撐住湖心再談。”
  小孩依言,搖著雙槳,掉舟指向湖心,少時已在離岸百餘丈的湖心中,拋錨停住。
  張逸叟早已忍耐不住了,開口問道:“大哥神色不對,莫非有甚心事不成!”
  梅桐隨將救蓬島大俠蔡萍生,以及欲來此地找他,路過臨城三俠起爭執,草叢中發出“嗤”的聲音情形,向張逸叟講了一遍。
  張逸叟聽完,接口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到微山湖,未見老賊手下有絲毫舉動,最使人奇怪是,蓬島大俠蔡萍生,隱居在此多年,我們竟不知道他的底細,祇曉得他是位有財的樂善好施長者,如非今晚之變,這一輩子,恐怕也不容易把謎底揭穿,那塊古玉符,想來關係不小,大哥還得多多留意呢?至於他最後伸著兩個指頭,恐怕有兩件心願未了,他將古玉符贈給大哥,其用意就是請大哥代了。”
  梅桐點點頭,嘆口氣道:“愚兄恐怕也無法代他完遂心願,祇有轉付曉嵐賢姪了!”
  張逸叟聞言,大惑不解,迷惘地望著他道:“大哥您怎麼啦?今晚說的話,老令人莫測高深!”
  梅桐道:“老弟已將曉嵐的身世告訴他了嗎?”
  張逸叟點頭道:“已告訴他了!”
  那個名叫曉嵐的小孩,聽他們講話時,神態甚為恭敬,靜靜地坐在旁邊傾聽,不敢貿然插嘴。
  這時聽二老提起他的身世,至情流露,眼圈一紅,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口中喃喃說道:“爹爹,孩兒一定要到鬼漩渦去找你,那怕被鬼漩渦卷去,把小命送掉,亦心甘情願!”
  梅桐見小孩天性至厚,心中感動,一把將他攬在懷裡,撫摸著他的頭,嘆息道:“此子天性至厚,唯那想到便做的性情,卻和他爹娘差不多,他娘如非性情太剛,也不致落入仇人之手,我們亦不會被迫離開天門島避禍了!”
  張逸叟接口答道:“誰說不是,聖手書生李琦,如非自恃太甚,存心揭穿鬼漩渦的奧秘,也不致被鬼漩渦卷去了!”
  梅桐道:“曉嵐身世,老弟幾時對他說的?”
  張逸叟道:“還是昨天曉嵐放學回來,說是奉了大哥之命,要我告訴他,誰知剛將二哥被鬼漩渦卷走的話告訴了他,登時就要探看,小弟費了不少脣舌,才將他勸住,但其面上神情,暫時雖不會去,遲早總要前往涉險,小弟為此,甚為擔心。”
  梅桐正色對曉嵐道:“你不聽大伯伯和張叔叔的話,要去輕身犯險,辜負我們對你寄 的希望,就是不孝,你爹爹曾在天門島大海洪濤中,履險如夷,不知高出你多少倍,尚被鬼漩渦卷去,你有多大氣候,竟敢輕身涉險,這種愚蠢行為,豈是聖手書生李琦之後,有污你爹之聲名,從今以後,不僅天門聲威,要你承繼,而且梅伯伯受蔡萍生大俠的幾件心願,亦全交給你去完成,這般重大的擔子,挑在你的雙肩,那容許你草率妄動,以後須聽張叔叔的話!”
  李曉嵐年紀雖僅十二歲,不但他天資至性過人,更經這兩位風塵異人的悉心教導下,文武兩途,已有極深厚的造詣,是以聞梅伯伯之言,內心思索一遍,登時把滿腔陰霾盡去,黑白分明的大眼,蘊著淚珠,顫聲答道:“梅伯伯,張叔叔,你兩位老人家儘管放心,嵐兒知道了,一定不負殷切的希望。”
  梅桐知這孩子,天性至厚,年紀雖小,言必行,聽他這麼說,不由寬心大放,語帶歡悅道:“這才是李家的子孫,你爹爹見你這般有志氣,亦當含笑九泉!”
  梅桐把話講完,立將腰佩白虹劍摘下,懷中古玉符取出,遞給李曉嵐道:“這白虹劍乃天門鎮山之寶,汝既承擔重任,就應給你,這古玉符,乃蓬島大俠蔡萍生所贈, 梅伯伯代他完遂兩件心願,梅伯伯恐辜負他的期望,故轉 你,符上全是上古蝌蚪文字,得符時,曾經看過,一字不識,從符上凹槽來看,這符恐怕是陰陽兩面,內中必然蘊藏玄機,希謹慎收藏,將來遇到認識蝌蚪文字的人,向其請教,自會將這謎底揭開,蔡大俠所 的事,恐怕亦會因此,引出線索,希汝切實留意。”
  曉嵐雙手接過,恭聆受教,梅桐把話說完,肅容道:“謹遵梅伯伯之命!”
  梅桐說完,命曉嵐掉舟返岸。
  舟離湖岸,尚有三丈遠時,梅桐心裡好似有甚急事般,迫不及待,縱身上岸。
  微山湖漁隱,水上飄逸叟,見梅桐今晚神色,大異平時,詫異萬分,因關心良友安危,匆匆吩咐曉嵐幾句,命其離岸百丈,泊舟相待,自己將靈蛇絲釣竿拿起,尾隨梅桐身後,縱上岸去!
  口中呼喚道:“大哥慢行,小弟送你回去!”
  梅桐聞聲停步,敞聲笑道:“賢弟如此關切,足感盛情,但何必瞠這渾水呢?”
  張逸叟亦大聲答道:“江湖上人,能活到六十歲以上的,實在少有,小弟已活了這大年紀,雖死何憾?”
  兩人說話時,那種豪邁慷慨之態,不減當年。
  邊談邊講,並肩徐行,不覺走了三里多路,離隱湖山莊不遠。
  這時因隱湖山莊,煙火全消,一片漆黑,除了藉附近金雞報曉的聲音,來判斷時間的早晚外,憑著目視觀測,實在無能為力。
  二人聽得雞聲報曉,知黎明不遠,梅桐停止足步,敞聲說道:“送君千里終須別,如今黎明不遠,距蝸居不過三五裡路,總該放心了吧!”
  張逸叟見梅桐神態,恢復平日沉靜,亦沒有適纔那樣急躁沮喪,心中稍放,敞聲笑道:“大哥慢走,恕小弟不送了!”
  梅桐俟張逸叟,身形消失,略為佇立凝視一會,這才放開足步,取道往房村而去。
  前行不過兩里多路,已來到隱湖山莊門前的廣場邊緣,驀見一株高大的柳樹上,飄落下一條長大的紅影。
  梅桐距那株柳樹,最少還有五丈遠,但是那紅影一閃,已飄落在他的面前,神速已極!
  梅桐見紅影身法奇快,不由暗暗吃驚,本能地暴退丈許,運足全身功力,聚於雙掌,蓄勢相待。
  紅影落地之後,陰惻惻的聲音,冷笑道:“梅桐老鬼,不用驚慌,如要你狗命,隨時隨地均可,何能等到現在,我要你心服口服,死也瞑目,所以才在這兒等候。”
  梅桐聽完紅影的話,已知來人是誰了,敞聲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天門島前,劍底遊魂!”
  紅影哈哈大笑道:“梅桐老鬼,今天叫你連掌底遊魂都做不成了!趕快亮劍準備吧!”
  梅桐敞聲說道:“頑空兇僧,不要得了便宜賣乖,如我白虹劍在手中,你敢來撩撥嗎?恐怕早做縮頭烏龜了,適纔湖濱,你在暗中搗鬼,還以為我不知道嗎?對付你這樣的人,祇憑一雙肉掌已足。”
  頑空陰惻惻冷笑道:“你不要後悔喲!”
  梅桐憤無所遏,怒暍道:“廢話少說,有本領亮出來!”
  頑空故意陰惻惻冷笑相激,使梅桐心躁氣浮,功力難以發揮,以便下那陰毒殺手,乃說道:“如是我先出手,你就沒命了,我紅雲羅漢憐你遠離巢穴避禍,但人算不如天算,無論逃往何方,都難逃一死,所以放寬一步,讓你先發,你不要不識好歹。”
  梅桐聞紅雲羅漢頑空之言,果被激怒,厲吼一聲,雙掌運足全力,施出天門三十六掌絕招,“攀龍附鳳”左右掌齊發,呼呼劈出兩掌,朝頑空前胸擊去!
  頑空見梅桐距離身前,尚有五尺遠,所發掌力勁風,業已先行撲到,知梅桐掌力渾厚,不可輕侮,忙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吹簫引鳳”左右手一分,迎著梅桐掌力,往左右側化開!
  同時,乘著梅桐身軀前衝,門戶將封未封的剎那間,施展本門最陰毒功夫……火雲掌,滑步欺身,踏洪門,走中宮,一招“單刀赴會”朝梅桐胸前劈出,一下正中胸膛,祇聽梅桐一聲悶吼,立即仰天跌倒,四肢略為掙扎幾下,當場畢命。
  可憐一代大俠,竟因一時疏忽,被紅雲羅漢頑空所乘,斃在火雲掌下,含恨微山湖畔。
  紅雲羅漢,明知火雲掌,已將梅桐五臟六腑震碎,火毒透入全身,再難活命,兀自放心不下,戒備著蹲下身去,伸手一探梅桐鼻息,並撫摸梅桐全身,發覺他呼吸停上,全身奇熱如焚,方始放心,口發一聲得意的長笑,這才展開上乘輕功,飄然而去。

runonetime 2008-06-13 05:40 AM

第二章 水宮奇緣

  房村西頭,有一座山神廟,祇有一間兩丈見方的大殿和一間小廂房。
  大殿上,收拾得甚為整潔,放著十幾張小木桌,廂房則門窗緊閉,似乎內中人,酣睡未醒。
  這時,已是日上三竿,朝陽匝地的時候了!
  祇見三五為群,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孩,背負書包,蹦蹦跳跳,朝山神廟走來,每個小孩的臉上,完全是一派天真稚氣,口中還哼著不成調的民謠。
  他們進入大殿後,照例向至聖先師牌位,行了一禮,然後坐到各人位上,翻書誦讀。
  過了好一會,仍然不見老師和另一個同學,張曉嵐到來,全都感覺奇怪!
  小孩子到底是好奇,像今天這樣的情形,是從來沒有的事,不由議論紛紛,連讀書都給忘了。
  他們從老師和張曉嵐的不見到來,談到昨晚隱湖山莊失火的事。
  最後,還是一個叫王嘉的學童,止住眾人道:“你們照常讀書,我到老師房裡去看看。”
  眾學童齊聲道好,於是終止議論,各自琅琅誦讀起來。
  王嘉輕輕叩了兩下廂房門,低低喊了兩聲:“老師,老師!”
  卻不聽見房裡答話。
  乃走至窗前,耳湊近窗格諦聽,也未聽見有呼吸聲音傳出,內心暗暗稱怪。
  偶不當心,右手搭到窗上,祇見那道窗戶,咿呀一聲,倏然洞開,不禁駭了一跳!
  忙伸手一帶窗戶,眼睛不經意地朝房中一瞥,見老師床上,枕被折疊未動,老師蹤跡不見,方欲迴轉,向眾學童去講,祇見張曉嵐眼睛紅腫,與其父張老頭,抬著一塊三尺寬的木板,走進廟來。
  王嘉睜眼朝父子二人和木板上瞥了一眼,見他們臉上,滿含憂蹙,目蘊淚珠,木板上是用一張白毯子蓋住,從其輪廓來看,顯然是人無疑。
  他一看木板情形,小心眼裡,驀然湧現一層陰影,覺得兆頭不對,忙問道:“曉嵐弟!木板上莫非是……”
  正說到這裡,曉嵐望著他點點頭,情不自禁,嗚嗚哭泣起來!
  眾學童,被王嘉和曉嵐聲音驚動,蜂湧來到廂房門前,圍著木板,向曉嵐問長問短。
  曉嵐因梅伯伯猝遭毒手,連仇人是誰,均不知曉,本已悲痛欲死,那能答得上話來,唯有放聲大哭。
  張逸叟,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雖然悲痛良友被害,內心痛苦,不亞於曉嵐,但尚能勉強壓制,忙對眾學童道:“你們趕快閃開,讓我們把老師抬進房後,再談吧!”
  眾學童聞言,果然閃開,一條道路,讓父子兩人,把梅桐屍體,安放在床上。
  眾學童見老師這般情形,想起平日教誨之恩,不由悲從中來,嚎啕大慟,一片哭泣聲音,充滿整個山神廟。
  張逸叟見這些學童,至情流露,不便阻止,亦觸動悲懷,淒然淚下。
  不多時,房村居民,得悉老師暴斃消息,紛紛趕來探視,並問張逸叟老師的死因。
  張逸叟當然不便說出是被人殺害,祇得編了一套謊話搪塞,說在火場附近發現屍體恐老師為了救火,被烈焰燻炙致死!
  眾村民見梅桐面色通紅,胸前又有灼傷痕跡,不由不信,齊聲嘆息一陣,發出怨天的聲音道:“這年頭還有天理嗎?橫逆的事,偏偏降落在好人身上,那些害人的強盜,反而一帆風順,得意揚揚,蔡善人平日樂善好施,而遭強盜殺害,老師捨身救火,送了性命,看起來,好人快要絕種了,欸!天啊!”
  張逸叟忙強壓內心的悲痛,對眾人道:“人死不能復生,怨天、悲傷、毫無用處,倒是先把老師收殮安葬,令死者安心。”
  眾村民聞聽張逸叟的話,齊說有理,於是七手八足,把梅桐的遺體,抬往隱湖山莊前面,選擇一個幽靜之處安葬,眾村民與學童等,不免在墳前痛哭一番,曉嵐更是搥胸頓足,哭得死去活來!
  最後,竟成了力竭聲嘶,無聲無淚,眼眶中汨汨溢出鮮血。
  張逸叟恐曉嵐悲極傷氣,忙附著他的耳朵,以節哀擔當大任相策勉,方始止住悲痛,隨張逸叟回船。
  他因悲傷太過,傷了中氣,是以躺臥不起!經張逸叟再三開導,復悉心為其醫治,經過十幾天,身體才逐漸復原。
  張逸叟見曉嵐身體康復,心甚歡喜,偶然想起梅桐與臨城三俠,匆匆一晤,竟成永訣,梅桐死了這久,還未通知他們一聲,忙將己意,對曉嵐一說,欲同曉嵐赴對湖一行,以便將梅桐遭難消息告訴他們,就便 其打聽梅桐仇家。
  曉嵐這十幾天臥病船中,實在感到悶極,聞張逸叟之言,連連允諾,於是老少二人合力,將舟渡過湖去!
  靠岸以後,舍舟登陸,到了三俠所居莊院,張逸叟乃是輕車熟路,不俟莊丁稟報,帶著曉嵐,穿過兩重院落,來到大廳門口。
  三俠正在廳中議事,見張逸叟帶著全身重孝的曉嵐到來,不由一楞,睜目注視二人。
  曉嵐天資聰慧,不俟張逸叟招呼,早已趨身進前,朝三俠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首禮,顫抖聲音說道:“梅伯伯業已西逝,姪兒代他向三位老前輩叩謝。”
  三俠聞言,大吃一驚!
  忙將曉嵐從地上摻起,齊聲問道:“你梅伯伯是幾時歸西的?”
  曉嵐觸動悲懷,哽咽無話,張逸叟從旁代答,將梅桐遭難情形,說了一遍,並詢三俠,是否知道江湖上有這麼一種厲害功夫,傷人之後,傷處現出紅雲,通體奇熱如焚。
  三俠晞噓嘆息一會,沉思有頃,搖搖頭道:“這種功夫,愚兄弟還是第一次聽到,在此以前,實未聽人提起,不過愚兄弟儘量探聽,相信總能得到一點線索。”
  二俠蕭靖,好似猛然想起一事,笑謂張逸叟道:“張兄來得甚巧,半月之後,乃是家兄六十大慶,各門各派均有人到來,他們眼線甚寬,多少可以探出一些端倪。”
  三俠蕭清道:“愚兄弟正為了總知賓一職發愁,不想張兄適時到來,非但解決了愚兄弟的困難,同時也可藉此探聽用火毒掌的人消息,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張逸叟聞言,心中亦甚高興,當時答應下來。
  三俠子女,大都成年,且忙於籌備接待賓客事宜,對曉嵐這個孩子,無暇兼顧,張逸叟因擔任總知賓,遠道賓客業已趕來不少,每天都要陪著他們玩樂,祇得命曉嵐,隨意遊玩,並特別告誡,不准到微山獨山兩湖交界處的鬼漩渦去,以免發生危險。
  曉嵐謹記梅伯伯遺命,腦中祇有如何去完成的一個念頭,對於玩樂,根本未放在心上,是以聞張逸叟吩咐,喏喏連聲答應。
  晃眼過了十天,各方來客,愈來愈多,三俠全家輿張逸叟等,整天忙得不亦樂乎,幾乎把曉嵐完全忘掉,曉嵐因心中有事,不顧熱鬧,獨自漫步湖邊,盤算心事信步來到自己泊舟之處。
  一眼看到那支小舟,經十日來的風吹浪打,已經不是原停泊狀態,成了野渡無人舟自橫的形式。
  他恐這生存寄 的小舟,有所損壞,乃縱身上前,內外仔細檢查一遍,幸喜並無損壞痕跡,心始放下。
  他心中忽然湧現一個念頭……這多日實在悶得發慌,不如在湖中盪一會舟,藉此舒展筋骨,清醒神智,以便想出一個妥善之策,完成梅伯伯的遺命,同時,他久聞鬼漩渦的厲害,但到底是怎麼樣情形,卻未親眼目睹,那地方離此不遠,何不前往一探?
  他是一個性情剛毅的人,想到就做,毫不畏懼任何困難,於是解纜開舟,往北盪去!
  經約兩個時辰,已來到蘇魯交界處,進入人人畏懼的鬼漩渦水域!
  曉嵐開始時,尚存戒心,祇在離岸百丈以外,緩緩盪去,不敢進入百丈範疇,後來見那人稱鬼域的水面,平整如鏡,微波不揚,更比湖心還要安靜,心中暗笑,這些人疑神疑鬼,傳言失實,心說道:“今日不虛此一行,總算把鬼漩渦秘密揭穿了!”
  雙手操舟,緩緩朝東岸盪去,舟達鬼漩渦正中,離岸不過十丈,抬頭一看天色,恰是日正當中。
  曉嵐長長地籲了口氣,輕輕自語道:“無論鬼漩渦如何厲害,離岸祇有十來丈遠,慢說從水面上泅過去,就是打水底而行,亦可抵達岸上,有何可慮!”
  他想到得意處,情不自禁,敞聲大笑!
  笑聲尚未停歇,曉嵐驀覺身軀一震,登時被一股無窮大的潛力,摔出船外,落入水中。
  當他身剛落水的瞬間,縱目一瞥,但見駭浪滔天,聲如雷鳴,那支小舟,已被巨浪卷到岸上,摔為粉碎。
  身落水面,還待掙扎時,已被那急旋之力,捲入水底,曉嵐心剛說聲:“不好!”
  驀然感到足底一空,身體宛如隕星下瀉,直墜下去,約三丈深,足底似乎有物相阻,但祇是微微接觸,復又往下墜落,祇聽頭頂上,卡嚓一聲,定已踏著實地。
  抬頭上望,見頭頂是個徑丈大圓鐵筒,鐵筒邊緣,緊貼岩壁,底部有湯碗大四根螺旋鐵柱托住,以司升降,鐵筒底部封閉嚴密,正中有三尺大一個孔洞,往內深陷,黑黝黝的,看不清內中情形,鐵筒底部,離地三丈多高。
  存身的地方,是個五尺方圓平台,三面全是平滑如玉岩壁,祇有北面,有三尺寬一個通道,台階十級,直達地面。
  東面是座透明晶壁,水底千奇百怪的水族,往來遊行,歷歷如繪,西面有強烈光亮射出,照得當地,光明如晝。
  曉嵐把眼前情形,概略打量一陣後,知人稱鬼漩渦的,乃是頂上這支鐵筒作怪,但這鐵筒,離地達三丈五尺,以眼前功力,實難縱躍這麼高,出困希望,甚為渺茫,情不自禁,急得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他自己寬解自己道:“事情到了這地步,悲哭何用?不如振作精神,將眼前環境探聽清楚,徐圖設法脫困,萬一用盡了全力,也無法脫困,亦唯有聽天由命了。”
  他仔細想了一會,深覺有理,於是擦乾眼淚,振作起精神,緩步走下台階。
  剛降落甬道地面,掉頭往左一看,不由驚喜交集!
  這地方是個長方形的巖洞,高約五丈,寬有五丈,深達三十丈,除面湖一邊,乃是透明水晶,被湖水輝映,成碧綠顏色外,其餘連地面一併計算在內,全是乳白色水晶,通體晶瑩如玉,無一些斧削痕跡,儼然是座天生水宮。
  壁間射出雪白的銀光,照得闔洞通明,置身其間,宛如到了琉璃世界。
  左右兩面晶壁上,刻著飛禽走獸,以及人物搏鬥的圖形,鬼斧神功,栩栩如生。
  鼻端聞得一陣清香,沁人心肺,自洞室中溢出,仔細往內打量,見盡頭晶壁上,依稀刻著人物之形,地上似乎有翠綠影子閃動,地面疏落地,散置好幾堆白色之物,因內中光度太強,互相照射下,反而無法辨識。
  曉嵐拔出懸腰白虹劍,戒備著緩步前進,深入十餘丈,把地上白色之物看清後,不禁駭了一大跳!
  原來這些白色之物,赫然是一堆堆的白骨,圍著一個兩丈寬六尺長的方形池塘四周,仔細一數,竟達九堆之多。
  曉嵐目睹這些白骨,猛然省悟,原來他們全是和自己一樣,被鬼漩渦卷來的人,祇不過時間相差,他們已成了白骨,而自己尚能苟延殘喘罷了!
  忽又想起乃父李琦,六年前,和自己一樣,遭到同樣的命運,被鬼漩渦卷走失蹤,莫非這九堆白骨中,就有爹爹在內?
  急忙加緊幾步,趕到白骨前面,仔細諦視,見這些白骨,顏色與形狀,都有很大的差異,有的成了淡黃色的化石,唯有正中一具,不僅完整無缺,骨骼間的關連,亦分毫無損,所以能認出是具人體骷髏。
  曉嵐知這具骷髏,能夠保持完整,其絕命時間,必較其餘八堆白骨為遲。
  他記憶猶新,乃父遭難時間,距今剛滿六年,從時間上判斷,唯有這具成形骷髏,方可吻合,其餘八堆白骨,已失原形,至少當在十年以上,否則決不致如此。
  忙走至骷髏跟前,倒身下拜,痛哭失聲。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轟隆一聲巨響,自洞堂外面傳來,把他駭了一跳,以為外面,又發生甚麼事故,急忙趕出一看,但見適纔存身處的平台上,被那個大鐵筒罩住,鐵筒與平台合為一體。
  曉嵐見狀,知來路出口已被封死,出路已斷,因不知鐵筒升降機關所在,除了發現奇蹟,實在沒有別法可想。
  但求生潛能驅使著他。心中不無萬一想法,先走至那具骷髏面前,把梅伯伯的遺命說出,並懇求爹爹英靈保佑,使他找著出路,跟隨張叔叔學成絕頂功夫,為天下蒼生解除痛苦,重振天門聲威,完遂爹爹與梅伯伯未竟事業。
  曉嵐獨自默禱一陣,覺得心裡坦然多了,神智空靈,精神振奮,持著白虹劍,找遍全洞室,卻不見一些孔洞與縫隙,脫困的幻想,完全是毀滅了!
  這時的曉嵐,並不因幻想的毀滅而氣餒,他好似被一股無窮力量驅使著,精神愈益振奮,加以水宮終古長明,無分晝夜,因此亦無時間觀念,更沒有出作入息的拘束,祇憑生理需要,而生飢渴疲勞的反應而已。
  曉嵐放棄了搜索出口念頭,獨自在洞堂中慢步瞑想,他雖是年僅十二歲的小孩,但在求生的潛能驅使下,旦夕間,思惟與智慧成熟不少,他不斷探索的結果,竟被他發現一線曙光,一片新的希望。
  他想:前面既然來了九個人,縱然因絕食而死,但在臨死之前,一定和自己一樣,竭盡他們的智慧與力量探討生路,雖然最後因生路已絕而亡,但是,他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最少當在一月以上,這一月中的經驗閱歷,比在外面所得,不知要珍貴多少倍,祇要發現他們留下的親歷記錄,匯集他們的經驗,多少可以得到一些啟示,加上自己智慧的判斷,與掌中吹毛過刃的寶劍相助,必能逃出死域,就便將這害人的玩意除掉,以免再有人重蹈覆轍!
  他欲證實這想法的可靠性,立刻開始動作,先以白虹寶劍,去撥弄那些已被化去的白骨。
  撥完八堆,連片紙隻字,均未發現!
  最後,他祇得將白虹劍插回劍鞘,緩步走至那具完整的骷髏前,先告了罪,然後蹲下身去,小心翼翼把他移過一邊,果然發現骷髏下,壓著一塊已變成淡黃顏色的白絹,因那白絹,是折疊起來的,是以祇有巴掌大小!
  他好似大旱乍遇雲霓,幾乎高興得跳起來。
  他知曉這碩果僅存的白絹,乃是前人寶貴生命換來的珍貴記錄,內中必定蘊藏玄機,那敢有絲毫疏忽。
  儘量把興奮、激盪的心情平服下來,這才伸著顫抖的雙手,慢慢把白絹攤開,用目一看,原來是幅前衣襟。
  上面隱隱約約,現出拇指般大的淡黃色斑點,似是字跡,但因年代久遠,字跡褪色,如無上好眼力的人,留意諦視,實難看出。
  幸喜那幅衣襟,顏色雖然陳舊,但卻未腐朽,故能隨意取走,在光線強烈的地方觀看。
  曉嵐攜著白絹,換了好幾個地方,都覺得那光線,沒有初來時那樣明朗,絹上字跡,無法看清。
  腹中又感覺飢腸轆轆,急思飲食,祇得把白絹收藏懷內,走到池畔,捧水止渴。
  飲了好幾口,才把肚中的飢渴,暫時製住,精力稍稍恢復,頭腦亦轉清涼。
  睜目朝池塘打量,見這池塘,水深四尺,澄清見底,四周及底部,亦是整塊純白水晶鑄成,不見出入水道。
  最奇怪是:塘中竟種著兩本玉蓮,靠裡一本,祇有一團酒杯大小鬚根,矗立水晶塘底上,有筷子粗一根玉莖,挺立根上,莖頂端,長著酒杯大一個翠綠芽苞,恰好透出水面!
  靠外一本,藕分三段,每段長達五尺,逕有尺許,通體晶瑩如玉,隱泛銀光,平放在水晶塘底上。
  三個藕節上,各生一根徑寸白玉莖,兩面白莖,高出水面三尺,頂端各長一片五尺方圓的蓮葉,色作碧綠,青翠欲滴。
  正中白玉莖較短,僅僅露出水面,頂端生著一朵白玉蓮花,大約尺許方圓,蓓蕾緊卷未開,清香陣陣,沁人心肺,不斷從苞中溢出。
  曉嵐乍見這大的蓮藕花葉,心中喜極!愛極!非但未存毀損之念,反想如何將這奇花異卉永遠保留?
  忽然感覺身體睏倦思睡,於是頭枕池垠,沉沉入睡!
  一覺醒來,見洞堂中光線,較未睡前,強得多了,尤以晶壁那面光線為最,鼻端所聞清香,更為濃郁。
  曉嵐瞥了池中一眼,見那朵奇大的白玉蓮苞,業已蓓蕾乍放,週邊蓮瓣展開,祇剩當中幾層未開了。
  曉嵐急欲探看白絹上的字跡,無暇注意蓮花的開放,匆匆走到前面晶壁下,取出白絹,凝神注目觀看!
  約莫頓飯工夫,才將上面字跡看完,復把白絹小心收藏懷內,滿面盡是高興神色。
  原來這張白絹,正是他父親聖手書生水上飄李琦困居這裡三個月後,自知生路已絕,匆匆以鮮血寫成,強調兩面壁上的形象,乃萬法一源秘奧,涵蘊正邪各家武術之精華,如照此勤習,祇須三年,便可傲視天下武林,唯我獨尊。正面壁上,乃人身經穴,與佛道兩門的坐功,因玄機奧妙,一時無法參悟,池中乃元磁精英所萃的天府玉蓮,不僅一甲子方能結果的蓮實,能益氣輕身,補益真元,善解百毒,功能起死回生,並有化媸為妍之效,就是根部蓮藕,亦是曠世奇珍,每吃一片,足抵十幾日不饞,更具益氣輕身,明目的功效。
  蓮房結實後,應立即將房中七粒蓮實,迅速取出,把當中較大一粒,連皮服下,可抵一甲子苦練之功,多餘六粒,如以玉瓶貯藏,可救六人性命,但那蓮實成熟時間甚短,如不當時取出,過了時限,就與蓮房結為一體,成為一個堅逾百煉精鋼的玉石。
  蓮房因是元磁真氣與靈石精英合成,成為白玉後,任何寶刀寶劍,難傷分毫,把它當兵刃,實是一支最妙的外門兵刃。
  最後說出,那玉蓮妙用,還是昔年從道籍上獲悉,祇惜自己福緣太淺,空入寶山,希後來的人,按留絹所示,好自為之,同時警告,這座水宮貝闕,建造不易,無論如何,不可將其毀去,祇要得到玉蓮,在此居住十年,生命決可無慮,不過隨時留意出口,一俟其上升時立可脫困,否則,不但使這靈景,遭受損害,亦辜負他的一番苦心。
  曉嵐證實那具骷髏,就是他爹爹之後,心中固是痛苦萬分,但他想到父親白絹上所說的話,衡量一下輕重,覺得承繼遺志,完遂先人未竟事業,更比這愚痴的悲痛有價值,於是低低默禱幾句,立即縱到池畔。
  舉目一看,果見那朵玉蓮花,業已重台全展,蓮房畢露,慌不迭伸手取出七顆蓮實,把當中那粒胡桃大碧綠蓮實,放入口中,連皮服下。
  蓮實入口甘芬,清香滿室,略為咀嚼,立刻融化,順津直落丹田,全身舒暢已極!
  多餘六粒蓮實,忙把懷中盛丹藥的玉瓶取出,空出玉瓶,將蓮實盛入,恰將一個三寸高,逕寸大的羊脂玉瓶塞滿。
  伸手一摸蓮房時,已成了一朵尺許方圓,五寸徑房的白玉蓮花。
  手握玉莖,用力往上一拔,祇聽卡嚓一聲,玉莖脫離藕節,擎在手內。
  那朵玉蓮剛脫離藕節,兩片蓮葉,登時生氣全無,枯萎地倒在水面,曉嵐順手把它拔起,取下蓮葉,覆蓋在李琦的骷髏上。
  那根丈多長的蓮藕,卻是原樣不變,躺在池底。
  曉嵐拔出白虹劍,削了寸許長一段,放入口中,祇覺得這藕的味道,還此蓮實可口。
  曉嵐連服蓮實、蓮藕後,飢疲盡去,精力倍增,喜孜孜走至左右晶壁,仔細留心默記壁上的圖形。
  左右晶壁上,共有三百六十幅飛禽走獸,人物互鬥的圖形,飛禽三十六幅,走獸一百幅,蟲類二十四幅,人物二百幅,每幅的招術無一類同,而且各自為政,不相銜接,每練一圖,如欲練下一圖時,必須收招重練,否則不僅掣肘,而且還有回招自戮的危險。
  正面晶壁上,有十三個人像,除了開頭兩個立像,詳細繪著人體正反兩面,三百六十個大小穴道外,其餘十一個俗、道、僧裝束,以及男女都有,其姿式有坐、有臥、有仰、有俯、有正、有側、有蹲、有跪,總之十一個人,有十一個姿式,沒有一個相似。
  這十三幅人像後面,刻著兩行拳頭大漢書。
  一行寫的是:“萬法一源秘笈”。
  一行是:“東漢天竺僧重憂尊者刻”。
  曉嵐見這些人像,既無招術可以摹擬,又得乃父說它玄機秘奧,難以悟透,因此祇把穴道默記熟習,其餘十一幅人像,暫且拋過一邊。
  自此以後,李曉嵐就在這水宮中,按晶壁上的圖形,勤習不輟,飢餓時,就用白虹劍削一片蓮藕充饑,疲乏時,則以池塘垠為枕,就地而臥。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祇見池塘中的蓮藕,逐漸縮短,到了最後,僅剩了兩寸長一段,池底現出七個拇指粗的孔洞,清泉自孔中噴出,使水面上,激起漣漪,三百六十幅圖形,早已記得滾瓜爛熟,無論是徒手,或執白虹劍,或用玉蓮花所發招術,身眼步法,不差分毫,而且招術之變化,完全隨心所欲意到力到。
  尤為難得的,竟將三百六十個圖形,連成一氣,起初感到相克的,如今卻成了相輔相成,起初是相互關聯的,反而變成了格格不入,無法使之相容。
  一天,曉嵐用劍去挑那最後一段蓮藕充饑,自己身體映到水面上,一見之下,使他大為驚異,連稱奇怪不迭。
  原來他這時,已是一個長身玉立的翩翩美少年了,與昔日相較,判若兩人,身上的衣服,業已襤褸不堪,露出一身凝脂似的肌膚,除了前胸下體部分,尚能保持完整外,差不多成了千瘡百孔。
  如此突變,使他自己亦不敢相信,水中的翩翩美少年,就是他本人,那能不令他驚異呢?
  他在水宮中困居這多年,不僅武功突飛猛進,甚至連形貌,性情亦有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他養成了堅毅、沉靜、謙恭、仁厚的性情,習慣喜靜,用腦推理的能力,因此,促成了他今後對人處事的態度,以及明智果敢的選擇,更關係他一生的事業至鉅,他所以能衝破重重難關,完遂天門二老心願,實非偶然。
  曉嵐把那最後一段蓮藕,拿在手上,習慣地仰臥池塘畔,目視頂上晶壁,口中慢慢地咀嚼,腦中還在不停地思考。
  他吃得很仔細,似乎涓滴的藕汁,細微的藕層,亦不願讓它輕易糟蹋,一口吃完後,還伸出舌頭舐舐嘴唇。
  他想這是最後的食糧了,根據他這多年的經驗所示,最多祇能維持到前面晶壁的十幾次昏明不飢,過了這段時間,肚中仍要進食,方能保持充沛的精神與活力,否則身體的活力,就要逐漸減小。
  雖然在短期內,尚能勉強撐持,但到底是有限度的忍耐,終不能維持到無限的未來!
  他想到必要時,可把懷中六粒蓮實取出充饑,也許能維持一段較長的時間,但這種舉動,也不是根本辦法,不僅使這曠世奇珍,平白地糟蹋,殊為可惜,而且為了一己的短暫生命,而放棄了救活六個人,實在不智,無論如何,不應該做這種自私自利的事,一定要做捨己利人的事,才配稱俠義道人,方不傀是天門二老李琦的兒子。
  他暗暗警告自己道:“李曉嵐呀!李曉嵐,有益於自己,有損於他人的事,你千萬不要去做啊!否則就不配做英雄,更不是天門二老的後代。”
  無論他在怎樣想,但在他的心中,除了有一分憂慮的成份外,卻沒有絲毫悲觀、失望、頹唐、沮喪的成份。
  他充滿著信心,抱著堅強不拔的信念,這座水宮,決把他困不了,更不會步入那八堆白骨與爹爹的後塵,因為他的掌中,還握著一柄犀利無比的寶劍,以及他這多年來,在壁畫上所學的那些絕頂功夫,最多把這座水宮毀去。
  最使他困擾的,萬一水宮在短時間不開放,祇有逼迫他走上毀滅水宮之途,如此一來,固可把微山湖中的大害除去,但卻違背了爹爹的遺訓,更抹殺了重憂尊者締造的艱辛。
  還有那壁上武林絕技,池中種的玉蓮奇珍,爹爹的遺體,豈不因此要永淪湖底嗎?
  他反覆思慮一陣,實在想不出一個妥當的方法,來處理他脫出水宮的問題,他祇有暫時放到一邊,讓腦筋略為休息一下,以便神智冷靜下來!
  過了片刻工夫,他從今後如何行道救人,如何完成梅伯伯和爹爹交代的遺命上,忽然想到爹爹失蹤的時間,與自己被鬼漩卷到這裡,恰好是在同一天上,所差的是雙方不過相距六年而已!
  又想起池中的玉蓮,每甲子結實一次,自己來時,恰好結實,而先後來洞中的人,連自己計算在內,剛好十人,由此推演,足見這水宮的開放時間,每隔六年,一定自動開放一次,更從時間上,他還連想到專司這水宮門戶升降的,乃是齒輪旋轉結果,否則,不會如此正確。
  宮中雖是終古長明,但是那晶壁的昏明顯示,他已理解到那是白晝與黑夜的象徵,每段蓮藕,能支持十幾個昏明不飢,可見當在半月左右,從所吃蓮藕的次數,他默算一下,已經有百四十多次了,恰好相當六年的歲月。
  他想到這裡,面上浮出笑容,情不自禁道:“這下可熬出來了!”
  忽然又有一個念頭,湧現他的腦中,如果水宮門戶開放,是否把爹爹的遺體帶出安葬,或仍留在這兒!
  這個問題,祇在他腦海中,略為閃得一閃,很快的就把它解決了!他決定暫時留在這裡,以免穿越鬼漩渦時,被那麼大的水力所毀損,他決定再度來時,準備好一切應用的東西,以便慎重入殮,這樣才可稍盡人子之職,令老父安心。
  最後,他想到出困後應採取的步驟,第一當然是找張叔叔,安慰他的懸掛,然後 張叔父買兩套衣服換上。第二偕同張叔叔到三俠莊上,向三俠負荊請罪,至於以後的步驟,就是行道江湖,完遂梅伯伯與爹爹的心願了,不過下一步的行止,還得依張叔叔的意旨而定,因為在這個世間上,祇有他這一個父執前輩,唯一親人!
  曉嵐想到這裡,驀聽洞堂外面,傳來轟隆、轟隆的響聲。這是他困居水宮以來第一次聽到的。
  他腦海裡,祇是電光石火般轉得一轉,已經意味到這是怎麼回事了,不由自主地縱身而起!
  這一縱,雖祇腰肢一挺,但整個身體,原樣未動,卻是脫弦之弩般,衝霄而上,如非應變機智,連續施展壁圖上所學“烘雲托月”“秋風落葉”招術,雙掌平推出去,抵住頂壁,自動把真氣卸去,飄身下墜,幾乎與水宮頂端相碰。
  他做夢也未想到,輕功亦有這樣深厚的造詣,那能不使他喜極發狂呢?
  他落地以後,很迅速把身上衣服整理一下,要帶走的東西結束妥當,復向李琦骷髏拜了一拜,喃喃默祝幾句,算是離開水宮的最後巡禮。
  這時,那轟隆、轟隆的聲音,愈來愈急,宛如天鼓齊鳴!再也不容許他耽擱了!
  他連忙縱出水宮,趕到石級下面,用目注視!
  但見那支封閉出口的大圓鐵筒,業已離開平台丈許高,支持圓筒的四根螺旋鐵柱,旋轉不息!
  平台最後一級石階壁,有三個與石階顏色相同,茶杯大小的圓球,不停在晃動。
  曉嵐在宮中住了六年,竟未發現這三個圓球,是因那圓球太過精巧,顏色又和石階一般,靜止時,與右階壁連為一體,看不出異兆,是以很難發現,此時如非圓球離位凸出階壁,又在轉動的話,亦不容易發現。
  曉嵐知這三個圓球,就是啟開水宮的樞紐,不禁心中好奇,欲探個究竟。
  於是伸手握住右面圓球,制止它轉動,耳聽嘩啦一聲,當中和左面兩個圓球,登時停止旋轉,並不住往階壁間退縮,那支持圓筒的螺旋柱,則由右旋改為左轉,圓筒亦由上升改為下降。
  就在曉嵐略為制止右面圓球的瞬間,那支圓筒,業已下降尺許,曉嵐已知右面圓球,乃專司下降的,立刻鬆手,圓球立刻恢復適纔情況。
  曉風伸手握住左面圓球,情形卻與右面相反,鐵筒上升到原來位置。
  握緊中央球時,情形卻左右相反,左右兩個圓球,仍然旋轉不休,四根螺旋支柱與那支大鐵筒,則停止不動,既不上升,亦不下降,成了靜止狀態。
  曉嵐經三次試探之後,懵然憬悟水宮入口的玄機,原來左面圓球,專司上升,右面圓球專司下降,中央圓球則是個固定樞紐,非到一定時限,方才發生作用,而與升降兩個樞紐,發生關聯。
  曉嵐得到水宮門戶啟閉的秘密後,不禁喜極發狂,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來。
  半晌,他自言自語道:“如能找到由外入內的機關,豈不是能夠自由出入嗎?既能自由出入,這座水宮貝闕,當然屬於我的了!”
  他開始尋找由外入內的機關,但畢竟是失望了,找遍了平台的每一個角落,始終未能發現。
  那支鐵筒,此時已上升到了頂點,離平台三丈五尺高,停止下來,四根螺旋柱,也再不旋轉了!
  忙提氣輕身,縱入鐵筒中央的孔洞,因當中黑暗,看不清內中事物,用手往上一推,卻是紋風不動,祇得用手摸索底部邊緣,這才發覺那入口孔洞,乃是往下開的。
  手指扣著活門邊緣,輕輕往下一扯,果然應手而開,登時天光與水滴,從頭頂上射來!
  同時,並聽到聲如雷鳴的鬼漩怒嘯,令人驚心動魄。
  曉嵐知上面水力奇猛,必須用足全力,衝越鬼漩縱身空中,然後飛越十來丈寬的湖水,才能抵達岸上。
  在他的記憶中,來時面向南方,湖岸是在左側,這時出去,面向北方,湖岸應該是右側了!
  他把方位想好,雙掌緊貼鐵壁,兩足尖抵住壁上,朝活門上猱升,越過活門,足尖踏在活門限上,運足全身功力,倏然凌空拔起,突破鬼漩的漩渦,縱身空中約十丈高。
  身剛縱起,尚未看清湖岸落足處時,耳中似乎聽到人聲喧嚷驚叫!
  但因時間倉促,水聲太大,無形間把人聲壓低,無法聽清楚那喧嚷驚叫的聲音到底因何而發!

runonetime 2008-06-13 05:44 AM

第三章 孤雁迴環

  時正中午,麗日當空,秋陽的淫威,似乎更較盛夏為甚,使人揮汗如雨,氣喘吁吁,難受已極!
  這時,有四個白髮蒼蒼,年紀都在花甲以上的老人,並不因天氣的酷熱,而終止他們一年一度的湖邊祭奠。
  他們的身裁,三個瘦長,一個五短,看起來,那五短身裁的人,似乎更比其餘的年紀要大上幾歲。
  四個老人來到這鬼漩湖邊後,他們一面用手,擦著頭上的汗珠,一面把帶來的香燭冥錠,以及香花酒果等祭品,擺在地上。
  由那個五短身裁老人為首,望空拜了三拜,老淚盈眶,顫抖著聲音說道:“大哥!二哥!英靈不遠,小弟張逸叟辜負了兩位的重 ,竟將你們唯一的命根子……嵐兒葬送鬼漩中,小弟日受良心的鞭策,深感愧對,本想以身相殉,稍贖罪愆,經不住良友苦苦勸解,並深信嵐兒決不是夭折之相,所以才苟延殘生到今天,尚祈英靈保佑,使嵐兒早日歸來,小弟也可安心了!”
  張逸叟說到最後幾句,幾乎是泣不成聲!
  旁邊三個長身老人見張逸叟如此悲痛,雖年年見慣,也覺得太過淒慘,忙站起身來,三人合力,半摻半拉,把張逸叟從地上扶起,由當中那個五綹銀白長髯的老人,溫言安慰他道:“張兄毋須悲痛,愚兄弟得恩師傳授,對於相法一道,頗有幾分心得,嵐兒這般根骨至性的人,不僅不會夭折,而且未來的成就,不知要高出我們多少倍,他這次被鬼漩卷走,決不致因此喪命,說不定有甚奇遇,都在意中。”
  張逸叟經這三個老人,更番解勸後,內心的悲痛,稍為減少,淚眼望著三人面上,哽咽說道:“賢昆仲對我關切,非常感激,不過這種話,已說了六年,至今不見應驗,難免使人生疑!”
  兄弟三人,聽張逸叟這樣說,不免為之語塞,倉卒間答不上話來!
  張逸叟見他們弟兄木然無語,心中越發生疑,認定他們說的話,祇不過是安慰罷了,那能憑信,不由心中不快,面有慍色,淒然笑道:“我素來對臨城三俠為人,異常欽佩,想不到竟對我謊言欺騙,真使人寒心。”
  蕭隱忙分辯道:“張兄不要誤會,小弟所言,全是實話,不相信拭目以待,遲早會給張兄一個滿意答覆。”
  張逸叟嘴唇微動,方欲講話,驀聽湖中,轟隆一聲巨響,霎時,白浪滔天,狂潮怒吼,一個五丈方圓的漩渦,在離岸十丈遠,急轉不休,正中現出三尺方圓一個水眼,陷落水面三尺多深。
  蕭清手指漩渦,敞聲說道:“鬼漩又出現了!鬼漩又出現啦!”
  四人齊用目注視漩渦,祇覺得這個鬼漩,不僅水力奇猛,聲勢尤為驚人,同聲贊嘆,造化的威力,實非等閒。
  四人正在凝神注視的時候,驀見一條人影,急如閃電,從水眼中縱起,離水面上,足有十來丈高!
  因那條人影,出現得這樣突然,身形又是那般快,背向著自己,故無法看清。
  張逸叟發出驚訝的呼叫,蕭氏兄弟則連聲說道:“這不是應驗了嗎?”
  李曉嵐身在空中,聽見人聲發自右後方,忙將雙手一分,擰身曲腿,四肢略為伸曲,一招“孤雁迴環”掉頭往岸上撲去,落地看出是臨城三俠和張逸叟時,不禁悲喜交集,趕上前去,叫了聲:“張叔叔!”
  立刻跪倒在張逸叟面前,淚珠奪眶而出,再也無法出聲了!
  張逸叟和蕭氏三俠,見李曉嵐果然平安脫險,同時,看他適纔突破鬼漩的身法,不僅奇快絕倫,而且縱起這高,在空中還能變招換式,率意而行,這種功夫,連威名多年的人都辦不到,何況他年紀這麼輕,如無奇遇,那能若此?全都興奮得掉下淚來,半句話也無法出口。
  良久,還是曉嵐因在水宮獨居六年,養成頭腦冷靜,明智果敢的特性,首先把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說道:“張叔叔!三位蕭叔叔!姪兒這次深入鬼漩六年,真是收穫不少,不但鬼漩秘密,爹爹下落全都知悉,同時還學到不少武功呢!”
  四人聽他這麼說,急欲知道內中情形,亦把激動的心情,鎮壓下來,睜眼注視著他,目射異彩。
  曉嵐深長地吸了口氣,這才把水宮的經歷,講了一遍,講到見李琦骸骨及留書時,面帶悲戚之容!
  四人聽完曉嵐所說經過,又是驚異,又是欣羨,發出晞噓驚訝之聲,不免以大義勸解。
  曉嵐從懷中掏出玉瓶,欲將玉蓮實,奉敬他們。
  四人忙止住道:“我們都是風燭殘年的人啦!那還配服這樣奇珍,趕快把它收起來,以後救人吧!不要糟蹋了!”
  曉嵐再三相勸,四人堅不接受,曉嵐無奈,祇得收起,同時並把李琦留絹取出,給他們觀看。
  四人看完,又是一陣嗟嘆,同聲道:“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如非李二俠捨身先入鬼漩,賢姪決無這般奇遇,可見因果相續,分毫不爽了!”
  臨城三俠中,蕭清突然說道:“賢姪有此奇遇,五日後叔父們的困難,可以迎刃而解了!”
  曉嵐聞言,大為不解,忙道:“蕭叔父有何困難?”
  張逸叟嘆口氣道:“還不是為了你被鬼漩卷走,我們大家出動搜索,不意與獨山神巫顯之子,豹子頭巫勤相遇,他以為我們疑心隱湖山莊毀莊傷人,是他幹的,心中甚為不快,責我們不該越界干擾,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他自然不是敵手,於是把他的娘引出,與我們訂約比鬥,每年逢到蕭叔父生辰,他必定率領高手,前來尋隙,但每次都被我們逐走!”
  蕭清接口道:“因雙方仇恨愈結愈深,已成了不可收拾之局,聽說老賊巫顯,經不住乃妻萬妙仙姑宣銀娃及其舊部陰司秀才韓當的蠱惑,決定今年由他本人親自出面,並邀請了遼東獨足強盜宣鎮東,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前來三俠莊決一雌雄,巫顯老賊及其岳丈宣鎮東,紅教喇嘛呼魯吐溫,功力已臻化境,成名七八十年,從未遇到敵手,巫顯年已九十,而宣鎮東和呼魯吐溫二人則全是百歲以外,我們幾人曾與其妻兒動過手,彼此相較,不過稍勝他們一籌,那能敵得過這幾個兇人?我們得到消息後,已經連夜派人往杭州西湖靈隱寺,請靈悟大師前來解危,迄今已十餘日,仍未見稍息,眼看日期迫急,內心憂急如焚,不想賢姪適時脫險,真是莫大喜事。”
  曉嵐聽說為了找尋自己,因而三俠與老賊結怨,心感不安,劍眉一挑,旋即復原,向三俠連聲告罪!
  溫言勸慰道:“三位叔父毋須憂急,姪見雖然不敢自滿,但相信憑掌中一劍一蓮,總可接住他們幾招,這三人再狠,到底是血肉之軀,那能經得住一劍一蓮奇珍的襲擊,姪兒憑此點,佔了莫大便宜,想來定可佔到上風。”
  四人聽他說話時,毫不自驕自滿,知他身負絕學,定較想像還高,而且態度又是那麼堅決,不由寬心大放。
  蕭清笑說道:“祇要賢姪能夠出手,愚叔們還有什麼憂慮呢?來!來!來!趕快回莊去吧!”
  蕭清說時,欲試試他的內家功力,暗將全身功夫,運於右掌,伸手扣住他的腕脈!
  誰知曉嵐神色自若,言笑依然,一任蕭清用足全力,似乎對他,毫不發生作用。
  尤為奇怪的,蕭清感覺曉嵐的手腕,柔軟如棉,握上去,不僅無處著力,反震力量甚強,虎口脹得生痛,幾乎把握不住,不禁大驚!
  睜目向曉嵐面上打量,又看不出一些運氣相抗的跡象,知他的內家勁氣,已練到隨意而動,自生潛力感應的化境。
  在場諸人,都是武林高手,一看二人情形,那有不曉的道理,蕭隱哈哈大笑道:“夠了!夠了!三弟何必多此一舉,自討苦吃呢?”
  蕭清把手鬆開,笑道:“並非小弟不放心,請想想,對頭有多麼厲害,曉嵐賢姪又祇說出憑兵刃佔勝,對內家功力,只字未提,如不試出他的內力勁氣功候,仔細提醒他藏短用長的方法,萬一有甚差錯,我們弟兄還能見人嗎?”
  張逸叟笑道:“如此說來,老弟已試出曉嵐的內家功候了?但不知有了幾成火候?”
  蕭清興奮過度,一時間竟學起小孩子扮鬼臉來,舌頭一伸,哈哈笑道:“我的功力太淺,尚未試出來,張兄,你自己去試試吧!”
  張逸叟意似不信,死盯了曉嵐一眼,伸手握了他腕脈一下,已試出曉嵐內功勁氣,已達至高境界,能隨意念而任意收發,根本不須行功導氣,真氣即能在體內,自在運行。
  曉嵐祇知自己招術輕功,比未入水宮時,高出甚多,對於內功、勁氣,連名字也不知道,見蕭清和張逸叟兩人,先後握了自己的手腕,知他們這種舉動,必有用意,於是靜靜地,任其握住,不加抗拒,聽出他們談話,才曉得他們在試探自己的內功、勁氣。
  他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在宮中,祇是照壁畫上的招式學習,根本未練什麼內功,他們為何說得那樣好?
  他想了一陣,實在找不出答案,迷惘地問道:“內功是怎麼樣練法,姪兒在水宮中,並未練過呀!”
  四人見他如此情景,知他尚不曉得自己內功勁氣,已達爐火純青的化境,倉卒間,亦無法解釋清楚!
  大俠蕭隱笑道:“以後你自會知曉,我們趕快回三俠莊吧!”
  曉嵐忙說道:“不行!”
  四人聞言,不免詫異,齊睜目望著他。
  曉嵐含笑解釋道:“姪兒這樣襤褸,如何見人,不如請張叔父,代姪兒購買幾件衣服,換好再去。”
  四人聞言,方才省悟。
  三俠蕭清笑道:“何必恁般費事,三俠莊中,有的是現成衣服,祇要到家,立可更換,我們走吧!”
  說著,不容分說,拉住曉嵐的手,往臨城西郊外,三俠莊而去。
  這時的三俠莊中,熱鬧非常,各方趕來慶賀三俠生辰的賓客,及被三俠邀來助陣的能手,已經到得不少,後園賓館中,十之六七,已住滿了人,莊丁下人,端茶送酒,往來不絕。
  莊門外的廣場上,已搭好一小兩大三個木台,成品字形排列。
  小台有五丈見方,丈許高,兩側有木梯相通,臺上張燈結綵,異常華麗,正有不少工人,在那裡粉刷趕製。
  兩大木台,長約二十丈,寬約五丈,高有一丈,足可擺百桌酒席,臺上亦是張燈結綵,五色繽紛。
  兩台間相距僅兩丈寬,與小台相距則在十丈左右。
  廣場四周的柳樹上,亦是滿懸宮燈,遍扎彩綢,看起來,卻是銀花火樹,燦麗無儔。
  蕭氏三俠偕同張逸叟、李曉嵐,老少五人,匆匆穿過廣場,一直進入廳後東面小跨院中。
  這個跨院,地方不大,但環境甚為幽靜,丈許見方石天井,擺著數盆秋菊,清香四溢,蓓蕾盛放。
  正房三間,兩暗一明,兩側各有一間小廂房,房門中開,兩旁各有一個雕花窗戶,綠紗為簾,雙扉緊閉。
  這兒原是三俠用來款待知友,或女客的,因張逸叟乃三俠知交,每年都下榻此處,故將其叔姪,安置在這裡。
  東西跨院的後面,就是三俠內眷住宅。
  張逸叟駕輕就熟,攜著曉嵐的手,一直走到房門前,推門而入,老少五人,在屋中八仙桌上落坐,莊丁獻上香茗,大俠蕭隱,又吩咐莊丁,趕辦一桌酒席送來,以便為張老俠、李少俠接風洗塵。
  莊丁剛轉身,三俠蕭清,復匆匆往外走去!
  曉嵐見這間正屋,陳設簡單典雅,不帶一些俗氣,四壁掛著些山水字畫,全是名家手筆,左右兩壁上,對開兩扇小門,通達暗間臥室,室中鋪籠帳被,樣樣俱全,隱隱還透出檀香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少時三俠從外面進來,手上攜著一套白色文士衣巾,含笑遞給曉嵐道:“賢姪穿上這套儒服,比穿赳赳武夫衣冠,還要顯得儒雅瀟灑,愚叔和你嬸娘,經過一番斟酌,才選來的。”
  曉嵐接過衣衫,含笑稱謝,急忙走進左面臥室,把衣褲換上,頭上帶著方巾,緩步走回正屋。
  果然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曉嵐換上文士服裝後,已變成一個劍眉星眼,玉面朱顏,唇紅齒白,猿背蜂腰的美少年了,再配上腰間的白虹寶劍,背上斜插的玉蓮花,越發陪襯出,儒雅中帶著幾分英氣,秀逸中透出瀟灑。
  四位老俠,見曉嵐如此人品,異口同聲贊嘆道:“果然是山川靈氣所鐘,仙露明珠,實非過喻。”
  正贊嘆間,莊丁已將酒席送來,三俠蕭清,好似和曉嵐特別投緣,對他異常關切,強拉他坐在自己一方,互相開懷暢飲。
  席間,大俠蕭隱笑對曉嵐道:“李賢姪,從明天起,你張叔叔因是總知賓,必須接待各方賓客,我們弟兄,亦得加緊準備,恐無暇再來照頭你,好在這院中所住客人,莊丁已知道決非等閒,有甚需要,儘管吩咐他們,如覺煩悶時,不妨到四處走走,此時你身負絕學,又揭穿了鬼漩奧秘,我們弟兄,再不怕你出甚差錯,不過,別忘了第五日之會就是了。”
  曉嵐躬身笑答道:“叔父們有事,儘管去辦,不必管我,這世間上,除了張叔父外,就祇有三位叔叔,是小姪尊長親人,姪兒住在這裡,還不是和住在自己家裡一樣,飲食起居小事,自會料理,至於第五日之會,姪兒理會,決誤不了!”
  酒飯之後,蕭氏三俠和張逸叟略為商談,作別自去。
  張逸叟和曉嵐談了一些江湖禁忌,應對禮儀,宗派邪正,人情世故等,才命曉嵐住左面那間臥房,自己匆匆趕往前面,與所來賓客周旋。
  曉嵐俟逸叟走後,獨自躺在床上假寐一會,時已申正,他感覺心中煩悶,欲往外溜 ,藉此舒散一下筋骨。
  匆匆起床梳洗後,略向莊丁留了幾句話,命其轉告主人和張老俠,立刻離開三俠莊,朝微山湖濱而行。
  約莫五六裡路,祇見迎面來了兩個少年男女。
  那少女,年約十六,雲鬟高髻,鵝蛋臉,柳葉眉,秋水眼神,懸膽鼻樑,櫻桃小口內露出編貝銀牙,凝脂面上,透出紅霞片片,體態窈窕輕盈,肥瘦均勻,纖瘦的雙腳,登著一雙龍鳳鴛鴦小蠻鞋,著一身紅色衣裙,腰懸一柄三尺龍泉。
  神態上,雖是笑容不斂,但舉止上,嫻雅莊重,不帶一點輕佻,使人由衷敬愛,不敢有所冒瀆。
  那少年,年約十八九歲,白皙面皮,下顎尖削,三角眼,掃帚眉,鼻直口方,兔耳鷹腮,身裁壯碩,英氣勃勃,著一襲藍色長衫,腰懸一枝玉笛,對那紅衣少女,極盡諂媚之能事,幾次欲趨身上前,與少女並肩而行,都被少女柳腰微擺,輕移蓮步閃開,少年雖然急在心裡,但也無可奈何。
  從紅衣少女的閃身避讓,不願與他並肩而行來看,足見兩人雖是同道,彼此間,並無絲毫感情,至少雙方不太投緣,可是紅衣少女面上的神色,仍是那麼自然,恍如百合初綻,毫無一些不快之容。
  曉嵐見這紅衣少女神態,不但感到她的貌美,為有生以來僅見,尤以她的氣度,更令人又敬又愛。
  情不自禁,睜目望了她幾眼。
  紅衣少女本來是往前加緊急馳,此時見到曉嵐,心中亦暗自驚訝!身不由己,把足步緩慢下來,雙瞳翦水的明眸一睜,瞥了曉嵐一眼,恰好四目相對,眼神相接,登時紅暈滿頰,倏將雲鬟低垂。
  曉嵐見她這般情景,知她害羞,越發對她萌生憐愛,但是,他僅祇是個十八歲的少年,男女間事情,全是一張白紙,內心的憐愛,祇不過想和她親近,毫無邪思綺念,參雜其間,見她如此嬌羞之狀,好生不忍,自己也感到當著第三者面,羞不勝情,不由面上發燒,心房卜卜跳個不停,慌忙把頭掉過一邊。
  旁觀者清,那藍衣少年,看出這男女兩人的情形,為自己和她相處六年來僅見,這六年中,自己用盡心血,百般討好,都得不到她的青睞,儘管她是笑顏相對,從無一些慍色,但從來未和她親近過,弄得神魂顛倒,心癢難禁!
  似她和少年書生這種情形,對於自己,從未有過,知她芳心中,對眼前少年書生,雖不敢說已生情愫,但至少他和她之間,彼此相悅無疑,祇要時間一久,自會水乳交融,而自己一番心血,則付於流水!
  他想,如不在此時予以破壞,使她永遠絕念,不要到了噬臍的時候,那就追悔莫及了!
  想到這裡,心中妒火如焚,暗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不把你的性命結束,你必然要把我心上人奪去,算起來唯有絕念一途了!”
  藍衣少年,把懸腰玉笛取出,口發陰沉沉的聲音,喝道:“酸丁找死!”
  他一面說著話,雙足墊勁,早已撲到曉嵐面前,掌中玉笛一舉,一招“樵夫指路”玉笛往曉嵐玄機穴點去!
  紅衣少女,雖然知道藍衣少年,心胸狹窄,手段卑污狠毒,因正在嬌羞的時候,未能防到他有此一著,直到聽見喝罵,要想攔阻時,已經來不及了,不由芳心卜卜跳動,暗中替白衣書生著急,口發驚叫的聲音。
  曉嵐是何等人?豈能輕易被其所傷,初時因未留意,亦未想到他會突施殺手,聽見少年喝罵,已有警覺,故玉笛襲到胸前,離玄機要穴還有寸許時,習慣地吸氣拔背,左手一抬,“撥雲見日”身體動也不動,一招二式,同時發出。
  掌緣切住玉笛,往外一繃,將玉笛逼出門外,同時駢指如戟,點中藍衣少年井肩穴!
  藍衣少年感覺右肩一麻,登時半身失去知覺,手持玉笛,木然而立,面上露出驚訝之色!
  他心中暗說道:“看不出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酸丁,竟有如此溜滑的身手,自己出招那樣狠毒,連雪梅也來不及阻止,他身軀未動,左手祇微微一抬,不僅化開招式,反將自己製住,這種驚人武功,漫說是一般江湖中人,就是恩師親自到來,也不一定能佔得了上風,對付這樣武功高強的情敵,除了智取,如欲力敵恐怕是萬難。”
  他想到這裡,三角眼一轉,面露諂笑,方欲見風使舵!
  紅衣少女已趕到面前,玉面含暈,滿臉嬌笑,羞答答朝曉嵐福了一福,低問道:“敢問尊姓大名,可知臨城三俠莊座落何處?”
  曉嵐謙遜答道:“不敢!在下姓李賤字曉嵐,三俠莊在臨城西關郊外,距此僅五六裡路。”
  話剛講完,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二人究竟是何路道?到三俠莊何為?我何不藉此探詢一下。
  急忙問道:“請教姑娘尊姓芳名,此去三俠莊,有何貴幹?”
  紅衣少女,抬頭瞥了他一眼,恰好曉嵐也正用眼看地,互相目光相接後,宛如觸電般,乍然分開。
  她低著粉頸,羞怯地答道:“賤姓蔡小名雪梅,奉恩師上靈下悟禪師之命,由杭州來此,赴臨城三俠之約!”
  曉嵐聽完,驀然想起三俠在鬼漩湖邊,曾說起派專人赴杭州靈隱寺,求援靈悟大師之事,知他不是壞人。
  方欲開口向雪梅與藍衣少年致歉告罪,忽聽雪梅輕啟朱唇,向曉嵐說道:“同伴王奇新,乃天竺樊老前輩高足,聞三俠與人較技,不請自來相助,適纔因事出誤會,冒犯李小俠,尚望看我薄面,將穴道解開,以免時間耽誤過久,受到傷害。”
  曉嵐欲假手雪梅,示惠於她,乃接口道 “對點穴一道,在下功候尚淺,萬一不慎難免令王兄受苦,令師靈悟大師,乃方今奇人,姑娘功夫,比我……”
  曉嵐還待往下說時,雪梅乃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對曉嵐的用心,那有不知的道理?無奈她對王奇新這人,心生厭惡,連並肩都不願,何況雙方肌膚相接,倏將粉頸抬起,瞪了曉嵐一眼,滿面嬌嘆道:“李小俠,何必恁般矯情,我能夠解開你的獨門點穴法,何必與你多費脣舌幹什麼?早把它解開了!”
  曉嵐見她滿面嬌嗔,越增其嫵媚,心中暗忖道:“一顰一笑,宜喜宜嗔,用到她的頭上,真個恰當!”
  同時從雪梅的嬌嗔,已盡吐心聲,更悟出雪梅不願以玉指與王奇新接觸的用意,他內心固是喜極,急忙答道:“蔡女俠不要誤會,在下未能想到本門點穴法的緣故!”
  說著,為欲使王奇新相信,證實雪梅的謊言,暗將真氣運到右衣袖,把壁上學來的周天打穴法,隨處點,隨處解的特殊手法用出,衣袖朝王奇新右肩一拂,王奇新感覺一股勁力,由肩井穴穿入,霎時運行全身。
  回到右肩井穴後,勁氣復由原穴道射出,登時穴道解除,恢復原狀。
  經此一來,不但王奇新對雪梅的謊話不疑,誤以為雪梅對他有心,而且雪梅乃靈悟大師嫡傳高弟,見到李曉嵐這般奇特的解穴法,亦感到驚奇不已,睜開一雙妙目,怔怔地睨視著他。
  王奇新患得患失的心理太重,見雪梅對曉嵐這樣情形,又恐怕雪梅對他生出好感,忙藉著感謝為由,對曉嵐諂笑拱手道:“適纔事出誤會,蒙李兄手下留情,與梅妹從中緩頰,使雙方誤會冰消,而且還成了朋友,待三俠莊會後,小弟還想與李兄多多親近,多多討教呢?”
  王奇新把話說完,故意裝出親熱的樣子,直把身體往前湊去,企圖和雪梅並肩而立。
  雪梅嬌軀一扭,閃離王奇新身後五尺,回眸望了曉嵐一眼,嫣然一笑,嬌聲說道:“李小俠,有機會再見,你和王小俠多多談談。”
  雪梅說著話,頭不稍回,立刻展開佛門上乘輕功,好似一朵紅色彩霞,奔三俠莊而去,倏忽間,已飛馳兩百丈!
  王奇新見她說走就走,連招呼都不打一下,而且走得又是這樣快,知自己的輕功,本來就比她差一籌,她又起身在前,無論如何,決追趕不上,心中著急萬分,忙向曉嵐匆匆告別,好似奔喪般,用盡全力追趕。
  曉嵐見雪梅對他如此冷漠厭惡,而他本人尚不自知,兀自一廂情願,苦追不舍,不禁暗暗好笑。
  曉嵐目送二人消失蹤影,這才邁步往湖濱走去。
  他一面走,腦海中卻在想蔡雪梅,她的美麗,她的氣度,她的聰明,甚至她的一顰一笑,無不恰到好處,真是美極!妙極!這樣的可人兒,如與我朝夕相處,實在不願意與她片刻分離,不但是我這樣,就是爹爹,梅伯伯,張叔父,以及蕭家三位叔父,他們如見了她,相信也同樣有這麼感覺,全都會喜歡她,更難怪王奇新要苦苦追蹤她呀!
  曉嵐這時的心房,幾乎被雪梅的婷婷倩影所佔據,要想把她排除於心房以外,實不可能,事實上,他也不願意那樣去做,因為他想和她,朝夕相處在一起呀!她現在雖未和他在一起,但是有她的倩影留在心中,總比空空洞洞的,心無所托要強多了,他想到這裡,情不自禁,發出一個滿足的微笑。
  來到湖邊上,已是夕陽匝地,宿鳥投林的時候了!
  這時,他才領會到“歡娛嫌夜短,寂寞恨更長”的道理,不知不覺間,與雪梅二人,盤桓了半個多時辰。
  他很想迴轉三俠莊去,再和她親近談談,驀然浮現出王奇新,那付惶急的神態,對自己的那種怨毒的眼光,於是他又終止了回莊的念頭,決心重溫闊別六年的湖上操舟遊戲。
  曉嵐縱目打量一遍,選擇了一支水上飄的小舟,解纜起錨,不多時,已將那只小舟,駛往湖心。
  約莫個把時辰,在夜幕低垂下,業已抵達微山湖的彼岸,停泊地方,正是六年前舊遊之地,距隱湖山莊,不過三里多路,他把舟系在岸上蘆葦叢中,展開足程,往隱湖山莊而去。
  到了梅桐的墓前,恭恭敬敵,拜了幾拜,然後復喃喃禱告一陣,並祈梅伯伯英靈保佑,完遂他 付的心願。
  他禱告一陣,又痛哭一番,方才擦乾淚痕,緩步往隱湖山莊的廣場走去。
  打量一下隱湖山莊舊址,見這座龐大的莊院,僅是一大片瓦礫頹垣,滿目淒涼已極!
  微風陣陣吹來,與那唧唧蟲鳴之聲應和,越增淒涼氣氛,宛如置身死域般,心中說不出的難過。
  走到左面廣場的邊緣,見蓬島大俠的墓前,似乎有火光閃動,不由詫異,心說道:“聽說蓬島大俠蔡萍生一家,全被葬身火海,無一倖免,那來的人掃墓祭奠?”
  他想到這裡,業已走到墓前,仔細一看,墳前香花酒果全有,所化冥錠的紙灰猶溫,發光的乃是一炷香,僅剩下兩寸長一段,在微風吹送下,發出豆大的紅色火光,搖曳於風中。
  曉嵐腦筋敏銳,判斷力甚強,從墓前事物來推測,立刻得到一個結論,這祭奠的人,離開此地,最多盞茶工夫,他欲探看祭奠的人是誰,於是向四周略為打量,即展開足程,朝房村方面趕去。
  抵達村口,驀見一條纖細的紅影,宛如一朵彩霞,從房村後端的房頂上,往北面疾馳。
  這條紅影,身形好快,甫一入眼,已越出二十幾丈。
  曉嵐見這紅影的體態身形,異常眼熟,驀然想起蔡雪梅正與這條紅影相似,更從她的姓上面推想,不禁“哦!”了一聲,暗說道:“雪梅莫非是蔡萍生後人?祭奠的人想必是她了!”
  曉嵐深覺有理,因與雪梅見面之心甚切,恐她走遠,無法尋找,連縱帶躍,朝紅影追去!

runonetime 2008-06-13 05:46 AM

第四章 深入虎穴

  且說,李曉嵐欲見雪梅的心甚切,恐她走遠,無處可尋,連縱帶躍,逕向紅影身後趕去。
  詎料追出二三十裡,曉嵐已用盡全身功力,雙方相距,仍在十五六丈左右,再無法縮短,暗自驚訝道:“照這樣看來,她的輕功,實此我強多了!”
  又過了盞茶工夫,她似乎已發覺有人追趕,足步驟然停止。
  曉嵐見狀,心甚高興,脫口叫聲:“蔡姑娘!”
  同時,足下加勁,迎向前去。
  紅衣少女聽曉嵐叫她蔡姑娘,越發認定追趕的人,深知自己根底,如非仇敵,那能在黑夜裡守候?而且這樣窮追不舍,顯見仇敵用心歹毒,必欲斬草除根,雖在昏天黑夜,看不清對頭相貌,似此行徑,多半不是好人。
  乃將新仇舊恨,湧上心來,暗把寶劍拔出,蓄勢以待。
  曉嵐縱到他的身前,約丈許左右時,以興奮的口吻,說道:“蔡……”
  第二個字尚未出口,耳聽一聲清叱,登時銀光暴漲,身側微風颯颯,刷、刷、刷三下金刀破風的聲音,又猛又急,朝胸前撲來!
  曉嵐見三朵海碗大劍花,夾著一個茶杯大小圓球,往自己玄機、左右將台及氣海四處要穴點來,不禁大吃一驚!
  因事前毫無防備,又是一股勁迎向前去,意欲拔劍抵抗,已嫌為時太晚,幸而他武功精純,應變尤為機智,一見不妙,立即隨著前衝之勢,雙足微點地面,擰身側轉,一招“斜陽夕照”往少女右側方向縱去!
  紅衣少女,見師門“三環趕月”絕招,竟未傷著敵人一根毫髮,亦暗自心驚!眼看曉嵐縱出兩丈以外,那能容得?立刻擰身墊步,一招“神龍擺尾”劍鋒折轉,往曉嵐下盤卷去!
  曉嵐足剛著地,忽聽腦後生風,一面撤下身背玉蓮,一面施展“魚鷹掠波”招術,將身縱起,嗖、嗖、嗖,身軀成“之”字形縱避,脫出劍鋒範圍。
  紅衣少女第二招襲擊,又告落空,見曉嵐身法不僅神速異常,而且詭異莫測,不禁又急又怒!
  掌中寶劍一緊,展開師門嫡傳劍法,疾風暴雨般,向曉嵐搶攻。
  曉嵐見她不容分說,儼然夙仇相遇情景,內心又是納悶,又是惱怒,暗說道:“既是這樣不識好歹,如不給點顏色,反以為我怕她,豈不有失天門二老的威望?”
  於是,把掌中玉蓮一振,登時閃燦著數十百朵蓮花,整個身軀,為玉蓮包圍,向凌厲的劍氣,迎了上去。
  雙方剛一接著,祇聽得“嗆啷”一聲龍吟,一道三尺長的白虹,拋起約兩丈高,在空中略為搖擺一下,飄飄下墜。
  紅衣少女,口中“嚶”的一聲,好似一朵火雲,疾如閃電,朝白虹墜落處趕去,隨手拔起地上寶劍,轉身相待。
  曉嵐一招“倒鉤金鰲”藉蓮瓣的倒鉤,把紅衣少女掌中寶劍脫手後,並不乘機進擊,手持玉蓮含笑而立。
  紅衣少女乃高人門下,經三次換招之後,心裡有數,深知除輕功一道,似乎較對方略高一籌外,其餘武功,差得甚遠,本想用獨門暗器……子母追魂蝶取勝,又恐敵人武功太高,難以收效,且那三十六只子母追魂蝶,來源不易,師父再三告誡,不到生死關頭,不可輕用,對頭又未乘機進迫,何必白白糟蹋則甚?
  她想了一陣,立即終止前念,足步一緊,小蠻鞋一登,好似脫韁之馬般,往前途急馳!
  臨動身的時候,她還衝著曉嵐,嬌聲說道:“姑娘身有要事,不願盡和你糾纏,改日有暇,再行領教!”
  曉嵐被她這種變化莫測的舉動,感到迷惘萬分,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道理,自言自語道:“女人的心,好似海市蜃樓,奇幻莫測啊!”
  他沉思有頃,到底放心不下,於是,朝著她所行方向,奮力追趕。
  過了小沛縣城,三鼓已過,天上陰雲全收,現出冰輪般的玉蟾,碧空如洗,照得大地光明如晝。
  凝神注視,見距離自己三四裡,那朵赤紅彩霞,正風馳電掣般,加緊往北疾行。
  曉嵐深悉她的輕功,比自己強,不傾全力追趕,必然被她逃脫,乃運足全力,往前急追而去。
  大約個多時辰,前行已七八十裡,到了徐樓東北五裡地的一座大樹林前,紅影一閃而沒。
  這座樹林,方圓數十畝,前臨大湖,後傍土丘,全是徑尺大的松柏,林中光景陰暗,天上月光,盡被枝葉所掩,除了偶然聽到嘩嘩松濤聲音外,寂靜異常。
  曉嵐藝高人膽大,把樹林四周環境,略為打量一眼,立刻跟蹤而入。
  未及三丈,驀見眼前幾縷銀絲,又猛又急迎面射來,同時,“嗤”、“嗤”連聲,腦後亦有金鐵同樣的破風之聲襲到。
  知有人暗算,乃擰身墊步,先往左側縱開丈許,接著,一招“宿鳥歸林”雙掌運足全力,往身後一株柏樹撲去,距離柏樹尚有五尺遠時,翻掌吐勁,“乾坤陰陽手”連環拍出!
  祇聽卡嚓連聲,嘈雜異常,丈許方圓的樹林,立被曉嵐渾厚掌力,齊斡劈斷,一條長大的人影,四肢揮舞,墜落地面,日光從林隙中射入,看見地上直挺挺躺著一個身裁壯頎的精壯漢子,形態猙獰,顯已身死。
  曉嵐心甚不忍,嘆息一聲,飄身落地,戒備著大聲說道:“林中朋友,不要誤會,在下乃是找尋朋友,無心經此,並非上門生事的,祇把朋友找著,立刻就走,決不動這林中一草一木。”
  曉嵐講完了話,驀聽前面林中,有人發出“嗤”的一聲冷笑道:“說得滿輕鬆,不打聽打聽一下,這湖神莊,豈是容人隨便涉足的嗎?再說傷了我們的人,那能讓你活著回去?廢話少說,識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已是你莫大便宜,如欲像方才女娃一樣,妄想抗拒,這苦頭可就吃大了!”
  曉嵐本欲息事寧人,所以聽到林中人那麼驕橫語氣,兀未生氣,但聽他提起雪梅時雖未說出她的下落,而從其語氣上推斷,雪梅顯已落入敵手,由於關切驅使,強忍憤怒問道:“在下所尋朋友正是那紅衣少女,但不知她現在何處?”
  林中人含笑道:“你原來找她呀!此刻她正在鐵籠中受罪呢?不過,可比你強,祇要她答應嫁給少主,立有……”
  林中人話未講完,曉嵐再也忍耐不住了,怒吼一聲,拔出佩腰白虹劍,一招“萬花齊放”數十朵海碗大的劍花,好似萬流歸壑般,往發聲處襲去,五丈方圓內,全在劍花籠罩下。
  一聲慘嗥,那株徑尺古松應手而折,樹後躺著一具屍體,已被腰斬兩段。
  驀聽林中,喝罵連聲,此起彼落!
  “不要放走他呀!”
  “並肩子,用暗青子招呼他!”
  “小子掌中是柄寶劍,甚為棘手,趕快發信號通知莊主啊!”
  曉嵐聽見林中人喧嚷,知已深入龍潭虎穴,暗中戒備甚嚴。
  忽見林中深處,火光一亮,“嗤”、“嗤”連響,一枝旗花火箭,閃著丈許長碧綠芒尾,衝霄直上,到了二十丈的高空,前端“砰”的一聲,一團銀白色的火花,倏然出現,冉冉降落,那銀光因光度甚強,是以耀眼難睜。
  曉嵐初次見到旗花信號,心中好奇,不由多看了幾眼。
  林中潛伏的暗樁,全是獨山湖神巫顯手下的慣賊,看出曉嵐武功甚高,掌中又是柄寶劍,深知不是敵手,是以,一面出聲喝罵,一面發出旗花信號,以混淆曉嵐耳目,以便施展殺手暗算。
  曉嵐略為疏神,正中下懷,群賊突然發難,齊將暗器打出!
  曉嵐耳目甚為靈敏,剛聽到四周輕微的風聲,業已警覺,立將手中白虹劍一緊,施展“春風化雨”絕招,化為一幢丈許方圓的光球,護住全身。
  四周襲來的百數十點寒星銀線,全被光球磕飛,發出一連串叮噹的聲音,宛若流螢四散,墜落地面。
  群賊見狀,又是一陣大嘩!
  曉嵐見群賊已被鎮住,連聲說道:“你們知道厲害了吧!趕快把蔡姑娘放出,萬事全休,否則,把整個湖神莊,踏為平地。”
  語聲甫落,驀聽一個宏亮的聲音笑道:“小輩大言不慚,祇怕未必!”
  祇見紅影一閃,曉嵐面前,現出一個身裁高大,濃眉環眼的紅衣番僧,手持一根胡桃粗,七尺長的方便鏟,昂然站立。
  番僧環眼一睜,盯了曉嵐一眼,見曉嵐年紀輕輕,身體文秀,大出意料,呵呵大笑道:“乳臭小兒,也敢來湖神莊撒野,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曉嵐見番僧現身時,身法那快,知是勁敵,一任番僧奚落,祇顧暗中戒備,毫不理睬。
  書中交代,紅衣番僧,乃巫顯約來對付臨城三俠的能手……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呼魯吐溫見曉嵐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凝神注視自己,對於奚落,好似與他無關,知眼前少年,看去年紀甚輕,其實功力深厚,不可輕視,乃將手中方便鏟一掄,鏟上鋼環,發出噹噹聲響,指著曉嵐道:“小輩看招!”
  語聲甫落,方便鏟抖起三尺大一團銀光,朝曉嵐當胸撲來!
  曉嵐見呼魯吐溫,鏟未襲到,呼呼勁風已先撲來,知其功力深厚,不敢怠慢。
  掌中白虹劍一抖,首先施展“撥雲見日”招術,往那團銀光邊緣一撥,逼開鏟頭,感覺番僧方便鏟,沉重異常,如非傾全力相逼,實無法動它,不禁吃了一驚!
  呼魯吐溫,因曉嵐將他凌厲無儔的方便鏟,逼出門外,內心更較曉嵐吃驚!
  曉嵐知番僧是個勁敵,趁他怔神之際,立刻展開水宮壁畫所學奇招,欺身進步,揮劍搶攻!
  呼魯吐溫,試出曉嵐武功甚高,亦收起輕敵之念,展開三十六招天罡鏟法,傾全力進攻,但見一片光山鏟影,夾著凌厲無比的勁風,排山倒海般,朝曉嵐壓去,方圓十丈之內,全被鏟光籠罩,逕尺大的松柏,應手而折,卡嚓之聲,不絕於耳。
  曉嵐見方便鏟聲勢,如此猛烈驚人,亦將水宮壁間所學奇招,劍掌齊施,連續展開:“直指南天”、“吹蕭引鳳”、“一元肇始”、“諸天魔降”、“三花聚頂”、“五氣朝陽”、“春風化雨”、“潛龍升天”、“玉龍舒卷”、“猿爪搏虎”、“八方風雨會中州”、“秋風落葉”、“珠簾倒卷”、“撥雲見天”、“春雷乍放”、“雨打殘花遍地紅”、“浮雲掩日”、“玉蟾中天”等十八絕招,既守且攻,不僅將呼魯吐溫天罡鏟,輕輕化解,且更施以反擊。
  眨眼間,雙方對拆三十六招,兀自難分軒輊,二人的身形業已不見,僅能夠看出兩支大光球,滾轉不休。
  旁觀群賊,目睹這場武林罕見的惡鬥,個個目瞪口呆,面露驚訝之色!
  呼魯吐溫見曉嵐劍法,無一不是各派絕招,尤為奇怪,非但是各正派劍術之精華,更兼有旁門左道之絕學,無論一招一式,莫不潛藏殺機,具無比威力,如有不慎,立蹈危機。
  一時間,摸不清底細,呼魯吐溫深感應付唯艱。
  呼魯吐溫,乃是西藏紅教喇嘛有數高手,經驗閱歷,自較常人為高,經與曉嵐對拆十餘招後,已知雙方長短之處,自己內家功力,較曉嵐深厚,而曉嵐的奇詭劍招,卻是望塵莫及,如長此下去,必定挫敗無疑!
  因此,他剛把一套三十六招天罡鏟法用完,乘勝負未分之際,立刻見風使舵,縱身暴退,同時喝道:“住手!”
  但見光影乍分,二人已收招而立。
  曉嵐含笑說道:“老和尚有甚吩咐?”
  呼魯吐溫,望著曉嵐,嘆口氣道:“老僧出道八九十年,從來未有人和我走上三招,誰知你年紀輕輕,居然接我三十六招,實是難得,如把你毀於鏟下,心實不忍,你是何人門下,能告知否?”
  曉嵐見呼魯吐溫,驕橫之氣盡斂,亦含笑答道:“在下並無師父。”
  此語一出,不僅呼魯吐溫驚奇不已,旁觀諸賊,更是嘖嘖稱怪!
  呼魯吐溫圓睜環眼,凝視曉嵐半晌,看出曉嵐面上的神色,仍是笑容可掬,神態安然,並無作偽痕跡,忙道:“你叫甚麼名字,既無師父,這身武功是那裡來的?”
  曉嵐答道 “我叫李曉嵐,功夫乃閒時自練!”
  呼魯吐溫聞言,越發驚訝!因對方不說,事實上,他亦知曉,縱然追根到底,曉嵐亦不會說出,祇口中“哦”了聲,說道:“你去吧!”
  呼魯吐溫,先向四周掃了一眼,發出宏亮的聲音道:“你們讓他走吧!不准再留難了!”
  曉嵐聞言,心中暗笑道:“憑這些毛賊,能難得了我嗎?為了蔡姑娘在他們手中,投鼠忌器而已!藉此避開,另行設法救人也好。”
  他想了一陣,乃含笑向呼魯吐溫拱拱手,說聲:“後會有期!”
  立刻循原路退出。
  眾賊見白影祇閃了幾閃,立刻蹤影不見。
  曉嵐出林後,繞道從右側潛入,因他有了適纔經驗,知林中暗樁密布,很難掩蔽行藏,是以,這次入林,不僅甚為留意,而且更施展壁圖所學天禽身法,從林帽上躍去。
  曉嵐改變走法,身形固是奇快絕倫宛如電光石火,行藏亦非常隱密,是以深入十丈遠,尚未被暗樁發覺。
  他隱身松葉叢中,凝神注目凝視,但見前面約五丈左右,林木乍斷,現出數畝大小,一個林窗,下面黑沉沉地,無一些光亮。
  一見便知,那林窗下面,乃賊巢無疑,但像這樣靜悄悄的,鐵牢在甚麼地方呢?總不能盲人睹馬亂闖呀!
  他腦筋一動,驀地想起一個計較,先找暗椿,將其製住,迫他說出鐵牢所在,再按圖索驥,下房鉸人,豈不省事多了?
  想至此,深覺有理,方欲飄身落地,尋覓暗樁,驀聽右側不遠的松柏叢中,有兩人竊竊私語,雖是聲音低沉,那能瞞得了曉嵐的敏銳耳目?略為凝神諦聽,已將兩人的談話,聽個分明。
  祇聽一個寬嗓門,魯音的人道:“塗兄,你說是不是邪門,今晚來的三個男女,年紀都很輕,但武功則高得出奇,尤以那姓李少年劍術,與那紅衣少女的輕功,更為驚人。俺生平不但未見過,就是聽也未聽人說起,不知他們是怎麼練的?”
  姓塗的人答道:“誰說不是,那紅衣少女和王姓少年,如非誤踏串地錦,觸動鐵爪縛龍鉤,四肢被縛,想要生擒他們,實比登天還難!”
  魯音人道:“那紅衣少女雖然輕功絕頂,武功也頗了得,但比較姓李少年差多了,呼魯吐溫那麼厲害,把壓箱底功夫,全搬出來,惡鬥這久,連對方毫髮未傷,未了,讓其從容而去,事後他和老寨主及宣老前輩,雖是口中不說,但從他們面上的神色,可以看出其內心的憂慮,他們似對李姓少年,頗為顧忌。”
  姓塗的人,以料正的口吻道:“章兄,話不是這麼說,那李姓少年,劍招雖然奇詭,又深得正邪各派劍術精華,但到底年紀太輕,功力尚欠火候,憑老寨主翁婿和呼魯吐溫大和尚功力,還不致對他有所顧忌。”
  姓章的冷笑說道:“還不是顧忌,他們為何面露憂色呢?”
  姓塗的道:“恐怕為了五日後,三俠莊的約會吧!”
  姓章的似乎更不服氣了,冷笑說道:“三俠莊的一舉一動,俺們這裡清清楚楚,他們人數雖多,但除了三俠本人和微山湖漁隱張逸叟外,卻無一個出色人物,憑老寨主幾人,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你沒看見,那紅衣少女和李姓少年未現身前,他們是何等高興?但這男女二人,先後現身,呼魯吐溫又與李姓少年一場劇戰後,他們臉上神色,方始突然改變,請想想,老寨主平日性情,如非心存顧忌,那能讓李姓少年,從容而去?”
  姓塗的聞言,似乎贊同姓章的看法,口裡發出輕“哦”之聲,隨即以警告語氣說道:“咱們交情深厚,所以才提醒你,老少寨主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以後對他們的事,祇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中,不可隨便談論,萬一被他聽見,立有殺身之禍,何苦呢?”
  姓章的好似非常感激,顫抖著聲音,連連稱謝!
  曉嵐聽完隨手折了兩段小松枝,緊扣掌中,運足全力,朝右前方打出。
  祇聽沙沙聲響,那根松枝,拖著尺許長的松針,朝著右前方,一株特高的樹帽上射去。
  涂章二賊,乃巫顯手下能手,武功較陰司秀才還高,不過因性情粗豪,故居陰司秀才之下,老賊巫顯,因與臨城三俠,約期已近,恐三俠派人前來窺探,是以命二人擔任林上暗樁。
  曉嵐松枝打出後,凝神注視二人藏處,果見一長一短兩條黑影,疾如閃電,朝那株特高的樹上撲去!
  曉嵐見二賊身法奇快,內心暗自稱讚,忙把掌中兩段樹枝打出,正中二賊的玉枕穴。
  接著,雙足一點樹帽,施展“飛鷹掠兔”招術,提著二賊的腰帶,縱回原處,找個粗如兒臂的樹枝立足,解開二賊玉枕重穴,並伸手點了二人軟穴,然後壓低嗓門,輕聲笑說道:“我是李曉嵐,二位的談話,已聽得清清楚楚,如今把二位請來,並無惡意,祇不過欲向二位請教一事。”
  二賊乃是老江湖,目光甚利,一見曉嵐到來,就知不妙,忙陪著笑臉道:“李小俠有何吩咐?愚兄弟力所能及,定當竭力以赴!”
  曉嵐點頭道:“如此說來,在下今天結識兩個好朋友了!”
  說著,故意將功力運于衣袖上,隨手一拂,二賊祇感到真氣在身體上運行一遍,登時穴道全解,不由面現驚訝之色!
  曉嵐笑道:“如此才對得住好朋友啦!”
  涂章二賊此時,對李曉嵐不祇是驚楞,更佩服得五體投地,同聲問道:“小俠有何吩附?”
  曉嵐溫言答道:“不知鐵牢座落何處?此去鐵牢,如何走法,請二位告知!”
  涂章二賊聞言,面有驚訝之色,問道:“李小俠,莫非打算救蔡姑娘和同行王姓少年麼?”
  曉嵐含笑點頭。
  章賊以關切的口吻說道:“俺章雲飛,蒙李小俠如此抬愛,不勝感激!小俠問的那座鐵牢,就在湖神莊正中八角藏珍樓地底,入口乃是最下層的神龕下,八角樓不但有能手防範,更還有猛獸、毒物等協助,等閒的人,到不了八角藏珍樓,就把老命送掉了,小俠去時,還得特別當心呢!”
  章雲飛話剛講完,塗賊亦想藉此親近,搶著把自己姓名相告,並以無限關切的語氣,再三叮嚀,請曉嵐處處留意,以免被樓中的重重機關陷阱所困!
  曉嵐聽完塗賊的話,這才知道他姓塗名亮,乃河北滄州人,兩人雖然出身綠林,但人尚正派豪爽,心中甚喜。
  乃笑對二人道:“兩位盛情心領,他日有緣,再親近吧!”
  章雲飛低聲對李曉嵐道:“李小俠儘管放心前往,俺們弟兄,決不致洩漏秘密的,也許……”
  李曉嵐見他欲言又止,非常奇怪,忙問道:“有話儘管講,吞吞吐吐則甚?”
  塗亮連忙解釋道:“章兄之意,因不滿豹子頭巫勤,及陰司秀才這批人所為,恐長此下去,難免受累,是以與咱商量,藉機脫離此間,適纔小俠說出他日有緣,再親近的話,他恐小俠以後來此找他,故欲將心意說出,但又感覺不便出口。”
  章雲飛拍手說道:“對極了,俺就是這個主意。”
  李曉嵐含笑點頭,復勉勵一番,這才與二人作別,拔出背上玉蓮花,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朝林窗而去。
  到了林窗邊緣,隱身朝下凝視,但見下面,乃是黑壓壓一片莊房,屋瓦連雲,少說有百多間,正中央,果然現出一座五丈高的八角樓臺,共分三層聳矗於群屋之間,特別顯得巍峨高大,被月光照射,反映出鮮明的色彩。
  樓上,門窗緊閉,既無燈火!復無人聲。
  四周平屋的陰暗處,似有黑衣人潛伏,因其藏身之處,甚為隱祕,如非曉嵐銳利的眼光,事先又得悉機密,實難發現。
  曉嵐見天上月色這亮,如從林窗上降落,無論身法再快,身著白色衣衫,難免不被發覺!
  他為難一陣,驀然想起對付章雲飛,塗亮的方法甚為有效,乃將玉蓮花,插回背上,隨手折了一根四尺長的松枝,握于左掌,右手折了筷子粗,兩寸長的松枝十餘根,緊扣掌中,暗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首先把左手柏枝,以“后羿射陽”特殊勁道發出!
  □見那根四尺長的柏枝,衝霄直上,約三丈高,倏然折轉,發出呼呼風聲,朝八角樓頂飛降,因那根柏枝,一升一降,異常神速,是以乍看上去,宛如一條四尺高的人影,凌空飛降。
  柏枝離樓頂尚有兩丈高時,但見四周屋上,人影幢幢,立刻現出十五六條人影,手執明晃晃的兵刃,朝八角樓撲去!
  這些人,身手矯健神速,顯見武功不弱。
  曉嵐知時機稍縱即逝,如等這些人趕到,發現柏枝秘密時,自己行藏,亦就暴露了!
  此時,他顧不了傷人,倏將右掌中十幾根松枝,以“天女散花”手法,傾全力朝群賊打去。
  萬法一源秘笈傳授,果然不凡,十六個賊人,除了三個背向曉嵐,祇打中啞穴,未能送命外,其餘十三人,大都打中胸前死穴,連哼都未哼半聲,登時了賬。
  曉嵐目睹群賊,無一漏網,不禁心中暗喜,方欲飄身縱下……。
  祇見一條兩丈長,五色斑斕的錦帶,倏自樓下拋起,眨眼間,將那根柏枝卷住,同時還聽到嘶嘶吹竹的聲音。
  曉嵐見狀,這才想起章雲飛所說,毒物猛獸的話,看眼前這條五色斑斕的錦帶,想必就是毒物了。
  他天生俠義,對人雖存寬厚,不到萬分不得已,決不驟下毒手傷人,但遇上害人的毒物猛獸,卻抱定除惡務盡的心理,不稍寬容,拔出佩腰白虹劍,足點林帽一招“宿鳥投林”直朝錦帶撲去!
  雙方相離尚有五六尺遠時,掌中白虹劍一揮,立將那斑斕彩帶,斬為數段,前頭五尺長一段,箭也似急朝樓下竄去!
  曉嵐定眼打量,才知那是一條八寸寬奇形怪蛇,因蛇將柏枝卷了幾圈,是以一劍揮去,竟把牠斬為數段。
  曉嵐從未見過這樣奇形怪狀的蛇,不由對牠多看幾眼,因蛇頭已竄落樓下,無法看清全貌。
  當他正在打量之際,驀聞腦後生風,倏然縱步前竄,縱出丈五六尺遠,同時掌中劍往後一撩。
  祇聽吱的一聲,似乎身後有重物跌倒音響傳來。
  掉頭一看,見身後房坡上,倒著一只八尺多高的金眼狒狒,被白虹劍從中劈為兩片,殷紅鮮血正汨汨外溢。
  剛將狒狒屍體看清楚,又見白影連閃,四面同時有勁風襲來!
  曉嵐來不及打量,掌中白虹劍一緊,展開“夜幕低垂”招術,把白虹劍,化為一幢銀白光球,護住全身,同時擰身挫腰,振腕抖劍,一招“珠簾倒卷”緊接著“蓓蕾乍放”貼著瓦面,倏然往上撩去。
  祇聽嗚嗚悲鳴和叭噠連聲,曉嵐舉目一看,原來是五只長臂白猿,已被腰斬劍下。
  忽然,從樓下傳來宏厲的犬吠,汪汪之聲四起,此應彼和,復夾著人的吆暍之聲,吵成一片。
  曉嵐匆匆往樓下一瞟,但見有十幾條小牛般大的惡犬兩眼紅光閃爍,昂首狂吠。
  四周人影晃動,齊往八角樓趕來,從其神速的身法來看,似比先前十幾人,武功還高。
  曉嵐雖不把他們看在眼裡,但因救人心切,也不願和他們糾纏,是以略為打量形勢,立從八角樓東面的陰角上,翻下房簷,用白虹劍,撥開窗房,縱身入內,方將窗戶關上,驀聽身後刷刷兩聲,立有一團黑忽忽的東西,從頭上罩了下來,同時覺出兩臂一緊,立被兩只鋼爪,把雙臂扣住,足踝亦同時被鐵爪扣緊釘在地上。
  知已中了機關埋伏,忙運足全身功力掙扎,無奈四只鋼爪,全是百煉金鋼造成,鋼爪又粗,急切間,那能弄得斷?
  耳邊又聽得,嗖嗖連聲,好似有人從樓下縱上樓頂,不斷往來搜索!
  忽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少寨主,事情真怪,我剛一聽到獒犬聲音,就趕了來,他又傷了這多人畜,所差不過眨眼工夫,為何連敵人蹤影都見不到,難道他會飛嗎?”
  少寨主尚未答話,驀聽一個老婦聲音說道:“胡說,人那裡會飛?”
  又聽一個粗聲粗氣的男子口音,說道:“韓當,難為你遠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怎麼信起怪力亂神的話來了!娘說的不錯,人那裡會飛?”
  韓當答道:“如此說來,莫非賊人在我們來前,已經潛入藏珍樓麼?”
  老婦忙答道:“韓當,你這話還有譜,我們趕快搜吧!”
  老婦話剛講完,隨著有侷促的足步聲傳來。
  曉嵐聽完房上人的談話,知房上人,乃是巫顯之妻,萬妙仙姑宣銀娃,其子豹子頭巫勤,手下得力助手陰司秀才韓當等,聽他們語氧,業已對樓中生疑,遲早會被他們找到,自己身落陷阱,手足被縛,空有一身武功,難以施為,除了任人宰割外,別無法想,不禁焦急萬分!
  同時,又聽豹子頭巫勤的聲晉道:“房上每一角落都搜遍了,並未發現賊人蹤跡,不如帶著花兒們,朝樓內搜索吧!”
  巫勤話剛講完,忽聽樓下有人出聲說道:“稟報少寨主,總機關銅鈴連響,藏珍樓上,有賊人落網,請少寨主趕快派人前往捉拿。”
  巫勤祇答一聲“知道了”,急忙道:“娘,我們趕快去吧!”
  祇聽輕微的衣袂破空聲音,朝樓下縱落,曉嵐暗忖道:“他們何不破窗而入,反往樓下縱去,是何用意?”
  這念頭祇不過在他的腦中,閃了一閃,接著就聽得樓下,有人犬聲音,隱隱傳來。
  曉嵐聞聲,知賊人已帶著惡犬,從樓底搜上來,內心愈益著急,乃運足全力掙扎,企圖在敵人來前,脫出羅網。
  但是,那鋼爪太過結實,饒是曉嵐運足全力,祇感覺兩臂雙踝,勒得發痛,卻不能毀損分毫。
  那人嚷犬吠的聲音,又是愈來愈清晰,似乎已搜到二樓上面了!
  曉嵐這時的心中好似亂箭穿心,那份緊張、焦急,非筆墨所能形容。
  正當危機迫於眉睫,恰應了“情急智生”那句話,他暗罵自己道:“蠢材,掌中有現成利器不用,急死活該。”
  忙將白虹寶劍折轉,先削斷左臂鋼爪,然後劍交左手,很快削斷右臂和雙踝的鋼爪,四肢立刻恢復自由,方欲揮劍去毀外面鋼籠時,祇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傳來。
  曉嵐恐另有變故,睜目凝神戒備!因此,掌中劍緩得一緩,目光到處,祇見那只鋼籠,自動離地上升。
  曉嵐見狀甚喜,劍交右手,暗中戒備。
  此時那人嚷犬吠,並夾樓梯聲響,從西面樓角傳來。
  曉嵐縱目注視西面樓角,並無門戶,全樓打量一遍,情景依然,不禁奇怪道:“此樓無門無戶,他們從甚麼地方上下呢?”
  剛想至此,驀聽“嗆啷”一聲,西面樓角地板乍然中分,現出一個三尺寬門戶,從下面竄上來一只小牛般大的獒犬,口發宏厲的犬吠,向存身之處撲來。
  曉嵐見狀,知這西藏異種獒犬,齒爪內,蘊藏劇毒,不能讓牠沾身,忙把寶劍一緊,準備襲擊。
  雙方正當劍拔弩張的時候,曉嵐感覺足下一軟,念頭尚來不及轉,身體好似斷線風箏般,直瀉而下。

runonetime 2008-06-13 05:47 AM

第五章 途遇雙魔

  百忙中,向四周一瞥,祇見沿途所經,乃是與足底樓板,大小相同的阱穴,壁端黝黑發光,不用試探,已知是鋼鐵所製。
  抬頭一看,頂端來路,已被封死,汪汪犬吠與人聲喧嚷,尚能隱隱聽見,估計上下相隔,最少亦在五丈左右。
  就在曉嵐略為打量間,足下樓板,業已停止下降,好似已抵盡頭,因那地方太過於黑暗,倉促間,無法看清景物!
  定了定神,才藉著劍上所發光芒,凝神諦視,這才看清,存身之處乃是一個兩丈見方的地穴,四壁黝黑,無門窗孔洞,更無燈火照明,陰氣森森,令人窒息。
  左面靠壁,有兩根五尺高的鐵樁,樁上縛住兩人,一個紅衣少女,一個藍衣少年。
  曉嵐一見,不禁欣喜若狂,知誤打誤闖,已找到鐵牢所在。
  慌不迭縱身上前,用目諦視,認出這男女二人,正是蔡雪梅和王奇新,祇見他們雙目緊閉,似是昏昏入睡之狀。
  曉嵐見狀,知他們乃是被人點了軟麻穴,與昏睡穴之故,乃以白虹劍,削斷他們四肢的束縛,同時解開其穴道。
  須臾,蔡雪梅、王奇新二人,同時醒轉,倏地縱身而起,發現曉嵐在此,不禁驚訝萬分,怔怔出神。
  曉嵐恐他們穴道閉得太久,神智不清,又生誤會,急忙道:“蔡姑娘,王兄,我是李曉嵐呀!”
  二人聞言,面露驚訝之色,口中“哦”了一聲。
  曉嵐因身在虎穴中,沒有多餘時間和他們分說,笑道:“我們現在賊窖鐵牢內,兩位趕快準備,以便破牢出困。”
  二人聞言,笑著點頭。
  雪梅望著曉嵐,嫣然一笑說道:“多蒙李兄援手,妹子衷心感激,實因有要事待理,請趕快破牢吧!”
  雪梅說話時的聲音,不僅清脆悅耳,宛若珠落玉盤,而且委婉動人,潛蘊無窮的魅力,令人神往。
  曉嵐又聽出她突然改口稱兄,感到萬分舒暢,亦脫口叫聲:“妹妹!”
  剛叫出口,曉嵐忽然覺得不對,恐她生氣,緋紅著俊臉,偷眼朝她打量。
  但見她的面上,紅霞滿布,雲鬟低垂,神態上祇有嬌羞,並無慍色,心始稍放,復顧王奇新時,祇見他雙眉緊鎖,面露隱憂,好似有無窮心事一般。
  曉嵐低聲道:“請隨我來。”
  說著,方欲移步……。
  驀聽有足步聲音傳來,不由一怔。
  忽又感覺,左臂被人拉住,忙掉頭觀看,原來是雪梅,祇見她雙目含情,無限關切地注視著自己,急忙道:“妹妹有何吩咐?”
  雪梅滿面紅暈,羞怯地說道:“趕快躲在我的身後,俟賊人到來,把他製住,命他帶路出困,豈不比我們慢慢摸索強得多嗎?”
  曉嵐聞言,深覺有理,含笑點頭,依言行事。
  少時,果見北面鐵壁,卡嚓一聲,現出三尺寬一道小門,一個四十餘歲,橫眉豎目的勁裝漢子,大踏步走進牢來,祇見他環眼一翻,衝著兩根鐵柱,嘿嘿笑道:“這麼嬌嫩的美人兒,如把她用來餵花兒,有多可惜。”
  他說話時,距鐵樁僅有丈許遠了!
  曉嵐方欲縱身上前,驀聽雪梅口發嬌叱,同時紅影一晃,勁裝漢子立被點中要穴,狀似昏死。
  曉嵐見雪梅身形,恁般奇快,下手這樣狠,內心既驚且佩。
  急忙說道:“妹妹點了他的重穴,叫他如何帶路呢?”
  雪梅聞言一怔!
  曉嵐笑道:“不用著急,待愚兄把他救過來吧!”
  說著,暗用功力,施展周天點穴之法,輕輕朝壯漢玄機穴一拂,登時解開壯漢穴道,笑著對他道:“朋友識相點,趕快帶路吧!”
  壯漢覺出全身並無痛苦,敵人正站在面前,似無防備,乃存著希冀之想,倏將右手一抬,欲施暗算。
  誰知壯漢的手,抬起未及一半,忽然口發慘嗥,黃豆大汗珠,簌簌下落。
  曉嵐神色自若笑道:“你知道厲害了吧!乖乖聽話,是你莫大的便宜。”
  雪梅、王奇新二人,見壯漢如此狼狽,猜不透曉嵐是用何種手法?有這樣神妙,大為驚異。
  經此一來,壯漢才知對頭果然厲害,自己被他奇怪的點穴法所製,全身功力盡廢,不用力還好,稍為用力,則全身疼痛難禁,不禁心膽俱寒,登時兇焰盡斂,露出乞憐之色,躬身說道:“小俠饒命,小的帶路就是!”
  曉嵐正容警告道:“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再為惡,我那點穴法自生妙用,無異自取滅亡。”
  一行四人,由壯漢領路,經過一條三尺寬,百餘丈長的曲折通道,抵達松柏林邊,一座草亭上,壯漢笑道:“恕小的不能遠送了!”
  曉嵐三人,離開草亭數丈,驀聽豹子頭巫勤,厲聲暍罵道:“吃裡爬外的狗才不將你處死,難消心頭之恨!”
  語聲甫落,那領路壯漢,一聲慘嗥,三人掉頭回顧,見他被一只小牛大的花獒,撲倒在地,動也不動,好似已經氣絕身亡!
  三人見豹子頭巫勤,手段如此毒辣,不禁怒火中燒,方欲返身找巫勤的晦氣,倏然微風颯颯,眼前人影連閃,林中並排站著兩個白髮白須老人和一個高大的紅衣番僧。
  曉嵐一見紅衣番僧,即知是呼魯吐溫,兩個白髮白須老人卻不認識。
  正戒備間,祇見雪梅滿面驚懼之色,低聲說道:“那正中矮瘦老者,乃遼東獨足強盜,老賊巫顯丈人宣鎮東,左首高瘦老者,乃獨山湖神巫顯,至於那個高大紅衣番僧,卻不認識,不過能和這兩人並肩而立,想來決非庸手,如與他們對敵,還得當心呢!”
  王奇新見心上人,一味關切叮嚀,與曉嵐耳鬢廝磨,心中滿不是味,長長地嘆了口氣。
  曉嵐亦將番僧的來歷,及與他遭遇經過,概略告知她。
  此時聽得王新奇嘆氣,掉頭看他一眼,見他面色沮喪,內心感到不安,笑說道:“王兄嘆氣則甚?我們就此上路吧!”
  曉嵐將話講完,耳聽身後,陰惻惻一聲怪笑道:“小狗男女,不把命留下,就想逃走麼?”
  三人聞聲回頭,祇見身後不遠,站定男女五人,這些人中,除章雲飛、塗亮,曉嵐曾經見過外,其餘均不相識。
  藉著朦朧月光,朝男女三人打量一眼,方才把他們看清楚。
  那女人,身裁高大,濃眉圓眼,皺紋滿面,青布包頭,著一身玄色衣裙,手執一對鴛鴦劍,年約花甲左右。
  左首那人,面色慘白,頷下一部花白鬍鬚,身著藍色文士裝,年約七旬,手執一枝尺五寸長判官筆,滿面詭笑。
  右首一人,豹子頭、銅鈴眼、獅鼻闊口,滿臉橫肉,紫中帶青,一部絡腮鬍子,年約五旬,手執一對鴛鴦劍。
  曉嵐見這男女三人的形貌裝束,不容探詢,已知是誰?對雪梅、王奇新兩人,使了個眼色,令其留意,自己暗中戒備,表面故作不屑的神態,對雪梅道:“我道是誰?有這大口氣,想把我們留下,原來是個窮酸,比我這酸丁,還要可憐,是以才會說出這般夢話。”
  曉嵐說時,搖頭晃腦,唉聲嘆氣!
  雪梅與王奇新,見曉嵐一付酸相,雪梅固是笑得前仰後合,連王奇新面上的憂色,也被他這樣神態,暫時收飲,忍俊不禁!
  陰司秀才活了這大一把年紀,幾曾受過如此奚落,曉嵐和呼魯吐溫那場劇鬥,他又因有事湖濱,未能見得,那裡知道他的厲害,因此聞曉嵐之言,怒極心昏,先是陰惻惻一聲冷笑,倏然暴喝道:“小狗拿命來!”
  聲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極,尺五長的判官筆,已向曉嵐胸前玄機穴遞出,曉嵐藝高人膽大,俟陰司秀才的判官筆招式用老時,倏然滑步擰身,一招“吹簫引鳳”左臂緊掛韓當右腕,右手順勢一抓,立將判官筆奪了過來,朝王奇新扔去,說道:“王兄接住!”
  王奇新伸手接過判官筆,試了試份量,覺得甚為稱手,笑說道:“謝謝李兄重禮。”
  陰司秀才韓當,見自己出手,就被對頭把兵器奪去,當著這多人的面前,臉上那能掛得住,厲吼一聲道:“小狗!俺老子和你拚了!”
  說著,運足全身功力,欺身上步,翻掌吐勁,往曉嵐當胸劈去!
  曉嵐哈哈一笑,單足著地,好似轉風車般,身形一閃,轉到韓當身後,口噴真氣,朝韓當後頸吹去。
  韓當一招落空,雖然知道敵人武功了得,尚未想到有這樣高?直到後頸被真氣吹得隱隱發痛,這才知道厲害,慌不迭縱身而起,施展“孤雁迴環”身法,轉身落地。
  縱目一看,不見敵人蹤影,對面紅衣少女和藍衣少年,面露得意笑容,而自己這面的人,連老寨主翁婿及呼魯吐溫在內,面上都呈現出驚訝之色,呆立出神,韓當把敵對諸人臉色看清後,內心暗暗驚訝!
  驀聽曉嵐在身後說道:“我在這裡呀!為何老用背朝著我,真個氣人。”
  曉嵐把話說完,似乎真個生氣,呼的噴出一口真氣,朝後頸襲來。
  因這次曉嵐所吹的氣,較上次凌厲,是以韓當感覺,奇痛難禁,不由悶哼呼痛,厲聲罵道:“這樣鬼鬼祟祟偷襲,算不了英雄,有種的現出身來我們以真功夫見個高下!”
  場中諸人見陰司秀才如此老臉,全都不以為然,曉嵐方欲出語相譏,雪梅哈哈大笑道:“今天姑娘算是開眼啦!想不到湖神莊中,有這樣不要臉的人,明明不是我哥哥的對手,硬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在場諸位都是明眼人,請評評理,玄門‘如影附形’的輕功,能算是偷襲嗎?相信諸位比我更清楚得多。”
  韓當被她奚落後,方才知曉,對頭年紀輕輕,竟將玄門上乘輕功練成,心中那得不驚?
  正想藉機收風,幸而老賊巫顯看出李曉嵐武功太高,韓當忒也丟臉,忙縱身上前,含笑拱手道:“小朋友神技,老夫欽佩之至,尚望看我薄面,將他放過,由老夫翁婿,親身領教幾招絕學,不知尊意如何?”
  曉嵐謙遜道:“李曉嵐後生小輩,蒙寨主不棄,自當舍命相陪。”
  巫顯含笑點頭,正容對韓當道:“還不快退下去。”
  韓當那敢違抗,喏喏連聲,縱回原處,面帶愧色。
  巫顯和其岳宣鎮東一樣,為人最為機智,看出李曉嵐武功高得出奇,自忖憑自己一人之力,難佔上風,是以顧不了虛面子,連帶把岳父帶出,以資合翁婿二人之力,將曉嵐除去,永絕心腹之患。
  在場群賊,全是多年的老江湖,巫顯之意,那有不知之理,互相對看一眼,暗中加緊準備!
  李曉嵐年紀雖輕,但從群賊面上的神色,已猜出幾分,知賊人用意惡毒,欲仗人多勢盛,將一行三人毀掉,瀕臨生死關頭,那敢絲毫疏忽。
  李曉嵐恐心上人,內力不足,難以持久,忙把白虹劍拔出,遞給她道:“妹妹我們交換一下吧!”
  她知道曉嵐的心意,芳心暗喜,將劍接過,把自己寶劍遞給曉嵐,曉嵐左手持劍,右手拔出白玉蓮花,笑對巫顯道:“事不宜遲,巫寨主和宣寨主請進招吧!”
  巫顯與宣鎮東二人,自始至終,全神貫注三人身上,曉嵐與雪梅換劍時的表情,不僅是動作,就是二人的心意,他們全都知曉,曉嵐拔出玉蓮花,出聲叫陣時,見他既不亮門戶,又不立樁子,祇是隨便一站,與不會武功的人一樣,倍感驚訝!
  曉嵐含笑催促道:“兩位寨主進招吧!”
  巫顯和宣鎮東二人,經曉嵐催促,各將掌中劍一振,抖起徑尺方圓三朵劍花,向曉嵐左右兩側襲來。
  曉嵐長嘯一聲,左手寶劍,右手玉蓮花,施展水宮所學絕招奮力抵抗。
  巫顯翁婿出手,呼魯吐溫亦挺手中方便鏟搶攻。
  王奇新方欲迎敵,雪梅嬌叱道:“讓我來。”
  說著,白虹劍一舉,展開師門劍法,配合輕靈飄忽的輕功,與呼魯吐溫鬥在一起!
  宣銀娃雙劍一揮,率著豹子頭巫勤、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塗亮四人,向王奇新夾攻。
  名家對手,宛如電光石火,眨眼間,敵對雙方,已互拆十餘招。
  曉嵐試出二賊,雖然功力深厚,但憑自己水宮壁圖上所學絕招,決可應付裕如,乃抽空向雪梅、王奇新二人諦視,見雪梅身形飄忽,劍招輕靈奇詭,別具威力妙用,呼魯吐溫儘管施展全力,雖佔上風,但奈何她不了。
  王奇新的情形,則與雪梅適異,輕功招術都差,掌中又是短兵器,被宣銀娃等五人,迫得險象橫生,如非章雲飛的鐵鞭,塗亮的仙人掌,留有餘地,未能施展全力,恐怕早被他們擊斃了。
  曉嵐愛屋及烏,恐其受創,無以對心上人,口發清嘯,暗運真氣,以增強寶劍玉蓮威力,展開佛門心光慧劍絕招:“金輪普渡”,掌中寶劍玉蓮,立化為兩個徑丈大的光圈,將巫顯、宣鎮東二人,緊緊裹住。
  巫宣二賊,忙運足全力抵敵,無奈敵人光圈,具無窮大的潛力,掌中劍無法遞出,不由大驚!
  慌不迭地縱身暴退約三丈,方始脫離光圈的束縛。
  曉嵐把二賊迫退後,招式不變,雙足墊勁,朝宣銀娃等五人襲去。
  宣銀娃五人的功力,自較巫顯、宣鎮東差,那能搪得住“金輪普渡”絕招的威力,迫得連連縱退,曉嵐忙對王奇新道:“王兄速退,先到前面等我們。”
  王奇新略為猶豫,驀聽雪梅急呼道:“嵐哥的話甚對,還不快走,莫非等死不成?”
  王奇新聽見心上人,當著自己面,毫無顧忌地稱呼曉嵐為嵐哥,不禁心中發酸,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勉強答道:“賢妹當心,愚兄遵命就是。”
  說完,雙足墊勁,施展全身功力,往北方疾馳而去。
  巫顯、宣鎮東二人,見王奇新遁走,本想縱身截阻,無奈曉嵐好似鬼魅般,把他們絆住,不得抽身。
  曉嵐見王奇新安然遁走,寬心大放,敞聲說道:“妹妹!盡與他們糾纏則甚?我們走吧!”
  她抬頭看了天色,但見晨曦微露,東方已明,知曉嵐恐時間過久,自己真氣損耗,難以為濟,笑答道:“嵐哥所說有理,妹子也不願與他們久纏。”
  宣銀娃聽他們說要走,那能容得,掌中鴛鴦劍一揮,合圍上去!
  曉嵐見宣銀娃母子,朝雪梅撲去,知雪梅武功,抵敵呼魯吐溫,尚嫌勉強,那能再加這母子二人,內心不免焦急,殺機陡起,右手玉蓮一緊,施展“浮雲掩日”絕招,白茫茫一片光幕,朝眾人當頭罩下。
  同時,左手劍施展“雨打殘花遍地紅”絕招,祇見一道三尺長虹,宛若玉龍舒卷,往眾人下盤卷去!
  要知這“浮雲掩日”與“雨打殘花遍地紅”的絕招,雖是同時自上而下,但兩種招術的勁道,完全不同,“浮雲掩日”專攻敵人上盤,而“雨打殘花遍地紅”專攻敵人下盤,則上盤是虛式,下槃才是實式,兩個極端不同的勁道,同時發出不難,難就難在配合適宜,時間分毫不差,否則,不僅不能發揮威力妙用,甚至反受其害,曉嵐因得玉蓮實之功,又深悉各種招術之精微,是以,能夠運用自如,配合恰到好處。
  眾賊幾曾見過這般奇詭招術,不由驚訝疏神,陰司秀才的右股被寶劍劃傷,踉蹌而逃!
  章雲飛、塗亮二人,掌中鐵鞭及仙人掌,被曉嵐左手劍逼出了手,巫顯、宣鎮東寶劍,亦被曉嵐玉蓮瓣的倒鉤扣住,脫手飛落地上。.
  曉嵐得理不讓人,雙足墊勁“平步青雲”縱身往雪梅身前趕去,足甫著地,立刻蓮劍齊施,一招“蓓蕾乍放”劍氣蓮光,倏自下而上,往四周舒展,祇聽“嗆啷”幾聲金鐵交鳴,呼魯吐溫方便鏟和宣銀娃母子的鴛鴦劍,立被玉蓮倒鉤扣住一拂,全部脫手,墜入松柏林中。
  曉嵐忙道:“妹妹!趕快走吧!”
  說時,玉蓮寶劍齊施,“分花拂柳”逼退呼魯吐溫三人,偕著雪梅,從容而去。
  眾賊拾回兵刃,方欲追趕,還是宣鎮東知趣,忙阻止眾人,大伙兒迴轉湖神莊。
  曉嵐把玉蓮插回背上,雪梅換回自己青鋼劍佩好,與曉嵐並肩而行。
  曉嵐問她來此用意,雪梅坦率告知,欲找巫顯老賊報那殺父毀莊之仇!
  曉嵐聞言,知她誤會,乃將梅桐所說,及梅桐因此遇害情形,對她說一遍,祇隱起蔡萍生臨終時的手式,因蔡萍生臨終的 付,仍是梅伯伯和他的事,他是個誠信的人,不願把自己的事,委諸于人,是以不便說出。
  雪梅聞言,方才憬悟,原來殺人毀莊仇人,不是巫顯,而是另一夥不知來歷的強盜,忙說道:“如非嵐哥提醒,妹子幾入歧途,但這夥仇人又到那裡去找呢?”
  雪梅說到這裡,眼圈一紅,幾乎掉下淚來。
  曉嵐見狀,忙柔聲撫慰道:“妹妹仇人,即愚兄仇人,祇要留意查訪,相信總能探個水落石出!”
  雪梅聞言,報以感激之色,點頭道:“嵐哥對妹子如此關切,真使妹子感激不盡。”
  曉嵐道:“知己之交,貴在知心,妹妹不用多落言詮,但願我們長在一起,愚兄就心滿意足了!”
  雪梅望著曉嵐,情深一望,脈脈含情地,嫣然一笑,面露嬌羞之色,說道:“嵐哥情深,使妹子至死難忘,不過……”
  她說到這裡,好似有甚預感般,歡容盡斂,面現隱憂,那種楚楚可憐神態,倍使人憐愛!
  曉嵐見狀,輕輕拍著她的香肩,忙問道:“怎樣嘛?”
  雪梅嬌聲嘆氣,慘然說道:“妹子心靈上,好似有甚預感,我們恐怕要墜入‘自古多情終遺恨’的窠臼,果真如此,這身心的折磨,實非人所能堪。”
  曉嵐安慰她道:“不會的,祇要我們心志堅定,始終如一,誰有此力量,把我們分開呢?”
  雪梅聞言,陡然觸動心事,面上越發悲切,淒然淚下,俄而,牙關緊咬,面色忽變強顏笑道:“未來的事,何必作杞人憂天呢?祇要嵐哥始終如一,妹子縱然身受百刑,決不改變初衷!”
  曉嵐見她面上神色,瞬息萬變,弄得莫測高深,聽完她的話,這才接口說道:“耿耿此心,唯天可表,縱是海枯石爛,也難更改。”
  兩人邊談邊行,不覺間,已旭日東昇,朝陽匝地了。
  此時距湖神莊,少說也在三十裡以外。
  曉嵐好似想到一事,口中“咦”了一聲。
  雪梅驚訝地望著他,輕聲問道:“嵐哥,什麼事呀?”
  曉嵐笑道:“我們祇顧談得投機,竟忘了王兄呢!”
  雪梅眉頭一皺,面帶厭惡之色,答道:“隨他去吧!”
  曉嵐知她對王奇新厭惡,僅淡淡一提,立刻放開。
  偶然抬頭,見前途路上,有兩個玉雪可愛小孩,全身裸露,腰系一件大紅肚兜,年紀最多十歲,手拉著手,連蹦帶跳,迎面前來。
  那種天真稚氣,較諸觀音座前的紅孩兒祇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僅如此,他們的貌相,完全相同,無絲毫差別,而且,口更是甜得緊,距兩人面前,尚有五六丈遠時,尖聲喊著姑姑,雙手張開,撲了上來。
  那撲奔曉嵐的小孩,右手執著一塊紅綢,向曉嵐一抖,立有一股濃郁異香,鑽入鼻孔,曉嵐脫口說了聲:“好香!”
  雪梅聞言,面色陡變,忽然想起師父之言,有兩個魔頭,正是這般行徑,急忙屏住呼吸,拔劍戒備,隨急嬌聲告警道:“嵐哥留意,這是嶗山雙魔。”
  當她出聲警告時,曉嵐已然迎上前去,雙方相距丈許,急忙縱身揮劍,擋在曉嵐前面。
  儘管她應變如何機智,無奈發覺稍晚,李曉嵐不僅鼻間嗅到迷魂亂神香,而且大魔楚雲的白骨陰磷掌,業已發出,曉嵐聞聲縱避,雖未受到傷害,但雪梅因救人心切,被白骨陰磷掌風,掃中左肩。
  但見雪梅嬌軀一歪,踉蹌退幾步,口中“嗯”了一聲。
  曉嵐忙把玉蓮花取出,施展“春風化雨”絕招,化為一片銀白光幢,將二人身體緊緊護住,才未再受二魔侵害。
  雪梅睜開妙目,仔細朝曉嵐面上打量一眼,見他雖是身透異香,面泛紅霞,但神智尚未昏迷,與傳說中祇嗅著香味,立刻神智昏迷,任人擺佈迥異,暗自驚異,低聲說道:“我們已中嘮山雙魔的道兒,行將毒發,趕快逃走,遲恐無及了。”
  曉嵐經雪梅提醒,亦覺出身上有異,不僅內心煩渴奇熱,通體熱血沸騰,而且耳鳴心跳,頭腦昏昏,邪思綺念,接踵而來,睜目盯著她一笑,說道:“妹妹所言極是,愚兄心中感覺……”
  雪梅不等講完,拉著他的手道:“快走!再遲來不及了!”
  她口中說著話,左手拉著曉嵐,右手暗將子母追魂蝶取出兩枚,緊扣掌心。
  曉嵐掌中玉蓮花一振,一招“秋風落葉”將二魔迫退三丈,立刻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把臂疾馳。
  前行僅十來丈,驀聽嶗山雙魔,哈哈大笑道:“想逃走麼?豈非做夢!不打聽打聽一下,嶗山雙童楚雲、楚靈兄弟,看上了誰,那能讓他逃脫手掌。”
  二人聞聲回顧,見發話的人,正是撲向雪梅的二魔楚靈,兩魔身法奇快,離身祇有丈許遠了。
  雪梅輕聲說道:“如不施展殺手,恐怕難逃魔掌了!”
  曉嵐此時,欲焰高燒,內心奇熱如焚,如非曾服玉蓮實和玉蓮藕,將迷魂亂神香劇毒,抵消很多,恐早已神智昏迷了,因此,對二魔甚為痛恨,聞雪梅之言,立將玉蓮收起,拔出白虹寶劍。
  身軀陡轉,一招“玉龍舒卷”自左而右,往二魔中盤卷去!
  二魔正當得意洋洋之際,竟想不到,敵人有此一著,銀虹一現,已認出是柄前古奇珍,不敢輕攖其鋒,慌不迭地縱身閃避。
  雪梅看出便宜,趁二魔縱退疏神時,掌中子母追魂蝶,分向二魔咽喉打去。
  祇聽“嘶嘶”連聲,一大五小,六只蝴蝶,夾著凌厲的風聲,滿空飛翔,朝二魔頭頂罩下。
  嘮山雙魔,聽出聲音有異,縱目一看,認出子母追魂蝶來歷,不禁心膽俱寒,忙倒身下地,施展“燕青十八滾”招術,往斜刺裡滾過去。
  饒是二魔機智絕倫,仍然慢了一步,每人凝脂似的手臂上,各被打中一只,祇聽雙魔,發出一聲怒吼,立刻縱身逃走,眨眼無蹤。
  曉嵐見二魔逃得如此匆忙,心中大為不解,忙問道:“嶗山雙魔功力,不亞于呼魯吐溫等人,為何受了這點傷,就駭得那樣?”
  雪梅嫣然一笑說道:“這是二魔機智的地方,他們深知子母追魂蝶的厲害,如不及時施治,最多一個對時,必然毒發而死,二魔此時內心的憂急,不下于我們,那裡還敢逗留下去?”
  曉嵐方才明白雙魔匆匆遁走的原因,但他天性仁慈,不贊成她用這麼狠毒暗器,皺了皺眉頭,輕言勸慰。
  雪梅嬌笑道:“你以為我隨便亂用麼?老實說,這子母追魂蝶,來之不易,如非身臨危境,還真捨不得用它呢?”雪梅說到瀕臨危境,驀地焦蹙雙眉,瞥了曉嵐一眼,見曉嵐玉面通紅,一雙俊目,幾乎噴出火來,鼻息急促,通體顫抖,好似發瘧疾一般,玉手觸到他的身上,感覺奇熱如焚,炙熱異常。
  知他劇毒瀰漫全身,發作迫在眉睫,顫聲說道:“嵐哥哥,事情緊急,再不能容許遲延了,趕快找個隱祕地方設法施治吧!”
  兩個人相偕一陣狂奔,在一個山坳處找到了一座山神廟,鑽了進去,可是當他一進入山神廟,毒性也發作了。
  曉嵐此刻突然感到全身發熱,血液僨張,兩只眼睛紅的似要噴火,他們也就是剛剛坐下,李曉嵐一翻身就抱住了人家雪梅姑娘。
  蔡雪梅此時是眼兒睨睇,嬌喘吁吁,心頭怦怦在跳,連呼吸都急促了。
  兩個人就這樣抱在了一起,漸漸的將衣服脫了,褲兒解了更是緊抱在一起。

runonetime 2008-06-13 05:48 AM

第六章 蓮實活命

  夜幕低垂,黑暗又籠罩著大地。
  那座無香火的山神廟內,隱隱約約,傳出喁喁之聲。
  乍聽上去,祇是嘰嘰咕咕,不甚清楚,而且還雜有女人嚶嚶啜泣聲音,宛如巫峽猿啼,杜鵑悲泣!
  但仔細一聽,卻是兩個少年男女,情語綿綿,盡吐心聲。
  那少女,好似受了無窮的委屈,一面輕聲低語,一面嚶嚶啜泣。
  那少年被對方的啜泣所感,溫言撫慰,連聲央告請其寬恕。
  眼前光景,好一幅纏綿悱惻的圖畫,使人為之鼻酸。
  那少年正就是李曉嵐,他激動的說道:“妹妹,都怪我心智迷失,而造成大錯,無話可說,總之一句話,千不是,萬不是,都是我不是,任由責罰,惟求不要傷心。”
  那少女乃是蔡雪梅,她幽幽一聲長嘆道:“嵐哥哥,這怎麼能怪你呢,其實我也中了二魔的毒,我的傷心,乃另一件事……”
  曉嵐忙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妨說出來,我們商量商量,將它悶在肚裡,非但於事無補,更令愚兄著急要死,何苦呢?”
  雪梅幽幽長嘆道:“嵐哥哥對我深情,妹子刻骨難忘,但恐我們離多會少,徒令人柔腸寸斷。”
  曉嵐忙答道:“請妹妹放百二十個心,愚兄不是那樣薄倖的人,我已經再三表明心跡,妹妹為何老不相信呢?”
  雪梅道:“並非妹子不相信,而是萬一我離開你,不知你內心要怎麼的難受呀!”
  曉嵐慨然答道:“萬一妹妹離開我,內心的痛苦,固是人所難堪,不過,儘管放心,愚兄的心,是永遠不變的,我將接受身心的折磨,來贖我今天的罪愆,我決不懊悔,更不逃避與怨恨,我將高高興興地迎接痛苦,直到那人生盡頭。”
  雪梅聞言,啜泣之聲更急,哽咽說道:“哥哥情深愛重,妹子雖死何憾?祇惜命薄如紙,不能伴哥哥共偕白頭,廝守到那遙遠的未來,妹子身雖離開這個世間,但這顆心,赤裸裸的心和我的靈魂,將永遠伴著你,讓它突破無限空間與漫長時間。”
  曉嵐也有無限的傷感,以惶急而淒涼的聲音問道:“妹妹老說這些不祥的話,使人心碎欲裂,究竟是甚麼事呀!快說出來吧!那怕是劍樹刀山,愚兄決竭力以赴。”
  雪梅似乎被他至情感動,倏然語轉堅絕激昂,慨然說道:“說出來,可不準你悲傷呀!”
  曉嵐答道:“為了妹妹,愚兄決不敢違!”
  雪梅突轉歡笑道:“再有幾個時辰,我就要離開你了!”
  曉嵐驚訝道:“真的?”
  雪梅“嗯”了一聲,並末講話。
  曉嵐聞言,好似當頭棒喝,喟然長嘆道:“才相逢,又賦分袂之曲,妹妹豈非太狠心了嗎?”
  雪梅語聲忽轉淒厲,慘然說道:“妹子不僅狠心離開嵐哥,而且還要離開恩師和這世間的一切。”
  曉嵐急忙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雪梅道:“妹子已中了大魔楚雲的白骨陰磷掌,如今陰火逐漸攻心,再有幾個時辰,立被陰火所化,成為一堆白骨。”
  曉嵐惶急地問道:“有甚麼方法可救?”
  雪梅道:“除了千年成形的靈芝,或玄門的靈丹妙藥外,恐怕無能為力。”
  曉嵐道:“玉蓮實如何?”
  雪梅道:“九天玉蓮,乃天府奇珍,每甲子才能開花結實一次,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曠世奇珍,到那兒去找?”
  曉嵐道:“先不談難易問題,你祇說這東西有沒有效。”
  雪梅道:“當然有效啊!”
  曉嵐聞言,敞聲狂笑。
  雪梅問道:“嵐哥,你笑甚麼?”
  曉嵐以充滿歡悅的語氣道:“妹妹怎不早講呢?險些把我急煞了。”
  雪梅問道:“嵐哥莫非有此奇珍?”
  曉嵐道:“妹妹真是當局者迷,如沒有,那玉蓮花是從那裡來的呢!”
  雪梅恍然大悟,語帶歡悅道:“有此奇珍救命,妹子不會和嵐哥永別了!”
  曉嵐急忙搶著道:“當然!當然!”
  雪梅阻止他道:“少高興!永別固然不會,但短時間的離別,那是難免的呀!”
  曉嵐道:“長短離別,總免不了相思之苦,最好,是永不分離多好!”
  雪梅嬌聲笑罵道:“羞羞,看你那樣臉厚!”
  曉嵐道:“難道妹妹沒有這個感覺?”
  雪梅幽然嘆道:“人同此心,我那能例外?無奈身在師門,受門規戒條的約束,不能自己,除了能夠自立門戶外,實難如願。”
  曉嵐道:“要忍耐到幾時呢?”
  雪梅道:“事情很難作準,也許三五年,也許一年半載。”
  曉嵐道:“這漫長的歲月,我如何度過啊!”
  雪梅道:“假如沒有玉蓮實奪命,又將如何呢?”
  曉嵐道:“絕望祇是一個苦,毫無希望成份,尚可勉強熬過,但有希望的想念,滋味可不同了,不是祇靠煎熬就可度過的。”
  稍停一會,曉嵐掉轉話鋒道:“連皮把它服下吧!”
  雪梅“嗯”了一聲,隱隱傳來咀嚼的聲響。
  半晌,祇聽得雪梅歡悅的聲音道:“嵐哥哥,這玉蓮實靈效真大,剛下肚,已覺出煩渴盡去,通體舒適。”
  曉嵐道:“明日清晨,我們即可迴轉三俠莊了。”
  雪梅道:“不行!我還有事要辦。”
  曉嵐道:“甚麼事這等重要?”
  雪梅故意撒嬌道:“偏不告訴你。”
  曉嵐道:“可別讓我望穿秋水呀!”
  雪梅道:“多則一月,少則一兩天!”
  曉嵐道:“如果時間太久,豈不要耽誤三俠的大事?”
  雪梅道:“巫顯老賊所約能手,我們全照過面,有你這個武功高強的人在那裡,何必要我去錦上添花呢?”
  曉嵐道:“話不是這麼說,三俠對妹妹寄 希望甚大,不能使他們失望。”
  雪梅道:“奇怪,他們都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為何把希望寄 在我的身上?”
  曉嵐道:“不管怎樣,我希望妹妹早點來,免我盼望。”
  雪梅道:“嵐哥哥放心,妹妹儘可能趕來,其實妹子的心,還不是和你一樣,不過,這是沒有辦法的呀!”
  他們話講至此,又恢復喁喁而談,令人難以聽清。
  日上三竿的時候,他們才手挽著手,走出山神廟來。
  在這朝陽照射下,他們的臉上,越發顯得神采飛揚,容光煥發。
  曉嵐緊握著雪梅的纖纖玉手,再三叮嚀!
  雪梅現出依依不舍的神色,連連點點頭,妙目含情,凝視著曉嵐。
  到了官道,二人方始分手,雪梅三步一停,五步一瞬,遠遠一里以外,才展開足程,朝東北方而去。
  曉嵐目送雪梅,直到不見蹤影,仍然佇立道上出神,好似一尊沒有生命的塑像。
  良久,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喘息著大聲疾呼道:“還不趕快躲開,莫非想找死嗎?”
  曉嵐聞聲,才從沉思冥想中覺醒過來,睜目一看,見前面來了一個白須白髮的清瘦老道,步履蹣跚,踉踉蹌蹌而來。
  看其神態,似是受了極重的傷。
  老道剛走至曉嵐身前,身軀一歪,登時跌倒道邊的水溝中。
  曉嵐慌忙縱上前去,伸手一探鼻息,發覺老道,氣若遊絲,而且鼻孔中,不斷有冷氣噴出。
  睜目向老道身上打量,卻不見受傷的痕跡,不禁驚訝萬分!
  連忙蹲下身去,解開老道道袍,用手撫摸一下胸口,誰知不摸猶可,這一摸,更使他駭了一跳,趕忙把手縮回,滿面都是驚異之色!
  原來老道身上,奇寒刺骨,曉嵐的手,剛與老道身體相接,登時好似觸電一般,右臂幾乎失去知覺。
  曉嵐方始覺悟,老道乃是被陰寒之氣所傷,難怪通體找不出創痕。
  老道所中陰寒之毒雖然奇重,但因功力甚深,心中明白,曉嵐舉動全都知曉,恐他不知輕重厲害,被對頭所害,乃拚舍痛苦,勉強伸出右手,往來路一指。
  曉嵐順著他手指處一看,遠達二三裡外,並無人跡,輕聲附耳說道:“道長放心,全有我啦!”
  說完,忙從懷中玉瓶內,倒出一粒玉蓮實,把真氣運於雙掌,抵抗寒氣的侵襲,錯開老道下顎,將蓮實放入他的口中,然後把下顎托回原位,說道:“這是玉蓮實,趕快把它服下吧!”
  老道聞言,喜出望外,祇見他嘴皮微動,嘴角掛著一絲笑容。
  曉嵐提著老道腰系絲帶,縱落道旁,把他放在一株小樹下。
  約莫半盞茶工夫,老道身上,白霧直冒,向四周展布,霎時,祇見白忽忽一團,老道和那株小樹,全被白霧罩住,失其所在。
  曉嵐距那團白霧,尚隔五六尺遠,祇感覺寒氣侵肌,宛如置身玄冰地獄,機伶伶打了個寒栗,心說道:“好厲害!”
  足足經兩個時辰,老道身上白霧,方才逐漸退盡,現出身形,但仍然背倚樹幹未起。
  他目射感激光芒,向曉嵐含笑點首道:“如非小俠相救,貧道這條老命就保不住了,敢問尊姓大名,使貧道永誌不忘。”
  曉嵐道:“後輩李曉嵐,道長法諱如何稱呼?尚祈見示。”
  老道答道:“貧道臥雲。”
  曉嵐躬身說道:“原來是臥雲道長,失敬了。”
  臥雲搖手道:“不用客套,令師是那位,能見示否?”
  曉嵐道:“後輩乃天門李琦之子,並無師承。”
  臥雲道長,仔細朝曉嵐面上打量一眼,敞聲大笑說道:“李琦老弟有賢姪這麼一個佳兒撐持門戶,可謂終身無憾了,令尊可好?”
  曉嵐聞言,淒然淚下,哽咽說道:“家父已歸西十二年了。”
  臥雲道長,驚“噫”一聲道:“怎麼?他……”
  說到這裡,老淚縱橫,再也無法出口了。
  曉嵐觸動悲懷,不由放聲大哭。
  臥雲恐他過度悲痛,傷了中氣,強忍滿腔悲痛說道:“賢姪不用悲痛,但不知令尊如何謝世的,為何這多年沒聽人提起?”
  曉嵐隨將李琦遭難情形,及自己被鬼漩捲入經過,向臥雲道長講了一遍。
  臥雲道長聽完經過,不免向曉嵐勸慰、道賀一番。
  曉嵐經這樣打岔後,悲痛稍減,問道:“師伯所受何傷,因何這樣厲害?”
  臥雲道長嘆口氣道:“受了雪山老魅呼侗的玄冰掌,如非賢姪奇珍奪命,此時恐已身死了!”
  說時,他好似想起一事,滿面驚恐,不住地朝四周打量。
  曉嵐見他如此情急,亦縱目向四周眺望,卻未發現異兆,急忙問道:“師伯看甚麼呀?”
  臥雲道長,長長地籲了口氣道:“還不是為了雪山老魅這個魔頭嗎?恐他悄悄掩來,乘機暗算。”
  曉嵐道:“雪山老魅呼侗,到底如何厲害?師伯因何這般畏懼!”
  臥雲道長道:“你那裡知道老魅的厲害!他不僅玄冰掌,陰毒無比,丈許遠近,中人立斃,尤以他魔教中二心神功,雙手能同時發招攻敵,身形更是飄忽如電,宛如鬼魅一般,使人防不勝防,師伯吃的虧,就在二心神功上。”
  曉嵐“哦”了一聲道:“師伯因何與他結仇?”
  臥雲道長嘆口氣道:“祇不過懷璧其罪呀!”
  曉嵐聞言,迷惘不解道:“究竟怎麼回事呀?尚祈師伯言明。”
  臥雲道長還未答話,縱目先向四周打量一眼,這才說道:“我和老魅,同居大雪山多年,原本相安無事,談不上恩怨二字,祇因十五年前,與令尊及梅桐兩位聚會後,由天門返大雪山,道經三峽時,恰逢盤踞三峽的水寇……獨霸川東練鋒手下打劫,因他們手段太辣,連一活口也不留,於是路見不平,拔刀相援,把群賊趕走,當時客商中,有個珠寶商人,因感激我救命恩德,將一方玉符相贈,回到大雪山後,覺得那玉符可愛,上面還刻有靈山雪景,惟妙惟肖,乃將其傳觀友好,全都未認出來歷,後被靈悟大師看見,才認出那是廣成子所留的藏珍圖,命我妥為秘藏,以免因寶受累,我因靈悟大師,乃方今奇人,所說的話,自非虛假,乃依言行事,不再示人,誰知武林中人,耳目最為靈敏,第三天早上,雪山老魅呼侗,就登門求見,始則軟語商量邀我和他合作,以便掘取藏珍,我當然不願與妖邪合污,婉言相拒,老魅見我拒絕,不由惱羞成怒,乃虛聲恫嚇,雙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如憑真功夫,我不比他差,但他二心神功厲害,玄冰掌又太過陰毒,是以被迫逃離大雪山,來到尼山隱居避禍。”
  曉嵐急忙問道:“如此說來,那塊古玉符一定落入老魅手中了?”
  臥雲道長道:“他如得手,不致窮追不舍,趕到這裡來啦!”
  曉嵐道:“師伯匆匆離開大雪山,莫非已將玉符帶走?”
  臥雲道長搖搖頭道:“帶在身邊,豈非引火燒身。”
  曉嵐聞言,眼珠一轉,拍手笑道:“姪兒知道了,莫非仍藏原地?”
  臥雲道長含笑點首道:“賢姪真聰明。”
  語聲甫落,忽聽一聲喋喋怪笑道:“就等這句話。”
  聲落人到,端的神速得緊。
  臥雲道長、李曉嵐兩人,祇見白影一晃,身前不遠,立刻現出一個三尺高通體雪白的怪人。
  此人白髮白須,皮色潔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跡,左腿齊踝折斷,右手執著一根三尺長的紫竹竿,面露詭笑,目蘊兇光,注視著臥雲道長,對旁立的李曉嵐,好似根本未見,連正眼也未瞧一眼。
  臥雲道長見雪山老魅到來,身體略為掙扎一下,無奈全身酸軟,無法站起。
  曉嵐晃身站在臥雲道長身前,急聲喝道:“來者何人?”
  “你問本尊者名號麼?說出來可要把你嚇死。”
  曉嵐故作從容,將嘴一撇,說道:“小爺會過的魔頭,不知凡幾,不但未被他們嚇倒,反而一個個鍛羽而逃,你自己估量估量,能否及得上宣鎮東、呼魯吐溫、嘮山雙魔、雪山老魅等人,如自信比他們高,不妨吹吹大氣,如和他差不多,勸你還是趁早收風吧!”
  頭陀聞聽曉嵐說出這些名字,果是和自己同時人物,不禁驚訝萬分,但他始終不相信曉嵐所說是真的,略為猶豫一下,厲聲暍道:“小狗拿命來!”
  聲落杖到,端的凌厲神速已極!

runonetime 2008-06-13 05:49 AM

第七章 臥雲失蹤

  曉嵐俟頭陀禪杖襲來,離頭頂尚有五寸之際,倏地擰身滑步,右手玉蓮一舉,“順水行舟”蓮瓣倒鉤,扣住杖身,往右後方一奪,雖未將其脫手,但頭陀的身體,卻被帶著搖晃兩下,不禁面現驚詫之容。
  曉嵐笑道:“我說如何?還是把名號講出來吧!”
  頭陀略為怔神,喋喋怪笑道:“吾乃五台赤霞尊者,小輩叫何名字?”
  曉嵐笑道:“在下李曉嵐,大和尚來此,意欲何為?”
  赤霞尊者道:“吾受雪山老魅呼侗之 ,來此找臥雲道長,索討古玉符。”
  曉嵐眼珠一轉,心說道:“我何不如此這般,讓他們去火並,俟師伯身體復原,無後顧之憂,就不會再怕他們了!”
  主意已定,忙笑對赤霞尊者道:“你們這些邪魔外道,真個不講信義,爾欺我詐,習以為常,那雪山老魅把古玉符奪去,不知隱藏何處?被我們追趕,帶傷而逃,卻故意嗾使你與我們為敵,他則躲在一邊養傷,等他把傷養好,帶了古玉符一溜了事,再也記不起你這個替他賣命的人了!”
  赤霞尊者聞言,略為動容,旋即恢復常態,厲聲道:“小輩少在本尊者面前耍花鎗,雪山老魅乃成名多年的前輩,那能做出這種出賣朋友的事?”
  曉嵐察言觀色,知赤霞尊者,口頭雖然那麼說,但心裡卻已動搖,態度越發裝出從容不迫,緩緩說道:“那倒不然,你有先入之見,對於我說的話自是聽不入耳,但是他身上受傷,藏身處又異常詭秘,總不會是假的吧?”
  赤霞尊者聽完,沉吟不語,好似暗想心事般。
  曉嵐見他神色就知這和尚已是起疑,心中越發拿穩,笑說道:“我還特別提醒你,呼侗的機智詭詐,武林中人,差不多完全知曉,在他的腦海裡,祇有利害,沒有道義呀!”
  赤霞尊者被曉嵐這幾句話,擊中心病,不由他不信,面露忿容,銅鈴大眼,射出兇光,恨聲自語道:“可惡!可惡!”
  忽然發出宏亮的聲音道:“小輩,你這些話是真的嗎?”
  曉嵐從容笑道:“話到此地,信不信但憑於你!”
  赤霞尊者怒氣衝霄,厲聲喝道:“如發覺是假,當心你的狗命!”
  曉嵐笑道:“你如發現我騙你,不妨再到這兒來,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拚個死活存亡。”
  曉嵐這樣說,一面在堅定赤霞尊者的信心,使他及早離開,與雪山老魅內鬨,另一方面,他已試出赤霞尊者的武功,憑掌中玉蓮和白虹劍,足以搪得住,大家叫明拚鬥,以免臥雲師伯受累。
  赤霞尊者,口說一個“好”字,立刻縱身離去。
  曉嵐見赤霞尊者的輕功身法,和自己差不了多少,與適纔房上人的身法相較,差得甚遠,心中暗道:“適纔那人是誰呢?他來此有甚企圖呀?”
  曉嵐的腦中,電光石火般閃得一閃,暗中打定主意,管他是誰?反正找上頭來的,決不是好路道,如今先把眼前敵人遣走再說。
  赤霞尊者龐大的身軀,縱出村外五丈左右,曉嵐縱目朝四周打量一眼,不見異兆,乃展開水宮壁圖上所學“天禽”身法,尾隨赤霞尊者身後。
  赤霞尊者乃旁門中有數的高手,曉嵐身法雖然輕靈,那能瞞得了他?
  掉頭一瞥,見曉嵐跟來,忙將足步停止,厲聲暍道:“你來幹什麼?”
  曉嵐笑答道:“還不是想從你身上,找尋雪山老魅的藏處呀?”
  赤霞尊者,好似心中發急,怒吼道:“如再跟著我,立刻要你的小命。”
  說時,掌中禪杖一掄,裝著作勢欲發之狀!
  曉嵐神色自若,方欲開口答話………。
  驀聽右側灌木叢中,發出“嗤”的一聲冷笑。
  這笑聲,尖銳冷峻,在此萬籟無聲的深夜裡,非但覺得刺耳,更令人心悸!
  曉嵐和赤霞尊者,耳目全都靈敏非常,一聽笑聲,已知為女人所發。
  二人同時面露驚異之色,心說道:“這人又是誰呢?”
  赤霞尊者,性較急躁,剛想一想,銅鈴般大眼,瞪著灌木叢中,暴喝一聲,縱撲過去。
  祇見一條高大的紅影,在灌木叢中滾轉不休,劈劈啪啪樹幹折斷的聲音不絕。
  但是,卻不見冷笑的人蹤跡。
  “怪,真怪!”
  曉嵐和赤霞尊者的心中,暗暗這樣說。
  二人略為稱怪的工夫,又聽左側的灌木叢中,有冷笑的聲音傳來。
  這次不僅有笑聲,且還有諷刺的笑罵道:“憑你這幾下野狐禪,能奈得了我老人家,豈非做夢?”
  赫然是一個老婦的聲音。
  赤霞尊者,被老婦這一撩撥,業已動了真火,口中哇哇怪叫道:“有種的!現身出來,和本尊者見過高下。”
  說著,手提禪杖,氣虎虎朝左面灌木叢中趕去!
  因兩者相距有三十多丈遠,赤霞尊者用盡全力,也得四五個起落,才能抵達,所以,赤霞尊者到了灌木叢中,徒使那些無知的樹木遭殃外,敵人身形,仍然沒有看見。
  曉嵐意欲看看這老婦,是怎麼樣人?亦隨著赤霞尊者身後趕去。
  落地一看,不見老婦蹤影。
  他方始懵然憬悟,原來第一次在屋頂的人,多半就是她了!
  此時的曉嵐,固是驚異發楞。
  赤霞尊者,祇氣得七竅生煙,拿那些樹木出氣。
  忽聽前面約三十多丈遠,那老婦的聲音說道:“我老人家此時身有要事,不便逗著你玩,改日有暇,再行補償吧!”
  赤霞尊者未等老婦說完,業已追撲過去,老婦說完時,雙方相距,僅五六丈遠了。
  祇聽老婦暴喝道:“不看你還有用處在,今天就容你不得,見面禮拿去吧!”
  老婦語音甫落,祇聽赤霞尊者一聲怒吼,龐大的身軀立從空中摔了下來!
  幸而他武功精純,離地約五六尺高,腰肢微微用勁一挺,雙足點地,才未跌倒。
  曉嵐縱過去一看,見赤霞尊者的頭面上,釘著十餘根松針,袈裟上亦刺上百數根,宛如刺xx娟一般。
  赤霞尊者,正用蒲扇般的毛手,不斷拔除頭面松針。
  曉嵐見狀,大為驚訝!
  心中暗說道:“老婦打出松針時,雙方的距離,最少在五丈以外,她能用這麼輕的東西,打出這麼遠,可見老婦的內功,已達飛花摘葉,隨意傷人的化境,自己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高人,可惜她神龍見首不見尾,未能目睹真面,深感遺憾。”
  於是呆呆地站在那兒發楞!
  赤霞尊者,把全身的松針除去,回頭見曉嵐站在他身後發楞,心中有氣,厲聲喝道:“小輩還不快走,本尊者可不客氣了!”
  曉嵐見赤霞尊者,恁般情急,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斗轉參橫,離天明不遠,內心關切師伯臥雲道長,不能再和他廝纏下去,笑說道:“誰耐煩和你廝纏,這樣兇幹什麼呀?”
  說完,故意露一手給他看,暗中用勁,足點地面,驀地縱身而起,約十丈高,忽然將身折轉,兩臂平張,施展“天禽”身法中,“靈鷲劃空”,“孤雁迴環”奇招,掌中玉蓮和白虹寶劍,化為兩個銀白大光球,緊護下面,圍著十餘丈地面,盤旋一圈,然後才向鎮店縱去。
  赤霞尊者見曉嵐這一手輕功,他臉上那份驚詫,較剛才更甚,好像泥塑木雕般,在那兒出神,一直看到曉嵐的身形,消失在鎮店中,這才提起禪杖離去。
  曉嵐回到房中一看,怪事又發生了,使他手足無措地,呆呆站在臥雲道長床前發楞。
  原來,就在他離開店房的工夫,臥雲道長失蹤了!
  他怔了一會兒神,急忙探手撫摸毯子,發現內中余溫猶存,知道臥雲道長,離開房間不久。
  又縱目朝房內注視一遍,並未發現絲毫爭鬥痕跡,顯然臥雲道長的離開,並非出於暴力,心始稍放。
  但是,頃刻間,又產生了疑問,他深深地知曉,在他離開的時候,臥雲道長仍不能自由行動,為何在個把更次,恢復那樣快?同時他明知自己在鎮外,為何不來會合,走時又未留下片紙隻字,豈不是太不合情理嗎?
  曉嵐在水宮困居六年,觀察和判斷力,較一般人敏銳,反應亦非常敏捷,一見到眼前情形,已經覺察到臥雲道長雖未被暴力襲擊,但卻是被劫無疑!
  他想到了劫持,立刻連想到那戲弄赤霞尊者的老婦,她臨走時,不是向赤霞尊者說過嗎?她因有要事,不願和他廝纏嗎?從時間與老婦輕功來看,祇有她才能做得那樣乾淨。
  “她是誰?劫持臥雲師伯,又是什麼用意呢?”
  “曉嵐把這兩個疑問,在腦海中縈迴思索一會,老婦是誰?他自然無法知曉,但劫持臥雲師伯的用意,他算是得到了答案,祇不過是為了那塊古玉符而已。
  曉嵐見為了一塊古玉符,臥雲道長險些兒為此喪命,而且事情尚在不斷的演變中,到什麼時候,才能告一個段落,誰也不敢預料,他暗暗警惕著,蔡大俠那塊古玉符不能隨便示人呀!萬一步了臥雲師伯的後塵,應付糾纏都來不及,那能有精力完成梅伯伯的遺命呢?
  不過,這塊古玉符,除了三俠和張叔叔外,還得要給一個人看,因為她……我不能瞞著她呀!
  他想到了雪梅,那山神廟中,纏綿悱惻的一幕,又湧現他的腦際,雪梅的多情、雪梅的美麗倩影,幾乎把他的心房緊緊佔據,他恨不得馬上和她在一起,情不自禁,自言自語道:“我相信她的心,還不是和我一樣,也許她比我還要著急些,說不定她會提早趕到三俠莊去呢!”
  曉嵐由於迫急與心上人見面的心驅使,才把他從沉思默想中,回覆到現實來。
  他仔細算了算時日,感覺離三俠約會的時間,僅有三天半了,如不在三天中,把臥雲師伯找到,勢必要耽誤三俠的約會,如先赴三俠之約,再尋找臥雲師伯,時間耽擱太久,臥雲師伯身在人手,豈不可慮?
  他為難一陣,當機立斷,決定先尋找臥雲師伯,如到了第四日午間,仍無跡可尋,祇有赴三俠之約,俟三俠莊事了,再踏上征程,繼續追尋臥雲師伯的下落。
  主意既定,忙從身上,掏出一塊五錢重散碎銀子,扔在桌上,算是作為店飯之資。
  好在他和臥雲道長身無長物,說走就走,當他離開呂陵店時,已是晨光微露了。
  曉嵐來到昨晚老婦戲弄赤霞尊者處,仔細向那些草叢灌木打量,果然發現每隔三十餘丈,筆尖微有傾折痕跡,一直由左側灌木叢中,包抄到鎮店牆腳為止。
  曉嵐見狀,不僅解決了第一次聞聲追出,不見人影的疑團,更驚異老婦的輕身功夫,有這麼深的造詣?難怪赤霞尊者和自己要疑神疑鬼了。
  曉嵐追到牆腳後,再也無跡可尋,祇得返身縱回發足處,圍著灌木林右轉,經三十丈的平沙地面,抵達鎮店右腳,情況與左面相同,再無線索可尋。
  賭氣回到原處,放棄左右兩側,一股勁朝北搜過去,約五十餘丈,見右側不遠,草尖微折向東。
  曉嵐見狀,如獲至寶般,不由精神陡振,順著東方直追,沿途所見單尖折轉距離,僅在二十丈之間,與灌木叢中的距離,相差一倍。
  曉嵐沉思想了一想,驀然醒悟,自言自語道:“原來老婦在灌木叢中,戲弄赤霞尊者的時候,她是單獨一人,因此輕功那麼高,後來她趁我與赤霞尊者怔神當兒,悄悄由右側繞回鎮店,把師伯擄走,所以輕身功夫,大打折扣。”
  於是,毫不猶豫,展開足程,朝東疾馳!
  沿途經過草地、沙土地方,有顯明的足跡可尋,午未相交的時候,已來到滋陽縣泅水江邊,足印忽然北轉,乃循著泅水北岸追躡過去。
  前行三、四十裡,滂沱大雨,從天而降,將沙灘上所留的足跡,全部衝毀,再也無跡可尋。
  更糟的是,江流忽然成了九十度的轉彎,往東而去。
  這時,他眼前擺著兩條路,一條是沿江東行,一條是往楊寧的官道,究竟應該走那條路,他一時間也無法作決。
  天上的雨,愈來愈大,全身已成了落湯雞,竟欲找個避雨所在,南北西三方,三十多里,全是一片平原沃土,非但人家房舍,甚至連一株較大的樹木都沒有,唯有東面十餘裡地,離江岸約兩三裡,隱隱有大片房屋,四周還有不少樹林圍繞。
  曉嵐一見,心中大喜,乃加緊足程,冒雨前趕。
  盞茶工夫,已來到桃林叢中的一個鎮店,距入口不遠有一家招商客店。
  曉嵐方欲邁步入店,店小二已滿面堆歡,迎至門口,衝著曉嵐,躬身施禮道:“呆鳥客官纔來呀!小的已等候多時了!”
  曉嵐聽店小二見面就叫他“呆鳥”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知道一定有人在和自己開玩笑,故意命店小二揶揄自己,當然不便和店小二一般見識,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笑問道:“是誰吩咐你的?此地叫什麼名字?”
  店小二見曉嵐這般神態,越發相信那紅衣女子的話,裝著神秘一笑道:“這兒名桃村,至於吩咐的那人,說你知道她,祇進到房內,就知道了!”
  曉嵐聞聽店小二的話,又看了看他面上的神色,心說道:“能和我鬧著玩的,在這世間上,祇有兩人,一是王奇新,一個就是她……看店小二臉上的神色,多半是她無疑,但是她為何不與我見面呢?”
  店小二閱人甚多,招子雪亮,見曉嵐沉思暗想,忙說道:“呆鳥客官,趕快隨小的來,何必白費心機呀!”
  曉嵐裝沒聽見,隨著店小二,穿過一條三丈長的走道來到一個天井的正房前。
  店小二笑指房間道:“這是小店獨一無二的上房,裡面清爽乾淨,如非有好心人替客官訂下,早被人佔去了。”
  店小二一面說話,一面取出鎖匙開門。
  曉嵐首先入目的,祇見室中桌上,擺著五六道菜,一壺酒,一杯一筷一碗,正中央還放著大碗熱氣騰騰的湯!
  尤令他驚訝的是,東西靠壁的床上,放著一個油布包。
  店小二望著他,神秘一笑道:“呆鳥客官,那床上衣包,是那好心人留下的,趕快把濕衣換了,用酒飯吧!”
  曉嵐忙把床上衣包打開,內中果有一套與自己顏色相同,大小一樣的文士裝,甚至內衣褲及鞋襪,無不相同。
  曉嵐暗忖她的心思細密,對於自己,可謂“體貼入微”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
  忙將濕衣脫去,換上乾衣,幸而顱上所懸絲囊,因上塗有蠟質的東西,因此滴水未侵,乃將濕衣袋中的玉瓶取出,揣入懷內。
  手觸衣袋,似乎感覺內有東西,軟軟地,光滑細膩,取出一看原來是一方粉紅色手帕,剛剛取出,鼻端就聞到一股蘭麝幽香,沁人心肺,不用拆開細看,即知乃女兒家的東西了。
  曉嵐小心翼翼,拆開一看,那方手帕,約尺許見方,折疊成四疊,僅有五寸大小,上面還寫著一些娟秀的小字。
  曉嵐仔細一看,開頭就是:“呆鳥!恁般糟蹋身體,好教人心痛欲裂,為了妹子你應該好好保重。”
  曉嵐看完開頭這幾句話,雖祇是寥寥幾句,但已經吐盡心聲,關切、體貼到了極點,情深愛重,暴露無遺。
  內心中說不出的溫暖和感動,那分喜悅,更不用提了。
  於是,曉嵐以無限歡悅,萬分的感動心情,繼續往下看去,祇見下面寫道:“本想與你見面,罵你幾句,無奈師命難違,徒令人柔腸寸斷,特為君訂下落足之所,備下衣物酒食相待,希善體妹意,更衣進食,酒祇四兩,聊作擋寒之用,不許增添,慎防因酒誤事,至於臥雲道長,是被一位前輩擄走,因雨大天昏,看不清是誰?所取的途向,大概是蒙山方面,妹子師命完後,當來尋你,會期前,直到三俠莊相見,如期前無法來,一月以後,妹子決到家父墳前,恭候哥哥駕臨,以便令他老人家安心,因為他有你這麼一個少年英俊,武功高強的……’最後兩行是:
  “他老人家的仇,相信能在我們手中,替他報復!”
  “到時望哥哥早來,免使妹妹惆悵盼望!”
  落款是:
  “你知道的妹妹拜上。”
  曉嵐把雪梅的紅絹留書看完,喜得心花怒放,把那一方香噴噴的紅帕,狂吻把玩一陣,愛不忍釋,小心翼翼,貼身收藏起來。
  不忍拂她的一片癡情,立刻按照信中的吩咐,吃喝起來。
  外面的雨,片刻不停,淅瀝之聲,使人生厭。
  曉嵐把飯吃完,店小二恰好前來掌燈送茶,把殘菜撤去後,又送來一盆熱湯,請曉嵐洗澡擋寒。
  曉嵐見店小二這般慇勤招待,深知是心上人的緣故,不僅對心上人,刻骨難忘,就是對店小二,亦生出好感。
  溫言笑道:“多謝小二哥這樣的照顧我。”
  店小二把濕衣鞋襪拿起,笑著說:“這是應該的嘛!何況還有那位小姐的再三叮嚀呢?”
  曉嵐見他拿起濕衣要走,忙問道:“你拿到那兒去?”
  店小二神秘一笑答道:“客官就不用管了,反正你用不著,把它丟掉,豈不可惜?”
  曉嵐以為店小二貪小便宜,笑了笑,揮手令去。
  店小二走後,曉嵐把房門拴上,洗了個熱水澡,覺得全身舒暢很多,穿好友服,命店小二把浴盆拿去,然後躺在床上養神。
  那雨,一直下到子夜以後,方始減小,但是還沒有停歇,瀝瀝聲響,仍是清晰可聞,曉嵐空自著急,也無可奈何。
  一夜無話,次日黎明,曉嵐一聽雨聲已止,忙從床上縱起,匆匆結束妥當,叫店小二送洗臉水,並算店飯賬。
  店小二堅留他稍待一會,以便弄點早點充饑。
  曉嵐既關心臥雲師伯安危,復記著三俠的約會,全都急如星火,那敢絲毫耽誤?
  匆匆取了一塊散碎銀子,朝店小二手中一塞,立刻閃身出門。
  店小二還待說,店飯錢已付過了時,曉嵐業出了桃村的樹口了。
  曉嵐趁著天尚未明,路上泥濘,尚無行人的當口,傾全力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雙足尖微點著地面,風馳電掣般,加緊往前飛馳!
  辰初時候,業已奔馳百餘裡,越過了泅水源頭,來到仲村。
  曉嵐在仲村,隨意找了一個飯店打尖,並向店家,打探去蒙山的途徑。
  經店家一說,才知打此往東南方走,約三十餘裡就到了。
  曉嵐剛開始吃飯,忽聽店門外,傳來幾聲木魚的聲音和一聲“阿彌陀佛”的佛號。
  聲音剛落,又聽店夥粗邁的喝罵聲音道:“快滾!不要在此惹厭,如不聽話,當心剝你的皮!”
  曉嵐初聞佛號時,因那聲音尖細沙啞,心中又有急事,未能回頭觀看,聽到店夥喝罵,心中感到奇怪,暗說道:“施不施捨,但憑你們,為何對一個出家人,這樣粗暴?”
  忙回身掉頭,向店外打量。
  但見店外,站著一個大頭麻臉,滿頭癩痢的尼姑,身裁約三尺五寸,通體皮膚如墨,偏偏枯瘦如柴,鳥爪般的手上,拿著一個小木魚,不停地敲打,口中露出編貝白牙,喃喃唸佛,看她的年紀,最多才十五、六歲,任店夥如何喝罵,臉上笑容不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精光灼灼,注視店內。  曉嵐看見這個小尼姑,覺得她雖然奇醜異常,但她那雙精光灼灼的眸子,卻瞞不了曉嵐一雙慧目。
  他好似對醜尼姑特別有好感,忙縱身上前攔住店夥道:“不要對她這樣無禮,讓我來問問她!”
  店夥被曉嵐神采氣度鎮住,那敢說一個不字,登時改變了一付面容,躬身陪笑說道:“客官請回吧!有甚麼事吩咐一聲就得啦!何必理她幹甚麼?她一身這樣臟,當心和她接近後,連飯也不能下咽呀!”
  曉嵐見店夥嘮叨半天,明知他是好意,但是,心中討厭他的勢利眼睛,俊目一瞪道:“不用你管。”
  店夥討了一場沒趣,祇得喏喏連聲走開。
  曉嵐走到小丑尼面前,溫言問道:“小師父,你住在那兒呀?”
  小尼凝視曉嵐一眼,登時對他甚為投緣,輕答一聲:“蒙山!”
  曉嵐精神陡振,笑道:“巧極了,我也要到蒙山去,待會吃了飯,同小師父一道去好嗎?”
  小尼大頭一搖道:“不行!這麼遠的來到此地,還得要結緣呢!”
  曉嵐道:“募化算不了甚麼?銀錢在下身邊盡有,小師父祇管開口好了!”
  小尼笑道:“結緣乃是給施主們消災福,並不是注重銀錢,假如為著銀錢的話,豈不是成了叫化嗎?”
  曉嵐連忙謝過,從身上掏出五錢重一塊散碎銀子,遞到小尼鳥爪般的手中,笑道:“在下與小師父結個緣吧!”
  小尼口唸佛號,將銀子接過,在手內略為端詳道:“施主銀子乃是贗品,貧尼不敢要!”
  說著,鳥爪般黑手,握了一握,遞回給曉嵐。
  曉嵐深感詫異,凝神向小尼手上打量,赫然小尼的手上,乃是一把銀屑,手剛張開,好似水銀般地散落一地。
  曉嵐見小尼露這一手內功,大感震驚,想不到她年紀這麼輕,內功造詣有這樣深厚,結交的心愈切,方欲開口……。
  小尼麻臉上一笑,轉身就走,霎時,已消失在村口了。
  曉嵐本想尾隨追去,忽然想起,自己是個少年男子,向一個女尼追趕,眾目睽睽下,成何體統?
  於是,回到自己座上,匆匆吃過了飯,算清飯賬,立刻展開足程,往蒙山方向而去。
  曉嵐遂處處留心,非但不見小尼的蹤跡,甚至來往的人,亦甚稀少,臥雲師伯的蹤影,更不用說了。
  直到蒙山山麓,仍是不見疑跡,祇得循入山途徑,拾級而上,到了山頂,情景依然,因這蒙山,並不太高,山陽一帶,尚有不少山民居住,略為打量一陣,已知老婦巢穴,決不致在這向陽一面,立刻改弦易轍,往山陰而去。
  曉嵐來到山陰,見這兒景物,果較山陽陰晦、荒涼,有的地方,伏莽叢草雜生,遮蔽天日,有的地方,濯濯童山,寸草不生。
  深入十來里,已是荊棘載途,路徑絕跡了,其間,還有野獸的吼聲傳出。
  曉嵐武功絕頂,自然不會把這些蠢物放在眼裡,但為防萬一,乃將白虹劍拔出戒備,越過裡許長的一片森林,抵達一個人獸罕到的夾谷前。
  舉目朝谷中注視,裡面光景,甚為昏暗陰晦,曲折又多,無法看清內中景物。
  曉嵐正凝視間,驀聽谷中,有小孩口音,發出嘻嘻的笑聲。
  乍聽下,覺得聲音好熟,似乎在甚麼地方聽見過,但倉促間,卻想它不起。
  曉嵐沉思的時候,不過眨眼工夫,忽見谷口,紅白光影晃動。
  這些日來,曉嵐連經大敵,經驗閱歷,增進不少,谷口的紅白光影,剛一閃動,右手拔下背上玉蓮,同時雙足墊勁,一招“倒躍龍門”暴退兩丈遠,凝神注視!
  祇見前面三丈多遠,站著嶗山雙魔楚雲、楚靈。
  雙方這一照面,已經認出對面的人是誰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方話都不講,怒吼一聲,登時惡鬥起來!
  但見兩條紅白相間的短小人影,疾如閃電,圍著一道三尺長的白虹和一幢雪白晶瑩的光球,在谷前的草坪上翻翻滾滾,廝纏不舍!
  耳中,並聽到勁急凌厲的風聲,呼呼作響,聲勢驚人!
  惡鬥約半個時辰,雙方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
  驀聽喋喋一聲怪笑道:“李曉嵐小狗可惡,兩位千萬不要放過他!”
  聲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極!
  百忙中,對敵雙方,齊朝發話人看了一眼,當嶗山雙魔,看出來人是雪山老魅時,內心固然是高興萬分,而曉嵐則知道雪山老魅呼侗的厲害,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心中暗說道:“今天準糟,僅僅嘮山雙魔,就難以應付,如時間耽誤太久,真氣逐漸損耗,尚不見被其所乘,那裡還搪得了這個魔頭的夾攻?”
  曉嵐的內心中,儘管在著急,但絲毫不敢疏忽,強打精神,傾全力發揮壁圖所學奇招威力,與敵人惡鬥不休。
  雪山老魅加入戰團後,雙方情勢,陡然改觀,曉嵐不僅感覺四周壓力倍增,幾乎迫使掌中蓮劍招術,難以發揮全力,同時,更感到雪山老魅的身法,飄忽異常,使人莫測高深,那麼大的蓮劍威力,竟然奈何他不了!
  已經頓飯工夫,曉嵐業已全身見汗,真氣運轉不靈,已呈不支之勢。
  耳聽雪山老魅發出得意笑聲,說道:“李曉嵐這小子,異常可惡,專和我輩作對,如不趁他羽毛未豐的時侯除去,實是心腹大患,我們加緊用力,把他早些毀去吧!見得夜長夢多呀!”
  嶗山雙魔答道:“說得不錯,我們弟兄亦有同感。”
  雙魔一魅,話聲剛落,三人身法,愈形急迫,互相交錯環攻,身形更見飄忽,曉嵐非但感到四周壓力奇猛,而且對於他們的身形,越覺捉摸不定,被迫落在下風,應付艱困,達於極點。
  曉嵐正瀕臨險境,千鈞系于一發的時候,驀聽一個尖銳沙啞的聲音說道:“無恥妖孽,敢來我優曇谷前撒野麼?”
  曉嵐聞聲,精神陡地一振,掌中蓮寶劍,施展全力搶攻,以資與來人互相呼應,重創三魔。
  來人語聲剛落,忽聽叭叭叭三下清脆的聲響,緊接著,又是雙魔一魅怒吼的聲音傳來。
  曉嵐偷眼看去,祇見兩條瘦長小烏黑的人影,宛如鬼魅一般,朝一魅雙魔,追逐不停,一魅雙魔左半臉,紅腫好高,怒吼連聲。
  一任揮掌向兩條黑影猛擊,那兩條瘦小人影,非但絲毫不懼,反而追撲愈烈。
  一魅雙魔,見對頭武功這麼高,不禁心膽俱寒,防身尚感艱難,那裡還有能力顧及曉嵐呢?
  曉嵐目睹那兩條瘦小黑影,武功高得出奇,因身形太快,無法看清形貌,不禁萬分驚異,暗忖道:“這兩人是誰呢?”

runonetime 2008-06-13 05:51 AM

第八章 枯禪神尼

  曉嵐的心念未歇,忽又聽得,三下清脆的聲響和一魅雙魔的厲吼聲音傳來!
  顯然的,這三個魔頭,又中了一記耳聒子無疑。
  驀聽尖銳沙啞的聲音笑道:“給你們每人臉上留點記號帶回去,才不枉此一行啦!”
  曉嵐聽到這幾句話,方才憬悟,這兩個瘦小人影中,有一人就是在仲村飯店中,遇到的那個大頭麻面小尼。
  “另一人又是誰呢?”
  他腦海中這麼想。
  忽然有個念頭,湧現到他的腦際,暗暗也對自己道:“人家為了解救自己,去和三個魔頭打得火熱,而自己卻在一旁袖手旁觀,豈不是說不過去嗎?”
  曉嵐想到這裡,好生慚愧,掌中玉蓮寶劍一舉,口發一聲清嘯,朝一魅雙魔搶攻上去!
  這次因休息一會,曉嵐真氣真力,已逐漸恢復過來,加以又是傾全力進攻,故玉蓮與寶劍的招術,特別凌厲奇猛。
  但見光山白虹,宛若排山倒海般,朝一魅雙魔直卷過去!
  經此一來,一魅雙魔,無異腹背受敵,再好的武功,也搪不住兩面高手的夾攻。
  首先雪山老魅呼侗,被曉嵐的玉蓮花擊中後背,哇的一聲慘嗥,口噴鮮血而逃。
  緊接著,嶗山雙魔,被曉嵐一招“雨打殘花遍地紅”,為白虹劍的芒尾,在粉藕似的玉腿上,削去巴掌大一塊肉,帶傷倉皇逃走。
  那兩條烏黑瘦小人影,也現出身形,含笑而立。
  曉嵐一見,兩條人影,一時間竟合而為一時,不禁驚得發呆,怔怔地望著麻面小尼出神!
  小尼黑白分明的大眼,望著他笑道:“李兄覺得奇怪嗎?”
  曉嵐含笑點了點頭,把玉蓮寶劍收起來。
  小尼姑答道:“這就是佛門的離合身法呀!與你一手用劍,一手用蓮花的功夫,並無多大差別哩!”
  曉嵐搖搖頭道:“我不敢同意你的說法,因為兩隻手用不同的兵刃,同時以不同的勁道發招,乃是有方法練習,而這一個人化生兩個人,則跡近神化,實無法練呀!”
  小尼姑笑道:“你既然知道同時用兩個勁道發招,難道就不知道同時用兩個不同的勁道拉移身體嗎?因身法太過奇怪,又是同時用兩個勁道施為,所以眼睛的反應,遙遙落在身形後面,故看上去,老是兩條人影,其實,那是一虛一實呀!”
  曉嵐聽完,仍是疑信參半,迷惘不解!
  小尼姑好似和他特別投緣,非要將其中道理講出,使他領悟才罷,眼睛一轉,笑問道:“適纔你那招天門劍法‘雨打殘花遍地紅’所發出十幾朵劍花,是怎樣來的?”
  曉嵐答道:“憑內家的武功勁力,振動劍尖而來!”
  小尼姑拍手道:“對極了!你能夠曉得一劍能抖出十幾朵劍花的道理,當然會知道離合身法的道理了。”
  曉嵐經小尼姑這樣比喻,方始懵然憬悟,笑道:“一言提醒夢中人!”
  小尼姑見他悟性這樣高,內心亦甚高興,笑問道:“你來此何干,為甚麼與這幾個魔頭打起來了?”
  曉嵐除了把自己與雪梅那段纏綿的事情,隱而不提外,其餘把和一魅雙魔,結仇經過,以及臥雲道長失蹤,經人指點,來到蒙山尋找的事情,和盤托出。
  小尼姑沉思一會,笑問道:“那指點你來的人是誰?”
  曉嵐偽稱是個不知名的人。
  小尼姑道:“據我曉得的,這蒙山陰陽兩面,除了我師徒外,並無會武功的人在此隱居呀!恐怕上當了吧!”
  曉嵐自然不便把他和雪梅的關係說出,忙以堅定的口吻說道:“這指點的人,雖然我不認識,但相信她不會騙我。”
  小尼姑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這樣相信人,恐怕要吃虧吧?”
  曉嵐搖頭道:“不會的,她和小師父一樣,對人最為熱心誠實。”
  小尼姑道:“這下恐怕就不誠實了!”
  曉嵐見她不相信,心中未免不快,反駁她道:“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小師父說這蒙山,除你師徒外,別無會武功的人定居,那一魅雙魔,又是從那兒來的呢?”
  小尼姑見他面有不快的顏色,但是,她又不願意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他,心中為難了好一會,才答道:“你不提起他們,我還以為是你招來的呢?”
  曉嵐為欲證實他的話,指著谷中道:“嶗山雙魔就是打從這谷中出來的,雪山老魅雖然應敵正緊,未見他的來路,但總離不開這座蒙山!”
  書中暗表,曉嵐的推測,並不太錯,嶗山雙魔,自從中了子母追魂蝶後,認出蝶中所蘊劇毒,其厲害並不亞於自己的白骨陰磷掌,因此顧不了害人,急忙兼程逃來這裡,找到谷中第二道山環壁間宕洞醫治,幸他兩人,都是施放百毒的祖師,身帶解藥甚多,看出子母追魂蝶來歷,已知解毒方法,匆匆把臂上追魂蝶拔下,敷上解毒藥,經三日夜的療養,已經復原,欲趕到魯西,找曉嵐和雪梅算賬,誰知冤家路窄,相逢谷口,因此打了起來!
  至於雪山老魅,果被曉嵐料中,他故意把赤霞尊者遣去和曉嵐及臥雲道長為敵,他一個人,卻偷偷趕到蒙山來,就在優曇谷的右面夾谷內養傷,聽見三人拚鬥的聲音,才從隱藏處趕來偷看,見曉嵐被雙魔圍攻,這才出手幫助,企圖把曉嵐擊斃玄冰掌下,殺以洩恨。
  他那裡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指使赤霞尊者與曉嵐為敵,誰知反被曉嵐乘機利用,誘使內鬨,後來在天竺老魔的評理會上,赤霞尊者先與他反臉,造成群邪內部分裂,致遭慘戮之禍,此是後話不提。
  小尼姑聽曉嵐這麼一說,內心也感到詫異,方欲開口答話,忽聽谷內,傳來三下玉磬的聲音。
  小尼姑笑對曉嵐道:“家師玉磬相召,要我同你一道去哩!”
  曉嵐好似想起一事,笑問道:“令師上下如何稱呼,萬一到谷中參見時,連姓名都不知道,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小尼姑道:“家師枯禪子!”
  曉嵐聽到枯禪子二字,覺得名字甚生,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小尼姑知道他的用意,笑答道:“家師自從改易禪裝後,一味參佛門的無相枯禪,六十餘年,從未離開蒙山優曇谷半步,你從何而知?”
  曉嵐聞言,“哦”了一聲。
  小尼姑在前,曉嵐整了整衣冠,尾隨身後緩步往谷內走去。
  這優曇谷,雖是個寸草不生的死谷,但因內中地方甚大,螺旋般的山環甬道,層出不窮,深入其中,使人眼花撩亂,分不出南北東西,如非有人領路,意欲深入腹地,實在不太容易。
  曉嵐仔細朝山形甬道打量,發覺這些山環甬道,大小形式雷同,高約五十丈左右,蜿蜒曲折,縈迴往復,地勢詭秘已極。
  曉嵐心中生疑,暗說道:“正經的佛門弟子,為何偏偏選中這般詭秘所在隱修呢?真是使人費解呀!”
  小尼姑人醜雖陋,但內中卻是聰明絕頂,一見曉嵐面色神情,就知他內心中在想甚麼?笑說道:“家師所修的無相枯禪,乃佛門一種至高功夫,最忌人干擾,如選一靈景奧區,非但容易被人干擾,靈台亦易為景物轉移,無相變為有相,還能體察機微,深悉奧妙嗎?”
  曉嵐聞言,方才憬悟,原來內中還有這麼多的文章,那就難怪枯禪子師徒,要選擇這樣隱晦的地方了。
  兩人且談且行,連續轉了九個彎折,繞了數十個山環,方始抵達盡頭處的一個方形夾谷內。
  這個夾谷,寬僅三丈,深約五丈,除來路谷口外,三面岩壁,高達七十丈以上,自下至頂,陡峭異常,壁上滿布鮮苔,碧綠如油,經陽光照射下,反射出綠陰陰的光彩,越發陪襯出這谷中的陰暗。
  到了夾谷盡頭,小尼姑手指當中岩壁道:“到了!到了!”
  曉嵐順著小尼姑手指處一看,祇見壁上全被青翠欲滴的鮮苔布滿,看不出有山洞的痕跡,祇有離地面約三丈高,有一團丈許方圓的鮮苔,似乎顏色特別深厚鮮嫩外,別無所見。
  正怔神的時候,又聽得三聲同樣的玉磬傳來。
  小尼姑忙拉著曉嵐的手笑道:“恩師這多年來,還是第一次以玉磬相催來人進見,足證恩師對於李兄,異常投緣,否則,不致這樣,說不定還蒙她老人家開恩,別有恩賜咧!我們快走吧!”
  曉嵐還欲問她如何走法時,小尼姑好似早已不耐了,拉著曉嵐的手,逕往壁間縱去!
  剛剛縱到那團鮮苔特別深厚之處,那團鮮苔自動揭開,現出丈許方圓的洞門,小尼姑拉著曉嵐的手,朝洞內就鑽。
  兩人身軀剛落洞內甬道,曉嵐忽然感覺,有一股很大的吸力,朝洞中猛吸,幾乎使自己立足不穩,心中甚為驚訝!
  前行約五丈遠,來到一座青石門前。
  小尼姑跪拜在地,低聲稟報道:“弟子已奉恩師法諭,將李曉嵐領來,敬乞恩師慈悲,開關召見!’祇聽裡面有一個清脆少女的聲音說道:“很好!趕快把他領進關房吧!”
  曉嵐聽見房內,傳出的少女真口音,有那樣清脆,好似出谷黃鶯,又似珠落玉盤悅耳已極!
  他不敢相信裡面說話的人,就是小尼姑的師父,幾十年未能離此半步的枯禪子。
  他心中正在生疑,那少女已把話講完,青石關門,忽然往右壁縮退。
  剛露縫隙,立有一股柔和的銀白光線射出!
  那光色雖然不太強烈,且更帶著一絲寒氣,但是照到門外,卻是通明如晝,使人生出恬靜、安祥的感覺。
  曉嵐忙朝著關門,倒身下拜,低聲默禪幾句。
  霎時,關門全開,曉嵐隨定小尼姑身後,恭恭敬敬走入關房,來到枯禪子禪床前面,方欲叩頭行禮……。
  驀然感覺有股軟綿綿,極端柔和的潛力,擋在身前,竟無法將身拜下去。
  忽聽枯禪子道:“不用這樣拘束,徒兒帶他坐在矮凳上落坐,讓為師抽出一日半工夫,了此善緣便了。”
  祇聽小尼姑的聲音笑道:“遵法諭!”
  小尼姑話剛說完,立刻走到曉嵐身前,低聲說道:“聽見了嗎?趕快隨我到那面去吧!”
  曉嵐聞言,這才抬起頭來,匆匆朝室中打量一眼。
  但見這座禪室,異常寬敞,呈正方形,每邊長達五丈,四周全是碧綠色石鐘乳,平滑如鏡,頂呈半圓形,有一條粗如兒臂的鐵鍊,自當中洞頂,直垂下來,離地丈許高,系著一只徑尺方圓的白玉盤,盤中盛著一只五寸高的三腿蟾蜍。
  那只蟾蜍通體雪白如玉,晶瑩奪目,三只怪眼和一張扁口中,射出四股米粒粗,又勁又急的雪白寒光,那寒光,初時甚細,但是愈往後面,愈益擴張,丈許以外,則看不清光線了  洞室中的照明,全仗這四股光線。
  曉嵐感覺奇怪,不由對那只三腳蟾蜍多看了一眼,覺出牠雖是栩栩如生,卻絲毫沒有生趣,顯然不是活物。
  洞室中的陳設,亦甚簡單,除了正中靠壁,有一張丈許長的青石禪床外,祇離床五尺遠的右側,有兩支五尺方圓的白玉凳,凳上鋪著一張相同面積的細草墊,好像是供人們入定之用。
  禪床上,坐看一個妙齡女尼,柳葉眉、丹鳳眼、懸膽鼻、櫻桃嘴、白玉面上,微露一絲紅霞,著一身白色禪裝,結伽趺坐床上,一雙纖纖柔荑,不住撥弄唸珠。
  女尼雖是滿面笑容,注視著曉嵐,但別具一種懾人的威儀,使人望而生敬,由衷地生出歡喜心。
  曉嵐隨著小尼姑,坐在右側矮凳上。
  枯禪子,笑問曉嵐道:“你是天門二老李琦之子嗎?”
  曉嵐躬身答道:“後輩李曉嵐,正是天門李琦之子。”
  枯禪子道:“你的武功,是傳自重憂尊者?”
  曉嵐將水宮學藝經過講了一遍,答道:“是否為重憂尊者?後輩卻不知道。”
  枯禪子略為沉思一陣,復問道:“正中壁上人像,你可曾學過?”
  曉嵐搖頭答道:“後輩因得家父留諭,說那些人像,玄奧難測,因此祇把全身穴道記熟,未能學習那些姿式。”
  枯禪子點頭道:“這就難怪了。”
  曉嵐深覺不解,躬身問道:“老前輩莫非對那水宮壁畫得知底細麼?”
  枯禪子點頭道:“六十年前,我曾在水宮中住了二十年,因事先得一前輩指點,故有周詳的準備,不像你來去那樣匆忙罷了!”
  曉嵐驚喜若狂,急忙問道:“照這樣說來,老前輩已深悉其中微妙了!”
  枯禪子笑道:“不敢說深悉其中微妙,但是多少有點心得。”
  曉嵐道:“老前輩修的無相枯禪,是不是就是水宮圖像?”
  枯禪子道:“如非水宮所學我那會知道哩!”
  曉嵐一時福至心靈,跪在地上道:“後輩愚昧無知,尚祈前輩慈悲指點!”
  枯禪子道:“快起來,我如非想成全你,那能耽誤我的清修呢?”
  曉嵐稱謝坐回矮凳上,肅容以待。
  枯禪子笑道:“那座水宮貝闕,自東漢重憂尊者建府以來,迄今已有千年,但是能得水宮傳授的,祇有我們兩人,而在我們兩人中,都未將宮中武功學全,你是專習三百六十周天萬源招術,我則偏重正壁佛道各門的內修,深感遺憾,因此欲將無相護身氣功傳授於你,使你今後行道江湖,與邪魔周旋,無後顧之憂,憑其玉蓮寶劍,及三百六十招絕技,縱橫江湖,掃蕩諸邪,完遂重憂尊者,盡殲群邪,使人類安樂的千年宏願。”
  曉嵐再三拜謝。
  枯禪子命曉嵐在矮凳上瞑目入定,然後雙目垂瞼,兩掌手伸胸前,加緊行功導氣。
  約頓飯工夫,忽見枯禪子的玉掌心,射出一股小指粗的白氣,又勁又急,朝曉嵐的鼻孔鑽入。
  曉嵐登時感覺有兩股陽和之氣,從鼻孔鑽入,直注丹田氣海,再由氣海緩緩下降,經下陰穴,轉至尾龍,略為沉滯片刻工夫,才將尾龍穴開通,有涼晶晶一股真氣,緩緩上行,穿過背心、背梁兩穴,抵達後頸啞門。
  此時因全屬密接的脊骨,真氣立受阻礙,無法再進,於是,真氣衝擊力愈增,曉嵐感覺背部,好似有千斤壓力緊迫,幾乎使身體僕倒,腦脹欲裂,令人難支,知是緊要關頭,那敢有絲毫疏忽,祇得咬緊牙關,拚命撐持。
  忽聽枯禪子,以傳音入密功夫說道:“通任督二脈,以打通啞門、府風二穴為難,如自己學習,不經名師從旁指點,輕者受傷,身同木石,不能動彈,重者喪生斃命,有我用真氣為你開通,受傷斃命,固然不會,但是,十二個時辰的痛苦,在所難免,希切實忍耐,心超物外,一切聽任自然,方能使任督二脈開通,傳授我的無相識身氣功呢?”
  曉嵐聽出枯禪子傳音時,似乎非常吃力,那敢疏忽,一味強忍痛苦,撐持下去。
  小尼姑看出曉嵐,玉面通紅,汗出如注,苦苦掙扎之狀,心中大為不忍,無奈她是過來人,知不忍受這十二個時辰的痛苦,難望在短時間內,把任督二脈開通,增長內家功力,亦從旁叮嚀,命曉嵐一定忍耐。
  直到翌日薄暮,方將任督二脈穿通,真氣在體內自在運行,感到舒暢已極!
  枯禪子命曉嵐稍事休息,然後再傳授他的無相護身氣功,最多翌晨寅初,即可功德圓滿了。
  曉嵐一算時日,明天正午,就是三俠和老賊正式較技的時候,如今離約會時間,祇有幾個時辰,臥雲師伯消息全無,自己如把無相氣功學成,最多祇能趕上三俠的約會,而找尋臥雲師伯的事,勢必將其擱下,如此一來,豈不是太自私了嗎?
  急忙跪倒枯禪子床前,對自己的意思,懇切向枯禪子稟報一番。
  枯禪子暗贊他的天性甚厚,不愧為近兩百年來,福緣深厚的第一人,乃笑對他說道:“臥雲道長雖落人手,祇是有兇無險,以後找尋,尚來得及,但是那無相護身氣功,眼前就要用上,不把它練威,如何能行?我為你,已經耽誤了一天多的禪功,錯開現在,以後就永遠不能傳授了。”
  曉嵐聽說臥雲師伯,有兇無險,事情並不緊急,心始稍放,復向枯禪子拜謝一番,這才坐回原位上去。
  枯禪子復將無相氣功的訣竅,行功導氣的方法,不厭其詳地反覆解釋一遍,然後命他稍微休息一下,再按所傳練習,同時,手指小尼姑道:“她乃辨家貧女,因患嚴重天花,兩歲時,即被家人遺棄,為一只金眼大雕攫來,我見她雖然醜陋其表,但是秀慧其中,因此將她收歸門下,傳授衣缽,掐指算來,已有十四歲了,以她此時功力,江湖上足可去得,你以後的責任又重,有她隨時相助,可減少不少麻煩。”
  枯禪子說到這裡,略為停頓一下,望小尼姑道:“從明日起,你就偕同曉嵐師兄行道江湖,但你一定要聽師兄的話,幫助你師兄完成他的使命!”
  小尼姑聞恩師之言,心中一喜一憂,因她天性至厚,不願乍然離開恩師,眼圈一紅,幾乎落淚,方欲開口……。
  枯禪子面現不悅之色,肅容道:“如不濟世救人,學武有何用處?不必多說了!”
  小尼姑見恩師不快,焉敢冒瀆,祇得勉強壓制依戀之情,喏喏連聲笑應。
  枯禪子復從座後,取出一根與曉嵐大小形式一般無二的白玉蓮花,授曉嵐道 “這枝玉蓮,還是我入水宮時所得,如今用它不著,你師妹別有傳授,也不須用它,賜給你轉贈有緣人吧!”
  曉嵐雙手捧著玉蓮,連聲稱謝,枯禪子雙目垂瞼,安然入定。
  曉嵐不便驚擾,輕輕把玉蓮插在背上,按枯禪子所傳無相護身氣功,加緊練習起來。
  翌日凌晨,曉嵐感覺內功真氣,較前平增幾倍,不但無相護身氣功,已有八分火候,就是內家劈空掌力,已能遠達兩丈左右,威力甚強,因關切三俠的約會,剛一出定,即輕輕縱下矮凳。
  小尼姑亦在此時回醒,睜開一雙大眼,朝曉嵐打了個手式,兩人躡手躡足,走出禪房,房門自然關閉。
  曉嵐同著小尼,縱落優曇谷中,小尼透著萬分喜悅的心情,笑謂曉嵐道:“從現在起,妹子就跟著師兄了,還望師兄隨時提醒,免得做錯了事,受到恩師的責備。”
  曉嵐點頭道:“愚兄當然要照顧師妹呀!不過師妹姓甚名誰?還得告訴我,以免替師妹引見朋友時,鬧出笑話。”
  小尼大頭一搖,答道:“妹子無名無姓,師兄為朋友引見時,就以我臉上的招牌,叫我麻姑便了!”
  曉嵐雖然感覺這個名字,太不文雅,但是,看見她一片純真,毫無一些矯揉造作之態,為其心折,點頭笑道:“就這麼辦吧!”
  曉嵐心急如焚,又不知蒙山離臨城,究竟有多遠,忙問道:“師妹可知這兒離臨城三俠莊多遠?”
  麻姑想了一想,笑說道:“臨城三俠莊妹子雖未去過,但曾聽人說過,臨城在蒙山西南約百七八十裡,如以我們的腳程,就是緩緩而行,最多巳時,即可抵達了!”
  曉嵐聽得麻姑之言,心始稍放,笑說道:“趁天色還早,路上行人稀少,加緊趕上一程,到了人煙稠密處,把腳步放緩,提前趕到三俠莊,以免他們焦急!”
  麻姑自以曉嵐,馬首是瞻,把這個師兄的話,好似奉了聖旨一樣,大頭連點,笑說道:“恩師吩咐過,一切要聽師兄的話,你要我怎麼做,妹子一定辦到,那怕是把命送掉,妹子亦心甘情願。”
  曉嵐見這師妹,言語純真,越發憐愛,笑道:“那會讓師妹去和人拚命?”
  說到這裡,曉嵐忽然想起玉蓮實有化媸為妍的奇效,不如給她一粒,不枉她對我的一番熱忱,於是將己意說出。
  麻姑聞言,大頭連搖,麻臉上露出滿面歡容,阻止道:“師兄快別這樣想,人長得太美,難免惹出煩惱,師兄對妹子的盛情,妹子終身感激,不敢糟蹋曠世奇珍。”
  曉嵐見她意志堅決,亦不過份勉強,笑說道:“師妹既然如此堅決,愚兄決不勉強,那我們快走吧!”
  曉嵐“走”字出口,麻姑雙足墊勁,宛如脫弩之弦,往谷外疾馳,曉嵐尾隨身後,加緊前趕。
  卯未時分,已趕出近百里遠,距臨城不過七八十裡之遙。
  曉嵐默算時刻,決誤不了午時之約,心中暗喜,忽見前面不遠,有座鎮店。
  曉嵐恐麻姑肚中飢餓,欲打了尖,再行上路,忙道:“師妹,我們到前面鎮店,打個尖再走吧!”
  說著,又將枯禪子所賜的白玉蓮花摘下,遞給麻姑。
  麻姑大頭連連擺動,笑道:“任甚麼事情,妹子都可聽師兄的話,唯獨要我開葷和使用兵刃,實在礙難從命!尚望師兄原諒。”
  曉嵐知地會錯了意,急忙解釋道:“師妹不要誤會,白玉蓮花並非給你使用的,乃是請師妹代勞,至於鎮店中的飲食,也非全是葷腥,要他們準備素食就是了!”
  麻姑聞言,方才“哦”了一聲,隨定曉嵐身後,高高興興的往鎮店中走去。
  來到村口打聽,才知這鎮店,名叫底谷,距臨城不過七八十裡。
  兩人一美一醜,一尼一俗,本來不相調和,異常刺目,但因山東地方,民風淳厚,祇看了一眼,內心感覺奇怪,卻無議論紛紛的惡習。
  師兄妹兩人,特別找了一家幽靜的小館,吩咐店夥,備辦兩碗素麵。
  店夥對這兩人,仍是滿面堆歡,喏喏連聲而去,不帶一些驚異,尤為可貴的,無論顧主大小,一體看待,並無厚薄之分。
  二人吃完了面,方欲起身上道,麻姑低聲對曉嵐道:“不是冤家不碰頭,這兩個魔頭怎麼也來到這裡?”
  曉嵐掉頭回顧,果見嶗山雙魔楚雲、楚靈弟兄,經過店面,往村口而去。
  兩魔玉雪般的臉上,仍然略現浮腫,腿股傷痕猶新,走起路來,卻不帶一些蹣跚狀態。
  曉嵐輕聲說道:“兩魔受傷這麼重,僅相隔一天多的時日,復原這麼快,足見兩魔功力實在不凡。”
  麻姑道:“他們來到這裡,又有甚麼企圖呢?”
  曉嵐搖搖頭道:“他們用意雖不知道,但魔崽子們,還能幹出好事嗎?總離不了姦盜邪淫,欺壓良善罷了!’稍停,他好似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師妹佛門離合身法,神妙莫測,你去盯著他,不過,決不容許他們發覺,沿途用玉蓮花,給我留下記號,以便有跡可尋。”
  麻姑聞言,好似搔到她的癢處,低沉沙啞的聲音,發出得意的笑聲道:“別樣妹子也許弄不來,但和敵人捉迷藏的事,不是妹子誇口,卻是別有專精,包管錯不了!”
  麻姑把話說完,立刻從座中站起,說了句:“趕快來呀!”
  曉嵐俟她走出店門,這才算清飯賬,緩步追去。
  出村口一看,見嶗山雙魔和麻姑三人,就在他略為緩慢片刻,業已杏無蹤影了,暗忖道:“好快的腳程!”
  乃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疾如閃電,往南追趕。
  約五十裡,來到郭裡集。
  由此南下就是峰縣,如往西行,約八九十裡,經棗莊,則可達臨城。
  書中交代,如從底谷往西南而行,則距臨城僅七八十裡,如今因沿著官道而下,無異多走五十多里的冤枉路,因此仍然相距甚遠。
  曉嵐沿途留意,並未發現麻姑留下暗記,不禁躊躇不前,不知究竟是往南或往西才對!
  他心中暗怪麻姑,為何這樣粗心,連記號都未留下,叫我到那裡去找呢?
  萬般無奈下,祇得向村口的人打聽,連續打聽幾人,均稱不曉。
  事實上,嶗山雙魔,身法太過奇快,宛如電光石火,一瞥而逝,村口的人,又各有事情,那能注意這許多。
  曉嵐見村民這樣答覆,大感失望,乃加緊腳程南下,約四五裡路,仍然無跡可尋,復回到郭裡集,向西而行,果見村口西北面的一株柳樹上,有五寸徑一顆蓮蓬,七粒蓮房,清晰如繪。
  曉嵐見狀甚喜,知樹上標誌,乃麻姑所留,其途向,正是往臨城方面,不過,不是官塘大道,而是略為偏北。
  於是,循著蓮蓬所指方向,往前急趕,沿途地上,或樹幹上,不斷發現麻姑所留標誌,知無差錯,乃提起全付精神,展開腳程前進。
  且喜,沿途無事發生,巳末時分,已來到臨城西郊,距三俠莊,不足三裡遠,正眺望間,驀聽麻姑嘻笑與嶗山雙魔怒吼的聲音,從右側一座灌木叢草中傳來。
  曉嵐知麻姑與嶗山雙魔,業已照面動手,急忙趕到灌木叢中,縱目眺望,見麻姑展開離合身法,化為兩條瘦小的人影,如像鬼魅般圍著嶗山雙魔,團團亂轉,口中還不停地嘻笑。
  嶗山雙魔,好似被麻姑逼迫太甚,鼻端哼哈不絕,口中怒吼不停,掌風雷動,把那些灌木叢草連根拔起,向四外飛射,已開出畝許大一片曠地。
  嘮山雙魔,祇管用盡全力,以白骨陰磷掌向麻姑襲擊,無奈麻姑有無相氣功護身,那麼陰毒的掌力,打到身上,竟是渾然無覺,不僅毫無損傷,而且反震力量甚強,如不自動把真氣卸去,非受傷害不可!
  嶗山雙魔,見敵人這樣厲害,嚇得心膽俱寒,本欲縱身遁走,但敵人追撲太急,軟、麻、笑諸穴,被敵人不斷攻擊,弄得死活皆難,那裹還能逃脫敵人手掌。
  祇聽麻姑笑罵道:“無知妖孽,你們以為我師兄不在跟前,想欺負我麼?全是做夢,識相的,趁早夾起尾巴快滾,靜等惡貫滿盈伏誅,如欲往三俠莊打歪主意,那是你們自尋死路。”
  嶗山雙魔,一任麻姑笑罵,除了連聲哼哈外,一句話也不能回答。
  曉嵐抬頭一看天色,見日升近午,怕麻姑再與他們糾纏下去,耽誤了三俠莊之行,乃將背上玉蓮摘下,大聲喝道:“無知妖孽,還不快滾,莫非等死不成?”
  聲落人到,但見白光一閃,耳聽嘮山雙魔,兩聲慘嗥,背上各被曉嵐玉蓮重重一擊,口噴鮮血往北遁走。
  麻姑急忙向前來,滿面喜容,拉著曉嵐趵手道:“嶗山雙魔真是可惡已極!如非不忍心殺人,妹子早就容他們不得,那能讓其逃脫手掌?”
  曉嵐本欲埋怨她兩句,聽地這麼說,知其中必有隱情,笑問道:“你怎麼同他們動起手呢?”
  麻姑答道:“一路上,妹子皆遵照師兄的吩咐,暗中尾隨他們,直至棗莊,均未被其發覺,後來聽他們商量,欲在三俠會上,以迷魂亂神香,多擄幾個嬌美少女,帶回嶗山取樂,並說師兄亦曾被他們迷住,不知怎麼樣,後來竟將劇毒解去,他們還說師兄和我的武功太高,如以真功夫對敵,實非敵手,以後對付我們二人,決不正面對手,一定在暗中施為,妹子聽見他們說暗中害我,心中倒無所謂,但聽說對師兄也是這樣,心中的氣,可就大了,所以才和他們打起來!”
  曉嵐聞言,知這位憨師妹,對他甚為關切,內心感動,輕聲笑說道:“憨丫頭!”
  兩人相對一笑,往三俠莊而行。

runonetime 2008-06-13 05:52 AM

第九章 群雄畢集

  時值午初,麗日接近中天。
  臨城郊外的三俠莊廣場上,八方英雄齊集,張燈結綵,熱鬧非常,總知賓,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率領著數十個知賓,周旋於賓客間,團團亂轉,忙得不亦樂乎。
  他的臉上,雖是興高采烈,笑容片刻未斂,但是,終掩蓋不住他內心的隱憂,頻頻圓睜精光灼灼的眸子,往莊外凝視,向人叢中搜索,那種焦急、期待、不安的心情,那能瞞得了明眼人。
  隨著他身後張羅的,乃是徐州三傑,徐步芳、徐步青、徐步雲三人,哥們三個,出身少林門下,硬功有極深的造詣,在這淮河南北的名頭,僅次於臨城三俠,江湖上,也算得是揚名立萬的人物。
  他們也知道,獨山湖神巫顯夫婦,兇名在外,宣鎮東,呼魯吐溫,更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無一好惹,三俠這面,人數固然不少,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抵敵得住巫顯諸人。
  聽三俠的口氣,似乎全部的希望,寄 於天門二老李琦之子李曉嵐和杭州靈隱寺靈悟禪師徒弟……蔡雪梅的身上。
  這兩人在江湖上,乃是籍籍無名的後輩,李曉嵐雖未見過,但蔡雪梅則見過好幾面,她的美麗嫻靜,根骨稟賦,固是上上之材,無奈年紀太輕,那能把這千斤重擔,放在他們的身上?
  李曉嵐身為男人,內家功力,大不了較雪梅強,但因限於練武的時日,決高不了多少,張逸叟乃是成名已久的前輩,為何亦對這一雙少年男女,寄 這麼大的期望,豈非怪事?
  哥們三人,暗中奇怪一陣,也想不出個道理,老大徐步芳,趨身上前,輕聲說道:“張老前輩,這般憂急則甚?難道說俠義道這多好手,就搪不住巫顯這批水賊嗎?”
  張逸叟輕輕地嘆了口氣,掉頭瞥了徐步芳一眼,喟然嘆道:“老弟那裡知道今天之會的重要,臨城三俠身家性命,固然系在今日勝負,兩淮億萬人今後安寧,何嘗不是決定於今天,那能不使人憂急呢?至於說俠義道人數雖多,不是愚兄講句洩氣話,連三俠在內,亦非人家敵手,何必雞蛋去和石頭碰呢?”
  徐步芳聞言,略為想了一下,覺得張逸叟的話並非誇大之詞,心中也感覺惶急,笑說道:“雖是這樣,但惶急憂慮,也沒有用呀!”
  他們在說話間,驀見一個莊丁,氣急敗壞跑到張逸叟眼前,附著張逸叟耳語幾句,張逸叟陡然色變,忙把背上靈蛇絲竿問了問,緊接著,不斷行功運氣,鬚眉皆張,全身顫動不停。
  約莫半盞茶工夫,張逸叟行功完畢,深長地喘了口氣,方才恢復原狀。
  徐步芳忙問道:“甚麼事呀?”
  張逸叟二目圓睜,徐步芳看出他眼中射出的精光,足有四五寸遠,心中亦暗暗欽佩,此老功力果然不凡。
  張逸叟睜著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掃了三人一眼,嘿嘿說道:“愚兄恐怕等不了上台,就要畢命了!”
  徐州三傑聞言,大吃一驚,齊聲問道:“甚 事值得老前輩這樣緊張?”
  張逸叟道:“適纔莊丁稟報,五台三尊中的赤霞尊者,前來求見,現在迎賓亭等候。”
  徐州三傑聞言,亦是滿面驚懼,同聲道:“這個魔頭來此,多半沒什麼好事,怎麼辦呢?”
  張逸叟道:“別無他法,祇有豁出老命不要,與他拚了!”
  說時,張逸叟率先前行,徐州三傑緊隨身後,越過莊前廣場,來到柳林入口的迎賓亭前!
  四人縱目一看,見迎賓亭四周,圍著一大堆人,全是三俠的賓客。
  這些人面上,全帶著悻悻之色,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七嘴八舌,紛紛議論,所說的話,全是在說赤霞尊者太過驕橫,如不給予顏色,心實不甘。
  這些人,口內儘管說得兇,但卻無一人出手。
  張逸叟抱拳拱手,敞聲笑說道:“諸位好友,請暫且讓過一邊,由我這總知賓,親身迎接貴客。”
  圍觀的人,聽張逸叟發話,知這位老前輩,內外家功力,已臻化境,由他親身出迎,多半能給赤霞尊者,吃點苦頭,轟雷似的發出一片歡呼,跟著人頭擁擠,退離迎賓亭約三丈遠,靜觀雙方動作。
  眾人一讓,張逸叟和徐州三傑,這才看出赤霞尊者,天神也似的,挺腰佇立迎賓亭前,銅鈴大眼,凝視天空,現出輕蔑之色,一根兒臂粗,七尺長的鐵禪杖,顫巍巍插入亭前石鼓中央,入石約尺多深。
  赤霞尊者見眾人讓開,以為來了能手,縱目向張逸叟四人,瞥了一眼,發現是張逸叟和徐州三傑四人時,立刻恢復那種不可一世的狂態。
  張逸叟見赤霞尊者恁般無禮,心中不快,但是,他身為總知賓,不能有失江湖禮節。
  再說,臨城三俠,對他的為人武功,信賴得過,方能付 這樣千斤重任,如因一朝之憤,替主人樹下強敵,豈不是愧對良友!
  他強壓滿腔怒火,步入亭中,朝赤霞尊者,含笑拱手道:“不知尊者佛駕光臨,未能遠迎,尚祈原諒!”
  赤霞尊者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旋即扠腰凝視天空,鼻中冷哼一聲道:“這般看不起朋友,還配稱俠義嗎?”
  張逸叟聞言,這才知道,因迎接來遲,致令生氣,存心找麻煩來的。
  急忙陪笑說道:“迎接來遲,張某甘願受責,尚望尊者原諒,不要責怪三俠怠慢嘉賓,張某就感激不盡了!”
  赤霞尊者,連理也不理,厲聲說道:“你們既然目空一切,看不起我這個野頭陀,如今沒別的可說,能把這支禪杖從石鼓中拔出來,我掉頭就走,否則,一定要蕭氏兄弟親自來此,當眾叩頭陪禮,任由我責罰,方能作罷!”
  赤霞尊者,說話時的態度,越發驕橫,根本未把這多人看在眼裡。
  張逸叟知道今日之局,非憑口舌能夠奏效,表面毫不動怒,抱拳打拱,連陪不是,暗地裡卻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哈哈大笑道:“既是尊者賜教,張某受人之 ,說不得,祇有獻醜了!”
  張逸叟把話說完,驀地,將背上靈蛇絲竿拔出,倏然一抖,竿上灰白色靈蛇絲,立即搭在杖身上,繞了兩匝,運足全力,一振釣竿,祇聽沙沙連聲,那支深入石鼓尺多深的鐵禪杖,應手而起,向赤霞尊者飛去,赤霞尊者隨手接過,面上微微一驚,縱目向石鼓一看,見那支石鼓,並未移動分毫,而石鼓中央的杖痕,亦無一些破損之跡,暗贊張逸叟內家功力,果非等閒。
  張逸叟以內家深厚功力,運於靈蛇絲竿上,拔出赤霞尊者沉重禪杖後,拱手笑道:“在下獻醜了!”
  張逸叟話剛講完,赤霞尊者卻惱羞成怒,厲聲暍道:“老狗接招!”
  赤霞尊者真個心黑手辣,語聲甫落,掌中禪杖,已夾著凌厲的勁風,朝張逸叟當頭磕了下去。
  赤霞尊者出手太快,張逸叟又未想到他這樣無賴,因此,杖臨頭頂,意欲閃身躲避,都來不及了!
  眼看張逸叟,行將被赤霞尊者,擊斃杖下之際,祇見人影連閃,清叱與叭吧的耳聒聲,吵成一片。
  赤霞尊者,厲吼一聲,倒拖禪杖,縱身暴退丈五六尺遠。
  張逸叟匆匆一瞥,見赤霞尊者右面臉上,紅腫約寸許高下,圓睜雙目,射出兇光,似是憤怒已極!
  祇見曉嵐手執一朵三尺長的玉蓮花,含笑向著張逸叟行禮,說道:“姪兒兄妹應援來遲,使叔父受驚,真是罪該萬死!”
  張逸叟見曉嵐,好似飛將軍而降,祇一照面,就把那麼厲害的魔頭挫敗,內心中那份高興,就不用提了。
  把手一擺,敞聲說道:“賢姪來得正好,老夫諸多依仗!”
  張逸叟說時,瞥了曉嵐身後的赤霞尊者一眼,見赤霞尊者,正被兩條矮瘦烏黑的人影追撲,拖著百多斤的禪杖,在五丈方圓內,團團亂轉,鼻孔中哼哈連響,神態頗為狼狽。
  張逸叟的內心固是恨極敵人,希望多給他吃點苦頭,發洩滿腔悶氣,但是,回頭一想,自己身為總知賓,對賓客間之爭執有勸阻責任,否則,就顯出有厚薄、親疏之別,那能對江湖道義交代得過去?
  急忙對曉嵐道:“那兩條瘦矮黑影,是否是賢姪師妹?”
  曉嵐躬身答道:“正是!”
  張逸叟道:“趕快請她們住手。”
  曉嵐聽張逸叟語氣,竟誤會麻姑是兩個人,暗贊佛門離合身法,端的神妙不可思議,難怪枯禪子老前輩,拿得那樣穩,說她江湖上盡可去得了!
  曉嵐忙喝道:“主人有命,賓客間發生爭執,應看主人面上,化干戈為玉帛,錯開此時此地,再行一較長短,與主人無關,師妹還不趕快停手!”
  麻姑聞曉嵐之言,笑聲:“好!”
  但見烏黑人影一閃,麻姑已站在曉嵐身前垂手微笑。
  赤霞尊者此時好似鬥敗公雞般,呆呆站立發楞!
  場中眾人,見麻姑現身時,兩條人影合而為一,乃是個大頭麻面,黑膚癩痢的小尼姑,形態醜惡已極,與曉嵐站在一起,全不相稱,一美一醜,各到極處,二人神態,偏偏又是那樣親熱,使人既驚且怪。
  張逸叟不愧是老江湖,對江湖過節,毫不放鬆,顧不了內心的驚異,搶步上前,拱手笑道:“尊者不要誤會,請快隨張某進莊款待。”
  書中交代,赤霞尊者被曉嵐在桃村遣走後,怒氣匆匆,找雪山老魅算賬,誰知雪山老魅事先遁走,赤霞尊者越發認定曉嵐的話不差,提著禪杖,找遍淮河兩岸,仍未發現蹤跡,本欲追到大雪山去,途中聽人說起三俠莊的較技大會,得悉三俠對頭乃好友宣鎮東翁婿,乃趕至湖神莊,與宣鎮東會晤,盤桓兩日,單獨提前趕來找碴,正耀武揚威的時候,不想曉嵐和麻姑兄妹趕來,一下碰到釘子上。
  赤霞尊者,見張逸叟以禮邀請,他雖是驕橫自恃,但是,到底成名多年,對江湖上過節那能不曉?
  忙合十當胸,點頭笑道:“我與主人並無過節,小狗男女,萬萬容他們不得,少時假主人盛會,找他們償清這筆賬。”
  說完,提著禪杖,揚長而去!
  曉嵐師兄妹,何等聰明,聽出張逸叟語氣,恐赤霞尊者無賴,遷怒主人,因此赤霞尊者剛一動身……。
  曉嵐和麻姑兩人,同聲說道:“隨便何時,愚師兄妹都可奉陪,祇不遷怒主人,做出欺善怕惡的卑劣行為,我們就感盛情了!”
  曉嵐和麻姑說話時,聲音特別響亮,赤霞尊者固是清清楚楚,聽入耳朵不禁大怒,厲聲答道:“五台三尊,幾曾那樣無賴,尊者和你們沒有完!”
  曉嵐、麻姑兩人,見已將其扣緊,他再怎樣無賴,也不會把吐出的吐沫收回去,乃寬心大放,敞聲大笑。
  徐州三傑,親眼目睹曉嵐師兄妹武功,莫測高深,五台三尊那樣兇魔,被其輕描淡寫趕走,由衷地佩服,急忙趕上前去,含笑拱手為禮,各報姓名。
  場中眾賓客,見曉嵐、麻姑年紀輕輕,武功這麼高,全想和他們親近訂交,紛紛圍了上來,寒暄問候,亂成一片!
  忽聽蹄聲得得,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翻蹄亮掌,絕塵而來!
  馬上端坐一個三十多歲,英姿勃勃的壯士,到了迎賓亭外丈許遠,倏將馬韁一勒,那匹黑色寶駒,登時口發長嘶,前腳離地,人立而起,兩只後蹄,則緊釘地上,動也不動,端的人是英雄,馬是龍駒。
  眾人聞聲後顧,看出來人是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但見他滿面惶急,縱落馬鞍後,匆匆向眾人行了羅圈揖,口中輕說一聲:“有勞了!”
  立刻趕到張逸叟跟前,拜了一拜道:“稟報張伯父!巫顯已率領三只水裡快,進入微山湖水域了,請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趕快到碼頭迎接吧!”
  蕭絕塵在稟報的時候,本來是面帶憂色,但掉頭見李曉嵐和麻姑兩人,站在右側人叢時,面上陰霾,忽然退盡,歡容滿面道:“老弟幾時回來的?可把愚兄急死了!”
  曉嵐笑答道:“小弟剛偕師妹回來不多一會,讓塵兄如此耽心,深覺過意不去。”
  說著,又命師妹麻姑,與眾人一一引見。
  眾人聽說這醜尼姑,乃是他的師妹,非但不覺她醜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潑,熱忱可親,齊向她寒暄問候。
  麻姑自幼形單影隻,居優曇谷多年,有時縱然出外結緣,與人接觸,大都受到冷眼厭惡,幾曾得到這多人的溫暖,喜得心花怒放,張開闊口,露出編貝銀牙,大頭晃個不停,高興得連話也答不上來。
  眾人見麻姑這樣神態,全都忍俊不住!
  張逸叟回顧蕭絕塵道:“我和曉嵐師兄妹及徐氏昆仲,去到碼頭迎接,你趕快通知你爹他們,要他哥們趕快到迎賓亭等候,以免失卻江湖禮節!”
  蕭絕塵向張逸叟施了一禮,答聲:“是!”
  立刻往莊中而去。
  張逸叟復向眾賓客施了一禮,敞聲說道:“如今敵人即將到來,在下身負主人重 ,不能不前往迎接,諸位請各回到東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說完,一躬到地,立刻率領徐氏三傑和李曉嵐麻姑師兄妹,往湖濱碼頭而去!
  一行六人,剛抵碼頭不久,祇見三只水裡快,已衝風破浪,疾駛而來。
  三只水裡快,離岸尚有旬丈左右,一字排開,拋錨停泊,再不前進了。
  曉嵐凝神向三只船上打量,見每只船,除了兩個精壯水手外,各站著三個人。
  左首船上,站著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徐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著獨山湖神巫顯,萬妙仙姑宣銀娃,豹子頭巫勤父子。
  當中船上,立著兩僧一俗,這僧俗三人,曉嵐全都認識,就是遼東獨腳強盜宣鎮東,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曉嵐把船上諸人,一一指點給麻姑,命麻姑對敵時,多加小心。
  麻姑輕聲笑說道:“師兄請放心,妹子招術雖不如你,但決敗不了!”
  曉嵐知她的話,乃是實情,點頭笑笑。
  曉嵐和麻姑兩人,因為是後輩,不便與張逸叟、徐氏三傑,並肩而行,故落在最後,被眾人聞聲後顧,看出來人是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但見他滿面惶急,縱落馬鞍後,匆匆向眾人行了羅圈揖,口中輕說一聲:“有勞了!”
  立刻趕到張逸叟跟前,拜了一拜道:“稟報張伯父!巫顯已率領三只水裡快,進入微山湖水域了,請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趕快到碼頭迎接吧!”
  蕭絕塵在稟報的時候,本來是面帶憂色,但掉頭見李曉嵐和麻姑兩人,站在右側人叢時,面上陰霾,忽然退盡,歡容滿面道:“老弟幾時回來的?可把愚兄急死了!”
  曉嵐笑答道:“小弟剛偕師妹回來不多一會,讓塵兄如此耽心,深覺過意不去。”
  說著,又命師妹麻姑,與眾人一一引見。
  眾人聽說這醜尼姑,乃是他的師妹,非但不覺她醜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潑,熱忱可親,齊向她寒暄問候。
  麻姑自幼形單影隻,居優曇谷多年,有時縱然出外結緣,與人接觸,大都受到冷眼厭惡,幾曾得到這多人的溫暖,喜得心花怒放,張開闊口,露出編貝銀牙,大頭晃個不停,高興得連話也答不上來。
  眾人見麻姑這樣神態,全都忍俊不住!
  張逸叟回顧蕭絕塵道:“我和曉嵐師兄妹及徐氏昆仲,去到碼頭迎接,你趕快通知你爹他們,要他哥們趕快到迎賓亭等候,以免失卻江湖禮節!”
  蕭絕塵向張逸叟施了一禮,答聲:“是!”
  立刻往莊中而去。
  張逸叟復向眾賓客施了一禮,敞聲說道:“如今敵人即將到來,在下身負主人重 ,不能不前往迎接,諸位請各回到東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說完,一躬到地,立刻率領徐氏三傑和李曉嵐麻姑師兄妹,往湖濱碼頭而去!
  一行六人,剛抵碼頭不久,祇見三只水裡快,已衝風破浪,疾駛而來。
  三只水裡快,離岸尚有旬丈左右,一字排開,拋錨停泊,再不前進了。
  曉嵐凝神向三只船上打量,見每只船,除了兩個精壯水手外,各站著三個人。
  左首船上,站著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徐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著獨山湖神巫顯,萬妙仙姑宣銀娃,豹子頭巫勤父子。
  當中船上,立著兩僧一俗,這僧俗三人,曉嵐全都認識,就是遼東獨腳強盜宣鎮東,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曉嵐把船上諸人,一一指點給麻姑,命麻姑對敵時,多加小心。
  麻姑輕聲笑說道:“師兄請放心,妹子招術雖不如你,但決敗不了!”
  曉嵐知她的話,乃是實情,點頭笑笑。
  曉嵐和麻姑兩人,因為是後輩,不便與張逸叟、徐氏三傑,並肩而行,故落在最後,被徐氏老大老二的長大癡肥身軀擋住,如不仔細諦視很難發現,巫顯等人,做夢也未想到,有對頭克星在內,是以神態驕橫,根本未將張逸叟等人看在眼裡!
  三只船停泊水面後,為首諸人,祇淡淡地朝岸上瞥了一眼,互相指點煙波,談笑自若。
  祇見左首船上的陰司秀才韓當,忽從立處,越過章塗二人,扠腰站在船頭,朝岸上陰惻惻地一笑,說道:“那位朋友是三俠派來迎候的,請上前答話!”
  張逸叟呵呵大笑道:“韓朋友,你忒也不長眼了,咱們每年都得碰頭一次,難道連我這個老總知賓都忘了嗎?”
  陰司秀才韓當,實在是明知故問,因這次是抱著必勝信念而來,所以,要擺出一點臭架子。
  此時聽得張逸叟出言相諷,忙答道:“張朋友,不要挑眼,因今年與以往不同,乃是由老寨主親自出頭,並還請得有幾位前輩在內,我以為三俠早已知曉,另外派輩份相當的能手前來迎接,想不到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
  張逸叟聽出陰司秀才韓當,語氣中顯帶看不起他的意味,不由心中有氣,嘿嘿冷笑道:“三俠莊中,高人盡有,但迎接尊駕主僕,尚不敢勞動他們,祇有命在下充數了!”
  陰司秀才韓當,聽張逸叟的話,尖酸刻薄,極盡奚落之能事,不禁惱怒萬分,陰惻惻罵道 “老狗可惡,呵……呵……呵……”
  陰司秀才韓當雙手捧面,再也無法開口罵人了。
  又聽麻姑的口音說道:“你這種口中不乾淨,慣會玩心機的傢伙,如不給你吃點苦頭,忒也說不過去了!”
  右首船上的豹子頭巫勤,見陰司秀才這般情景,知他出口傷人,已吃對方的虧,正驚訝凝望間,又聽麻姑這麼說,急忙朝碼頭上凝神注視,發覺說話的人,是個大頭麻面,形態醜陋的小尼姑時,不禁啞然失笑,暗怪韓當自不小心,中了人家暗算“活該”。
  當中船上的赤霞尊者,看出麻姑也在岸上,心裡一震,雖然不好說出適纔丟臉的事,但亦不能放任不管,如當著自己面前,任韓當丟人,情面上非亦甚難堪,急忙止住韓當道:“還不快把拜帖取出,盡和他們糾纏幹甚麼?”
  原來,赤霞尊者在三俠莊找碴未成,反遭到折辱,覺得無臉在三俠莊呆下去,急忙展開輕功,朝湖神莊趕去,到了獨山湖水域,恰和巫顯等相會,於是縱身上船,隨同來此。
  陰司秀才韓當,聽赤霞尊者的話,那敢違抗,急忙將懷中大紅拜帖取出,高高擎在手中,命水手啟碇划船。
  水裡快離岸五尺遠,韓當雙足一蹬,縱上碼頭,先吐了口鮮血,然後向張逸叟拱手見禮道:“張兄!久違了,這是敝上的拜莊全帖,請張兄過目!”
  陰司秀才韓當說話時,兇焰盡欽,滿面諂媚之色。
  張逸叟心裡鄙薄韓當為人,表面裝出笑臉,虛與周旋,略為謙遜幾句,把拜帖接過,揣入懷中,說道:“請上覆貴寨主,老朽連同徐州三傑,李曉嵐、麻姑師兄妹,代三俠恭迎巫寨主,及所約好友!”
  陰司秀才韓當,心中最畏懼的,就是李曉嵐與醜尼姑兩人,聽張逸叟說出曉嵐亦是迎侯人之一,不由心中一驚!
  急忙縱目向張逸叟身後打量,可不是嗎?李曉嵐正站在徐步青癡肥身體的後面,含笑而立,並與醜尼姑,喋喋不休,兩人親熱異常。
  陰司秀才韓當見了曉嵐,好似老鼠見貓一樣,連大氣也不敢出,匆匆和張逸叟拱手告別,縱回船上。
  水手把船撐到右首船前,陰司秀才韓當,把張逸叟的話回稟一遍,祇見巫勤把手一揮,三只水裡快,立刻啟碇開船,向碼頭駛了過來。
  一行九人,以獨山湖神巫顯為首,步上碼頭,與張逸叟略為寒暄幾句,立由張逸叟等,趨前領路,朝三俠莊邁進。
  霎時抵達莊外的迎賓亭前,但見臨城三俠蕭隱、蕭靖、蕭清率領著十餘位賓客,迎向前來。
  蕭隱率領的十餘位賓客中,最使人注目的,就是一雙少年男女……蔡雪梅和王奇新兩人。
  蔡雪梅瓠犀微露,笑容滿面,隨眾前迎,那種莊重嫻淑的神態,令人衷心敬愛,不敢有絲毫冒瀆。
  王奇新幾次想擠上前去,與她並肩站立,但都被她輕輕閃開,王奇新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當她的目光,發現李曉嵐來時,妙目中閃出異樣的光彩,含情脈脈地嫣然一笑,登時桃花玉面上,籠罩一層紅暈,趕快低下頭去,伸出纖纖柔荑,撥弄佩懸寶劍。
  李曉嵐見她這樣嬌羞,越發感覺她天香國色,儀態萬方,心中喜極!愛極!暗暗說道:“梅妹妹,我們已經是夫婦呀!為何還這樣害臊?’王奇新和麻姑,最關心雪梅、曉嵐二人,此時見他們這種情景,麻姑的心裡,好生奇怪,暗說道:“師兄為何對她這樣關心呢?莫非他們原來就認識嗎?師兄既然喜歡她,我亦要喜歡她才對呀!”
  王奇新的心裡,卻和麻姑大不相同,他嫉妒,他惱恨,他心中正在盤算主意,如何才能把雪梅從情敵手中奪回來,萬一不能如願,他將採取何種手段去破壞他們,總要使他們難遂心願,方能罷手!
  但是,他是一個城府甚深,機智詭詐的人,他的喜怒哀樂完全蘊藏在心靈深處,輕易不使它露出來。
  他的內心,儘管對曉嵐恨極!表面上,仍是言笑如常,並且故意跑上前去和曉嵐親近。
  曉嵐向蕭氏三俠行了一禮,覆命麻姑和三俠叩頭。
  三俠見曉嵐回來,沉重的心情,登時放下,又聽說麻姑是他的師妹,知道物以類聚,曉嵐武功那麼高,其師妹那能錯得了?
  於是滿面喜容,望著曉嵐麻姑師兄妹道 “兩位賢姪免禮,趕快去和靈悟禪師高足蔡雪梅姑娘,以及天竺老人弟子王奇新親近吧!”
  曉嵐知三俠事忙,接口答道:“叔叔儘管自便。”
  說著,麻姑走到蔡雪梅跟前,曉嵐並為雙方引見。
  麻姑見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姐姐,竟因為師兄的引見,和她異常親熱,不由內心感激,姐姐,姐姐,叫個不停。
  曉嵐笑對雪梅道:“想不到妹妹竟比我先到,真令人高興極了!”
  雪梅聽曉嵐,當著那多人面前,這般稱呼,雖是內心甚喜,但終覺得難以為情,低著粉頸,不敢仰視。
  麻姑見她害臊,拉著她的手,搖晃幾下道:“姐姐怎麼這樣呢?師兄年紀比我們大,當然要叫妹妹呀!如叫你別的,聽起來不是顯得太生疏嗎?”
  雪梅拿這個天真無邪的憨妹妹毫無辦法,祇得勉強抬頭,衝著她一笑。
  王奇新看出情勢轉變太快,自己決無萬一希望,心中再不存希冀之想,決定採取破壞手段,裝著滿面堆歡,與曉嵐親熱異常。
  曉嵐雖是聰明絕頂,到底入世太淺,那裡知道人世間鬼蜮伎倆,見王奇新和他親熱,心中甚喜,認為王奇新這人還算不錯,存下結交的念頭。
  他們正在互相親熱懇談之際,驀聞身後有輕“噫”的聲音傳來。
  曉嵐聞聲回顧,見巫顯等九個敵人,由蕭氏三俠、張逸叟、徐氏三傑陪同,緩步往迎賓亭內走去,那聲輕“噫”乃巫顯所發。
  曉嵐見巫顯等人,從他們身前經過時,齊睜眼對他們四人注視,蕭氏三俠和張逸叟等人,因不知曉嵐他們在照過面,齊露驚異之色!
  雪梅王奇新二人,見巫顯一行,老用敵視目光,向他們注視,內心感到莫名其妙。
  蕭氏三俠、張逸叟、徐州三傑,領著巫顯等九人,走上西首木台,略為周旋幾句,三俠和張逸叟立刻告罪而退,回到東首臺上落坐,僅留下徐州三傑,在西臺上作陪。
  西臺上擺有三桌酒席,面向小台,成一字形排開,巫顯夫妻父子三人,坐右面席上,由徐州三俠老二徐步青作陪。
  宣鎮東、呼魯吐溫、赤霞尊者,坐當中一席,由徐步芳作陪。
  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塗亮,坐左首一席,由徐步雲作陪。
  因西臺與東台的大小,完全一樣,因此和東台那種筵開百席,群英畢集的盛況相較,有如天淵之別。
  東台正中,設有三席。
  正中席上,坐著蕭氏三俠,及另外四個銀須白髮的老人和李曉嵐王奇新等,共是九位。
  右面席上,則坐著三個滿頭白髮,手執枴杖的老太婆,三個少婦,及蔡雪梅、麻姑二人,共是八位。
  左面席上,坐定三僧兩道,一丐、一俗,加上張逸叟亦是八位。
  除了這正中三桌外,其餘約七八十席,全坐滿了人,僧道俗家,男女老少,高矮肥瘦,應有盡有。
  這些人都是俠義道中朋友,絕大多數是來與三俠祝壽的,僅有極少數幾位,才是為了助拳而來。
  總知賓,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見東西兩臺上的賓客,全落了坐,這才緩緩從桌上站起,走至台口,向東西兩台,含笑作了一個羅圈揖道:“各位高朋好友,在下張逸叟,蒙莊主蕭氏昆仲看得起,委以總知賓的重任,感覺既高興又惶恐,因各方賓客甚多,在下能力有限,如有照顧不到,禮貌不周,簡慢的地方,還望各位朋友海涵!”
  張逸叟把話說完,雙掌擊了三下,敞聲說道:“開筵!”
  不多時,祇見數百名莊丁,一律看短衣勁裝,在蕭絕塵的指揮下,往來如織,有條不紊,眨眼間,已將東西兩臺上,近百桌酒席擺上,斟滿了酒退下。
  大俠蕭隱,執杯在手,站起身來,向東西兩台,含笑說道:“每年今日,逢到愚兄弟的賤辰,都蒙各方好朋友,遠道前來,心實不安,這份重情,愚兄弟至死難忘,今年更蒙宣鎮東宣老寨主,獨山湖神巫寨主,五台山赤霞尊者,西藏呼魯吐溫大和尚光臨,更令三俠莊蓬蓽生輝,如今愚兄弟以萬分的至誠,奉敬水酒三杯,聊表謝意。”
  大俠蕭隱說完,立刻先幹三杯。
  霎時歡聲雷動,猜拳行令喜氣揚溢,那裡看得出一點行將掀起血雨腥風的跡相?
  酒過三巡,大俠蕭隱,再此將身站起,虎目中射出灼灼精光,朝四周瞥了一眼,笑說道:“諸位請一面用酒,一面請聽,愚兄弟因蓬島大俠蔡萍生,被強盜洗莊致死,忝屬鄰居之誼乃駕舟前往探看,不料到了那裡,強盜已經逃走,無法追蹤,只得悵然而返,過不幾日,因世姪李曉嵐被鬼漩卷走,乃偕同張兄前往尋找,誰知與巫少寨主發生誤會,認為愚兄弟有意尋隙,因此每年今日,巫少寨主必來此間理論,屈指算來,已五次了,今年更得巫老寨主知會,由他親自出頭,將此事作個徹底了斷,以免年年料纏,彼此不便,愚兄弟感覺巫老寨主此意甚善,因此欣然答應下來,待會席散了之後,當著諸位英雄面前,再將道理說出,以資評定是非曲直,如能得巫老寨主曲諒,那是愚兄弟求之不得的事,從此化戾氣為祥和,否則,祇有訴諸武功決勝負一途了!”
  大俠蕭隱講完坐下,驀聽豹子頭巫勤粗獷的聲音喝道:“如今我們已酒足飯飽,更用不著多費脣舌,反正是那麼回事,雙方就在前面臺上,以武功決勝負吧!”
  三俠蕭清見巫勤如此兇橫,不禁心中有氣,喝道:“我們就這麼辦!”
  此語一出,東西兩臺上的人,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runonetime 2008-06-13 05:53 AM

第十章 禍首伏誅

  且說,東西兩臺上的人,聽完蕭清與豹子頭巫勤的話,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獨山湖神巫顯,忙從座中站起,緩步走至台口,抱拳行禮道:“老夫今日偕同好友來此,原想息事寧人,了卻雙方數年恩怨,但聽到雙方對答之言,顯然結怨太深,無半點週轉餘地,深感遺憾,如今別無可說,祇有以武功分高下了,不過,老夫總希望動手之時,不僅遵守單打獨鬥規矩,更該本著以武會友的胸懷,點到為止,以全江湖道義。”
  獨山湖神巫顯,把話講完,大俠蕭隱,連忙上前答道:“巫老寨主所言極是,蕭某也有同感,請巫寨主派人出場吧!”
  獨山湖神巫顯,點頭微笑,回到座上。
  豹子頭巫勤,早已顯得忍耐不住,倏從座中站起,粗聲獷氣,對獨山湖神巫顯道:“臨城三俠可惡,將蓬島大俠蔡萍生毀莊喪命的這筆帳,硬算在我們頭上,越界窺探,欺人太甚,待孩兒前往會他。”
  獨山湖神巫顯,見他出言無狀,有失風度,眉頭一皺,方欲呵責幾句,旁邊萬妙仙姑宣銀娃,因祇有這個寶貝兒子,向來驕縱成性,急忙搶著說道:“事情已到這種地步,你又怎能怪他!”
  巫顯素來耳軟懼內,聽悍妻這麼說,也就不再言語。
  豹子頭巫勤,把背上鴛鴦劍和腰間黃蜂刺鐵筒問了問,這才縱落西臺,朝對面小木台趕去。
  當豹子頭巫勤向乃父講話時,東台眾人,已聽得清清楚楚,大俠蕭隱,把乃姪寶馬龍駒蕭絕塵,召至跟前,輕聲說道:“巫勤母子和陰司秀才韓當,乃禍中魁首,今日萬不能容,少時姪兒出場,最好先發制人,不容他取出腰中黃蜂刺筒,即施展本門少清伏魔劍絕招,‘三花聚頂’、‘五氣朝陽’把他擊斃劍下。”
  寶馬龍駒蕭絕塵,聞蕭隱之言,連連點頭,方欲移步出場,曉嵐忙招手道:“塵哥過來,小弟還有幾句話說。”
  蕭絕塵含笑走到曉嵐跟前,曉嵐將佩腰的白虹劍給他,同時附著他的耳朵,如此這般,講了一遍。
  祇見蕭絕塵,滿面笑容,將頭連點,低聲說道:“謝謝嵐弟!”
  座中諸人,全是久歷江湖的前輩,見二人這樣情形,雖未聽出曉嵐講話內容,但已多少猜出幾分,面上齊露欣喜之色。
  蕭絕塵把自己寶劍,連鞘摘下,放在曉嵐面前,將曉嵐白虹劍佩好,剛趕上豹子頭巫勤叫陣。
  蕭絕塵緩步走至台口,先向東西兩台,拱手行禮,然後縱身下台,施展峨嵋少清踏虛而行輕功,祇兩三個起落,業已縱上比武台,站在西首。
  書中交代,蕭絕塵雖是三俠蕭清之子,但他天賦特佳,家學淵博,是以在三俠眾多子弟中,唯有他一人,功力最高,人又聰明機智,無意間,成了撐持三俠門戶的人,三俠對他,亦矚望甚殷,處處委之重任,增長其閱歷。
  豹子頭巫勤,見是蕭絕塵到來,知他武功造詣,與自己不差上下,曾經幾度對手,皆是無分軒輊,笑道:“老朋友又碰頭了!”
  蕭絕塵含笑點頭道:“幸會!幸會!”
  巫勤道:“請發招吧!”
  說著,忽將背上鴛鴦劍出鞘,分持雙手,眼射兇光,足下鴛鴦錯步,亮開鴛鴦劍,獨門招式……“雙扉半掩”佇立以待。
  寶馬龍駒蕭絕塵,亦將白虹劍拔出,左手領著伏魔劍訣,掌中劍平端胸際,足下丁字步站定,身軀微往左側,“如封似閉”擺開玄門正宗伏魔劍的門戶,含笑說道:“主人讓客三千里,少寨主請進招!’豹子頭見蕭絕塵掌中白虹劍,銀光耀眼,寒氣侵肌,尖上芒尾,約五寸長短,明滅閃變,伸縮不停,與往昔所用寶劍迥異,不禁暗自心驚,臉上也呈現出驚訝之色!
  心中暗忖道:“看眼前情景,今日之局,多半兇多吉少。”
  聽蕭絕塵說,要他進招,亦存著先發制人的心理,口中剛答一個“好”字,掌中鴛鴦雙劍一振,抖出億萬點寒星,展開宣鎮東所傳獨門絕招,“蜂蝶飛花”向蕭絕塵迎面襲來!
  蕭絕塵輕說一聲:“來得好!”
  口發一聲輕嘯,掌中劍連連振動,雙足墊勁,縱身空中約丈五六高下,讓過巫勤鴛鴦雙劍之襲擊。
  緊接著,展開峨嵋少清伏魔劍絕招,五朵徑尺大的銀花,挾著凌厲無儔的金鐵破風之聲,朝巫勤當頭罩下。
  巫勤見蕭絕塵,不僅對自己“蜂蝶飛花”絕招,輕輕躲過,同時更施展“五氣朝陽”絕招,轉勢而攻,深知峨嵋“五氣朝陽”絕招,威力強大,方圓丈許,都在其籠罩之下,如不見機遁走,輕者受傷,重者喪命,那敢怠慢,一面揮劍,以“犀牛望月”招術格架,同時縱身後退。
  饒是巫勤應變機智,那能抵擋得住“五氣朝陽”絕招之襲擊,銀虹閃處,祇聽“嗆啷”之聲和巫勤慘嗥之聲,巫勤一條右臂,已被白虹劍齊肩斬斷,方欲負傷縱逃……。
  但見銀花點點,飄飄飛降,巫勤左手寶劍一舉,剛與銀花相接,足未縱起時,忽然銀光暴漲,白虹匝地,又勁又急,朝巫勤下盤卷到!
  巫勤連念頭均來不及轉,立被蕭絕塵白虹劍,齊股削斷,跌倒臺上。
  蕭絕塵已知仇恨太深,索性將其誅戮再說,於是,乘巫勤跌倒臺上,“雨打殘花遍地紅”的絕招,接近尾聲之際,掌中劍一緊,“玉龍舒卷”銀白劍光略為一絞,立將巫勤,絞為碎片。
  東台群雄,見蕭絕塵身手不凡,僅僅對拆兩招,立將豹子頭巫勤,那樣兇橫的人誅戮,不禁發出轟雷似的喝采之聲。
  蕭絕塵還劍入鞘,走至台口,朝東西兩台,拱手為禮,方欲交代幾句,再行退下。
  驀聽西臺上,萬妙仙姑宣銀娃,狼嗥似的聲音,喝道:“小狗慢走,老娘和你拼了!”
  說時,祇見宣銀娃臉上,罩著一層嚴霜,雙目兇光遠射,頭上花白頭髮,根根倒豎,雙足墊勁,縱落廣場,展開“之”字形蛇形遁法,但見人影連閃,倏忽間,已飄身縱落比武臺上。
  掌中鴛鴦劍一舉,亮開招式,暴喝道:“小狗心黑手辣,快償命來!”
  東台群雄,見萬妙仙姑宣銀娃,出場時所用身法,輕快奇詭,令人莫測高深,齊都心中暗贊,想不到宣銀娃花甲以上的人,身手還能這般矯健,全為蕭絕塵耽心。
  蕭絕塵知宣銀娃武功了得,提起全副精神戒備,任宣銀娃如何喝罵,只是氣定神閒,毫不理睬。
  西臺上宣鎮東和巫顯翁婿,一是父女關心,一是夫妻情重,見宣銀娃那種情急,與蕭絕塵氣定神閒對比,覺得宣銀娃雖然功力較深,但犯了心躁氣浮大忌,縱然武功絕頂,威力也要大打折扣,何況對方乃玄門正宗之士,深得以靜製動的神髓,掌中又是柄吹毛過刃的神物利器,佔了不少便宜,焉能不令他們焦急萬分呢?
  這翁婿兩人,正在憂急難決之際,忽聽西臺上,有個陰沉的少年口音說道:“絕塵兄且慢,你已戰勝一場了,還不退下休息,盡呆在那兒幹什麼?這個潑婦,留給小弟試手吧!”
  語音甫落,但見廣場上,一條藍色人影,好似旋風落葉般,略為晃動兩下,立刻飄身上台,往蕭絕塵面前一站,隨手拔下身邊二尺長的玉笛,亮開天竺神笛門戶,“童子拜觀音”,捧笛而立。
  兩台眾人,除極少幾位,知道藍衣少年使用身法,乃旁門中魅影迷蹤身法外,其餘諸人,祇感覺少年身法,詭異莫測,奇快絕倫,互相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蕭絕塵見王奇新出場,知他是天竺老怪樊坤嫡傳弟子,武功較自己高明得多,略為點頭招呼,輕說聲:“偏勞了!”
  立刻縱身回到西臺上。
  王奇新想在人前逞能,以博取心上人的歡心,不僅暗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更將笛中暗藏的百零八根餵毒玄陰針及獨門迷魂香霧準備妥當,企圖雙管齊下,把宣銀娃一下置於死地。
  所以,蕭絕塵剛一離開,陰沉沉衝著宣銀娃道:“在下不才,久慕遼東大盜,宣氏鴛鴦雙劍和黃蜂刺兩般絕學,特來領教,請押寨夫人進招吧!”
  宣銀娃聞言,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小狗何人?竟敢惡口傷人!”
  王奇新冷冷答道:“在下天竺王奇新。”
  宣銀娃聽到王奇新三字,覺得名字甚生,從未聽人說過,心中愈怒,掌中鴛鴦劍一緊,左手“撥草尋蛇”,右手“白蛇吐信”,雙手劍同時發出,一挑一點,搶攻王奇新的章門、期門二穴。
  王奇新發出哈哈冷笑,展開魅影迷蹤身法,從宣銀娃的頭上縱落身後。
  同時他在縱身之時,已將玉笛中之迷魂香霧機簧一按,笛中迷魂香霧,立刻朝宣銀娃面門撲去!
  宣銀娃正以全力,雙劍朝王奇新要穴搶玫,未留神防護自己,耳朵剛聽到王奇新冷笑聲音,祇見眼前藍影一閃,頭頂微風颯颯,王奇新人影不見,心中暗說道:“好快身法!”
  她正驚訝之間,忽覺疾風撲面,鼻端嗅到一股濃郁的異香,微帶一些腥羶氣息,直衝腦門,登時覺得頭腦昏脹,欲焰高燒,四肢酸軟無力,知中了敵人道兒,剛說一聲:“不好!”
  連第二個念頭均來不及轉,立刻失掉知覺。
  在宣銀娃的知覺將失未失的剎那間,似乎聽到王奇新陰沉冷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聲方入耳,驀然感覺背心一陣劇痛,宛如亂箭穿心,後頸府風穴,被重物點中,連哼都未能哼一聲,立刻倒地身死,早有莊丁搶上台去,把宣銀娃母子屍體,摃下台去,將臺上血跡,迅速沖洗乾淨。
  東西兩台上人,見宣銀娃功力那樣深厚,竟比乃子死得還快,心中感到意外,全都對宣銀娃的死因,產生懷疑,絕不相信王奇新的武功,有那樣高強?
  祇有蔡雪梅一人知道他的根底,知他是用陰謀詭計戰勝,不覺面露卑夷之色。
  麻姑雖然不知他的底細,但是,她出身高人門下,目光銳利,心思細密,業已看出端倪,大頭一搖,笑道:“梅姐姐,那玉笛……”
  蔡雪梅急忙用手把麻姑拉了一下,低聲說:“妹妹知道就是,談它則甚?”
  麻姑何等聰明,見梅姐姐對王奇新的為人,異常卑薄,心中亦對王奇新,產生厭惡之念,笑說道:“這人不是正經路數。”
  麻姑說話時,對比武臺上,看都不看一眼。
  桌上蕭氏三俠夫人,及其兒媳,全是武林世家出身,見多識廣,聽雪梅與麻姑談話的神情,立被提醒,知王奇新的獲勝,並不光彩,乃是暗施陰謀所致,於是,互相勸飲進菜,以資沖淡不歡情緒。
  耳聽王奇新陰沉的聲音發話道:“遼東宣氏雙絕技,不過爾爾,在下已經領教過了!”
  王奇新語聲剛落,忽聽宣鎮東厲聲罵道:“無恥小輩,暗算勝人,得了便宜賣乖,老夫不屑和後生小輩一般見識,遲早到天竺找老怪算賬!”
  王奇新被宣鎮東揭穿陰謀,再也無法耀武揚威下去,面露悻悻之色,縱回台來。
  蕭氏三俠,因他再不好,乃是幫助自己的人,滿面笑容,連聲稱謝。
  王奇新經三俠這樣安慰,心中確實舒暢很多,含笑點頭,坐回原位。
  但他偷眼一看雪梅時,心中不禁冷氣直冒,幾乎使他心膽皆裂,暗罵道:“賤人休得如此高傲,你以為和李曉嵐小子,就大事定奪了?時間還早著呢!”
  此時,因雙方未派人出場,使這廣場上暫時保持一種沉靜的氣氛。
  經約盞茶王夫,張逸叟走至蕭氏三俠跟前,低聲說道:“陰司秀才韓當,更較巫勤可惡,三弟何不指名索戰,先把這罪魁禍首除去!”
  三俠蕭清含笑點頭道:“張兄說話極是,小弟亦有此意。”
  說著,將身站起,向東西臺拱手為禮道:“雙方誤會,起因於小弟尋覓李曉嵐世姪與韓朋友爭執,追源禍首,我二人實難辭咎,是以,敬請韓朋友出場,由我二人,了斷此一公案。”
  陰司秀才韓當,深知東台對頭,無一好惹,因此噤若寒蟬,半句話亦不敢講,此時三俠蕭清,指名索戰,他內心雖然畏懼,卻不能不硬起頭皮,勉強出場。
  這才自座上站起,緩步走至台口,陰惻惻冷笑道:“就這麼說,我韓某一定奉陪!”
  韓當把話說完,將背上尺五寸長的判官筆摘下,縱落廣場,展開全身功力,一招“雲龍三現”縱起十七八丈高,倏然身軀倒轉,改直為平,雙掌往後揮動,兩足伸縮不停,宛如一只大鳥般,朝比武臺上撲去!
  東西兩台群雄,見陰司秀才韓當,出場時露出這手“雲龍三現”,不僅身眼步法都見功夫火候,中途又未稍停,一口氣飛越旬丈寬的廣場,心中亦暗自贊嘆,韓當的功夫,果然不凡。
  當陰司秀才正以“雲龍三現”輕功,橫越廣場時,西臺上的三俠蕭清,亦將全身功力運起,展開數十年浸淫的少清踏虛而行身法,雙足微點台面,“列子馭風”憑藉丹田一口真氣,全身筆直,身軀不見絲毫晃動,距地丈許高,朝比武臺上,平飛過去,乍看並無奇處,但是,著地時,卻越過陰司秀才前面。
  東西兩台之人,無論是敵友,見三俠蕭清露這一手輕功,比陰司秀才猶高一籌,立時響起一片喝采之聲。
  陰司秀才身剛著地,乍聞轟雷似的喝采聲音,尚以為是對他而發,不由精神陡振,面露得意之色。
  轉身朝東西兩台,含笑拱手,方欲指名索戰……。
  驀聽身後蕭清的聲音說道:“韓朋友!你祇顧當眾炫耀輕功,卻把我這個好朋友丟在身後,未免說不過去吧!”
  陰司秀才聞聲後顧,見三俠蕭清,正好整以暇,站在他的身後,如非出聲說話,他尚渾然不覺,不禁大吃一驚!
  這才省悟,原來眾人喝采的,乃是蕭清,不由得臉紅過耳。
  蕭清內心中對他厭惡,說出的話,自然難聽,看出他面露驚訝羞愧之色,故意奚落道:“韓朋友的輕功,令人欽佩,能贏得了眾英雄的喝采,實非偶然,少時尚望不吝賜教才好呀!”
  陰司秀才聽蕭清說話奚落,氣得面色由紅轉青。
  蕭清拂髯微笑道:“自己絕學,不願輕易示人,實乃常情,如不願賜教,在下絕不勉強,何必氣成這個模樣呢?”
  陰司秀才亦知臨城三俠,以蕭清最為嫉惡,今天對自己盡情揶揄,足見他的內心,是如何的痛恨自己,今日冤家路窄,就知必不善罷甘休,想到生死開頭,不禁心膽俱寒,除了專心一志,加緊準備外,任蕭清如何奚落,毫不理睬。
  蕭清看出他首鼠兩端,知他心存畏懼,一面加強戒備,一面冷笑道:“老朋友見面,放輕鬆點多好,這般鐵青的面孔,有多難看呢!”
  陰司秀才被蕭清一再奚落,恨得牙癢,暗中盤算如何出奇制勝,將對頭擊斃,以洩心中之憤。
  蕭清見陰司秀才,面色陰沉,兇睛亂轉,早知其心意,冷冷笑道:“白費心機,有何用處?還是以真實功夫決勝的好!”
  陰司秀才見他的心意,被蕭清道破,滿不是滋味,暗將掌中判官筆一緊,鼻端冷哼一聲,厲聲喝罵道:“蕭清賊子欺人太甚,休怪我心黑手辣了!”
  說時,足下墊勁,掌中筆,“后羿射陽”滑步欺身,向蕭清玄機穴點去。
  蕭清嘿嘿冷笑,左足斜滑半步,擰身側轉,展開峨嵋空手入白刃功夫,右手貼住筆身,左手駢指如戟,點向陰司秀才臂儒穴!
  陰司秀才也是成名多年人物,一招落空,立刻變招換式,右肘一沉,撤回判官筆,左足前滑一大步,倏地旋身遞招,掌中筆“倒點北斗”,直取蕭清右腋章門穴。
  蕭清見陰司秀才,變招換式,如此神速,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竟未將其判官筆奪下來,不由暗自吃驚!
  名家對手,快似電光石火,稍有疏忽,立被敵人製住先機,處處迫於被動地位。
  蕭清微一吃驚疏神,右腋章門穴,險被陰司秀才點中,慌不迭地行險搶救,身軀不動,右手“孔雀剔羽”掌緣緊貼筆身,左掌“五丁開山”向陰司秀才當胸拍出!
  在這種情形下,陰司秀才如不撤招,縱然點中對方章門要穴,他也難逃活命,落個兩敗俱傷。
  陰司秀才,乃是個專工心計的人,慢說已製住先機,就是被迫落在下風,不到危機一發之時,絕不致以性命相拼,是以,見蕭清被迫行險,立刻變招換式,縱身閃避,同時展開七十二式文昌筆招術,疾風暴雨般向蕭清搶攻。
  蕭清與陰司秀才的武功相較,祇是略高一籌,僅憑一雙肉掌對敵,那裡是陰司秀才的對手?
  雙方對拆了二十餘招,陰司秀才文昌筆招術,愈來愈急,把蕭清緊緊裹住,險招迭出!
  蕭清用盡全身功力,左衝右突,仍不能脫離敵人掌握,急得連聲清嘯,籲籲喘息,情勢危急萬分!
  東西兩台的人,目擊兩人情形,臉上的表情,各有不同,東台群雄,圓睜雙目,面露隱憂,暗中替蕭清捏了把冷汗。
  西臺諸人,見蕭清已被陰司秀才凌厲攻勢,迫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決勝僅在指顧之間,面露喜容!
  李曉嵐因與蕭清特別投緣,是以對蕭清異常關切,見他危急萬分,本欲縱身上台解救,猶恐影響其聲名,內心的焦急,倍勝旁人。
  正打不定主意,怎樣才能面面俱到,解救蕭清的危難,猛然看見桌上,放著兩粒瓜子,立刻伸手拾起,夾於食中二指,然後運足全力,以拇指彈出!
  曉嵐因顧慮蕭清的聲名,是以彈出瓜子時,僅大俠蕭隱看出,其餘六人卻不曾發覺。
  蕭隱見狀,寬心大放,衝著曉嵐,含笑點頭。
  曉嵐兩粒瓜子,剛彈出去,但見陰司秀才攻勢頓挫,身軀好似觸電般,暴退丈許!這種突然的劇變,使東西兩臺上,數百個武林高手,感覺驚異!
  僅蕭隱、李曉嵐、蔡雪梅、麻姑四人,面露喜色,互相對看一眼,發出會心的微笑。
  曉嵐見雪梅、麻姑兩人臉上的表情,知自己雖然行事隱祕,仍瞞不了她們姊妹二人,內心中對她們的機智武功,由衷敬佩。
  正當東西兩台的人,驚異發楞的剎那間,祇見比武臺上,銀虹暴射,蕭清已將三尺二寸的寶劍拔出,展開少清伏魔劍招術,刷、刷、刷連續遞出三劍,朝陰司秀才韓當咽喉、心窩、氣海襲擊。
  陰司秀才見蕭清劍招如此凌厲,不敢輕攖其鋒,連忙閃身縱避,展開文昌七十二解招式與蕭清惡鬥不休。
  但見一道三尺多長的白虹,與一條瘦長藍色人影,在比武臺上,翻翻滾滾,糾結不開,蕭清的身形,早已不見!
  祇聽呼呼的聲音,不斷傳來,令人感覺威猛凌厲,心房隨著聲音而跳動。
  這場武林罕見的惡鬥,使在場的數百位武林高手,一個個目瞪口呆,怔怔地看著臺上發怔。
  雙方惡鬥約半個時辰,祇聽比武臺上,有急促的喘息之聲傳來,白虹藍影攻勢愈急!
  約莫刻許工夫,蕭清好似久戰不耐,口發一聲沉重的長嘯,白虹劍明滅閃變,倏化三朵徑尺劍花,朝陰司秀才胸前撲去!
  陰司秀才知道峨嵋少清伏魔劍絕招,“三花聚頂”、“五氣朝陽”最為厲害,非他的判官筆能抵擋得住,祇得縱身後退。
  那知事起倉猝,事先並未注意身後,足甫落地,蕭清三朵徑尺劍花,已從三方面合圍上來。
  同時,更聽到蕭清得意的歡笑聲傳來,急忙展開文昌筆絕招,“雲湧匡廬”把掌中判官筆,化為一片寒光,擋在前面,百忙回顧,不由三魂出竅。
  原來,後面乃是左側台角,身後正是那根徑尺大的木柱,前進不可,後退無門,那能不令他吃驚呢?
  蕭清見陰司秀才已被自己逼上死路,心中甚喜,焉能錯過千載良機,立將掌中寶劍一緊,雙足墊勁,縱身空中約七八尺高下,展開峨嵋少清伏魔劍絕招,“五氣朝陽”五朵徑尺大的劍花,往陰司秀才當頭罩下!
  但見銀虹耀眼,陰司秀才剛將掌中判官筆,“撥雲見日”招術遞出一半,祇聽他一聲慘叫,登時被蕭清斬為兩片,殷紅鮮血,灑了滿台。
  蕭清乘陰司秀才屍體將倒末倒之際,右足一抬,立把陰司秀才屍體踢落台下。
  罪魁禍首伏誅,蕭清內心自是高興,面上也露出欣喜之色。
  他把寶劍入鞘後,緩步走至台口,朝東西兩台,拱手為禮,交代了幾句過場話,立刻回到西臺。
  群雄不免向蕭清道賀一番,蕭清亦點頭稱謝。
  同時,他特別向曉嵐投以感激的目光。
  曉嵐起身相迎,笑說道:“叔叔辛苦了,趕快休息一下吧!”
  蕭清心中雪亮,知陰司秀才攻勢受挫,如非曉嵐暗中做了手腳,不致如此,聞曉嵐之言,含笑點頭,與曉嵐坐在一起。
  西臺上獨山湖神巫顯,既痛心妻兒慘死,復珍惜數十年來,威震江湖的聲名,見東台上敵人,個個興高采烈之狀,不禁怒極心昏,倏地站起,方欲出聲講話,左首席上章雲飛、塗亮兩人,急忙說道:“老寨主!暫且息怒,待愚兄弟二人,前往接替一場!”
  巫顯知二人武功還在陰司秀才之上,祇不過性情較陰司秀才粗暴些,乃吩咐二人不可大意。
  章雲飛、塗亮兩人口答聲:“寨主放心!”
  說著,雙雙走至台口,指名要大俠蕭隱、二俠蕭靖下場。
  曉嵐用目掃了章雲飛、塗亮兩人一眼,見兩人面上的神色,並無敵視表情,目中還射出渴望的光彩,當下恍然大悟,輕聲對蕭隱、蕭靖道:“這兩人雖是綠林出身,但人尚正派,兩人同時出場,指名向二位叔父索鬥,此舉必有深意,不是想藉著敗落,無面見人為詞,乘機脫離賊黨,就是搶先逼叔父出場,以免與宣鎮東等三個兇魔碰頭,不管是屬於那方面,他們不會存有惡意,還望二位叔父手下留情!”
  蕭隱、蕭靖見章、塗二人指名挑戰,內心本就感覺意外,聽曉嵐解釋,復瞥了他們一眼,果然發覺他們神色,與曉嵐所說吻合,點頭笑道:“賢姪放心!”
  蕭隱、蕭靖兄弟,立刻縱落廣場,兩個起落,已縱上比武台和章雲飛、塗亮二人,對面而立。
  互相交代幾句,章雲飛鋼鞭一舉,與大俠蕭隱搭上了手,在左側一角,各以生平所學,展開惡鬥。
  二俠蕭靖,亦仗劍與塗亮的仙人掌鬥在一起。
  章、塗二人,乃外家能手,掌中所用,又是重兵器,是以,施展開來,聲如雷動,祇見烏黃二色光影晃動,不見兩人身形。
  蕭氏弟兄乃是用劍,因寶劍屬於輕兵器,以輕靈飄忽見長,因此,祇見劍氣縱橫飛舞,與那烏黑、深黃光氣,糾纏不清,蕭氏弟兄的身形,早已不見。
  雙方情勢,儘管激烈,但卻無一些金鐵交鳴的聲音傳出。
  東西兩台的人,大多是武林高手,見雙方這樣情形,以上乘功力拚鬥,尚屬罕見,不由暗中贊嘆。
  鬥約頓飯工夫,兀自分不出高低,東西臺上的人,目光全被所吸,怔怔注視著比武臺上的比鬥。
  忽然銀光暴漲,祇見兩條三尺多長白虹,化為十朵徑尺方圓的光球,朝烏黑、深黃二色光氣罩下!
  隱聞“嗆啷”金鐵交鳴聲音傳來,那烏黑、深黃光氣登時被銀虹包沒,僅能看出一鱗半爪,在銀虹中隱現。
  驀聽大俠蕭隱,剛勁的聲音暴暍道:“二弟住手!”
  蕭隱聲音甫落,但見銀白、烏黑、深黃三色光華連閃,四條人影,乍然分開,對面而立。
  蕭氏兄弟面上,滿面笑容,章雲飛、徐亮二人,略帶愧色。
  蕭隱笑道:“兩位武功,果然高明,愚兄弟已然領教,深感佩服,我們是點到算數,到此為止。”
  章雲飛答道:“蕭大俠何必太謙,如非賢昆仲手下留情,我和塗兄早作劍底遊魂了,我們自知學藝不精,難與武林高手一爭長短,從今後,決擺脫江湖是非,隱跡林泉!”
  章雲飛把話說完,朝東西兩台,行了一禮,對蕭氏弟兄道:“後會有期了,二位!”
  雙雙縱落廣場,往三俠莊外而去。
  巫顯見兩人離去,欲出面阻止時,章塗兩人,早已走沒蹤影了,想起兩人走時神情,知他們志在脫離自己,空自恨得牙癢,也無可奈何,獨自一人,站在桌邊發楞。
  宣鎮東看在眼裹,安慰說道:“這種見異思遷的人,何值生氣,隨他們去吧!”
  巫顯無奈,祇得廢然坐下,目射兇光,恨恨不已!
  蕭氏三俠,見巫顯未派人出場,亦不便煎迫,祇顧與臺上賓客,舉杯敬酒,言笑甚歡,似乎未將比武之事,放在心上。
  張逸叟從後面桌上轉到中席來,除向蕭氏三俠道賀外,並低聲吩咐曉嵐道:“對臺四人中,以巫顯武功最弱,他如出場,由我去對付,其餘三人,都是勁敵,則須你們師兄妹,及蔡姑娘前往應付了,至於如何調度,賢姪趕快過去和她二人打個招呼,以免臨時亂了步驟。”
  曉嵐笑著點頭,隨將白虹劍遞給張逸叟道:“叔叔靈蛇絲竿雖然厲害,但總覺得費事,不如用這個吧!”
  張逸叟知道曉嵐是番好意,同時終南七十二解,如用到劍上,更見神妙,乃將白虹劍接過,佩於腰間,靈蛇絲竿則放在桌前。
  曉嵐見張叔叔接過白虹劍,滿心歡喜,忙縱身趕到西首桌上,向蕭隱等妻子兒媳,一一見禮,然後命麻姑把背上玉蓮取下,含笑遞給雪梅道:“這是枯禪子老前輩所賜,命我轉贈有緣,妹妹恰是最適合人選,是以轉贈妹妹!”
  雪梅見曉嵐竟將這麼的稀世奇珍,送給自己,知他對自己,情深意重,芳心甚喜,緋紅雙頰,嬌聲說道:“妹子又不知玉蓮用法,贈給我豈不是形同廢物嗎?”
  曉嵐笑道:“諸般兵刃中,就沒有玉蓮,那來的用法?不過,以妹妹劍術招式運用,再加上‘奪’、‘拂’、‘甩’三訣,更能發揮蓮瓣倒鉤的妙用,而將敵人兵刃脫手,比較起用劍,更具威力了!”
  雪梅天資聰明,經曉嵐這麼解說,早已心領神會,嬌笑道:“等會應敵,就用它試試,究竟看是靈不靈。”
  曉嵐笑道:“妹妹少時對付宣鎮東,包管在三十招內,將他鴛鴦雙劍奪下,但是,千萬注意他的黃蜂毒刺呀!”
  雪梅含情脈脈,望了他一眼,嫣然一笑答道:“放心,有了天府玉蓮在手,何懼其暗器的襲擊?”
  曉嵐聽雪梅語氣這樣堅絕,知她乃方今第一奇人弟子,絕錯不了,乃對麻姑道:“你去對付那個紅衣番僧,但千萬留意他三十六招天罡鏟呀!”
  麻姑連連點頭,曉嵐吩咐完畢,剛剛掉轉身軀。
  忽聽轟雷也似的吼聲傳來!

runonetime 2008-06-13 05:54 AM

第十一章 玉蓮大俠

  曉嵐縱目往西臺一瞥!
  但見赤霞尊者,手執七尺長的禪杖,天神似的站在台口,銅鈴大眼,隱射精光,著東台上,氣虎虎地狂吼!
  徐州三傑,站在他的身前,含笑說話,似乎在和他解說。
  赤霞尊者敞聲大笑道:“豈有此理,他們祇顧談笑飲酒,把我們丟在一邊,置之不理,這算是待客嗎?”
  曉嵐連忙搶著道:“酒菜俱是一樣,豈有怠慢之處!”
  赤霞尊者看出答話的人是李曉嵐時,回憶前情,更是氣上加氣,哇哇怪叫道:“又是你這小狗惹厭,我們到比武台去,決個雌雄!”
  曉嵐嘻嘻笑道:“祇要你高興,小爺準定奉陪。”
  赤霞尊者見曉嵐嘻嘻哈哈,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不禁氣得七竅生煙,狂吼道:“小狗!趕快出來領死!”
  說完,雙足一縱,身體筆直,凌空拔起約五丈高,倏將腰肢一挺,身體作九十度彎轉,頭前足後,宛如一根弩箭,急如閃電,往比武臺上射去,到了台口,復將腰肢一挺,身軀筆直,矗聳臺上,一點聲息俱無。
  眾人見赤霞尊者出場時,由“旱地拔蔥”化為“后羿射陽”,最後由后羿射陽變為“鯉魚打挺”這一連串的動作,非但乾淨俐落,好似一氣呵戍,而且身眼部位,不差分毫,處處顯出功夫火候。
  不由得掌聲雷動,贊嘆不已!
  赤霞尊者得了彩頭,自然興高彩烈,喜氣洋洋,一張血盆大口,幾乎笑得合不攏來。
  稍緩須臾,仍然不見曉嵐出場,心中奇怪!
  睜目向西臺打量,見曉嵐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上,與蕭清談得愉快,互相舉杯道賀。
  赤霞尊者見到這種情形,氣得面色鐵青,厲吼道:“李曉嵐小狗,如再不出場,我要罵啦!”
  一任赤霞尊者,叫破喉嚨,曉嵐祇顧與蕭清勸飲,連頭也不回一下。
  這一來,不但巫顯、宣鎮東、呼魯吐溫等人,全被激怒,紛紛從座上立起,厲聲喝罵,就是東台上,三俠請來的賓客,亦對李曉嵐這樣驕橫的態度,不以為然,表面上雖沒有人講話,面上卻露出悻悻之色。
  唯有蕭氏三俠、張逸叟、雪梅、麻姑幾人,知道他的心意,非是他驕橫自恃,實是他關心張逸叟、雪梅、麻姑三人,恐他們不是對頭敵手,因此藉著驕橫,以便把對頭激怒,使對頭心躁氣浮,功力減小,好合他們對敵時,減少危害,曉嵐這番苦心,除了有限幾人,誰能知道呢?
  蕭清見對頭幾人,已被激怒,恐再遲延下去,增加眾賓客的誤會,乃說道:“時候到了,賢姪請吧!”
  曉嵐含笑點了點頭,身軀仍坐椅上不動,暗中提口真氣,倏然雙掌微按桌面,曉嵐的身軀,緩緩上升,約五丈高下,右手微往後拂,面部轉向比武台,身軀縮成一團,晃晃蕩蕩,朝比武臺上飄去。
  當他的身軀,在空中進行時,迂緩異常,難看已極,旬丈距離,竟花費了半盞茶工夫,方才飄落比武臺上,蹲在臺上,和適纔赤霞尊者相較,不啻天淵之別。
  敵對雙方數百人,除了有限幾個識得曉嵐這種輕功,乃玄門中“柳絮馭風”上乘功夫,面有驚訝之色外,其餘絕大多數,均不知是何功夫,甚至還有一些外家能手,誤會他是詭異莫測的左道旁門呢?
  赤霞尊者,人雖粗野,曾領教過曉嵐的身手,這時,又看他施展出玄門“柳絮馭風”的上乘輕功,心中既驚且懼,是以曉嵐明明在他面前不遠蹲住,他非但未能乘機突擊,反而睜開一雙迷惘的眼睛,愕然凝視,不敢貿然出手。
  曉嵐蹲在地上,笑說道:“大和尚的心意,真個高深莫測,我未出場時,好似迫不及待,如今到了這裡,大和尚反而按兵不動,真使人費解。”
  赤霞尊者聞言,知他是故意開玩笑,忙正色說道:“你年紀輕輕,就這樣刻薄,當心遭報應呀!”
  曉嵐笑道:“大和尚會錯意了,我在等你進招咧!”
  赤霞尊者銅鈴眼一翻,厲聲說道:“我再不屑,也不會打死狗啦,你蹲在地上,兵刃未能取出,叫我如何進招?”
  曉嵐笑著將身縱起,拔下背上玉蓮道:“老西真個心實,就憑這一點,可得莫大的便宜。”
  赤霞尊者見他取下蓮花,也不理他,掌中禪杖一掄,足下八字步一站,擺開龍虎風雲杖門戶,喝道:“小狗發招!”
  曉嵐笑了笑,把掌中白玉蓮花一抖,登時化為五朵蓮花,飄飄蕩蕩,朝赤霞尊者湧去!
  那五朵蓮花,乍看上去,好似軟弱無力,聲勢也不驚人,東台群雄,都感到奇怪,暗忖道:“傳言說得李曉嵐武功那樣好法,為何竟用起花招來了,莫非徒負虛名,並無真才實學麼?”
  眾人正在暗中奇怪之際,五朵玉蓮,已湧到赤霞尊者身前不足五尺遠,陡然感覺有一種無窮大的潛力,邁向身上,深知厲害,慌不迭地縱身暴退,掌中禪杖一掄,展開龍虎風雲杖奇招,迎向前去!
  東西兩台上人,見赤霞尊者,對那五朵軟弱無力的玉蓮花如此畏懼,非但縱身暴退,而且還施展出輕不使用的五台派絕招“風雲際會”把掌中禪杖,化為一片光山杖影,緊緊護住全身,心中愈益感覺奇怪。
  耳聽一連串的“嗆啷”聲響,火星四射,黑白光華,倏然分開,李曉嵐與赤霞尊者,同時後退丈許,各睜目諦視掌中兵刃。
  李曉嵐瞥了一眼,滿面歡容。
  赤霞尊者,見兒臂粗的杖身上,現出五六個半寸深的裂痕,不由驚詫萬分!
  曉嵐故意相激道:“大和尚,原來你的禪杖是個中看不中吃的繡花針嘛!”
  赤霞尊者被曉嵐揶揄得滿面通紅,心中又氣又驚,氣虎虎道:“小狗!休得逞強!”
  說著,禪杖一舉,“疾風勁草”攔腰掃去。
  曉嵐哈哈一笑,身體好似轉風車般,一閃不見!
  赤霞尊者一杖落空,不見曉嵐人影,睜目向四周打量,面露驚訝之色!
  巫顯旁觀者清,見曉嵐展開玄門“如影附形”上乘輕功,緊附赤霞尊者身後,他知曉“如影附形”輕功的神妙,無論武功再高,祇被敵人製住先機,死活全操在敵人手內,恐赤霞尊者上當,急忙大聲疾呼:“尊者當心,小狗用的乃玄門‘如影附形’輕功。”
  赤霞尊者聞巫顯之言,心頭一震,面上的神色,越顯得驚慌,全身不住顫動,似是行功導氣之狀,鬚眉皆張。
  東台群雄,聽巫顯說出曉嵐所用輕功,乃是聞名未見的玄門“如影附形”上乘輕功時,齊都投以驚異欽羨的目光,怔怔地注意赤霞尊者身後。
  但見李曉嵐手持白玉蓮,氣定神閒地緊貼赤霞尊者身後,距赤霞尊者身體,僅五寸左右,隨著赤霞尊者軀體動作,其應如響,好似與赤霞尊者合而為一般。
  眾人看罷,這才衷心佩服,李曉嵐的武功藝業,果然不同凡響,難怪年紀輕輕,有那大的名頭,情不自禁,發出轟雷似的喝彩之聲,甚至還有人狂喊道:“玉蓮大俠果真名不虛傳!當之無愧!”
  曉嵐聽出說話的人,語音略帶低沉,忙朝發聲處一看,祇見王奇新,手舞足蹈,大聲狂喊,似乎對於送自己這個綽號,擁護甚烈!
  曉嵐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好名的心理,在所不免,見王奇新對他這樣擁戴,內心感覺王奇新這人,除了心胸狹窄,嫉念較重外,對朋友尚夠熱情,腦海中對他又生出幾分好感來。
  東台上巫顯等,雖未隨聲附和,但內心中亦感覺到,以李曉嵐這樣人品武功,的確當之無愧,亦暗暗贊同。
  曉嵐見此情景,敞聲答道:“些許浮名,辱承各位前輩和眾家英雄謬贊,李曉嵐愧不敢當,今後尚祈不吝指教為感。”
  赤霞尊者早將全身功力準備妥當,俟機掙脫曉嵐掌握,這時聽到曉嵐敞聲說話,立刻展開五台派,魅影潛蹤身法,閃身縱避。
  眾人祇見赤霞尊者,身形好似轉風車般,在臺上滾來滾去,旋轉不息,幾乎整個臺上,全是赤霞尊者的身形,到底真身隱藏何處,實在無法看清,李曉嵐的身形,亦在赤霞尊者行動時,失去所在。
  赤霞尊者在臺上轉了盞茶工夫,方才把身形停止下來,巍巍地站在臺上,持杖而立,銅鈴大眼,朝四周掃了一遍,不見曉嵐蹤跡,面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驀聽宣鎮東,急促的聲音說這:“尊者留意身後!”
  赤霞尊者聞言,不由勃然色變,神色驚慌!
  東台群雄仔細朝赤霞尊者身後打量,雖未看出曉嵐的身形,但足下的薄底快鞋,則看得清清楚楚。
  宣鎮東語音剛歇,忽聽曉嵐敞聲笑道:“宣寨主的話,一點不錯,大和尚白費氣力則甚?”
  赤霞尊者知自己輕功,與敵人相較,尚差一籌,如今被他製住先機,如欲把他擺脫,實不可能,急忙道:“你的輕功絕技,我承認服輸,如欲乘機加害,我絕不還手躲避,任憑下手,如覺這種手法,有欠高明,不妨現出身形,我們以真實本領,見個高下,不知意下如何?”
  曉嵐哈哈大笑道:“我如欲對你下毒手,十個赤霞尊者也沒有命了,焉能等到現在!”
  說著,祇見白影一閃,赤霞尊者面前,現出曉嵐身形,滿面歡笑,注視著他。
  赤霞尊者,銅鈴般大的圓眼,似要噴出火來,厲聲道:“進招吧!”
  曉嵐道:“我如先發招,又和剛才一樣,還是讓你先發,以免重蹈覆轍!”
  赤霞尊者,禪杖一舉,“風捲殘雲”連磕帶掃,斜卷過去!
  曉嵐滑步擰身往左邁開半步,白玉蓮花一掄,貼緊赤霞尊者杖身,暗將“奪”、“甩”二字訣用上,蓮瓣倒鉤,扣住杖身,往右後方一拂,欲將赤霞尊者禪杖脫手。
  赤霞尊者對曉嵐,已深具戒心,這招“風捲殘雲”乍看上去,聲勢驚人,其實,留有餘地,招式並未用老,一見不妙,立刻沉腕撤招,堪堪躲過倒鉤的鎖拿。
  曉嵐見他溜滑得緊,乘其禪杖後撤之際,欺身上步,搶中宮,踏洪門,身似行雲流水,掌中玉蓮恍如流水落花,緊隨杖後,如影附形,祇聽曉嵐口中,發出一聲清嘯,赤霞尊者手中禪杖,竟被硬奪出手,飛落廣場之上。
  赤霞尊者一聲怒吼,右手一抬,呼的拍出一掌!
  曉嵐感覺赤霞尊者掌風,非但聲勢奇猛,內中還蘊藏著高熱,暗道:“不妙!”
  忙將白玉蓮花,化為一片光幕,擋在面前。
  曉嵐感覺一股薰風過處,身體被凌厲的掌風,迫得後退兩步。
  赤霞尊者見自己那麼歹毒的火雲掌,擊中曉嵐身上,除將他迫退兩步外,分毫無傷,不禁駭然,那敢再待下去?口中厲聲說了句:“我們沒有完!”
  說時,立刻縱身下台,展開魅影潛蹤身法而逃。
  曉嵐天性仁厚,除非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傷人,是以見赤霞尊者逃走,並不追趕,祇笑了笑,返回西臺。
  巫顯見自己這面,一行九個能手,被對頭弄成三死三逃,心中滿不是味,尤使他難堪的,對面敵人,全是名不見經傳的無名之輩,敗得有點不甘心,這時見曉嵐從容下台,不由怒火中燒,向西臺上,拱手道:“這場由老夫親自領教,請蕭莊主派人出場吧!”
  張逸叟不俟蕭氏弟兄開口,縱身下了西臺,中途祇停得一停,即縱到比武臺上。
  巫顯見是張逸叟出場,掌中所用兵器,乃是天門二老的鎮山之寶……白虹劍,不由一楞!
  他知道,張逸叟與天門二老齊名,終南派乃武林一大宗派,其七十二解劍術,別具威力妙用,乃是個勁敵。
  連忙拱手笑道:“我與張兄神交已久,彼此間,又無恩怨,何必相較呢?”
  張逸叟亦含笑地還禮道:“就是因巫兄所說原因,小弟不願巫兄與臨城三俠昆仲結怨太深,是以不自量力,欲與巫兄印證一下武功,然後勸說巫兄,了結雙方六年的誤會,不知巫兄能否鑑諒微衷!”
  巫顯聞言,略為動容,忽然想到妻兒的慘死,勾動怒火,慘然笑答道:“張兄美意,小弟心領,無奈此時太遲了!”
  張逸叟聞言,知道他所指的,乃是宣銀娃母子慘死之事,慌忙接口答道:“這也難怪,刀槍無眼,祇要動上了手,誰也不敢保證沒有傷亡,而且尊夫人和少寨主,忒也任性驕橫了,是以才有今天的慘禍,小弟由衷之言,尚望巫兄三思。”
  巫顯沉吟一會,慘笑道:“張兄盛意,小弟不敢忘記,但妻兒之仇,實難忘懷,今日決本著以武會友之旨,領教張兄幾招絕學,使我們親近親近,至於化解雙方仇恨之事,小弟礙難從命,尚祈原諒苦衷,勿謂巫某不識進退!”
  張逸叟聞言,知事難挽回,苦笑道:“人各有志,小弟怎敢勉強,今日咱們撇開雙方恩怨,就祇印證彼此武學,點到為止。”
  巫顯點頭贊好,笑問道:“咱們如何印證,尚祈張兄劃出道來,以便遵循。”
  張逸叟道:“咱們不用多耽誤時間,在下就以師門終南七十二解劍法,領教巫兄威震江湖的分水蛾眉刺吧!”
  巫顯稱善,倏將雙手合十,環抱胸前,擺出“童子拜觀音”的招式。
  張逸叟見巫顯抬手時,發出當啷聲音,知乃蛾眉刺上鋼環所發。
  定睛往巫顯手上一看,見巫顯雙掌中指上,有一根白晃晃的鋒刃凸出,長約八寸,形似柳葉,尖端鋒利。
  腕下有胡桃大一個圓球,三支鋼環,套在中指上。
  張逸叟,乃武林前輩,知巫顯如非內外家功力,已臻化境,絕不敢使用這種短兵刃。
  乃將白虹劍拔出,亮開終南門戶,笑說道:“巫兄進招吧!”
  巫顯見張逸叟掌中乃是前古奇珍,亦不和他客套,口答一聲:“接招!”
  說著,足踏偏鋒,揉身欺進張逸叟右側,右掌逼住張逸叟右臂,左掌中蛾眉刺,朝章門穴點去!
  張逸叟閃身錯步,“脫袍讓位”斜縱出去丈許遠,白虹劍一舉,“孔雀開屏”,往右側一撩!
  巫顯一招落空,見張逸叟已閃出丈許,早已防到他有此一著,不俟張逸叟白虹劍卷到,立刻縱身而起,“秋風落葉”一對蛾眉刺,往張逸叟身後入洞穴刺去!
  張逸叟白虹劍剛遞出,驀聞腦後生風,知巫顯業已隨後襲到,慌忙撤招搶救,右足側滑一大步,倏然挫腰旋身!
  同時,白虹劍亦變撩為削,一招“驚鴻一瞥”往身後削去!
  巫顯見張逸叟應變神速,不由暗自心驚,那敢輕攫其鋒,“倒躍龍門”身體倏然暴退!
  兩人全是武林高手,互換兩招之後,彼此心裡有數,意欲戰勝敵人,實非易事,各施展全身功力,小心應付。
  對拆百招後,兀自難解難分。
  二人這次對手,與前幾次迥異,雙方身形,不僅飄忽似電,使人難以捉摸,而且專行險著,所差不過毫釐,立有生命之危,東西兩臺上的人,個個都提心吊膽,專心一志,注視著臺上,連大氣也不敢出,心房隨著臺上的輕徐緩急,卜卜跳個不停,偌大兩個木台,寂靜異常。
  過約盞茶工夫,隱隱聽見有急促的喘息聲音傳出,兩人的身形,則愈來愈急,到了極處,祇見光華連閃,根本看不出人形。
  曉嵐對張逸叟,自然倍加關切,一雙俊目,瞬也不瞬,注視著臺上,幾乎全付心神,已被臺上惡鬥吸住。
  驀聽一個清脆婉轉的聲音說道:“張老前輩不愧是終南門下,內家功力,較巫賊深厚得多,就是沒有白虹寶劍,最多再有三十招,立可戰勝了。”
  曉嵐聞聲回顧,見說話的人,乃是心上人,不知她和師妹麻姑,幾時來到自己的身後?如非她出聲說話,根本未能發覺,含笑說道:“妹妹說得極是,張叔叔的內功,實比老賊強得多!”
  正說到這兒,麻姑忽然驚“噫”一聲。
  曉嵐和雪梅,集中目光,向麻姑注視。
  曉嵐溫言問道:“師妹為何大驚小怪的?”
  麻姑指著比武臺上道:“師兄,梅姐姐,快看!老賊巫顯,不是在找死嗎?”
  二人聞言,掉頭朝臺上注視,果見巫顯,噓氣如牛,不顧命的朝張逸叟猛撲!
  張逸叟好似投鼠忌器的,祇將白虹劍化為一幢光球,嚴密護住全身,巫顯撲來時,光球往左右拉移,不讓其撲中。
  巫顯見張逸叟一味嚴守不攻,心中非但不領張逸叟的情,反而恨他取巧,欲將自己累乏,然後乘機反擊。
  誤會一起,惡念亦隨之而來。
  但見他縱身空中約丈許高下,施展出“飛鷹掠兔”招術,雙掌一合一分,朝臺上光球撲去!
  光球乍然中分,祇聽“嗆啷”一響,緊接著又是巫顯的慘嚎聲音傳來,紅光一閃,巫顯業已洞穿肺腹,陳屍臺上。
  張逸叟面帶焦戚,虎目中不禁落下幾滴英雄淚來,喟然長嘆一聲,忙把白虹劍收入劍鞘,蹲下身去,伸手探巫顯的鼻息。
  口中還在喃喃自語道:“這是何苦呢?’
  正當張逸叟蹲在臺上唉聲嘆氣的時候,驀聽一聲暴喝道:“張逸叟!好狠心啊!”
  聲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極!
  張逸叟聞聲觀看,見宣鎮東業已飛臨頭頂,鴛鴦劍“烏龍交尾”向張逸叟當頭罩下!
  張逸叟欲待縱身閃避時,無奈宣鎮東來勢太急,根本不容許有轉念的機會,迫不得已,祇得把掌中白虹劍,運足全身功力,“拔山舉鼎”化為一片光幕,硬迎上去,同時,張逸叟亦隨著光幕上升之勢,將身縱起。
  就在雙方劍光,將接未接的瞬間,驀見白光暴漲,“嗆啷”連聲,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嬌叱道:“好不要臉!乘機暗算!”
  張逸叟聞言,知有人接場,將身縱到台角,睜目注視。
  但見靈悟大師弟子蔡雪梅,手持白玉蓮花,展開佛門心光慧劍招術,與宣鎮東惡鬥在一起。
  宣鎮東儘管功力深厚,鴛鴦雙劍疾風暴雨般向雪梅搶攻,但是,雪梅仍是那麼從容不迫,應付裕如,祇氣得宣鎮東哇哇怪叫。
  張逸叟把雙方情形看清後,深知雪梅對宣鎮東,綽綽有餘,不必為她耽心,這才往台下縱落。
  張逸叟足剛著地,祇見眼前紅影一閃,番僧呼魯吐溫手執方便鏟擋在面前。
  大凡練武的人,全身異常敏感,張逸叟乃江湖能手,反應更較一般人敏銳,紅影一現,立將身體暴退丈許!
  呼魯吐溫笑道:“我們一行九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就剩下貧僧一人,感覺滿不是滋味,張施主,你就成全成全吧!”
  張逸叟尚未答話,祇見兩條短瘦人影一晃,二人之間,突然站著一個三尺高,大頭麻面,膚黑如墨,滿頭癩痢的尼姑,衝著張逸叟道:“張叔叔!你老該休息了,這個大和尚留給晚輩吧!’張逸叟知道麻姑人醜雖陋,乃神尼枯禪子高弟,功力不在雪梅之下,笑說道:“賢姪女要湊熱鬧,老朽祇好偷懶了。”
  張逸叟把話說完,立刻縱身回到西臺上。
  麻姑大頭搖晃著笑道:“大和尚要人成全,你是想升天,或想超度,趕快告訴我,貧尼以便替你安排!”
  呼魯吐溫好似想什麼心事般,睜眼看著她發楞,麻姑的話,宛如耳邊風,對於他,毫不發生效力。
  麻姑見狀,內心亦感覺奇怪,因他心性仁慈,除了窮凶惡極,罪無可逭的大姦巨憝,決不妄下殺手傷人,雙方對敵時,亦不願先出手,足以看見呼魯吐溫站著發楞,她也陪同呆立!
  忽聽比武臺上,傳來兩下“嗆啷”的龍吟,宣鎮東鴛鴦劍,宛如隕星飛射,跌落地廣場上。
  急忙掉頭朝臺上一瞥,祇見宣鎮東,口噴鮮血,步履蹣跚,往柳林外逃走,雪梅面含嬌笑,俏生生佇立臺上,手中把玩那支徑尺方圓的白玉蓮花,越發顯得嫵媚,宛如青娥素女,謫降塵寰!
  麻姑望著她,扮了個鬼臉,大頭一晃道:“姐姐倒是輕鬆了,妹子卻遇上麻煩咧!”
  雪梅望著她笑了一笑,說道:“何必那樣心急?耐心等候吧!”
  呼魯吐溫聽了她們說話,方從冥想中覺醒過來,睜開銅鈴般大眼,射出驚訝的光芒,狠狠盯了麻姑一眼,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麻姑齜牙露齒一笑道:“大和尚問這些幹什麼?你不是要人成全嗎?”
  呼魯吐溫,面有不悅之色道:“出家人為何這樣刁蠻?”
  麻姑道:“我說的是真話呀!”
  呼魯吐溫正色說道:“你到底是何人門下?趕快說出來,以免發生誤會!”
  麻姑道:“我乃枯禪子弟子,玉蓮大俠李曉嵐是我的師兄!”
  呼魯吐溫聞言,腦中翻來覆去一想,從未聽說有這麼個人,心中萬分狐疑,問道:“你的師父,駐錫何處?”
  麻姑道:“在山洞中。”
  呼魯吐溫,滿面迷惘望著她!
  半晌,麻姑好似有點不耐,扁嘴一噘道:“要打就打,要走請便,盡嚕囌幹什麼?”
  呼魯吐溫雖然驚訝她的離合身法,但是對她的武功,並未聽人提到過,聽麻姑這麼說,臉上覺得掛不住,把心一橫,暗說道:“管她是何來頭,總不能說不見真章就走呀!”
  呼魯吐溫,主意既定,笑說道:“貧僧這支方便鏟,與你走上幾招吧!還不把你的兵刃亮出來!”
  麻姑伸出一雙鳥爪般烏黑的手說道:“佛門弟子,誰耐煩動刀動槍?就憑這雙肉掌,成全大和尚便了。”
  呼魯吐溫聞言,越發感到驚奇,東台上群雄,未曾見過麻姑身手,都感覺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雪梅見呼魯吐溫猶豫首鼠之狀,知他已被麻姑現身時的先聲所奪,乃接口道:“大和尚毋須驚疑,她說的話全是實情,你不妨傾全力發招吧!”
  呼魯吐溫再也不能延捱了,喝聲:“接招!”
  說完,掌中百另八斤方便鏟,“撥雲見天”抖鏟朝麻姑當胸點去。
  麻姑大頭一搖,身形一閃,大叫一聲:“來得好!”
  但見人影連閃,登時化為兩條矮瘦人影,好似走馬燈般,圍著呼魯吐溫四周,團團亂轉起來。
  呼魯吐溫雖是紅教喇嘛出身,但亦是佛門一支,對這佛門正宗心法的離合身法,識得厲害,是以雙方搭上手,一點也不敢疏忽,傾全身功力,展開天罡鏟法,與麻姑鬥在一起。
  祇見五丈方圓一片光山鏟影,在廣場中翻滾不停,用盡全力,仍然無法將兩條矮瘦人影制服。
  相反的,那兩條矮瘦人影,出入於光山鏟影中,如魚游水任意往來。
  那麼猛惡的聲勢,對她毫不發生作用。
  東台群雄,親眼目睹麻姑的神奇身法,這才驚歎佩服!
  約莫盞茶工夫,祇聽得麻姑低沉的聲音道:“我因你是佛門弟子,是以不願出手打你,如今總該知道厲害吧!”
  呼魯吐溫一味施展天罡鏟法進攻,對於麻姑講的話,毫無反應。
  麻姑好似有點生氣,大聲說道:“如不知趣快走,我可顧不許多了!”
  呼魯吐溫聞言,祇是報以喋喋怪笑,掌中方便鏟進攻愈急,呼呼之聲,驚心動魄。
  驀聽麻姑怒暍道:“不給你點顏色看,你也不知道厲害!”
  麻姑聲音剛落,但見兩條瘦小人影,疾如閃電,朝光山中投入,祇聽叭叭兩下清脆的耳聒聲和呼魯吐溫的怒吼聲傳出,那幢五丈方圓的光山鏟影,亦隨著聲響而緩慢下來。
  不多會,祇聽麻姑暴喝道:“脫手!”
  那根七尺長的方便鏟,真個聽話已極,宛如一條烏黑白頂的蛟龍,劃破長空,落在廣場中央。
  緊接著,一條長大的紅影,疾如閃電,朝方便鏟落處撲去,一下將它撈個正著,紅影閃了幾閃,登時消失于莊外。
  比武臺上的雪梅,滿面含歡,縱落台下,與麻姑會合,二人拉手,走回西臺。
  東台群錐,見麻姑赤手空拳,竟將那麼厲害的紅教喇嘛趕走,不禁歡聲雷動!

runonetime 2008-06-13 05:56 AM

第十二章 結伴雪山

  暴風雨已成過去!
  各方來道賀的賓客,亦紛紛賦歸!
  三俠莊又恢復了往日那樣的恬靜!
  這時,仍然逗留在此的,祇有東西跨院的張逸叟、李曉嵐、蔡雪梅、麻姑和住在大廳書房中,別具用心的王奇新等五人。
  正當初冬的時候,距三俠的生辰,已有十二天了,王奇新好似和玉蓮大俠特別投緣,除了晚間就寢外,老是寸步不離,尤其對於玉蓮花的招術,王奇新探問至詳,有時還逼著曉嵐,在莊前的廣場上,施展一番。
  曉嵐因情不可卻,祇得粗枝大葉,比劃一陣,以應付他的糾纏。
  每當曉嵐施展玉蓮花的招術時,王奇新總是專心一志,凝神注視,點點滴滴,亳不放鬆。
  曉嵐見他對於武功如此愛好,心中亦甚高興,不厭其煩地為他解釋。
  雪梅與曉嵐師兄妹,相處這多日之後,一顆芳心,早已交給了曉嵐,雖然王奇新不斷在當中惹厭,但是阻止不了內心中的情苗滋長。
  到了十三天上午,王奇新特意走到西跨院,約雪梅一道迴轉杭州。
  雪梅自然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以師父有命行道江湖為詞,婉言謝絕他的邀請。
  王奇新知心上人對自己厭惡,心甚惱怒,訕訕說道:“梅妹既有師命,愚兄不便勉強,祇有單獨回去了。”
  雪梅僅含笑點頭,並未答話。
  王奇新強壓滿腔怒火,自與三俠、張逸叟、李曉嵐等告別而去。
  王奇新走後,雪梅偕同麻姑,來找曉嵐玩,曉嵐自然求之不得,於是一行三人,離開三俠莊,前往微山湖濱。
  雪梅提議,欲渡湖前往兒時舊居一遊。
  曉嵐恐雪梅觸景傷情,忙搶著道:“今日天色不早,我們就在附近盪一會兒吧!”
  雪梅此時,已陷入情網,聞心上人這樣說,以為他欲與自己多多親近,不忍拂他的心意,含笑點頭應允。
  曉嵐偕雪梅、麻姑兩人登舟後,立刻解纜操舟,指向湖心。
  離岸約數十丈遠,拋錨停泊湖心,三人並肩坐定。
  雪梅坐在曉嵐右邊,麻姑坐於曉嵐左邊,互相親熱異常,言笑甚歡。
  曉嵐忽然想起懷中古玉符之事,忙問雪梅道:“聽說令師靈悟大師,乃方今奇人,不僅武功絕頂,對梵文蝌蚪文等各種艱深古奧文字,尤稱獨步,妹妹久受薰陶,料想對於蝌蚪文字能夠解得!”
  雪梅含笑道:“各種文字,妹子也曾涉獵,然初學淺見,是否能夠理解,尚不敢十分拿穩,何以嵐哥突然提起此事?”
  曉嵐隨將古玉符上蝌蚪文字之事,說了一遍。
  雪梅面露驚異之色,怔怔凝視曉嵐半晌,始說道:“玉符上面,既有這樣艱深古奧文字,其中必然蘊藏著無限玄機。”
  曉嵐和痲姑兩人,深以雪梅之言為然,含笑點頭稱是。
  雪梅道:“不知那玉符現在何處?”
  曉嵐忙將頸懸絲囊摘下,遞給雪梅。
  雪梅取出那塊巴掌大,瑪瑙色的玉符,仔細諦視一會,瞑目沉思有頃,滿臉歡悅之色道:“奇緣分毫不假,祇惜………”
  曉嵐和麻姑兩人,連忙問道:“既是奇緣,又有甚麼可惜呢?’雪梅道:“因這塊古玉符,分為陰陽兩面,乃黃帝時修士,廣成子所留,廣成子歸真羽化後,將生平所學武功丹道,分別著成廣成子奇書兩篇,存放北極地柱山和南荒洛明爾峰兩地,留贈有緣,武林中人,任得其一,毋須多時,即能登堂入室,深悉丹道武功之秘奧,窮參宇宙萬物之神奇,祇惜此符屬陰,祇有解說,並無圖形,北極南荒遠離中土遙遠,如無圖形,到那裡去找呢?”
  曉嵐聽完,忽然想起臥雲師伯曾經說過,他那塊玉符,上面刻著靈山盛景,經靈悟大師發覺,認出是廣成子,藏珍圖之事,忙對雪梅說出。
  雪梅聞言拍手笑道:“如能把臥雲師伯的陽符得到,陰陽合璧後,不難找到藏珍之處了!”
  曉嵐面色驟變,嘆口氣道:“臥雲師伯失蹤這麼久,尚不知吉兇如何?那裡還有心情去取寶呢?”
  麻姑曾聽乃師指示過機宜,得悉臥雲道長,被一個武林怪人挾持,前往大雪山舊居,取符之事,掐指算來,已有半個多月了,憑他們的腳程,此時恐已得手回趕,忙勸慰道:“師兄不用著急,據妹子推想,臥雲師伯被人挾持,多半是為了取符之事,我們只要趕到師伯故居,不難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再按蹤跡追尋,總有水落石出之時。”
  雪梅搶著說道:“妹子真個聰明,與愚姐的心意,不謀而合。”
  曉嵐道:“事不宜遲,今晚我就稟明張叔叔和蕭叔叔他們,明晨我們一起就動身,趕到大雪山去,尋訪臥雲師伯下落。”
  雪梅、麻姑姐妹,自然是喏喏連聲答應。
  曉嵐一看天色不早,笑對二女道:“我們回去吧!”
  雪梅忙把玉符遞給曉嵐,命其小心收藏。
  曉嵐啟碇操舟,回到湖濱停泊。
  一行三人,回到三俠莊時,已是掌燈時候了。
  晚飯時,曉嵐將赴大雪山,尋覓臥雲道長之事說出。
  三俠夫婦以及張逸叟等,雖然不願他們離開,無奈救人要緊,祇得答應他們。
  次日一早,三人束裝就道,蕭氏全家和張逸叟,一直送出十幾裡路,方才殷殷告別。
  曉嵐笑問雪梅道:“此去大雪山,迢遙幾千里,愚兄從未離開微山湖半步,不知如何走法,妹妹胸羅萬有,對於山川河流,知之甚詳,能否教我?”
  雪梅笑道:“這條路,妹子亦未去過,祇是從書中得悉,此去大雪山,有兩條路徑,一條是走旱路,經河南陝西入川,一條是沿官道南下,再溯江西上,經三峽入川至敘府,再沿金沙江,西上到馬邊起旱,越過大涼山不遠,就是大雪山了,不知嵐哥願走那條路?”
  曉嵐道:“這兩條路,那條近?”
  雪梅道:“自然是旱路呀!”
  曉嵐道:“不知近多少?”
  雪梅道:“大約數百里,不過其中山川險阻,通行甚難,尤以川陝交界之棧道為最!”
  曉嵐道:“跋涉數千里,未免太過勞頓,不如改走水路,還可一賞山川秀色。”
  雪梅、麻姑點頭稱善。
  一路無話,三日工夫,已到金陵。
  曉嵐因趕路心切,雖然久慕六朝金粉之盛,秦淮畫舫韻事,都無暇一顧,急忙雇舟西上!
  舟啟碇時,麻姑偶然掉頭江岸,見江岸上,佇立一個蓬頭垢面花子,睜著一雙鷂眼,朝船上眺望。
  麻姑手肘輕靠雪梅一下,低聲道:“姐姐,你看江岸那個乞丐!”
  曉嵐因坐處和她們靠近,麻姑聲音雖低,亦可聽清,急忙朝江岸一瞥。
  雪梅神色自若,笑道:“嵐哥看清楚嗎?”
  曉嵐笑道:“適纔僱船時,他就在身後不遠,船家所講的話,多半被他聽去了!”
  麻姑道:“看他行徑,多半不是好路道!”
  曉嵐道:“管他是何路道,祇要不找到頭上,也犯不著和他計較。”
  雪梅瞥了江岸一眼,接口道:“看情形,這花子恐怕是來踩盤子的了。”
  曉嵐聞雪梅之言,亦掉頭向江岸打量一眼,果見花子睜看賊眼,目視著自己的船上,別無行動,不禁點頭。
  幸喜船遇順風,船老大拉上滿帆,那只船毫不費事,順風疾行。
  曉嵐和雪梅麻姑姐妹,坐在中艙,憑窗瞭望,看到兩岸山青水碧的景色,感覺心曠神怡,喜形於色。
  舟行月餘,抵達馬邊縣城,時已薄暮。
  第二日,舍舟登陸,展開足程,越過大涼山主峰,當日晚間,已到了大雪山脈之南端山麓。
  三人略為計議一陣,決定先找個山民家過夜,順便探聽一下大雪山的山勢情形,與入山的途徑。
  這家山民,乃是已經漢化的藏族,在大雪山麓,居住多年,對大雪山情形,極為清楚,是以曉嵐等人,毫不費事,已將南端的途向,打聽明白。
  次日清晨,曉嵐三人,按山民所說途向,展開足程,直朝大雪山嶺脊,猱升而上,曉嵐恐麻姑手無寸鐵,萬一遇上大雪山中的猛禽惡獸,難以抵抗,乃將白虹劍給她。
  麻姑還欲推辭,雪梅從旁相勸道:“嵐哥所說,乃是實情,師妹不要辜負他的好意。”
  麻姑見師兄這樣關心她,內心非常感激,忙把白虹劍接過,佩在身上。
  午牌時分,已翻越了五六座山巒,抬頭往四周眺望。
  但見這座大雪山,崇巒疊嶂,洞壑幽奇,岡陵起伏,峻嶺綿延,陡峻處,人獸絕跡,博大處,無垠無際,高聳處直穿雲表,低窪處淵深莫測,端的集博大幽奇大成。
  三人存身之處,距大雪山嶺脊主幹,尚有數十裡遠,根據來時經驗,如欲攀登嶺脊,最快也得黃昏之後。
  麻姑咋舌道:“大雪山幅員這廣,不知臥雲道長故居何處?如不知道,意欲尋找,恐怕不容易咧!”
  雪梅亦面有難色,問道:“嵐哥,你可知道臥雲師伯住處麼?”
  曉嵐搖頭答道:“不知道!”
  雪梅道:“如此說來,我們是大海撈針了!”
  曉嵐點頭道:“差不多!”
  麻姑著急說道:“我們怎麼辦呢?”
  曉嵐道:“唯一辦法,就是循著大雪山脈,由南至北,仔細搜索過去,除此別無善法可想!”
  雪梅道:“若是這等找法,我們豈不要花上幾年工夫?”
  曉嵐道:“事情順手,則不須這多時,萬一棘手,那就難說了!”
  麻姑祇顧咋舌嘆氣,依在曉嵐身側,不再開口。
  曉嵐和雪梅並肩而行,且談且行。
  午夜時分,方才登上大雪山南端嶺脊。
  三人縱目向四周眺望,見存身之處,深陷雲海之中,地面上全是皚皚白雪和玄色堅冰,在月光照射下,反映出銀白閃光,除偶爾發現一些碧螺似的銀色峰巒,矗聳于雲海外,所有崇嶺山巒,完全不見。
  三人眺望一陣,曉嵐笑說道:“照此情形看來,我們今晚祇有在這兒露宿一夜了!”
  雪梅答道:“雲霧這厚,山陡路滑,不在此露宿,又有什麼辦法呀?”
  麻姑忽然驚“咦”一聲說道:“梅姐姐,你看,那是什麼?”
  麻姑說時,手指著右側遙空。
  二人隨著她手指處一看。
  但見有一個拳頭大金光閃閃的影子,在碧空中移動。
  曉嵐剛說一句,恐怕是一只飛禽時,那個金色影子,已經有尺許大小了。
  雪梅睜開妙目,凝視遙空,看清那是一只金翅大雕時,嬌聲警告曉嵐麻姑留意。
  曉嵐麻姑聞警,□匆拔出兵刃戒備,抬頭注視。
  但見那只金翅大雕,雙翅平張,足有兩丈左右,兩只兇睛,金光閃閃,巨爪如鉤,緊抱胸前,健羽劃空,排雲馭氣而來,飛勢神速已極!倏忽間,已飛臨頭頂,登時感覺頭上壓力奇猛,幾乎使人窒息。
  三人出道以來,幾曾見過這等猛惡的聲勢,不禁大驚!
  慌不迭地展開玉蓮寶劍,結成一片光網,把三人的身形緊緊護住!
  那只金翅大雕,乃是通靈異物,對三人的玉蓮寶劍,心存畏懼,恐三人發生誤會,耽誤主人的大事。
  口中先發出一聲宏厲的長嘯,接著,健羽一束,飄身縱落地上,距三人約三丈遠站定。
  曉嵐見金翅大雕降落地上,連忙止住雪梅二人,收招戒備。
  金翅大鵑見三人停止,心中甚喜,不住搖頭,口中發出急促的叫嘯。
  曉嵐見牠如此神異,亦甚心喜,笑問道:“你此來是否與我們為敵?”
  金翅大雕把頭連搖,同時以爪代步,緩緩迎上前來。
  曉嵐睹狀,知牠並無敵意,忙把玉蓮插回背上,撲向前去,伸手撫弄著牠的健羽,笑說道:“你真個靈異可愛,逗人歡喜,如肯隨我一道多好!”
  金翅大雕經曉嵐撫弄一陣,心中甚喜,但苦於橫骨未化,不能口吐人言,僅將頭伸到曉嵐胸前,以示親熱。
  二女見金翅大雕如此神異馴善,童心陡起,忙把兵刃收起,雙雙撲上前去,撫羽摸頸,親熱異常。
  經約片刻工夫,牠忽然想起,主人還等著回話,那能在此久等,忙向三人低嘯兩聲,倏地蹲下身來。
  曉嵐笑問道:“你莫非奉命來接我們麼?”
  牠一面低嘯,一面把頭連點。
  曉嵐道:“你主人是誰?接我們去是何用意?”
  金翅大雕對曉嵐這兩句,無法作答,怔怔地住視著他。
  忽然,聽到一種尖銳刺耳的聲音,自山下傳來。
  金翅大雕聞聲,神態忽轉惶急,發出急促的叫嘯。
  這時,又聽頭頂上,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道:“大金,還不將他們請去,少時對頭就要到了!”
  三人聞聲抬頭,但見離頭頂兩丈高,有一只紅頂綠嘴,通體雪白的鸚鵡,兩翅劃動,停在空中。
  鸚鵡因事在緊急,不能有多大耽擱,急忙道:“三位不必疑心,我主人並無惡意,請快隨大金前去。”
  三人剛縱上雕背,那只金翅大雕,立刻展翅而起,衝霄直上,不到二十丈高,祇聽適纔那種尖銳刺耳的嘯聲,業已來到峰頂,同時還聽到一個狼嗥的聲音道:“我們來遲一步,竟被孽畜逃走,快向牠飛行途向追趕吧!”
  三人聞聲下顧,但見兩條人影,一瞥即逝。
  雪梅道:“這兩人身法真快,不知是何道路?”
  曉嵐點頭道:“依我看來,他們輕功固是絕頂,但尚不及你們的輕靈神妙,祇不過比我稍勝一籌。”
  麻姑扮了個鬼臉道:“師兄不要盡捧我們,誰能趕得上你!”
  那只白鸚鵡,聽見他們說話,似乎也不甘寂寞,索性飛落曉嵐肩上,尖聲說道:“三位大俠如非武功高強,我主人亦不會要我幾千里路來迎接了!”
  曉嵐聞言一楞,問道:“你主人住在何處?”
  鸚鵡道:“距此不過百餘裡。”
  曉嵐越發不解,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幾千里路嗎?”
  鸚鵡道:“那是說由三俠莊算起呀!”
  曉嵐道:“你從三俠莊起,就跟著我們,為何不和我們見面?”
  白鸚鵡道:“從三位大俠湖中盪舟起,我就跟著,因聽說要到大雪山來,所以才未和三位大俠見面。”
  麻姑問道:“不知賢主人是怎等樣人,接我們去為了何事?”
  白鸚鵡道:“主人名字此時不便相告,至於他接三位大俠去,倒是雙方有利的事情,祇要這件事情辦好,臥雲道長的事亦就解決了!”
  曉嵐插口問道:“你怎麼知道臥雲道長的事?”
  白鸚鵡道:“臥雲道長舊居離我們不遠,又聽三位大俠提起,我那能不知道?”
  正談論間,三人覺得身體微往下沉,雙目一看,見金翅大雕正從雲海中,向下斜飛過去。
  白鸚鵡道:“快到啦!”
  說完振翅飛起,當先射入雲海中,一晃不見。
  金翅大鵬,載著三人在白茫茫無垠無際的雲海中,飛約盞茶工夫,方始從一個五丈方圓的雲洞中穿行下降。
  三人落地一看,見存身的地方,乃是三丈方圓一座孤峰,地上全是玄色堅冰,四周陡峭異常,離地約四五十丈。
  距身丈許,似乎有一個冰穴,那只白鸚鵡,盤旋穴口上空,發出尖銳悠揚的聲音,說道:“貴客來了,有請主人出迎。”
  白鸚鵡語剛講完,忽聽冰穴中,傳來一聲清嘯!
  三人聽出那聲音,悠揚悅耳,宛若鸞鳴,但是,聲音低沉,不甚清晰,似乎離開上面尚遠。
  那只金翅大雕,聽到嘯聲後,立刻振翼高飛,口發一聲宏厲的嘯聲,離峰頂百丈左右,倏地雙羽一束,隕星下瀉般,朝冰穴投入,晃眼無蹤。
  三人感到奇怪,急忙趕到冰穴邊緣。
  這個冰穴,大僅丈五六,下面黝黑無光,不知到底有多深,陣陣冷風,自穴內吹來,三人感覺奇寒澈骨。
  那只白鸚鵡道:“離主人所居之處,上下相隔約百丈左右,大金已下去迎接主人上來,再等片刻工夫,三位大俠就可與我家主人相見了。”
  白鸚鵡把話講完,果然聽出有健羽撲風之聲,自冰穴內傳出。
  聲剛入耳,復聽得遠處,有陣陣尖銳刺耳的厲嘯,由遠而近,響了過來。
  麻姑往峰下瞥了一眼,說道:“這不是我們來時聽到的聲音嗎?為何那樣難聽?”
  雪梅道:“旁門中有種魔音懾神法,這聲音聽起來,使人心緒不寧,多半就是魔音懾神法了!”
  雪梅話剛說完,祇聽呼的一聲,金翅大雕忽自穴中射出,上升三十多丈,始將雙翼舒展,緩緩降落三人面前。
  但見白影一閃,從雕背上,縱落一個長身玉立的中年文士,右手執著一朵梅花,含笑而立。
  文士現身後,左手微微一揮,金翅大雕和那只白鸚鵡,立刻衝霄而起,霎時隱沒雲層之中。
  曉嵐三人的性情,全是謙恭和藹,見文士這般氣度,知非恆流,慌忙行禮道:“後輩李曉嵐、蔡雪梅、麻姑參見老前輩。”
  文士見三人根骨秉賦這好,對人又是彬彬有禮,心甚高興,笑著擺手道:“三位小朋友,不必多禮,我乃梅花居士,此時因事太緊急,無暇多敘,俟將敵人趕走後,再為詳談吧!”
  梅花居士語聲甫落,祇聽得峰下有人大喝道:“梅花居士,趕快下來答話,否則,我們可要把這座孤峰毀掉了!”
  梅花居士朝峰下瞥了一眼,忙道:“李小友與令師妹,隨我到峰下退敵,蔡姑娘留在穴口防守,免被敵人乘機侵入。”
  說完,口發一聲清嘯,那只金翅大雕立從雲層中飛降,梅花居士招呼曉嵐麻姑二人,跨上雕背,降落峰前。
  金翅大雕復衝霄直上,隱沒雲層中。
  曉嵐縱目一瞬,見前面不遠,站著兩個面如黃蠟,枯瘦如柴的碧目怪人,正睜眼向三人注視!
  梅花居士,率領曉嵐二人,緩步上前,拱手笑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兩位今日來此意欲為何?”
  兩個怪人聽完梅花居士的話,先是一聲喋喋怪笑,睜著碧眼,死盯住三人,嘿嘿冷笑道:“不錯,我們河水不犯井水,但那冰魄玉蟾,你不能據為己有呀!”
  梅花居士聞言,說道:“原來兩位是為這個而來。”
  兩個怪人碧眼一翻,嘿嘿冷笑道:“豈止是我們二人,想那寶貝的多著呢!”
  忽聽峰後,又有一個陰惻惻聲音的人答道:“不錯,有我一份!”
  梅花居士急忙掉頭一看,見峰腳人影一晃,現出一個五短身材的黃衣老頭,腰系一根藤蛇索,縱上前來。
  梅花居士和兩個枯瘦怪人,見黃衣老人現身,臉上掠過一絲驚訝之色,連忙戒備。
  黃衣老人已將三人神色看在眼裡,陰惻惻一笑道:“三位不用驚慌,我是有事來與諸位商量。”
  說完,長眉一揚,仰天哈哈大笑!
  李曉嵐麻姑兩人,感覺老頭笑聲,剛勁有力,緊扣人的心弦,暗中驚異,這老頭的功力,竟有如此深厚。
  梅花居士和兩個枯瘦怪人,聽到老者的笑聲,深知來者不善,面色越發緊張,雙目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
  老頭笑過一陣後,朝場中五人掃了一眼,祇見他雙目圓睜冷焰逼射,端的陰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慄!

runonetime 2008-06-13 05:57 AM

第十三章 滌蕩群魔

  見黃衣老者雙目中射出冷焰寒光,掃了五人一眼,感覺陰森可怖已極!
  急忙用肘,輕碰麻姑一下,令其留意。
  麻姑點頭會意,衝著曉嵐,齜牙露齒一笑。
  梅花居士和兩個枯瘦碧目怪人,神氣緊張,各自行功導氣,加緊準備,絲毫不敢疏忽。
  梅花居士恐李曉嵐和麻姑,初生之犢不畏虎,中了暗算,慌忙掉頭回顧,意欲警告他們當心。
  看出他們,神情舉止,好似未將強敵放在眼裡,雖然戒備,並不十分重視,內心甚為焦急,忙道:“你們出道不久,對眼前三位,都不相識,這黃衣老人,乃湘西辰州府黃陵教教主黃衫尊者古陵,那兩位,乃是我的鄰居,人稱碧目雙屍的呼延廷、呼延贊昆仲,他們三位,全是與令尊李琦、令師枯禪神尼同輩的人物……”
  曉嵐麻姑,聽出梅花居士,意在藉話點醒,不願拂他的好意,心中雖然不以為意,表面卻是欣然接受。
  黃衫尊者古陵,看出梅花居士與碧目雙屍對他心存顧忌,越發得意洋洋,小眼一翻,嘿嘿冷笑道:“你們也不用發慌,我不會用黑煞神罡傷你們的。”
  梅花居士笑道:“教主此來,莫非亦是為了那冰魄玉蟾麼?”
  黃衫尊者直言不諱道:“曠世奇珍,誰不垂涎?何況我老頭子!”
  碧目雙屍呼延廷弟兄,聽黃衫尊者的話,內心著急,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碧光閃閃,注視黃衫尊者。
  黃衫尊者,目睹碧目雙屍情形,嘿嘿冷笑道:“我是來與梅花居士商量的,賢昆仲著急何用?”
  呼延廷道:“我們弟兄為了冰魄玉瞻,不知費了多少辛苦,才找到這兒來,如今尚不知它究竟隱藏何處?怎不著急?”
  黃衫尊者睨了他們一眼,冷冷說道:“真正受盡千辛萬苦,守護玉蟾的,並非是賢昆仲,而是梅花居士。”
  碧目雙屍聞言,面色陡變,目中射出逼人兇光,似想發作,但又好似有所顧忌,欲前又怯。
  梅花居士道:“為了冰魄玉蟾,我在萬丈玄冰之中,日受寒冰刺骨之苦,迄今已三十多年,而玉蟾尚未得到手中。”
  黃衫尊者道:“我知你尚未得手,所以才趕了來和居士商量,我們互相合作,俟玉蟾得到了手,大家分享。”
  梅花居士故意裝呆道:“那怎麼成?如將其分開,靈效盡失,豈不是變成了廢物,還有何用處?”
  黃衫尊者笑道:“居士誤會了,我的意思,並非把它分開,而是誰需要時,誰就拿去,用完了交還保管的人。”
  麻姑從旁插嘴道:“這保管的人是誰呢?”
  黃衫尊者瞟了麻姑一眼,訥訥道:“這個……”
  曉嵐道:“如何?”
  黃衫尊者訕訕答道:“梅花居士勢孤力弱,冰魄玉蟾又是各派所覬覦,稍有疏忽,難免不被劫奪,最好存放……”
  麻姑大頭一晃,嘿嘿笑道:“最好是存放你的魔宮是嗎?”
  黃衫尊者聽麻姑說他的居處是魔宮,內心滿不是味,眉頭一皺,方欲發作……。
  梅花居士恐麻姑受傷,趕忙說道:“賢姪……”
  一語未完,曉嵐接口道:“老前輩,勿須耽心!”
  黃衫尊者,看出曉嵐神情,似乎未將他放在眼裡,心中有氣,小眼一翻,厲聲喝道:“小狗男女,莫非活得不耐煩麼?”
  曉嵐和麻姑兩人,聽黃衫尊者這樣驕橫,早已不耐,暗將無相氣功運起護身,索性掉頭不顧,互相指點談笑。
  梅花居士知道黃衫尊者黑煞神罡的厲害,見兩人如此託大,異常耽心,但因深悉黃衫尊者厲害,不敢分神。
  黃衫尊者見狀,心中愈怒,厲喝道:“小狗男女,拿命來!”
  說著,運起黑煞神罡掌,作勢欲發……。
  梅花居士大吃一驚,急忙運起太乙神功,準備抵抗,同時閃身縱至曉嵐兩人身前,以便護衛。
  麻姑急忙說道:“老前輩何必為我們耽心哩!”
  雙方劍拔弩張,正當一觸即發之際,驀聽轟雷也似的聲音,暴喝道:“古陵休要逞能,胡音尊者來了!”
  胡音尊者話剛講完,祇見紅影一閃,眼前現出一個身高丈外,赤發碧眼,全身長著兩寸多長的汗毛,胸前懸著一個骷髏白骨鈴,一支黃金閃閃的十字令牌,腋下懸掛一個大革囊,頭頂大紅披風,身穿大紅長袍,裝束非僧非俗。
  胡音尊者現身後,向場中眾人瞥了一眼,全神貫注黃衫尊者。
  黃衫尊者,本已運足黑煞神罡掌,蓄勢待發,胡音尊者現身時,因勁敵當前,不敢消耗真氣,未能發出。
  胡音尊者已知黃衫尊者是個勁敵,因此現身以後,匆匆瞥了眾人一眼,立以全力準備,碧目瞬也不瞬。
  梅花居士、李曉嵐、麻姑三人,見黃衫尊者與胡音尊者兩人情形,已成尖銳的敵對狀態,落得省事,將全付精神,用來對付碧目雙屍。
  碧目雙屍,見梅花居士和李曉嵐麻姑三人,將注意力轉向自己,大敵當前,誰也不敢疏忽,暗將玄陰掌運起!
  對峙不多一會,驀聽黃衫尊者道:“黃陵教和你西極教,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此來何意?”
  胡音尊者哈哈大笑道:“還不是和你一樣嗎?為了奇珍,誰顧得了許多!”
  黃衫尊者嘿嘿冷笑道:“憑你這種異物,亦配享受冰魄玉蟾嗎?”
  黃衫尊者話剛講完,祇聽呼的一聲。
  胡音尊者哈哈大笑道:“來得好!”
  說著,亦將西極教梵天掌拍出。
  梅花居士、李曉嵐、麻姑三人,耳聽“蓬”的一聲巨震,急忙掉頭看時……。
  但見黃衫尊者和胡音尊者兩人,在狂飆橫飛中,搖晃著身體,暴退兩丈遠,雙方鬢眉皆張,注視對方。
  曉嵐恐強敵源源而來,難以應付,笑對麻姑道:“師妹!你看他們打得多麼熱鬧呀!”
  麻姑會意,笑說道:“師兄既然見獵心喜,何妨伸手玩玩!”
  梅花居士聽二人對答的話,知他們行將出手,嘴皮略動,尚未出聲發話,麻姑忙道:“老前輩放心,我們祇不過隨意玩玩,料無妨礙!”
  麻姑說完了話,立刻施展佛門離合身法,向呼延贊撲去,同時,對曉嵐說道:“師兄!那個留給你了!”
  梅花居士見麻姑身形一閃,立化為兩條人影,知佛門離合身法的神妙,憑這奇異莫測的身法,絕無敗理,登時放心不少,復顧李曉嵐時,見曉嵐身法雖無麻姑神妙,但也別具一種威力,尤以掌中玉蓮,施展開來,祇見一幢丈許方圓的光幢,人影一些不見,更比想像還好,不禁心喜。
  麻姑撲到呼延贊身前,以巨靈金剛掌進攻,祇聽“叭噠”一聲,呼延贊的左臉,立被打得紅腫半邊。
  呼延贊,口發尖銳的厲嘯,傾全力向兩條人影襲擊,誰知那麼陰毒的玄陰掌,打中人影,竟是分毫無傷,反而追撲愈烈。
  呼延贊,幾曾見過這樣神奇的身法,駭得心膽俱寒,那敢怠慢,一面發出尖銳的厲嘯,施展魔吾懾神之法進攻,企圖把敵人製住,同時展開魔教中魅影迷蹤身法,閃躲避讓。
  兩人身法都快,飄忽異常,看上去,祇見到三條人影,急如閃電,在地面上竄來竄去。
  曉嵐和呼延廷的打法,大不相同,李曉嵐把掌中白玉蓮花,化為兩丈方圓一個光幢,把呼延廷緊緊裹住,無論他左衝右脫,用盡全身功力,都不能越雷池一步,祇急得哇哇怪叫,亦以魔音懾神之法進攻。
  梅花居士見李曉嵐麻姑師兄妹,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將兩個強敵,迫落下風,心中固是歡喜,但聽到碧目雙屍發出魔音懾神法時,復又為二人耽心,暗將太乙神功運起,凝神戒備,祇要兩人被懾神製住,立刻伸手援救。
  等了片刻工夫,曉嵐師兄妹,不僅未被魔音懾神法制住,反而追撲愈烈,將碧目雙屍,逼得氣喘吁吁!
  梅花居士見狀,越發感到驚異。
  忽然想起麻姑是枯禪子弟子時,方才覺悟過來,情不自禁,輕輕自語道:“是了,他們是佛門弟子,方有如此定力。”
  梅花居士想到這裡,自然是寬心大放,對曉嵐師兄妹,毫不耽心,掉頭回顧黃衫尊者和胡音尊者兩人。
  但見二人已成膠著狀態,雙方相距在兩丈左右,各以掌力,隔空遙擊,不過,所發掌力,沒有開始時那樣凌厲驚人,黃衫尊者掌力雖然逐漸減小,尚不怎樣顯著,而胡音尊者的掌力,已經成了力竭勢窮之狀。
  要知,西極教的梵天掌,全是講究勢沉力猛,以力見長,並無內家真氣支持,僅開始三掌,威力奇大,三掌以後,後勁不濟,難以持久,此乃西極教功夫的最大缺憾……。
  梅花居士把雙方情形看清後,發出會心的微笑,因為他已看出黑煞神罡掌和梵天掌的缺點,到底旁門左道,難與玄門正宗功夫相抗,儘管上來聲勢驚人,但是祇要接住三掌以後,就無妨礙了。
  於是,將緊張的情緒,鬆懈下來。
  黃衫尊者和胡音尊者僵持一陣,胡音尊者首先感到支持不住了,銅鈴般碧眼,射出兇光,拼舍最後一點氣力,呼呼拍出兩掌,身軀倏然暴退,衝著黃衫尊者發出喋喋怪笑道:“古陵,要你知道厲害!”
  胡音尊者說完,伸開一雙蒲扇般的毛手,方欲探手入囊時,梅花居士暗道一聲:“不好!”
  但見白影一晃,梅花居士業已搶到胡音尊者身側,以太乙大力手法,將他胸懸骷髏鈴、黃金十字令符及懸腰革囊,同時摘下,右手往胡音尊者背上一揮,立將胡昔尊者打出兩丈以外。
  耳聽胡音尊者,口發一聲悶吼,拔步逃走。
  梅花居士目擊其遁走,亦不追趕,將骷髏鈴與黃金令塞入懷內,革囊系於腰間,大搖大擺,走到黃衫尊者面前,笑說道:“教主請回休息吧!”
  黃衫尊者經過一度短暫時間休息後,真氣逐漸恢復過來,聞梅花居士之言,並不答理,暗中行功運氣。
  梅花居士見狀,那有不知之理,淡淡一笑。
  驀聽身後麻姑的聲音道:“師兄!盡和他們糾纏,沒有多大的勁,趕快打發他們上路吧!”
  李曉嵐答道:“師妹既然不耐,就這麼辦吧!”
  祇聽麻姑剛答一聲:“好!”
  立刻聽到“蓬”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就是呼延贊厲吼的聲音傳來。
  梅花居士連忙掉頭一顧,見呼延贊已經不見蹤跡,麻姑大頭搖晃,若無其事似的,叉手而立。
  李曉嵐白玉蓮花光幢一收,耳聽“嘶”的一下裂帛聲響,呼延廷口發厲嘯,赤裸著上體,帶著一股紅光遁逃。
  梅花居士見眨眼工夫,碧目雙屍兩個強敵,立刻受傷敗逃,心中高興已極,略為疏神,猛覺有股又勁又急的掌風襲來。
  急忙閃身縱避,方欲揮掌迎敵……。
  驀聽麻姑低沉沙啞的聲音,叱道:“妖孽爾敢!”
  聲音甫落,“蓬”的一聲巨響傳來。
  梅花居士擰身回顧,祇見黃衫尊者身軀搖晃,步履踉蹌,後退約丈許遠,麻姑亦同時被迫退後兩步。
  梅花居士見麻姑小小年紀,竟能硬接黃衫尊者一掌,而稍佔上風,心中亦暗贊:“英雄出少年,果非虛假!”
  他恐麻姑年小力弱,時間久了,抵敵不住黑煞神罡掌的威力,急忙對麻姑道:“賢姪女讓開,趕快和你師兄在一旁休息!”
  麻姑含笑點頭,將身閃過一邊,依在曉嵐身側。
  梅花居士緩步上前,笑對黃衫尊者道:“想不到一派宗主,還施展偷襲手段!”
  黃衫尊者聞言,知梅花居士奚落他,陰惻惻反唇相譏道:“乘人疲睏時,欲收漁人之利,算得了英雄嗎?”
  梅花居土聞言,並不生氣,呵呵大笑道:“我如取巧,你十條命也保不住了!如今還是那句話,請回去休息休息,俟精力恢復後再來!”
  梅花居士話剛講完,忽聽峰頂上,蔡雪梅清叱的聲音傳來。
  敵對雙方,聽到峰頂嬌叱聲音,齊抬頭注視,但見峰頂上,銀白光氣縱橫飛舞,卻看不清人影。
  梅花居士、李曉嵐、麻姑三人,面帶驚訝之色,暗忖道:“誰有這高功力?能夠攀登百丈孤峰!’黃衫尊者見峰頂有人侵入,恐冰魄玉蟾被人奪去,心中惶急萬分,意欲攀登峰頂,無奈峰高岩陡,憑自己功力,實難如願,空自心急,無可奈何!
  眾人正眺望間,忽聽遙空,傳來一聲宏厲的雕鳴,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厲嘯,急促異常。
  梅花居士聽到雕鳴,仔細朝高空凝視,果然發現雲層中,有兩個海碗大黑影,在空中翻滾追逐,惡鬥不休。
  霎眼間,已由千百丈高空,追逐至離地數十丈,較峰頂還低得多,現出身形!
  眾人才將牠們看清,原來是一只金翅大雕和一只青鷲,這兩只鳥全是罕見的猛禽,搏鬥時,發出無比的壓力,令人窒息。
  那只青鷲,似乎比金翅大雕稍遜,全身羽毛,已有脫落的痕跡,被金翅大雕,迫得倉皇逃遁!
  麻姑手舞足蹈,與李曉嵐指點暢談,狀甚高興,梅花居士的臉上,亦浮現出笑容,似乎對金翅大雕的神異,感到異常的滿意。
  黃衫尊者,見梅花居士三人,對空中兩只猛禽的惡鬥,看得出神,毫無一些戒心,不由暗罵自己道:“蠢材!不乘他們疏神之際,驟施殺手將其擊斃,把千年靈物奇珍……冰魄玉蟾奪到手中,還等何時?”
  殺機一起,立刻開始動作,右掌一揮,將黑煞神罡掌,傾全力發出。
  但見狂飆橫飛,一股凌厲無儔的勁力,朝三人襲來!
  大凡練武的人,大都敏感異常,縱在疏神之時,反應亦甚速,何況三人皆是武林高手,曉嵐麻姑二人,又有無相氣功護身,動念即可發生妙用,因此,黑煞神罡掌,剛一發出,掌風勁力,尚未襲到三人身前時,已有感覺,李曉嵐立刻滑步欺身,擋在兩人前面。
  掌中白玉蓮花一抖,“簾幕低垂”化為一片潔白如雪的光幕,擋在前面,把三人身體,緊緊護住。
  黃衫尊者的黑煞罡掌,擊中光幕上,祇見煙光連閃,“蓬”的一聲大震,立刻化為無形!
  當黑煞神罡掌的勁力,撞到光幕時,曉嵐感到右臂一震,好似有千斤壓力,撞上身來,如非用千斤墜功夫,穩住身形,幾乎被那股壓力迫退,心中暗暗驚歎,黃衫尊者的黑煞神罡掌功力,果非尋常。
  黃衫尊者見偷襲未成,而對方在倉卒中應敵,竟將自己的黑煞神罡掌化去,亦感到心驚,忙將腰系藤蛇索取下,雙足墊勁,一招“長虹貫日”藤蛇索尖端的鋒刃,發出耀眼光芒,筆也似直,朝曉嵐當胸點來!
  曉嵐面帶微笑,不閃不避,俟藤蛇索的鋒刃,離身僅有兩寸時,倏地滑步擰身,掌中白玉蓮花一舉,將貼、壓、奪三字訣同時用上,蓮花貼到藤上,用力下壓,並以花瓣倒鉤,鎖住藤身,暗中用力,順著來勢往後一奪!
  祇聽“刷”的一聲,黃衫尊者掌中藤蛇索,立被曉嵐奪去,曉嵐玉蓮往後一揮,那根五尺長的藤蛇索,好似弩劍一般,飛落數丈以外!
  黃衫尊者,滿以為藤蛇索乃是他數十年功力所聚,招術離奇,別具無窮大的威力,詎料剛一出手,立被曉嵐玉蓮奪去,這一驚,非同小可,怔怔站在那裡發楞!
  曉嵐持蓮而立,含笑說道:“教主請回吧!何必蹚這場渾水則甚?”
  黃衫尊者已領教過他的厲害,雖是心懷叵測,表面上那能不裝出光棍,曉嵐把話講完,連招呼也未打一下,立刻縱身而起,到了藤蛇索落處,順手操起,匆匆系於腰間,僅兩三個起落,業已無影無蹤。
  麻姑道:“今天這幾個敵人,看起來武功都高,如他們不起內鬨,應付起來,還真棘手呢!”
  梅花居士和李曉嵐兩人,同聲道:“誰說不是呢!”
  曉嵐抬頭朝峰頂上眺望,見銀白紅氣,宛如鬧海蛟龍般,拚鬥正烈,金翅大鵬和那只青鷲,不知到何處去了!
  曉嵐因關心雪梅的安危,急忙問道:“老前輩,我們趕快上去應援吧!”
  梅花居士抬頭向四周空際打量一眼,面有難色,說道:“如無金翅大雕,這百丈冰峰,無法上去咧!”
  曉嵐越發著急,滿面惶恐道:“怎麼辦?怎麼辦呀?”
  曉嵐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冰峰下趕去。
  到了峰腳,他略為向上打量一眼,口發一聲長嘯,運起全身功力,往上縱躍,僅上升十七八丈,再無法上了,被迫墜落在地,第二次剛欲縱起,忽然感覺衣袖被人拉住。
  掉頭一看,原來是麻姑,正以關切的眼光,望著他。
  曉嵐急道:“你梅姐姐正和人拚鬥,不知有多凶險,那能不使愚兄憂急如焚呢?師妹攔阻我是何用意?”
  麻姑關切道:“梅姐姐的安危,妹子心中還不是同師兄一樣著急,不過,梅姐姐乃是靈悟大師的衣缽傳人,依她功力,最多不勝,如說是敗,絕不可能,妹子曾經仔細看過,來人武功雖高,但與梅姐姐相較,祇在伯仲之間,他所以未能離開,與我們情形一樣,沒有青鷲升降,無法縱落!”
  麻姑把話講完,梅花居士從旁插口道:“麻姑賢姪的話,一點不錯,情形大致相同,但是,照我留心觀察,不僅知道來人是誰?同時雪梅姪女,還稍佔上風哩!不放心,你仔細往上瞧就知道了。”
  曉嵐聞言,果然往後縱開十餘丈,凝神注視,這才看出雪梅的蓮劍,緊緊裹住一條三尺白虹,糾纏不舍!
  那三尺白虹,雖然輕靈飄忽,急若閃電,無奈蓮劍合璧的威力太強,任他左右衝脫,亦不能越雷池一步。
  曉嵐把雙方情形看清後,方才把沉重的心情放下,面露喜容。
  梅花居士和麻姑兩人,已走至曉嵐身後,見他面有喜色,內心亦甚高興,梅花居士道:“賢姪總可放心了吧?”
  曉嵐點了點頭,方欲答話……
  偶然回頭,見離三人立處十幾丈以外,有一條人影,疾若閃電,飛撲過來!
  因那人影,來勢太過神速,不容人有轉念機會,急忙旋身滑步,“野馬分鬃”把梅花居士與麻姑兩人拂開,縱身迎向前去,掌中玉蓮一振,“簾幕低垂”擋在三人身前!
  光網一震,來人的玄冰掌風,業已撲上前來,稍緩須臾,三人恐怕就被玄冰掌所毀了。
  曉嵐看出來人是雪山老魅呼侗時,不由得惡向膽邊生,大聲對麻姑道:“這是雪山老魅呼侗,千萬不要放過他,臥雲師伯就是被他二心神功暗算,如今下落不明,趕快把他制服,以便追究臥雲師伯的下落!”
  雪山老魅呼侗,天生多疑狡猾,偷襲未成,已存退意,再聽曉嵐,逃走之念愈切,他恐對頭識破他逃走的陰謀,先有防備,難以脫身,因此裝出情急拚命之狀,陰惻惻笑道:“小狗男女,有你無我,祖師爺今天和你拼了!”
  說著,雙手玄冰掌,運足十成功力,朝三人立處,連環拍出。
  祇聽呼呼風聲,又勁又急,向三人迎面撲來!
  曉嵐恐怕梅花居士兩人,中了陰寒之毒,急忙展開“春風化雨”招術,把玉蓮化為一個丈許方圓光幢,將三人罩住。
  玄冰掌風撞向光幢上,祇見煙光閃變,一股疾風,掠過光幢,向後掃了過去!
  曉嵐方欲與麻姑上前夾攻時,祇聽陰惻惻一聲長笑,雪山老魅身形一閃不見,那陰惻惻的笑聲,仍然搖曳空中。
  曉嵐三人,估不到雪山老魅那麼驕橫的人,竟是這樣膿包,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曉嵐頓足道:“可惜!可惜!”
  麻姑勸道:“人已經逃走了,急有何用?”
  曉嵐道:“我們闖關萬里到大雪山來,就是為了找尋臥雲師伯呀!怎不使人著急呢?”
  梅花居士笑道:“半月前,聽白兒回報,說臥雲道友曾同一個矮瘦老婦回到住處,似乎尋找甚麼東西,僅停留片刻,復偕同老婦沿著大雪山脈北上。”
  曉嵐聞言,知那個老婦,就是挾持臥雲師伯之人,聽出臥雲道長安然無恙,心始稍放。
  曉嵐真個心事重重,臥雲道長的事剛剛放下,忽又想起峰頂上的心上人……蔡雪梅來!
  他抬頭望瞭望峰頂,見上面情景略有改變,雪梅的蓮劍光氣,越發矯若游龍,縱橫飛舞於峰巔。
  再看那道三尺銀虹時,行動緩慢異常,似乎祇有勉強招架掙扎,並無絲毫反擊還手之功!
  曉嵐雖然看出雪梅已佔上風,但因關心太切,恐她這樣急攻,把真氣過度損耗,難以復原,忙道:“老前輩,我們還是想法上去才是。”
  梅花居士看出曉嵐對雪梅那份關懷之情,而他是性情中人,因此不願看曉嵐情急之狀,把頭點了點,運足丹田之氣,發出一聲清嘯!
  梅花居士這聲清嘯,乃是他畢生功力所萃,是以聽起來,宛若龍吟,又似鸞鳴,悠揚悅耳,四山都起嗡嗡的回聲。
  曉嵐、麻姑,暗暗贊嘆梅花居士功力,果然不凡。
  清嘯之聲剛歇,忽聽西南遙空,傳來隱隱雕鳴!
  曉嵐縱目往發聲處一看,果見西南遙空,有拳頭大一點金星晃動。
  片刻工夫,那只千年靈物金翅大雕,已挾著凌厲的風聲,降落眾人跟前。
  眾人方欲縱上雕背,往峰頂應援時,祇聽雪梅輕叱的聲音,自峰頂傳來。
  曉嵐以為峰頂發生變故,急忙抬頭觀看。
  但見峰頂上,酣戰已歇,雪梅右手持玉蓮,左手持寶劍,俏生生佇立峰巔,向北面遙空眺望。
  曉嵐順著她目視處一看,祇見雲層中有尺許大一個黑點移動,眨眼隱沒于雲層中。
  書中交代,金翅大雕被梅花居士召回後,那只青鷲,亦因救主情急,對頭克星一走,牠也束翼飛射,貼著小領風行,是以趕到金翅大雕的頭裡,冒險突襲,雪梅閃身縱閃,招式無形間緩慢下來,對方乃是有數能手,焉有不知之理,立刻乘著雪梅招式緩慢之際,“一鶴衝霄”將身拔起十幾丈高,騎上青鷺背上,往北飛去,雪梅發現敵人遁走,口發清叱,意欲騰身追趕時,已經來不及了,祇得收招凝視。
  一行三人,縱上金翅大雕背後,那只金翅大雕,隨即展翅飛上峰巔,與雪梅會合。
  曉嵐關心雪梅,急忙搶上前去,拉著她的玉手,無限關切地問道:“妹妹受驚了!”
  雪梅玉面一紅,見心上人至情流露,芳心大悅,笑著搖了搖頭道:“若無金翅雕相助,可就難說了。”
  曉嵐又問起對敵的經過。
  雪梅笑道:“妹子謹遵老前輩之命,把守在這冰穴邊緣,猶恐疏忽,被敵人侵入,是以將玉蓮寶劍取出,不多一會,驀聽頭頂風聲甚急,抬頭一看,見一只大青鷺,背上坐著一個矮道士,正束翼向冰穴衝來,我知來敵似乎得悉底細,那能容牠衝入,就緊護穴口,背上矮道士見無法衝入,方始縱下青鷺,拔劍和我對敵,道士武功極高,身形尤為飄忽,如非玉蓮與寶劍合璧,漫說是戰勝,恐怕早被他迫落下風了!更幸運的,我們剛搭上手,那只青鷲,本想上前夾攻,恰巧梅花老前輩的仙禽,金翅大雕趕來相助,把牠引走,我方能夠專心一志,應付道人,發揮蓮劍威力,說起來,勝得真險。”
  蔡雪梅把經過講完,梅花居士道:“此非講話之所,到下面去,再作長談吧!”
  梅花居士招呼眾人,騎上雕背,並吩咐切實留意,以免束翼下降時摔倒。
  梅花居士坐於雕的頸部,曉嵐坐在正中,蔡雪梅、麻姑,則坐在曉嵐左右側。
  梅花居士俟三人坐穩後,拍了下雕頸,輕叫道:“起!”
  三人祇覺得身體一沉,那只金翅雕載著四人,立刻衝霄直上,約數十丈高下,倏然側轉,宛如損星下瀉,耳邊祇聽見呼呼聲響,直朝黝黑的冰穴衝去。
  登時眼前一暗,宛如置身黑地獄般,看不見一切事物,除了感覺身體逐漸下沉,寒氣侵肌之外,別無感受。
  這種情形,約有半盞茶工夫,三人默記降落速度,最少也在三四百丈左右,身體感覺愈寒冷難耐。
  鼻間呼吸,亦覺出急促異常。
  蔡雪梅似乎特別怕冷,全身有點顫抖,嬌軀緊靠曉嵐的胸前,秀髮發出蘭麝異香,輕聲附耳道:“怎的這樣冷法?嵐哥哥覺得如何?”
  曉嵐初聞蘭麝異香時,早已重溫到山神廟中的旖旎風光,又聽雪梅低聲輕語,更感到柔軟溫香,伸手摟著她的纖腰,低聲答道:“愚兄雖然感覺冷,但卻沒有妹妹那樣厲害!”
  麻姑聽曉嵐喊冷,她特別關心這個師兄,連忙搶著說道:“師兄趕快把無相氣功運起,就不會冷了!”
  梅花居士聞言,驚“噫”一聲道:“你們已將任督二脈穿通了?”
  麻姑道:“梅姐姐是否穿通,尚不知曉,晚輩和師兄,恩師曾經以真氣之力,代為開通!”
  雪梅接口道:“晚輩雖是佛門弟子,但與枯禪子老前輩的傳授不同,尚未將任督二脈開通!”
  梅花居士笑答道:“這就難怪了!不過梅姪女將佛門般若氣功運起,照樣可以摒擋寒魄精氣的侵襲,何不試試!”
  雪梅聞言,果按達摩嫡傳般若氣功運行起來,經過一周天后,感覺寒氣減小不少。
  不多一會,驀見足底一亮,前途地勢豁然開朗,眼前現出一片奇景!
  眾人身上的感覺,已沒有適纔那樣冷,也沒有氣悶窒息的感覺,眼睛被一種強烈的白光,刺得銀虹飛舞,光怪陸離,倉卒之間,竟難以看清四周景物,好似到了光明幻景之中。
  那只金翅雕,振翅略為盤旋,業已降落一片銀白光滑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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