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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6-13 05:29 AM

武俠小說 - (雜家)
 
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on_90: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on_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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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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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6-13 05:36 AM

鬼斧神功
 
作者: 南湘野叟

第01章 湖畔風雲
第02章 水宮奇緣
第03章 孤雁迴環
第04章 深入虎穴
第05章 途遇雙魔
第06章 蓮實活命
第07章 臥雲失蹤
第08章 枯禪神尼
第09章 群雄畢集
第10章 禍首伏誅
第11章 玉蓮大俠
第12章 結伴雪山
第13章 滌蕩群魔
第14章 冰魄玉蟾
第15章 冰谷喋血
第16章 玄冰地獄
第17章 冰穴卻敵
第18章 雪崩山裂
第19章 威震群魔
第20章 地獄奧區
第21章 冰原遇警
第22章 玄冰大陣
第23章 似兇實吉
第24章 奇幻莫測
第25章 陰謀密布
第26章 盡殲群兇
第27章 南北追蹤
第28章 奇幻莫測
第29章 詭譎風雲
第30章 幾鑄大錯
第31章 天竺山莊
第32章 金蠶惡蠱a
第32章 金蠶惡蠱b
第33章 玄天罡氣a
第33章 玄天罡氣b
第34章 七彩奪命a
第34章 七彩奪命b
第35章 九天羅剎a
第35章 九天羅剎b
第36章 五方神叟a
第36章 五方神叟b
第37章 兩儀真氣a
第37章 兩儀真氣b

runonetime 2008-06-13 05:38 AM

第一章 湖畔風雲

  梧桐落葉,楓林點丹,微山湖邊的蘆葦,亦微微帶著一些枯黃顏色,運河南北已是深秋季節了。
  正是下旬的時候,天上星月無光,大地上呈現出一片寂靜,萬籟無聲。
  微風傳來、祇聽到沙沙的蘆葦聲音,卻看不清一切事物。
  天是這麼黝黑!地又是這麼的沉寂!
  此時此地,正是夜行人的絕佳活動時候。
  約莫午夜時分,在那微山湖畔,距房村東面,約裡許遠的隱湖山莊,正浸淫在黑夜中,遠遠看去,祇是黑壓壓一片莊房,既無煙火,也無人聲。
  忽然,從莊院中,冒出一陣黑煙,將整個莊院瀰漫籠罩,從黑煙中,可以嗅到濃郁的硫磺、火硝、松香等氣息。
  霎眼工夫,祇聽得轟的一聲,紅光閃了一閃,立刻火蛇飛舞,熊熊烈焰,上燭霄漢,天空布上紅霞,黝黑的大地,變成了赤紅顏色。
  火,這無情的火,晃眼將偌大莊院吞噬下去。
  祇見一條長大的人影,右腋下,好似挾著一個長包袱,從火海中,冒煙突火而出,在火光輝映下,略為一閃,立刻隱沒於微山湖中。
  這條長大人影,剛剛消失,火海中又縱出一條瘦小人影,疾如電閃,沿著微山湖畔北行,晃眼無蹤。
  先後兩條人影,身法都異常快,因此,無法看出他們的形貌衣著,不過,從其經靈快捷的身法來看,足見這二人,全是武林高手。
  房村的居民,被這濃郁的硫磺、火硝、松香味刺激,皆從酣夢中驚醒,開門一看,見隱湖山莊,浸沒於火海中,不由大聲驚叫起來。
  一時,人聲鼎沸,雜亂異常!
  “隱湖山莊,蔡善人家起火啦!趕快去搶救呀!”
  “蔡善人是我們房村的生佛,我們不能不救呀!”
  “老天真沒生眼,這麼行善人家,災劫偏降到他的頭上,不是太不公平嗎?”
  “求求菩薩保佑,使蔡善人一家平安。”
  於是,呼救聲、關切聲、怨憤聲、祈禱聲,釀成一片,此起彼落,更加上小孩子呼娘叫爺的哭喊聲,挑桶取水和紊亂侷促的足步聲,越發使這座村子,騷動不安,愈形混亂。
  不多時,百數十個男女,各拿著救火器具,趕到了火場週邊。
  離火場尚有百十丈遠,祇見人影幢幢,閃出十幾個手執明晃晃鋼刀的蒙面壯漢,厲聲暍道:“快滾!少管爺們的閒事。”
  有兩個年輕村民,出聲說道:“我們是來救火的,並非管你們的閒事!真奇怪,難道說救火也不對嗎?”
  蒙面壯漢,並不答話,祇是喋喋怪笑一聲,手中鋼刀一揮,竟將兩個年輕村民,斬於刀下,併發出粗獷的聲音,喝道:“再不滾,這兩人就是榜樣!”
  十幾個蒙面壯漢,在說話時,氣勢洶洶,白晃晃的鋼刀,揮動不停,大有一言不合,立刻行兇之勢。
  人到底是血肉之軀,貪生怕死,本是常情,何況對方,乃是殺人如剪草的匪類,又親眼目睹兩個年輕村民的慘狀,眾人心膽俱寒,內心中,雖感念蔡善人平日恩德,無奈眼前匪類這般兇狠,一個個早駭得魂飛魄散,抱頭鼠竄而逃。
  蒙面壯漢見已把百數十村民駭退,不由得個個得意洋洋。
  正當十幾個蒙面壯漢,得意歡笑聲音,尚在空中搖曳的時候,驀見黑影一閃,銀虹暴漲,十幾個蒙面壯漢,連黑影形貌和來路尚未看清時,已被腰斬兩段,陳屍於地。
  那條黑影,在屍體周圍,略為盤旋,然後風馳電掣般,朝湖濱莊門而去,此人來去似箭,神速異常,祇有用電光石火差堪比擬。
  這隱湖山莊,面湖而建,距湖濱,約十丈左右,門前是個十幾畝方圓的廣場,白沙鋪地,平整異常,四周邊緣,植有數百株楊柳,柳絲飄拂,綠葉青蔥,天時雖已入秋,但無一絲枯黃衰落現象。
  廣場上,此刻正有十幾條人影,兔起鵲落,惡鬥不休!
  這些人,雖是拚鬥劇烈,卻是一味啞鬥,更無金鐵交鳴的聲音傳出,足見全是武林高手,純以上乘功力拚鬥。
  尤可怪的,敵對雙方,眾寡懸殊,十六對一,被圍之人,雖已迫得身軀搖幌,步履蹣跚,兀自勉強抵抗,並無退意!
  雙方的身法和招術,亦與中原正邪各派的武功不同,不但輕靈飄忽,迅捷如電,而且招術奇詭,出於一般武術常軌以外,難以看出他們的道路,唯聞有低沉的哼哈聲音。
  當中那人,被這多高手圍攻,身法越來越慢,漸形不支,幾乎成了搖搖欲墜之勢。
  對面十六人,見對頭已成甕中之鱉,心中甚喜,驀聽一個粗獷洪厲的聲音道:“蔡萍生!事情擠到這般地步,你還想抵抗嗎?不如把古玉符獻出來,我們結個鬼緣,給你個全屍,否則把你剎成肉泥,方洩心頭之恨。”
  蔡萍生任對頭如何威脅,抱著與玉符共存亡的決心也就全力抵抗,理也不理。
  圍攻眾人,見蔡萍生險到極點,仍不減當年豪氣乾雲,大家不禁地內心亦甚佩服,知善說無用,互相嘰咕幾句!
  倏然加緊進攻,刀光劍影,好似急風暴雨般揮落下來。
  蔡萍生已經成了強弩之末,那裡還能禁受得住這急風暴雨般的攻擊,一聲慘嗥,雙足已被對頭斬斷,翻身跌倒,眾人方欲揮刃剁下,驀聽到粗獷洪厲的聲音道:“且慢!先搜那塊古玉符!”
  眾人聞聲住手,方欲蹲下搜索,那條黑影也不先不後趕來!
  但見銀虹舒卷,厲吼連聲,十六個人,倒有十三個被斬得身首異處。
  為首三人,因功力較高,見機得早,一見黑影這般聲勢,一面揮兵刃抵抗,一面縱身逃走,因此,祇將手中兵刃削斷,略帶微傷而逃。
  黑影因關心蔡萍生傷勢,眼見三人逃走,也不追趕,慌忙收劍入鞘!
  顧不了血污狼藉,縱到蔡萍生跟前,從地上扶起蔡萍生,倚靠在他胸前,忙替他推宮過穴,掏藥塞入其口內!
  黑影和蔡萍生,這一停止不動,方才藉著火光照射,依稀看清兩人大概輪廓。
  蔡萍生是個身材清瘦,花白鬍鬚的老人,這時全身浴血,氣虛力弱,一顆頭,懶洋洋地,倚在黑衣人懷裡,雙腳齊膝斬斷,渾身微微顫動,但無法看清面貌。
  那黑衣人,五短身材,頭頂光禿禿地,不生一根毛髮,青慘慘的臉上毫無半點表情,除了一雙炯炯發光眸子和厚厚的嘴唇,是其唯一特徵外,其他再無法看出可異之處,他附著蔡萍生耳朵,輕輕喊了幾聲。
  蔡萍生祇是嘴唇亂動,並無聲音傳出,微微睜著一雙失神眼珠,瞥了黑衣人一眼,嘴角掛著感激的微笑。
  倏然伸出染滿血污的右手,顫巍巍地,指了指胸前,豎了豎大拇指,最後拇指一屈,復將食中二指伸直,喉間“咯”的一聲,當時氣絕而亡,但那食中二指,卻未因其身死,有所改變。
  這謎也似的手式,把黑衣人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無法理解,事實上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
  他不失為是個足智多謀的人,由蔡萍生指胸前的手式中,連想到那粗獷洪厲聲音的人所說獻出古玉符之事!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了一閃,感覺他的想法不錯,口中“哦”了一聲,暗忖道:“莫非那古玉符,藏在他胸前麼?”
  忙把蔡萍生的衣扣解開,果見蔡萍生的頸上,懸著一個精巧玲瓏,巴掌大一支絲囊,囊中有物凸起,從細孔中,隱泛瑪瑙色的紅光,小心翼翼鬆開囊口,赫然是塊淡紅晶玉古令符,玲瓏透頂,巧奪天工。
  知自己猜想不錯,蔡萍生因此喪生,感念自己相救之德,以此相贈,乃將玉符絲囊摘下,謹慎改藏懷中。
  他還想揭穿蔡萍生兩個指頭的謎底,但是,他失敗了,把蔡萍生全身都搜索一遍,仍無發現。
  他祇得放棄搜索的念頭,把身佩寶劍拔出,在廣場邊緣一株柳樹下,掘了個深坑,將蔡萍生安葬。
  復將那些屍體,灑上一些化骨丹,使其滅跡,以免連累地方。
  最後,他到火場四周,巡視一遍,見偌大的隱湖山莊,片瓦無存,齊化一片劫灰。
  他朝著火場,輕微地嘆了口氣,方才轉身往微山湖濱而去!
  火光逐漸微弱下來,黑幕又復籠罩大地。
  黝黑、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死氣沉沉的,毫無一些聲息,寂靜無比的寂靜。
  忽然有一陣“咿呀咿呀”的槳聲,從湖中傳來!
  這聲音,打破了大地的寂靜!
  給大地帶來了一些生氣。
  “是誰有這般清興?深更半夜,還在湖中盪舟?”
  他心中暗暗這麼說,足步也隨著停止下來,放眼朝湖中眺望,祇見三只水裡快艇,正向湖岸駛來!
  離岸尚有丈許遠,忽見三條黑影,疾如電射,自艇上縱上岸來,作一字排開,擋在他的面前。
  因天色太過昏暗,無法看清形貌,祇能看出一些輪廓。
  這三人全是瘦長身材,著玄色衣衫,手執長劍。
  祇聽當中那個人,發出剛勁聲音道:“朋友!你的手段,未免太殘酷吧?”
  黑衣人聞言,知他們發生誤會,忙壓低嗓門,發出低沉沙啞的聲音,分辯道:“朋友不要誤會,在下亦是路過此地,可惜來遲一步,隱湖山莊已被葬入火海,莊主蔡萍生,已經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了,在下把群敵逐走後,欲為他施治,無奈他受傷太重,回生乏術,連話都未講一句,就此撒手西逝,在下祇得把他掘土安葬,方才來到這裡。”
  三人聽完,意似不信,盯了他一眼,冷笑道:“朋友!我們招子很亮,揉不進沙子,你說沒有關係,這身血跡是那裡來的?”
  黑衣人方欲分辯,左首一個沙啞聲音的人說道:“反正是那麼回事,大哥何必與他多費脣舌幹什麼?”
  那剛勁聲音的人,點點頭,厲聲說道:“朋友!如不實話實說,俺兄弟可不客氣了!”
  黑衣人見對方咄咄逼人,也將昔年寧折不彎的性情激發,嘿嘿冷笑道:“朋友既然不信,在下也不願多費脣舌,任憑三位怎麼辦,在下全接住好了!”
  剛勁聲音的人聞言,意似不悅,嘿嘿冷笑道:“朋友口氣倒不小,只怕接不下來吧!”
  黑衣人鼻中冷哼一聲,說道:“大風大浪全都見過,不相信微山湖畔,會把船打翻了!”
  祇聽當中那人,答聲:“好!”
  左手一揮,左右兩人,立刻退過一邊。
  當中那人將劍一擺,亮出伏魔劍招門戶,敞聲說道:“朋友進招吧!”
  黑衣人見對方右手劍齊眉,左手領著伏魔劍訣,巍巍屹立,真有靜如山岳,動若脫兔之慨,內心一震,暗忖道:“這人亮出的門戶,不僅是峨嵋家數,而且功夫精湛,深得以靜製動神髓,如不小心,祇怕要陰溝裡翻船。”
  忙將身佩奇珍……白虹寶劍拔出!
  但見銀虹暴漲,流輝四射,二尺八寸劍身上,儼然一泓清水,尖上芒尾,足有五寸來長,宛如蛇信般,伸縮不已,寒氣森森,侵入恥膚,不傀為前古奇珍。
  雙方藉白虹劍上的光芒,才將對方面貌看清楚。
  對面三人,五官端正,長眉鳳眼,鼻直口方,年紀約在花甲上下,當中那人,頷下是部五綹青髯,面色紅潤。
  左面那人,面色微黃,頷下是部花白鬍鬚。
  右面人,面皮白皙,白須飄拂胸前。
  這三人掌中寶劍,長約三尺二寸,銀光耀眼,雖非奇珍,但亦是百煉鋼鑄就,非一般的刀劍可以比擬。
  黑衣青面人,寶劍出鞘後,三人情不自禁,同聲驚“咦”一聲。
  黑衣人,並不注意他們的反應,足下丁字步站定,劍貼肘後,雙掌往胸前一抱,亮出天門二老,獨門懷中抱月門戶,神注對方,氣納丹田,全身功力,運於雙掌,引滿待發。
  這三人,出身名門正派,天門二老,雖未見過面,但對其獨門武功,多少有過耳聞,見黑衣青面人,不僅持著二老鎮山之寶……白虹劍,且還擺出天門招術門戶,知道這人與二老多少有點瓜葛,因不願開罪二老,樹此強敵!
  乃由五綹青髯的人,發話問道:“朋友與天門二老是何瓜葛,趕快實說,以免自誤!”
  黑衣青面人,尚未答話,驀聽微山湖中,又有“咿呀咿呀”的槳聲傳來,同時左側不遠的草叢中,傳來“嗤”的一聲冷笑。
  場中四人,先往湖中瞥了一眼,見離岸旬丈,有一點黑影晃動,風馳電掣般往岸上駛來!
  復往右側草叢中觀看,卻是靜悄悄地,看不出一些可疑形跡。
  忽然“嗤”“嗤”兩聲梟鳴,從草叢中飛出一只夜梟,急如閃電,往湖濱飛去,眨眼隱沒草叢中。
  對面三人,見夜梟飛出,心中的疑念,一筆勾清,暗地裡,啞然失笑,罵自己疑心生暗鬼。
  那黑衣青面人,心中卻不是這麼想法,他聽出陰惻惻的冷笑,感覺聲音甚熟,與夜梟鳴聲不同,好似昔年對頭的行徑,不由得全身汗毛,根根倒豎,機伶伶打了個寒栗!
  他輕輕對三人道:“三位稍待,在下去去就來!”
  他等不及三人答話,把掌中的白虹劍一緊,雙足墊勁,兩臂一振,縱起空中約三丈高,一招“乳燕投林”頭下足上,身隨劍後,往草叢中撲去,同時掌中劍,亦化為“撥車尋蛇”的招術,銀虹舒卷,向草叢中襲擊!
  黑衣青面人,縱身換式,發招遞招,不僅奇快絕倫,乾淨俐落,好似一氣呵成,而且身眼步法,亦恰到好處。
  三人不禁同聲暗贊,天門武術,名不虛傅,這黑衣青面人,最多不過三十來歲,手底功夫,已有這深之火候,如是天門二老本人,不知要高到何等程度了!
  他們心中正暗贊的當口,祇見白虹在旬丈以外的草叢中,來回盤旋一陣,驀聽黑衣青面人,低沉的口音道:“朋友不現身答話,顯示太見外了,如再不出面,在下就要罵啦!”
  連說了兩遍,仍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息!
  這時那“咿呀咿呀”的槳聲,愈來愈大,劃破這沉寂的黑夜!
  黑衣青面人,連番用話相激,既未發現異兆,又未聽人答話,以為真是自己多疑。
  但是,他的心中,仍然是滿腹狐疑,放心不下,意識間,籠罩著一層陰影,煩躁不安,心緒不寧。
  他意味到,這是不祥的預兆,他用自己的理智,儘量去壓制,企圖使這不安的情緒墊伏,然而,他失敗了,不壓制還好,這一用力壓制,反而促成心田中,波濤起伏,徒增心靈上的痛苦。
  直到他想起湖濱尚有三個峨嵋門下,等著他比武較技時,心緒才稍稍平靜下來,一股無比的衝激力,湧到他的胸際,驀然發出一聲長嘯,雙足一墊,縱回到三人面前。
  他發出這聲長嘯,究竟是含著什麼用意,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祇在他的意識當中,有這麼一個印象而已。
  他衝著三人,以滿帶歉意的語氣道:“三位久等了!”
  三人亦看出他有點失常,以安慰的口吻笑說道:“不必介意!”
  他倏將掌中白虹劍,亮開天門門戶道:“朋友請進招吧!在下還有急事要辦呢?”
  五綹青髯人,見他倏然間,神情變得這樣急躁,知他心靈上所受的刺激,並非平常,本不願和他再鬥,但是他當眾叫陣,這過節不能不接住,乃仗劍上前。
  五綹青髯人,剛擺出峨嵋伏魔劍的門戶,那黑衣青面人好似等得不耐,掌中白虹劍一抖,閃爍出十餘朵酒杯大的劍花,飄飄蕩蕩,往五綹青髯的人頭頂罩去,同時,在十餘朵劍花飄落於對方下盤之時,青面人似乎不重視十餘朵劍花的威力,更不敢相信這十餘朵劍花,就能傷害敵人,故乘著劍花軟弱無力的時候,倏然擰身掉頭,一招“神龍掉首”掌中白虹劍,急若電閃,自左至右,反卷回來,登時一道匹練般的白虹,宛如玉龍舒卷,朝對方攔腰卷去!
  五綹青髯的人,乃峨嵋高弟,一見青面人,十餘朵劍花飄飄蕩蕩,向自己頭頂罩來,雖然使人眼花撩亂,不知所措,但卻與一般劍術迥異,認出這是天門二老,獨門劍術的絕招,“雨打殘花遍地紅”深知這絕招的威力,全在“遍地紅”上,“雨打殘花”不過是混亂人的耳目而已,那能輕易上當?
  故當十餘朵劍花襲擊時,僅將掌中長劍一振,運足全身功力,一招“珠簾低垂”化為一片光幕,擋在身前,同時,口發一聲清嘯,雙足點地,將身縱起,掌中劍一緊,五朵徑尺劍花,朝黑衣青面人當頭罩下,幾乎三丈方圓,全被劍花罩住。
  經此一來,五綹青髯人,不僅躲過了青面人的“雨打殘花遍地紅”的絕招,反而乘機以少清伏魔劍絕招……“五氣朝陽”予以反擊。
  五綹青髯人,變招換式,出手遞招,非但從容不迫,乾淨俐落,宛如行雲流水,綿綿不斷,而且身眼步法,恰到好處,無一不見功夫火候,不愧為峨嵋正宗之士。
  黑衣青面人睹狀,內心亦暗暗稱讚,方欲變招換式招架,驀見黑影一閃,腰身一緊,立被摔出丈五六,堪堪躲過“五氣朝陽”劍花的範圍,同時聽見來人哈哈大笑道:“大水衝倒龍王廟,一家人都不認識,還在這兒火併!”
  聲落,來人業已現身,五綹青髯人,早已收劍含笑屹立。
  黑衣青面人,聽出來人口音,是生平至友,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時,不由喜出望外,忙將白虹劍入鞘,縱身上前道:“你躲到甚麼地方去了?如不是來找你,還不致惹出麻煩呢?”
  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笑道:“還不是為了隱湖山莊這檔子事,到微山湖去溜了一趟,看看老賊那寶貝兒子的動靜。”
  說著,忙對黑衣青面人道:“大哥,我替你們引見引見!”
  黑衣青面人,將人皮面具除去,現出本來面目,原來是個銀須飄灑老人。拱手道:“小弟正要請教!”
  張逸叟指著三人說道:“這三位就是對湖的臨城三俠,蕭隱、蕭靖、蕭清,因他們昆仲少來這面,大哥又隱祕行藏,故不相識。”
  說時,復笑對臨城三俠道:“這位就是天門二老第一位,矮崑崙梅桐。”
  雙方都是聞名多年,心儀甚久人物,一旦相遇,至不免寒暄傾談,蕭氏三俠,欲邀梅桐前往臨城盤桓幾日。
  梅桐因內心煩躁,始終情緒不佳,婉言相謝,並說過幾天,一定到臨城,專誠拜訪。
  蕭氏弟兄看出他心緒不寧,神情恍惚,急躁不安,勸慰幾句後,立刻和梅桐、張逸叟兩人作別而返。
  張逸叟已看出梅桐神情失常,內心好似有無窮憂鬱,乃邀其往舟中小坐。
  梅桐僅點點頭,隨定張逸叟後面,縱落漁舟。
  舟上一個十二歲,短裝裸足的小孩,忙向梅桐行了一禮,口稱:“老師!姪兒曉嵐拜見。”
  梅桐見小孩行禮,好似觸動心事,睜著炯炯發光的眸子,仔細朝小孩打量一眼,口中輕微地嘆了聲氣,把手一揮道:“不用多禮,速將舟撐住湖心再談。”
  小孩依言,搖著雙槳,掉舟指向湖心,少時已在離岸百餘丈的湖心中,拋錨停住。
  張逸叟早已忍耐不住了,開口問道:“大哥神色不對,莫非有甚心事不成!”
  梅桐隨將救蓬島大俠蔡萍生,以及欲來此地找他,路過臨城三俠起爭執,草叢中發出“嗤”的聲音情形,向張逸叟講了一遍。
  張逸叟聽完,接口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到微山湖,未見老賊手下有絲毫舉動,最使人奇怪是,蓬島大俠蔡萍生,隱居在此多年,我們竟不知道他的底細,祇曉得他是位有財的樂善好施長者,如非今晚之變,這一輩子,恐怕也不容易把謎底揭穿,那塊古玉符,想來關係不小,大哥還得多多留意呢?至於他最後伸著兩個指頭,恐怕有兩件心願未了,他將古玉符贈給大哥,其用意就是請大哥代了。”
  梅桐點點頭,嘆口氣道:“愚兄恐怕也無法代他完遂心願,祇有轉付曉嵐賢姪了!”
  張逸叟聞言,大惑不解,迷惘地望著他道:“大哥您怎麼啦?今晚說的話,老令人莫測高深!”
  梅桐道:“老弟已將曉嵐的身世告訴他了嗎?”
  張逸叟點頭道:“已告訴他了!”
  那個名叫曉嵐的小孩,聽他們講話時,神態甚為恭敬,靜靜地坐在旁邊傾聽,不敢貿然插嘴。
  這時聽二老提起他的身世,至情流露,眼圈一紅,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口中喃喃說道:“爹爹,孩兒一定要到鬼漩渦去找你,那怕被鬼漩渦卷去,把小命送掉,亦心甘情願!”
  梅桐見小孩天性至厚,心中感動,一把將他攬在懷裡,撫摸著他的頭,嘆息道:“此子天性至厚,唯那想到便做的性情,卻和他爹娘差不多,他娘如非性情太剛,也不致落入仇人之手,我們亦不會被迫離開天門島避禍了!”
  張逸叟接口答道:“誰說不是,聖手書生李琦,如非自恃太甚,存心揭穿鬼漩渦的奧秘,也不致被鬼漩渦卷去了!”
  梅桐道:“曉嵐身世,老弟幾時對他說的?”
  張逸叟道:“還是昨天曉嵐放學回來,說是奉了大哥之命,要我告訴他,誰知剛將二哥被鬼漩渦卷走的話告訴了他,登時就要探看,小弟費了不少脣舌,才將他勸住,但其面上神情,暫時雖不會去,遲早總要前往涉險,小弟為此,甚為擔心。”
  梅桐正色對曉嵐道:“你不聽大伯伯和張叔叔的話,要去輕身犯險,辜負我們對你寄 的希望,就是不孝,你爹爹曾在天門島大海洪濤中,履險如夷,不知高出你多少倍,尚被鬼漩渦卷去,你有多大氣候,竟敢輕身涉險,這種愚蠢行為,豈是聖手書生李琦之後,有污你爹之聲名,從今以後,不僅天門聲威,要你承繼,而且梅伯伯受蔡萍生大俠的幾件心願,亦全交給你去完成,這般重大的擔子,挑在你的雙肩,那容許你草率妄動,以後須聽張叔叔的話!”
  李曉嵐年紀雖僅十二歲,不但他天資至性過人,更經這兩位風塵異人的悉心教導下,文武兩途,已有極深厚的造詣,是以聞梅伯伯之言,內心思索一遍,登時把滿腔陰霾盡去,黑白分明的大眼,蘊著淚珠,顫聲答道:“梅伯伯,張叔叔,你兩位老人家儘管放心,嵐兒知道了,一定不負殷切的希望。”
  梅桐知這孩子,天性至厚,年紀雖小,言必行,聽他這麼說,不由寬心大放,語帶歡悅道:“這才是李家的子孫,你爹爹見你這般有志氣,亦當含笑九泉!”
  梅桐把話講完,立將腰佩白虹劍摘下,懷中古玉符取出,遞給李曉嵐道:“這白虹劍乃天門鎮山之寶,汝既承擔重任,就應給你,這古玉符,乃蓬島大俠蔡萍生所贈, 梅伯伯代他完遂兩件心願,梅伯伯恐辜負他的期望,故轉 你,符上全是上古蝌蚪文字,得符時,曾經看過,一字不識,從符上凹槽來看,這符恐怕是陰陽兩面,內中必然蘊藏玄機,希謹慎收藏,將來遇到認識蝌蚪文字的人,向其請教,自會將這謎底揭開,蔡大俠所 的事,恐怕亦會因此,引出線索,希汝切實留意。”
  曉嵐雙手接過,恭聆受教,梅桐把話說完,肅容道:“謹遵梅伯伯之命!”
  梅桐說完,命曉嵐掉舟返岸。
  舟離湖岸,尚有三丈遠時,梅桐心裡好似有甚急事般,迫不及待,縱身上岸。
  微山湖漁隱,水上飄逸叟,見梅桐今晚神色,大異平時,詫異萬分,因關心良友安危,匆匆吩咐曉嵐幾句,命其離岸百丈,泊舟相待,自己將靈蛇絲釣竿拿起,尾隨梅桐身後,縱上岸去!
  口中呼喚道:“大哥慢行,小弟送你回去!”
  梅桐聞聲停步,敞聲笑道:“賢弟如此關切,足感盛情,但何必瞠這渾水呢?”
  張逸叟亦大聲答道:“江湖上人,能活到六十歲以上的,實在少有,小弟已活了這大年紀,雖死何憾?”
  兩人說話時,那種豪邁慷慨之態,不減當年。
  邊談邊講,並肩徐行,不覺走了三里多路,離隱湖山莊不遠。
  這時因隱湖山莊,煙火全消,一片漆黑,除了藉附近金雞報曉的聲音,來判斷時間的早晚外,憑著目視觀測,實在無能為力。
  二人聽得雞聲報曉,知黎明不遠,梅桐停止足步,敞聲說道:“送君千里終須別,如今黎明不遠,距蝸居不過三五裡路,總該放心了吧!”
  張逸叟見梅桐神態,恢復平日沉靜,亦沒有適纔那樣急躁沮喪,心中稍放,敞聲笑道:“大哥慢走,恕小弟不送了!”
  梅桐俟張逸叟,身形消失,略為佇立凝視一會,這才放開足步,取道往房村而去。
  前行不過兩里多路,已來到隱湖山莊門前的廣場邊緣,驀見一株高大的柳樹上,飄落下一條長大的紅影。
  梅桐距那株柳樹,最少還有五丈遠,但是那紅影一閃,已飄落在他的面前,神速已極!
  梅桐見紅影身法奇快,不由暗暗吃驚,本能地暴退丈許,運足全身功力,聚於雙掌,蓄勢相待。
  紅影落地之後,陰惻惻的聲音,冷笑道:“梅桐老鬼,不用驚慌,如要你狗命,隨時隨地均可,何能等到現在,我要你心服口服,死也瞑目,所以才在這兒等候。”
  梅桐聽完紅影的話,已知來人是誰了,敞聲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天門島前,劍底遊魂!”
  紅影哈哈大笑道:“梅桐老鬼,今天叫你連掌底遊魂都做不成了!趕快亮劍準備吧!”
  梅桐敞聲說道:“頑空兇僧,不要得了便宜賣乖,如我白虹劍在手中,你敢來撩撥嗎?恐怕早做縮頭烏龜了,適纔湖濱,你在暗中搗鬼,還以為我不知道嗎?對付你這樣的人,祇憑一雙肉掌已足。”
  頑空陰惻惻冷笑道:“你不要後悔喲!”
  梅桐憤無所遏,怒暍道:“廢話少說,有本領亮出來!”
  頑空故意陰惻惻冷笑相激,使梅桐心躁氣浮,功力難以發揮,以便下那陰毒殺手,乃說道:“如是我先出手,你就沒命了,我紅雲羅漢憐你遠離巢穴避禍,但人算不如天算,無論逃往何方,都難逃一死,所以放寬一步,讓你先發,你不要不識好歹。”
  梅桐聞紅雲羅漢頑空之言,果被激怒,厲吼一聲,雙掌運足全力,施出天門三十六掌絕招,“攀龍附鳳”左右掌齊發,呼呼劈出兩掌,朝頑空前胸擊去!
  頑空見梅桐距離身前,尚有五尺遠,所發掌力勁風,業已先行撲到,知梅桐掌力渾厚,不可輕侮,忙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吹簫引鳳”左右手一分,迎著梅桐掌力,往左右側化開!
  同時,乘著梅桐身軀前衝,門戶將封未封的剎那間,施展本門最陰毒功夫……火雲掌,滑步欺身,踏洪門,走中宮,一招“單刀赴會”朝梅桐胸前劈出,一下正中胸膛,祇聽梅桐一聲悶吼,立即仰天跌倒,四肢略為掙扎幾下,當場畢命。
  可憐一代大俠,竟因一時疏忽,被紅雲羅漢頑空所乘,斃在火雲掌下,含恨微山湖畔。
  紅雲羅漢,明知火雲掌,已將梅桐五臟六腑震碎,火毒透入全身,再難活命,兀自放心不下,戒備著蹲下身去,伸手一探梅桐鼻息,並撫摸梅桐全身,發覺他呼吸停上,全身奇熱如焚,方始放心,口發一聲得意的長笑,這才展開上乘輕功,飄然而去。

runonetime 2008-06-13 05:40 AM

第二章 水宮奇緣

  房村西頭,有一座山神廟,祇有一間兩丈見方的大殿和一間小廂房。
  大殿上,收拾得甚為整潔,放著十幾張小木桌,廂房則門窗緊閉,似乎內中人,酣睡未醒。
  這時,已是日上三竿,朝陽匝地的時候了!
  祇見三五為群,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孩,背負書包,蹦蹦跳跳,朝山神廟走來,每個小孩的臉上,完全是一派天真稚氣,口中還哼著不成調的民謠。
  他們進入大殿後,照例向至聖先師牌位,行了一禮,然後坐到各人位上,翻書誦讀。
  過了好一會,仍然不見老師和另一個同學,張曉嵐到來,全都感覺奇怪!
  小孩子到底是好奇,像今天這樣的情形,是從來沒有的事,不由議論紛紛,連讀書都給忘了。
  他們從老師和張曉嵐的不見到來,談到昨晚隱湖山莊失火的事。
  最後,還是一個叫王嘉的學童,止住眾人道:“你們照常讀書,我到老師房裡去看看。”
  眾學童齊聲道好,於是終止議論,各自琅琅誦讀起來。
  王嘉輕輕叩了兩下廂房門,低低喊了兩聲:“老師,老師!”
  卻不聽見房裡答話。
  乃走至窗前,耳湊近窗格諦聽,也未聽見有呼吸聲音傳出,內心暗暗稱怪。
  偶不當心,右手搭到窗上,祇見那道窗戶,咿呀一聲,倏然洞開,不禁駭了一跳!
  忙伸手一帶窗戶,眼睛不經意地朝房中一瞥,見老師床上,枕被折疊未動,老師蹤跡不見,方欲迴轉,向眾學童去講,祇見張曉嵐眼睛紅腫,與其父張老頭,抬著一塊三尺寬的木板,走進廟來。
  王嘉睜眼朝父子二人和木板上瞥了一眼,見他們臉上,滿含憂蹙,目蘊淚珠,木板上是用一張白毯子蓋住,從其輪廓來看,顯然是人無疑。
  他一看木板情形,小心眼裡,驀然湧現一層陰影,覺得兆頭不對,忙問道:“曉嵐弟!木板上莫非是……”
  正說到這裡,曉嵐望著他點點頭,情不自禁,嗚嗚哭泣起來!
  眾學童,被王嘉和曉嵐聲音驚動,蜂湧來到廂房門前,圍著木板,向曉嵐問長問短。
  曉嵐因梅伯伯猝遭毒手,連仇人是誰,均不知曉,本已悲痛欲死,那能答得上話來,唯有放聲大哭。
  張逸叟,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雖然悲痛良友被害,內心痛苦,不亞於曉嵐,但尚能勉強壓制,忙對眾學童道:“你們趕快閃開,讓我們把老師抬進房後,再談吧!”
  眾學童聞言,果然閃開,一條道路,讓父子兩人,把梅桐屍體,安放在床上。
  眾學童見老師這般情形,想起平日教誨之恩,不由悲從中來,嚎啕大慟,一片哭泣聲音,充滿整個山神廟。
  張逸叟見這些學童,至情流露,不便阻止,亦觸動悲懷,淒然淚下。
  不多時,房村居民,得悉老師暴斃消息,紛紛趕來探視,並問張逸叟老師的死因。
  張逸叟當然不便說出是被人殺害,祇得編了一套謊話搪塞,說在火場附近發現屍體恐老師為了救火,被烈焰燻炙致死!
  眾村民見梅桐面色通紅,胸前又有灼傷痕跡,不由不信,齊聲嘆息一陣,發出怨天的聲音道:“這年頭還有天理嗎?橫逆的事,偏偏降落在好人身上,那些害人的強盜,反而一帆風順,得意揚揚,蔡善人平日樂善好施,而遭強盜殺害,老師捨身救火,送了性命,看起來,好人快要絕種了,欸!天啊!”
  張逸叟忙強壓內心的悲痛,對眾人道:“人死不能復生,怨天、悲傷、毫無用處,倒是先把老師收殮安葬,令死者安心。”
  眾村民聞聽張逸叟的話,齊說有理,於是七手八足,把梅桐的遺體,抬往隱湖山莊前面,選擇一個幽靜之處安葬,眾村民與學童等,不免在墳前痛哭一番,曉嵐更是搥胸頓足,哭得死去活來!
  最後,竟成了力竭聲嘶,無聲無淚,眼眶中汨汨溢出鮮血。
  張逸叟恐曉嵐悲極傷氣,忙附著他的耳朵,以節哀擔當大任相策勉,方始止住悲痛,隨張逸叟回船。
  他因悲傷太過,傷了中氣,是以躺臥不起!經張逸叟再三開導,復悉心為其醫治,經過十幾天,身體才逐漸復原。
  張逸叟見曉嵐身體康復,心甚歡喜,偶然想起梅桐與臨城三俠,匆匆一晤,竟成永訣,梅桐死了這久,還未通知他們一聲,忙將己意,對曉嵐一說,欲同曉嵐赴對湖一行,以便將梅桐遭難消息告訴他們,就便 其打聽梅桐仇家。
  曉嵐這十幾天臥病船中,實在感到悶極,聞張逸叟之言,連連允諾,於是老少二人合力,將舟渡過湖去!
  靠岸以後,舍舟登陸,到了三俠所居莊院,張逸叟乃是輕車熟路,不俟莊丁稟報,帶著曉嵐,穿過兩重院落,來到大廳門口。
  三俠正在廳中議事,見張逸叟帶著全身重孝的曉嵐到來,不由一楞,睜目注視二人。
  曉嵐天資聰慧,不俟張逸叟招呼,早已趨身進前,朝三俠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首禮,顫抖聲音說道:“梅伯伯業已西逝,姪兒代他向三位老前輩叩謝。”
  三俠聞言,大吃一驚!
  忙將曉嵐從地上摻起,齊聲問道:“你梅伯伯是幾時歸西的?”
  曉嵐觸動悲懷,哽咽無話,張逸叟從旁代答,將梅桐遭難情形,說了一遍,並詢三俠,是否知道江湖上有這麼一種厲害功夫,傷人之後,傷處現出紅雲,通體奇熱如焚。
  三俠晞噓嘆息一會,沉思有頃,搖搖頭道:“這種功夫,愚兄弟還是第一次聽到,在此以前,實未聽人提起,不過愚兄弟儘量探聽,相信總能得到一點線索。”
  二俠蕭靖,好似猛然想起一事,笑謂張逸叟道:“張兄來得甚巧,半月之後,乃是家兄六十大慶,各門各派均有人到來,他們眼線甚寬,多少可以探出一些端倪。”
  三俠蕭清道:“愚兄弟正為了總知賓一職發愁,不想張兄適時到來,非但解決了愚兄弟的困難,同時也可藉此探聽用火毒掌的人消息,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張逸叟聞言,心中亦甚高興,當時答應下來。
  三俠子女,大都成年,且忙於籌備接待賓客事宜,對曉嵐這個孩子,無暇兼顧,張逸叟因擔任總知賓,遠道賓客業已趕來不少,每天都要陪著他們玩樂,祇得命曉嵐,隨意遊玩,並特別告誡,不准到微山獨山兩湖交界處的鬼漩渦去,以免發生危險。
  曉嵐謹記梅伯伯遺命,腦中祇有如何去完成的一個念頭,對於玩樂,根本未放在心上,是以聞張逸叟吩咐,喏喏連聲答應。
  晃眼過了十天,各方來客,愈來愈多,三俠全家輿張逸叟等,整天忙得不亦樂乎,幾乎把曉嵐完全忘掉,曉嵐因心中有事,不顧熱鬧,獨自漫步湖邊,盤算心事信步來到自己泊舟之處。
  一眼看到那支小舟,經十日來的風吹浪打,已經不是原停泊狀態,成了野渡無人舟自橫的形式。
  他恐這生存寄 的小舟,有所損壞,乃縱身上前,內外仔細檢查一遍,幸喜並無損壞痕跡,心始放下。
  他心中忽然湧現一個念頭……這多日實在悶得發慌,不如在湖中盪一會舟,藉此舒展筋骨,清醒神智,以便想出一個妥善之策,完成梅伯伯的遺命,同時,他久聞鬼漩渦的厲害,但到底是怎麼樣情形,卻未親眼目睹,那地方離此不遠,何不前往一探?
  他是一個性情剛毅的人,想到就做,毫不畏懼任何困難,於是解纜開舟,往北盪去!
  經約兩個時辰,已來到蘇魯交界處,進入人人畏懼的鬼漩渦水域!
  曉嵐開始時,尚存戒心,祇在離岸百丈以外,緩緩盪去,不敢進入百丈範疇,後來見那人稱鬼域的水面,平整如鏡,微波不揚,更比湖心還要安靜,心中暗笑,這些人疑神疑鬼,傳言失實,心說道:“今日不虛此一行,總算把鬼漩渦秘密揭穿了!”
  雙手操舟,緩緩朝東岸盪去,舟達鬼漩渦正中,離岸不過十丈,抬頭一看天色,恰是日正當中。
  曉嵐長長地籲了口氣,輕輕自語道:“無論鬼漩渦如何厲害,離岸祇有十來丈遠,慢說從水面上泅過去,就是打水底而行,亦可抵達岸上,有何可慮!”
  他想到得意處,情不自禁,敞聲大笑!
  笑聲尚未停歇,曉嵐驀覺身軀一震,登時被一股無窮大的潛力,摔出船外,落入水中。
  當他身剛落水的瞬間,縱目一瞥,但見駭浪滔天,聲如雷鳴,那支小舟,已被巨浪卷到岸上,摔為粉碎。
  身落水面,還待掙扎時,已被那急旋之力,捲入水底,曉嵐心剛說聲:“不好!”
  驀然感到足底一空,身體宛如隕星下瀉,直墜下去,約三丈深,足底似乎有物相阻,但祇是微微接觸,復又往下墜落,祇聽頭頂上,卡嚓一聲,定已踏著實地。
  抬頭上望,見頭頂是個徑丈大圓鐵筒,鐵筒邊緣,緊貼岩壁,底部有湯碗大四根螺旋鐵柱托住,以司升降,鐵筒底部封閉嚴密,正中有三尺大一個孔洞,往內深陷,黑黝黝的,看不清內中情形,鐵筒底部,離地三丈多高。
  存身的地方,是個五尺方圓平台,三面全是平滑如玉岩壁,祇有北面,有三尺寬一個通道,台階十級,直達地面。
  東面是座透明晶壁,水底千奇百怪的水族,往來遊行,歷歷如繪,西面有強烈光亮射出,照得當地,光明如晝。
  曉嵐把眼前情形,概略打量一陣後,知人稱鬼漩渦的,乃是頂上這支鐵筒作怪,但這鐵筒,離地達三丈五尺,以眼前功力,實難縱躍這麼高,出困希望,甚為渺茫,情不自禁,急得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他自己寬解自己道:“事情到了這地步,悲哭何用?不如振作精神,將眼前環境探聽清楚,徐圖設法脫困,萬一用盡了全力,也無法脫困,亦唯有聽天由命了。”
  他仔細想了一會,深覺有理,於是擦乾眼淚,振作起精神,緩步走下台階。
  剛降落甬道地面,掉頭往左一看,不由驚喜交集!
  這地方是個長方形的巖洞,高約五丈,寬有五丈,深達三十丈,除面湖一邊,乃是透明水晶,被湖水輝映,成碧綠顏色外,其餘連地面一併計算在內,全是乳白色水晶,通體晶瑩如玉,無一些斧削痕跡,儼然是座天生水宮。
  壁間射出雪白的銀光,照得闔洞通明,置身其間,宛如到了琉璃世界。
  左右兩面晶壁上,刻著飛禽走獸,以及人物搏鬥的圖形,鬼斧神功,栩栩如生。
  鼻端聞得一陣清香,沁人心肺,自洞室中溢出,仔細往內打量,見盡頭晶壁上,依稀刻著人物之形,地上似乎有翠綠影子閃動,地面疏落地,散置好幾堆白色之物,因內中光度太強,互相照射下,反而無法辨識。
  曉嵐拔出懸腰白虹劍,戒備著緩步前進,深入十餘丈,把地上白色之物看清後,不禁駭了一大跳!
  原來這些白色之物,赫然是一堆堆的白骨,圍著一個兩丈寬六尺長的方形池塘四周,仔細一數,竟達九堆之多。
  曉嵐目睹這些白骨,猛然省悟,原來他們全是和自己一樣,被鬼漩渦卷來的人,祇不過時間相差,他們已成了白骨,而自己尚能苟延殘喘罷了!
  忽又想起乃父李琦,六年前,和自己一樣,遭到同樣的命運,被鬼漩渦卷走失蹤,莫非這九堆白骨中,就有爹爹在內?
  急忙加緊幾步,趕到白骨前面,仔細諦視,見這些白骨,顏色與形狀,都有很大的差異,有的成了淡黃色的化石,唯有正中一具,不僅完整無缺,骨骼間的關連,亦分毫無損,所以能認出是具人體骷髏。
  曉嵐知這具骷髏,能夠保持完整,其絕命時間,必較其餘八堆白骨為遲。
  他記憶猶新,乃父遭難時間,距今剛滿六年,從時間上判斷,唯有這具成形骷髏,方可吻合,其餘八堆白骨,已失原形,至少當在十年以上,否則決不致如此。
  忙走至骷髏跟前,倒身下拜,痛哭失聲。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轟隆一聲巨響,自洞堂外面傳來,把他駭了一跳,以為外面,又發生甚麼事故,急忙趕出一看,但見適纔存身處的平台上,被那個大鐵筒罩住,鐵筒與平台合為一體。
  曉嵐見狀,知來路出口已被封死,出路已斷,因不知鐵筒升降機關所在,除了發現奇蹟,實在沒有別法可想。
  但求生潛能驅使著他。心中不無萬一想法,先走至那具骷髏面前,把梅伯伯的遺命說出,並懇求爹爹英靈保佑,使他找著出路,跟隨張叔叔學成絕頂功夫,為天下蒼生解除痛苦,重振天門聲威,完遂爹爹與梅伯伯未竟事業。
  曉嵐獨自默禱一陣,覺得心裡坦然多了,神智空靈,精神振奮,持著白虹劍,找遍全洞室,卻不見一些孔洞與縫隙,脫困的幻想,完全是毀滅了!
  這時的曉嵐,並不因幻想的毀滅而氣餒,他好似被一股無窮力量驅使著,精神愈益振奮,加以水宮終古長明,無分晝夜,因此亦無時間觀念,更沒有出作入息的拘束,祇憑生理需要,而生飢渴疲勞的反應而已。
  曉嵐放棄了搜索出口念頭,獨自在洞堂中慢步瞑想,他雖是年僅十二歲的小孩,但在求生的潛能驅使下,旦夕間,思惟與智慧成熟不少,他不斷探索的結果,竟被他發現一線曙光,一片新的希望。
  他想:前面既然來了九個人,縱然因絕食而死,但在臨死之前,一定和自己一樣,竭盡他們的智慧與力量探討生路,雖然最後因生路已絕而亡,但是,他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最少當在一月以上,這一月中的經驗閱歷,比在外面所得,不知要珍貴多少倍,祇要發現他們留下的親歷記錄,匯集他們的經驗,多少可以得到一些啟示,加上自己智慧的判斷,與掌中吹毛過刃的寶劍相助,必能逃出死域,就便將這害人的玩意除掉,以免再有人重蹈覆轍!
  他欲證實這想法的可靠性,立刻開始動作,先以白虹寶劍,去撥弄那些已被化去的白骨。
  撥完八堆,連片紙隻字,均未發現!
  最後,他祇得將白虹劍插回劍鞘,緩步走至那具完整的骷髏前,先告了罪,然後蹲下身去,小心翼翼把他移過一邊,果然發現骷髏下,壓著一塊已變成淡黃顏色的白絹,因那白絹,是折疊起來的,是以祇有巴掌大小!
  他好似大旱乍遇雲霓,幾乎高興得跳起來。
  他知曉這碩果僅存的白絹,乃是前人寶貴生命換來的珍貴記錄,內中必定蘊藏玄機,那敢有絲毫疏忽。
  儘量把興奮、激盪的心情平服下來,這才伸著顫抖的雙手,慢慢把白絹攤開,用目一看,原來是幅前衣襟。
  上面隱隱約約,現出拇指般大的淡黃色斑點,似是字跡,但因年代久遠,字跡褪色,如無上好眼力的人,留意諦視,實難看出。
  幸喜那幅衣襟,顏色雖然陳舊,但卻未腐朽,故能隨意取走,在光線強烈的地方觀看。
  曉嵐攜著白絹,換了好幾個地方,都覺得那光線,沒有初來時那樣明朗,絹上字跡,無法看清。
  腹中又感覺飢腸轆轆,急思飲食,祇得把白絹收藏懷內,走到池畔,捧水止渴。
  飲了好幾口,才把肚中的飢渴,暫時製住,精力稍稍恢復,頭腦亦轉清涼。
  睜目朝池塘打量,見這池塘,水深四尺,澄清見底,四周及底部,亦是整塊純白水晶鑄成,不見出入水道。
  最奇怪是:塘中竟種著兩本玉蓮,靠裡一本,祇有一團酒杯大小鬚根,矗立水晶塘底上,有筷子粗一根玉莖,挺立根上,莖頂端,長著酒杯大一個翠綠芽苞,恰好透出水面!
  靠外一本,藕分三段,每段長達五尺,逕有尺許,通體晶瑩如玉,隱泛銀光,平放在水晶塘底上。
  三個藕節上,各生一根徑寸白玉莖,兩面白莖,高出水面三尺,頂端各長一片五尺方圓的蓮葉,色作碧綠,青翠欲滴。
  正中白玉莖較短,僅僅露出水面,頂端生著一朵白玉蓮花,大約尺許方圓,蓓蕾緊卷未開,清香陣陣,沁人心肺,不斷從苞中溢出。
  曉嵐乍見這大的蓮藕花葉,心中喜極!愛極!非但未存毀損之念,反想如何將這奇花異卉永遠保留?
  忽然感覺身體睏倦思睡,於是頭枕池垠,沉沉入睡!
  一覺醒來,見洞堂中光線,較未睡前,強得多了,尤以晶壁那面光線為最,鼻端所聞清香,更為濃郁。
  曉嵐瞥了池中一眼,見那朵奇大的白玉蓮苞,業已蓓蕾乍放,週邊蓮瓣展開,祇剩當中幾層未開了。
  曉嵐急欲探看白絹上的字跡,無暇注意蓮花的開放,匆匆走到前面晶壁下,取出白絹,凝神注目觀看!
  約莫頓飯工夫,才將上面字跡看完,復把白絹小心收藏懷內,滿面盡是高興神色。
  原來這張白絹,正是他父親聖手書生水上飄李琦困居這裡三個月後,自知生路已絕,匆匆以鮮血寫成,強調兩面壁上的形象,乃萬法一源秘奧,涵蘊正邪各家武術之精華,如照此勤習,祇須三年,便可傲視天下武林,唯我獨尊。正面壁上,乃人身經穴,與佛道兩門的坐功,因玄機奧妙,一時無法參悟,池中乃元磁精英所萃的天府玉蓮,不僅一甲子方能結果的蓮實,能益氣輕身,補益真元,善解百毒,功能起死回生,並有化媸為妍之效,就是根部蓮藕,亦是曠世奇珍,每吃一片,足抵十幾日不饞,更具益氣輕身,明目的功效。
  蓮房結實後,應立即將房中七粒蓮實,迅速取出,把當中較大一粒,連皮服下,可抵一甲子苦練之功,多餘六粒,如以玉瓶貯藏,可救六人性命,但那蓮實成熟時間甚短,如不當時取出,過了時限,就與蓮房結為一體,成為一個堅逾百煉精鋼的玉石。
  蓮房因是元磁真氣與靈石精英合成,成為白玉後,任何寶刀寶劍,難傷分毫,把它當兵刃,實是一支最妙的外門兵刃。
  最後說出,那玉蓮妙用,還是昔年從道籍上獲悉,祇惜自己福緣太淺,空入寶山,希後來的人,按留絹所示,好自為之,同時警告,這座水宮貝闕,建造不易,無論如何,不可將其毀去,祇要得到玉蓮,在此居住十年,生命決可無慮,不過隨時留意出口,一俟其上升時立可脫困,否則,不但使這靈景,遭受損害,亦辜負他的一番苦心。
  曉嵐證實那具骷髏,就是他爹爹之後,心中固是痛苦萬分,但他想到父親白絹上所說的話,衡量一下輕重,覺得承繼遺志,完遂先人未竟事業,更比這愚痴的悲痛有價值,於是低低默禱幾句,立即縱到池畔。
  舉目一看,果見那朵玉蓮花,業已重台全展,蓮房畢露,慌不迭伸手取出七顆蓮實,把當中那粒胡桃大碧綠蓮實,放入口中,連皮服下。
  蓮實入口甘芬,清香滿室,略為咀嚼,立刻融化,順津直落丹田,全身舒暢已極!
  多餘六粒蓮實,忙把懷中盛丹藥的玉瓶取出,空出玉瓶,將蓮實盛入,恰將一個三寸高,逕寸大的羊脂玉瓶塞滿。
  伸手一摸蓮房時,已成了一朵尺許方圓,五寸徑房的白玉蓮花。
  手握玉莖,用力往上一拔,祇聽卡嚓一聲,玉莖脫離藕節,擎在手內。
  那朵玉蓮剛脫離藕節,兩片蓮葉,登時生氣全無,枯萎地倒在水面,曉嵐順手把它拔起,取下蓮葉,覆蓋在李琦的骷髏上。
  那根丈多長的蓮藕,卻是原樣不變,躺在池底。
  曉嵐拔出白虹劍,削了寸許長一段,放入口中,祇覺得這藕的味道,還此蓮實可口。
  曉嵐連服蓮實、蓮藕後,飢疲盡去,精力倍增,喜孜孜走至左右晶壁,仔細留心默記壁上的圖形。
  左右晶壁上,共有三百六十幅飛禽走獸,人物互鬥的圖形,飛禽三十六幅,走獸一百幅,蟲類二十四幅,人物二百幅,每幅的招術無一類同,而且各自為政,不相銜接,每練一圖,如欲練下一圖時,必須收招重練,否則不僅掣肘,而且還有回招自戮的危險。
  正面晶壁上,有十三個人像,除了開頭兩個立像,詳細繪著人體正反兩面,三百六十個大小穴道外,其餘十一個俗、道、僧裝束,以及男女都有,其姿式有坐、有臥、有仰、有俯、有正、有側、有蹲、有跪,總之十一個人,有十一個姿式,沒有一個相似。
  這十三幅人像後面,刻著兩行拳頭大漢書。
  一行寫的是:“萬法一源秘笈”。
  一行是:“東漢天竺僧重憂尊者刻”。
  曉嵐見這些人像,既無招術可以摹擬,又得乃父說它玄機秘奧,難以悟透,因此祇把穴道默記熟習,其餘十一幅人像,暫且拋過一邊。
  自此以後,李曉嵐就在這水宮中,按晶壁上的圖形,勤習不輟,飢餓時,就用白虹劍削一片蓮藕充饑,疲乏時,則以池塘垠為枕,就地而臥。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祇見池塘中的蓮藕,逐漸縮短,到了最後,僅剩了兩寸長一段,池底現出七個拇指粗的孔洞,清泉自孔中噴出,使水面上,激起漣漪,三百六十幅圖形,早已記得滾瓜爛熟,無論是徒手,或執白虹劍,或用玉蓮花所發招術,身眼步法,不差分毫,而且招術之變化,完全隨心所欲意到力到。
  尤為難得的,竟將三百六十個圖形,連成一氣,起初感到相克的,如今卻成了相輔相成,起初是相互關聯的,反而變成了格格不入,無法使之相容。
  一天,曉嵐用劍去挑那最後一段蓮藕充饑,自己身體映到水面上,一見之下,使他大為驚異,連稱奇怪不迭。
  原來他這時,已是一個長身玉立的翩翩美少年了,與昔日相較,判若兩人,身上的衣服,業已襤褸不堪,露出一身凝脂似的肌膚,除了前胸下體部分,尚能保持完整外,差不多成了千瘡百孔。
  如此突變,使他自己亦不敢相信,水中的翩翩美少年,就是他本人,那能不令他驚異呢?
  他在水宮中困居這多年,不僅武功突飛猛進,甚至連形貌,性情亦有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他養成了堅毅、沉靜、謙恭、仁厚的性情,習慣喜靜,用腦推理的能力,因此,促成了他今後對人處事的態度,以及明智果敢的選擇,更關係他一生的事業至鉅,他所以能衝破重重難關,完遂天門二老心願,實非偶然。
  曉嵐把那最後一段蓮藕,拿在手上,習慣地仰臥池塘畔,目視頂上晶壁,口中慢慢地咀嚼,腦中還在不停地思考。
  他吃得很仔細,似乎涓滴的藕汁,細微的藕層,亦不願讓它輕易糟蹋,一口吃完後,還伸出舌頭舐舐嘴唇。
  他想這是最後的食糧了,根據他這多年的經驗所示,最多祇能維持到前面晶壁的十幾次昏明不飢,過了這段時間,肚中仍要進食,方能保持充沛的精神與活力,否則身體的活力,就要逐漸減小。
  雖然在短期內,尚能勉強撐持,但到底是有限度的忍耐,終不能維持到無限的未來!
  他想到必要時,可把懷中六粒蓮實取出充饑,也許能維持一段較長的時間,但這種舉動,也不是根本辦法,不僅使這曠世奇珍,平白地糟蹋,殊為可惜,而且為了一己的短暫生命,而放棄了救活六個人,實在不智,無論如何,不應該做這種自私自利的事,一定要做捨己利人的事,才配稱俠義道人,方不傀是天門二老李琦的兒子。
  他暗暗警告自己道:“李曉嵐呀!李曉嵐,有益於自己,有損於他人的事,你千萬不要去做啊!否則就不配做英雄,更不是天門二老的後代。”
  無論他在怎樣想,但在他的心中,除了有一分憂慮的成份外,卻沒有絲毫悲觀、失望、頹唐、沮喪的成份。
  他充滿著信心,抱著堅強不拔的信念,這座水宮,決把他困不了,更不會步入那八堆白骨與爹爹的後塵,因為他的掌中,還握著一柄犀利無比的寶劍,以及他這多年來,在壁畫上所學的那些絕頂功夫,最多把這座水宮毀去。
  最使他困擾的,萬一水宮在短時間不開放,祇有逼迫他走上毀滅水宮之途,如此一來,固可把微山湖中的大害除去,但卻違背了爹爹的遺訓,更抹殺了重憂尊者締造的艱辛。
  還有那壁上武林絕技,池中種的玉蓮奇珍,爹爹的遺體,豈不因此要永淪湖底嗎?
  他反覆思慮一陣,實在想不出一個妥當的方法,來處理他脫出水宮的問題,他祇有暫時放到一邊,讓腦筋略為休息一下,以便神智冷靜下來!
  過了片刻工夫,他從今後如何行道救人,如何完成梅伯伯和爹爹交代的遺命上,忽然想到爹爹失蹤的時間,與自己被鬼漩卷到這裡,恰好是在同一天上,所差的是雙方不過相距六年而已!
  又想起池中的玉蓮,每甲子結實一次,自己來時,恰好結實,而先後來洞中的人,連自己計算在內,剛好十人,由此推演,足見這水宮的開放時間,每隔六年,一定自動開放一次,更從時間上,他還連想到專司這水宮門戶升降的,乃是齒輪旋轉結果,否則,不會如此正確。
  宮中雖是終古長明,但是那晶壁的昏明顯示,他已理解到那是白晝與黑夜的象徵,每段蓮藕,能支持十幾個昏明不飢,可見當在半月左右,從所吃蓮藕的次數,他默算一下,已經有百四十多次了,恰好相當六年的歲月。
  他想到這裡,面上浮出笑容,情不自禁道:“這下可熬出來了!”
  忽然又有一個念頭,湧現他的腦中,如果水宮門戶開放,是否把爹爹的遺體帶出安葬,或仍留在這兒!
  這個問題,祇在他腦海中,略為閃得一閃,很快的就把它解決了!他決定暫時留在這裡,以免穿越鬼漩渦時,被那麼大的水力所毀損,他決定再度來時,準備好一切應用的東西,以便慎重入殮,這樣才可稍盡人子之職,令老父安心。
  最後,他想到出困後應採取的步驟,第一當然是找張叔叔,安慰他的懸掛,然後 張叔父買兩套衣服換上。第二偕同張叔叔到三俠莊上,向三俠負荊請罪,至於以後的步驟,就是行道江湖,完遂梅伯伯與爹爹的心願了,不過下一步的行止,還得依張叔叔的意旨而定,因為在這個世間上,祇有他這一個父執前輩,唯一親人!
  曉嵐想到這裡,驀聽洞堂外面,傳來轟隆、轟隆的響聲。這是他困居水宮以來第一次聽到的。
  他腦海裡,祇是電光石火般轉得一轉,已經意味到這是怎麼回事了,不由自主地縱身而起!
  這一縱,雖祇腰肢一挺,但整個身體,原樣未動,卻是脫弦之弩般,衝霄而上,如非應變機智,連續施展壁圖上所學“烘雲托月”“秋風落葉”招術,雙掌平推出去,抵住頂壁,自動把真氣卸去,飄身下墜,幾乎與水宮頂端相碰。
  他做夢也未想到,輕功亦有這樣深厚的造詣,那能不使他喜極發狂呢?
  他落地以後,很迅速把身上衣服整理一下,要帶走的東西結束妥當,復向李琦骷髏拜了一拜,喃喃默祝幾句,算是離開水宮的最後巡禮。
  這時,那轟隆、轟隆的聲音,愈來愈急,宛如天鼓齊鳴!再也不容許他耽擱了!
  他連忙縱出水宮,趕到石級下面,用目注視!
  但見那支封閉出口的大圓鐵筒,業已離開平台丈許高,支持圓筒的四根螺旋鐵柱,旋轉不息!
  平台最後一級石階壁,有三個與石階顏色相同,茶杯大小的圓球,不停在晃動。
  曉嵐在宮中住了六年,竟未發現這三個圓球,是因那圓球太過精巧,顏色又和石階一般,靜止時,與右階壁連為一體,看不出異兆,是以很難發現,此時如非圓球離位凸出階壁,又在轉動的話,亦不容易發現。
  曉嵐知這三個圓球,就是啟開水宮的樞紐,不禁心中好奇,欲探個究竟。
  於是伸手握住右面圓球,制止它轉動,耳聽嘩啦一聲,當中和左面兩個圓球,登時停止旋轉,並不住往階壁間退縮,那支持圓筒的螺旋柱,則由右旋改為左轉,圓筒亦由上升改為下降。
  就在曉嵐略為制止右面圓球的瞬間,那支圓筒,業已下降尺許,曉嵐已知右面圓球,乃專司下降的,立刻鬆手,圓球立刻恢復適纔情況。
  曉風伸手握住左面圓球,情形卻與右面相反,鐵筒上升到原來位置。
  握緊中央球時,情形卻左右相反,左右兩個圓球,仍然旋轉不休,四根螺旋支柱與那支大鐵筒,則停止不動,既不上升,亦不下降,成了靜止狀態。
  曉嵐經三次試探之後,懵然憬悟水宮入口的玄機,原來左面圓球,專司上升,右面圓球專司下降,中央圓球則是個固定樞紐,非到一定時限,方才發生作用,而與升降兩個樞紐,發生關聯。
  曉嵐得到水宮門戶啟閉的秘密後,不禁喜極發狂,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來。
  半晌,他自言自語道:“如能找到由外入內的機關,豈不是能夠自由出入嗎?既能自由出入,這座水宮貝闕,當然屬於我的了!”
  他開始尋找由外入內的機關,但畢竟是失望了,找遍了平台的每一個角落,始終未能發現。
  那支鐵筒,此時已上升到了頂點,離平台三丈五尺高,停止下來,四根螺旋柱,也再不旋轉了!
  忙提氣輕身,縱入鐵筒中央的孔洞,因當中黑暗,看不清內中事物,用手往上一推,卻是紋風不動,祇得用手摸索底部邊緣,這才發覺那入口孔洞,乃是往下開的。
  手指扣著活門邊緣,輕輕往下一扯,果然應手而開,登時天光與水滴,從頭頂上射來!
  同時,並聽到聲如雷鳴的鬼漩怒嘯,令人驚心動魄。
  曉嵐知上面水力奇猛,必須用足全力,衝越鬼漩縱身空中,然後飛越十來丈寬的湖水,才能抵達岸上。
  在他的記憶中,來時面向南方,湖岸是在左側,這時出去,面向北方,湖岸應該是右側了!
  他把方位想好,雙掌緊貼鐵壁,兩足尖抵住壁上,朝活門上猱升,越過活門,足尖踏在活門限上,運足全身功力,倏然凌空拔起,突破鬼漩的漩渦,縱身空中約十丈高。
  身剛縱起,尚未看清湖岸落足處時,耳中似乎聽到人聲喧嚷驚叫!
  但因時間倉促,水聲太大,無形間把人聲壓低,無法聽清楚那喧嚷驚叫的聲音到底因何而發!

runonetime 2008-06-13 05:44 AM

第三章 孤雁迴環

  時正中午,麗日當空,秋陽的淫威,似乎更較盛夏為甚,使人揮汗如雨,氣喘吁吁,難受已極!
  這時,有四個白髮蒼蒼,年紀都在花甲以上的老人,並不因天氣的酷熱,而終止他們一年一度的湖邊祭奠。
  他們的身裁,三個瘦長,一個五短,看起來,那五短身裁的人,似乎更比其餘的年紀要大上幾歲。
  四個老人來到這鬼漩湖邊後,他們一面用手,擦著頭上的汗珠,一面把帶來的香燭冥錠,以及香花酒果等祭品,擺在地上。
  由那個五短身裁老人為首,望空拜了三拜,老淚盈眶,顫抖著聲音說道:“大哥!二哥!英靈不遠,小弟張逸叟辜負了兩位的重 ,竟將你們唯一的命根子……嵐兒葬送鬼漩中,小弟日受良心的鞭策,深感愧對,本想以身相殉,稍贖罪愆,經不住良友苦苦勸解,並深信嵐兒決不是夭折之相,所以才苟延殘生到今天,尚祈英靈保佑,使嵐兒早日歸來,小弟也可安心了!”
  張逸叟說到最後幾句,幾乎是泣不成聲!
  旁邊三個長身老人見張逸叟如此悲痛,雖年年見慣,也覺得太過淒慘,忙站起身來,三人合力,半摻半拉,把張逸叟從地上扶起,由當中那個五綹銀白長髯的老人,溫言安慰他道:“張兄毋須悲痛,愚兄弟得恩師傳授,對於相法一道,頗有幾分心得,嵐兒這般根骨至性的人,不僅不會夭折,而且未來的成就,不知要高出我們多少倍,他這次被鬼漩卷走,決不致因此喪命,說不定有甚奇遇,都在意中。”
  張逸叟經這三個老人,更番解勸後,內心的悲痛,稍為減少,淚眼望著三人面上,哽咽說道:“賢昆仲對我關切,非常感激,不過這種話,已說了六年,至今不見應驗,難免使人生疑!”
  兄弟三人,聽張逸叟這樣說,不免為之語塞,倉卒間答不上話來!
  張逸叟見他們弟兄木然無語,心中越發生疑,認定他們說的話,祇不過是安慰罷了,那能憑信,不由心中不快,面有慍色,淒然笑道:“我素來對臨城三俠為人,異常欽佩,想不到竟對我謊言欺騙,真使人寒心。”
  蕭隱忙分辯道:“張兄不要誤會,小弟所言,全是實話,不相信拭目以待,遲早會給張兄一個滿意答覆。”
  張逸叟嘴唇微動,方欲講話,驀聽湖中,轟隆一聲巨響,霎時,白浪滔天,狂潮怒吼,一個五丈方圓的漩渦,在離岸十丈遠,急轉不休,正中現出三尺方圓一個水眼,陷落水面三尺多深。
  蕭清手指漩渦,敞聲說道:“鬼漩又出現了!鬼漩又出現啦!”
  四人齊用目注視漩渦,祇覺得這個鬼漩,不僅水力奇猛,聲勢尤為驚人,同聲贊嘆,造化的威力,實非等閒。
  四人正在凝神注視的時候,驀見一條人影,急如閃電,從水眼中縱起,離水面上,足有十來丈高!
  因那條人影,出現得這樣突然,身形又是那般快,背向著自己,故無法看清。
  張逸叟發出驚訝的呼叫,蕭氏兄弟則連聲說道:“這不是應驗了嗎?”
  李曉嵐身在空中,聽見人聲發自右後方,忙將雙手一分,擰身曲腿,四肢略為伸曲,一招“孤雁迴環”掉頭往岸上撲去,落地看出是臨城三俠和張逸叟時,不禁悲喜交集,趕上前去,叫了聲:“張叔叔!”
  立刻跪倒在張逸叟面前,淚珠奪眶而出,再也無法出聲了!
  張逸叟和蕭氏三俠,見李曉嵐果然平安脫險,同時,看他適纔突破鬼漩的身法,不僅奇快絕倫,而且縱起這高,在空中還能變招換式,率意而行,這種功夫,連威名多年的人都辦不到,何況他年紀這麼輕,如無奇遇,那能若此?全都興奮得掉下淚來,半句話也無法出口。
  良久,還是曉嵐因在水宮獨居六年,養成頭腦冷靜,明智果敢的特性,首先把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說道:“張叔叔!三位蕭叔叔!姪兒這次深入鬼漩六年,真是收穫不少,不但鬼漩秘密,爹爹下落全都知悉,同時還學到不少武功呢!”
  四人聽他這麼說,急欲知道內中情形,亦把激動的心情,鎮壓下來,睜眼注視著他,目射異彩。
  曉嵐深長地吸了口氣,這才把水宮的經歷,講了一遍,講到見李琦骸骨及留書時,面帶悲戚之容!
  四人聽完曉嵐所說經過,又是驚異,又是欣羨,發出晞噓驚訝之聲,不免以大義勸解。
  曉嵐從懷中掏出玉瓶,欲將玉蓮實,奉敬他們。
  四人忙止住道:“我們都是風燭殘年的人啦!那還配服這樣奇珍,趕快把它收起來,以後救人吧!不要糟蹋了!”
  曉嵐再三相勸,四人堅不接受,曉嵐無奈,祇得收起,同時並把李琦留絹取出,給他們觀看。
  四人看完,又是一陣嗟嘆,同聲道:“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如非李二俠捨身先入鬼漩,賢姪決無這般奇遇,可見因果相續,分毫不爽了!”
  臨城三俠中,蕭清突然說道:“賢姪有此奇遇,五日後叔父們的困難,可以迎刃而解了!”
  曉嵐聞言,大為不解,忙道:“蕭叔父有何困難?”
  張逸叟嘆口氣道:“還不是為了你被鬼漩卷走,我們大家出動搜索,不意與獨山神巫顯之子,豹子頭巫勤相遇,他以為我們疑心隱湖山莊毀莊傷人,是他幹的,心中甚為不快,責我們不該越界干擾,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他自然不是敵手,於是把他的娘引出,與我們訂約比鬥,每年逢到蕭叔父生辰,他必定率領高手,前來尋隙,但每次都被我們逐走!”
  蕭清接口道:“因雙方仇恨愈結愈深,已成了不可收拾之局,聽說老賊巫顯,經不住乃妻萬妙仙姑宣銀娃及其舊部陰司秀才韓當的蠱惑,決定今年由他本人親自出面,並邀請了遼東獨足強盜宣鎮東,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前來三俠莊決一雌雄,巫顯老賊及其岳丈宣鎮東,紅教喇嘛呼魯吐溫,功力已臻化境,成名七八十年,從未遇到敵手,巫顯年已九十,而宣鎮東和呼魯吐溫二人則全是百歲以外,我們幾人曾與其妻兒動過手,彼此相較,不過稍勝他們一籌,那能敵得過這幾個兇人?我們得到消息後,已經連夜派人往杭州西湖靈隱寺,請靈悟大師前來解危,迄今已十餘日,仍未見稍息,眼看日期迫急,內心憂急如焚,不想賢姪適時脫險,真是莫大喜事。”
  曉嵐聽說為了找尋自己,因而三俠與老賊結怨,心感不安,劍眉一挑,旋即復原,向三俠連聲告罪!
  溫言勸慰道:“三位叔父毋須憂急,姪見雖然不敢自滿,但相信憑掌中一劍一蓮,總可接住他們幾招,這三人再狠,到底是血肉之軀,那能經得住一劍一蓮奇珍的襲擊,姪兒憑此點,佔了莫大便宜,想來定可佔到上風。”
  四人聽他說話時,毫不自驕自滿,知他身負絕學,定較想像還高,而且態度又是那麼堅決,不由寬心大放。
  蕭清笑說道:“祇要賢姪能夠出手,愚叔們還有什麼憂慮呢?來!來!來!趕快回莊去吧!”
  蕭清說時,欲試試他的內家功力,暗將全身功夫,運於右掌,伸手扣住他的腕脈!
  誰知曉嵐神色自若,言笑依然,一任蕭清用足全力,似乎對他,毫不發生作用。
  尤為奇怪的,蕭清感覺曉嵐的手腕,柔軟如棉,握上去,不僅無處著力,反震力量甚強,虎口脹得生痛,幾乎把握不住,不禁大驚!
  睜目向曉嵐面上打量,又看不出一些運氣相抗的跡象,知他的內家勁氣,已練到隨意而動,自生潛力感應的化境。
  在場諸人,都是武林高手,一看二人情形,那有不曉的道理,蕭隱哈哈大笑道:“夠了!夠了!三弟何必多此一舉,自討苦吃呢?”
  蕭清把手鬆開,笑道:“並非小弟不放心,請想想,對頭有多麼厲害,曉嵐賢姪又祇說出憑兵刃佔勝,對內家功力,只字未提,如不試出他的內力勁氣功候,仔細提醒他藏短用長的方法,萬一有甚差錯,我們弟兄還能見人嗎?”
  張逸叟笑道:“如此說來,老弟已試出曉嵐的內家功候了?但不知有了幾成火候?”
  蕭清興奮過度,一時間竟學起小孩子扮鬼臉來,舌頭一伸,哈哈笑道:“我的功力太淺,尚未試出來,張兄,你自己去試試吧!”
  張逸叟意似不信,死盯了曉嵐一眼,伸手握了他腕脈一下,已試出曉嵐內功勁氣,已達至高境界,能隨意念而任意收發,根本不須行功導氣,真氣即能在體內,自在運行。
  曉嵐祇知自己招術輕功,比未入水宮時,高出甚多,對於內功、勁氣,連名字也不知道,見蕭清和張逸叟兩人,先後握了自己的手腕,知他們這種舉動,必有用意,於是靜靜地,任其握住,不加抗拒,聽出他們談話,才曉得他們在試探自己的內功、勁氣。
  他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在宮中,祇是照壁畫上的招式學習,根本未練什麼內功,他們為何說得那樣好?
  他想了一陣,實在找不出答案,迷惘地問道:“內功是怎麼樣練法,姪兒在水宮中,並未練過呀!”
  四人見他如此情景,知他尚不曉得自己內功勁氣,已達爐火純青的化境,倉卒間,亦無法解釋清楚!
  大俠蕭隱笑道:“以後你自會知曉,我們趕快回三俠莊吧!”
  曉嵐忙說道:“不行!”
  四人聞言,不免詫異,齊睜目望著他。
  曉嵐含笑解釋道:“姪兒這樣襤褸,如何見人,不如請張叔父,代姪兒購買幾件衣服,換好再去。”
  四人聞言,方才省悟。
  三俠蕭清笑道:“何必恁般費事,三俠莊中,有的是現成衣服,祇要到家,立可更換,我們走吧!”
  說著,不容分說,拉住曉嵐的手,往臨城西郊外,三俠莊而去。
  這時的三俠莊中,熱鬧非常,各方趕來慶賀三俠生辰的賓客,及被三俠邀來助陣的能手,已經到得不少,後園賓館中,十之六七,已住滿了人,莊丁下人,端茶送酒,往來不絕。
  莊門外的廣場上,已搭好一小兩大三個木台,成品字形排列。
  小台有五丈見方,丈許高,兩側有木梯相通,臺上張燈結綵,異常華麗,正有不少工人,在那裡粉刷趕製。
  兩大木台,長約二十丈,寬約五丈,高有一丈,足可擺百桌酒席,臺上亦是張燈結綵,五色繽紛。
  兩台間相距僅兩丈寬,與小台相距則在十丈左右。
  廣場四周的柳樹上,亦是滿懸宮燈,遍扎彩綢,看起來,卻是銀花火樹,燦麗無儔。
  蕭氏三俠偕同張逸叟、李曉嵐,老少五人,匆匆穿過廣場,一直進入廳後東面小跨院中。
  這個跨院,地方不大,但環境甚為幽靜,丈許見方石天井,擺著數盆秋菊,清香四溢,蓓蕾盛放。
  正房三間,兩暗一明,兩側各有一間小廂房,房門中開,兩旁各有一個雕花窗戶,綠紗為簾,雙扉緊閉。
  這兒原是三俠用來款待知友,或女客的,因張逸叟乃三俠知交,每年都下榻此處,故將其叔姪,安置在這裡。
  東西跨院的後面,就是三俠內眷住宅。
  張逸叟駕輕就熟,攜著曉嵐的手,一直走到房門前,推門而入,老少五人,在屋中八仙桌上落坐,莊丁獻上香茗,大俠蕭隱,又吩咐莊丁,趕辦一桌酒席送來,以便為張老俠、李少俠接風洗塵。
  莊丁剛轉身,三俠蕭清,復匆匆往外走去!
  曉嵐見這間正屋,陳設簡單典雅,不帶一些俗氣,四壁掛著些山水字畫,全是名家手筆,左右兩壁上,對開兩扇小門,通達暗間臥室,室中鋪籠帳被,樣樣俱全,隱隱還透出檀香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少時三俠從外面進來,手上攜著一套白色文士衣巾,含笑遞給曉嵐道:“賢姪穿上這套儒服,比穿赳赳武夫衣冠,還要顯得儒雅瀟灑,愚叔和你嬸娘,經過一番斟酌,才選來的。”
  曉嵐接過衣衫,含笑稱謝,急忙走進左面臥室,把衣褲換上,頭上帶著方巾,緩步走回正屋。
  果然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曉嵐換上文士服裝後,已變成一個劍眉星眼,玉面朱顏,唇紅齒白,猿背蜂腰的美少年了,再配上腰間的白虹寶劍,背上斜插的玉蓮花,越發陪襯出,儒雅中帶著幾分英氣,秀逸中透出瀟灑。
  四位老俠,見曉嵐如此人品,異口同聲贊嘆道:“果然是山川靈氣所鐘,仙露明珠,實非過喻。”
  正贊嘆間,莊丁已將酒席送來,三俠蕭清,好似和曉嵐特別投緣,對他異常關切,強拉他坐在自己一方,互相開懷暢飲。
  席間,大俠蕭隱笑對曉嵐道:“李賢姪,從明天起,你張叔叔因是總知賓,必須接待各方賓客,我們弟兄,亦得加緊準備,恐無暇再來照頭你,好在這院中所住客人,莊丁已知道決非等閒,有甚需要,儘管吩咐他們,如覺煩悶時,不妨到四處走走,此時你身負絕學,又揭穿了鬼漩奧秘,我們弟兄,再不怕你出甚差錯,不過,別忘了第五日之會就是了。”
  曉嵐躬身笑答道:“叔父們有事,儘管去辦,不必管我,這世間上,除了張叔父外,就祇有三位叔叔,是小姪尊長親人,姪兒住在這裡,還不是和住在自己家裡一樣,飲食起居小事,自會料理,至於第五日之會,姪兒理會,決誤不了!”
  酒飯之後,蕭氏三俠和張逸叟略為商談,作別自去。
  張逸叟和曉嵐談了一些江湖禁忌,應對禮儀,宗派邪正,人情世故等,才命曉嵐住左面那間臥房,自己匆匆趕往前面,與所來賓客周旋。
  曉嵐俟逸叟走後,獨自躺在床上假寐一會,時已申正,他感覺心中煩悶,欲往外溜 ,藉此舒散一下筋骨。
  匆匆起床梳洗後,略向莊丁留了幾句話,命其轉告主人和張老俠,立刻離開三俠莊,朝微山湖濱而行。
  約莫五六裡路,祇見迎面來了兩個少年男女。
  那少女,年約十六,雲鬟高髻,鵝蛋臉,柳葉眉,秋水眼神,懸膽鼻樑,櫻桃小口內露出編貝銀牙,凝脂面上,透出紅霞片片,體態窈窕輕盈,肥瘦均勻,纖瘦的雙腳,登著一雙龍鳳鴛鴦小蠻鞋,著一身紅色衣裙,腰懸一柄三尺龍泉。
  神態上,雖是笑容不斂,但舉止上,嫻雅莊重,不帶一點輕佻,使人由衷敬愛,不敢有所冒瀆。
  那少年,年約十八九歲,白皙面皮,下顎尖削,三角眼,掃帚眉,鼻直口方,兔耳鷹腮,身裁壯碩,英氣勃勃,著一襲藍色長衫,腰懸一枝玉笛,對那紅衣少女,極盡諂媚之能事,幾次欲趨身上前,與少女並肩而行,都被少女柳腰微擺,輕移蓮步閃開,少年雖然急在心裡,但也無可奈何。
  從紅衣少女的閃身避讓,不願與他並肩而行來看,足見兩人雖是同道,彼此間,並無絲毫感情,至少雙方不太投緣,可是紅衣少女面上的神色,仍是那麼自然,恍如百合初綻,毫無一些不快之容。
  曉嵐見這紅衣少女神態,不但感到她的貌美,為有生以來僅見,尤以她的氣度,更令人又敬又愛。
  情不自禁,睜目望了她幾眼。
  紅衣少女本來是往前加緊急馳,此時見到曉嵐,心中亦暗自驚訝!身不由己,把足步緩慢下來,雙瞳翦水的明眸一睜,瞥了曉嵐一眼,恰好四目相對,眼神相接,登時紅暈滿頰,倏將雲鬟低垂。
  曉嵐見她這般情景,知她害羞,越發對她萌生憐愛,但是,他僅祇是個十八歲的少年,男女間事情,全是一張白紙,內心的憐愛,祇不過想和她親近,毫無邪思綺念,參雜其間,見她如此嬌羞之狀,好生不忍,自己也感到當著第三者面,羞不勝情,不由面上發燒,心房卜卜跳個不停,慌忙把頭掉過一邊。
  旁觀者清,那藍衣少年,看出這男女兩人的情形,為自己和她相處六年來僅見,這六年中,自己用盡心血,百般討好,都得不到她的青睞,儘管她是笑顏相對,從無一些慍色,但從來未和她親近過,弄得神魂顛倒,心癢難禁!
  似她和少年書生這種情形,對於自己,從未有過,知她芳心中,對眼前少年書生,雖不敢說已生情愫,但至少他和她之間,彼此相悅無疑,祇要時間一久,自會水乳交融,而自己一番心血,則付於流水!
  他想,如不在此時予以破壞,使她永遠絕念,不要到了噬臍的時候,那就追悔莫及了!
  想到這裡,心中妒火如焚,暗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不把你的性命結束,你必然要把我心上人奪去,算起來唯有絕念一途了!”
  藍衣少年,把懸腰玉笛取出,口發陰沉沉的聲音,喝道:“酸丁找死!”
  他一面說著話,雙足墊勁,早已撲到曉嵐面前,掌中玉笛一舉,一招“樵夫指路”玉笛往曉嵐玄機穴點去!
  紅衣少女,雖然知道藍衣少年,心胸狹窄,手段卑污狠毒,因正在嬌羞的時候,未能防到他有此一著,直到聽見喝罵,要想攔阻時,已經來不及了,不由芳心卜卜跳動,暗中替白衣書生著急,口發驚叫的聲音。
  曉嵐是何等人?豈能輕易被其所傷,初時因未留意,亦未想到他會突施殺手,聽見少年喝罵,已有警覺,故玉笛襲到胸前,離玄機要穴還有寸許時,習慣地吸氣拔背,左手一抬,“撥雲見日”身體動也不動,一招二式,同時發出。
  掌緣切住玉笛,往外一繃,將玉笛逼出門外,同時駢指如戟,點中藍衣少年井肩穴!
  藍衣少年感覺右肩一麻,登時半身失去知覺,手持玉笛,木然而立,面上露出驚訝之色!
  他心中暗說道:“看不出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酸丁,竟有如此溜滑的身手,自己出招那樣狠毒,連雪梅也來不及阻止,他身軀未動,左手祇微微一抬,不僅化開招式,反將自己製住,這種驚人武功,漫說是一般江湖中人,就是恩師親自到來,也不一定能佔得了上風,對付這樣武功高強的情敵,除了智取,如欲力敵恐怕是萬難。”
  他想到這裡,三角眼一轉,面露諂笑,方欲見風使舵!
  紅衣少女已趕到面前,玉面含暈,滿臉嬌笑,羞答答朝曉嵐福了一福,低問道:“敢問尊姓大名,可知臨城三俠莊座落何處?”
  曉嵐謙遜答道:“不敢!在下姓李賤字曉嵐,三俠莊在臨城西關郊外,距此僅五六裡路。”
  話剛講完,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二人究竟是何路道?到三俠莊何為?我何不藉此探詢一下。
  急忙問道:“請教姑娘尊姓芳名,此去三俠莊,有何貴幹?”
  紅衣少女,抬頭瞥了他一眼,恰好曉嵐也正用眼看地,互相目光相接後,宛如觸電般,乍然分開。
  她低著粉頸,羞怯地答道:“賤姓蔡小名雪梅,奉恩師上靈下悟禪師之命,由杭州來此,赴臨城三俠之約!”
  曉嵐聽完,驀然想起三俠在鬼漩湖邊,曾說起派專人赴杭州靈隱寺,求援靈悟大師之事,知他不是壞人。
  方欲開口向雪梅與藍衣少年致歉告罪,忽聽雪梅輕啟朱唇,向曉嵐說道:“同伴王奇新,乃天竺樊老前輩高足,聞三俠與人較技,不請自來相助,適纔因事出誤會,冒犯李小俠,尚望看我薄面,將穴道解開,以免時間耽誤過久,受到傷害。”
  曉嵐欲假手雪梅,示惠於她,乃接口道 “對點穴一道,在下功候尚淺,萬一不慎難免令王兄受苦,令師靈悟大師,乃方今奇人,姑娘功夫,比我……”
  曉嵐還待往下說時,雪梅乃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對曉嵐的用心,那有不知的道理?無奈她對王奇新這人,心生厭惡,連並肩都不願,何況雙方肌膚相接,倏將粉頸抬起,瞪了曉嵐一眼,滿面嬌嘆道:“李小俠,何必恁般矯情,我能夠解開你的獨門點穴法,何必與你多費脣舌幹什麼?早把它解開了!”
  曉嵐見她滿面嬌嗔,越增其嫵媚,心中暗忖道:“一顰一笑,宜喜宜嗔,用到她的頭上,真個恰當!”
  同時從雪梅的嬌嗔,已盡吐心聲,更悟出雪梅不願以玉指與王奇新接觸的用意,他內心固是喜極,急忙答道:“蔡女俠不要誤會,在下未能想到本門點穴法的緣故!”
  說著,為欲使王奇新相信,證實雪梅的謊言,暗將真氣運到右衣袖,把壁上學來的周天打穴法,隨處點,隨處解的特殊手法用出,衣袖朝王奇新右肩一拂,王奇新感覺一股勁力,由肩井穴穿入,霎時運行全身。
  回到右肩井穴後,勁氣復由原穴道射出,登時穴道解除,恢復原狀。
  經此一來,不但王奇新對雪梅的謊話不疑,誤以為雪梅對他有心,而且雪梅乃靈悟大師嫡傳高弟,見到李曉嵐這般奇特的解穴法,亦感到驚奇不已,睜開一雙妙目,怔怔地睨視著他。
  王奇新患得患失的心理太重,見雪梅對曉嵐這樣情形,又恐怕雪梅對他生出好感,忙藉著感謝為由,對曉嵐諂笑拱手道:“適纔事出誤會,蒙李兄手下留情,與梅妹從中緩頰,使雙方誤會冰消,而且還成了朋友,待三俠莊會後,小弟還想與李兄多多親近,多多討教呢?”
  王奇新把話說完,故意裝出親熱的樣子,直把身體往前湊去,企圖和雪梅並肩而立。
  雪梅嬌軀一扭,閃離王奇新身後五尺,回眸望了曉嵐一眼,嫣然一笑,嬌聲說道:“李小俠,有機會再見,你和王小俠多多談談。”
  雪梅說著話,頭不稍回,立刻展開佛門上乘輕功,好似一朵紅色彩霞,奔三俠莊而去,倏忽間,已飛馳兩百丈!
  王奇新見她說走就走,連招呼都不打一下,而且走得又是這樣快,知自己的輕功,本來就比她差一籌,她又起身在前,無論如何,決追趕不上,心中著急萬分,忙向曉嵐匆匆告別,好似奔喪般,用盡全力追趕。
  曉嵐見雪梅對他如此冷漠厭惡,而他本人尚不自知,兀自一廂情願,苦追不舍,不禁暗暗好笑。
  曉嵐目送二人消失蹤影,這才邁步往湖濱走去。
  他一面走,腦海中卻在想蔡雪梅,她的美麗,她的氣度,她的聰明,甚至她的一顰一笑,無不恰到好處,真是美極!妙極!這樣的可人兒,如與我朝夕相處,實在不願意與她片刻分離,不但是我這樣,就是爹爹,梅伯伯,張叔父,以及蕭家三位叔父,他們如見了她,相信也同樣有這麼感覺,全都會喜歡她,更難怪王奇新要苦苦追蹤她呀!
  曉嵐這時的心房,幾乎被雪梅的婷婷倩影所佔據,要想把她排除於心房以外,實不可能,事實上,他也不願意那樣去做,因為他想和她,朝夕相處在一起呀!她現在雖未和他在一起,但是有她的倩影留在心中,總比空空洞洞的,心無所托要強多了,他想到這裡,情不自禁,發出一個滿足的微笑。
  來到湖邊上,已是夕陽匝地,宿鳥投林的時候了!
  這時,他才領會到“歡娛嫌夜短,寂寞恨更長”的道理,不知不覺間,與雪梅二人,盤桓了半個多時辰。
  他很想迴轉三俠莊去,再和她親近談談,驀然浮現出王奇新,那付惶急的神態,對自己的那種怨毒的眼光,於是他又終止了回莊的念頭,決心重溫闊別六年的湖上操舟遊戲。
  曉嵐縱目打量一遍,選擇了一支水上飄的小舟,解纜起錨,不多時,已將那只小舟,駛往湖心。
  約莫個把時辰,在夜幕低垂下,業已抵達微山湖的彼岸,停泊地方,正是六年前舊遊之地,距隱湖山莊,不過三里多路,他把舟系在岸上蘆葦叢中,展開足程,往隱湖山莊而去。
  到了梅桐的墓前,恭恭敬敵,拜了幾拜,然後復喃喃禱告一陣,並祈梅伯伯英靈保佑,完遂他 付的心願。
  他禱告一陣,又痛哭一番,方才擦乾淚痕,緩步往隱湖山莊的廣場走去。
  打量一下隱湖山莊舊址,見這座龐大的莊院,僅是一大片瓦礫頹垣,滿目淒涼已極!
  微風陣陣吹來,與那唧唧蟲鳴之聲應和,越增淒涼氣氛,宛如置身死域般,心中說不出的難過。
  走到左面廣場的邊緣,見蓬島大俠的墓前,似乎有火光閃動,不由詫異,心說道:“聽說蓬島大俠蔡萍生一家,全被葬身火海,無一倖免,那來的人掃墓祭奠?”
  他想到這裡,業已走到墓前,仔細一看,墳前香花酒果全有,所化冥錠的紙灰猶溫,發光的乃是一炷香,僅剩下兩寸長一段,在微風吹送下,發出豆大的紅色火光,搖曳於風中。
  曉嵐腦筋敏銳,判斷力甚強,從墓前事物來推測,立刻得到一個結論,這祭奠的人,離開此地,最多盞茶工夫,他欲探看祭奠的人是誰,於是向四周略為打量,即展開足程,朝房村方面趕去。
  抵達村口,驀見一條纖細的紅影,宛如一朵彩霞,從房村後端的房頂上,往北面疾馳。
  這條紅影,身形好快,甫一入眼,已越出二十幾丈。
  曉嵐見這紅影的體態身形,異常眼熟,驀然想起蔡雪梅正與這條紅影相似,更從她的姓上面推想,不禁“哦!”了一聲,暗說道:“雪梅莫非是蔡萍生後人?祭奠的人想必是她了!”
  曉嵐深覺有理,因與雪梅見面之心甚切,恐她走遠,無法尋找,連縱帶躍,朝紅影追去!

runonetime 2008-06-13 05:46 AM

第四章 深入虎穴

  且說,李曉嵐欲見雪梅的心甚切,恐她走遠,無處可尋,連縱帶躍,逕向紅影身後趕去。
  詎料追出二三十裡,曉嵐已用盡全身功力,雙方相距,仍在十五六丈左右,再無法縮短,暗自驚訝道:“照這樣看來,她的輕功,實此我強多了!”
  又過了盞茶工夫,她似乎已發覺有人追趕,足步驟然停止。
  曉嵐見狀,心甚高興,脫口叫聲:“蔡姑娘!”
  同時,足下加勁,迎向前去。
  紅衣少女聽曉嵐叫她蔡姑娘,越發認定追趕的人,深知自己根底,如非仇敵,那能在黑夜裡守候?而且這樣窮追不舍,顯見仇敵用心歹毒,必欲斬草除根,雖在昏天黑夜,看不清對頭相貌,似此行徑,多半不是好人。
  乃將新仇舊恨,湧上心來,暗把寶劍拔出,蓄勢以待。
  曉嵐縱到他的身前,約丈許左右時,以興奮的口吻,說道:“蔡……”
  第二個字尚未出口,耳聽一聲清叱,登時銀光暴漲,身側微風颯颯,刷、刷、刷三下金刀破風的聲音,又猛又急,朝胸前撲來!
  曉嵐見三朵海碗大劍花,夾著一個茶杯大小圓球,往自己玄機、左右將台及氣海四處要穴點來,不禁大吃一驚!
  因事前毫無防備,又是一股勁迎向前去,意欲拔劍抵抗,已嫌為時太晚,幸而他武功精純,應變尤為機智,一見不妙,立即隨著前衝之勢,雙足微點地面,擰身側轉,一招“斜陽夕照”往少女右側方向縱去!
  紅衣少女,見師門“三環趕月”絕招,竟未傷著敵人一根毫髮,亦暗自心驚!眼看曉嵐縱出兩丈以外,那能容得?立刻擰身墊步,一招“神龍擺尾”劍鋒折轉,往曉嵐下盤卷去!
  曉嵐足剛著地,忽聽腦後生風,一面撤下身背玉蓮,一面施展“魚鷹掠波”招術,將身縱起,嗖、嗖、嗖,身軀成“之”字形縱避,脫出劍鋒範圍。
  紅衣少女第二招襲擊,又告落空,見曉嵐身法不僅神速異常,而且詭異莫測,不禁又急又怒!
  掌中寶劍一緊,展開師門嫡傳劍法,疾風暴雨般,向曉嵐搶攻。
  曉嵐見她不容分說,儼然夙仇相遇情景,內心又是納悶,又是惱怒,暗說道:“既是這樣不識好歹,如不給點顏色,反以為我怕她,豈不有失天門二老的威望?”
  於是,把掌中玉蓮一振,登時閃燦著數十百朵蓮花,整個身軀,為玉蓮包圍,向凌厲的劍氣,迎了上去。
  雙方剛一接著,祇聽得“嗆啷”一聲龍吟,一道三尺長的白虹,拋起約兩丈高,在空中略為搖擺一下,飄飄下墜。
  紅衣少女,口中“嚶”的一聲,好似一朵火雲,疾如閃電,朝白虹墜落處趕去,隨手拔起地上寶劍,轉身相待。
  曉嵐一招“倒鉤金鰲”藉蓮瓣的倒鉤,把紅衣少女掌中寶劍脫手後,並不乘機進擊,手持玉蓮含笑而立。
  紅衣少女乃高人門下,經三次換招之後,心裡有數,深知除輕功一道,似乎較對方略高一籌外,其餘武功,差得甚遠,本想用獨門暗器……子母追魂蝶取勝,又恐敵人武功太高,難以收效,且那三十六只子母追魂蝶,來源不易,師父再三告誡,不到生死關頭,不可輕用,對頭又未乘機進迫,何必白白糟蹋則甚?
  她想了一陣,立即終止前念,足步一緊,小蠻鞋一登,好似脫韁之馬般,往前途急馳!
  臨動身的時候,她還衝著曉嵐,嬌聲說道:“姑娘身有要事,不願盡和你糾纏,改日有暇,再行領教!”
  曉嵐被她這種變化莫測的舉動,感到迷惘萬分,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道理,自言自語道:“女人的心,好似海市蜃樓,奇幻莫測啊!”
  他沉思有頃,到底放心不下,於是,朝著她所行方向,奮力追趕。
  過了小沛縣城,三鼓已過,天上陰雲全收,現出冰輪般的玉蟾,碧空如洗,照得大地光明如晝。
  凝神注視,見距離自己三四裡,那朵赤紅彩霞,正風馳電掣般,加緊往北疾行。
  曉嵐深悉她的輕功,比自己強,不傾全力追趕,必然被她逃脫,乃運足全力,往前急追而去。
  大約個多時辰,前行已七八十裡,到了徐樓東北五裡地的一座大樹林前,紅影一閃而沒。
  這座樹林,方圓數十畝,前臨大湖,後傍土丘,全是徑尺大的松柏,林中光景陰暗,天上月光,盡被枝葉所掩,除了偶然聽到嘩嘩松濤聲音外,寂靜異常。
  曉嵐藝高人膽大,把樹林四周環境,略為打量一眼,立刻跟蹤而入。
  未及三丈,驀見眼前幾縷銀絲,又猛又急迎面射來,同時,“嗤”、“嗤”連聲,腦後亦有金鐵同樣的破風之聲襲到。
  知有人暗算,乃擰身墊步,先往左側縱開丈許,接著,一招“宿鳥歸林”雙掌運足全力,往身後一株柏樹撲去,距離柏樹尚有五尺遠時,翻掌吐勁,“乾坤陰陽手”連環拍出!
  祇聽卡嚓連聲,嘈雜異常,丈許方圓的樹林,立被曉嵐渾厚掌力,齊斡劈斷,一條長大的人影,四肢揮舞,墜落地面,日光從林隙中射入,看見地上直挺挺躺著一個身裁壯頎的精壯漢子,形態猙獰,顯已身死。
  曉嵐心甚不忍,嘆息一聲,飄身落地,戒備著大聲說道:“林中朋友,不要誤會,在下乃是找尋朋友,無心經此,並非上門生事的,祇把朋友找著,立刻就走,決不動這林中一草一木。”
  曉嵐講完了話,驀聽前面林中,有人發出“嗤”的一聲冷笑道:“說得滿輕鬆,不打聽打聽一下,這湖神莊,豈是容人隨便涉足的嗎?再說傷了我們的人,那能讓你活著回去?廢話少說,識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已是你莫大便宜,如欲像方才女娃一樣,妄想抗拒,這苦頭可就吃大了!”
  曉嵐本欲息事寧人,所以聽到林中人那麼驕橫語氣,兀未生氣,但聽他提起雪梅時雖未說出她的下落,而從其語氣上推斷,雪梅顯已落入敵手,由於關切驅使,強忍憤怒問道:“在下所尋朋友正是那紅衣少女,但不知她現在何處?”
  林中人含笑道:“你原來找她呀!此刻她正在鐵籠中受罪呢?不過,可比你強,祇要她答應嫁給少主,立有……”
  林中人話未講完,曉嵐再也忍耐不住了,怒吼一聲,拔出佩腰白虹劍,一招“萬花齊放”數十朵海碗大的劍花,好似萬流歸壑般,往發聲處襲去,五丈方圓內,全在劍花籠罩下。
  一聲慘嗥,那株徑尺古松應手而折,樹後躺著一具屍體,已被腰斬兩段。
  驀聽林中,喝罵連聲,此起彼落!
  “不要放走他呀!”
  “並肩子,用暗青子招呼他!”
  “小子掌中是柄寶劍,甚為棘手,趕快發信號通知莊主啊!”
  曉嵐聽見林中人喧嚷,知已深入龍潭虎穴,暗中戒備甚嚴。
  忽見林中深處,火光一亮,“嗤”、“嗤”連響,一枝旗花火箭,閃著丈許長碧綠芒尾,衝霄直上,到了二十丈的高空,前端“砰”的一聲,一團銀白色的火花,倏然出現,冉冉降落,那銀光因光度甚強,是以耀眼難睜。
  曉嵐初次見到旗花信號,心中好奇,不由多看了幾眼。
  林中潛伏的暗樁,全是獨山湖神巫顯手下的慣賊,看出曉嵐武功甚高,掌中又是柄寶劍,深知不是敵手,是以,一面出聲喝罵,一面發出旗花信號,以混淆曉嵐耳目,以便施展殺手暗算。
  曉嵐略為疏神,正中下懷,群賊突然發難,齊將暗器打出!
  曉嵐耳目甚為靈敏,剛聽到四周輕微的風聲,業已警覺,立將手中白虹劍一緊,施展“春風化雨”絕招,化為一幢丈許方圓的光球,護住全身。
  四周襲來的百數十點寒星銀線,全被光球磕飛,發出一連串叮噹的聲音,宛若流螢四散,墜落地面。
  群賊見狀,又是一陣大嘩!
  曉嵐見群賊已被鎮住,連聲說道:“你們知道厲害了吧!趕快把蔡姑娘放出,萬事全休,否則,把整個湖神莊,踏為平地。”
  語聲甫落,驀聽一個宏亮的聲音笑道:“小輩大言不慚,祇怕未必!”
  祇見紅影一閃,曉嵐面前,現出一個身裁高大,濃眉環眼的紅衣番僧,手持一根胡桃粗,七尺長的方便鏟,昂然站立。
  番僧環眼一睜,盯了曉嵐一眼,見曉嵐年紀輕輕,身體文秀,大出意料,呵呵大笑道:“乳臭小兒,也敢來湖神莊撒野,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曉嵐見番僧現身時,身法那快,知是勁敵,一任番僧奚落,祇顧暗中戒備,毫不理睬。
  書中交代,紅衣番僧,乃巫顯約來對付臨城三俠的能手……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呼魯吐溫見曉嵐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凝神注視自己,對於奚落,好似與他無關,知眼前少年,看去年紀甚輕,其實功力深厚,不可輕視,乃將手中方便鏟一掄,鏟上鋼環,發出噹噹聲響,指著曉嵐道:“小輩看招!”
  語聲甫落,方便鏟抖起三尺大一團銀光,朝曉嵐當胸撲來!
  曉嵐見呼魯吐溫,鏟未襲到,呼呼勁風已先撲來,知其功力深厚,不敢怠慢。
  掌中白虹劍一抖,首先施展“撥雲見日”招術,往那團銀光邊緣一撥,逼開鏟頭,感覺番僧方便鏟,沉重異常,如非傾全力相逼,實無法動它,不禁吃了一驚!
  呼魯吐溫,因曉嵐將他凌厲無儔的方便鏟,逼出門外,內心更較曉嵐吃驚!
  曉嵐知番僧是個勁敵,趁他怔神之際,立刻展開水宮壁畫所學奇招,欺身進步,揮劍搶攻!
  呼魯吐溫,試出曉嵐武功甚高,亦收起輕敵之念,展開三十六招天罡鏟法,傾全力進攻,但見一片光山鏟影,夾著凌厲無比的勁風,排山倒海般,朝曉嵐壓去,方圓十丈之內,全被鏟光籠罩,逕尺大的松柏,應手而折,卡嚓之聲,不絕於耳。
  曉嵐見方便鏟聲勢,如此猛烈驚人,亦將水宮壁間所學奇招,劍掌齊施,連續展開:“直指南天”、“吹蕭引鳳”、“一元肇始”、“諸天魔降”、“三花聚頂”、“五氣朝陽”、“春風化雨”、“潛龍升天”、“玉龍舒卷”、“猿爪搏虎”、“八方風雨會中州”、“秋風落葉”、“珠簾倒卷”、“撥雲見天”、“春雷乍放”、“雨打殘花遍地紅”、“浮雲掩日”、“玉蟾中天”等十八絕招,既守且攻,不僅將呼魯吐溫天罡鏟,輕輕化解,且更施以反擊。
  眨眼間,雙方對拆三十六招,兀自難分軒輊,二人的身形業已不見,僅能夠看出兩支大光球,滾轉不休。
  旁觀群賊,目睹這場武林罕見的惡鬥,個個目瞪口呆,面露驚訝之色!
  呼魯吐溫見曉嵐劍法,無一不是各派絕招,尤為奇怪,非但是各正派劍術之精華,更兼有旁門左道之絕學,無論一招一式,莫不潛藏殺機,具無比威力,如有不慎,立蹈危機。
  一時間,摸不清底細,呼魯吐溫深感應付唯艱。
  呼魯吐溫,乃是西藏紅教喇嘛有數高手,經驗閱歷,自較常人為高,經與曉嵐對拆十餘招後,已知雙方長短之處,自己內家功力,較曉嵐深厚,而曉嵐的奇詭劍招,卻是望塵莫及,如長此下去,必定挫敗無疑!
  因此,他剛把一套三十六招天罡鏟法用完,乘勝負未分之際,立刻見風使舵,縱身暴退,同時喝道:“住手!”
  但見光影乍分,二人已收招而立。
  曉嵐含笑說道:“老和尚有甚吩咐?”
  呼魯吐溫,望著曉嵐,嘆口氣道:“老僧出道八九十年,從來未有人和我走上三招,誰知你年紀輕輕,居然接我三十六招,實是難得,如把你毀於鏟下,心實不忍,你是何人門下,能告知否?”
  曉嵐見呼魯吐溫,驕橫之氣盡斂,亦含笑答道:“在下並無師父。”
  此語一出,不僅呼魯吐溫驚奇不已,旁觀諸賊,更是嘖嘖稱怪!
  呼魯吐溫圓睜環眼,凝視曉嵐半晌,看出曉嵐面上的神色,仍是笑容可掬,神態安然,並無作偽痕跡,忙道:“你叫甚麼名字,既無師父,這身武功是那裡來的?”
  曉嵐答道 “我叫李曉嵐,功夫乃閒時自練!”
  呼魯吐溫聞言,越發驚訝!因對方不說,事實上,他亦知曉,縱然追根到底,曉嵐亦不會說出,祇口中“哦”了聲,說道:“你去吧!”
  呼魯吐溫,先向四周掃了一眼,發出宏亮的聲音道:“你們讓他走吧!不准再留難了!”
  曉嵐聞言,心中暗笑道:“憑這些毛賊,能難得了我嗎?為了蔡姑娘在他們手中,投鼠忌器而已!藉此避開,另行設法救人也好。”
  他想了一陣,乃含笑向呼魯吐溫拱拱手,說聲:“後會有期!”
  立刻循原路退出。
  眾賊見白影祇閃了幾閃,立刻蹤影不見。
  曉嵐出林後,繞道從右側潛入,因他有了適纔經驗,知林中暗樁密布,很難掩蔽行藏,是以,這次入林,不僅甚為留意,而且更施展壁圖所學天禽身法,從林帽上躍去。
  曉嵐改變走法,身形固是奇快絕倫宛如電光石火,行藏亦非常隱密,是以深入十丈遠,尚未被暗樁發覺。
  他隱身松葉叢中,凝神注目凝視,但見前面約五丈左右,林木乍斷,現出數畝大小,一個林窗,下面黑沉沉地,無一些光亮。
  一見便知,那林窗下面,乃賊巢無疑,但像這樣靜悄悄的,鐵牢在甚麼地方呢?總不能盲人睹馬亂闖呀!
  他腦筋一動,驀地想起一個計較,先找暗椿,將其製住,迫他說出鐵牢所在,再按圖索驥,下房鉸人,豈不省事多了?
  想至此,深覺有理,方欲飄身落地,尋覓暗樁,驀聽右側不遠的松柏叢中,有兩人竊竊私語,雖是聲音低沉,那能瞞得了曉嵐的敏銳耳目?略為凝神諦聽,已將兩人的談話,聽個分明。
  祇聽一個寬嗓門,魯音的人道:“塗兄,你說是不是邪門,今晚來的三個男女,年紀都很輕,但武功則高得出奇,尤以那姓李少年劍術,與那紅衣少女的輕功,更為驚人。俺生平不但未見過,就是聽也未聽人說起,不知他們是怎麼練的?”
  姓塗的人答道:“誰說不是,那紅衣少女和王姓少年,如非誤踏串地錦,觸動鐵爪縛龍鉤,四肢被縛,想要生擒他們,實比登天還難!”
  魯音人道:“那紅衣少女雖然輕功絕頂,武功也頗了得,但比較姓李少年差多了,呼魯吐溫那麼厲害,把壓箱底功夫,全搬出來,惡鬥這久,連對方毫髮未傷,未了,讓其從容而去,事後他和老寨主及宣老前輩,雖是口中不說,但從他們面上的神色,可以看出其內心的憂慮,他們似對李姓少年,頗為顧忌。”
  姓塗的人,以料正的口吻道:“章兄,話不是這麼說,那李姓少年,劍招雖然奇詭,又深得正邪各派劍術精華,但到底年紀太輕,功力尚欠火候,憑老寨主翁婿和呼魯吐溫大和尚功力,還不致對他有所顧忌。”
  姓章的冷笑說道:“還不是顧忌,他們為何面露憂色呢?”
  姓塗的道:“恐怕為了五日後,三俠莊的約會吧!”
  姓章的似乎更不服氣了,冷笑說道:“三俠莊的一舉一動,俺們這裡清清楚楚,他們人數雖多,但除了三俠本人和微山湖漁隱張逸叟外,卻無一個出色人物,憑老寨主幾人,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你沒看見,那紅衣少女和李姓少年未現身前,他們是何等高興?但這男女二人,先後現身,呼魯吐溫又與李姓少年一場劇戰後,他們臉上神色,方始突然改變,請想想,老寨主平日性情,如非心存顧忌,那能讓李姓少年,從容而去?”
  姓塗的聞言,似乎贊同姓章的看法,口裡發出輕“哦”之聲,隨即以警告語氣說道:“咱們交情深厚,所以才提醒你,老少寨主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以後對他們的事,祇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中,不可隨便談論,萬一被他聽見,立有殺身之禍,何苦呢?”
  姓章的好似非常感激,顫抖著聲音,連連稱謝!
  曉嵐聽完隨手折了兩段小松枝,緊扣掌中,運足全力,朝右前方打出。
  祇聽沙沙聲響,那根松枝,拖著尺許長的松針,朝著右前方,一株特高的樹帽上射去。
  涂章二賊,乃巫顯手下能手,武功較陰司秀才還高,不過因性情粗豪,故居陰司秀才之下,老賊巫顯,因與臨城三俠,約期已近,恐三俠派人前來窺探,是以命二人擔任林上暗樁。
  曉嵐松枝打出後,凝神注視二人藏處,果見一長一短兩條黑影,疾如閃電,朝那株特高的樹上撲去!
  曉嵐見二賊身法奇快,內心暗自稱讚,忙把掌中兩段樹枝打出,正中二賊的玉枕穴。
  接著,雙足一點樹帽,施展“飛鷹掠兔”招術,提著二賊的腰帶,縱回原處,找個粗如兒臂的樹枝立足,解開二賊玉枕重穴,並伸手點了二人軟穴,然後壓低嗓門,輕聲笑說道:“我是李曉嵐,二位的談話,已聽得清清楚楚,如今把二位請來,並無惡意,祇不過欲向二位請教一事。”
  二賊乃是老江湖,目光甚利,一見曉嵐到來,就知不妙,忙陪著笑臉道:“李小俠有何吩咐?愚兄弟力所能及,定當竭力以赴!”
  曉嵐點頭道:“如此說來,在下今天結識兩個好朋友了!”
  說著,故意將功力運于衣袖上,隨手一拂,二賊祇感到真氣在身體上運行一遍,登時穴道全解,不由面現驚訝之色!
  曉嵐笑道:“如此才對得住好朋友啦!”
  涂章二賊此時,對李曉嵐不祇是驚楞,更佩服得五體投地,同聲問道:“小俠有何吩附?”
  曉嵐溫言答道:“不知鐵牢座落何處?此去鐵牢,如何走法,請二位告知!”
  涂章二賊聞言,面有驚訝之色,問道:“李小俠,莫非打算救蔡姑娘和同行王姓少年麼?”
  曉嵐含笑點頭。
  章賊以關切的口吻說道:“俺章雲飛,蒙李小俠如此抬愛,不勝感激!小俠問的那座鐵牢,就在湖神莊正中八角藏珍樓地底,入口乃是最下層的神龕下,八角樓不但有能手防範,更還有猛獸、毒物等協助,等閒的人,到不了八角藏珍樓,就把老命送掉了,小俠去時,還得特別當心呢!”
  章雲飛話剛講完,塗賊亦想藉此親近,搶著把自己姓名相告,並以無限關切的語氣,再三叮嚀,請曉嵐處處留意,以免被樓中的重重機關陷阱所困!
  曉嵐聽完塗賊的話,這才知道他姓塗名亮,乃河北滄州人,兩人雖然出身綠林,但人尚正派豪爽,心中甚喜。
  乃笑對二人道:“兩位盛情心領,他日有緣,再親近吧!”
  章雲飛低聲對李曉嵐道:“李小俠儘管放心前往,俺們弟兄,決不致洩漏秘密的,也許……”
  李曉嵐見他欲言又止,非常奇怪,忙問道:“有話儘管講,吞吞吐吐則甚?”
  塗亮連忙解釋道:“章兄之意,因不滿豹子頭巫勤,及陰司秀才這批人所為,恐長此下去,難免受累,是以與咱商量,藉機脫離此間,適纔小俠說出他日有緣,再親近的話,他恐小俠以後來此找他,故欲將心意說出,但又感覺不便出口。”
  章雲飛拍手說道:“對極了,俺就是這個主意。”
  李曉嵐含笑點頭,復勉勵一番,這才與二人作別,拔出背上玉蓮花,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朝林窗而去。
  到了林窗邊緣,隱身朝下凝視,但見下面,乃是黑壓壓一片莊房,屋瓦連雲,少說有百多間,正中央,果然現出一座五丈高的八角樓臺,共分三層聳矗於群屋之間,特別顯得巍峨高大,被月光照射,反映出鮮明的色彩。
  樓上,門窗緊閉,既無燈火!復無人聲。
  四周平屋的陰暗處,似有黑衣人潛伏,因其藏身之處,甚為隱祕,如非曉嵐銳利的眼光,事先又得悉機密,實難發現。
  曉嵐見天上月色這亮,如從林窗上降落,無論身法再快,身著白色衣衫,難免不被發覺!
  他為難一陣,驀然想起對付章雲飛,塗亮的方法甚為有效,乃將玉蓮花,插回背上,隨手折了一根四尺長的松枝,握于左掌,右手折了筷子粗,兩寸長的松枝十餘根,緊扣掌中,暗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首先把左手柏枝,以“后羿射陽”特殊勁道發出!
  □見那根四尺長的柏枝,衝霄直上,約三丈高,倏然折轉,發出呼呼風聲,朝八角樓頂飛降,因那根柏枝,一升一降,異常神速,是以乍看上去,宛如一條四尺高的人影,凌空飛降。
  柏枝離樓頂尚有兩丈高時,但見四周屋上,人影幢幢,立刻現出十五六條人影,手執明晃晃的兵刃,朝八角樓撲去!
  這些人,身手矯健神速,顯見武功不弱。
  曉嵐知時機稍縱即逝,如等這些人趕到,發現柏枝秘密時,自己行藏,亦就暴露了!
  此時,他顧不了傷人,倏將右掌中十幾根松枝,以“天女散花”手法,傾全力朝群賊打去。
  萬法一源秘笈傳授,果然不凡,十六個賊人,除了三個背向曉嵐,祇打中啞穴,未能送命外,其餘十三人,大都打中胸前死穴,連哼都未哼半聲,登時了賬。
  曉嵐目睹群賊,無一漏網,不禁心中暗喜,方欲飄身縱下……。
  祇見一條兩丈長,五色斑斕的錦帶,倏自樓下拋起,眨眼間,將那根柏枝卷住,同時還聽到嘶嘶吹竹的聲音。
  曉嵐見狀,這才想起章雲飛所說,毒物猛獸的話,看眼前這條五色斑斕的錦帶,想必就是毒物了。
  他天生俠義,對人雖存寬厚,不到萬分不得已,決不驟下毒手傷人,但遇上害人的毒物猛獸,卻抱定除惡務盡的心理,不稍寬容,拔出佩腰白虹劍,足點林帽一招“宿鳥投林”直朝錦帶撲去!
  雙方相離尚有五六尺遠時,掌中白虹劍一揮,立將那斑斕彩帶,斬為數段,前頭五尺長一段,箭也似急朝樓下竄去!
  曉嵐定眼打量,才知那是一條八寸寬奇形怪蛇,因蛇將柏枝卷了幾圈,是以一劍揮去,竟把牠斬為數段。
  曉嵐從未見過這樣奇形怪狀的蛇,不由對牠多看幾眼,因蛇頭已竄落樓下,無法看清全貌。
  當他正在打量之際,驀聞腦後生風,倏然縱步前竄,縱出丈五六尺遠,同時掌中劍往後一撩。
  祇聽吱的一聲,似乎身後有重物跌倒音響傳來。
  掉頭一看,見身後房坡上,倒著一只八尺多高的金眼狒狒,被白虹劍從中劈為兩片,殷紅鮮血正汨汨外溢。
  剛將狒狒屍體看清楚,又見白影連閃,四面同時有勁風襲來!
  曉嵐來不及打量,掌中白虹劍一緊,展開“夜幕低垂”招術,把白虹劍,化為一幢銀白光球,護住全身,同時擰身挫腰,振腕抖劍,一招“珠簾倒卷”緊接著“蓓蕾乍放”貼著瓦面,倏然往上撩去。
  祇聽嗚嗚悲鳴和叭噠連聲,曉嵐舉目一看,原來是五只長臂白猿,已被腰斬劍下。
  忽然,從樓下傳來宏厲的犬吠,汪汪之聲四起,此應彼和,復夾著人的吆暍之聲,吵成一片。
  曉嵐匆匆往樓下一瞟,但見有十幾條小牛般大的惡犬兩眼紅光閃爍,昂首狂吠。
  四周人影晃動,齊往八角樓趕來,從其神速的身法來看,似比先前十幾人,武功還高。
  曉嵐雖不把他們看在眼裡,但因救人心切,也不願和他們糾纏,是以略為打量形勢,立從八角樓東面的陰角上,翻下房簷,用白虹劍,撥開窗房,縱身入內,方將窗戶關上,驀聽身後刷刷兩聲,立有一團黑忽忽的東西,從頭上罩了下來,同時覺出兩臂一緊,立被兩只鋼爪,把雙臂扣住,足踝亦同時被鐵爪扣緊釘在地上。
  知已中了機關埋伏,忙運足全身功力掙扎,無奈四只鋼爪,全是百煉金鋼造成,鋼爪又粗,急切間,那能弄得斷?
  耳邊又聽得,嗖嗖連聲,好似有人從樓下縱上樓頂,不斷往來搜索!
  忽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少寨主,事情真怪,我剛一聽到獒犬聲音,就趕了來,他又傷了這多人畜,所差不過眨眼工夫,為何連敵人蹤影都見不到,難道他會飛嗎?”
  少寨主尚未答話,驀聽一個老婦聲音說道:“胡說,人那裡會飛?”
  又聽一個粗聲粗氣的男子口音,說道:“韓當,難為你遠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怎麼信起怪力亂神的話來了!娘說的不錯,人那裡會飛?”
  韓當答道:“如此說來,莫非賊人在我們來前,已經潛入藏珍樓麼?”
  老婦忙答道:“韓當,你這話還有譜,我們趕快搜吧!”
  老婦話剛講完,隨著有侷促的足步聲傳來。
  曉嵐聽完房上人的談話,知房上人,乃是巫顯之妻,萬妙仙姑宣銀娃,其子豹子頭巫勤,手下得力助手陰司秀才韓當等,聽他們語氧,業已對樓中生疑,遲早會被他們找到,自己身落陷阱,手足被縛,空有一身武功,難以施為,除了任人宰割外,別無法想,不禁焦急萬分!
  同時,又聽豹子頭巫勤的聲晉道:“房上每一角落都搜遍了,並未發現賊人蹤跡,不如帶著花兒們,朝樓內搜索吧!”
  巫勤話剛講完,忽聽樓下有人出聲說道:“稟報少寨主,總機關銅鈴連響,藏珍樓上,有賊人落網,請少寨主趕快派人前往捉拿。”
  巫勤祇答一聲“知道了”,急忙道:“娘,我們趕快去吧!”
  祇聽輕微的衣袂破空聲音,朝樓下縱落,曉嵐暗忖道:“他們何不破窗而入,反往樓下縱去,是何用意?”
  這念頭祇不過在他的腦中,閃了一閃,接著就聽得樓下,有人犬聲音,隱隱傳來。
  曉嵐聞聲,知賊人已帶著惡犬,從樓底搜上來,內心愈益著急,乃運足全力掙扎,企圖在敵人來前,脫出羅網。
  但是,那鋼爪太過結實,饒是曉嵐運足全力,祇感覺兩臂雙踝,勒得發痛,卻不能毀損分毫。
  那人嚷犬吠的聲音,又是愈來愈清晰,似乎已搜到二樓上面了!
  曉嵐這時的心中好似亂箭穿心,那份緊張、焦急,非筆墨所能形容。
  正當危機迫於眉睫,恰應了“情急智生”那句話,他暗罵自己道:“蠢材,掌中有現成利器不用,急死活該。”
  忙將白虹寶劍折轉,先削斷左臂鋼爪,然後劍交左手,很快削斷右臂和雙踝的鋼爪,四肢立刻恢復自由,方欲揮劍去毀外面鋼籠時,祇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傳來。
  曉嵐恐另有變故,睜目凝神戒備!因此,掌中劍緩得一緩,目光到處,祇見那只鋼籠,自動離地上升。
  曉嵐見狀甚喜,劍交右手,暗中戒備。
  此時那人嚷犬吠,並夾樓梯聲響,從西面樓角傳來。
  曉嵐縱目注視西面樓角,並無門戶,全樓打量一遍,情景依然,不禁奇怪道:“此樓無門無戶,他們從甚麼地方上下呢?”
  剛想至此,驀聽“嗆啷”一聲,西面樓角地板乍然中分,現出一個三尺寬門戶,從下面竄上來一只小牛般大的獒犬,口發宏厲的犬吠,向存身之處撲來。
  曉嵐見狀,知這西藏異種獒犬,齒爪內,蘊藏劇毒,不能讓牠沾身,忙把寶劍一緊,準備襲擊。
  雙方正當劍拔弩張的時候,曉嵐感覺足下一軟,念頭尚來不及轉,身體好似斷線風箏般,直瀉而下。

runonetime 2008-06-13 05:47 AM

第五章 途遇雙魔

  百忙中,向四周一瞥,祇見沿途所經,乃是與足底樓板,大小相同的阱穴,壁端黝黑發光,不用試探,已知是鋼鐵所製。
  抬頭一看,頂端來路,已被封死,汪汪犬吠與人聲喧嚷,尚能隱隱聽見,估計上下相隔,最少亦在五丈左右。
  就在曉嵐略為打量間,足下樓板,業已停止下降,好似已抵盡頭,因那地方太過於黑暗,倉促間,無法看清景物!
  定了定神,才藉著劍上所發光芒,凝神諦視,這才看清,存身之處乃是一個兩丈見方的地穴,四壁黝黑,無門窗孔洞,更無燈火照明,陰氣森森,令人窒息。
  左面靠壁,有兩根五尺高的鐵樁,樁上縛住兩人,一個紅衣少女,一個藍衣少年。
  曉嵐一見,不禁欣喜若狂,知誤打誤闖,已找到鐵牢所在。
  慌不迭縱身上前,用目諦視,認出這男女二人,正是蔡雪梅和王奇新,祇見他們雙目緊閉,似是昏昏入睡之狀。
  曉嵐見狀,知他們乃是被人點了軟麻穴,與昏睡穴之故,乃以白虹劍,削斷他們四肢的束縛,同時解開其穴道。
  須臾,蔡雪梅、王奇新二人,同時醒轉,倏地縱身而起,發現曉嵐在此,不禁驚訝萬分,怔怔出神。
  曉嵐恐他們穴道閉得太久,神智不清,又生誤會,急忙道:“蔡姑娘,王兄,我是李曉嵐呀!”
  二人聞言,面露驚訝之色,口中“哦”了一聲。
  曉嵐因身在虎穴中,沒有多餘時間和他們分說,笑道:“我們現在賊窖鐵牢內,兩位趕快準備,以便破牢出困。”
  二人聞言,笑著點頭。
  雪梅望著曉嵐,嫣然一笑說道:“多蒙李兄援手,妹子衷心感激,實因有要事待理,請趕快破牢吧!”
  雪梅說話時的聲音,不僅清脆悅耳,宛若珠落玉盤,而且委婉動人,潛蘊無窮的魅力,令人神往。
  曉嵐又聽出她突然改口稱兄,感到萬分舒暢,亦脫口叫聲:“妹妹!”
  剛叫出口,曉嵐忽然覺得不對,恐她生氣,緋紅著俊臉,偷眼朝她打量。
  但見她的面上,紅霞滿布,雲鬟低垂,神態上祇有嬌羞,並無慍色,心始稍放,復顧王奇新時,祇見他雙眉緊鎖,面露隱憂,好似有無窮心事一般。
  曉嵐低聲道:“請隨我來。”
  說著,方欲移步……。
  驀聽有足步聲音傳來,不由一怔。
  忽又感覺,左臂被人拉住,忙掉頭觀看,原來是雪梅,祇見她雙目含情,無限關切地注視著自己,急忙道:“妹妹有何吩咐?”
  雪梅滿面紅暈,羞怯地說道:“趕快躲在我的身後,俟賊人到來,把他製住,命他帶路出困,豈不比我們慢慢摸索強得多嗎?”
  曉嵐聞言,深覺有理,含笑點頭,依言行事。
  少時,果見北面鐵壁,卡嚓一聲,現出三尺寬一道小門,一個四十餘歲,橫眉豎目的勁裝漢子,大踏步走進牢來,祇見他環眼一翻,衝著兩根鐵柱,嘿嘿笑道:“這麼嬌嫩的美人兒,如把她用來餵花兒,有多可惜。”
  他說話時,距鐵樁僅有丈許遠了!
  曉嵐方欲縱身上前,驀聽雪梅口發嬌叱,同時紅影一晃,勁裝漢子立被點中要穴,狀似昏死。
  曉嵐見雪梅身形,恁般奇快,下手這樣狠,內心既驚且佩。
  急忙說道:“妹妹點了他的重穴,叫他如何帶路呢?”
  雪梅聞言一怔!
  曉嵐笑道:“不用著急,待愚兄把他救過來吧!”
  說著,暗用功力,施展周天點穴之法,輕輕朝壯漢玄機穴一拂,登時解開壯漢穴道,笑著對他道:“朋友識相點,趕快帶路吧!”
  壯漢覺出全身並無痛苦,敵人正站在面前,似無防備,乃存著希冀之想,倏將右手一抬,欲施暗算。
  誰知壯漢的手,抬起未及一半,忽然口發慘嗥,黃豆大汗珠,簌簌下落。
  曉嵐神色自若笑道:“你知道厲害了吧!乖乖聽話,是你莫大的便宜。”
  雪梅、王奇新二人,見壯漢如此狼狽,猜不透曉嵐是用何種手法?有這樣神妙,大為驚異。
  經此一來,壯漢才知對頭果然厲害,自己被他奇怪的點穴法所製,全身功力盡廢,不用力還好,稍為用力,則全身疼痛難禁,不禁心膽俱寒,登時兇焰盡斂,露出乞憐之色,躬身說道:“小俠饒命,小的帶路就是!”
  曉嵐正容警告道:“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再為惡,我那點穴法自生妙用,無異自取滅亡。”
  一行四人,由壯漢領路,經過一條三尺寬,百餘丈長的曲折通道,抵達松柏林邊,一座草亭上,壯漢笑道:“恕小的不能遠送了!”
  曉嵐三人,離開草亭數丈,驀聽豹子頭巫勤,厲聲暍罵道:“吃裡爬外的狗才不將你處死,難消心頭之恨!”
  語聲甫落,那領路壯漢,一聲慘嗥,三人掉頭回顧,見他被一只小牛大的花獒,撲倒在地,動也不動,好似已經氣絕身亡!
  三人見豹子頭巫勤,手段如此毒辣,不禁怒火中燒,方欲返身找巫勤的晦氣,倏然微風颯颯,眼前人影連閃,林中並排站著兩個白髮白須老人和一個高大的紅衣番僧。
  曉嵐一見紅衣番僧,即知是呼魯吐溫,兩個白髮白須老人卻不認識。
  正戒備間,祇見雪梅滿面驚懼之色,低聲說道:“那正中矮瘦老者,乃遼東獨足強盜,老賊巫顯丈人宣鎮東,左首高瘦老者,乃獨山湖神巫顯,至於那個高大紅衣番僧,卻不認識,不過能和這兩人並肩而立,想來決非庸手,如與他們對敵,還得當心呢!”
  王奇新見心上人,一味關切叮嚀,與曉嵐耳鬢廝磨,心中滿不是味,長長地嘆了口氣。
  曉嵐亦將番僧的來歷,及與他遭遇經過,概略告知她。
  此時聽得王新奇嘆氣,掉頭看他一眼,見他面色沮喪,內心感到不安,笑說道:“王兄嘆氣則甚?我們就此上路吧!”
  曉嵐將話講完,耳聽身後,陰惻惻一聲怪笑道:“小狗男女,不把命留下,就想逃走麼?”
  三人聞聲回頭,祇見身後不遠,站定男女五人,這些人中,除章雲飛、塗亮,曉嵐曾經見過外,其餘均不相識。
  藉著朦朧月光,朝男女三人打量一眼,方才把他們看清楚。
  那女人,身裁高大,濃眉圓眼,皺紋滿面,青布包頭,著一身玄色衣裙,手執一對鴛鴦劍,年約花甲左右。
  左首那人,面色慘白,頷下一部花白鬍鬚,身著藍色文士裝,年約七旬,手執一枝尺五寸長判官筆,滿面詭笑。
  右首一人,豹子頭、銅鈴眼、獅鼻闊口,滿臉橫肉,紫中帶青,一部絡腮鬍子,年約五旬,手執一對鴛鴦劍。
  曉嵐見這男女三人的形貌裝束,不容探詢,已知是誰?對雪梅、王奇新兩人,使了個眼色,令其留意,自己暗中戒備,表面故作不屑的神態,對雪梅道:“我道是誰?有這大口氣,想把我們留下,原來是個窮酸,比我這酸丁,還要可憐,是以才會說出這般夢話。”
  曉嵐說時,搖頭晃腦,唉聲嘆氣!
  雪梅與王奇新,見曉嵐一付酸相,雪梅固是笑得前仰後合,連王奇新面上的憂色,也被他這樣神態,暫時收飲,忍俊不禁!
  陰司秀才活了這大一把年紀,幾曾受過如此奚落,曉嵐和呼魯吐溫那場劇鬥,他又因有事湖濱,未能見得,那裡知道他的厲害,因此聞曉嵐之言,怒極心昏,先是陰惻惻一聲冷笑,倏然暴喝道:“小狗拿命來!”
  聲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極,尺五長的判官筆,已向曉嵐胸前玄機穴遞出,曉嵐藝高人膽大,俟陰司秀才的判官筆招式用老時,倏然滑步擰身,一招“吹簫引鳳”左臂緊掛韓當右腕,右手順勢一抓,立將判官筆奪了過來,朝王奇新扔去,說道:“王兄接住!”
  王奇新伸手接過判官筆,試了試份量,覺得甚為稱手,笑說道:“謝謝李兄重禮。”
  陰司秀才韓當,見自己出手,就被對頭把兵器奪去,當著這多人的面前,臉上那能掛得住,厲吼一聲道:“小狗!俺老子和你拚了!”
  說著,運足全身功力,欺身上步,翻掌吐勁,往曉嵐當胸劈去!
  曉嵐哈哈一笑,單足著地,好似轉風車般,身形一閃,轉到韓當身後,口噴真氣,朝韓當後頸吹去。
  韓當一招落空,雖然知道敵人武功了得,尚未想到有這樣高?直到後頸被真氣吹得隱隱發痛,這才知道厲害,慌不迭縱身而起,施展“孤雁迴環”身法,轉身落地。
  縱目一看,不見敵人蹤影,對面紅衣少女和藍衣少年,面露得意笑容,而自己這面的人,連老寨主翁婿及呼魯吐溫在內,面上都呈現出驚訝之色,呆立出神,韓當把敵對諸人臉色看清後,內心暗暗驚訝!
  驀聽曉嵐在身後說道:“我在這裡呀!為何老用背朝著我,真個氣人。”
  曉嵐把話說完,似乎真個生氣,呼的噴出一口真氣,朝後頸襲來。
  因這次曉嵐所吹的氣,較上次凌厲,是以韓當感覺,奇痛難禁,不由悶哼呼痛,厲聲罵道:“這樣鬼鬼祟祟偷襲,算不了英雄,有種的現出身來我們以真功夫見個高下!”
  場中諸人見陰司秀才如此老臉,全都不以為然,曉嵐方欲出語相譏,雪梅哈哈大笑道:“今天姑娘算是開眼啦!想不到湖神莊中,有這樣不要臉的人,明明不是我哥哥的對手,硬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在場諸位都是明眼人,請評評理,玄門‘如影附形’的輕功,能算是偷襲嗎?相信諸位比我更清楚得多。”
  韓當被她奚落後,方才知曉,對頭年紀輕輕,竟將玄門上乘輕功練成,心中那得不驚?
  正想藉機收風,幸而老賊巫顯看出李曉嵐武功太高,韓當忒也丟臉,忙縱身上前,含笑拱手道:“小朋友神技,老夫欽佩之至,尚望看我薄面,將他放過,由老夫翁婿,親身領教幾招絕學,不知尊意如何?”
  曉嵐謙遜道:“李曉嵐後生小輩,蒙寨主不棄,自當舍命相陪。”
  巫顯含笑點頭,正容對韓當道:“還不快退下去。”
  韓當那敢違抗,喏喏連聲,縱回原處,面帶愧色。
  巫顯和其岳宣鎮東一樣,為人最為機智,看出李曉嵐武功高得出奇,自忖憑自己一人之力,難佔上風,是以顧不了虛面子,連帶把岳父帶出,以資合翁婿二人之力,將曉嵐除去,永絕心腹之患。
  在場群賊,全是多年的老江湖,巫顯之意,那有不知之理,互相對看一眼,暗中加緊準備!
  李曉嵐年紀雖輕,但從群賊面上的神色,已猜出幾分,知賊人用意惡毒,欲仗人多勢盛,將一行三人毀掉,瀕臨生死關頭,那敢絲毫疏忽。
  李曉嵐恐心上人,內力不足,難以持久,忙把白虹劍拔出,遞給她道:“妹妹我們交換一下吧!”
  她知道曉嵐的心意,芳心暗喜,將劍接過,把自己寶劍遞給曉嵐,曉嵐左手持劍,右手拔出白玉蓮花,笑對巫顯道:“事不宜遲,巫寨主和宣寨主請進招吧!”
  巫顯與宣鎮東二人,自始至終,全神貫注三人身上,曉嵐與雪梅換劍時的表情,不僅是動作,就是二人的心意,他們全都知曉,曉嵐拔出玉蓮花,出聲叫陣時,見他既不亮門戶,又不立樁子,祇是隨便一站,與不會武功的人一樣,倍感驚訝!
  曉嵐含笑催促道:“兩位寨主進招吧!”
  巫顯和宣鎮東二人,經曉嵐催促,各將掌中劍一振,抖起徑尺方圓三朵劍花,向曉嵐左右兩側襲來。
  曉嵐長嘯一聲,左手寶劍,右手玉蓮花,施展水宮所學絕招奮力抵抗。
  巫顯翁婿出手,呼魯吐溫亦挺手中方便鏟搶攻。
  王奇新方欲迎敵,雪梅嬌叱道:“讓我來。”
  說著,白虹劍一舉,展開師門劍法,配合輕靈飄忽的輕功,與呼魯吐溫鬥在一起!
  宣銀娃雙劍一揮,率著豹子頭巫勤、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塗亮四人,向王奇新夾攻。
  名家對手,宛如電光石火,眨眼間,敵對雙方,已互拆十餘招。
  曉嵐試出二賊,雖然功力深厚,但憑自己水宮壁圖上所學絕招,決可應付裕如,乃抽空向雪梅、王奇新二人諦視,見雪梅身形飄忽,劍招輕靈奇詭,別具威力妙用,呼魯吐溫儘管施展全力,雖佔上風,但奈何她不了。
  王奇新的情形,則與雪梅適異,輕功招術都差,掌中又是短兵器,被宣銀娃等五人,迫得險象橫生,如非章雲飛的鐵鞭,塗亮的仙人掌,留有餘地,未能施展全力,恐怕早被他們擊斃了。
  曉嵐愛屋及烏,恐其受創,無以對心上人,口發清嘯,暗運真氣,以增強寶劍玉蓮威力,展開佛門心光慧劍絕招:“金輪普渡”,掌中寶劍玉蓮,立化為兩個徑丈大的光圈,將巫顯、宣鎮東二人,緊緊裹住。
  巫宣二賊,忙運足全力抵敵,無奈敵人光圈,具無窮大的潛力,掌中劍無法遞出,不由大驚!
  慌不迭地縱身暴退約三丈,方始脫離光圈的束縛。
  曉嵐把二賊迫退後,招式不變,雙足墊勁,朝宣銀娃等五人襲去。
  宣銀娃五人的功力,自較巫顯、宣鎮東差,那能搪得住“金輪普渡”絕招的威力,迫得連連縱退,曉嵐忙對王奇新道:“王兄速退,先到前面等我們。”
  王奇新略為猶豫,驀聽雪梅急呼道:“嵐哥的話甚對,還不快走,莫非等死不成?”
  王奇新聽見心上人,當著自己面,毫無顧忌地稱呼曉嵐為嵐哥,不禁心中發酸,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勉強答道:“賢妹當心,愚兄遵命就是。”
  說完,雙足墊勁,施展全身功力,往北方疾馳而去。
  巫顯、宣鎮東二人,見王奇新遁走,本想縱身截阻,無奈曉嵐好似鬼魅般,把他們絆住,不得抽身。
  曉嵐見王奇新安然遁走,寬心大放,敞聲說道:“妹妹!盡與他們糾纏則甚?我們走吧!”
  她抬頭看了天色,但見晨曦微露,東方已明,知曉嵐恐時間過久,自己真氣損耗,難以為濟,笑答道:“嵐哥所說有理,妹子也不願與他們久纏。”
  宣銀娃聽他們說要走,那能容得,掌中鴛鴦劍一揮,合圍上去!
  曉嵐見宣銀娃母子,朝雪梅撲去,知雪梅武功,抵敵呼魯吐溫,尚嫌勉強,那能再加這母子二人,內心不免焦急,殺機陡起,右手玉蓮一緊,施展“浮雲掩日”絕招,白茫茫一片光幕,朝眾人當頭罩下。
  同時,左手劍施展“雨打殘花遍地紅”絕招,祇見一道三尺長虹,宛若玉龍舒卷,往眾人下盤卷去!
  要知這“浮雲掩日”與“雨打殘花遍地紅”的絕招,雖是同時自上而下,但兩種招術的勁道,完全不同,“浮雲掩日”專攻敵人上盤,而“雨打殘花遍地紅”專攻敵人下盤,則上盤是虛式,下槃才是實式,兩個極端不同的勁道,同時發出不難,難就難在配合適宜,時間分毫不差,否則,不僅不能發揮威力妙用,甚至反受其害,曉嵐因得玉蓮實之功,又深悉各種招術之精微,是以,能夠運用自如,配合恰到好處。
  眾賊幾曾見過這般奇詭招術,不由驚訝疏神,陰司秀才的右股被寶劍劃傷,踉蹌而逃!
  章雲飛、塗亮二人,掌中鐵鞭及仙人掌,被曉嵐左手劍逼出了手,巫顯、宣鎮東寶劍,亦被曉嵐玉蓮瓣的倒鉤扣住,脫手飛落地上。.
  曉嵐得理不讓人,雙足墊勁“平步青雲”縱身往雪梅身前趕去,足甫著地,立刻蓮劍齊施,一招“蓓蕾乍放”劍氣蓮光,倏自下而上,往四周舒展,祇聽“嗆啷”幾聲金鐵交鳴,呼魯吐溫方便鏟和宣銀娃母子的鴛鴦劍,立被玉蓮倒鉤扣住一拂,全部脫手,墜入松柏林中。
  曉嵐忙道:“妹妹!趕快走吧!”
  說時,玉蓮寶劍齊施,“分花拂柳”逼退呼魯吐溫三人,偕著雪梅,從容而去。
  眾賊拾回兵刃,方欲追趕,還是宣鎮東知趣,忙阻止眾人,大伙兒迴轉湖神莊。
  曉嵐把玉蓮插回背上,雪梅換回自己青鋼劍佩好,與曉嵐並肩而行。
  曉嵐問她來此用意,雪梅坦率告知,欲找巫顯老賊報那殺父毀莊之仇!
  曉嵐聞言,知她誤會,乃將梅桐所說,及梅桐因此遇害情形,對她說一遍,祇隱起蔡萍生臨終時的手式,因蔡萍生臨終的 付,仍是梅伯伯和他的事,他是個誠信的人,不願把自己的事,委諸于人,是以不便說出。
  雪梅聞言,方才憬悟,原來殺人毀莊仇人,不是巫顯,而是另一夥不知來歷的強盜,忙說道:“如非嵐哥提醒,妹子幾入歧途,但這夥仇人又到那裡去找呢?”
  雪梅說到這裡,眼圈一紅,幾乎掉下淚來。
  曉嵐見狀,忙柔聲撫慰道:“妹妹仇人,即愚兄仇人,祇要留意查訪,相信總能探個水落石出!”
  雪梅聞言,報以感激之色,點頭道:“嵐哥對妹子如此關切,真使妹子感激不盡。”
  曉嵐道:“知己之交,貴在知心,妹妹不用多落言詮,但願我們長在一起,愚兄就心滿意足了!”
  雪梅望著曉嵐,情深一望,脈脈含情地,嫣然一笑,面露嬌羞之色,說道:“嵐哥情深,使妹子至死難忘,不過……”
  她說到這裡,好似有甚預感般,歡容盡斂,面現隱憂,那種楚楚可憐神態,倍使人憐愛!
  曉嵐見狀,輕輕拍著她的香肩,忙問道:“怎樣嘛?”
  雪梅嬌聲嘆氣,慘然說道:“妹子心靈上,好似有甚預感,我們恐怕要墜入‘自古多情終遺恨’的窠臼,果真如此,這身心的折磨,實非人所能堪。”
  曉嵐安慰她道:“不會的,祇要我們心志堅定,始終如一,誰有此力量,把我們分開呢?”
  雪梅聞言,陡然觸動心事,面上越發悲切,淒然淚下,俄而,牙關緊咬,面色忽變強顏笑道:“未來的事,何必作杞人憂天呢?祇要嵐哥始終如一,妹子縱然身受百刑,決不改變初衷!”
  曉嵐見她面上神色,瞬息萬變,弄得莫測高深,聽完她的話,這才接口說道:“耿耿此心,唯天可表,縱是海枯石爛,也難更改。”
  兩人邊談邊行,不覺間,已旭日東昇,朝陽匝地了。
  此時距湖神莊,少說也在三十裡以外。
  曉嵐好似想到一事,口中“咦”了一聲。
  雪梅驚訝地望著他,輕聲問道:“嵐哥,什麼事呀?”
  曉嵐笑道:“我們祇顧談得投機,竟忘了王兄呢!”
  雪梅眉頭一皺,面帶厭惡之色,答道:“隨他去吧!”
  曉嵐知她對王奇新厭惡,僅淡淡一提,立刻放開。
  偶然抬頭,見前途路上,有兩個玉雪可愛小孩,全身裸露,腰系一件大紅肚兜,年紀最多十歲,手拉著手,連蹦帶跳,迎面前來。
  那種天真稚氣,較諸觀音座前的紅孩兒祇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僅如此,他們的貌相,完全相同,無絲毫差別,而且,口更是甜得緊,距兩人面前,尚有五六丈遠時,尖聲喊著姑姑,雙手張開,撲了上來。
  那撲奔曉嵐的小孩,右手執著一塊紅綢,向曉嵐一抖,立有一股濃郁異香,鑽入鼻孔,曉嵐脫口說了聲:“好香!”
  雪梅聞言,面色陡變,忽然想起師父之言,有兩個魔頭,正是這般行徑,急忙屏住呼吸,拔劍戒備,隨急嬌聲告警道:“嵐哥留意,這是嶗山雙魔。”
  當她出聲警告時,曉嵐已然迎上前去,雙方相距丈許,急忙縱身揮劍,擋在曉嵐前面。
  儘管她應變如何機智,無奈發覺稍晚,李曉嵐不僅鼻間嗅到迷魂亂神香,而且大魔楚雲的白骨陰磷掌,業已發出,曉嵐聞聲縱避,雖未受到傷害,但雪梅因救人心切,被白骨陰磷掌風,掃中左肩。
  但見雪梅嬌軀一歪,踉蹌退幾步,口中“嗯”了一聲。
  曉嵐忙把玉蓮花取出,施展“春風化雨”絕招,化為一片銀白光幢,將二人身體緊緊護住,才未再受二魔侵害。
  雪梅睜開妙目,仔細朝曉嵐面上打量一眼,見他雖是身透異香,面泛紅霞,但神智尚未昏迷,與傳說中祇嗅著香味,立刻神智昏迷,任人擺佈迥異,暗自驚異,低聲說道:“我們已中嘮山雙魔的道兒,行將毒發,趕快逃走,遲恐無及了。”
  曉嵐經雪梅提醒,亦覺出身上有異,不僅內心煩渴奇熱,通體熱血沸騰,而且耳鳴心跳,頭腦昏昏,邪思綺念,接踵而來,睜目盯著她一笑,說道:“妹妹所言極是,愚兄心中感覺……”
  雪梅不等講完,拉著他的手道:“快走!再遲來不及了!”
  她口中說著話,左手拉著曉嵐,右手暗將子母追魂蝶取出兩枚,緊扣掌心。
  曉嵐掌中玉蓮花一振,一招“秋風落葉”將二魔迫退三丈,立刻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把臂疾馳。
  前行僅十來丈,驀聽嶗山雙魔,哈哈大笑道:“想逃走麼?豈非做夢!不打聽打聽一下,嶗山雙童楚雲、楚靈兄弟,看上了誰,那能讓他逃脫手掌。”
  二人聞聲回顧,見發話的人,正是撲向雪梅的二魔楚靈,兩魔身法奇快,離身祇有丈許遠了。
  雪梅輕聲說道:“如不施展殺手,恐怕難逃魔掌了!”
  曉嵐此時,欲焰高燒,內心奇熱如焚,如非曾服玉蓮實和玉蓮藕,將迷魂亂神香劇毒,抵消很多,恐早已神智昏迷了,因此,對二魔甚為痛恨,聞雪梅之言,立將玉蓮收起,拔出白虹寶劍。
  身軀陡轉,一招“玉龍舒卷”自左而右,往二魔中盤卷去!
  二魔正當得意洋洋之際,竟想不到,敵人有此一著,銀虹一現,已認出是柄前古奇珍,不敢輕攖其鋒,慌不迭地縱身閃避。
  雪梅看出便宜,趁二魔縱退疏神時,掌中子母追魂蝶,分向二魔咽喉打去。
  祇聽“嘶嘶”連聲,一大五小,六只蝴蝶,夾著凌厲的風聲,滿空飛翔,朝二魔頭頂罩下。
  嘮山雙魔,聽出聲音有異,縱目一看,認出子母追魂蝶來歷,不禁心膽俱寒,忙倒身下地,施展“燕青十八滾”招術,往斜刺裡滾過去。
  饒是二魔機智絕倫,仍然慢了一步,每人凝脂似的手臂上,各被打中一只,祇聽雙魔,發出一聲怒吼,立刻縱身逃走,眨眼無蹤。
  曉嵐見二魔逃得如此匆忙,心中大為不解,忙問道:“嶗山雙魔功力,不亞于呼魯吐溫等人,為何受了這點傷,就駭得那樣?”
  雪梅嫣然一笑說道:“這是二魔機智的地方,他們深知子母追魂蝶的厲害,如不及時施治,最多一個對時,必然毒發而死,二魔此時內心的憂急,不下于我們,那裡還敢逗留下去?”
  曉嵐方才明白雙魔匆匆遁走的原因,但他天性仁慈,不贊成她用這麼狠毒暗器,皺了皺眉頭,輕言勸慰。
  雪梅嬌笑道:“你以為我隨便亂用麼?老實說,這子母追魂蝶,來之不易,如非身臨危境,還真捨不得用它呢?”雪梅說到瀕臨危境,驀地焦蹙雙眉,瞥了曉嵐一眼,見曉嵐玉面通紅,一雙俊目,幾乎噴出火來,鼻息急促,通體顫抖,好似發瘧疾一般,玉手觸到他的身上,感覺奇熱如焚,炙熱異常。
  知他劇毒瀰漫全身,發作迫在眉睫,顫聲說道:“嵐哥哥,事情緊急,再不能容許遲延了,趕快找個隱祕地方設法施治吧!”
  兩個人相偕一陣狂奔,在一個山坳處找到了一座山神廟,鑽了進去,可是當他一進入山神廟,毒性也發作了。
  曉嵐此刻突然感到全身發熱,血液僨張,兩只眼睛紅的似要噴火,他們也就是剛剛坐下,李曉嵐一翻身就抱住了人家雪梅姑娘。
  蔡雪梅此時是眼兒睨睇,嬌喘吁吁,心頭怦怦在跳,連呼吸都急促了。
  兩個人就這樣抱在了一起,漸漸的將衣服脫了,褲兒解了更是緊抱在一起。

runonetime 2008-06-13 05:48 AM

第六章 蓮實活命

  夜幕低垂,黑暗又籠罩著大地。
  那座無香火的山神廟內,隱隱約約,傳出喁喁之聲。
  乍聽上去,祇是嘰嘰咕咕,不甚清楚,而且還雜有女人嚶嚶啜泣聲音,宛如巫峽猿啼,杜鵑悲泣!
  但仔細一聽,卻是兩個少年男女,情語綿綿,盡吐心聲。
  那少女,好似受了無窮的委屈,一面輕聲低語,一面嚶嚶啜泣。
  那少年被對方的啜泣所感,溫言撫慰,連聲央告請其寬恕。
  眼前光景,好一幅纏綿悱惻的圖畫,使人為之鼻酸。
  那少年正就是李曉嵐,他激動的說道:“妹妹,都怪我心智迷失,而造成大錯,無話可說,總之一句話,千不是,萬不是,都是我不是,任由責罰,惟求不要傷心。”
  那少女乃是蔡雪梅,她幽幽一聲長嘆道:“嵐哥哥,這怎麼能怪你呢,其實我也中了二魔的毒,我的傷心,乃另一件事……”
  曉嵐忙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妨說出來,我們商量商量,將它悶在肚裡,非但於事無補,更令愚兄著急要死,何苦呢?”
  雪梅幽幽長嘆道:“嵐哥哥對我深情,妹子刻骨難忘,但恐我們離多會少,徒令人柔腸寸斷。”
  曉嵐忙答道:“請妹妹放百二十個心,愚兄不是那樣薄倖的人,我已經再三表明心跡,妹妹為何老不相信呢?”
  雪梅道:“並非妹子不相信,而是萬一我離開你,不知你內心要怎麼的難受呀!”
  曉嵐慨然答道:“萬一妹妹離開我,內心的痛苦,固是人所難堪,不過,儘管放心,愚兄的心,是永遠不變的,我將接受身心的折磨,來贖我今天的罪愆,我決不懊悔,更不逃避與怨恨,我將高高興興地迎接痛苦,直到那人生盡頭。”
  雪梅聞言,啜泣之聲更急,哽咽說道:“哥哥情深愛重,妹子雖死何憾?祇惜命薄如紙,不能伴哥哥共偕白頭,廝守到那遙遠的未來,妹子身雖離開這個世間,但這顆心,赤裸裸的心和我的靈魂,將永遠伴著你,讓它突破無限空間與漫長時間。”
  曉嵐也有無限的傷感,以惶急而淒涼的聲音問道:“妹妹老說這些不祥的話,使人心碎欲裂,究竟是甚麼事呀!快說出來吧!那怕是劍樹刀山,愚兄決竭力以赴。”
  雪梅似乎被他至情感動,倏然語轉堅絕激昂,慨然說道:“說出來,可不準你悲傷呀!”
  曉嵐答道:“為了妹妹,愚兄決不敢違!”
  雪梅突轉歡笑道:“再有幾個時辰,我就要離開你了!”
  曉嵐驚訝道:“真的?”
  雪梅“嗯”了一聲,並末講話。
  曉嵐聞言,好似當頭棒喝,喟然長嘆道:“才相逢,又賦分袂之曲,妹妹豈非太狠心了嗎?”
  雪梅語聲忽轉淒厲,慘然說道:“妹子不僅狠心離開嵐哥,而且還要離開恩師和這世間的一切。”
  曉嵐急忙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雪梅道:“妹子已中了大魔楚雲的白骨陰磷掌,如今陰火逐漸攻心,再有幾個時辰,立被陰火所化,成為一堆白骨。”
  曉嵐惶急地問道:“有甚麼方法可救?”
  雪梅道:“除了千年成形的靈芝,或玄門的靈丹妙藥外,恐怕無能為力。”
  曉嵐道:“玉蓮實如何?”
  雪梅道:“九天玉蓮,乃天府奇珍,每甲子才能開花結實一次,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曠世奇珍,到那兒去找?”
  曉嵐道:“先不談難易問題,你祇說這東西有沒有效。”
  雪梅道:“當然有效啊!”
  曉嵐聞言,敞聲狂笑。
  雪梅問道:“嵐哥,你笑甚麼?”
  曉嵐以充滿歡悅的語氣道:“妹妹怎不早講呢?險些把我急煞了。”
  雪梅問道:“嵐哥莫非有此奇珍?”
  曉嵐道:“妹妹真是當局者迷,如沒有,那玉蓮花是從那裡來的呢!”
  雪梅恍然大悟,語帶歡悅道:“有此奇珍救命,妹子不會和嵐哥永別了!”
  曉嵐急忙搶著道:“當然!當然!”
  雪梅阻止他道:“少高興!永別固然不會,但短時間的離別,那是難免的呀!”
  曉嵐道:“長短離別,總免不了相思之苦,最好,是永不分離多好!”
  雪梅嬌聲笑罵道:“羞羞,看你那樣臉厚!”
  曉嵐道:“難道妹妹沒有這個感覺?”
  雪梅幽然嘆道:“人同此心,我那能例外?無奈身在師門,受門規戒條的約束,不能自己,除了能夠自立門戶外,實難如願。”
  曉嵐道:“要忍耐到幾時呢?”
  雪梅道:“事情很難作準,也許三五年,也許一年半載。”
  曉嵐道:“這漫長的歲月,我如何度過啊!”
  雪梅道:“假如沒有玉蓮實奪命,又將如何呢?”
  曉嵐道:“絕望祇是一個苦,毫無希望成份,尚可勉強熬過,但有希望的想念,滋味可不同了,不是祇靠煎熬就可度過的。”
  稍停一會,曉嵐掉轉話鋒道:“連皮把它服下吧!”
  雪梅“嗯”了一聲,隱隱傳來咀嚼的聲響。
  半晌,祇聽得雪梅歡悅的聲音道:“嵐哥哥,這玉蓮實靈效真大,剛下肚,已覺出煩渴盡去,通體舒適。”
  曉嵐道:“明日清晨,我們即可迴轉三俠莊了。”
  雪梅道:“不行!我還有事要辦。”
  曉嵐道:“甚麼事這等重要?”
  雪梅故意撒嬌道:“偏不告訴你。”
  曉嵐道:“可別讓我望穿秋水呀!”
  雪梅道:“多則一月,少則一兩天!”
  曉嵐道:“如果時間太久,豈不要耽誤三俠的大事?”
  雪梅道:“巫顯老賊所約能手,我們全照過面,有你這個武功高強的人在那裡,何必要我去錦上添花呢?”
  曉嵐道:“話不是這麼說,三俠對妹妹寄 希望甚大,不能使他們失望。”
  雪梅道:“奇怪,他們都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為何把希望寄 在我的身上?”
  曉嵐道:“不管怎樣,我希望妹妹早點來,免我盼望。”
  雪梅道:“嵐哥哥放心,妹妹儘可能趕來,其實妹子的心,還不是和你一樣,不過,這是沒有辦法的呀!”
  他們話講至此,又恢復喁喁而談,令人難以聽清。
  日上三竿的時候,他們才手挽著手,走出山神廟來。
  在這朝陽照射下,他們的臉上,越發顯得神采飛揚,容光煥發。
  曉嵐緊握著雪梅的纖纖玉手,再三叮嚀!
  雪梅現出依依不舍的神色,連連點點頭,妙目含情,凝視著曉嵐。
  到了官道,二人方始分手,雪梅三步一停,五步一瞬,遠遠一里以外,才展開足程,朝東北方而去。
  曉嵐目送雪梅,直到不見蹤影,仍然佇立道上出神,好似一尊沒有生命的塑像。
  良久,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喘息著大聲疾呼道:“還不趕快躲開,莫非想找死嗎?”
  曉嵐聞聲,才從沉思冥想中覺醒過來,睜目一看,見前面來了一個白須白髮的清瘦老道,步履蹣跚,踉踉蹌蹌而來。
  看其神態,似是受了極重的傷。
  老道剛走至曉嵐身前,身軀一歪,登時跌倒道邊的水溝中。
  曉嵐慌忙縱上前去,伸手一探鼻息,發覺老道,氣若遊絲,而且鼻孔中,不斷有冷氣噴出。
  睜目向老道身上打量,卻不見受傷的痕跡,不禁驚訝萬分!
  連忙蹲下身去,解開老道道袍,用手撫摸一下胸口,誰知不摸猶可,這一摸,更使他駭了一跳,趕忙把手縮回,滿面都是驚異之色!
  原來老道身上,奇寒刺骨,曉嵐的手,剛與老道身體相接,登時好似觸電一般,右臂幾乎失去知覺。
  曉嵐方始覺悟,老道乃是被陰寒之氣所傷,難怪通體找不出創痕。
  老道所中陰寒之毒雖然奇重,但因功力甚深,心中明白,曉嵐舉動全都知曉,恐他不知輕重厲害,被對頭所害,乃拚舍痛苦,勉強伸出右手,往來路一指。
  曉嵐順著他手指處一看,遠達二三裡外,並無人跡,輕聲附耳說道:“道長放心,全有我啦!”
  說完,忙從懷中玉瓶內,倒出一粒玉蓮實,把真氣運於雙掌,抵抗寒氣的侵襲,錯開老道下顎,將蓮實放入他的口中,然後把下顎托回原位,說道:“這是玉蓮實,趕快把它服下吧!”
  老道聞言,喜出望外,祇見他嘴皮微動,嘴角掛著一絲笑容。
  曉嵐提著老道腰系絲帶,縱落道旁,把他放在一株小樹下。
  約莫半盞茶工夫,老道身上,白霧直冒,向四周展布,霎時,祇見白忽忽一團,老道和那株小樹,全被白霧罩住,失其所在。
  曉嵐距那團白霧,尚隔五六尺遠,祇感覺寒氣侵肌,宛如置身玄冰地獄,機伶伶打了個寒栗,心說道:“好厲害!”
  足足經兩個時辰,老道身上白霧,方才逐漸退盡,現出身形,但仍然背倚樹幹未起。
  他目射感激光芒,向曉嵐含笑點首道:“如非小俠相救,貧道這條老命就保不住了,敢問尊姓大名,使貧道永誌不忘。”
  曉嵐道:“後輩李曉嵐,道長法諱如何稱呼?尚祈見示。”
  老道答道:“貧道臥雲。”
  曉嵐躬身說道:“原來是臥雲道長,失敬了。”
  臥雲搖手道:“不用客套,令師是那位,能見示否?”
  曉嵐道:“後輩乃天門李琦之子,並無師承。”
  臥雲道長,仔細朝曉嵐面上打量一眼,敞聲大笑說道:“李琦老弟有賢姪這麼一個佳兒撐持門戶,可謂終身無憾了,令尊可好?”
  曉嵐聞言,淒然淚下,哽咽說道:“家父已歸西十二年了。”
  臥雲道長,驚“噫”一聲道:“怎麼?他……”
  說到這裡,老淚縱橫,再也無法出口了。
  曉嵐觸動悲懷,不由放聲大哭。
  臥雲恐他過度悲痛,傷了中氣,強忍滿腔悲痛說道:“賢姪不用悲痛,但不知令尊如何謝世的,為何這多年沒聽人提起?”
  曉嵐隨將李琦遭難情形,及自己被鬼漩捲入經過,向臥雲道長講了一遍。
  臥雲道長聽完經過,不免向曉嵐勸慰、道賀一番。
  曉嵐經這樣打岔後,悲痛稍減,問道:“師伯所受何傷,因何這樣厲害?”
  臥雲道長嘆口氣道:“受了雪山老魅呼侗的玄冰掌,如非賢姪奇珍奪命,此時恐已身死了!”
  說時,他好似想起一事,滿面驚恐,不住地朝四周打量。
  曉嵐見他如此情急,亦縱目向四周眺望,卻未發現異兆,急忙問道:“師伯看甚麼呀?”
  臥雲道長,長長地籲了口氣道:“還不是為了雪山老魅這個魔頭嗎?恐他悄悄掩來,乘機暗算。”
  曉嵐道:“雪山老魅呼侗,到底如何厲害?師伯因何這般畏懼!”
  臥雲道長道:“你那裡知道老魅的厲害!他不僅玄冰掌,陰毒無比,丈許遠近,中人立斃,尤以他魔教中二心神功,雙手能同時發招攻敵,身形更是飄忽如電,宛如鬼魅一般,使人防不勝防,師伯吃的虧,就在二心神功上。”
  曉嵐“哦”了一聲道:“師伯因何與他結仇?”
  臥雲道長嘆口氣道:“祇不過懷璧其罪呀!”
  曉嵐聞言,迷惘不解道:“究竟怎麼回事呀?尚祈師伯言明。”
  臥雲道長還未答話,縱目先向四周打量一眼,這才說道:“我和老魅,同居大雪山多年,原本相安無事,談不上恩怨二字,祇因十五年前,與令尊及梅桐兩位聚會後,由天門返大雪山,道經三峽時,恰逢盤踞三峽的水寇……獨霸川東練鋒手下打劫,因他們手段太辣,連一活口也不留,於是路見不平,拔刀相援,把群賊趕走,當時客商中,有個珠寶商人,因感激我救命恩德,將一方玉符相贈,回到大雪山後,覺得那玉符可愛,上面還刻有靈山雪景,惟妙惟肖,乃將其傳觀友好,全都未認出來歷,後被靈悟大師看見,才認出那是廣成子所留的藏珍圖,命我妥為秘藏,以免因寶受累,我因靈悟大師,乃方今奇人,所說的話,自非虛假,乃依言行事,不再示人,誰知武林中人,耳目最為靈敏,第三天早上,雪山老魅呼侗,就登門求見,始則軟語商量邀我和他合作,以便掘取藏珍,我當然不願與妖邪合污,婉言相拒,老魅見我拒絕,不由惱羞成怒,乃虛聲恫嚇,雙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如憑真功夫,我不比他差,但他二心神功厲害,玄冰掌又太過陰毒,是以被迫逃離大雪山,來到尼山隱居避禍。”
  曉嵐急忙問道:“如此說來,那塊古玉符一定落入老魅手中了?”
  臥雲道長道:“他如得手,不致窮追不舍,趕到這裡來啦!”
  曉嵐道:“師伯匆匆離開大雪山,莫非已將玉符帶走?”
  臥雲道長搖搖頭道:“帶在身邊,豈非引火燒身。”
  曉嵐聞言,眼珠一轉,拍手笑道:“姪兒知道了,莫非仍藏原地?”
  臥雲道長含笑點首道:“賢姪真聰明。”
  語聲甫落,忽聽一聲喋喋怪笑道:“就等這句話。”
  聲落人到,端的神速得緊。
  臥雲道長、李曉嵐兩人,祇見白影一晃,身前不遠,立刻現出一個三尺高通體雪白的怪人。
  此人白髮白須,皮色潔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跡,左腿齊踝折斷,右手執著一根三尺長的紫竹竿,面露詭笑,目蘊兇光,注視著臥雲道長,對旁立的李曉嵐,好似根本未見,連正眼也未瞧一眼。
  臥雲道長見雪山老魅到來,身體略為掙扎一下,無奈全身酸軟,無法站起。
  曉嵐晃身站在臥雲道長身前,急聲喝道:“來者何人?”
  “你問本尊者名號麼?說出來可要把你嚇死。”
  曉嵐故作從容,將嘴一撇,說道:“小爺會過的魔頭,不知凡幾,不但未被他們嚇倒,反而一個個鍛羽而逃,你自己估量估量,能否及得上宣鎮東、呼魯吐溫、嘮山雙魔、雪山老魅等人,如自信比他們高,不妨吹吹大氣,如和他差不多,勸你還是趁早收風吧!”
  頭陀聞聽曉嵐說出這些名字,果是和自己同時人物,不禁驚訝萬分,但他始終不相信曉嵐所說是真的,略為猶豫一下,厲聲暍道:“小狗拿命來!”
  聲落杖到,端的凌厲神速已極!

runonetime 2008-06-13 05:49 AM

第七章 臥雲失蹤

  曉嵐俟頭陀禪杖襲來,離頭頂尚有五寸之際,倏地擰身滑步,右手玉蓮一舉,“順水行舟”蓮瓣倒鉤,扣住杖身,往右後方一奪,雖未將其脫手,但頭陀的身體,卻被帶著搖晃兩下,不禁面現驚詫之容。
  曉嵐笑道:“我說如何?還是把名號講出來吧!”
  頭陀略為怔神,喋喋怪笑道:“吾乃五台赤霞尊者,小輩叫何名字?”
  曉嵐笑道:“在下李曉嵐,大和尚來此,意欲何為?”
  赤霞尊者道:“吾受雪山老魅呼侗之 ,來此找臥雲道長,索討古玉符。”
  曉嵐眼珠一轉,心說道:“我何不如此這般,讓他們去火並,俟師伯身體復原,無後顧之憂,就不會再怕他們了!”
  主意已定,忙笑對赤霞尊者道:“你們這些邪魔外道,真個不講信義,爾欺我詐,習以為常,那雪山老魅把古玉符奪去,不知隱藏何處?被我們追趕,帶傷而逃,卻故意嗾使你與我們為敵,他則躲在一邊養傷,等他把傷養好,帶了古玉符一溜了事,再也記不起你這個替他賣命的人了!”
  赤霞尊者聞言,略為動容,旋即恢復常態,厲聲道:“小輩少在本尊者面前耍花鎗,雪山老魅乃成名多年的前輩,那能做出這種出賣朋友的事?”
  曉嵐察言觀色,知赤霞尊者,口頭雖然那麼說,但心裡卻已動搖,態度越發裝出從容不迫,緩緩說道:“那倒不然,你有先入之見,對於我說的話自是聽不入耳,但是他身上受傷,藏身處又異常詭秘,總不會是假的吧?”
  赤霞尊者聽完,沉吟不語,好似暗想心事般。
  曉嵐見他神色就知這和尚已是起疑,心中越發拿穩,笑說道:“我還特別提醒你,呼侗的機智詭詐,武林中人,差不多完全知曉,在他的腦海裡,祇有利害,沒有道義呀!”
  赤霞尊者被曉嵐這幾句話,擊中心病,不由他不信,面露忿容,銅鈴大眼,射出兇光,恨聲自語道:“可惡!可惡!”
  忽然發出宏亮的聲音道:“小輩,你這些話是真的嗎?”
  曉嵐從容笑道:“話到此地,信不信但憑於你!”
  赤霞尊者怒氣衝霄,厲聲喝道:“如發覺是假,當心你的狗命!”
  曉嵐笑道:“你如發現我騙你,不妨再到這兒來,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拚個死活存亡。”
  曉嵐這樣說,一面在堅定赤霞尊者的信心,使他及早離開,與雪山老魅內鬨,另一方面,他已試出赤霞尊者的武功,憑掌中玉蓮和白虹劍,足以搪得住,大家叫明拚鬥,以免臥雲師伯受累。
  赤霞尊者,口說一個“好”字,立刻縱身離去。
  曉嵐見赤霞尊者的輕功身法,和自己差不了多少,與適纔房上人的身法相較,差得甚遠,心中暗道:“適纔那人是誰呢?他來此有甚企圖呀?”
  曉嵐的腦中,電光石火般閃得一閃,暗中打定主意,管他是誰?反正找上頭來的,決不是好路道,如今先把眼前敵人遣走再說。
  赤霞尊者龐大的身軀,縱出村外五丈左右,曉嵐縱目朝四周打量一眼,不見異兆,乃展開水宮壁圖上所學“天禽”身法,尾隨赤霞尊者身後。
  赤霞尊者乃旁門中有數的高手,曉嵐身法雖然輕靈,那能瞞得了他?
  掉頭一瞥,見曉嵐跟來,忙將足步停止,厲聲暍道:“你來幹什麼?”
  曉嵐笑答道:“還不是想從你身上,找尋雪山老魅的藏處呀?”
  赤霞尊者,好似心中發急,怒吼道:“如再跟著我,立刻要你的小命。”
  說時,掌中禪杖一掄,裝著作勢欲發之狀!
  曉嵐神色自若,方欲開口答話………。
  驀聽右側灌木叢中,發出“嗤”的一聲冷笑。
  這笑聲,尖銳冷峻,在此萬籟無聲的深夜裡,非但覺得刺耳,更令人心悸!
  曉嵐和赤霞尊者,耳目全都靈敏非常,一聽笑聲,已知為女人所發。
  二人同時面露驚異之色,心說道:“這人又是誰呢?”
  赤霞尊者,性較急躁,剛想一想,銅鈴般大眼,瞪著灌木叢中,暴喝一聲,縱撲過去。
  祇見一條高大的紅影,在灌木叢中滾轉不休,劈劈啪啪樹幹折斷的聲音不絕。
  但是,卻不見冷笑的人蹤跡。
  “怪,真怪!”
  曉嵐和赤霞尊者的心中,暗暗這樣說。
  二人略為稱怪的工夫,又聽左側的灌木叢中,有冷笑的聲音傳來。
  這次不僅有笑聲,且還有諷刺的笑罵道:“憑你這幾下野狐禪,能奈得了我老人家,豈非做夢?”
  赫然是一個老婦的聲音。
  赤霞尊者,被老婦這一撩撥,業已動了真火,口中哇哇怪叫道:“有種的!現身出來,和本尊者見過高下。”
  說著,手提禪杖,氣虎虎朝左面灌木叢中趕去!
  因兩者相距有三十多丈遠,赤霞尊者用盡全力,也得四五個起落,才能抵達,所以,赤霞尊者到了灌木叢中,徒使那些無知的樹木遭殃外,敵人身形,仍然沒有看見。
  曉嵐意欲看看這老婦,是怎麼樣人?亦隨著赤霞尊者身後趕去。
  落地一看,不見老婦蹤影。
  他方始懵然憬悟,原來第一次在屋頂的人,多半就是她了!
  此時的曉嵐,固是驚異發楞。
  赤霞尊者,祇氣得七竅生煙,拿那些樹木出氣。
  忽聽前面約三十多丈遠,那老婦的聲音說道:“我老人家此時身有要事,不便逗著你玩,改日有暇,再行補償吧!”
  赤霞尊者未等老婦說完,業已追撲過去,老婦說完時,雙方相距,僅五六丈遠了。
  祇聽老婦暴喝道:“不看你還有用處在,今天就容你不得,見面禮拿去吧!”
  老婦語音甫落,祇聽赤霞尊者一聲怒吼,龐大的身軀立從空中摔了下來!
  幸而他武功精純,離地約五六尺高,腰肢微微用勁一挺,雙足點地,才未跌倒。
  曉嵐縱過去一看,見赤霞尊者的頭面上,釘著十餘根松針,袈裟上亦刺上百數根,宛如刺xx娟一般。
  赤霞尊者,正用蒲扇般的毛手,不斷拔除頭面松針。
  曉嵐見狀,大為驚訝!
  心中暗說道:“老婦打出松針時,雙方的距離,最少在五丈以外,她能用這麼輕的東西,打出這麼遠,可見老婦的內功,已達飛花摘葉,隨意傷人的化境,自己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高人,可惜她神龍見首不見尾,未能目睹真面,深感遺憾。”
  於是呆呆地站在那兒發楞!
  赤霞尊者,把全身的松針除去,回頭見曉嵐站在他身後發楞,心中有氣,厲聲喝道:“小輩還不快走,本尊者可不客氣了!”
  曉嵐見赤霞尊者,恁般情急,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斗轉參橫,離天明不遠,內心關切師伯臥雲道長,不能再和他廝纏下去,笑說道:“誰耐煩和你廝纏,這樣兇幹什麼呀?”
  說完,故意露一手給他看,暗中用勁,足點地面,驀地縱身而起,約十丈高,忽然將身折轉,兩臂平張,施展“天禽”身法中,“靈鷲劃空”,“孤雁迴環”奇招,掌中玉蓮和白虹寶劍,化為兩個銀白大光球,緊護下面,圍著十餘丈地面,盤旋一圈,然後才向鎮店縱去。
  赤霞尊者見曉嵐這一手輕功,他臉上那份驚詫,較剛才更甚,好像泥塑木雕般,在那兒出神,一直看到曉嵐的身形,消失在鎮店中,這才提起禪杖離去。
  曉嵐回到房中一看,怪事又發生了,使他手足無措地,呆呆站在臥雲道長床前發楞。
  原來,就在他離開店房的工夫,臥雲道長失蹤了!
  他怔了一會兒神,急忙探手撫摸毯子,發現內中余溫猶存,知道臥雲道長,離開房間不久。
  又縱目朝房內注視一遍,並未發現絲毫爭鬥痕跡,顯然臥雲道長的離開,並非出於暴力,心始稍放。
  但是,頃刻間,又產生了疑問,他深深地知曉,在他離開的時候,臥雲道長仍不能自由行動,為何在個把更次,恢復那樣快?同時他明知自己在鎮外,為何不來會合,走時又未留下片紙隻字,豈不是太不合情理嗎?
  曉嵐在水宮困居六年,觀察和判斷力,較一般人敏銳,反應亦非常敏捷,一見到眼前情形,已經覺察到臥雲道長雖未被暴力襲擊,但卻是被劫無疑!
  他想到了劫持,立刻連想到那戲弄赤霞尊者的老婦,她臨走時,不是向赤霞尊者說過嗎?她因有要事,不願和他廝纏嗎?從時間與老婦輕功來看,祇有她才能做得那樣乾淨。
  “她是誰?劫持臥雲師伯,又是什麼用意呢?”
  “曉嵐把這兩個疑問,在腦海中縈迴思索一會,老婦是誰?他自然無法知曉,但劫持臥雲師伯的用意,他算是得到了答案,祇不過是為了那塊古玉符而已。
  曉嵐見為了一塊古玉符,臥雲道長險些兒為此喪命,而且事情尚在不斷的演變中,到什麼時候,才能告一個段落,誰也不敢預料,他暗暗警惕著,蔡大俠那塊古玉符不能隨便示人呀!萬一步了臥雲師伯的後塵,應付糾纏都來不及,那能有精力完成梅伯伯的遺命呢?
  不過,這塊古玉符,除了三俠和張叔叔外,還得要給一個人看,因為她……我不能瞞著她呀!
  他想到了雪梅,那山神廟中,纏綿悱惻的一幕,又湧現他的腦際,雪梅的多情、雪梅的美麗倩影,幾乎把他的心房緊緊佔據,他恨不得馬上和她在一起,情不自禁,自言自語道:“我相信她的心,還不是和我一樣,也許她比我還要著急些,說不定她會提早趕到三俠莊去呢!”
  曉嵐由於迫急與心上人見面的心驅使,才把他從沉思默想中,回覆到現實來。
  他仔細算了算時日,感覺離三俠約會的時間,僅有三天半了,如不在三天中,把臥雲師伯找到,勢必要耽誤三俠的約會,如先赴三俠之約,再尋找臥雲師伯,時間耽擱太久,臥雲師伯身在人手,豈不可慮?
  他為難一陣,當機立斷,決定先尋找臥雲師伯,如到了第四日午間,仍無跡可尋,祇有赴三俠之約,俟三俠莊事了,再踏上征程,繼續追尋臥雲師伯的下落。
  主意既定,忙從身上,掏出一塊五錢重散碎銀子,扔在桌上,算是作為店飯之資。
  好在他和臥雲道長身無長物,說走就走,當他離開呂陵店時,已是晨光微露了。
  曉嵐來到昨晚老婦戲弄赤霞尊者處,仔細向那些草叢灌木打量,果然發現每隔三十餘丈,筆尖微有傾折痕跡,一直由左側灌木叢中,包抄到鎮店牆腳為止。
  曉嵐見狀,不僅解決了第一次聞聲追出,不見人影的疑團,更驚異老婦的輕身功夫,有這麼深的造詣?難怪赤霞尊者和自己要疑神疑鬼了。
  曉嵐追到牆腳後,再也無跡可尋,祇得返身縱回發足處,圍著灌木林右轉,經三十丈的平沙地面,抵達鎮店右腳,情況與左面相同,再無線索可尋。
  賭氣回到原處,放棄左右兩側,一股勁朝北搜過去,約五十餘丈,見右側不遠,草尖微折向東。
  曉嵐見狀,如獲至寶般,不由精神陡振,順著東方直追,沿途所見單尖折轉距離,僅在二十丈之間,與灌木叢中的距離,相差一倍。
  曉嵐沉思想了一想,驀然醒悟,自言自語道:“原來老婦在灌木叢中,戲弄赤霞尊者的時候,她是單獨一人,因此輕功那麼高,後來她趁我與赤霞尊者怔神當兒,悄悄由右側繞回鎮店,把師伯擄走,所以輕身功夫,大打折扣。”
  於是,毫不猶豫,展開足程,朝東疾馳!
  沿途經過草地、沙土地方,有顯明的足跡可尋,午未相交的時候,已來到滋陽縣泅水江邊,足印忽然北轉,乃循著泅水北岸追躡過去。
  前行三、四十裡,滂沱大雨,從天而降,將沙灘上所留的足跡,全部衝毀,再也無跡可尋。
  更糟的是,江流忽然成了九十度的轉彎,往東而去。
  這時,他眼前擺著兩條路,一條是沿江東行,一條是往楊寧的官道,究竟應該走那條路,他一時間也無法作決。
  天上的雨,愈來愈大,全身已成了落湯雞,竟欲找個避雨所在,南北西三方,三十多里,全是一片平原沃土,非但人家房舍,甚至連一株較大的樹木都沒有,唯有東面十餘裡地,離江岸約兩三裡,隱隱有大片房屋,四周還有不少樹林圍繞。
  曉嵐一見,心中大喜,乃加緊足程,冒雨前趕。
  盞茶工夫,已來到桃林叢中的一個鎮店,距入口不遠有一家招商客店。
  曉嵐方欲邁步入店,店小二已滿面堆歡,迎至門口,衝著曉嵐,躬身施禮道:“呆鳥客官纔來呀!小的已等候多時了!”
  曉嵐聽店小二見面就叫他“呆鳥”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知道一定有人在和自己開玩笑,故意命店小二揶揄自己,當然不便和店小二一般見識,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笑問道:“是誰吩咐你的?此地叫什麼名字?”
  店小二見曉嵐這般神態,越發相信那紅衣女子的話,裝著神秘一笑道:“這兒名桃村,至於吩咐的那人,說你知道她,祇進到房內,就知道了!”
  曉嵐聞聽店小二的話,又看了看他面上的神色,心說道:“能和我鬧著玩的,在這世間上,祇有兩人,一是王奇新,一個就是她……看店小二臉上的神色,多半是她無疑,但是她為何不與我見面呢?”
  店小二閱人甚多,招子雪亮,見曉嵐沉思暗想,忙說道:“呆鳥客官,趕快隨小的來,何必白費心機呀!”
  曉嵐裝沒聽見,隨著店小二,穿過一條三丈長的走道來到一個天井的正房前。
  店小二笑指房間道:“這是小店獨一無二的上房,裡面清爽乾淨,如非有好心人替客官訂下,早被人佔去了。”
  店小二一面說話,一面取出鎖匙開門。
  曉嵐首先入目的,祇見室中桌上,擺著五六道菜,一壺酒,一杯一筷一碗,正中央還放著大碗熱氣騰騰的湯!
  尤令他驚訝的是,東西靠壁的床上,放著一個油布包。
  店小二望著他,神秘一笑道:“呆鳥客官,那床上衣包,是那好心人留下的,趕快把濕衣換了,用酒飯吧!”
  曉嵐忙把床上衣包打開,內中果有一套與自己顏色相同,大小一樣的文士裝,甚至內衣褲及鞋襪,無不相同。
  曉嵐暗忖她的心思細密,對於自己,可謂“體貼入微”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
  忙將濕衣脫去,換上乾衣,幸而顱上所懸絲囊,因上塗有蠟質的東西,因此滴水未侵,乃將濕衣袋中的玉瓶取出,揣入懷內。
  手觸衣袋,似乎感覺內有東西,軟軟地,光滑細膩,取出一看原來是一方粉紅色手帕,剛剛取出,鼻端就聞到一股蘭麝幽香,沁人心肺,不用拆開細看,即知乃女兒家的東西了。
  曉嵐小心翼翼,拆開一看,那方手帕,約尺許見方,折疊成四疊,僅有五寸大小,上面還寫著一些娟秀的小字。
  曉嵐仔細一看,開頭就是:“呆鳥!恁般糟蹋身體,好教人心痛欲裂,為了妹子你應該好好保重。”
  曉嵐看完開頭這幾句話,雖祇是寥寥幾句,但已經吐盡心聲,關切、體貼到了極點,情深愛重,暴露無遺。
  內心中說不出的溫暖和感動,那分喜悅,更不用提了。
  於是,曉嵐以無限歡悅,萬分的感動心情,繼續往下看去,祇見下面寫道:“本想與你見面,罵你幾句,無奈師命難違,徒令人柔腸寸斷,特為君訂下落足之所,備下衣物酒食相待,希善體妹意,更衣進食,酒祇四兩,聊作擋寒之用,不許增添,慎防因酒誤事,至於臥雲道長,是被一位前輩擄走,因雨大天昏,看不清是誰?所取的途向,大概是蒙山方面,妹子師命完後,當來尋你,會期前,直到三俠莊相見,如期前無法來,一月以後,妹子決到家父墳前,恭候哥哥駕臨,以便令他老人家安心,因為他有你這麼一個少年英俊,武功高強的……’最後兩行是:
  “他老人家的仇,相信能在我們手中,替他報復!”
  “到時望哥哥早來,免使妹妹惆悵盼望!”
  落款是:
  “你知道的妹妹拜上。”
  曉嵐把雪梅的紅絹留書看完,喜得心花怒放,把那一方香噴噴的紅帕,狂吻把玩一陣,愛不忍釋,小心翼翼,貼身收藏起來。
  不忍拂她的一片癡情,立刻按照信中的吩咐,吃喝起來。
  外面的雨,片刻不停,淅瀝之聲,使人生厭。
  曉嵐把飯吃完,店小二恰好前來掌燈送茶,把殘菜撤去後,又送來一盆熱湯,請曉嵐洗澡擋寒。
  曉嵐見店小二這般慇勤招待,深知是心上人的緣故,不僅對心上人,刻骨難忘,就是對店小二,亦生出好感。
  溫言笑道:“多謝小二哥這樣的照顧我。”
  店小二把濕衣鞋襪拿起,笑著說:“這是應該的嘛!何況還有那位小姐的再三叮嚀呢?”
  曉嵐見他拿起濕衣要走,忙問道:“你拿到那兒去?”
  店小二神秘一笑答道:“客官就不用管了,反正你用不著,把它丟掉,豈不可惜?”
  曉嵐以為店小二貪小便宜,笑了笑,揮手令去。
  店小二走後,曉嵐把房門拴上,洗了個熱水澡,覺得全身舒暢很多,穿好友服,命店小二把浴盆拿去,然後躺在床上養神。
  那雨,一直下到子夜以後,方始減小,但是還沒有停歇,瀝瀝聲響,仍是清晰可聞,曉嵐空自著急,也無可奈何。
  一夜無話,次日黎明,曉嵐一聽雨聲已止,忙從床上縱起,匆匆結束妥當,叫店小二送洗臉水,並算店飯賬。
  店小二堅留他稍待一會,以便弄點早點充饑。
  曉嵐既關心臥雲師伯安危,復記著三俠的約會,全都急如星火,那敢絲毫耽誤?
  匆匆取了一塊散碎銀子,朝店小二手中一塞,立刻閃身出門。
  店小二還待說,店飯錢已付過了時,曉嵐業出了桃村的樹口了。
  曉嵐趁著天尚未明,路上泥濘,尚無行人的當口,傾全力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雙足尖微點著地面,風馳電掣般,加緊往前飛馳!
  辰初時候,業已奔馳百餘裡,越過了泅水源頭,來到仲村。
  曉嵐在仲村,隨意找了一個飯店打尖,並向店家,打探去蒙山的途徑。
  經店家一說,才知打此往東南方走,約三十餘裡就到了。
  曉嵐剛開始吃飯,忽聽店門外,傳來幾聲木魚的聲音和一聲“阿彌陀佛”的佛號。
  聲音剛落,又聽店夥粗邁的喝罵聲音道:“快滾!不要在此惹厭,如不聽話,當心剝你的皮!”
  曉嵐初聞佛號時,因那聲音尖細沙啞,心中又有急事,未能回頭觀看,聽到店夥喝罵,心中感到奇怪,暗說道:“施不施捨,但憑你們,為何對一個出家人,這樣粗暴?”
  忙回身掉頭,向店外打量。
  但見店外,站著一個大頭麻臉,滿頭癩痢的尼姑,身裁約三尺五寸,通體皮膚如墨,偏偏枯瘦如柴,鳥爪般的手上,拿著一個小木魚,不停地敲打,口中露出編貝白牙,喃喃唸佛,看她的年紀,最多才十五、六歲,任店夥如何喝罵,臉上笑容不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精光灼灼,注視店內。  曉嵐看見這個小尼姑,覺得她雖然奇醜異常,但她那雙精光灼灼的眸子,卻瞞不了曉嵐一雙慧目。
  他好似對醜尼姑特別有好感,忙縱身上前攔住店夥道:“不要對她這樣無禮,讓我來問問她!”
  店夥被曉嵐神采氣度鎮住,那敢說一個不字,登時改變了一付面容,躬身陪笑說道:“客官請回吧!有甚麼事吩咐一聲就得啦!何必理她幹甚麼?她一身這樣臟,當心和她接近後,連飯也不能下咽呀!”
  曉嵐見店夥嘮叨半天,明知他是好意,但是,心中討厭他的勢利眼睛,俊目一瞪道:“不用你管。”
  店夥討了一場沒趣,祇得喏喏連聲走開。
  曉嵐走到小丑尼面前,溫言問道:“小師父,你住在那兒呀?”
  小尼凝視曉嵐一眼,登時對他甚為投緣,輕答一聲:“蒙山!”
  曉嵐精神陡振,笑道:“巧極了,我也要到蒙山去,待會吃了飯,同小師父一道去好嗎?”
  小尼大頭一搖道:“不行!這麼遠的來到此地,還得要結緣呢!”
  曉嵐道:“募化算不了甚麼?銀錢在下身邊盡有,小師父祇管開口好了!”
  小尼笑道:“結緣乃是給施主們消災福,並不是注重銀錢,假如為著銀錢的話,豈不是成了叫化嗎?”
  曉嵐連忙謝過,從身上掏出五錢重一塊散碎銀子,遞到小尼鳥爪般的手中,笑道:“在下與小師父結個緣吧!”
  小尼口唸佛號,將銀子接過,在手內略為端詳道:“施主銀子乃是贗品,貧尼不敢要!”
  說著,鳥爪般黑手,握了一握,遞回給曉嵐。
  曉嵐深感詫異,凝神向小尼手上打量,赫然小尼的手上,乃是一把銀屑,手剛張開,好似水銀般地散落一地。
  曉嵐見小尼露這一手內功,大感震驚,想不到她年紀這麼輕,內功造詣有這樣深厚,結交的心愈切,方欲開口……。
  小尼麻臉上一笑,轉身就走,霎時,已消失在村口了。
  曉嵐本想尾隨追去,忽然想起,自己是個少年男子,向一個女尼追趕,眾目睽睽下,成何體統?
  於是,回到自己座上,匆匆吃過了飯,算清飯賬,立刻展開足程,往蒙山方向而去。
  曉嵐遂處處留心,非但不見小尼的蹤跡,甚至來往的人,亦甚稀少,臥雲師伯的蹤影,更不用說了。
  直到蒙山山麓,仍是不見疑跡,祇得循入山途徑,拾級而上,到了山頂,情景依然,因這蒙山,並不太高,山陽一帶,尚有不少山民居住,略為打量一陣,已知老婦巢穴,決不致在這向陽一面,立刻改弦易轍,往山陰而去。
  曉嵐來到山陰,見這兒景物,果較山陽陰晦、荒涼,有的地方,伏莽叢草雜生,遮蔽天日,有的地方,濯濯童山,寸草不生。
  深入十來里,已是荊棘載途,路徑絕跡了,其間,還有野獸的吼聲傳出。
  曉嵐武功絕頂,自然不會把這些蠢物放在眼裡,但為防萬一,乃將白虹劍拔出戒備,越過裡許長的一片森林,抵達一個人獸罕到的夾谷前。
  舉目朝谷中注視,裡面光景,甚為昏暗陰晦,曲折又多,無法看清內中景物。
  曉嵐正凝視間,驀聽谷中,有小孩口音,發出嘻嘻的笑聲。
  乍聽下,覺得聲音好熟,似乎在甚麼地方聽見過,但倉促間,卻想它不起。
  曉嵐沉思的時候,不過眨眼工夫,忽見谷口,紅白光影晃動。
  這些日來,曉嵐連經大敵,經驗閱歷,增進不少,谷口的紅白光影,剛一閃動,右手拔下背上玉蓮,同時雙足墊勁,一招“倒躍龍門”暴退兩丈遠,凝神注視!
  祇見前面三丈多遠,站著嶗山雙魔楚雲、楚靈。
  雙方這一照面,已經認出對面的人是誰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方話都不講,怒吼一聲,登時惡鬥起來!
  但見兩條紅白相間的短小人影,疾如閃電,圍著一道三尺長的白虹和一幢雪白晶瑩的光球,在谷前的草坪上翻翻滾滾,廝纏不舍!
  耳中,並聽到勁急凌厲的風聲,呼呼作響,聲勢驚人!
  惡鬥約半個時辰,雙方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
  驀聽喋喋一聲怪笑道:“李曉嵐小狗可惡,兩位千萬不要放過他!”
  聲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極!
  百忙中,對敵雙方,齊朝發話人看了一眼,當嶗山雙魔,看出來人是雪山老魅時,內心固然是高興萬分,而曉嵐則知道雪山老魅呼侗的厲害,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心中暗說道:“今天準糟,僅僅嘮山雙魔,就難以應付,如時間耽誤太久,真氣逐漸損耗,尚不見被其所乘,那裡還搪得了這個魔頭的夾攻?”
  曉嵐的內心中,儘管在著急,但絲毫不敢疏忽,強打精神,傾全力發揮壁圖所學奇招威力,與敵人惡鬥不休。
  雪山老魅加入戰團後,雙方情勢,陡然改觀,曉嵐不僅感覺四周壓力倍增,幾乎迫使掌中蓮劍招術,難以發揮全力,同時,更感到雪山老魅的身法,飄忽異常,使人莫測高深,那麼大的蓮劍威力,竟然奈何他不了!
  已經頓飯工夫,曉嵐業已全身見汗,真氣運轉不靈,已呈不支之勢。
  耳聽雪山老魅發出得意笑聲,說道:“李曉嵐這小子,異常可惡,專和我輩作對,如不趁他羽毛未豐的時侯除去,實是心腹大患,我們加緊用力,把他早些毀去吧!見得夜長夢多呀!”
  嶗山雙魔答道:“說得不錯,我們弟兄亦有同感。”
  雙魔一魅,話聲剛落,三人身法,愈形急迫,互相交錯環攻,身形更見飄忽,曉嵐非但感到四周壓力奇猛,而且對於他們的身形,越覺捉摸不定,被迫落在下風,應付艱困,達於極點。
  曉嵐正瀕臨險境,千鈞系于一發的時候,驀聽一個尖銳沙啞的聲音說道:“無恥妖孽,敢來我優曇谷前撒野麼?”
  曉嵐聞聲,精神陡地一振,掌中蓮寶劍,施展全力搶攻,以資與來人互相呼應,重創三魔。
  來人語聲剛落,忽聽叭叭叭三下清脆的聲響,緊接著,又是雙魔一魅怒吼的聲音傳來。
  曉嵐偷眼看去,祇見兩條瘦長小烏黑的人影,宛如鬼魅一般,朝一魅雙魔,追逐不停,一魅雙魔左半臉,紅腫好高,怒吼連聲。
  一任揮掌向兩條黑影猛擊,那兩條瘦小人影,非但絲毫不懼,反而追撲愈烈。
  一魅雙魔,見對頭武功這麼高,不禁心膽俱寒,防身尚感艱難,那裡還有能力顧及曉嵐呢?
  曉嵐目睹那兩條瘦小黑影,武功高得出奇,因身形太快,無法看清形貌,不禁萬分驚異,暗忖道:“這兩人是誰呢?”

runonetime 2008-06-13 05:51 AM

第八章 枯禪神尼

  曉嵐的心念未歇,忽又聽得,三下清脆的聲響和一魅雙魔的厲吼聲音傳來!
  顯然的,這三個魔頭,又中了一記耳聒子無疑。
  驀聽尖銳沙啞的聲音笑道:“給你們每人臉上留點記號帶回去,才不枉此一行啦!”
  曉嵐聽到這幾句話,方才憬悟,這兩個瘦小人影中,有一人就是在仲村飯店中,遇到的那個大頭麻面小尼。
  “另一人又是誰呢?”
  他腦海中這麼想。
  忽然有個念頭,湧現到他的腦際,暗暗也對自己道:“人家為了解救自己,去和三個魔頭打得火熱,而自己卻在一旁袖手旁觀,豈不是說不過去嗎?”
  曉嵐想到這裡,好生慚愧,掌中玉蓮寶劍一舉,口發一聲清嘯,朝一魅雙魔搶攻上去!
  這次因休息一會,曉嵐真氣真力,已逐漸恢復過來,加以又是傾全力進攻,故玉蓮與寶劍的招術,特別凌厲奇猛。
  但見光山白虹,宛若排山倒海般,朝一魅雙魔直卷過去!
  經此一來,一魅雙魔,無異腹背受敵,再好的武功,也搪不住兩面高手的夾攻。
  首先雪山老魅呼侗,被曉嵐的玉蓮花擊中後背,哇的一聲慘嗥,口噴鮮血而逃。
  緊接著,嶗山雙魔,被曉嵐一招“雨打殘花遍地紅”,為白虹劍的芒尾,在粉藕似的玉腿上,削去巴掌大一塊肉,帶傷倉皇逃走。
  那兩條烏黑瘦小人影,也現出身形,含笑而立。
  曉嵐一見,兩條人影,一時間竟合而為一時,不禁驚得發呆,怔怔地望著麻面小尼出神!
  小尼黑白分明的大眼,望著他笑道:“李兄覺得奇怪嗎?”
  曉嵐含笑點了點頭,把玉蓮寶劍收起來。
  小尼姑答道:“這就是佛門的離合身法呀!與你一手用劍,一手用蓮花的功夫,並無多大差別哩!”
  曉嵐搖搖頭道:“我不敢同意你的說法,因為兩隻手用不同的兵刃,同時以不同的勁道發招,乃是有方法練習,而這一個人化生兩個人,則跡近神化,實無法練呀!”
  小尼姑笑道:“你既然知道同時用兩個勁道發招,難道就不知道同時用兩個不同的勁道拉移身體嗎?因身法太過奇怪,又是同時用兩個勁道施為,所以眼睛的反應,遙遙落在身形後面,故看上去,老是兩條人影,其實,那是一虛一實呀!”
  曉嵐聽完,仍是疑信參半,迷惘不解!
  小尼姑好似和他特別投緣,非要將其中道理講出,使他領悟才罷,眼睛一轉,笑問道:“適纔你那招天門劍法‘雨打殘花遍地紅’所發出十幾朵劍花,是怎樣來的?”
  曉嵐答道:“憑內家的武功勁力,振動劍尖而來!”
  小尼姑拍手道:“對極了!你能夠曉得一劍能抖出十幾朵劍花的道理,當然會知道離合身法的道理了。”
  曉嵐經小尼姑這樣比喻,方始懵然憬悟,笑道:“一言提醒夢中人!”
  小尼姑見他悟性這樣高,內心亦甚高興,笑問道:“你來此何干,為甚麼與這幾個魔頭打起來了?”
  曉嵐除了把自己與雪梅那段纏綿的事情,隱而不提外,其餘把和一魅雙魔,結仇經過,以及臥雲道長失蹤,經人指點,來到蒙山尋找的事情,和盤托出。
  小尼姑沉思一會,笑問道:“那指點你來的人是誰?”
  曉嵐偽稱是個不知名的人。
  小尼姑道:“據我曉得的,這蒙山陰陽兩面,除了我師徒外,並無會武功的人在此隱居呀!恐怕上當了吧!”
  曉嵐自然不便把他和雪梅的關係說出,忙以堅定的口吻說道:“這指點的人,雖然我不認識,但相信她不會騙我。”
  小尼姑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這樣相信人,恐怕要吃虧吧?”
  曉嵐搖頭道:“不會的,她和小師父一樣,對人最為熱心誠實。”
  小尼姑道:“這下恐怕就不誠實了!”
  曉嵐見她不相信,心中未免不快,反駁她道:“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小師父說這蒙山,除你師徒外,別無會武功的人定居,那一魅雙魔,又是從那兒來的呢?”
  小尼姑見他面有不快的顏色,但是,她又不願意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他,心中為難了好一會,才答道:“你不提起他們,我還以為是你招來的呢?”
  曉嵐為欲證實他的話,指著谷中道:“嶗山雙魔就是打從這谷中出來的,雪山老魅雖然應敵正緊,未見他的來路,但總離不開這座蒙山!”
  書中暗表,曉嵐的推測,並不太錯,嶗山雙魔,自從中了子母追魂蝶後,認出蝶中所蘊劇毒,其厲害並不亞於自己的白骨陰磷掌,因此顧不了害人,急忙兼程逃來這裡,找到谷中第二道山環壁間宕洞醫治,幸他兩人,都是施放百毒的祖師,身帶解藥甚多,看出子母追魂蝶來歷,已知解毒方法,匆匆把臂上追魂蝶拔下,敷上解毒藥,經三日夜的療養,已經復原,欲趕到魯西,找曉嵐和雪梅算賬,誰知冤家路窄,相逢谷口,因此打了起來!
  至於雪山老魅,果被曉嵐料中,他故意把赤霞尊者遣去和曉嵐及臥雲道長為敵,他一個人,卻偷偷趕到蒙山來,就在優曇谷的右面夾谷內養傷,聽見三人拚鬥的聲音,才從隱藏處趕來偷看,見曉嵐被雙魔圍攻,這才出手幫助,企圖把曉嵐擊斃玄冰掌下,殺以洩恨。
  他那裡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指使赤霞尊者與曉嵐為敵,誰知反被曉嵐乘機利用,誘使內鬨,後來在天竺老魔的評理會上,赤霞尊者先與他反臉,造成群邪內部分裂,致遭慘戮之禍,此是後話不提。
  小尼姑聽曉嵐這麼一說,內心也感到詫異,方欲開口答話,忽聽谷內,傳來三下玉磬的聲音。
  小尼姑笑對曉嵐道:“家師玉磬相召,要我同你一道去哩!”
  曉嵐好似想起一事,笑問道:“令師上下如何稱呼,萬一到谷中參見時,連姓名都不知道,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小尼姑道:“家師枯禪子!”
  曉嵐聽到枯禪子二字,覺得名字甚生,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小尼姑知道他的用意,笑答道:“家師自從改易禪裝後,一味參佛門的無相枯禪,六十餘年,從未離開蒙山優曇谷半步,你從何而知?”
  曉嵐聞言,“哦”了一聲。
  小尼姑在前,曉嵐整了整衣冠,尾隨身後緩步往谷內走去。
  這優曇谷,雖是個寸草不生的死谷,但因內中地方甚大,螺旋般的山環甬道,層出不窮,深入其中,使人眼花撩亂,分不出南北東西,如非有人領路,意欲深入腹地,實在不太容易。
  曉嵐仔細朝山形甬道打量,發覺這些山環甬道,大小形式雷同,高約五十丈左右,蜿蜒曲折,縈迴往復,地勢詭秘已極。
  曉嵐心中生疑,暗說道:“正經的佛門弟子,為何偏偏選中這般詭秘所在隱修呢?真是使人費解呀!”
  小尼姑人醜雖陋,但內中卻是聰明絕頂,一見曉嵐面色神情,就知他內心中在想甚麼?笑說道:“家師所修的無相枯禪,乃佛門一種至高功夫,最忌人干擾,如選一靈景奧區,非但容易被人干擾,靈台亦易為景物轉移,無相變為有相,還能體察機微,深悉奧妙嗎?”
  曉嵐聞言,方才憬悟,原來內中還有這麼多的文章,那就難怪枯禪子師徒,要選擇這樣隱晦的地方了。
  兩人且談且行,連續轉了九個彎折,繞了數十個山環,方始抵達盡頭處的一個方形夾谷內。
  這個夾谷,寬僅三丈,深約五丈,除來路谷口外,三面岩壁,高達七十丈以上,自下至頂,陡峭異常,壁上滿布鮮苔,碧綠如油,經陽光照射下,反射出綠陰陰的光彩,越發陪襯出這谷中的陰暗。
  到了夾谷盡頭,小尼姑手指當中岩壁道:“到了!到了!”
  曉嵐順著小尼姑手指處一看,祇見壁上全被青翠欲滴的鮮苔布滿,看不出有山洞的痕跡,祇有離地面約三丈高,有一團丈許方圓的鮮苔,似乎顏色特別深厚鮮嫩外,別無所見。
  正怔神的時候,又聽得三聲同樣的玉磬傳來。
  小尼姑忙拉著曉嵐的手笑道:“恩師這多年來,還是第一次以玉磬相催來人進見,足證恩師對於李兄,異常投緣,否則,不致這樣,說不定還蒙她老人家開恩,別有恩賜咧!我們快走吧!”
  曉嵐還欲問她如何走法時,小尼姑好似早已不耐了,拉著曉嵐的手,逕往壁間縱去!
  剛剛縱到那團鮮苔特別深厚之處,那團鮮苔自動揭開,現出丈許方圓的洞門,小尼姑拉著曉嵐的手,朝洞內就鑽。
  兩人身軀剛落洞內甬道,曉嵐忽然感覺,有一股很大的吸力,朝洞中猛吸,幾乎使自己立足不穩,心中甚為驚訝!
  前行約五丈遠,來到一座青石門前。
  小尼姑跪拜在地,低聲稟報道:“弟子已奉恩師法諭,將李曉嵐領來,敬乞恩師慈悲,開關召見!’祇聽裡面有一個清脆少女的聲音說道:“很好!趕快把他領進關房吧!”
  曉嵐聽見房內,傳出的少女真口音,有那樣清脆,好似出谷黃鶯,又似珠落玉盤悅耳已極!
  他不敢相信裡面說話的人,就是小尼姑的師父,幾十年未能離此半步的枯禪子。
  他心中正在生疑,那少女已把話講完,青石關門,忽然往右壁縮退。
  剛露縫隙,立有一股柔和的銀白光線射出!
  那光色雖然不太強烈,且更帶著一絲寒氣,但是照到門外,卻是通明如晝,使人生出恬靜、安祥的感覺。
  曉嵐忙朝著關門,倒身下拜,低聲默禪幾句。
  霎時,關門全開,曉嵐隨定小尼姑身後,恭恭敬敬走入關房,來到枯禪子禪床前面,方欲叩頭行禮……。
  驀然感覺有股軟綿綿,極端柔和的潛力,擋在身前,竟無法將身拜下去。
  忽聽枯禪子道:“不用這樣拘束,徒兒帶他坐在矮凳上落坐,讓為師抽出一日半工夫,了此善緣便了。”
  祇聽小尼姑的聲音笑道:“遵法諭!”
  小尼姑話剛說完,立刻走到曉嵐身前,低聲說道:“聽見了嗎?趕快隨我到那面去吧!”
  曉嵐聞言,這才抬起頭來,匆匆朝室中打量一眼。
  但見這座禪室,異常寬敞,呈正方形,每邊長達五丈,四周全是碧綠色石鐘乳,平滑如鏡,頂呈半圓形,有一條粗如兒臂的鐵鍊,自當中洞頂,直垂下來,離地丈許高,系著一只徑尺方圓的白玉盤,盤中盛著一只五寸高的三腿蟾蜍。
  那只蟾蜍通體雪白如玉,晶瑩奪目,三只怪眼和一張扁口中,射出四股米粒粗,又勁又急的雪白寒光,那寒光,初時甚細,但是愈往後面,愈益擴張,丈許以外,則看不清光線了  洞室中的照明,全仗這四股光線。
  曉嵐感覺奇怪,不由對那只三腳蟾蜍多看了一眼,覺出牠雖是栩栩如生,卻絲毫沒有生趣,顯然不是活物。
  洞室中的陳設,亦甚簡單,除了正中靠壁,有一張丈許長的青石禪床外,祇離床五尺遠的右側,有兩支五尺方圓的白玉凳,凳上鋪著一張相同面積的細草墊,好像是供人們入定之用。
  禪床上,坐看一個妙齡女尼,柳葉眉、丹鳳眼、懸膽鼻、櫻桃嘴、白玉面上,微露一絲紅霞,著一身白色禪裝,結伽趺坐床上,一雙纖纖柔荑,不住撥弄唸珠。
  女尼雖是滿面笑容,注視著曉嵐,但別具一種懾人的威儀,使人望而生敬,由衷地生出歡喜心。
  曉嵐隨著小尼姑,坐在右側矮凳上。
  枯禪子,笑問曉嵐道:“你是天門二老李琦之子嗎?”
  曉嵐躬身答道:“後輩李曉嵐,正是天門李琦之子。”
  枯禪子道:“你的武功,是傳自重憂尊者?”
  曉嵐將水宮學藝經過講了一遍,答道:“是否為重憂尊者?後輩卻不知道。”
  枯禪子略為沉思一陣,復問道:“正中壁上人像,你可曾學過?”
  曉嵐搖頭答道:“後輩因得家父留諭,說那些人像,玄奧難測,因此祇把全身穴道記熟,未能學習那些姿式。”
  枯禪子點頭道:“這就難怪了。”
  曉嵐深覺不解,躬身問道:“老前輩莫非對那水宮壁畫得知底細麼?”
  枯禪子點頭道:“六十年前,我曾在水宮中住了二十年,因事先得一前輩指點,故有周詳的準備,不像你來去那樣匆忙罷了!”
  曉嵐驚喜若狂,急忙問道:“照這樣說來,老前輩已深悉其中微妙了!”
  枯禪子笑道:“不敢說深悉其中微妙,但是多少有點心得。”
  曉嵐道:“老前輩修的無相枯禪,是不是就是水宮圖像?”
  枯禪子道:“如非水宮所學我那會知道哩!”
  曉嵐一時福至心靈,跪在地上道:“後輩愚昧無知,尚祈前輩慈悲指點!”
  枯禪子道:“快起來,我如非想成全你,那能耽誤我的清修呢?”
  曉嵐稱謝坐回矮凳上,肅容以待。
  枯禪子笑道:“那座水宮貝闕,自東漢重憂尊者建府以來,迄今已有千年,但是能得水宮傳授的,祇有我們兩人,而在我們兩人中,都未將宮中武功學全,你是專習三百六十周天萬源招術,我則偏重正壁佛道各門的內修,深感遺憾,因此欲將無相護身氣功傳授於你,使你今後行道江湖,與邪魔周旋,無後顧之憂,憑其玉蓮寶劍,及三百六十招絕技,縱橫江湖,掃蕩諸邪,完遂重憂尊者,盡殲群邪,使人類安樂的千年宏願。”
  曉嵐再三拜謝。
  枯禪子命曉嵐在矮凳上瞑目入定,然後雙目垂瞼,兩掌手伸胸前,加緊行功導氣。
  約頓飯工夫,忽見枯禪子的玉掌心,射出一股小指粗的白氣,又勁又急,朝曉嵐的鼻孔鑽入。
  曉嵐登時感覺有兩股陽和之氣,從鼻孔鑽入,直注丹田氣海,再由氣海緩緩下降,經下陰穴,轉至尾龍,略為沉滯片刻工夫,才將尾龍穴開通,有涼晶晶一股真氣,緩緩上行,穿過背心、背梁兩穴,抵達後頸啞門。
  此時因全屬密接的脊骨,真氣立受阻礙,無法再進,於是,真氣衝擊力愈增,曉嵐感覺背部,好似有千斤壓力緊迫,幾乎使身體僕倒,腦脹欲裂,令人難支,知是緊要關頭,那敢有絲毫疏忽,祇得咬緊牙關,拚命撐持。
  忽聽枯禪子,以傳音入密功夫說道:“通任督二脈,以打通啞門、府風二穴為難,如自己學習,不經名師從旁指點,輕者受傷,身同木石,不能動彈,重者喪生斃命,有我用真氣為你開通,受傷斃命,固然不會,但是,十二個時辰的痛苦,在所難免,希切實忍耐,心超物外,一切聽任自然,方能使任督二脈開通,傳授我的無相識身氣功呢?”
  曉嵐聽出枯禪子傳音時,似乎非常吃力,那敢疏忽,一味強忍痛苦,撐持下去。
  小尼姑看出曉嵐,玉面通紅,汗出如注,苦苦掙扎之狀,心中大為不忍,無奈她是過來人,知不忍受這十二個時辰的痛苦,難望在短時間內,把任督二脈開通,增長內家功力,亦從旁叮嚀,命曉嵐一定忍耐。
  直到翌日薄暮,方將任督二脈穿通,真氣在體內自在運行,感到舒暢已極!
  枯禪子命曉嵐稍事休息,然後再傳授他的無相護身氣功,最多翌晨寅初,即可功德圓滿了。
  曉嵐一算時日,明天正午,就是三俠和老賊正式較技的時候,如今離約會時間,祇有幾個時辰,臥雲師伯消息全無,自己如把無相氣功學成,最多祇能趕上三俠的約會,而找尋臥雲師伯的事,勢必將其擱下,如此一來,豈不是太自私了嗎?
  急忙跪倒枯禪子床前,對自己的意思,懇切向枯禪子稟報一番。
  枯禪子暗贊他的天性甚厚,不愧為近兩百年來,福緣深厚的第一人,乃笑對他說道:“臥雲道長雖落人手,祇是有兇無險,以後找尋,尚來得及,但是那無相護身氣功,眼前就要用上,不把它練威,如何能行?我為你,已經耽誤了一天多的禪功,錯開現在,以後就永遠不能傳授了。”
  曉嵐聽說臥雲師伯,有兇無險,事情並不緊急,心始稍放,復向枯禪子拜謝一番,這才坐回原位上去。
  枯禪子復將無相氣功的訣竅,行功導氣的方法,不厭其詳地反覆解釋一遍,然後命他稍微休息一下,再按所傳練習,同時,手指小尼姑道:“她乃辨家貧女,因患嚴重天花,兩歲時,即被家人遺棄,為一只金眼大雕攫來,我見她雖然醜陋其表,但是秀慧其中,因此將她收歸門下,傳授衣缽,掐指算來,已有十四歲了,以她此時功力,江湖上足可去得,你以後的責任又重,有她隨時相助,可減少不少麻煩。”
  枯禪子說到這裡,略為停頓一下,望小尼姑道:“從明日起,你就偕同曉嵐師兄行道江湖,但你一定要聽師兄的話,幫助你師兄完成他的使命!”
  小尼姑聞恩師之言,心中一喜一憂,因她天性至厚,不願乍然離開恩師,眼圈一紅,幾乎落淚,方欲開口……。
  枯禪子面現不悅之色,肅容道:“如不濟世救人,學武有何用處?不必多說了!”
  小尼姑見恩師不快,焉敢冒瀆,祇得勉強壓制依戀之情,喏喏連聲笑應。
  枯禪子復從座後,取出一根與曉嵐大小形式一般無二的白玉蓮花,授曉嵐道 “這枝玉蓮,還是我入水宮時所得,如今用它不著,你師妹別有傳授,也不須用它,賜給你轉贈有緣人吧!”
  曉嵐雙手捧著玉蓮,連聲稱謝,枯禪子雙目垂瞼,安然入定。
  曉嵐不便驚擾,輕輕把玉蓮插在背上,按枯禪子所傳無相護身氣功,加緊練習起來。
  翌日凌晨,曉嵐感覺內功真氣,較前平增幾倍,不但無相護身氣功,已有八分火候,就是內家劈空掌力,已能遠達兩丈左右,威力甚強,因關切三俠的約會,剛一出定,即輕輕縱下矮凳。
  小尼姑亦在此時回醒,睜開一雙大眼,朝曉嵐打了個手式,兩人躡手躡足,走出禪房,房門自然關閉。
  曉嵐同著小尼,縱落優曇谷中,小尼透著萬分喜悅的心情,笑謂曉嵐道:“從現在起,妹子就跟著師兄了,還望師兄隨時提醒,免得做錯了事,受到恩師的責備。”
  曉嵐點頭道:“愚兄當然要照顧師妹呀!不過師妹姓甚名誰?還得告訴我,以免替師妹引見朋友時,鬧出笑話。”
  小尼大頭一搖,答道:“妹子無名無姓,師兄為朋友引見時,就以我臉上的招牌,叫我麻姑便了!”
  曉嵐雖然感覺這個名字,太不文雅,但是,看見她一片純真,毫無一些矯揉造作之態,為其心折,點頭笑道:“就這麼辦吧!”
  曉嵐心急如焚,又不知蒙山離臨城,究竟有多遠,忙問道:“師妹可知這兒離臨城三俠莊多遠?”
  麻姑想了一想,笑說道:“臨城三俠莊妹子雖未去過,但曾聽人說過,臨城在蒙山西南約百七八十裡,如以我們的腳程,就是緩緩而行,最多巳時,即可抵達了!”
  曉嵐聽得麻姑之言,心始稍放,笑說道:“趁天色還早,路上行人稀少,加緊趕上一程,到了人煙稠密處,把腳步放緩,提前趕到三俠莊,以免他們焦急!”
  麻姑自以曉嵐,馬首是瞻,把這個師兄的話,好似奉了聖旨一樣,大頭連點,笑說道:“恩師吩咐過,一切要聽師兄的話,你要我怎麼做,妹子一定辦到,那怕是把命送掉,妹子亦心甘情願。”
  曉嵐見這師妹,言語純真,越發憐愛,笑道:“那會讓師妹去和人拚命?”
  說到這裡,曉嵐忽然想起玉蓮實有化媸為妍的奇效,不如給她一粒,不枉她對我的一番熱忱,於是將己意說出。
  麻姑聞言,大頭連搖,麻臉上露出滿面歡容,阻止道:“師兄快別這樣想,人長得太美,難免惹出煩惱,師兄對妹子的盛情,妹子終身感激,不敢糟蹋曠世奇珍。”
  曉嵐見她意志堅決,亦不過份勉強,笑說道:“師妹既然如此堅決,愚兄決不勉強,那我們快走吧!”
  曉嵐“走”字出口,麻姑雙足墊勁,宛如脫弩之弦,往谷外疾馳,曉嵐尾隨身後,加緊前趕。
  卯未時分,已趕出近百里遠,距臨城不過七八十裡之遙。
  曉嵐默算時刻,決誤不了午時之約,心中暗喜,忽見前面不遠,有座鎮店。
  曉嵐恐麻姑肚中飢餓,欲打了尖,再行上路,忙道:“師妹,我們到前面鎮店,打個尖再走吧!”
  說著,又將枯禪子所賜的白玉蓮花摘下,遞給麻姑。
  麻姑大頭連連擺動,笑道:“任甚麼事情,妹子都可聽師兄的話,唯獨要我開葷和使用兵刃,實在礙難從命!尚望師兄原諒。”
  曉嵐知地會錯了意,急忙解釋道:“師妹不要誤會,白玉蓮花並非給你使用的,乃是請師妹代勞,至於鎮店中的飲食,也非全是葷腥,要他們準備素食就是了!”
  麻姑聞言,方才“哦”了一聲,隨定曉嵐身後,高高興興的往鎮店中走去。
  來到村口打聽,才知這鎮店,名叫底谷,距臨城不過七八十裡。
  兩人一美一醜,一尼一俗,本來不相調和,異常刺目,但因山東地方,民風淳厚,祇看了一眼,內心感覺奇怪,卻無議論紛紛的惡習。
  師兄妹兩人,特別找了一家幽靜的小館,吩咐店夥,備辦兩碗素麵。
  店夥對這兩人,仍是滿面堆歡,喏喏連聲而去,不帶一些驚異,尤為可貴的,無論顧主大小,一體看待,並無厚薄之分。
  二人吃完了面,方欲起身上道,麻姑低聲對曉嵐道:“不是冤家不碰頭,這兩個魔頭怎麼也來到這裡?”
  曉嵐掉頭回顧,果見嶗山雙魔楚雲、楚靈弟兄,經過店面,往村口而去。
  兩魔玉雪般的臉上,仍然略現浮腫,腿股傷痕猶新,走起路來,卻不帶一些蹣跚狀態。
  曉嵐輕聲說道:“兩魔受傷這麼重,僅相隔一天多的時日,復原這麼快,足見兩魔功力實在不凡。”
  麻姑道:“他們來到這裡,又有甚麼企圖呢?”
  曉嵐搖搖頭道:“他們用意雖不知道,但魔崽子們,還能幹出好事嗎?總離不了姦盜邪淫,欺壓良善罷了!’稍停,他好似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師妹佛門離合身法,神妙莫測,你去盯著他,不過,決不容許他們發覺,沿途用玉蓮花,給我留下記號,以便有跡可尋。”
  麻姑聞言,好似搔到她的癢處,低沉沙啞的聲音,發出得意的笑聲道:“別樣妹子也許弄不來,但和敵人捉迷藏的事,不是妹子誇口,卻是別有專精,包管錯不了!”
  麻姑把話說完,立刻從座中站起,說了句:“趕快來呀!”
  曉嵐俟她走出店門,這才算清飯賬,緩步追去。
  出村口一看,見嶗山雙魔和麻姑三人,就在他略為緩慢片刻,業已杏無蹤影了,暗忖道:“好快的腳程!”
  乃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疾如閃電,往南追趕。
  約五十裡,來到郭裡集。
  由此南下就是峰縣,如往西行,約八九十裡,經棗莊,則可達臨城。
  書中交代,如從底谷往西南而行,則距臨城僅七八十裡,如今因沿著官道而下,無異多走五十多里的冤枉路,因此仍然相距甚遠。
  曉嵐沿途留意,並未發現麻姑留下暗記,不禁躊躇不前,不知究竟是往南或往西才對!
  他心中暗怪麻姑,為何這樣粗心,連記號都未留下,叫我到那裡去找呢?
  萬般無奈下,祇得向村口的人打聽,連續打聽幾人,均稱不曉。
  事實上,嶗山雙魔,身法太過奇快,宛如電光石火,一瞥而逝,村口的人,又各有事情,那能注意這許多。
  曉嵐見村民這樣答覆,大感失望,乃加緊腳程南下,約四五裡路,仍然無跡可尋,復回到郭裡集,向西而行,果見村口西北面的一株柳樹上,有五寸徑一顆蓮蓬,七粒蓮房,清晰如繪。
  曉嵐見狀甚喜,知樹上標誌,乃麻姑所留,其途向,正是往臨城方面,不過,不是官塘大道,而是略為偏北。
  於是,循著蓮蓬所指方向,往前急趕,沿途地上,或樹幹上,不斷發現麻姑所留標誌,知無差錯,乃提起全付精神,展開腳程前進。
  且喜,沿途無事發生,巳末時分,已來到臨城西郊,距三俠莊,不足三裡遠,正眺望間,驀聽麻姑嘻笑與嶗山雙魔怒吼的聲音,從右側一座灌木叢草中傳來。
  曉嵐知麻姑與嶗山雙魔,業已照面動手,急忙趕到灌木叢中,縱目眺望,見麻姑展開離合身法,化為兩條瘦小的人影,如像鬼魅般圍著嶗山雙魔,團團亂轉,口中還不停地嘻笑。
  嶗山雙魔,好似被麻姑逼迫太甚,鼻端哼哈不絕,口中怒吼不停,掌風雷動,把那些灌木叢草連根拔起,向四外飛射,已開出畝許大一片曠地。
  嘮山雙魔,祇管用盡全力,以白骨陰磷掌向麻姑襲擊,無奈麻姑有無相氣功護身,那麼陰毒的掌力,打到身上,竟是渾然無覺,不僅毫無損傷,而且反震力量甚強,如不自動把真氣卸去,非受傷害不可!
  嶗山雙魔,見敵人這樣厲害,嚇得心膽俱寒,本欲縱身遁走,但敵人追撲太急,軟、麻、笑諸穴,被敵人不斷攻擊,弄得死活皆難,那裹還能逃脫敵人手掌。
  祇聽麻姑笑罵道:“無知妖孽,你們以為我師兄不在跟前,想欺負我麼?全是做夢,識相的,趁早夾起尾巴快滾,靜等惡貫滿盈伏誅,如欲往三俠莊打歪主意,那是你們自尋死路。”
  嶗山雙魔,一任麻姑笑罵,除了連聲哼哈外,一句話也不能回答。
  曉嵐抬頭一看天色,見日升近午,怕麻姑再與他們糾纏下去,耽誤了三俠莊之行,乃將背上玉蓮摘下,大聲喝道:“無知妖孽,還不快滾,莫非等死不成?”
  聲落人到,但見白光一閃,耳聽嘮山雙魔,兩聲慘嗥,背上各被曉嵐玉蓮重重一擊,口噴鮮血往北遁走。
  麻姑急忙向前來,滿面喜容,拉著曉嵐趵手道:“嶗山雙魔真是可惡已極!如非不忍心殺人,妹子早就容他們不得,那能讓其逃脫手掌?”
  曉嵐本欲埋怨她兩句,聽地這麼說,知其中必有隱情,笑問道:“你怎麼同他們動起手呢?”
  麻姑答道:“一路上,妹子皆遵照師兄的吩咐,暗中尾隨他們,直至棗莊,均未被其發覺,後來聽他們商量,欲在三俠會上,以迷魂亂神香,多擄幾個嬌美少女,帶回嶗山取樂,並說師兄亦曾被他們迷住,不知怎麼樣,後來竟將劇毒解去,他們還說師兄和我的武功太高,如以真功夫對敵,實非敵手,以後對付我們二人,決不正面對手,一定在暗中施為,妹子聽見他們說暗中害我,心中倒無所謂,但聽說對師兄也是這樣,心中的氣,可就大了,所以才和他們打起來!”
  曉嵐聞言,知這位憨師妹,對他甚為關切,內心感動,輕聲笑說道:“憨丫頭!”
  兩人相對一笑,往三俠莊而行。

runonetime 2008-06-13 05:52 AM

第九章 群雄畢集

  時值午初,麗日接近中天。
  臨城郊外的三俠莊廣場上,八方英雄齊集,張燈結綵,熱鬧非常,總知賓,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率領著數十個知賓,周旋於賓客間,團團亂轉,忙得不亦樂乎。
  他的臉上,雖是興高采烈,笑容片刻未斂,但是,終掩蓋不住他內心的隱憂,頻頻圓睜精光灼灼的眸子,往莊外凝視,向人叢中搜索,那種焦急、期待、不安的心情,那能瞞得了明眼人。
  隨著他身後張羅的,乃是徐州三傑,徐步芳、徐步青、徐步雲三人,哥們三個,出身少林門下,硬功有極深的造詣,在這淮河南北的名頭,僅次於臨城三俠,江湖上,也算得是揚名立萬的人物。
  他們也知道,獨山湖神巫顯夫婦,兇名在外,宣鎮東,呼魯吐溫,更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無一好惹,三俠這面,人數固然不少,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抵敵得住巫顯諸人。
  聽三俠的口氣,似乎全部的希望,寄 於天門二老李琦之子李曉嵐和杭州靈隱寺靈悟禪師徒弟……蔡雪梅的身上。
  這兩人在江湖上,乃是籍籍無名的後輩,李曉嵐雖未見過,但蔡雪梅則見過好幾面,她的美麗嫻靜,根骨稟賦,固是上上之材,無奈年紀太輕,那能把這千斤重擔,放在他們的身上?
  李曉嵐身為男人,內家功力,大不了較雪梅強,但因限於練武的時日,決高不了多少,張逸叟乃是成名已久的前輩,為何亦對這一雙少年男女,寄 這麼大的期望,豈非怪事?
  哥們三人,暗中奇怪一陣,也想不出個道理,老大徐步芳,趨身上前,輕聲說道:“張老前輩,這般憂急則甚?難道說俠義道這多好手,就搪不住巫顯這批水賊嗎?”
  張逸叟輕輕地嘆了口氣,掉頭瞥了徐步芳一眼,喟然嘆道:“老弟那裡知道今天之會的重要,臨城三俠身家性命,固然系在今日勝負,兩淮億萬人今後安寧,何嘗不是決定於今天,那能不使人憂急呢?至於說俠義道人數雖多,不是愚兄講句洩氣話,連三俠在內,亦非人家敵手,何必雞蛋去和石頭碰呢?”
  徐步芳聞言,略為想了一下,覺得張逸叟的話並非誇大之詞,心中也感覺惶急,笑說道:“雖是這樣,但惶急憂慮,也沒有用呀!”
  他們在說話間,驀見一個莊丁,氣急敗壞跑到張逸叟眼前,附著張逸叟耳語幾句,張逸叟陡然色變,忙把背上靈蛇絲竿問了問,緊接著,不斷行功運氣,鬚眉皆張,全身顫動不停。
  約莫半盞茶工夫,張逸叟行功完畢,深長地喘了口氣,方才恢復原狀。
  徐步芳忙問道:“甚麼事呀?”
  張逸叟二目圓睜,徐步芳看出他眼中射出的精光,足有四五寸遠,心中亦暗暗欽佩,此老功力果然不凡。
  張逸叟睜著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掃了三人一眼,嘿嘿說道:“愚兄恐怕等不了上台,就要畢命了!”
  徐州三傑聞言,大吃一驚,齊聲問道:“甚 事值得老前輩這樣緊張?”
  張逸叟道:“適纔莊丁稟報,五台三尊中的赤霞尊者,前來求見,現在迎賓亭等候。”
  徐州三傑聞言,亦是滿面驚懼,同聲道:“這個魔頭來此,多半沒什麼好事,怎麼辦呢?”
  張逸叟道:“別無他法,祇有豁出老命不要,與他拚了!”
  說時,張逸叟率先前行,徐州三傑緊隨身後,越過莊前廣場,來到柳林入口的迎賓亭前!
  四人縱目一看,見迎賓亭四周,圍著一大堆人,全是三俠的賓客。
  這些人面上,全帶著悻悻之色,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七嘴八舌,紛紛議論,所說的話,全是在說赤霞尊者太過驕橫,如不給予顏色,心實不甘。
  這些人,口內儘管說得兇,但卻無一人出手。
  張逸叟抱拳拱手,敞聲笑說道:“諸位好友,請暫且讓過一邊,由我這總知賓,親身迎接貴客。”
  圍觀的人,聽張逸叟發話,知這位老前輩,內外家功力,已臻化境,由他親身出迎,多半能給赤霞尊者,吃點苦頭,轟雷似的發出一片歡呼,跟著人頭擁擠,退離迎賓亭約三丈遠,靜觀雙方動作。
  眾人一讓,張逸叟和徐州三傑,這才看出赤霞尊者,天神也似的,挺腰佇立迎賓亭前,銅鈴大眼,凝視天空,現出輕蔑之色,一根兒臂粗,七尺長的鐵禪杖,顫巍巍插入亭前石鼓中央,入石約尺多深。
  赤霞尊者見眾人讓開,以為來了能手,縱目向張逸叟四人,瞥了一眼,發現是張逸叟和徐州三傑四人時,立刻恢復那種不可一世的狂態。
  張逸叟見赤霞尊者恁般無禮,心中不快,但是,他身為總知賓,不能有失江湖禮節。
  再說,臨城三俠,對他的為人武功,信賴得過,方能付 這樣千斤重任,如因一朝之憤,替主人樹下強敵,豈不是愧對良友!
  他強壓滿腔怒火,步入亭中,朝赤霞尊者,含笑拱手道:“不知尊者佛駕光臨,未能遠迎,尚祈原諒!”
  赤霞尊者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旋即扠腰凝視天空,鼻中冷哼一聲道:“這般看不起朋友,還配稱俠義嗎?”
  張逸叟聞言,這才知道,因迎接來遲,致令生氣,存心找麻煩來的。
  急忙陪笑說道:“迎接來遲,張某甘願受責,尚望尊者原諒,不要責怪三俠怠慢嘉賓,張某就感激不盡了!”
  赤霞尊者,連理也不理,厲聲說道:“你們既然目空一切,看不起我這個野頭陀,如今沒別的可說,能把這支禪杖從石鼓中拔出來,我掉頭就走,否則,一定要蕭氏兄弟親自來此,當眾叩頭陪禮,任由我責罰,方能作罷!”
  赤霞尊者,說話時的態度,越發驕橫,根本未把這多人看在眼裡。
  張逸叟知道今日之局,非憑口舌能夠奏效,表面毫不動怒,抱拳打拱,連陪不是,暗地裡卻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哈哈大笑道:“既是尊者賜教,張某受人之 ,說不得,祇有獻醜了!”
  張逸叟把話說完,驀地,將背上靈蛇絲竿拔出,倏然一抖,竿上灰白色靈蛇絲,立即搭在杖身上,繞了兩匝,運足全力,一振釣竿,祇聽沙沙連聲,那支深入石鼓尺多深的鐵禪杖,應手而起,向赤霞尊者飛去,赤霞尊者隨手接過,面上微微一驚,縱目向石鼓一看,見那支石鼓,並未移動分毫,而石鼓中央的杖痕,亦無一些破損之跡,暗贊張逸叟內家功力,果非等閒。
  張逸叟以內家深厚功力,運於靈蛇絲竿上,拔出赤霞尊者沉重禪杖後,拱手笑道:“在下獻醜了!”
  張逸叟話剛講完,赤霞尊者卻惱羞成怒,厲聲暍道:“老狗接招!”
  赤霞尊者真個心黑手辣,語聲甫落,掌中禪杖,已夾著凌厲的勁風,朝張逸叟當頭磕了下去。
  赤霞尊者出手太快,張逸叟又未想到他這樣無賴,因此,杖臨頭頂,意欲閃身躲避,都來不及了!
  眼看張逸叟,行將被赤霞尊者,擊斃杖下之際,祇見人影連閃,清叱與叭吧的耳聒聲,吵成一片。
  赤霞尊者,厲吼一聲,倒拖禪杖,縱身暴退丈五六尺遠。
  張逸叟匆匆一瞥,見赤霞尊者右面臉上,紅腫約寸許高下,圓睜雙目,射出兇光,似是憤怒已極!
  祇見曉嵐手執一朵三尺長的玉蓮花,含笑向著張逸叟行禮,說道:“姪兒兄妹應援來遲,使叔父受驚,真是罪該萬死!”
  張逸叟見曉嵐,好似飛將軍而降,祇一照面,就把那麼厲害的魔頭挫敗,內心中那份高興,就不用提了。
  把手一擺,敞聲說道:“賢姪來得正好,老夫諸多依仗!”
  張逸叟說時,瞥了曉嵐身後的赤霞尊者一眼,見赤霞尊者,正被兩條矮瘦烏黑的人影追撲,拖著百多斤的禪杖,在五丈方圓內,團團亂轉,鼻孔中哼哈連響,神態頗為狼狽。
  張逸叟的內心固是恨極敵人,希望多給他吃點苦頭,發洩滿腔悶氣,但是,回頭一想,自己身為總知賓,對賓客間之爭執有勸阻責任,否則,就顯出有厚薄、親疏之別,那能對江湖道義交代得過去?
  急忙對曉嵐道:“那兩條瘦矮黑影,是否是賢姪師妹?”
  曉嵐躬身答道:“正是!”
  張逸叟道:“趕快請她們住手。”
  曉嵐聽張逸叟語氣,竟誤會麻姑是兩個人,暗贊佛門離合身法,端的神妙不可思議,難怪枯禪子老前輩,拿得那樣穩,說她江湖上盡可去得了!
  曉嵐忙喝道:“主人有命,賓客間發生爭執,應看主人面上,化干戈為玉帛,錯開此時此地,再行一較長短,與主人無關,師妹還不趕快停手!”
  麻姑聞曉嵐之言,笑聲:“好!”
  但見烏黑人影一閃,麻姑已站在曉嵐身前垂手微笑。
  赤霞尊者此時好似鬥敗公雞般,呆呆站立發楞!
  場中眾人,見麻姑現身時,兩條人影合而為一,乃是個大頭麻面,黑膚癩痢的小尼姑,形態醜惡已極,與曉嵐站在一起,全不相稱,一美一醜,各到極處,二人神態,偏偏又是那樣親熱,使人既驚且怪。
  張逸叟不愧是老江湖,對江湖過節,毫不放鬆,顧不了內心的驚異,搶步上前,拱手笑道:“尊者不要誤會,請快隨張某進莊款待。”
  書中交代,赤霞尊者被曉嵐在桃村遣走後,怒氣匆匆,找雪山老魅算賬,誰知雪山老魅事先遁走,赤霞尊者越發認定曉嵐的話不差,提著禪杖,找遍淮河兩岸,仍未發現蹤跡,本欲追到大雪山去,途中聽人說起三俠莊的較技大會,得悉三俠對頭乃好友宣鎮東翁婿,乃趕至湖神莊,與宣鎮東會晤,盤桓兩日,單獨提前趕來找碴,正耀武揚威的時候,不想曉嵐和麻姑兄妹趕來,一下碰到釘子上。
  赤霞尊者,見張逸叟以禮邀請,他雖是驕橫自恃,但是,到底成名多年,對江湖上過節那能不曉?
  忙合十當胸,點頭笑道:“我與主人並無過節,小狗男女,萬萬容他們不得,少時假主人盛會,找他們償清這筆賬。”
  說完,提著禪杖,揚長而去!
  曉嵐師兄妹,何等聰明,聽出張逸叟語氣,恐赤霞尊者無賴,遷怒主人,因此赤霞尊者剛一動身……。
  曉嵐和麻姑兩人,同聲說道:“隨便何時,愚師兄妹都可奉陪,祇不遷怒主人,做出欺善怕惡的卑劣行為,我們就感盛情了!”
  曉嵐和麻姑說話時,聲音特別響亮,赤霞尊者固是清清楚楚,聽入耳朵不禁大怒,厲聲答道:“五台三尊,幾曾那樣無賴,尊者和你們沒有完!”
  曉嵐、麻姑兩人,見已將其扣緊,他再怎樣無賴,也不會把吐出的吐沫收回去,乃寬心大放,敞聲大笑。
  徐州三傑,親眼目睹曉嵐師兄妹武功,莫測高深,五台三尊那樣兇魔,被其輕描淡寫趕走,由衷地佩服,急忙趕上前去,含笑拱手為禮,各報姓名。
  場中眾賓客,見曉嵐、麻姑年紀輕輕,武功這麼高,全想和他們親近訂交,紛紛圍了上來,寒暄問候,亂成一片!
  忽聽蹄聲得得,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翻蹄亮掌,絕塵而來!
  馬上端坐一個三十多歲,英姿勃勃的壯士,到了迎賓亭外丈許遠,倏將馬韁一勒,那匹黑色寶駒,登時口發長嘶,前腳離地,人立而起,兩只後蹄,則緊釘地上,動也不動,端的人是英雄,馬是龍駒。
  眾人聞聲後顧,看出來人是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但見他滿面惶急,縱落馬鞍後,匆匆向眾人行了羅圈揖,口中輕說一聲:“有勞了!”
  立刻趕到張逸叟跟前,拜了一拜道:“稟報張伯父!巫顯已率領三只水裡快,進入微山湖水域了,請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趕快到碼頭迎接吧!”
  蕭絕塵在稟報的時候,本來是面帶憂色,但掉頭見李曉嵐和麻姑兩人,站在右側人叢時,面上陰霾,忽然退盡,歡容滿面道:“老弟幾時回來的?可把愚兄急死了!”
  曉嵐笑答道:“小弟剛偕師妹回來不多一會,讓塵兄如此耽心,深覺過意不去。”
  說著,又命師妹麻姑,與眾人一一引見。
  眾人聽說這醜尼姑,乃是他的師妹,非但不覺她醜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潑,熱忱可親,齊向她寒暄問候。
  麻姑自幼形單影隻,居優曇谷多年,有時縱然出外結緣,與人接觸,大都受到冷眼厭惡,幾曾得到這多人的溫暖,喜得心花怒放,張開闊口,露出編貝銀牙,大頭晃個不停,高興得連話也答不上來。
  眾人見麻姑這樣神態,全都忍俊不住!
  張逸叟回顧蕭絕塵道:“我和曉嵐師兄妹及徐氏昆仲,去到碼頭迎接,你趕快通知你爹他們,要他哥們趕快到迎賓亭等候,以免失卻江湖禮節!”
  蕭絕塵向張逸叟施了一禮,答聲:“是!”
  立刻往莊中而去。
  張逸叟復向眾賓客施了一禮,敞聲說道:“如今敵人即將到來,在下身負主人重 ,不能不前往迎接,諸位請各回到東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說完,一躬到地,立刻率領徐氏三傑和李曉嵐麻姑師兄妹,往湖濱碼頭而去!
  一行六人,剛抵碼頭不久,祇見三只水裡快,已衝風破浪,疾駛而來。
  三只水裡快,離岸尚有旬丈左右,一字排開,拋錨停泊,再不前進了。
  曉嵐凝神向三只船上打量,見每只船,除了兩個精壯水手外,各站著三個人。
  左首船上,站著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徐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著獨山湖神巫顯,萬妙仙姑宣銀娃,豹子頭巫勤父子。
  當中船上,立著兩僧一俗,這僧俗三人,曉嵐全都認識,就是遼東獨腳強盜宣鎮東,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曉嵐把船上諸人,一一指點給麻姑,命麻姑對敵時,多加小心。
  麻姑輕聲笑說道:“師兄請放心,妹子招術雖不如你,但決敗不了!”
  曉嵐知她的話,乃是實情,點頭笑笑。
  曉嵐和麻姑兩人,因為是後輩,不便與張逸叟、徐氏三傑,並肩而行,故落在最後,被眾人聞聲後顧,看出來人是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但見他滿面惶急,縱落馬鞍後,匆匆向眾人行了羅圈揖,口中輕說一聲:“有勞了!”
  立刻趕到張逸叟跟前,拜了一拜道:“稟報張伯父!巫顯已率領三只水裡快,進入微山湖水域了,請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趕快到碼頭迎接吧!”
  蕭絕塵在稟報的時候,本來是面帶憂色,但掉頭見李曉嵐和麻姑兩人,站在右側人叢時,面上陰霾,忽然退盡,歡容滿面道:“老弟幾時回來的?可把愚兄急死了!”
  曉嵐笑答道:“小弟剛偕師妹回來不多一會,讓塵兄如此耽心,深覺過意不去。”
  說著,又命師妹麻姑,與眾人一一引見。
  眾人聽說這醜尼姑,乃是他的師妹,非但不覺她醜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潑,熱忱可親,齊向她寒暄問候。
  麻姑自幼形單影隻,居優曇谷多年,有時縱然出外結緣,與人接觸,大都受到冷眼厭惡,幾曾得到這多人的溫暖,喜得心花怒放,張開闊口,露出編貝銀牙,大頭晃個不停,高興得連話也答不上來。
  眾人見麻姑這樣神態,全都忍俊不住!
  張逸叟回顧蕭絕塵道:“我和曉嵐師兄妹及徐氏昆仲,去到碼頭迎接,你趕快通知你爹他們,要他哥們趕快到迎賓亭等候,以免失卻江湖禮節!”
  蕭絕塵向張逸叟施了一禮,答聲:“是!”
  立刻往莊中而去。
  張逸叟復向眾賓客施了一禮,敞聲說道:“如今敵人即將到來,在下身負主人重 ,不能不前往迎接,諸位請各回到東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說完,一躬到地,立刻率領徐氏三傑和李曉嵐麻姑師兄妹,往湖濱碼頭而去!
  一行六人,剛抵碼頭不久,祇見三只水裡快,已衝風破浪,疾駛而來。
  三只水裡快,離岸尚有旬丈左右,一字排開,拋錨停泊,再不前進了。
  曉嵐凝神向三只船上打量,見每只船,除了兩個精壯水手外,各站著三個人。
  左首船上,站著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徐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著獨山湖神巫顯,萬妙仙姑宣銀娃,豹子頭巫勤父子。
  當中船上,立著兩僧一俗,這僧俗三人,曉嵐全都認識,就是遼東獨腳強盜宣鎮東,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曉嵐把船上諸人,一一指點給麻姑,命麻姑對敵時,多加小心。
  麻姑輕聲笑說道:“師兄請放心,妹子招術雖不如你,但決敗不了!”
  曉嵐知她的話,乃是實情,點頭笑笑。
  曉嵐和麻姑兩人,因為是後輩,不便與張逸叟、徐氏三傑,並肩而行,故落在最後,被徐氏老大老二的長大癡肥身軀擋住,如不仔細諦視很難發現,巫顯等人,做夢也未想到,有對頭克星在內,是以神態驕橫,根本未將張逸叟等人看在眼裡!
  三只船停泊水面後,為首諸人,祇淡淡地朝岸上瞥了一眼,互相指點煙波,談笑自若。
  祇見左首船上的陰司秀才韓當,忽從立處,越過章塗二人,扠腰站在船頭,朝岸上陰惻惻地一笑,說道:“那位朋友是三俠派來迎候的,請上前答話!”
  張逸叟呵呵大笑道:“韓朋友,你忒也不長眼了,咱們每年都得碰頭一次,難道連我這個老總知賓都忘了嗎?”
  陰司秀才韓當,實在是明知故問,因這次是抱著必勝信念而來,所以,要擺出一點臭架子。
  此時聽得張逸叟出言相諷,忙答道:“張朋友,不要挑眼,因今年與以往不同,乃是由老寨主親自出頭,並還請得有幾位前輩在內,我以為三俠早已知曉,另外派輩份相當的能手前來迎接,想不到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
  張逸叟聽出陰司秀才韓當,語氣中顯帶看不起他的意味,不由心中有氣,嘿嘿冷笑道:“三俠莊中,高人盡有,但迎接尊駕主僕,尚不敢勞動他們,祇有命在下充數了!”
  陰司秀才韓當,聽張逸叟的話,尖酸刻薄,極盡奚落之能事,不禁惱怒萬分,陰惻惻罵道 “老狗可惡,呵……呵……呵……”
  陰司秀才韓當雙手捧面,再也無法開口罵人了。
  又聽麻姑的口音說道:“你這種口中不乾淨,慣會玩心機的傢伙,如不給你吃點苦頭,忒也說不過去了!”
  右首船上的豹子頭巫勤,見陰司秀才這般情景,知他出口傷人,已吃對方的虧,正驚訝凝望間,又聽麻姑這麼說,急忙朝碼頭上凝神注視,發覺說話的人,是個大頭麻面,形態醜陋的小尼姑時,不禁啞然失笑,暗怪韓當自不小心,中了人家暗算“活該”。
  當中船上的赤霞尊者,看出麻姑也在岸上,心裡一震,雖然不好說出適纔丟臉的事,但亦不能放任不管,如當著自己面前,任韓當丟人,情面上非亦甚難堪,急忙止住韓當道:“還不快把拜帖取出,盡和他們糾纏幹甚麼?”
  原來,赤霞尊者在三俠莊找碴未成,反遭到折辱,覺得無臉在三俠莊呆下去,急忙展開輕功,朝湖神莊趕去,到了獨山湖水域,恰和巫顯等相會,於是縱身上船,隨同來此。
  陰司秀才韓當,聽赤霞尊者的話,那敢違抗,急忙將懷中大紅拜帖取出,高高擎在手中,命水手啟碇划船。
  水裡快離岸五尺遠,韓當雙足一蹬,縱上碼頭,先吐了口鮮血,然後向張逸叟拱手見禮道:“張兄!久違了,這是敝上的拜莊全帖,請張兄過目!”
  陰司秀才韓當說話時,兇焰盡欽,滿面諂媚之色。
  張逸叟心裡鄙薄韓當為人,表面裝出笑臉,虛與周旋,略為謙遜幾句,把拜帖接過,揣入懷中,說道:“請上覆貴寨主,老朽連同徐州三傑,李曉嵐、麻姑師兄妹,代三俠恭迎巫寨主,及所約好友!”
  陰司秀才韓當,心中最畏懼的,就是李曉嵐與醜尼姑兩人,聽張逸叟說出曉嵐亦是迎侯人之一,不由心中一驚!
  急忙縱目向張逸叟身後打量,可不是嗎?李曉嵐正站在徐步青癡肥身體的後面,含笑而立,並與醜尼姑,喋喋不休,兩人親熱異常。
  陰司秀才韓當見了曉嵐,好似老鼠見貓一樣,連大氣也不敢出,匆匆和張逸叟拱手告別,縱回船上。
  水手把船撐到右首船前,陰司秀才韓當,把張逸叟的話回稟一遍,祇見巫勤把手一揮,三只水裡快,立刻啟碇開船,向碼頭駛了過來。
  一行九人,以獨山湖神巫顯為首,步上碼頭,與張逸叟略為寒暄幾句,立由張逸叟等,趨前領路,朝三俠莊邁進。
  霎時抵達莊外的迎賓亭前,但見臨城三俠蕭隱、蕭靖、蕭清率領著十餘位賓客,迎向前來。
  蕭隱率領的十餘位賓客中,最使人注目的,就是一雙少年男女……蔡雪梅和王奇新兩人。
  蔡雪梅瓠犀微露,笑容滿面,隨眾前迎,那種莊重嫻淑的神態,令人衷心敬愛,不敢有絲毫冒瀆。
  王奇新幾次想擠上前去,與她並肩站立,但都被她輕輕閃開,王奇新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當她的目光,發現李曉嵐來時,妙目中閃出異樣的光彩,含情脈脈地嫣然一笑,登時桃花玉面上,籠罩一層紅暈,趕快低下頭去,伸出纖纖柔荑,撥弄佩懸寶劍。
  李曉嵐見她這樣嬌羞,越發感覺她天香國色,儀態萬方,心中喜極!愛極!暗暗說道:“梅妹妹,我們已經是夫婦呀!為何還這樣害臊?’王奇新和麻姑,最關心雪梅、曉嵐二人,此時見他們這種情景,麻姑的心裡,好生奇怪,暗說道:“師兄為何對她這樣關心呢?莫非他們原來就認識嗎?師兄既然喜歡她,我亦要喜歡她才對呀!”
  王奇新的心裡,卻和麻姑大不相同,他嫉妒,他惱恨,他心中正在盤算主意,如何才能把雪梅從情敵手中奪回來,萬一不能如願,他將採取何種手段去破壞他們,總要使他們難遂心願,方能罷手!
  但是,他是一個城府甚深,機智詭詐的人,他的喜怒哀樂完全蘊藏在心靈深處,輕易不使它露出來。
  他的內心,儘管對曉嵐恨極!表面上,仍是言笑如常,並且故意跑上前去和曉嵐親近。
  曉嵐向蕭氏三俠行了一禮,覆命麻姑和三俠叩頭。
  三俠見曉嵐回來,沉重的心情,登時放下,又聽說麻姑是他的師妹,知道物以類聚,曉嵐武功那麼高,其師妹那能錯得了?
  於是滿面喜容,望著曉嵐麻姑師兄妹道 “兩位賢姪免禮,趕快去和靈悟禪師高足蔡雪梅姑娘,以及天竺老人弟子王奇新親近吧!”
  曉嵐知三俠事忙,接口答道:“叔叔儘管自便。”
  說著,麻姑走到蔡雪梅跟前,曉嵐並為雙方引見。
  麻姑見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姐姐,竟因為師兄的引見,和她異常親熱,不由內心感激,姐姐,姐姐,叫個不停。
  曉嵐笑對雪梅道:“想不到妹妹竟比我先到,真令人高興極了!”
  雪梅聽曉嵐,當著那多人面前,這般稱呼,雖是內心甚喜,但終覺得難以為情,低著粉頸,不敢仰視。
  麻姑見她害臊,拉著她的手,搖晃幾下道:“姐姐怎麼這樣呢?師兄年紀比我們大,當然要叫妹妹呀!如叫你別的,聽起來不是顯得太生疏嗎?”
  雪梅拿這個天真無邪的憨妹妹毫無辦法,祇得勉強抬頭,衝著她一笑。
  王奇新看出情勢轉變太快,自己決無萬一希望,心中再不存希冀之想,決定採取破壞手段,裝著滿面堆歡,與曉嵐親熱異常。
  曉嵐雖是聰明絕頂,到底入世太淺,那裡知道人世間鬼蜮伎倆,見王奇新和他親熱,心中甚喜,認為王奇新這人還算不錯,存下結交的念頭。
  他們正在互相親熱懇談之際,驀聞身後有輕“噫”的聲音傳來。
  曉嵐聞聲回顧,見巫顯等九個敵人,由蕭氏三俠、張逸叟、徐氏三傑陪同,緩步往迎賓亭內走去,那聲輕“噫”乃巫顯所發。
  曉嵐見巫顯等人,從他們身前經過時,齊睜眼對他們四人注視,蕭氏三俠和張逸叟等人,因不知曉嵐他們在照過面,齊露驚異之色!
  雪梅王奇新二人,見巫顯一行,老用敵視目光,向他們注視,內心感到莫名其妙。
  蕭氏三俠、張逸叟、徐州三傑,領著巫顯等九人,走上西首木台,略為周旋幾句,三俠和張逸叟立刻告罪而退,回到東首臺上落坐,僅留下徐州三傑,在西臺上作陪。
  西臺上擺有三桌酒席,面向小台,成一字形排開,巫顯夫妻父子三人,坐右面席上,由徐州三俠老二徐步青作陪。
  宣鎮東、呼魯吐溫、赤霞尊者,坐當中一席,由徐步芳作陪。
  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塗亮,坐左首一席,由徐步雲作陪。
  因西臺與東台的大小,完全一樣,因此和東台那種筵開百席,群英畢集的盛況相較,有如天淵之別。
  東台正中,設有三席。
  正中席上,坐著蕭氏三俠,及另外四個銀須白髮的老人和李曉嵐王奇新等,共是九位。
  右面席上,則坐著三個滿頭白髮,手執枴杖的老太婆,三個少婦,及蔡雪梅、麻姑二人,共是八位。
  左面席上,坐定三僧兩道,一丐、一俗,加上張逸叟亦是八位。
  除了這正中三桌外,其餘約七八十席,全坐滿了人,僧道俗家,男女老少,高矮肥瘦,應有盡有。
  這些人都是俠義道中朋友,絕大多數是來與三俠祝壽的,僅有極少數幾位,才是為了助拳而來。
  總知賓,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見東西兩臺上的賓客,全落了坐,這才緩緩從桌上站起,走至台口,向東西兩台,含笑作了一個羅圈揖道:“各位高朋好友,在下張逸叟,蒙莊主蕭氏昆仲看得起,委以總知賓的重任,感覺既高興又惶恐,因各方賓客甚多,在下能力有限,如有照顧不到,禮貌不周,簡慢的地方,還望各位朋友海涵!”
  張逸叟把話說完,雙掌擊了三下,敞聲說道:“開筵!”
  不多時,祇見數百名莊丁,一律看短衣勁裝,在蕭絕塵的指揮下,往來如織,有條不紊,眨眼間,已將東西兩臺上,近百桌酒席擺上,斟滿了酒退下。
  大俠蕭隱,執杯在手,站起身來,向東西兩台,含笑說道:“每年今日,逢到愚兄弟的賤辰,都蒙各方好朋友,遠道前來,心實不安,這份重情,愚兄弟至死難忘,今年更蒙宣鎮東宣老寨主,獨山湖神巫寨主,五台山赤霞尊者,西藏呼魯吐溫大和尚光臨,更令三俠莊蓬蓽生輝,如今愚兄弟以萬分的至誠,奉敬水酒三杯,聊表謝意。”
  大俠蕭隱說完,立刻先幹三杯。
  霎時歡聲雷動,猜拳行令喜氣揚溢,那裡看得出一點行將掀起血雨腥風的跡相?
  酒過三巡,大俠蕭隱,再此將身站起,虎目中射出灼灼精光,朝四周瞥了一眼,笑說道:“諸位請一面用酒,一面請聽,愚兄弟因蓬島大俠蔡萍生,被強盜洗莊致死,忝屬鄰居之誼乃駕舟前往探看,不料到了那裡,強盜已經逃走,無法追蹤,只得悵然而返,過不幾日,因世姪李曉嵐被鬼漩卷走,乃偕同張兄前往尋找,誰知與巫少寨主發生誤會,認為愚兄弟有意尋隙,因此每年今日,巫少寨主必來此間理論,屈指算來,已五次了,今年更得巫老寨主知會,由他親自出頭,將此事作個徹底了斷,以免年年料纏,彼此不便,愚兄弟感覺巫老寨主此意甚善,因此欣然答應下來,待會席散了之後,當著諸位英雄面前,再將道理說出,以資評定是非曲直,如能得巫老寨主曲諒,那是愚兄弟求之不得的事,從此化戾氣為祥和,否則,祇有訴諸武功決勝負一途了!”
  大俠蕭隱講完坐下,驀聽豹子頭巫勤粗獷的聲音喝道:“如今我們已酒足飯飽,更用不著多費脣舌,反正是那麼回事,雙方就在前面臺上,以武功決勝負吧!”
  三俠蕭清見巫勤如此兇橫,不禁心中有氣,喝道:“我們就這麼辦!”
  此語一出,東西兩臺上的人,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runonetime 2008-06-13 05:53 AM

第十章 禍首伏誅

  且說,東西兩臺上的人,聽完蕭清與豹子頭巫勤的話,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獨山湖神巫顯,忙從座中站起,緩步走至台口,抱拳行禮道:“老夫今日偕同好友來此,原想息事寧人,了卻雙方數年恩怨,但聽到雙方對答之言,顯然結怨太深,無半點週轉餘地,深感遺憾,如今別無可說,祇有以武功分高下了,不過,老夫總希望動手之時,不僅遵守單打獨鬥規矩,更該本著以武會友的胸懷,點到為止,以全江湖道義。”
  獨山湖神巫顯,把話講完,大俠蕭隱,連忙上前答道:“巫老寨主所言極是,蕭某也有同感,請巫寨主派人出場吧!”
  獨山湖神巫顯,點頭微笑,回到座上。
  豹子頭巫勤,早已顯得忍耐不住,倏從座中站起,粗聲獷氣,對獨山湖神巫顯道:“臨城三俠可惡,將蓬島大俠蔡萍生毀莊喪命的這筆帳,硬算在我們頭上,越界窺探,欺人太甚,待孩兒前往會他。”
  獨山湖神巫顯,見他出言無狀,有失風度,眉頭一皺,方欲呵責幾句,旁邊萬妙仙姑宣銀娃,因祇有這個寶貝兒子,向來驕縱成性,急忙搶著說道:“事情已到這種地步,你又怎能怪他!”
  巫顯素來耳軟懼內,聽悍妻這麼說,也就不再言語。
  豹子頭巫勤,把背上鴛鴦劍和腰間黃蜂刺鐵筒問了問,這才縱落西臺,朝對面小木台趕去。
  當豹子頭巫勤向乃父講話時,東台眾人,已聽得清清楚楚,大俠蕭隱,把乃姪寶馬龍駒蕭絕塵,召至跟前,輕聲說道:“巫勤母子和陰司秀才韓當,乃禍中魁首,今日萬不能容,少時姪兒出場,最好先發制人,不容他取出腰中黃蜂刺筒,即施展本門少清伏魔劍絕招,‘三花聚頂’、‘五氣朝陽’把他擊斃劍下。”
  寶馬龍駒蕭絕塵,聞蕭隱之言,連連點頭,方欲移步出場,曉嵐忙招手道:“塵哥過來,小弟還有幾句話說。”
  蕭絕塵含笑走到曉嵐跟前,曉嵐將佩腰的白虹劍給他,同時附著他的耳朵,如此這般,講了一遍。
  祇見蕭絕塵,滿面笑容,將頭連點,低聲說道:“謝謝嵐弟!”
  座中諸人,全是久歷江湖的前輩,見二人這樣情形,雖未聽出曉嵐講話內容,但已多少猜出幾分,面上齊露欣喜之色。
  蕭絕塵把自己寶劍,連鞘摘下,放在曉嵐面前,將曉嵐白虹劍佩好,剛趕上豹子頭巫勤叫陣。
  蕭絕塵緩步走至台口,先向東西兩台,拱手行禮,然後縱身下台,施展峨嵋少清踏虛而行輕功,祇兩三個起落,業已縱上比武台,站在西首。
  書中交代,蕭絕塵雖是三俠蕭清之子,但他天賦特佳,家學淵博,是以在三俠眾多子弟中,唯有他一人,功力最高,人又聰明機智,無意間,成了撐持三俠門戶的人,三俠對他,亦矚望甚殷,處處委之重任,增長其閱歷。
  豹子頭巫勤,見是蕭絕塵到來,知他武功造詣,與自己不差上下,曾經幾度對手,皆是無分軒輊,笑道:“老朋友又碰頭了!”
  蕭絕塵含笑點頭道:“幸會!幸會!”
  巫勤道:“請發招吧!”
  說著,忽將背上鴛鴦劍出鞘,分持雙手,眼射兇光,足下鴛鴦錯步,亮開鴛鴦劍,獨門招式……“雙扉半掩”佇立以待。
  寶馬龍駒蕭絕塵,亦將白虹劍拔出,左手領著伏魔劍訣,掌中劍平端胸際,足下丁字步站定,身軀微往左側,“如封似閉”擺開玄門正宗伏魔劍的門戶,含笑說道:“主人讓客三千里,少寨主請進招!’豹子頭見蕭絕塵掌中白虹劍,銀光耀眼,寒氣侵肌,尖上芒尾,約五寸長短,明滅閃變,伸縮不停,與往昔所用寶劍迥異,不禁暗自心驚,臉上也呈現出驚訝之色!
  心中暗忖道:“看眼前情景,今日之局,多半兇多吉少。”
  聽蕭絕塵說,要他進招,亦存著先發制人的心理,口中剛答一個“好”字,掌中鴛鴦雙劍一振,抖出億萬點寒星,展開宣鎮東所傳獨門絕招,“蜂蝶飛花”向蕭絕塵迎面襲來!
  蕭絕塵輕說一聲:“來得好!”
  口發一聲輕嘯,掌中劍連連振動,雙足墊勁,縱身空中約丈五六高下,讓過巫勤鴛鴦雙劍之襲擊。
  緊接著,展開峨嵋少清伏魔劍絕招,五朵徑尺大的銀花,挾著凌厲無儔的金鐵破風之聲,朝巫勤當頭罩下。
  巫勤見蕭絕塵,不僅對自己“蜂蝶飛花”絕招,輕輕躲過,同時更施展“五氣朝陽”絕招,轉勢而攻,深知峨嵋“五氣朝陽”絕招,威力強大,方圓丈許,都在其籠罩之下,如不見機遁走,輕者受傷,重者喪命,那敢怠慢,一面揮劍,以“犀牛望月”招術格架,同時縱身後退。
  饒是巫勤應變機智,那能抵擋得住“五氣朝陽”絕招之襲擊,銀虹閃處,祇聽“嗆啷”之聲和巫勤慘嗥之聲,巫勤一條右臂,已被白虹劍齊肩斬斷,方欲負傷縱逃……。
  但見銀花點點,飄飄飛降,巫勤左手寶劍一舉,剛與銀花相接,足未縱起時,忽然銀光暴漲,白虹匝地,又勁又急,朝巫勤下盤卷到!
  巫勤連念頭均來不及轉,立被蕭絕塵白虹劍,齊股削斷,跌倒臺上。
  蕭絕塵已知仇恨太深,索性將其誅戮再說,於是,乘巫勤跌倒臺上,“雨打殘花遍地紅”的絕招,接近尾聲之際,掌中劍一緊,“玉龍舒卷”銀白劍光略為一絞,立將巫勤,絞為碎片。
  東台群雄,見蕭絕塵身手不凡,僅僅對拆兩招,立將豹子頭巫勤,那樣兇橫的人誅戮,不禁發出轟雷似的喝采之聲。
  蕭絕塵還劍入鞘,走至台口,朝東西兩台,拱手為禮,方欲交代幾句,再行退下。
  驀聽西臺上,萬妙仙姑宣銀娃,狼嗥似的聲音,喝道:“小狗慢走,老娘和你拼了!”
  說時,祇見宣銀娃臉上,罩著一層嚴霜,雙目兇光遠射,頭上花白頭髮,根根倒豎,雙足墊勁,縱落廣場,展開“之”字形蛇形遁法,但見人影連閃,倏忽間,已飄身縱落比武臺上。
  掌中鴛鴦劍一舉,亮開招式,暴喝道:“小狗心黑手辣,快償命來!”
  東台群雄,見萬妙仙姑宣銀娃,出場時所用身法,輕快奇詭,令人莫測高深,齊都心中暗贊,想不到宣銀娃花甲以上的人,身手還能這般矯健,全為蕭絕塵耽心。
  蕭絕塵知宣銀娃武功了得,提起全副精神戒備,任宣銀娃如何喝罵,只是氣定神閒,毫不理睬。
  西臺上宣鎮東和巫顯翁婿,一是父女關心,一是夫妻情重,見宣銀娃那種情急,與蕭絕塵氣定神閒對比,覺得宣銀娃雖然功力較深,但犯了心躁氣浮大忌,縱然武功絕頂,威力也要大打折扣,何況對方乃玄門正宗之士,深得以靜製動的神髓,掌中又是柄吹毛過刃的神物利器,佔了不少便宜,焉能不令他們焦急萬分呢?
  這翁婿兩人,正在憂急難決之際,忽聽西臺上,有個陰沉的少年口音說道:“絕塵兄且慢,你已戰勝一場了,還不退下休息,盡呆在那兒幹什麼?這個潑婦,留給小弟試手吧!”
  語音甫落,但見廣場上,一條藍色人影,好似旋風落葉般,略為晃動兩下,立刻飄身上台,往蕭絕塵面前一站,隨手拔下身邊二尺長的玉笛,亮開天竺神笛門戶,“童子拜觀音”,捧笛而立。
  兩台眾人,除極少幾位,知道藍衣少年使用身法,乃旁門中魅影迷蹤身法外,其餘諸人,祇感覺少年身法,詭異莫測,奇快絕倫,互相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蕭絕塵見王奇新出場,知他是天竺老怪樊坤嫡傳弟子,武功較自己高明得多,略為點頭招呼,輕說聲:“偏勞了!”
  立刻縱身回到西臺上。
  王奇新想在人前逞能,以博取心上人的歡心,不僅暗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更將笛中暗藏的百零八根餵毒玄陰針及獨門迷魂香霧準備妥當,企圖雙管齊下,把宣銀娃一下置於死地。
  所以,蕭絕塵剛一離開,陰沉沉衝著宣銀娃道:“在下不才,久慕遼東大盜,宣氏鴛鴦雙劍和黃蜂刺兩般絕學,特來領教,請押寨夫人進招吧!”
  宣銀娃聞言,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小狗何人?竟敢惡口傷人!”
  王奇新冷冷答道:“在下天竺王奇新。”
  宣銀娃聽到王奇新三字,覺得名字甚生,從未聽人說過,心中愈怒,掌中鴛鴦劍一緊,左手“撥草尋蛇”,右手“白蛇吐信”,雙手劍同時發出,一挑一點,搶攻王奇新的章門、期門二穴。
  王奇新發出哈哈冷笑,展開魅影迷蹤身法,從宣銀娃的頭上縱落身後。
  同時他在縱身之時,已將玉笛中之迷魂香霧機簧一按,笛中迷魂香霧,立刻朝宣銀娃面門撲去!
  宣銀娃正以全力,雙劍朝王奇新要穴搶玫,未留神防護自己,耳朵剛聽到王奇新冷笑聲音,祇見眼前藍影一閃,頭頂微風颯颯,王奇新人影不見,心中暗說道:“好快身法!”
  她正驚訝之間,忽覺疾風撲面,鼻端嗅到一股濃郁的異香,微帶一些腥羶氣息,直衝腦門,登時覺得頭腦昏脹,欲焰高燒,四肢酸軟無力,知中了敵人道兒,剛說一聲:“不好!”
  連第二個念頭均來不及轉,立刻失掉知覺。
  在宣銀娃的知覺將失未失的剎那間,似乎聽到王奇新陰沉冷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聲方入耳,驀然感覺背心一陣劇痛,宛如亂箭穿心,後頸府風穴,被重物點中,連哼都未能哼一聲,立刻倒地身死,早有莊丁搶上台去,把宣銀娃母子屍體,摃下台去,將臺上血跡,迅速沖洗乾淨。
  東西兩台上人,見宣銀娃功力那樣深厚,竟比乃子死得還快,心中感到意外,全都對宣銀娃的死因,產生懷疑,絕不相信王奇新的武功,有那樣高強?
  祇有蔡雪梅一人知道他的根底,知他是用陰謀詭計戰勝,不覺面露卑夷之色。
  麻姑雖然不知他的底細,但是,她出身高人門下,目光銳利,心思細密,業已看出端倪,大頭一搖,笑道:“梅姐姐,那玉笛……”
  蔡雪梅急忙用手把麻姑拉了一下,低聲說:“妹妹知道就是,談它則甚?”
  麻姑何等聰明,見梅姐姐對王奇新的為人,異常卑薄,心中亦對王奇新,產生厭惡之念,笑說道:“這人不是正經路數。”
  麻姑說話時,對比武臺上,看都不看一眼。
  桌上蕭氏三俠夫人,及其兒媳,全是武林世家出身,見多識廣,聽雪梅與麻姑談話的神情,立被提醒,知王奇新的獲勝,並不光彩,乃是暗施陰謀所致,於是,互相勸飲進菜,以資沖淡不歡情緒。
  耳聽王奇新陰沉的聲音發話道:“遼東宣氏雙絕技,不過爾爾,在下已經領教過了!”
  王奇新語聲剛落,忽聽宣鎮東厲聲罵道:“無恥小輩,暗算勝人,得了便宜賣乖,老夫不屑和後生小輩一般見識,遲早到天竺找老怪算賬!”
  王奇新被宣鎮東揭穿陰謀,再也無法耀武揚威下去,面露悻悻之色,縱回台來。
  蕭氏三俠,因他再不好,乃是幫助自己的人,滿面笑容,連聲稱謝。
  王奇新經三俠這樣安慰,心中確實舒暢很多,含笑點頭,坐回原位。
  但他偷眼一看雪梅時,心中不禁冷氣直冒,幾乎使他心膽皆裂,暗罵道:“賤人休得如此高傲,你以為和李曉嵐小子,就大事定奪了?時間還早著呢!”
  此時,因雙方未派人出場,使這廣場上暫時保持一種沉靜的氣氛。
  經約盞茶王夫,張逸叟走至蕭氏三俠跟前,低聲說道:“陰司秀才韓當,更較巫勤可惡,三弟何不指名索戰,先把這罪魁禍首除去!”
  三俠蕭清含笑點頭道:“張兄說話極是,小弟亦有此意。”
  說著,將身站起,向東西臺拱手為禮道:“雙方誤會,起因於小弟尋覓李曉嵐世姪與韓朋友爭執,追源禍首,我二人實難辭咎,是以,敬請韓朋友出場,由我二人,了斷此一公案。”
  陰司秀才韓當,深知東台對頭,無一好惹,因此噤若寒蟬,半句話亦不敢講,此時三俠蕭清,指名索戰,他內心雖然畏懼,卻不能不硬起頭皮,勉強出場。
  這才自座上站起,緩步走至台口,陰惻惻冷笑道:“就這麼說,我韓某一定奉陪!”
  韓當把話說完,將背上尺五寸長的判官筆摘下,縱落廣場,展開全身功力,一招“雲龍三現”縱起十七八丈高,倏然身軀倒轉,改直為平,雙掌往後揮動,兩足伸縮不停,宛如一只大鳥般,朝比武臺上撲去!
  東西兩台群雄,見陰司秀才韓當,出場時露出這手“雲龍三現”,不僅身眼步法都見功夫火候,中途又未稍停,一口氣飛越旬丈寬的廣場,心中亦暗自贊嘆,韓當的功夫,果然不凡。
  當陰司秀才正以“雲龍三現”輕功,橫越廣場時,西臺上的三俠蕭清,亦將全身功力運起,展開數十年浸淫的少清踏虛而行身法,雙足微點台面,“列子馭風”憑藉丹田一口真氣,全身筆直,身軀不見絲毫晃動,距地丈許高,朝比武臺上,平飛過去,乍看並無奇處,但是,著地時,卻越過陰司秀才前面。
  東西兩台之人,無論是敵友,見三俠蕭清露這一手輕功,比陰司秀才猶高一籌,立時響起一片喝采之聲。
  陰司秀才身剛著地,乍聞轟雷似的喝采聲音,尚以為是對他而發,不由精神陡振,面露得意之色。
  轉身朝東西兩台,含笑拱手,方欲指名索戰……。
  驀聽身後蕭清的聲音說道:“韓朋友!你祇顧當眾炫耀輕功,卻把我這個好朋友丟在身後,未免說不過去吧!”
  陰司秀才聞聲後顧,見三俠蕭清,正好整以暇,站在他的身後,如非出聲說話,他尚渾然不覺,不禁大吃一驚!
  這才省悟,原來眾人喝采的,乃是蕭清,不由得臉紅過耳。
  蕭清內心中對他厭惡,說出的話,自然難聽,看出他面露驚訝羞愧之色,故意奚落道:“韓朋友的輕功,令人欽佩,能贏得了眾英雄的喝采,實非偶然,少時尚望不吝賜教才好呀!”
  陰司秀才聽蕭清說話奚落,氣得面色由紅轉青。
  蕭清拂髯微笑道:“自己絕學,不願輕易示人,實乃常情,如不願賜教,在下絕不勉強,何必氣成這個模樣呢?”
  陰司秀才亦知臨城三俠,以蕭清最為嫉惡,今天對自己盡情揶揄,足見他的內心,是如何的痛恨自己,今日冤家路窄,就知必不善罷甘休,想到生死開頭,不禁心膽俱寒,除了專心一志,加緊準備外,任蕭清如何奚落,毫不理睬。
  蕭清看出他首鼠兩端,知他心存畏懼,一面加強戒備,一面冷笑道:“老朋友見面,放輕鬆點多好,這般鐵青的面孔,有多難看呢!”
  陰司秀才被蕭清一再奚落,恨得牙癢,暗中盤算如何出奇制勝,將對頭擊斃,以洩心中之憤。
  蕭清見陰司秀才,面色陰沉,兇睛亂轉,早知其心意,冷冷笑道:“白費心機,有何用處?還是以真實功夫決勝的好!”
  陰司秀才見他的心意,被蕭清道破,滿不是滋味,暗將掌中判官筆一緊,鼻端冷哼一聲,厲聲喝罵道:“蕭清賊子欺人太甚,休怪我心黑手辣了!”
  說時,足下墊勁,掌中筆,“后羿射陽”滑步欺身,向蕭清玄機穴點去。
  蕭清嘿嘿冷笑,左足斜滑半步,擰身側轉,展開峨嵋空手入白刃功夫,右手貼住筆身,左手駢指如戟,點向陰司秀才臂儒穴!
  陰司秀才也是成名多年人物,一招落空,立刻變招換式,右肘一沉,撤回判官筆,左足前滑一大步,倏地旋身遞招,掌中筆“倒點北斗”,直取蕭清右腋章門穴。
  蕭清見陰司秀才,變招換式,如此神速,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竟未將其判官筆奪下來,不由暗自吃驚!
  名家對手,快似電光石火,稍有疏忽,立被敵人製住先機,處處迫於被動地位。
  蕭清微一吃驚疏神,右腋章門穴,險被陰司秀才點中,慌不迭地行險搶救,身軀不動,右手“孔雀剔羽”掌緣緊貼筆身,左掌“五丁開山”向陰司秀才當胸拍出!
  在這種情形下,陰司秀才如不撤招,縱然點中對方章門要穴,他也難逃活命,落個兩敗俱傷。
  陰司秀才,乃是個專工心計的人,慢說已製住先機,就是被迫落在下風,不到危機一發之時,絕不致以性命相拼,是以,見蕭清被迫行險,立刻變招換式,縱身閃避,同時展開七十二式文昌筆招術,疾風暴雨般向蕭清搶攻。
  蕭清與陰司秀才的武功相較,祇是略高一籌,僅憑一雙肉掌對敵,那裡是陰司秀才的對手?
  雙方對拆了二十餘招,陰司秀才文昌筆招術,愈來愈急,把蕭清緊緊裹住,險招迭出!
  蕭清用盡全身功力,左衝右突,仍不能脫離敵人掌握,急得連聲清嘯,籲籲喘息,情勢危急萬分!
  東西兩台的人,目擊兩人情形,臉上的表情,各有不同,東台群雄,圓睜雙目,面露隱憂,暗中替蕭清捏了把冷汗。
  西臺諸人,見蕭清已被陰司秀才凌厲攻勢,迫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決勝僅在指顧之間,面露喜容!
  李曉嵐因與蕭清特別投緣,是以對蕭清異常關切,見他危急萬分,本欲縱身上台解救,猶恐影響其聲名,內心的焦急,倍勝旁人。
  正打不定主意,怎樣才能面面俱到,解救蕭清的危難,猛然看見桌上,放著兩粒瓜子,立刻伸手拾起,夾於食中二指,然後運足全力,以拇指彈出!
  曉嵐因顧慮蕭清的聲名,是以彈出瓜子時,僅大俠蕭隱看出,其餘六人卻不曾發覺。
  蕭隱見狀,寬心大放,衝著曉嵐,含笑點頭。
  曉嵐兩粒瓜子,剛彈出去,但見陰司秀才攻勢頓挫,身軀好似觸電般,暴退丈許!這種突然的劇變,使東西兩臺上,數百個武林高手,感覺驚異!
  僅蕭隱、李曉嵐、蔡雪梅、麻姑四人,面露喜色,互相對看一眼,發出會心的微笑。
  曉嵐見雪梅、麻姑兩人臉上的表情,知自己雖然行事隱祕,仍瞞不了她們姊妹二人,內心中對她們的機智武功,由衷敬佩。
  正當東西兩台的人,驚異發楞的剎那間,祇見比武臺上,銀虹暴射,蕭清已將三尺二寸的寶劍拔出,展開少清伏魔劍招術,刷、刷、刷連續遞出三劍,朝陰司秀才韓當咽喉、心窩、氣海襲擊。
  陰司秀才見蕭清劍招如此凌厲,不敢輕攖其鋒,連忙閃身縱避,展開文昌七十二解招式與蕭清惡鬥不休。
  但見一道三尺多長的白虹,與一條瘦長藍色人影,在比武臺上,翻翻滾滾,糾結不開,蕭清的身形,早已不見!
  祇聽呼呼的聲音,不斷傳來,令人感覺威猛凌厲,心房隨著聲音而跳動。
  這場武林罕見的惡鬥,使在場的數百位武林高手,一個個目瞪口呆,怔怔地看著臺上發怔。
  雙方惡鬥約半個時辰,祇聽比武臺上,有急促的喘息之聲傳來,白虹藍影攻勢愈急!
  約莫刻許工夫,蕭清好似久戰不耐,口發一聲沉重的長嘯,白虹劍明滅閃變,倏化三朵徑尺劍花,朝陰司秀才胸前撲去!
  陰司秀才知道峨嵋少清伏魔劍絕招,“三花聚頂”、“五氣朝陽”最為厲害,非他的判官筆能抵擋得住,祇得縱身後退。
  那知事起倉猝,事先並未注意身後,足甫落地,蕭清三朵徑尺劍花,已從三方面合圍上來。
  同時,更聽到蕭清得意的歡笑聲傳來,急忙展開文昌筆絕招,“雲湧匡廬”把掌中判官筆,化為一片寒光,擋在前面,百忙回顧,不由三魂出竅。
  原來,後面乃是左側台角,身後正是那根徑尺大的木柱,前進不可,後退無門,那能不令他吃驚呢?
  蕭清見陰司秀才已被自己逼上死路,心中甚喜,焉能錯過千載良機,立將掌中寶劍一緊,雙足墊勁,縱身空中約七八尺高下,展開峨嵋少清伏魔劍絕招,“五氣朝陽”五朵徑尺大的劍花,往陰司秀才當頭罩下!
  但見銀虹耀眼,陰司秀才剛將掌中判官筆,“撥雲見日”招術遞出一半,祇聽他一聲慘叫,登時被蕭清斬為兩片,殷紅鮮血,灑了滿台。
  蕭清乘陰司秀才屍體將倒末倒之際,右足一抬,立把陰司秀才屍體踢落台下。
  罪魁禍首伏誅,蕭清內心自是高興,面上也露出欣喜之色。
  他把寶劍入鞘後,緩步走至台口,朝東西兩台,拱手為禮,交代了幾句過場話,立刻回到西臺。
  群雄不免向蕭清道賀一番,蕭清亦點頭稱謝。
  同時,他特別向曉嵐投以感激的目光。
  曉嵐起身相迎,笑說道:“叔叔辛苦了,趕快休息一下吧!”
  蕭清心中雪亮,知陰司秀才攻勢受挫,如非曉嵐暗中做了手腳,不致如此,聞曉嵐之言,含笑點頭,與曉嵐坐在一起。
  西臺上獨山湖神巫顯,既痛心妻兒慘死,復珍惜數十年來,威震江湖的聲名,見東台上敵人,個個興高采烈之狀,不禁怒極心昏,倏地站起,方欲出聲講話,左首席上章雲飛、塗亮兩人,急忙說道:“老寨主!暫且息怒,待愚兄弟二人,前往接替一場!”
  巫顯知二人武功還在陰司秀才之上,祇不過性情較陰司秀才粗暴些,乃吩咐二人不可大意。
  章雲飛、塗亮兩人口答聲:“寨主放心!”
  說著,雙雙走至台口,指名要大俠蕭隱、二俠蕭靖下場。
  曉嵐用目掃了章雲飛、塗亮兩人一眼,見兩人面上的神色,並無敵視表情,目中還射出渴望的光彩,當下恍然大悟,輕聲對蕭隱、蕭靖道:“這兩人雖是綠林出身,但人尚正派,兩人同時出場,指名向二位叔父索鬥,此舉必有深意,不是想藉著敗落,無面見人為詞,乘機脫離賊黨,就是搶先逼叔父出場,以免與宣鎮東等三個兇魔碰頭,不管是屬於那方面,他們不會存有惡意,還望二位叔父手下留情!”
  蕭隱、蕭靖見章、塗二人指名挑戰,內心本就感覺意外,聽曉嵐解釋,復瞥了他們一眼,果然發覺他們神色,與曉嵐所說吻合,點頭笑道:“賢姪放心!”
  蕭隱、蕭靖兄弟,立刻縱落廣場,兩個起落,已縱上比武台和章雲飛、塗亮二人,對面而立。
  互相交代幾句,章雲飛鋼鞭一舉,與大俠蕭隱搭上了手,在左側一角,各以生平所學,展開惡鬥。
  二俠蕭靖,亦仗劍與塗亮的仙人掌鬥在一起。
  章、塗二人,乃外家能手,掌中所用,又是重兵器,是以,施展開來,聲如雷動,祇見烏黃二色光影晃動,不見兩人身形。
  蕭氏弟兄乃是用劍,因寶劍屬於輕兵器,以輕靈飄忽見長,因此,祇見劍氣縱橫飛舞,與那烏黑、深黃光氣,糾纏不清,蕭氏弟兄的身形,早已不見。
  雙方情勢,儘管激烈,但卻無一些金鐵交鳴的聲音傳出。
  東西兩台的人,大多是武林高手,見雙方這樣情形,以上乘功力拚鬥,尚屬罕見,不由暗中贊嘆。
  鬥約頓飯工夫,兀自分不出高低,東西臺上的人,目光全被所吸,怔怔注視著比武臺上的比鬥。
  忽然銀光暴漲,祇見兩條三尺多長白虹,化為十朵徑尺方圓的光球,朝烏黑、深黃二色光氣罩下!
  隱聞“嗆啷”金鐵交鳴聲音傳來,那烏黑、深黃光氣登時被銀虹包沒,僅能看出一鱗半爪,在銀虹中隱現。
  驀聽大俠蕭隱,剛勁的聲音暴暍道:“二弟住手!”
  蕭隱聲音甫落,但見銀白、烏黑、深黃三色光華連閃,四條人影,乍然分開,對面而立。
  蕭氏兄弟面上,滿面笑容,章雲飛、徐亮二人,略帶愧色。
  蕭隱笑道:“兩位武功,果然高明,愚兄弟已然領教,深感佩服,我們是點到算數,到此為止。”
  章雲飛答道:“蕭大俠何必太謙,如非賢昆仲手下留情,我和塗兄早作劍底遊魂了,我們自知學藝不精,難與武林高手一爭長短,從今後,決擺脫江湖是非,隱跡林泉!”
  章雲飛把話說完,朝東西兩台,行了一禮,對蕭氏弟兄道:“後會有期了,二位!”
  雙雙縱落廣場,往三俠莊外而去。
  巫顯見兩人離去,欲出面阻止時,章塗兩人,早已走沒蹤影了,想起兩人走時神情,知他們志在脫離自己,空自恨得牙癢,也無可奈何,獨自一人,站在桌邊發楞。
  宣鎮東看在眼裹,安慰說道:“這種見異思遷的人,何值生氣,隨他們去吧!”
  巫顯無奈,祇得廢然坐下,目射兇光,恨恨不已!
  蕭氏三俠,見巫顯未派人出場,亦不便煎迫,祇顧與臺上賓客,舉杯敬酒,言笑甚歡,似乎未將比武之事,放在心上。
  張逸叟從後面桌上轉到中席來,除向蕭氏三俠道賀外,並低聲吩咐曉嵐道:“對臺四人中,以巫顯武功最弱,他如出場,由我去對付,其餘三人,都是勁敵,則須你們師兄妹,及蔡姑娘前往應付了,至於如何調度,賢姪趕快過去和她二人打個招呼,以免臨時亂了步驟。”
  曉嵐笑著點頭,隨將白虹劍遞給張逸叟道:“叔叔靈蛇絲竿雖然厲害,但總覺得費事,不如用這個吧!”
  張逸叟知道曉嵐是番好意,同時終南七十二解,如用到劍上,更見神妙,乃將白虹劍接過,佩於腰間,靈蛇絲竿則放在桌前。
  曉嵐見張叔叔接過白虹劍,滿心歡喜,忙縱身趕到西首桌上,向蕭隱等妻子兒媳,一一見禮,然後命麻姑把背上玉蓮取下,含笑遞給雪梅道:“這是枯禪子老前輩所賜,命我轉贈有緣,妹妹恰是最適合人選,是以轉贈妹妹!”
  雪梅見曉嵐竟將這麼的稀世奇珍,送給自己,知他對自己,情深意重,芳心甚喜,緋紅雙頰,嬌聲說道:“妹子又不知玉蓮用法,贈給我豈不是形同廢物嗎?”
  曉嵐笑道:“諸般兵刃中,就沒有玉蓮,那來的用法?不過,以妹妹劍術招式運用,再加上‘奪’、‘拂’、‘甩’三訣,更能發揮蓮瓣倒鉤的妙用,而將敵人兵刃脫手,比較起用劍,更具威力了!”
  雪梅天資聰明,經曉嵐這麼解說,早已心領神會,嬌笑道:“等會應敵,就用它試試,究竟看是靈不靈。”
  曉嵐笑道:“妹妹少時對付宣鎮東,包管在三十招內,將他鴛鴦雙劍奪下,但是,千萬注意他的黃蜂毒刺呀!”
  雪梅含情脈脈,望了他一眼,嫣然一笑答道:“放心,有了天府玉蓮在手,何懼其暗器的襲擊?”
  曉嵐聽雪梅語氣這樣堅絕,知她乃方今第一奇人弟子,絕錯不了,乃對麻姑道:“你去對付那個紅衣番僧,但千萬留意他三十六招天罡鏟呀!”
  麻姑連連點頭,曉嵐吩咐完畢,剛剛掉轉身軀。
  忽聽轟雷也似的吼聲傳來!

runonetime 2008-06-13 05:54 AM

第十一章 玉蓮大俠

  曉嵐縱目往西臺一瞥!
  但見赤霞尊者,手執七尺長的禪杖,天神似的站在台口,銅鈴大眼,隱射精光,著東台上,氣虎虎地狂吼!
  徐州三傑,站在他的身前,含笑說話,似乎在和他解說。
  赤霞尊者敞聲大笑道:“豈有此理,他們祇顧談笑飲酒,把我們丟在一邊,置之不理,這算是待客嗎?”
  曉嵐連忙搶著道:“酒菜俱是一樣,豈有怠慢之處!”
  赤霞尊者看出答話的人是李曉嵐時,回憶前情,更是氣上加氣,哇哇怪叫道:“又是你這小狗惹厭,我們到比武台去,決個雌雄!”
  曉嵐嘻嘻笑道:“祇要你高興,小爺準定奉陪。”
  赤霞尊者見曉嵐嘻嘻哈哈,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不禁氣得七竅生煙,狂吼道:“小狗!趕快出來領死!”
  說完,雙足一縱,身體筆直,凌空拔起約五丈高,倏將腰肢一挺,身體作九十度彎轉,頭前足後,宛如一根弩箭,急如閃電,往比武臺上射去,到了台口,復將腰肢一挺,身軀筆直,矗聳臺上,一點聲息俱無。
  眾人見赤霞尊者出場時,由“旱地拔蔥”化為“后羿射陽”,最後由后羿射陽變為“鯉魚打挺”這一連串的動作,非但乾淨俐落,好似一氣呵戍,而且身眼部位,不差分毫,處處顯出功夫火候。
  不由得掌聲雷動,贊嘆不已!
  赤霞尊者得了彩頭,自然興高彩烈,喜氣洋洋,一張血盆大口,幾乎笑得合不攏來。
  稍緩須臾,仍然不見曉嵐出場,心中奇怪!
  睜目向西臺打量,見曉嵐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上,與蕭清談得愉快,互相舉杯道賀。
  赤霞尊者見到這種情形,氣得面色鐵青,厲吼道:“李曉嵐小狗,如再不出場,我要罵啦!”
  一任赤霞尊者,叫破喉嚨,曉嵐祇顧與蕭清勸飲,連頭也不回一下。
  這一來,不但巫顯、宣鎮東、呼魯吐溫等人,全被激怒,紛紛從座上立起,厲聲喝罵,就是東台上,三俠請來的賓客,亦對李曉嵐這樣驕橫的態度,不以為然,表面上雖沒有人講話,面上卻露出悻悻之色。
  唯有蕭氏三俠、張逸叟、雪梅、麻姑幾人,知道他的心意,非是他驕橫自恃,實是他關心張逸叟、雪梅、麻姑三人,恐他們不是對頭敵手,因此藉著驕橫,以便把對頭激怒,使對頭心躁氣浮,功力減小,好合他們對敵時,減少危害,曉嵐這番苦心,除了有限幾人,誰能知道呢?
  蕭清見對頭幾人,已被激怒,恐再遲延下去,增加眾賓客的誤會,乃說道:“時候到了,賢姪請吧!”
  曉嵐含笑點了點頭,身軀仍坐椅上不動,暗中提口真氣,倏然雙掌微按桌面,曉嵐的身軀,緩緩上升,約五丈高下,右手微往後拂,面部轉向比武台,身軀縮成一團,晃晃蕩蕩,朝比武臺上飄去。
  當他的身軀,在空中進行時,迂緩異常,難看已極,旬丈距離,竟花費了半盞茶工夫,方才飄落比武臺上,蹲在臺上,和適纔赤霞尊者相較,不啻天淵之別。
  敵對雙方數百人,除了有限幾個識得曉嵐這種輕功,乃玄門中“柳絮馭風”上乘功夫,面有驚訝之色外,其餘絕大多數,均不知是何功夫,甚至還有一些外家能手,誤會他是詭異莫測的左道旁門呢?
  赤霞尊者,人雖粗野,曾領教過曉嵐的身手,這時,又看他施展出玄門“柳絮馭風”的上乘輕功,心中既驚且懼,是以曉嵐明明在他面前不遠蹲住,他非但未能乘機突擊,反而睜開一雙迷惘的眼睛,愕然凝視,不敢貿然出手。
  曉嵐蹲在地上,笑說道:“大和尚的心意,真個高深莫測,我未出場時,好似迫不及待,如今到了這裡,大和尚反而按兵不動,真使人費解。”
  赤霞尊者聞言,知他是故意開玩笑,忙正色說道:“你年紀輕輕,就這樣刻薄,當心遭報應呀!”
  曉嵐笑道:“大和尚會錯意了,我在等你進招咧!”
  赤霞尊者銅鈴眼一翻,厲聲說道:“我再不屑,也不會打死狗啦,你蹲在地上,兵刃未能取出,叫我如何進招?”
  曉嵐笑著將身縱起,拔下背上玉蓮道:“老西真個心實,就憑這一點,可得莫大的便宜。”
  赤霞尊者見他取下蓮花,也不理他,掌中禪杖一掄,足下八字步一站,擺開龍虎風雲杖門戶,喝道:“小狗發招!”
  曉嵐笑了笑,把掌中白玉蓮花一抖,登時化為五朵蓮花,飄飄蕩蕩,朝赤霞尊者湧去!
  那五朵蓮花,乍看上去,好似軟弱無力,聲勢也不驚人,東台群雄,都感到奇怪,暗忖道:“傳言說得李曉嵐武功那樣好法,為何竟用起花招來了,莫非徒負虛名,並無真才實學麼?”
  眾人正在暗中奇怪之際,五朵玉蓮,已湧到赤霞尊者身前不足五尺遠,陡然感覺有一種無窮大的潛力,邁向身上,深知厲害,慌不迭地縱身暴退,掌中禪杖一掄,展開龍虎風雲杖奇招,迎向前去!
  東西兩台上人,見赤霞尊者,對那五朵軟弱無力的玉蓮花如此畏懼,非但縱身暴退,而且還施展出輕不使用的五台派絕招“風雲際會”把掌中禪杖,化為一片光山杖影,緊緊護住全身,心中愈益感覺奇怪。
  耳聽一連串的“嗆啷”聲響,火星四射,黑白光華,倏然分開,李曉嵐與赤霞尊者,同時後退丈許,各睜目諦視掌中兵刃。
  李曉嵐瞥了一眼,滿面歡容。
  赤霞尊者,見兒臂粗的杖身上,現出五六個半寸深的裂痕,不由驚詫萬分!
  曉嵐故意相激道:“大和尚,原來你的禪杖是個中看不中吃的繡花針嘛!”
  赤霞尊者被曉嵐揶揄得滿面通紅,心中又氣又驚,氣虎虎道:“小狗!休得逞強!”
  說著,禪杖一舉,“疾風勁草”攔腰掃去。
  曉嵐哈哈一笑,身體好似轉風車般,一閃不見!
  赤霞尊者一杖落空,不見曉嵐人影,睜目向四周打量,面露驚訝之色!
  巫顯旁觀者清,見曉嵐展開玄門“如影附形”上乘輕功,緊附赤霞尊者身後,他知曉“如影附形”輕功的神妙,無論武功再高,祇被敵人製住先機,死活全操在敵人手內,恐赤霞尊者上當,急忙大聲疾呼:“尊者當心,小狗用的乃玄門‘如影附形’輕功。”
  赤霞尊者聞巫顯之言,心頭一震,面上的神色,越顯得驚慌,全身不住顫動,似是行功導氣之狀,鬚眉皆張。
  東台群雄,聽巫顯說出曉嵐所用輕功,乃是聞名未見的玄門“如影附形”上乘輕功時,齊都投以驚異欽羨的目光,怔怔地注意赤霞尊者身後。
  但見李曉嵐手持白玉蓮,氣定神閒地緊貼赤霞尊者身後,距赤霞尊者身體,僅五寸左右,隨著赤霞尊者軀體動作,其應如響,好似與赤霞尊者合而為一般。
  眾人看罷,這才衷心佩服,李曉嵐的武功藝業,果然不同凡響,難怪年紀輕輕,有那大的名頭,情不自禁,發出轟雷似的喝彩之聲,甚至還有人狂喊道:“玉蓮大俠果真名不虛傳!當之無愧!”
  曉嵐聽出說話的人,語音略帶低沉,忙朝發聲處一看,祇見王奇新,手舞足蹈,大聲狂喊,似乎對於送自己這個綽號,擁護甚烈!
  曉嵐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好名的心理,在所不免,見王奇新對他這樣擁戴,內心感覺王奇新這人,除了心胸狹窄,嫉念較重外,對朋友尚夠熱情,腦海中對他又生出幾分好感來。
  東台上巫顯等,雖未隨聲附和,但內心中亦感覺到,以李曉嵐這樣人品武功,的確當之無愧,亦暗暗贊同。
  曉嵐見此情景,敞聲答道:“些許浮名,辱承各位前輩和眾家英雄謬贊,李曉嵐愧不敢當,今後尚祈不吝指教為感。”
  赤霞尊者早將全身功力準備妥當,俟機掙脫曉嵐掌握,這時聽到曉嵐敞聲說話,立刻展開五台派,魅影潛蹤身法,閃身縱避。
  眾人祇見赤霞尊者,身形好似轉風車般,在臺上滾來滾去,旋轉不息,幾乎整個臺上,全是赤霞尊者的身形,到底真身隱藏何處,實在無法看清,李曉嵐的身形,亦在赤霞尊者行動時,失去所在。
  赤霞尊者在臺上轉了盞茶工夫,方才把身形停止下來,巍巍地站在臺上,持杖而立,銅鈴大眼,朝四周掃了一遍,不見曉嵐蹤跡,面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驀聽宣鎮東,急促的聲音說這:“尊者留意身後!”
  赤霞尊者聞言,不由勃然色變,神色驚慌!
  東台群雄仔細朝赤霞尊者身後打量,雖未看出曉嵐的身形,但足下的薄底快鞋,則看得清清楚楚。
  宣鎮東語音剛歇,忽聽曉嵐敞聲笑道:“宣寨主的話,一點不錯,大和尚白費氣力則甚?”
  赤霞尊者知自己輕功,與敵人相較,尚差一籌,如今被他製住先機,如欲把他擺脫,實不可能,急忙道:“你的輕功絕技,我承認服輸,如欲乘機加害,我絕不還手躲避,任憑下手,如覺這種手法,有欠高明,不妨現出身形,我們以真實本領,見個高下,不知意下如何?”
  曉嵐哈哈大笑道:“我如欲對你下毒手,十個赤霞尊者也沒有命了,焉能等到現在!”
  說著,祇見白影一閃,赤霞尊者面前,現出曉嵐身形,滿面歡笑,注視著他。
  赤霞尊者,銅鈴般大的圓眼,似要噴出火來,厲聲道:“進招吧!”
  曉嵐道:“我如先發招,又和剛才一樣,還是讓你先發,以免重蹈覆轍!”
  赤霞尊者,禪杖一舉,“風捲殘雲”連磕帶掃,斜卷過去!
  曉嵐滑步擰身往左邁開半步,白玉蓮花一掄,貼緊赤霞尊者杖身,暗將“奪”、“甩”二字訣用上,蓮瓣倒鉤,扣住杖身,往右後方一拂,欲將赤霞尊者禪杖脫手。
  赤霞尊者對曉嵐,已深具戒心,這招“風捲殘雲”乍看上去,聲勢驚人,其實,留有餘地,招式並未用老,一見不妙,立刻沉腕撤招,堪堪躲過倒鉤的鎖拿。
  曉嵐見他溜滑得緊,乘其禪杖後撤之際,欺身上步,搶中宮,踏洪門,身似行雲流水,掌中玉蓮恍如流水落花,緊隨杖後,如影附形,祇聽曉嵐口中,發出一聲清嘯,赤霞尊者手中禪杖,竟被硬奪出手,飛落廣場之上。
  赤霞尊者一聲怒吼,右手一抬,呼的拍出一掌!
  曉嵐感覺赤霞尊者掌風,非但聲勢奇猛,內中還蘊藏著高熱,暗道:“不妙!”
  忙將白玉蓮花,化為一片光幕,擋在面前。
  曉嵐感覺一股薰風過處,身體被凌厲的掌風,迫得後退兩步。
  赤霞尊者見自己那麼歹毒的火雲掌,擊中曉嵐身上,除將他迫退兩步外,分毫無傷,不禁駭然,那敢再待下去?口中厲聲說了句:“我們沒有完!”
  說時,立刻縱身下台,展開魅影潛蹤身法而逃。
  曉嵐天性仁厚,除非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傷人,是以見赤霞尊者逃走,並不追趕,祇笑了笑,返回西臺。
  巫顯見自己這面,一行九個能手,被對頭弄成三死三逃,心中滿不是味,尤使他難堪的,對面敵人,全是名不見經傳的無名之輩,敗得有點不甘心,這時見曉嵐從容下台,不由怒火中燒,向西臺上,拱手道:“這場由老夫親自領教,請蕭莊主派人出場吧!”
  張逸叟不俟蕭氏弟兄開口,縱身下了西臺,中途祇停得一停,即縱到比武臺上。
  巫顯見是張逸叟出場,掌中所用兵器,乃是天門二老的鎮山之寶……白虹劍,不由一楞!
  他知道,張逸叟與天門二老齊名,終南派乃武林一大宗派,其七十二解劍術,別具威力妙用,乃是個勁敵。
  連忙拱手笑道:“我與張兄神交已久,彼此間,又無恩怨,何必相較呢?”
  張逸叟亦含笑地還禮道:“就是因巫兄所說原因,小弟不願巫兄與臨城三俠昆仲結怨太深,是以不自量力,欲與巫兄印證一下武功,然後勸說巫兄,了結雙方六年的誤會,不知巫兄能否鑑諒微衷!”
  巫顯聞言,略為動容,忽然想到妻兒的慘死,勾動怒火,慘然笑答道:“張兄美意,小弟心領,無奈此時太遲了!”
  張逸叟聞言,知道他所指的,乃是宣銀娃母子慘死之事,慌忙接口答道:“這也難怪,刀槍無眼,祇要動上了手,誰也不敢保證沒有傷亡,而且尊夫人和少寨主,忒也任性驕橫了,是以才有今天的慘禍,小弟由衷之言,尚望巫兄三思。”
  巫顯沉吟一會,慘笑道:“張兄盛意,小弟不敢忘記,但妻兒之仇,實難忘懷,今日決本著以武會友之旨,領教張兄幾招絕學,使我們親近親近,至於化解雙方仇恨之事,小弟礙難從命,尚祈原諒苦衷,勿謂巫某不識進退!”
  張逸叟聞言,知事難挽回,苦笑道:“人各有志,小弟怎敢勉強,今日咱們撇開雙方恩怨,就祇印證彼此武學,點到為止。”
  巫顯點頭贊好,笑問道:“咱們如何印證,尚祈張兄劃出道來,以便遵循。”
  張逸叟道:“咱們不用多耽誤時間,在下就以師門終南七十二解劍法,領教巫兄威震江湖的分水蛾眉刺吧!”
  巫顯稱善,倏將雙手合十,環抱胸前,擺出“童子拜觀音”的招式。
  張逸叟見巫顯抬手時,發出當啷聲音,知乃蛾眉刺上鋼環所發。
  定睛往巫顯手上一看,見巫顯雙掌中指上,有一根白晃晃的鋒刃凸出,長約八寸,形似柳葉,尖端鋒利。
  腕下有胡桃大一個圓球,三支鋼環,套在中指上。
  張逸叟,乃武林前輩,知巫顯如非內外家功力,已臻化境,絕不敢使用這種短兵刃。
  乃將白虹劍拔出,亮開終南門戶,笑說道:“巫兄進招吧!”
  巫顯見張逸叟掌中乃是前古奇珍,亦不和他客套,口答一聲:“接招!”
  說著,足踏偏鋒,揉身欺進張逸叟右側,右掌逼住張逸叟右臂,左掌中蛾眉刺,朝章門穴點去!
  張逸叟閃身錯步,“脫袍讓位”斜縱出去丈許遠,白虹劍一舉,“孔雀開屏”,往右側一撩!
  巫顯一招落空,見張逸叟已閃出丈許,早已防到他有此一著,不俟張逸叟白虹劍卷到,立刻縱身而起,“秋風落葉”一對蛾眉刺,往張逸叟身後入洞穴刺去!
  張逸叟白虹劍剛遞出,驀聞腦後生風,知巫顯業已隨後襲到,慌忙撤招搶救,右足側滑一大步,倏然挫腰旋身!
  同時,白虹劍亦變撩為削,一招“驚鴻一瞥”往身後削去!
  巫顯見張逸叟應變神速,不由暗自心驚,那敢輕攫其鋒,“倒躍龍門”身體倏然暴退!
  兩人全是武林高手,互換兩招之後,彼此心裡有數,意欲戰勝敵人,實非易事,各施展全身功力,小心應付。
  對拆百招後,兀自難解難分。
  二人這次對手,與前幾次迥異,雙方身形,不僅飄忽似電,使人難以捉摸,而且專行險著,所差不過毫釐,立有生命之危,東西兩臺上的人,個個都提心吊膽,專心一志,注視著臺上,連大氣也不敢出,心房隨著臺上的輕徐緩急,卜卜跳個不停,偌大兩個木台,寂靜異常。
  過約盞茶工夫,隱隱聽見有急促的喘息聲音傳出,兩人的身形,則愈來愈急,到了極處,祇見光華連閃,根本看不出人形。
  曉嵐對張逸叟,自然倍加關切,一雙俊目,瞬也不瞬,注視著臺上,幾乎全付心神,已被臺上惡鬥吸住。
  驀聽一個清脆婉轉的聲音說道:“張老前輩不愧是終南門下,內家功力,較巫賊深厚得多,就是沒有白虹寶劍,最多再有三十招,立可戰勝了。”
  曉嵐聞聲回顧,見說話的人,乃是心上人,不知她和師妹麻姑,幾時來到自己的身後?如非她出聲說話,根本未能發覺,含笑說道:“妹妹說得極是,張叔叔的內功,實比老賊強得多!”
  正說到這兒,麻姑忽然驚“噫”一聲。
  曉嵐和雪梅,集中目光,向麻姑注視。
  曉嵐溫言問道:“師妹為何大驚小怪的?”
  麻姑指著比武臺上道:“師兄,梅姐姐,快看!老賊巫顯,不是在找死嗎?”
  二人聞言,掉頭朝臺上注視,果見巫顯,噓氣如牛,不顧命的朝張逸叟猛撲!
  張逸叟好似投鼠忌器的,祇將白虹劍化為一幢光球,嚴密護住全身,巫顯撲來時,光球往左右拉移,不讓其撲中。
  巫顯見張逸叟一味嚴守不攻,心中非但不領張逸叟的情,反而恨他取巧,欲將自己累乏,然後乘機反擊。
  誤會一起,惡念亦隨之而來。
  但見他縱身空中約丈許高下,施展出“飛鷹掠兔”招術,雙掌一合一分,朝臺上光球撲去!
  光球乍然中分,祇聽“嗆啷”一響,緊接著又是巫顯的慘嚎聲音傳來,紅光一閃,巫顯業已洞穿肺腹,陳屍臺上。
  張逸叟面帶焦戚,虎目中不禁落下幾滴英雄淚來,喟然長嘆一聲,忙把白虹劍收入劍鞘,蹲下身去,伸手探巫顯的鼻息。
  口中還在喃喃自語道:“這是何苦呢?’
  正當張逸叟蹲在臺上唉聲嘆氣的時候,驀聽一聲暴喝道:“張逸叟!好狠心啊!”
  聲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極!
  張逸叟聞聲觀看,見宣鎮東業已飛臨頭頂,鴛鴦劍“烏龍交尾”向張逸叟當頭罩下!
  張逸叟欲待縱身閃避時,無奈宣鎮東來勢太急,根本不容許有轉念的機會,迫不得已,祇得把掌中白虹劍,運足全身功力,“拔山舉鼎”化為一片光幕,硬迎上去,同時,張逸叟亦隨著光幕上升之勢,將身縱起。
  就在雙方劍光,將接未接的瞬間,驀見白光暴漲,“嗆啷”連聲,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嬌叱道:“好不要臉!乘機暗算!”
  張逸叟聞言,知有人接場,將身縱到台角,睜目注視。
  但見靈悟大師弟子蔡雪梅,手持白玉蓮花,展開佛門心光慧劍招術,與宣鎮東惡鬥在一起。
  宣鎮東儘管功力深厚,鴛鴦雙劍疾風暴雨般向雪梅搶攻,但是,雪梅仍是那麼從容不迫,應付裕如,祇氣得宣鎮東哇哇怪叫。
  張逸叟把雙方情形看清後,深知雪梅對宣鎮東,綽綽有餘,不必為她耽心,這才往台下縱落。
  張逸叟足剛著地,祇見眼前紅影一閃,番僧呼魯吐溫手執方便鏟擋在面前。
  大凡練武的人,全身異常敏感,張逸叟乃江湖能手,反應更較一般人敏銳,紅影一現,立將身體暴退丈許!
  呼魯吐溫笑道:“我們一行九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就剩下貧僧一人,感覺滿不是滋味,張施主,你就成全成全吧!”
  張逸叟尚未答話,祇見兩條短瘦人影一晃,二人之間,突然站著一個三尺高,大頭麻面,膚黑如墨,滿頭癩痢的尼姑,衝著張逸叟道:“張叔叔!你老該休息了,這個大和尚留給晚輩吧!’張逸叟知道麻姑人醜雖陋,乃神尼枯禪子高弟,功力不在雪梅之下,笑說道:“賢姪女要湊熱鬧,老朽祇好偷懶了。”
  張逸叟把話說完,立刻縱身回到西臺上。
  麻姑大頭搖晃著笑道:“大和尚要人成全,你是想升天,或想超度,趕快告訴我,貧尼以便替你安排!”
  呼魯吐溫好似想什麼心事般,睜眼看著她發楞,麻姑的話,宛如耳邊風,對於他,毫不發生效力。
  麻姑見狀,內心亦感覺奇怪,因他心性仁慈,除了窮凶惡極,罪無可逭的大姦巨憝,決不妄下殺手傷人,雙方對敵時,亦不願先出手,足以看見呼魯吐溫站著發楞,她也陪同呆立!
  忽聽比武臺上,傳來兩下“嗆啷”的龍吟,宣鎮東鴛鴦劍,宛如隕星飛射,跌落地廣場上。
  急忙掉頭朝臺上一瞥,祇見宣鎮東,口噴鮮血,步履蹣跚,往柳林外逃走,雪梅面含嬌笑,俏生生佇立臺上,手中把玩那支徑尺方圓的白玉蓮花,越發顯得嫵媚,宛如青娥素女,謫降塵寰!
  麻姑望著她,扮了個鬼臉,大頭一晃道:“姐姐倒是輕鬆了,妹子卻遇上麻煩咧!”
  雪梅望著她笑了一笑,說道:“何必那樣心急?耐心等候吧!”
  呼魯吐溫聽了她們說話,方從冥想中覺醒過來,睜開銅鈴般大眼,射出驚訝的光芒,狠狠盯了麻姑一眼,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麻姑齜牙露齒一笑道:“大和尚問這些幹什麼?你不是要人成全嗎?”
  呼魯吐溫,面有不悅之色道:“出家人為何這樣刁蠻?”
  麻姑道:“我說的是真話呀!”
  呼魯吐溫正色說道:“你到底是何人門下?趕快說出來,以免發生誤會!”
  麻姑道:“我乃枯禪子弟子,玉蓮大俠李曉嵐是我的師兄!”
  呼魯吐溫聞言,腦中翻來覆去一想,從未聽說有這麼個人,心中萬分狐疑,問道:“你的師父,駐錫何處?”
  麻姑道:“在山洞中。”
  呼魯吐溫,滿面迷惘望著她!
  半晌,麻姑好似有點不耐,扁嘴一噘道:“要打就打,要走請便,盡嚕囌幹什麼?”
  呼魯吐溫雖然驚訝她的離合身法,但是對她的武功,並未聽人提到過,聽麻姑這麼說,臉上覺得掛不住,把心一橫,暗說道:“管她是何來頭,總不能說不見真章就走呀!”
  呼魯吐溫,主意既定,笑說道:“貧僧這支方便鏟,與你走上幾招吧!還不把你的兵刃亮出來!”
  麻姑伸出一雙鳥爪般烏黑的手說道:“佛門弟子,誰耐煩動刀動槍?就憑這雙肉掌,成全大和尚便了。”
  呼魯吐溫聞言,越發感到驚奇,東台上群雄,未曾見過麻姑身手,都感覺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雪梅見呼魯吐溫猶豫首鼠之狀,知他已被麻姑現身時的先聲所奪,乃接口道:“大和尚毋須驚疑,她說的話全是實情,你不妨傾全力發招吧!”
  呼魯吐溫再也不能延捱了,喝聲:“接招!”
  說完,掌中百另八斤方便鏟,“撥雲見天”抖鏟朝麻姑當胸點去。
  麻姑大頭一搖,身形一閃,大叫一聲:“來得好!”
  但見人影連閃,登時化為兩條矮瘦人影,好似走馬燈般,圍著呼魯吐溫四周,團團亂轉起來。
  呼魯吐溫雖是紅教喇嘛出身,但亦是佛門一支,對這佛門正宗心法的離合身法,識得厲害,是以雙方搭上手,一點也不敢疏忽,傾全身功力,展開天罡鏟法,與麻姑鬥在一起。
  祇見五丈方圓一片光山鏟影,在廣場中翻滾不停,用盡全力,仍然無法將兩條矮瘦人影制服。
  相反的,那兩條矮瘦人影,出入於光山鏟影中,如魚游水任意往來。
  那麼猛惡的聲勢,對她毫不發生作用。
  東台群雄,親眼目睹麻姑的神奇身法,這才驚歎佩服!
  約莫盞茶工夫,祇聽得麻姑低沉的聲音道:“我因你是佛門弟子,是以不願出手打你,如今總該知道厲害吧!”
  呼魯吐溫一味施展天罡鏟法進攻,對於麻姑講的話,毫無反應。
  麻姑好似有點生氣,大聲說道:“如不知趣快走,我可顧不許多了!”
  呼魯吐溫聞言,祇是報以喋喋怪笑,掌中方便鏟進攻愈急,呼呼之聲,驚心動魄。
  驀聽麻姑怒暍道:“不給你點顏色看,你也不知道厲害!”
  麻姑聲音剛落,但見兩條瘦小人影,疾如閃電,朝光山中投入,祇聽叭叭兩下清脆的耳聒聲和呼魯吐溫的怒吼聲傳出,那幢五丈方圓的光山鏟影,亦隨著聲響而緩慢下來。
  不多會,祇聽麻姑暴喝道:“脫手!”
  那根七尺長的方便鏟,真個聽話已極,宛如一條烏黑白頂的蛟龍,劃破長空,落在廣場中央。
  緊接著,一條長大的紅影,疾如閃電,朝方便鏟落處撲去,一下將它撈個正著,紅影閃了幾閃,登時消失于莊外。
  比武臺上的雪梅,滿面含歡,縱落台下,與麻姑會合,二人拉手,走回西臺。
  東台群錐,見麻姑赤手空拳,竟將那麼厲害的紅教喇嘛趕走,不禁歡聲雷動!

runonetime 2008-06-13 05:56 AM

第十二章 結伴雪山

  暴風雨已成過去!
  各方來道賀的賓客,亦紛紛賦歸!
  三俠莊又恢復了往日那樣的恬靜!
  這時,仍然逗留在此的,祇有東西跨院的張逸叟、李曉嵐、蔡雪梅、麻姑和住在大廳書房中,別具用心的王奇新等五人。
  正當初冬的時候,距三俠的生辰,已有十二天了,王奇新好似和玉蓮大俠特別投緣,除了晚間就寢外,老是寸步不離,尤其對於玉蓮花的招術,王奇新探問至詳,有時還逼著曉嵐,在莊前的廣場上,施展一番。
  曉嵐因情不可卻,祇得粗枝大葉,比劃一陣,以應付他的糾纏。
  每當曉嵐施展玉蓮花的招術時,王奇新總是專心一志,凝神注視,點點滴滴,亳不放鬆。
  曉嵐見他對於武功如此愛好,心中亦甚高興,不厭其煩地為他解釋。
  雪梅與曉嵐師兄妹,相處這多日之後,一顆芳心,早已交給了曉嵐,雖然王奇新不斷在當中惹厭,但是阻止不了內心中的情苗滋長。
  到了十三天上午,王奇新特意走到西跨院,約雪梅一道迴轉杭州。
  雪梅自然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以師父有命行道江湖為詞,婉言謝絕他的邀請。
  王奇新知心上人對自己厭惡,心甚惱怒,訕訕說道:“梅妹既有師命,愚兄不便勉強,祇有單獨回去了。”
  雪梅僅含笑點頭,並未答話。
  王奇新強壓滿腔怒火,自與三俠、張逸叟、李曉嵐等告別而去。
  王奇新走後,雪梅偕同麻姑,來找曉嵐玩,曉嵐自然求之不得,於是一行三人,離開三俠莊,前往微山湖濱。
  雪梅提議,欲渡湖前往兒時舊居一遊。
  曉嵐恐雪梅觸景傷情,忙搶著道:“今日天色不早,我們就在附近盪一會兒吧!”
  雪梅此時,已陷入情網,聞心上人這樣說,以為他欲與自己多多親近,不忍拂他的心意,含笑點頭應允。
  曉嵐偕雪梅、麻姑兩人登舟後,立刻解纜操舟,指向湖心。
  離岸約數十丈遠,拋錨停泊湖心,三人並肩坐定。
  雪梅坐在曉嵐右邊,麻姑坐於曉嵐左邊,互相親熱異常,言笑甚歡。
  曉嵐忽然想起懷中古玉符之事,忙問雪梅道:“聽說令師靈悟大師,乃方今奇人,不僅武功絕頂,對梵文蝌蚪文等各種艱深古奧文字,尤稱獨步,妹妹久受薰陶,料想對於蝌蚪文字能夠解得!”
  雪梅含笑道:“各種文字,妹子也曾涉獵,然初學淺見,是否能夠理解,尚不敢十分拿穩,何以嵐哥突然提起此事?”
  曉嵐隨將古玉符上蝌蚪文字之事,說了一遍。
  雪梅面露驚異之色,怔怔凝視曉嵐半晌,始說道:“玉符上面,既有這樣艱深古奧文字,其中必然蘊藏著無限玄機。”
  曉嵐和痲姑兩人,深以雪梅之言為然,含笑點頭稱是。
  雪梅道:“不知那玉符現在何處?”
  曉嵐忙將頸懸絲囊摘下,遞給雪梅。
  雪梅取出那塊巴掌大,瑪瑙色的玉符,仔細諦視一會,瞑目沉思有頃,滿臉歡悅之色道:“奇緣分毫不假,祇惜………”
  曉嵐和麻姑兩人,連忙問道:“既是奇緣,又有甚麼可惜呢?’雪梅道:“因這塊古玉符,分為陰陽兩面,乃黃帝時修士,廣成子所留,廣成子歸真羽化後,將生平所學武功丹道,分別著成廣成子奇書兩篇,存放北極地柱山和南荒洛明爾峰兩地,留贈有緣,武林中人,任得其一,毋須多時,即能登堂入室,深悉丹道武功之秘奧,窮參宇宙萬物之神奇,祇惜此符屬陰,祇有解說,並無圖形,北極南荒遠離中土遙遠,如無圖形,到那裡去找呢?”
  曉嵐聽完,忽然想起臥雲師伯曾經說過,他那塊玉符,上面刻著靈山盛景,經靈悟大師發覺,認出是廣成子,藏珍圖之事,忙對雪梅說出。
  雪梅聞言拍手笑道:“如能把臥雲師伯的陽符得到,陰陽合璧後,不難找到藏珍之處了!”
  曉嵐面色驟變,嘆口氣道:“臥雲師伯失蹤這麼久,尚不知吉兇如何?那裡還有心情去取寶呢?”
  麻姑曾聽乃師指示過機宜,得悉臥雲道長,被一個武林怪人挾持,前往大雪山舊居,取符之事,掐指算來,已有半個多月了,憑他們的腳程,此時恐已得手回趕,忙勸慰道:“師兄不用著急,據妹子推想,臥雲師伯被人挾持,多半是為了取符之事,我們只要趕到師伯故居,不難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再按蹤跡追尋,總有水落石出之時。”
  雪梅搶著說道:“妹子真個聰明,與愚姐的心意,不謀而合。”
  曉嵐道:“事不宜遲,今晚我就稟明張叔叔和蕭叔叔他們,明晨我們一起就動身,趕到大雪山去,尋訪臥雲師伯下落。”
  雪梅、麻姑姐妹,自然是喏喏連聲答應。
  曉嵐一看天色不早,笑對二女道:“我們回去吧!”
  雪梅忙把玉符遞給曉嵐,命其小心收藏。
  曉嵐啟碇操舟,回到湖濱停泊。
  一行三人,回到三俠莊時,已是掌燈時候了。
  晚飯時,曉嵐將赴大雪山,尋覓臥雲道長之事說出。
  三俠夫婦以及張逸叟等,雖然不願他們離開,無奈救人要緊,祇得答應他們。
  次日一早,三人束裝就道,蕭氏全家和張逸叟,一直送出十幾裡路,方才殷殷告別。
  曉嵐笑問雪梅道:“此去大雪山,迢遙幾千里,愚兄從未離開微山湖半步,不知如何走法,妹妹胸羅萬有,對於山川河流,知之甚詳,能否教我?”
  雪梅笑道:“這條路,妹子亦未去過,祇是從書中得悉,此去大雪山,有兩條路徑,一條是走旱路,經河南陝西入川,一條是沿官道南下,再溯江西上,經三峽入川至敘府,再沿金沙江,西上到馬邊起旱,越過大涼山不遠,就是大雪山了,不知嵐哥願走那條路?”
  曉嵐道:“這兩條路,那條近?”
  雪梅道:“自然是旱路呀!”
  曉嵐道:“不知近多少?”
  雪梅道:“大約數百里,不過其中山川險阻,通行甚難,尤以川陝交界之棧道為最!”
  曉嵐道:“跋涉數千里,未免太過勞頓,不如改走水路,還可一賞山川秀色。”
  雪梅、麻姑點頭稱善。
  一路無話,三日工夫,已到金陵。
  曉嵐因趕路心切,雖然久慕六朝金粉之盛,秦淮畫舫韻事,都無暇一顧,急忙雇舟西上!
  舟啟碇時,麻姑偶然掉頭江岸,見江岸上,佇立一個蓬頭垢面花子,睜著一雙鷂眼,朝船上眺望。
  麻姑手肘輕靠雪梅一下,低聲道:“姐姐,你看江岸那個乞丐!”
  曉嵐因坐處和她們靠近,麻姑聲音雖低,亦可聽清,急忙朝江岸一瞥。
  雪梅神色自若,笑道:“嵐哥看清楚嗎?”
  曉嵐笑道:“適纔僱船時,他就在身後不遠,船家所講的話,多半被他聽去了!”
  麻姑道:“看他行徑,多半不是好路道!”
  曉嵐道:“管他是何路道,祇要不找到頭上,也犯不著和他計較。”
  雪梅瞥了江岸一眼,接口道:“看情形,這花子恐怕是來踩盤子的了。”
  曉嵐聞雪梅之言,亦掉頭向江岸打量一眼,果見花子睜看賊眼,目視著自己的船上,別無行動,不禁點頭。
  幸喜船遇順風,船老大拉上滿帆,那只船毫不費事,順風疾行。
  曉嵐和雪梅麻姑姐妹,坐在中艙,憑窗瞭望,看到兩岸山青水碧的景色,感覺心曠神怡,喜形於色。
  舟行月餘,抵達馬邊縣城,時已薄暮。
  第二日,舍舟登陸,展開足程,越過大涼山主峰,當日晚間,已到了大雪山脈之南端山麓。
  三人略為計議一陣,決定先找個山民家過夜,順便探聽一下大雪山的山勢情形,與入山的途徑。
  這家山民,乃是已經漢化的藏族,在大雪山麓,居住多年,對大雪山情形,極為清楚,是以曉嵐等人,毫不費事,已將南端的途向,打聽明白。
  次日清晨,曉嵐三人,按山民所說途向,展開足程,直朝大雪山嶺脊,猱升而上,曉嵐恐麻姑手無寸鐵,萬一遇上大雪山中的猛禽惡獸,難以抵抗,乃將白虹劍給她。
  麻姑還欲推辭,雪梅從旁相勸道:“嵐哥所說,乃是實情,師妹不要辜負他的好意。”
  麻姑見師兄這樣關心她,內心非常感激,忙把白虹劍接過,佩在身上。
  午牌時分,已翻越了五六座山巒,抬頭往四周眺望。
  但見這座大雪山,崇巒疊嶂,洞壑幽奇,岡陵起伏,峻嶺綿延,陡峻處,人獸絕跡,博大處,無垠無際,高聳處直穿雲表,低窪處淵深莫測,端的集博大幽奇大成。
  三人存身之處,距大雪山嶺脊主幹,尚有數十裡遠,根據來時經驗,如欲攀登嶺脊,最快也得黃昏之後。
  麻姑咋舌道:“大雪山幅員這廣,不知臥雲道長故居何處?如不知道,意欲尋找,恐怕不容易咧!”
  雪梅亦面有難色,問道:“嵐哥,你可知道臥雲師伯住處麼?”
  曉嵐搖頭答道:“不知道!”
  雪梅道:“如此說來,我們是大海撈針了!”
  曉嵐點頭道:“差不多!”
  麻姑著急說道:“我們怎麼辦呢?”
  曉嵐道:“唯一辦法,就是循著大雪山脈,由南至北,仔細搜索過去,除此別無善法可想!”
  雪梅道:“若是這等找法,我們豈不要花上幾年工夫?”
  曉嵐道:“事情順手,則不須這多時,萬一棘手,那就難說了!”
  麻姑祇顧咋舌嘆氣,依在曉嵐身側,不再開口。
  曉嵐和雪梅並肩而行,且談且行。
  午夜時分,方才登上大雪山南端嶺脊。
  三人縱目向四周眺望,見存身之處,深陷雲海之中,地面上全是皚皚白雪和玄色堅冰,在月光照射下,反映出銀白閃光,除偶爾發現一些碧螺似的銀色峰巒,矗聳于雲海外,所有崇嶺山巒,完全不見。
  三人眺望一陣,曉嵐笑說道:“照此情形看來,我們今晚祇有在這兒露宿一夜了!”
  雪梅答道:“雲霧這厚,山陡路滑,不在此露宿,又有什麼辦法呀?”
  麻姑忽然驚“咦”一聲說道:“梅姐姐,你看,那是什麼?”
  麻姑說時,手指著右側遙空。
  二人隨著她手指處一看。
  但見有一個拳頭大金光閃閃的影子,在碧空中移動。
  曉嵐剛說一句,恐怕是一只飛禽時,那個金色影子,已經有尺許大小了。
  雪梅睜開妙目,凝視遙空,看清那是一只金翅大雕時,嬌聲警告曉嵐麻姑留意。
  曉嵐麻姑聞警,□匆拔出兵刃戒備,抬頭注視。
  但見那只金翅大雕,雙翅平張,足有兩丈左右,兩只兇睛,金光閃閃,巨爪如鉤,緊抱胸前,健羽劃空,排雲馭氣而來,飛勢神速已極!倏忽間,已飛臨頭頂,登時感覺頭上壓力奇猛,幾乎使人窒息。
  三人出道以來,幾曾見過這等猛惡的聲勢,不禁大驚!
  慌不迭地展開玉蓮寶劍,結成一片光網,把三人的身形緊緊護住!
  那只金翅大雕,乃是通靈異物,對三人的玉蓮寶劍,心存畏懼,恐三人發生誤會,耽誤主人的大事。
  口中先發出一聲宏厲的長嘯,接著,健羽一束,飄身縱落地上,距三人約三丈遠站定。
  曉嵐見金翅大雕降落地上,連忙止住雪梅二人,收招戒備。
  金翅大鵑見三人停止,心中甚喜,不住搖頭,口中發出急促的叫嘯。
  曉嵐見牠如此神異,亦甚心喜,笑問道:“你此來是否與我們為敵?”
  金翅大雕把頭連搖,同時以爪代步,緩緩迎上前來。
  曉嵐睹狀,知牠並無敵意,忙把玉蓮插回背上,撲向前去,伸手撫弄著牠的健羽,笑說道:“你真個靈異可愛,逗人歡喜,如肯隨我一道多好!”
  金翅大雕經曉嵐撫弄一陣,心中甚喜,但苦於橫骨未化,不能口吐人言,僅將頭伸到曉嵐胸前,以示親熱。
  二女見金翅大雕如此神異馴善,童心陡起,忙把兵刃收起,雙雙撲上前去,撫羽摸頸,親熱異常。
  經約片刻工夫,牠忽然想起,主人還等著回話,那能在此久等,忙向三人低嘯兩聲,倏地蹲下身來。
  曉嵐笑問道:“你莫非奉命來接我們麼?”
  牠一面低嘯,一面把頭連點。
  曉嵐道:“你主人是誰?接我們去是何用意?”
  金翅大雕對曉嵐這兩句,無法作答,怔怔地住視著他。
  忽然,聽到一種尖銳刺耳的聲音,自山下傳來。
  金翅大雕聞聲,神態忽轉惶急,發出急促的叫嘯。
  這時,又聽頭頂上,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道:“大金,還不將他們請去,少時對頭就要到了!”
  三人聞聲抬頭,但見離頭頂兩丈高,有一只紅頂綠嘴,通體雪白的鸚鵡,兩翅劃動,停在空中。
  鸚鵡因事在緊急,不能有多大耽擱,急忙道:“三位不必疑心,我主人並無惡意,請快隨大金前去。”
  三人剛縱上雕背,那只金翅大雕,立刻展翅而起,衝霄直上,不到二十丈高,祇聽適纔那種尖銳刺耳的嘯聲,業已來到峰頂,同時還聽到一個狼嗥的聲音道:“我們來遲一步,竟被孽畜逃走,快向牠飛行途向追趕吧!”
  三人聞聲下顧,但見兩條人影,一瞥即逝。
  雪梅道:“這兩人身法真快,不知是何道路?”
  曉嵐點頭道:“依我看來,他們輕功固是絕頂,但尚不及你們的輕靈神妙,祇不過比我稍勝一籌。”
  麻姑扮了個鬼臉道:“師兄不要盡捧我們,誰能趕得上你!”
  那只白鸚鵡,聽見他們說話,似乎也不甘寂寞,索性飛落曉嵐肩上,尖聲說道:“三位大俠如非武功高強,我主人亦不會要我幾千里路來迎接了!”
  曉嵐聞言一楞,問道:“你主人住在何處?”
  鸚鵡道:“距此不過百餘裡。”
  曉嵐越發不解,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幾千里路嗎?”
  鸚鵡道:“那是說由三俠莊算起呀!”
  曉嵐道:“你從三俠莊起,就跟著我們,為何不和我們見面?”
  白鸚鵡道:“從三位大俠湖中盪舟起,我就跟著,因聽說要到大雪山來,所以才未和三位大俠見面。”
  麻姑問道:“不知賢主人是怎等樣人,接我們去為了何事?”
  白鸚鵡道:“主人名字此時不便相告,至於他接三位大俠去,倒是雙方有利的事情,祇要這件事情辦好,臥雲道長的事亦就解決了!”
  曉嵐插口問道:“你怎麼知道臥雲道長的事?”
  白鸚鵡道:“臥雲道長舊居離我們不遠,又聽三位大俠提起,我那能不知道?”
  正談論間,三人覺得身體微往下沉,雙目一看,見金翅大雕正從雲海中,向下斜飛過去。
  白鸚鵡道:“快到啦!”
  說完振翅飛起,當先射入雲海中,一晃不見。
  金翅大鵬,載著三人在白茫茫無垠無際的雲海中,飛約盞茶工夫,方始從一個五丈方圓的雲洞中穿行下降。
  三人落地一看,見存身的地方,乃是三丈方圓一座孤峰,地上全是玄色堅冰,四周陡峭異常,離地約四五十丈。
  距身丈許,似乎有一個冰穴,那只白鸚鵡,盤旋穴口上空,發出尖銳悠揚的聲音,說道:“貴客來了,有請主人出迎。”
  白鸚鵡語剛講完,忽聽冰穴中,傳來一聲清嘯!
  三人聽出那聲音,悠揚悅耳,宛若鸞鳴,但是,聲音低沉,不甚清晰,似乎離開上面尚遠。
  那只金翅大雕,聽到嘯聲後,立刻振翼高飛,口發一聲宏厲的嘯聲,離峰頂百丈左右,倏地雙羽一束,隕星下瀉般,朝冰穴投入,晃眼無蹤。
  三人感到奇怪,急忙趕到冰穴邊緣。
  這個冰穴,大僅丈五六,下面黝黑無光,不知到底有多深,陣陣冷風,自穴內吹來,三人感覺奇寒澈骨。
  那只白鸚鵡道:“離主人所居之處,上下相隔約百丈左右,大金已下去迎接主人上來,再等片刻工夫,三位大俠就可與我家主人相見了。”
  白鸚鵡把話講完,果然聽出有健羽撲風之聲,自冰穴內傳出。
  聲剛入耳,復聽得遠處,有陣陣尖銳刺耳的厲嘯,由遠而近,響了過來。
  麻姑往峰下瞥了一眼,說道:“這不是我們來時聽到的聲音嗎?為何那樣難聽?”
  雪梅道:“旁門中有種魔音懾神法,這聲音聽起來,使人心緒不寧,多半就是魔音懾神法了!”
  雪梅話剛說完,祇聽呼的一聲,金翅大雕忽自穴中射出,上升三十多丈,始將雙翼舒展,緩緩降落三人面前。
  但見白影一閃,從雕背上,縱落一個長身玉立的中年文士,右手執著一朵梅花,含笑而立。
  文士現身後,左手微微一揮,金翅大雕和那只白鸚鵡,立刻衝霄而起,霎時隱沒雲層之中。
  曉嵐三人的性情,全是謙恭和藹,見文士這般氣度,知非恆流,慌忙行禮道:“後輩李曉嵐、蔡雪梅、麻姑參見老前輩。”
  文士見三人根骨秉賦這好,對人又是彬彬有禮,心甚高興,笑著擺手道:“三位小朋友,不必多禮,我乃梅花居士,此時因事太緊急,無暇多敘,俟將敵人趕走後,再為詳談吧!”
  梅花居士語聲甫落,祇聽得峰下有人大喝道:“梅花居士,趕快下來答話,否則,我們可要把這座孤峰毀掉了!”
  梅花居士朝峰下瞥了一眼,忙道:“李小友與令師妹,隨我到峰下退敵,蔡姑娘留在穴口防守,免被敵人乘機侵入。”
  說完,口發一聲清嘯,那只金翅大雕立從雲層中飛降,梅花居士招呼曉嵐麻姑二人,跨上雕背,降落峰前。
  金翅大雕復衝霄直上,隱沒雲層中。
  曉嵐縱目一瞬,見前面不遠,站著兩個面如黃蠟,枯瘦如柴的碧目怪人,正睜眼向三人注視!
  梅花居士,率領曉嵐二人,緩步上前,拱手笑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兩位今日來此意欲為何?”
  兩個怪人聽完梅花居士的話,先是一聲喋喋怪笑,睜著碧眼,死盯住三人,嘿嘿冷笑道:“不錯,我們河水不犯井水,但那冰魄玉蟾,你不能據為己有呀!”
  梅花居士聞言,說道:“原來兩位是為這個而來。”
  兩個怪人碧眼一翻,嘿嘿冷笑道:“豈止是我們二人,想那寶貝的多著呢!”
  忽聽峰後,又有一個陰惻惻聲音的人答道:“不錯,有我一份!”
  梅花居士急忙掉頭一看,見峰腳人影一晃,現出一個五短身材的黃衣老頭,腰系一根藤蛇索,縱上前來。
  梅花居士和兩個枯瘦怪人,見黃衣老人現身,臉上掠過一絲驚訝之色,連忙戒備。
  黃衣老人已將三人神色看在眼裡,陰惻惻一笑道:“三位不用驚慌,我是有事來與諸位商量。”
  說完,長眉一揚,仰天哈哈大笑!
  李曉嵐麻姑兩人,感覺老頭笑聲,剛勁有力,緊扣人的心弦,暗中驚異,這老頭的功力,竟有如此深厚。
  梅花居士和兩個枯瘦怪人,聽到老者的笑聲,深知來者不善,面色越發緊張,雙目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
  老頭笑過一陣後,朝場中五人掃了一眼,祇見他雙目圓睜冷焰逼射,端的陰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慄!

runonetime 2008-06-13 05:57 AM

第十三章 滌蕩群魔

  見黃衣老者雙目中射出冷焰寒光,掃了五人一眼,感覺陰森可怖已極!
  急忙用肘,輕碰麻姑一下,令其留意。
  麻姑點頭會意,衝著曉嵐,齜牙露齒一笑。
  梅花居士和兩個枯瘦碧目怪人,神氣緊張,各自行功導氣,加緊準備,絲毫不敢疏忽。
  梅花居士恐李曉嵐和麻姑,初生之犢不畏虎,中了暗算,慌忙掉頭回顧,意欲警告他們當心。
  看出他們,神情舉止,好似未將強敵放在眼裡,雖然戒備,並不十分重視,內心甚為焦急,忙道:“你們出道不久,對眼前三位,都不相識,這黃衣老人,乃湘西辰州府黃陵教教主黃衫尊者古陵,那兩位,乃是我的鄰居,人稱碧目雙屍的呼延廷、呼延贊昆仲,他們三位,全是與令尊李琦、令師枯禪神尼同輩的人物……”
  曉嵐麻姑,聽出梅花居士,意在藉話點醒,不願拂他的好意,心中雖然不以為意,表面卻是欣然接受。
  黃衫尊者古陵,看出梅花居士與碧目雙屍對他心存顧忌,越發得意洋洋,小眼一翻,嘿嘿冷笑道:“你們也不用發慌,我不會用黑煞神罡傷你們的。”
  梅花居士笑道:“教主此來,莫非亦是為了那冰魄玉蟾麼?”
  黃衫尊者直言不諱道:“曠世奇珍,誰不垂涎?何況我老頭子!”
  碧目雙屍呼延廷弟兄,聽黃衫尊者的話,內心著急,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碧光閃閃,注視黃衫尊者。
  黃衫尊者,目睹碧目雙屍情形,嘿嘿冷笑道:“我是來與梅花居士商量的,賢昆仲著急何用?”
  呼延廷道:“我們弟兄為了冰魄玉瞻,不知費了多少辛苦,才找到這兒來,如今尚不知它究竟隱藏何處?怎不著急?”
  黃衫尊者睨了他們一眼,冷冷說道:“真正受盡千辛萬苦,守護玉蟾的,並非是賢昆仲,而是梅花居士。”
  碧目雙屍聞言,面色陡變,目中射出逼人兇光,似想發作,但又好似有所顧忌,欲前又怯。
  梅花居士道:“為了冰魄玉蟾,我在萬丈玄冰之中,日受寒冰刺骨之苦,迄今已三十多年,而玉蟾尚未得到手中。”
  黃衫尊者道:“我知你尚未得手,所以才趕了來和居士商量,我們互相合作,俟玉蟾得到了手,大家分享。”
  梅花居士故意裝呆道:“那怎麼成?如將其分開,靈效盡失,豈不是變成了廢物,還有何用處?”
  黃衫尊者笑道:“居士誤會了,我的意思,並非把它分開,而是誰需要時,誰就拿去,用完了交還保管的人。”
  麻姑從旁插嘴道:“這保管的人是誰呢?”
  黃衫尊者瞟了麻姑一眼,訥訥道:“這個……”
  曉嵐道:“如何?”
  黃衫尊者訕訕答道:“梅花居士勢孤力弱,冰魄玉蟾又是各派所覬覦,稍有疏忽,難免不被劫奪,最好存放……”
  麻姑大頭一晃,嘿嘿笑道:“最好是存放你的魔宮是嗎?”
  黃衫尊者聽麻姑說他的居處是魔宮,內心滿不是味,眉頭一皺,方欲發作……。
  梅花居士恐麻姑受傷,趕忙說道:“賢姪……”
  一語未完,曉嵐接口道:“老前輩,勿須耽心!”
  黃衫尊者,看出曉嵐神情,似乎未將他放在眼裡,心中有氣,小眼一翻,厲聲喝道:“小狗男女,莫非活得不耐煩麼?”
  曉嵐和麻姑兩人,聽黃衫尊者這樣驕橫,早已不耐,暗將無相氣功運起護身,索性掉頭不顧,互相指點談笑。
  梅花居士知道黃衫尊者黑煞神罡的厲害,見兩人如此託大,異常耽心,但因深悉黃衫尊者厲害,不敢分神。
  黃衫尊者見狀,心中愈怒,厲喝道:“小狗男女,拿命來!”
  說著,運起黑煞神罡掌,作勢欲發……。
  梅花居士大吃一驚,急忙運起太乙神功,準備抵抗,同時閃身縱至曉嵐兩人身前,以便護衛。
  麻姑急忙說道:“老前輩何必為我們耽心哩!”
  雙方劍拔弩張,正當一觸即發之際,驀聽轟雷也似的聲音,暴喝道:“古陵休要逞能,胡音尊者來了!”
  胡音尊者話剛講完,祇見紅影一閃,眼前現出一個身高丈外,赤發碧眼,全身長著兩寸多長的汗毛,胸前懸著一個骷髏白骨鈴,一支黃金閃閃的十字令牌,腋下懸掛一個大革囊,頭頂大紅披風,身穿大紅長袍,裝束非僧非俗。
  胡音尊者現身後,向場中眾人瞥了一眼,全神貫注黃衫尊者。
  黃衫尊者,本已運足黑煞神罡掌,蓄勢待發,胡音尊者現身時,因勁敵當前,不敢消耗真氣,未能發出。
  胡音尊者已知黃衫尊者是個勁敵,因此現身以後,匆匆瞥了眾人一眼,立以全力準備,碧目瞬也不瞬。
  梅花居士、李曉嵐、麻姑三人,見黃衫尊者與胡音尊者兩人情形,已成尖銳的敵對狀態,落得省事,將全付精神,用來對付碧目雙屍。
  碧目雙屍,見梅花居士和李曉嵐麻姑三人,將注意力轉向自己,大敵當前,誰也不敢疏忽,暗將玄陰掌運起!
  對峙不多一會,驀聽黃衫尊者道:“黃陵教和你西極教,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此來何意?”
  胡音尊者哈哈大笑道:“還不是和你一樣嗎?為了奇珍,誰顧得了許多!”
  黃衫尊者嘿嘿冷笑道:“憑你這種異物,亦配享受冰魄玉蟾嗎?”
  黃衫尊者話剛講完,祇聽呼的一聲。
  胡音尊者哈哈大笑道:“來得好!”
  說著,亦將西極教梵天掌拍出。
  梅花居士、李曉嵐、麻姑三人,耳聽“蓬”的一聲巨震,急忙掉頭看時……。
  但見黃衫尊者和胡音尊者兩人,在狂飆橫飛中,搖晃著身體,暴退兩丈遠,雙方鬢眉皆張,注視對方。
  曉嵐恐強敵源源而來,難以應付,笑對麻姑道:“師妹!你看他們打得多麼熱鬧呀!”
  麻姑會意,笑說道:“師兄既然見獵心喜,何妨伸手玩玩!”
  梅花居士聽二人對答的話,知他們行將出手,嘴皮略動,尚未出聲發話,麻姑忙道:“老前輩放心,我們祇不過隨意玩玩,料無妨礙!”
  麻姑說完了話,立刻施展佛門離合身法,向呼延贊撲去,同時,對曉嵐說道:“師兄!那個留給你了!”
  梅花居士見麻姑身形一閃,立化為兩條人影,知佛門離合身法的神妙,憑這奇異莫測的身法,絕無敗理,登時放心不少,復顧李曉嵐時,見曉嵐身法雖無麻姑神妙,但也別具一種威力,尤以掌中玉蓮,施展開來,祇見一幢丈許方圓的光幢,人影一些不見,更比想像還好,不禁心喜。
  麻姑撲到呼延贊身前,以巨靈金剛掌進攻,祇聽“叭噠”一聲,呼延贊的左臉,立被打得紅腫半邊。
  呼延贊,口發尖銳的厲嘯,傾全力向兩條人影襲擊,誰知那麼陰毒的玄陰掌,打中人影,竟是分毫無傷,反而追撲愈烈。
  呼延贊,幾曾見過這樣神奇的身法,駭得心膽俱寒,那敢怠慢,一面發出尖銳的厲嘯,施展魔吾懾神之法進攻,企圖把敵人製住,同時展開魔教中魅影迷蹤身法,閃躲避讓。
  兩人身法都快,飄忽異常,看上去,祇見到三條人影,急如閃電,在地面上竄來竄去。
  曉嵐和呼延廷的打法,大不相同,李曉嵐把掌中白玉蓮花,化為兩丈方圓一個光幢,把呼延廷緊緊裹住,無論他左衝右脫,用盡全身功力,都不能越雷池一步,祇急得哇哇怪叫,亦以魔音懾神之法進攻。
  梅花居士見李曉嵐麻姑師兄妹,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將兩個強敵,迫落下風,心中固是歡喜,但聽到碧目雙屍發出魔音懾神法時,復又為二人耽心,暗將太乙神功運起,凝神戒備,祇要兩人被懾神製住,立刻伸手援救。
  等了片刻工夫,曉嵐師兄妹,不僅未被魔音懾神法制住,反而追撲愈烈,將碧目雙屍,逼得氣喘吁吁!
  梅花居士見狀,越發感到驚異。
  忽然想起麻姑是枯禪子弟子時,方才覺悟過來,情不自禁,輕輕自語道:“是了,他們是佛門弟子,方有如此定力。”
  梅花居士想到這裡,自然是寬心大放,對曉嵐師兄妹,毫不耽心,掉頭回顧黃衫尊者和胡音尊者兩人。
  但見二人已成膠著狀態,雙方相距在兩丈左右,各以掌力,隔空遙擊,不過,所發掌力,沒有開始時那樣凌厲驚人,黃衫尊者掌力雖然逐漸減小,尚不怎樣顯著,而胡音尊者的掌力,已經成了力竭勢窮之狀。
  要知,西極教的梵天掌,全是講究勢沉力猛,以力見長,並無內家真氣支持,僅開始三掌,威力奇大,三掌以後,後勁不濟,難以持久,此乃西極教功夫的最大缺憾……。
  梅花居士把雙方情形看清後,發出會心的微笑,因為他已看出黑煞神罡掌和梵天掌的缺點,到底旁門左道,難與玄門正宗功夫相抗,儘管上來聲勢驚人,但是祇要接住三掌以後,就無妨礙了。
  於是,將緊張的情緒,鬆懈下來。
  黃衫尊者和胡音尊者僵持一陣,胡音尊者首先感到支持不住了,銅鈴般碧眼,射出兇光,拼舍最後一點氣力,呼呼拍出兩掌,身軀倏然暴退,衝著黃衫尊者發出喋喋怪笑道:“古陵,要你知道厲害!”
  胡音尊者說完,伸開一雙蒲扇般的毛手,方欲探手入囊時,梅花居士暗道一聲:“不好!”
  但見白影一晃,梅花居士業已搶到胡音尊者身側,以太乙大力手法,將他胸懸骷髏鈴、黃金十字令符及懸腰革囊,同時摘下,右手往胡音尊者背上一揮,立將胡昔尊者打出兩丈以外。
  耳聽胡音尊者,口發一聲悶吼,拔步逃走。
  梅花居士目擊其遁走,亦不追趕,將骷髏鈴與黃金令塞入懷內,革囊系於腰間,大搖大擺,走到黃衫尊者面前,笑說道:“教主請回休息吧!”
  黃衫尊者經過一度短暫時間休息後,真氣逐漸恢復過來,聞梅花居士之言,並不答理,暗中行功運氣。
  梅花居士見狀,那有不知之理,淡淡一笑。
  驀聽身後麻姑的聲音道:“師兄!盡和他們糾纏,沒有多大的勁,趕快打發他們上路吧!”
  李曉嵐答道:“師妹既然不耐,就這麼辦吧!”
  祇聽麻姑剛答一聲:“好!”
  立刻聽到“蓬”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就是呼延贊厲吼的聲音傳來。
  梅花居士連忙掉頭一顧,見呼延贊已經不見蹤跡,麻姑大頭搖晃,若無其事似的,叉手而立。
  李曉嵐白玉蓮花光幢一收,耳聽“嘶”的一下裂帛聲響,呼延廷口發厲嘯,赤裸著上體,帶著一股紅光遁逃。
  梅花居士見眨眼工夫,碧目雙屍兩個強敵,立刻受傷敗逃,心中高興已極,略為疏神,猛覺有股又勁又急的掌風襲來。
  急忙閃身縱避,方欲揮掌迎敵……。
  驀聽麻姑低沉沙啞的聲音,叱道:“妖孽爾敢!”
  聲音甫落,“蓬”的一聲巨響傳來。
  梅花居士擰身回顧,祇見黃衫尊者身軀搖晃,步履踉蹌,後退約丈許遠,麻姑亦同時被迫退後兩步。
  梅花居士見麻姑小小年紀,竟能硬接黃衫尊者一掌,而稍佔上風,心中亦暗贊:“英雄出少年,果非虛假!”
  他恐麻姑年小力弱,時間久了,抵敵不住黑煞神罡掌的威力,急忙對麻姑道:“賢姪女讓開,趕快和你師兄在一旁休息!”
  麻姑含笑點頭,將身閃過一邊,依在曉嵐身側。
  梅花居士緩步上前,笑對黃衫尊者道:“想不到一派宗主,還施展偷襲手段!”
  黃衫尊者聞言,知梅花居士奚落他,陰惻惻反唇相譏道:“乘人疲睏時,欲收漁人之利,算得了英雄嗎?”
  梅花居土聞言,並不生氣,呵呵大笑道:“我如取巧,你十條命也保不住了!如今還是那句話,請回去休息休息,俟精力恢復後再來!”
  梅花居士話剛講完,忽聽峰頂上,蔡雪梅清叱的聲音傳來。
  敵對雙方,聽到峰頂嬌叱聲音,齊抬頭注視,但見峰頂上,銀白光氣縱橫飛舞,卻看不清人影。
  梅花居士、李曉嵐、麻姑三人,面帶驚訝之色,暗忖道:“誰有這高功力?能夠攀登百丈孤峰!’黃衫尊者見峰頂有人侵入,恐冰魄玉蟾被人奪去,心中惶急萬分,意欲攀登峰頂,無奈峰高岩陡,憑自己功力,實難如願,空自心急,無可奈何!
  眾人正眺望間,忽聽遙空,傳來一聲宏厲的雕鳴,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厲嘯,急促異常。
  梅花居士聽到雕鳴,仔細朝高空凝視,果然發現雲層中,有兩個海碗大黑影,在空中翻滾追逐,惡鬥不休。
  霎眼間,已由千百丈高空,追逐至離地數十丈,較峰頂還低得多,現出身形!
  眾人才將牠們看清,原來是一只金翅大雕和一只青鷲,這兩只鳥全是罕見的猛禽,搏鬥時,發出無比的壓力,令人窒息。
  那只青鷲,似乎比金翅大雕稍遜,全身羽毛,已有脫落的痕跡,被金翅大雕,迫得倉皇逃遁!
  麻姑手舞足蹈,與李曉嵐指點暢談,狀甚高興,梅花居士的臉上,亦浮現出笑容,似乎對金翅大雕的神異,感到異常的滿意。
  黃衫尊者,見梅花居士三人,對空中兩只猛禽的惡鬥,看得出神,毫無一些戒心,不由暗罵自己道:“蠢材!不乘他們疏神之際,驟施殺手將其擊斃,把千年靈物奇珍……冰魄玉蟾奪到手中,還等何時?”
  殺機一起,立刻開始動作,右掌一揮,將黑煞神罡掌,傾全力發出。
  但見狂飆橫飛,一股凌厲無儔的勁力,朝三人襲來!
  大凡練武的人,大都敏感異常,縱在疏神之時,反應亦甚速,何況三人皆是武林高手,曉嵐麻姑二人,又有無相氣功護身,動念即可發生妙用,因此,黑煞神罡掌,剛一發出,掌風勁力,尚未襲到三人身前時,已有感覺,李曉嵐立刻滑步欺身,擋在兩人前面。
  掌中白玉蓮花一抖,“簾幕低垂”化為一片潔白如雪的光幕,擋在前面,把三人身體,緊緊護住。
  黃衫尊者的黑煞罡掌,擊中光幕上,祇見煙光連閃,“蓬”的一聲大震,立刻化為無形!
  當黑煞神罡掌的勁力,撞到光幕時,曉嵐感到右臂一震,好似有千斤壓力,撞上身來,如非用千斤墜功夫,穩住身形,幾乎被那股壓力迫退,心中暗暗驚歎,黃衫尊者的黑煞神罡掌功力,果非尋常。
  黃衫尊者見偷襲未成,而對方在倉卒中應敵,竟將自己的黑煞神罡掌化去,亦感到心驚,忙將腰系藤蛇索取下,雙足墊勁,一招“長虹貫日”藤蛇索尖端的鋒刃,發出耀眼光芒,筆也似直,朝曉嵐當胸點來!
  曉嵐面帶微笑,不閃不避,俟藤蛇索的鋒刃,離身僅有兩寸時,倏地滑步擰身,掌中白玉蓮花一舉,將貼、壓、奪三字訣同時用上,蓮花貼到藤上,用力下壓,並以花瓣倒鉤,鎖住藤身,暗中用力,順著來勢往後一奪!
  祇聽“刷”的一聲,黃衫尊者掌中藤蛇索,立被曉嵐奪去,曉嵐玉蓮往後一揮,那根五尺長的藤蛇索,好似弩劍一般,飛落數丈以外!
  黃衫尊者,滿以為藤蛇索乃是他數十年功力所聚,招術離奇,別具無窮大的威力,詎料剛一出手,立被曉嵐玉蓮奪去,這一驚,非同小可,怔怔站在那裡發楞!
  曉嵐持蓮而立,含笑說道:“教主請回吧!何必蹚這場渾水則甚?”
  黃衫尊者已領教過他的厲害,雖是心懷叵測,表面上那能不裝出光棍,曉嵐把話講完,連招呼也未打一下,立刻縱身而起,到了藤蛇索落處,順手操起,匆匆系於腰間,僅兩三個起落,業已無影無蹤。
  麻姑道:“今天這幾個敵人,看起來武功都高,如他們不起內鬨,應付起來,還真棘手呢!”
  梅花居士和李曉嵐兩人,同聲道:“誰說不是呢!”
  曉嵐抬頭朝峰頂上眺望,見銀白紅氣,宛如鬧海蛟龍般,拚鬥正烈,金翅大鵬和那只青鷲,不知到何處去了!
  曉嵐因關心雪梅的安危,急忙問道:“老前輩,我們趕快上去應援吧!”
  梅花居士抬頭向四周空際打量一眼,面有難色,說道:“如無金翅大雕,這百丈冰峰,無法上去咧!”
  曉嵐越發著急,滿面惶恐道:“怎麼辦?怎麼辦呀?”
  曉嵐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冰峰下趕去。
  到了峰腳,他略為向上打量一眼,口發一聲長嘯,運起全身功力,往上縱躍,僅上升十七八丈,再無法上了,被迫墜落在地,第二次剛欲縱起,忽然感覺衣袖被人拉住。
  掉頭一看,原來是麻姑,正以關切的眼光,望著他。
  曉嵐急道:“你梅姐姐正和人拚鬥,不知有多凶險,那能不使愚兄憂急如焚呢?師妹攔阻我是何用意?”
  麻姑關切道:“梅姐姐的安危,妹子心中還不是同師兄一樣著急,不過,梅姐姐乃是靈悟大師的衣缽傳人,依她功力,最多不勝,如說是敗,絕不可能,妹子曾經仔細看過,來人武功雖高,但與梅姐姐相較,祇在伯仲之間,他所以未能離開,與我們情形一樣,沒有青鷲升降,無法縱落!”
  麻姑把話講完,梅花居士從旁插口道:“麻姑賢姪的話,一點不錯,情形大致相同,但是,照我留心觀察,不僅知道來人是誰?同時雪梅姪女,還稍佔上風哩!不放心,你仔細往上瞧就知道了。”
  曉嵐聞言,果然往後縱開十餘丈,凝神注視,這才看出雪梅的蓮劍,緊緊裹住一條三尺白虹,糾纏不舍!
  那三尺白虹,雖然輕靈飄忽,急若閃電,無奈蓮劍合璧的威力太強,任他左右衝脫,亦不能越雷池一步。
  曉嵐把雙方情形看清後,方才把沉重的心情放下,面露喜容。
  梅花居士和麻姑兩人,已走至曉嵐身後,見他面有喜色,內心亦甚高興,梅花居士道:“賢姪總可放心了吧?”
  曉嵐點了點頭,方欲答話……
  偶然回頭,見離三人立處十幾丈以外,有一條人影,疾若閃電,飛撲過來!
  因那人影,來勢太過神速,不容人有轉念機會,急忙旋身滑步,“野馬分鬃”把梅花居士與麻姑兩人拂開,縱身迎向前去,掌中玉蓮一振,“簾幕低垂”擋在三人身前!
  光網一震,來人的玄冰掌風,業已撲上前來,稍緩須臾,三人恐怕就被玄冰掌所毀了。
  曉嵐看出來人是雪山老魅呼侗時,不由得惡向膽邊生,大聲對麻姑道:“這是雪山老魅呼侗,千萬不要放過他,臥雲師伯就是被他二心神功暗算,如今下落不明,趕快把他制服,以便追究臥雲師伯的下落!”
  雪山老魅呼侗,天生多疑狡猾,偷襲未成,已存退意,再聽曉嵐,逃走之念愈切,他恐對頭識破他逃走的陰謀,先有防備,難以脫身,因此裝出情急拚命之狀,陰惻惻笑道:“小狗男女,有你無我,祖師爺今天和你拼了!”
  說著,雙手玄冰掌,運足十成功力,朝三人立處,連環拍出。
  祇聽呼呼風聲,又勁又急,向三人迎面撲來!
  曉嵐恐怕梅花居士兩人,中了陰寒之毒,急忙展開“春風化雨”招術,把玉蓮化為一個丈許方圓光幢,將三人罩住。
  玄冰掌風撞向光幢上,祇見煙光閃變,一股疾風,掠過光幢,向後掃了過去!
  曉嵐方欲與麻姑上前夾攻時,祇聽陰惻惻一聲長笑,雪山老魅身形一閃不見,那陰惻惻的笑聲,仍然搖曳空中。
  曉嵐三人,估不到雪山老魅那麼驕橫的人,竟是這樣膿包,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曉嵐頓足道:“可惜!可惜!”
  麻姑勸道:“人已經逃走了,急有何用?”
  曉嵐道:“我們闖關萬里到大雪山來,就是為了找尋臥雲師伯呀!怎不使人著急呢?”
  梅花居士笑道:“半月前,聽白兒回報,說臥雲道友曾同一個矮瘦老婦回到住處,似乎尋找甚麼東西,僅停留片刻,復偕同老婦沿著大雪山脈北上。”
  曉嵐聞言,知那個老婦,就是挾持臥雲師伯之人,聽出臥雲道長安然無恙,心始稍放。
  曉嵐真個心事重重,臥雲道長的事剛剛放下,忽又想起峰頂上的心上人……蔡雪梅來!
  他抬頭望瞭望峰頂,見上面情景略有改變,雪梅的蓮劍光氣,越發矯若游龍,縱橫飛舞於峰巔。
  再看那道三尺銀虹時,行動緩慢異常,似乎祇有勉強招架掙扎,並無絲毫反擊還手之功!
  曉嵐雖然看出雪梅已佔上風,但因關心太切,恐她這樣急攻,把真氣過度損耗,難以復原,忙道:“老前輩,我們還是想法上去才是。”
  梅花居士看出曉嵐對雪梅那份關懷之情,而他是性情中人,因此不願看曉嵐情急之狀,把頭點了點,運足丹田之氣,發出一聲清嘯!
  梅花居士這聲清嘯,乃是他畢生功力所萃,是以聽起來,宛若龍吟,又似鸞鳴,悠揚悅耳,四山都起嗡嗡的回聲。
  曉嵐、麻姑,暗暗贊嘆梅花居士功力,果然不凡。
  清嘯之聲剛歇,忽聽西南遙空,傳來隱隱雕鳴!
  曉嵐縱目往發聲處一看,果見西南遙空,有拳頭大一點金星晃動。
  片刻工夫,那只千年靈物金翅大雕,已挾著凌厲的風聲,降落眾人跟前。
  眾人方欲縱上雕背,往峰頂應援時,祇聽雪梅輕叱的聲音,自峰頂傳來。
  曉嵐以為峰頂發生變故,急忙抬頭觀看。
  但見峰頂上,酣戰已歇,雪梅右手持玉蓮,左手持寶劍,俏生生佇立峰巔,向北面遙空眺望。
  曉嵐順著她目視處一看,祇見雲層中有尺許大一個黑點移動,眨眼隱沒于雲層中。
  書中交代,金翅大雕被梅花居士召回後,那只青鷲,亦因救主情急,對頭克星一走,牠也束翼飛射,貼著小領風行,是以趕到金翅大雕的頭裡,冒險突襲,雪梅閃身縱閃,招式無形間緩慢下來,對方乃是有數能手,焉有不知之理,立刻乘著雪梅招式緩慢之際,“一鶴衝霄”將身拔起十幾丈高,騎上青鷺背上,往北飛去,雪梅發現敵人遁走,口發清叱,意欲騰身追趕時,已經來不及了,祇得收招凝視。
  一行三人,縱上金翅大雕背後,那只金翅大雕,隨即展翅飛上峰巔,與雪梅會合。
  曉嵐關心雪梅,急忙搶上前去,拉著她的玉手,無限關切地問道:“妹妹受驚了!”
  雪梅玉面一紅,見心上人至情流露,芳心大悅,笑著搖了搖頭道:“若無金翅雕相助,可就難說了。”
  曉嵐又問起對敵的經過。
  雪梅笑道:“妹子謹遵老前輩之命,把守在這冰穴邊緣,猶恐疏忽,被敵人侵入,是以將玉蓮寶劍取出,不多一會,驀聽頭頂風聲甚急,抬頭一看,見一只大青鷺,背上坐著一個矮道士,正束翼向冰穴衝來,我知來敵似乎得悉底細,那能容牠衝入,就緊護穴口,背上矮道士見無法衝入,方始縱下青鷺,拔劍和我對敵,道士武功極高,身形尤為飄忽,如非玉蓮與寶劍合璧,漫說是戰勝,恐怕早被他迫落下風了!更幸運的,我們剛搭上手,那只青鷲,本想上前夾攻,恰巧梅花老前輩的仙禽,金翅大雕趕來相助,把牠引走,我方能夠專心一志,應付道人,發揮蓮劍威力,說起來,勝得真險。”
  蔡雪梅把經過講完,梅花居士道:“此非講話之所,到下面去,再作長談吧!”
  梅花居士招呼眾人,騎上雕背,並吩咐切實留意,以免束翼下降時摔倒。
  梅花居士坐於雕的頸部,曉嵐坐在正中,蔡雪梅、麻姑,則坐在曉嵐左右側。
  梅花居士俟三人坐穩後,拍了下雕頸,輕叫道:“起!”
  三人祇覺得身體一沉,那只金翅雕載著四人,立刻衝霄直上,約數十丈高下,倏然側轉,宛如損星下瀉,耳邊祇聽見呼呼聲響,直朝黝黑的冰穴衝去。
  登時眼前一暗,宛如置身黑地獄般,看不見一切事物,除了感覺身體逐漸下沉,寒氣侵肌之外,別無感受。
  這種情形,約有半盞茶工夫,三人默記降落速度,最少也在三四百丈左右,身體感覺愈寒冷難耐。
  鼻間呼吸,亦覺出急促異常。
  蔡雪梅似乎特別怕冷,全身有點顫抖,嬌軀緊靠曉嵐的胸前,秀髮發出蘭麝異香,輕聲附耳道:“怎的這樣冷法?嵐哥哥覺得如何?”
  曉嵐初聞蘭麝異香時,早已重溫到山神廟中的旖旎風光,又聽雪梅低聲輕語,更感到柔軟溫香,伸手摟著她的纖腰,低聲答道:“愚兄雖然感覺冷,但卻沒有妹妹那樣厲害!”
  麻姑聽曉嵐喊冷,她特別關心這個師兄,連忙搶著說道:“師兄趕快把無相氣功運起,就不會冷了!”
  梅花居士聞言,驚“噫”一聲道:“你們已將任督二脈穿通了?”
  麻姑道:“梅姐姐是否穿通,尚不知曉,晚輩和師兄,恩師曾經以真氣之力,代為開通!”
  雪梅接口道:“晚輩雖是佛門弟子,但與枯禪子老前輩的傳授不同,尚未將任督二脈開通!”
  梅花居士笑答道:“這就難怪了!不過梅姪女將佛門般若氣功運起,照樣可以摒擋寒魄精氣的侵襲,何不試試!”
  雪梅聞言,果按達摩嫡傳般若氣功運行起來,經過一周天后,感覺寒氣減小不少。
  不多一會,驀見足底一亮,前途地勢豁然開朗,眼前現出一片奇景!
  眾人身上的感覺,已沒有適纔那樣冷,也沒有氣悶窒息的感覺,眼睛被一種強烈的白光,刺得銀虹飛舞,光怪陸離,倉卒之間,竟難以看清四周景物,好似到了光明幻景之中。
  那只金翅雕,振翅略為盤旋,業已降落一片銀白光滑的地上。

runonetime 2008-06-13 05:58 AM

第十四章 冰魄玉蟾

  三人先將眼睛一閉,然後緩緩張開,朝四周諦視一陣,連聲稱奇不止。
  原來他們存身的地方,乃是個百畝方圓大廣場,呈渾圓形,離間頭壁,約七八十丈高,來路黝黑的冰穴,高懸正中,整個廣場,全是潔白如雲,晶瑩如玉的鐘乳結成,反射出耀眼難睜的光亮,因此不用照明,自然通明如晝。
  廣場光源,來自離身不遠,一個人工開鑿的井穴,這井穴,大僅三尺方圓,由井穴中,噴出一股其亮如銀的冷焰寒光,又勁又急,往上激射,離井穴後,倏然展布開來,與鐘乳白光,互相照射,成為一片異彩祥輝,越顯出光怪陸離,絢麗無比。
  三人目睹眼前靈景,實在有生以來僅見,夢想不到,在這荒寒絕倫的黑地岳中,居然蘊藏著奧妙美景!
  每個人的臉上,齊露出驚訝之色!
  梅花居士指著井穴道 “我困居在此近甲子,才探出冰魄玉蟾藏處,費了無窮大的心血,才鑿出這個井穴,通達玉蟾結胎窠巢。”
  麻姑黑白分明的大眼一掃,見這大廣場上,祇是空洞洞地,並無房舍洞穴之類,心中好奇問道:“老前輩居住這裡多年,為何連房舍都不建一間?”
  梅花居士笑道:“我居住的地方,還在井穴中呢!”
  麻姑聞言,更是瞠目不知所云。
  梅花居士望了她一眼道:“我和你們師兄妹淵源甚深,老前輩這種稱謂,不太相宜。”
  麻姑急忙問道:“請明示,以便改口。”
  梅花居士道:“令師枯禪子,乃是我的師姐,自數十年前,她突然失蹤後,從此音聞隔絕,我尋訪數年未遇,是以心灰意懶來到這大雪山隱居,我還以為她已歸真羽化,想不到今天會著她的傳人,真是天大喜事,不知令師現在何處?”
  梅花居士說話時,唏噓不已,足見他內心的關切。
  麻姑聞言,“哦”了一聲,隨將乃師隱居蒙山經過,詳細告訴一遍。
  梅花居士面轉歡容說道:“數十年的艱苦歲月,算是熬出來了!”
  麻姑急忙改了稱呼,偕同曉嵐、雪梅二人,以尊長之禮相見。
  曉嵐雖未向枯禪子正式拜師,但從其談話中,及命麻姑叫他為師兄的情形,顯然已得她的心許,允列門牆,不過因她參的是無相枯禪,不便著相而已。
  乃跟著麻姑改口稱梅花居士為師叔。
  蔡雪梅見曉嵐改了稱謂,她此時已全心全意,隨曉嵐進退,亦隨同二人改稱師叔。
  梅花居士一日之間,獲得三個本領高強的後輩,不僅守候多年的奇珍異物,能藉他們協助,取到手中,同時,減少很多外魔的侵害,內心裡著實高興。
  儘管他是修為多年的人,但是,臨到喜極之時,亦不免手舞足蹈,敞聲大笑起來。
  麻姑見師叔這樣興奮,從旁湊趣道:“師叔因何這般高興?”
  梅花居士聞言,激動的心情才平服下來,滿面含歡地說道:“是我聽到你師父的消息,又得你們三人相助,非但闊別多年的師姐能夠見面,而且那冰魄玉蟾,亦可藉你們之力,求取到手,焉能不使我高興哩?”
  麻姑忽然想起,師父洞中,亦有這麼一只冰魄玉蟾,不知和這兒玉蟾,有無分別?忙將枯禪子洞中玉蟾形狀說出。
  梅花居士聞言,趕緊拉住麻姑的手,詳細詢問一遍,哈哈大笑道:“異數!異數!想不到你師父已將北天山那只玉蟾獲得。”
  麻姑道:“兩只玉蟾是否相同?”
  梅花居士道:“形狀功效,全是一樣,祇是這只成形時間較晚,內丹功力,恐怕不及你師父那只!”
  麻姑大頭搖晃說道:“冰魄玉蟾除了口眼等處,能夠放出冰蟾的寒光,用以照亮外,別無甚麼用處,這些人為何爭奪那樣厲害?”
  梅花居士道:“用處可多啦!你師父怕未和你說,一時間也講它不完。”
  梅花居士方說到這裡,祇見井穴口白影一晃,那只白鸚鵡已飛落在梅花居士肩頭,尖聲說道:“主人還不偕同三位大俠下去,恐怕冰魄玉蟾,要化形逃走了!”
  梅花居士聞言,內心似乎惶急,反手摸著鸚鵡的銀羽,急忙問道:“你看見冰魄玉蟾的行動嗎?”
  鸚鵡道:“行動未能看見,不過,牠的三隻眼睛和三條腿,已經能夠活動了,我恐牠化形遁走,所以趕來稟報!”
  梅花居士聞言,心始稍放,笑著道:“時間早呢!如今距冬至一陽生尚有個多月,那能提前成形?”
  鸚鵡道 “話雖如此,但牠此時已有生氣,與往昔迥異,不能不防呀!”
  梅花居士知這兩只靈鳥,全對自己忠心,且顧慮極是,乃笑對曉嵐道:“三位賢姪,到我的居處去吧!”
  梅花居士話剛講完,那只白鸚鵡,倏然振翅高飛,朝井穴投入。
  金翅大雕,雙目垂瞼,來在井穴旁邊。
  梅花居士率先領路,來到井穴口,吩咐三人,注意自己立足處,提氣下降,以免墜落受傷。
  三人遵命,凝神注視井穴。
  但見梅花居士,身軀筆直,白衣翩翩,由上而下,冉冉飄降,約莫五六丈,梅花居土,右手往後一揮,身形登時不見。
  三人知梅花居士失蹤處,乃其所居洞穴,仔細諦視下,才發現距井口六丈遠的壁上,似乎有門戶痕跡。
  互相叮囑一遍,首先是李曉嵐,按著梅花居士的身法,提氣飛降,因他曾服九天玉蓮實,並得枯禪子真氣開通任督二脈,是以,真氣隨意念而生妙用,輕徐緩急,無不從心,到了洞門,身軀微微晃動,立刻隱沒洞中。
  二女見曉嵐下降時的身形,更較梅花居士從容得多,雪梅喜極發狂,脫門說道:“嵐哥哥的功力,果然不凡,真令人欽佩!”
  麻姑瞥了她一眼,以開玩笑的口吻答:“姐姐的哥哥,當然是錯不了啦!如非這樣,那能使姐姐醉心呢?”
  雪梅聽了麻姑的話,羞得玉面通紅,嬌嗔道:“妹抹怎麼亦尋起我的開心呀!”
  麻姑道:“我們三人,情逾骨肉,那有尋姐姐開心的道理!妹子說的話,全是實情呀!”
  雪梅知她人醜雖陋,內心卻是聰明絕頂,如和她老辯下去,祇有越塗越黑,於是狠命盯了她一眼,嬌嗔道:“醜丫頭!”
  麻姑大頭一搖,嘻嘻笑道:“人長得醜,要佔莫大的便宜,不僅沒有煩惱,而且心中沒有鬼胎,絕不怕人取笑!”
  二女正在上面調笑,忽聽曉嵐在下面說道:“師妹還不下來,盡和你梅姐姐嚕囌則甚?”
  麻姑對這個師兄,實是唯命是從,絲毫不敢違背,大聲答道:“這就來了!”
  麻姑口說著話,衝著雪梅扮了個鬼臉,輕聲道:“姐姐!你聽見了嗎?嵐哥哥就偏向著你呀!”
  她把這幾句話講完,暗中提著真氣,施展離合身法,縱身而下,祇閃得一閃,立刻無蹤!
  雪梅見麻姑下降時的身法,仍是那樣奇快絕倫,但與梅花居士和曉嵐相較,回然不同,曉嵐仍是得慢中之妙,麻姑則是得快中之奇,實難說出他們誰高誰低?
  她心中不禁暗暗稱讚道:“他們師兄妹,武功都高得出奇,難怪出道祇短短時日,立刻聲威遠播,震驚武林了。”
  雪梅正在暗想之際,驀聽麻姑催促道:“梅姐姐!趕快下來呀!”
  雪梅答聲 “來了!”
  立刻展開般若氣功,縱身而下。
  到了洞內一看,見這座洞府,共有三個丈許見方的洞室,四周洞壁顏色,與上面廣場相同,全是晶瑩如玉的潔白鐘乳結成,看不出絲毫刀斧切削痕跡,洞門高僅六尺,寬約三尺,徑長丈許,直達中央洞室,洞中左右壁上,各開有一道穹頂小門,與左右室相通,因無門戶掩蔽,是以能看清左右洞室情景。
  中央洞室,除了當中設有一張青石方桌與四張白玉凳外,盡頭兩角,還有炊具菜蔬之類。
  左右洞室,各有兩張白玉禪床,及丹爐藥灶各物,床上,枕被蚊帳俱全,且還鋪著厚厚的獸皮。
  梅花居士、李曉嵐、麻姑三人,正各踞一方坐定,空出下首一方。
  雪梅姍姍走進,朝梅花居士福了一福,笑著道:“師叔原諒!”
  梅花居士笑著點首,命雪梅在下首方落坐。
  梅花居士先將奪自胡音尊者手中的骷髏鈴,十字合符、革囊諸物,置放于石案上,然後走至洞壁盡頭,打開櫥門,取出四支白玉杯,一大盤形似蘿蔔之物,回到椅上。
  雪梅深通內典,見梅花居士杯盤內,透出陣陣清香,沁人心肺,令人心曠神恰,笑問道:“師叔杯中白液和盤中之物,莫非是靈石仙乳與大雪山特產之冰參麼?”
  梅花居士含笑點頭道:“姪女真個見多識廣。”
  雪梅道:“冰參雖屬雋品,尚不難尋,那靈石仙乳,卻是稀世奇珍,與冰魄玉蟾,了無差別,師叔從那裡獲得這多?”
  梅花居士笑道:“師叔能居此這久,一面固是為了冰魄玉蟾,同時,亦是因為靈石仙乳。”
  麻姑道:“莫非這個洞穴,除了冰魄玉蟾,還產靈石仙乳麼?”
  梅花居士道:“此洞乃靈石精英所聚,靈石仙乳,年可得十餘杯,對以靈眾,足敷一年之用,今年特旺,尚多出幾杯純乳,是以取出來給三位賢姪享用,稍酬酬勞!”
  說著,舉杯勸飲。
  曉嵐感覺那靈石仙乳,入口甘芳,清涼已極。
  梅花居士俟三人服完,又勸其儘量食用冰參。
  那冰參味如蘿蔔,微帶苦澀,吃起來,並不覺得可口,好容易勉強吃了一個,再無法下咽了。
  梅花居士知他們不太習慣,也不勉強,笑說道:“這冰參雖是產於大雪山,但其性質,卻是熱性,功能補益真氣,禦寒清心,居住這裡,實在非它不行哩!”
  三人聞言,才知梅花居士用意,以這兩樣珍品待客,全是一番誠意,乃同聲稱謝。
  梅花居士望了三人一眼,說道:“你們服了這兩樣靈藥,可保一月不飢,更能增益靈智功力,少時我把話講完,雪梅、麻姑姊妹,在左室床上按師門傳授用功,使藥力迅速化開,充沛全身,曉嵐和我住在右室。”
  說完,復將胡音尊者的革囊打開,取出一支徑寸大,尺許長的烏黑鋼筒和一支雞卵大的烏黑鋼殼彈,與骷髏鈴、黃金十字符放在一起。
  麻姑不解他的用意,忙道:“這些東西有何用處?”
  梅花居士笑著說道:“這是西極教橫行西海的利器呀!”
  麻姑道:“難道是西極教所用的暗器?”
  梅花居士點點頭道:“差不多,但還蘊藏著懾神魂妖法。”
  麻姑道:“西極教亦是左道旁門嗎?因何未聽說過!”
  梅花居士點點頭道:“乃魔教一支,因他們橫行西海,最近纔來中土,你從何知之?”
  麻姑道:“弟子曾見胡音尊者的武功,稀鬆平凡,難道他們全仗暗器魔法取勝?”
  梅花居士點頭道:“師叔今天將它奪來,不厭其詳的告訴你們,無非是要你們注意,以免受害。”
  稍停先把十字令符取在手中,用手一按符上猙獰魔神的前胸,耳聽卡嚓一聲,金霞暴射,燦爛黃金光芒,射得人頭目眩昏,靈台掩蔽,祇感覺身入黃金世界,喜極發狂,除了一味追求外,腦中空空洞洞地,一無所知。
  復聽卡嚓一響,金霞盡飲,復原如初,三人好似大夢初醒,怔怔地望著梅花居士發楞!
  梅花居士放下黃金十字令符,把骷髏鈴拿起,撥動鈴上機關,立刻發出顫抖呼號的聲音,宛如巫峽猿啼,杜鵑悲泣,使人鼻酸,生出同情悲憫之感。
  三人天性仁慈,那能聽得這般淒苦的聲音,情不自禁,汩汩掉下淚來。
  梅花居士見三人面上神色,暗贊三人天性仁厚,心想他們這樣天性,將來遇上西極教妖人,難免吃虧。
  乃將骷髏鈴止住,暴喝道:“這是西極教魔法,還不覺悟!”
  三人聽到梅花居士暴喝,恍若晴天霹靂,當時省悟過來,睜目望著梅花居士。
  麻姑道:“這鬼東西可真邪門兒!”
  梅花居士指著鋼筒與鋼彈道:“此乃西極教火器……烈焰筒、陰磷彈,威力至大,被其噴中或打上,不是身化白骨,就是震為齏粉,不過,火器雖然厲害,卻沒有黃金十字符、骷髏懾魂鈴那樣陰毒,使人防不勝防,好在西極教妖人,裝束詭異,一望而知,和他們相遇,多加幾分小心,以你們功力絕可應付。”
  麻姑道:“和他們相見,學師叔樣,把它奪過夾,不就完了嗎?”
  梅花居士點頭笑道:“說起來,唯有把它奪過來,算是最上策!”
  閒話已畢,梅花居士命三人各自回房用功。
  一晃三日,方才出定回醒,三人感覺氣機和暢,倍於往昔,精力充沛異常,再也沒有寒冷感覺了。
  梅花居士見他們經三日夜的行功導氣,功力大進,亦替他們高興,含笑說道:“三位賢姪根骨甚厚,僅短短時日,功力又邁進一大步,可喜可賀,如今你等可隨我前去一看冰魄玉蟾!”
  三人聞言大喜,尾隨梅花居士身後,走至井壁洞口,梅花居士低聲吩咐三人,一定可照自己身法下降。
  梅花居士說完,立刻蹲下身去,隨手撈起一根兒臂粗的蛟筋麻繩,提氣輕身,緣索而下。
  三人定睛朝下諦視,祇見梅花居士身形,在白茫茫的霧氣中晃動,倏忽間,已下降達二十餘丈,梅花居士身形,愈來愈糢糊,約半盞茶工夫,連晃動的人影都不見了!
  曉嵐笑道:“不知這井穴,究竟有多深?”
  雪梅道:“依妹子看來,最少也在百丈以上。”
  麻姑嘴皮一動,方欲開口………。
  祇聽梅花居士在下面說道:“你們趕快下來吧!”
  那聲音小而清晰,三人聞聲,知梅花居士,是用玄門“真氣傳音”之法講話,不由驚訝!
  麻姑道:“照這樣看來,上下相隔,少說也在五百丈了。”
  雪梅接口道:“為了曠世奇珍,梅花師叔真有耐性,數十年日受奇寒之氣的侵襲,還在其次,單是這條蛟筋麻繩,就不比尋常,其他的困難,更不用提了!”
  曉嵐接口道:“妹妹所說極是,祇有梅花師叔,才有這樣的耐性,最可惡是,一般邪魔外道,卻想坐享其成,乘機攘奪!”
  麻姑道:“這般可惡魔鬼,如再來侵犯,我就絕不輕饒他們!”
  雪梅點頭道:“應該如此,姐姐亦有同感。”
  三人說著,曉嵐立按梅花居士下降時的身法,緣繩而下,雪梅、麻姑兩人,亦魚貫尾隨,約頓飯工夫,三人已降落七百丈的井穴,抵達盡頭。
  曉嵐舉目一看,見這穴底,大約五丈方圓,銀光冶焰,耀眼難睜,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寒栗!
  正中壁上,有個蓮形冰凹,銀光冷焰,就是從凹中突突冒出,宛如開鍋一般。
  那只白鸚鵡,蹲在冰凹上面,雙目注視蓮形凹中,梅花居士則負手含笑而立,站在蓮凹前面。
  三人走到梅花居士跟前,施了一禮。
  梅花居士微微點首,將三人召至蓮花凹前,指著凹中道:“冰魄玉蟾,就在裡面!”
  三人定睛注視,祇見銀光暴射,冷焰侵肌,非但冰魄玉蟾不見,甚至連凹中是什麼情形,也無法看清。
  梅花居士見三人面露驚訝之色,笑說道:“看不出吧!”
  三人點了點頭。
  梅花居士略為行功導氣,張口一噴,吐出一口真氣,立將蓮凹中冷焰寒光,衝開尺許方圓一個洞,手指洞中,命三人觀看。
  三人看出梅花居士,真氣逼住冷焰寒光,甚為吃力,急忙縱目往洞中諦視!
  但見那洞,深約丈許,全是玄色堅冰凝成,正中蹲著一只銀光閃閃,通體晶瑩如玉的三腳玉蟾,大約尺許,睜目張口,朝外噴吐丹氣,四肢亦微微伸縮顫動,蓮凹中射出的冷焰寒光,就是從三只怪眼,一張闊口內噴出。
  三人剛把冰魄玉蟾的形狀看清,梅花居士好似已經力不能支,銀光一閃,那孔洞立被冷焰寒光塞滿。
  梅花居士長籲一口氣,鼻端發出喘息之聲。
  三人掉頭回顧,見梅花居士,頭上見汗,面發紅霞,胸腹間起伏不停,似是用力太過之狀。
  曉嵐忙道 “師叔累了!”
  梅花居士道:“冰魄玉蟾內丹威力,果然厲害,僅僅和牠相持片刻,比和人對敵半天還累。”
  麻姑深感詫異,迷惘地望著梅花居士道:“為何師父洞中那只不像這樣呢?”
  梅花居士道:“你師父那只,功力深厚,早已歲久通靈,那能和這只野性難馴相比!”
  梅花居士剛說到這裡,忽聽嚓嚓裂冰之聲,密如珠貫,自前面冰壁傳來。
  四人聞聲,感到意外,面露驚訝之色,凝神注視前面。
  麻姑問道:“師叔,這是什麼聲音呀?”
  梅花居士仔細諦聽一下,搖搖頭道:“不知是什麼?不過,我們得要當心戒備。”
  曉嵐亦感覺聲音有異,忙將玉蓮寶劍拔出,擎在手中,隨手將白虹劍遞給麻姑,同時向雪梅道:“妹妹!快將你的兵刃亮出!”
  雪梅依言行事,急把蓮劍取在手中。
  梅花居士等人,剛剛準備妥當,忽見對面冰壁,卡嚓一聲巨震,登時現出丈許大一個裂縫,一種宏厲的怪嘯,自縫中傳來。
  四人聞聲,知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怪物侵入,定睛注視裂縫一眼,但見裡面,隱隱有一團火焰般的紅光射出!
  梅花居士用手一擺,四人立即閃開正面,埋伏於左右兩側。
  梅花居士雙掌護胸,和李曉嵐立於右側。
  雪梅、麻姑姊妹,緊握兵刃,站在左側。
  他們四人,面色緊張,雙目瞬也不瞬,凝視縫穴中。
  須臾,祇見紅光連閃,厲吼愈急,忽從裂縫中,竄出一隻身長兩丈,四目六足,長尾曳地,形似穿山甲的怪物。
  但見牠通體雪白,其亮如銀,口噴出紅光閃閃的火焰,鋸齒般的獠牙,露出唇外,形態猙獰已極!
  四人見狀,感覺毛骨悚然!
  怪物現身後,並不稍停,一股勁朝蓮凹撲去,對左右兩側四人,看都不看一眼。
  距蓮凹尚有五尺遠,那冰魄玉蟾,好似已有警覺,凹中冷焰寒光,倏然加盛,箭也似急,往外暴射,立將怪物阻住,不得進前!
  怪物似乎憤怒已極,發出宏厲的叫嘯,胸腹間,起伏不停,好像運氣之狀。
  忽然血盆大口一張,噴出一股五寸徑,赤紅似火的丹氣,朝那泠焰寒光射去!
  雙方剛一接觸,祇聽得嘶嘶響聲,赤紅丹氣顏色,登時黯然失色,冷焰寒光,亦由濃而淡,似有相形見絀之勢。
  梅花居士見狀,知雙方丹氣雖然同樣損耗,無奈冰魄玉蟾,尚未完全成形,功力稍遜一籌,沒有怪物深厚,以致吃虧較甚,如長此支持下去,必被怪物所害無疑!
  就在這指顧之間,那怪物連聲叫嘯,光色復又大盛,恢復適纔那樣鮮明,身體亦隨著進逼兩尺。
  這時,裂口中,復又有尖銳的厲嘯傳來!
  在空谷傳音下,份外聽得清晰,令人心驚肉跳!
  四人看出當前情勢緊急,面上呈現出惶急之容。
  梅花居士用手一揮,以玄門真氣傳音之法,命雪梅封閉洞口,自己運足全身功力,雙掌吐勁,呼呼劈出兩掌,朝怪物頭上擊去。
  掌風打中怪物頭上,將牠打退丈許,口發一聲怒吼!
  倏地,怪口一張,那股紅色丹氣,朝著梅花居士迎面射來。
  梅花居士,急忙閃身避讓,揮掌阻擋!
  祇聽“蓬”的一聲響亮,紅光閃變中,怪物紋風不動,梅花居士則被震退數尺,跌倒在地。
  怪物見梅花居士跌倒,立刻縱撲過去!
  曉嵐見狀,萬分惶急,忙將掌中玉蓮一緊,展開“春風化雨”絕招,化為一幢光球,擋在前面,才將怪物逼退。
  麻姑見師兄動手,也把掌中白虹劍一揮,從怪物身後襲擊!
  神物利器,果然不凡,但見白虹過處,怪物的丈許長尾巴,立被削去三尺,血流如注,溢出刺鼻的奇腥。
  怪物雪螭,天性凶殘,自出世以來,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虧,不禁又痛又怒,厲吼連聲中,掉頭朝麻姑噴出丹氣。
  麻姑見梅花居士那高功力,都抵擋不住怪物的丹氣,那敢怠慢,急忙展開離合身法,閃身縱避,揮動白虹劍,與怪物惡鬥起來!
  怪物因適纔疏忽,被白虹劍削斷三尺長一段尾巴,是以對於于白虹,頗為顧忌,把丹氣充沛全身,縱躍騰撲,靈活無比,白虹劍再也無法奈何牠!
  曉嵐見麻姑將怪物絆住,雪梅蓮劍齊施,封裂口,暫時可保無慮,大聲對二人道:“你們千萬要小心呀!梅花師叔,因中了怪物丹毒,昏迷不醒,此刻我必須設法替他醫治,如不聽我招呼,情勢再怎麼凶險,希勉為其難撐持,愚兄把師叔的傷毒醫好,立刻前來相助!”
  曉嵐把話說完,將梅花居士身體,抱到洞角,避開正面,然後蹲下身去,從頭至足,打量一遍,祇見梅花居士,面如金紙,氣若遊絲,全身僵硬,但無一些受傷痕跡。
  曉嵐看後,知梅花居士,並未受傷,祇是中了怪物一些丹毒,把毒氣除去,立可復原。
  忙從懷中,掏出玉蓮實,錯開梅花居士下顎骨,把蓮實塞入口中,下顎托回原位。
  更因事在緊急,恐雪梅麻姑兩人,不是怪物與來敵對手,被其侵害,急忙運起功力,把本身真氣,自梅花居士雙掌心透入,運行全身,加速玉蓮的功效。
  在曉嵐靈藥真氣,雙管齊下施治後,頃刻之間,梅花居士業已復原如初,睜目掃了曉嵐一眼,見他正以真氣療疾之法,為自己施治,滿面全是惶急之色,不禁感動,忙將雙掌縮回,含笑說道:“何必損耗真氣則甚?”
  說時,一躍而起。
  曉嵐道:“這怪物叫什麼名字?丹毒竟有這樣厲害,如非天府玉蓮實,與真氣治療,實難復原呢!”
  梅花居士搖頭代答,面有驚訝之色,“哦”了一聲道:“賢姪那來的奇珍?”
  曉嵐將鬼漩涉險情形,大略說了一遍。
  忽聽喋喋怪笑道:“女娃娃!可知厲害吧,乖乖把路讓開,我把冰魄玉蟾得到手後,同你回到宮中快樂去!”
  雪梅聞言,玉面通紅,嬌叱道:“怪物找死!”
  說時,掌中蓮劍並舉,拚命抵敵,隱聽嬌喘之聲傳出。
  曉嵐聞聲,手中玉蓮一緊,轉身喝道:“怪物休得逞能,李曉嵐來了!”
  聲音未歇,曉嵐業已趕到,玉蓮揮動,發出一聲巨響,立將怪人逼退丈許,退回裂縫中去。
  曉嵐見雪梅口中嬌喘,好生心痛,知她真氣真力損耗所致,急忙道:“妹妹趕快休息一下,少時幫助師妹除那怪物!”
  曉嵐一面運足全身功力,展開水宮所學絕招,疾風暴雨,毫不留情地向怪物猛擊。
  梅花居士瞥了怪物一眼,見那怪物,形如猿猴,火眼金睛,通體長滿白色茸毛,腰間系著一片獸皮,兩臂特長,利爪如鉤,高僅三尺,手執一根三尺長的尖銳骨朵,縱躍如飛,飄忽似電。
  此時被曉嵐凌厲猛惡的攻勢,迫得向裂縫中敗退,厲嘯刺耳,似是憤怒已極!
  再向洞中打量,見那條形如穿山甲的怪物,被雪梅、麻姑二女,逼得連聲厲吼,背上鱗甲,被雪梅玉蓮,打掉兩片,殷紅鮮血,汩汩外溢,但是,毫無退意,兀自口噴丹氣,六爪齊放,猛撲不已!
  梅花居士見狀,心中甚為驚訝!運起太乙神功,揮掌夾攻!
  怪物曾經領教過梅花居士的厲害,見他揮掌夾玫,心存顧忌,稍為疏忽,尾部又被白虹劍揮去兩尺長一段。
  痛得怪物,厲吼連聲!
  三人感覺吼聲宏厲,宛如晴天霹靂,震耳欲聾!
  雪梅看出便宜,急忙趨身進前,玉蓮揮動,又將其身上鱗甲,打掉兩片。
  蓮凹中的冰魄玉蟾,似乎亦來湊熱鬧,祇見銀光暴射,寒氣森森,尺許大一股冷焰寒光,又勁又急,向怪物當頭射去!
  經此一來,怪物雖然淫兇惡毒,那裡經得起幾方面合力夾攻,六足劃動,往裂縫縱逃。
  雪梅關心嵐哥哥,嬌呼道:“嵐哥,當心怪物!”
  曉嵐聞聲回顧,見怪物六足劃動,離身僅有丈許遠,因裂縫太小,並無側轉餘地,不由大吃一驚!
  前面怪人見狀,心中大喜,用足全力,將掌中骨朵往曉嵐胸前盤來!

runonetime 2008-06-13 05:59 AM

第十五章 冰谷喋血

  曉嵐百忙中,雙足墊勁,一招“嫦娥奔月”縱身斜向縫頂,背貼壁,掌中玉蓮閃動,閃爍著萬朵蓮光,將方圓兩丈地面,緊緊籠罩住!
  那怪人與怪物會在一起後,立刻凌空下擊!
  怪人身在前面,見怪物衝來,立即收招回身,向縫外疾馳,無形間,躲過了曉嵐一擊。
  而怪物身在後面,剛衝到曉嵐足下,恰好趕上玉蓮下擊,一下正中尾部傷處,痛得怪物發出淒厲的吼聲,去勢愈急,倏忽間,已竄出百數十丈,晃眼無蹤。
  曉嵐飄身下地,縱回洞穴來。
  梅花居士,面帶隱憂,凝視裂縫出神!
  曉嵐間道:“師叔為何憂慮?”
  梅花居士道:“如今藩籬盡撤,強敵虎視眈眈,層出不窮,焉能不使人跳心呢?”
  曉嵐道:“話雖如此,但憂急也沒有用處呀!”
  梅花居士道:“賢姪那知今後的凶險,尤其在冰魄玉蟾成形之前,我們不僅要傾全力,防止牠遁走,更應嚴防強敵侵害,稍有疏忽,非但玉蟾不能到手,恐怕連性命都要斷送了!”
  曉嵐點點頭道:“事情雖然凶險,祇要應對適宜,也沒有多大妨礙!”
  雪梅道:“嵐哥說得倒是輕鬆,祇來了一個怪人,一個怪物,就使我們有應付唯艱之感,要是大敵雲集,又要留神玉蟾遁走,其艱難程度,實比今天十倍不止。”
  麻姑亦道:“梅姐姐的話不錯,師兄倒不能那樣大意。”
  曉嵐笑道:“二位妹妹會錯了我的意思!”
  梅花居士聞言問道:“賢姪之意如何?”
  曉嵐莊容答道:“依小姪意思,與其到時挨打,不如提前趕去,將這夥妖孽,先行除去,到了玉瞻成形之時,專心防止其化形遁走,豈不比心分二地強多了嗎?”
  梅花居士與雪梅兩人,腦中思索一陣,覺得曉嵐此計可行,舍此也別無他途。
  麻姑忙問道:“師兄!我們到甚麼地方找他們呢?”
  曉嵐略為思想道:“由峰頂至此穴,上下相隔千百丈,再好武功,也難侵入,加以上方有金翅大雕瞭望防守,大可無慮,倒是被適纔怪物開通的這條裂縫,為通達腹地的捷徑,清除強敵,應從這條捷徑著手。”
  麻姑迫不及待道:“趁此時怪人怪物逃走不久,儘量追去,多半能夠趕上。”
  雪梅恨極怪人,語多污穢,連忙點頭道:“師妹所見極是,我們不可猶豫!”
  一行四人,循著那條裂縫而行,不知經過多少曲折縈迴,前後花了個多時辰,方才抵達出口。
  眾人見出口前面,乃是一個玄色冰谷,雙峰插雲,峙玄如門,寬僅三丈,天色昏暗異常,全為凍雲冷霧封閉,縱目前途,無垠無際,不知這個冰谷,到底有多深?
  曉嵐凝神注目,朝四周打量一陣,看不出一絲異兆,乃對三人道:“如今不慮有人侵入,我們就此搜索過去吧!”
  三人點了點頭,由曉嵐手執玉蓮,當先領路,雪梅、麻姑左右護衛,梅花居士一人殿後,慢慢循著谷徑,朝前趟去。
  前行約十幾裡,谷徑逐漸展開,寬達十丈左右。
  曉嵐招手向左右一揮,雪梅,麻姑姊妹知道他的用意,倏然閃身,朝左右壁展開,手執兵刃,向前搜索。
  這時,天已黃昏,谷中光景,份外昏暗,丈許以外,已難以看清景物。
  耳聽前面谷中,有人與鳥獸,吼嘯之聲傳來!
  仔細聽一下,並有金鐵交鳴之聲,夾雜其中。
  四人全是武林高手,從聲音判斷,最少當在一里以外。
  曉嵐低聲道:“乘他們火併正烈的時候,我們搶先趕去,隱身在側,俟他們分出勝負,然後將最兇狠的除去,將來可減少無窮的危害。”
  梅花居士首先贊好,雪梅、麻姑,自然是隨聲附和。
  四人立刻施展輕功,貼著兩面岩壁,往前馳去!
  不多時,已來到雙方拚鬥處。
  定睛一看,見谷中有兩條灰白矮瘦人影,兔起鵲落,拚鬥正烈,一道三尺白虹和一條灰色光影,蛟龍鬧海般,糾結不開,金鐵交鳴的聲音,不斷傳出,情況至烈,這兩人因身形飄忽,疾若閃電,倉卒間,看不清雙方身形。
  距兩人惡鬥處不遠,有一條兩丈多長的黑影,縱橫于谷,與一只碩大無朋青色巨鳥惡鬥不休,互相發出宏厲的吼嘯!
  四人目力何等敏銳,對兩人雖不能看清形貌,但對那一鳥一獸,儘管撲鬥激烈,卻不陌生,已然看出是青鷲和適纔從裂縫中逃出的穿山甲形怪物……雪螭。
  由於這一鳥一獸身上,不難知曉,谷中惡鬥之人,是那鳥獸的主人……矮道士與猴形怪人。
  雪梅曾與這兩人拚鬥過,知他們的武功,全都高過自己,無一好惹,但她對這兩人,無一好感,尤以猴形怪人為最!
  她正好與曉嵐,隱身於右側岩腳,附著曉嵐耳朵,輕輕說道:“這兩個人,一個也容他不得!”
  曉嵐點頭,亦附著她的耳朵說道:“妹妹的吩咐,那敢違抗?”
  雪梅聽出曉嵐語氣,在討她的歡心,芳心自然高興,輕輕拍了他背上一下,“啐”一聲道:“誰要你獻慇勤!”
  曉嵐道:“如不獻慇勤,妹妹恐怕早被妖邪擄走了!”
  雪梅鼻孔中“哼”了一聲道:“你不來我照樣能夠應付!”
  兩人剛玩笑幾句,雪梅忽然想起一個計策,輕聲說道:“我們何不乘他們惡鬥正緊,無暇分神之時,先將猛禽怪物除去,然後對付他們,省事得多!”
  曉嵐道:“猛禽怪獸,力大無窮,平常刀劍,如何能行?”
  雪梅道:“快把麻姑師妹叫來,我們三人合力,還怕不能將牠們除去嗎?”
  曉嵐道:“相隔這麼遠,如何能夠把她叫來?”
  雪梅想了想,忙道:“我去叫地!”
  曉嵐方欲阻止……。
  驀見人影一晃,麻姑已來到他們面前。
  雪梅甚喜,拉著她的手,把自己意思說出。
  麻姑點頭道:“師叔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命我來!”
  曉嵐見麻姑到來,高興已極,附著麻姑耳朵,吩咐幾句,躡足躡手,到了那一鳥一獸惡鬥處,凝神諦視。
  但見那只青鷲,與怪獸雪螭,拚鬥已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青鷲巨喙,插在雪螭頸間的鱗甲中,怪獸雪螭闊口張開,咬緊青鷲樹幹般鳥腿,互相縱躍騰撲。
  曉嵐見時機到來,伸手一拉二女,立刻縱身而起,蓮劍兼施,但見銀虹連閃,“蓬!蓬!”幾聲,一鳥一獸立被三人劈為幾片,擊成血肉糢糊的肉餅。
  對方兩人,雖在拚鬥正烈之時,但耳目甚為靈警,一見銀虹耀眼,就知不妙,方欲搶上前去,誰知敵人比他們還快,倏忽間,所養猛禽惡獸,全部斃命!二人看在眼裡,心中那能不急,厲吼一聲,各仗著寶劍骨朵,搶攻上來!
  曉嵐忙命雪梅、麻姑二人,前往抵敵矮道人……九華尊者雲鶴,自己手執玉蓮花,單獨抵敵猴形怪人。
  雙方剛剛接著,九華尊者雲鶴與猴形怪人……長臂神魔聶成,立呈不支之勢。
  書中交代,那個猴形怪人長臂神魔聶成,被李曉嵐逐退後,率領怪獸雪螭,自谷壁裂縫逃出,剛到這冰谷中,恰與九華尊者雲鶴相遇,兩人談起冰魄玉蟾之事,意見不合竟動起手來,那一獸一鳥,因忠心主人,見主人已經動手,亦從旁相助,是以惡鬥不休。
  梅花居士見曉嵐三人,武功如此了得,竟將這兩個名震江湖的魔頭,迫落下風,不由暗贊,乃負手旁觀。
  驀覺身後微風颯颯,本能地往側縱開兩丈遠,旋身回顧,但見身後不遠,站著黃衫尊者古陵,手執藤蛇索,面含詭笑。
  梅花居士見是黃衫尊者古陵到來,知他黑煞神罡掌厲害陰毒,那敢絲毫大意,亦將太乙氣功運起,雙掌環抱胸前,蓄勢以待。
  黃衫尊者古陵,雖未與梅花居士對過招,但人名樹影,亦不敢疏忽,忙把藤蛇索系於腰間,暗將黑煞神罡掌運起,準備施以襲擊。
  兩人正劍拔弩張之際,驀聽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道:“三位別慌,呼侗來了!”
  聲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極!
  當呼侗報名時,梅花居士等四人,業已聽個清清楚楚,但四人對他的反應,卻是回然不同。
  梅花居士心頭一震,暗說道:“這個魔頭到來,事情就棘手了!”
  李曉嵐對雪山老魅呼侗淫兇狡詐,毫無信義,深惡痛絕,恨不得將其擊斃,方始稱快,忙對麻姑道:“師妹去擋住他!”
  麻姑聞命即行,但見人影一閃,業已仗劍擋在雪山老魅面前。
  呼侗見麻姑身形奇快,宛如電光石火,不禁一怔!
  暗忖道:“我的二心神功,名震江湖,出了名的身形飄忽,奇詭難測,眼前這個醜尼姑的身法,小小年紀,似乎比我還要神奇,還得多留一番心,否則,陰溝裡翻船,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他想到名頭上面,殺機陡起,陰惻惻一笑道:“醜尼姑,莫非活得不耐煩了嗎?”
  麻姑方欲還敬他幾句,話未出口,但見雪山老魅呼侗的眼中,射出兇光,瞬也不瞬,凝視著她。
  麻姑何等聰明,對呼侗的性情,早有過耳聞,此時見他的神色,業已明白大半,表面裝著若無其事,暗地裡卻是全神貫注,毫未放鬆。
  雪山老魅呼侗,倏然右手一揮,玄冰掌應手而發,連身撲去!
  書中交代,呼侗的玄冰掌威力,僅及丈許遠,因雙方相距在兩丈以上,是以必須連身撲去,方能奏效。
  麻姑見雪山老魅發動,一面施展離合身法,閃過玄冰掌的襲擊,同時掌中寶劍一揮,“月落鳥啼”朝呼侗左臂斜削下來!
  雪山老魅玄冰掌剛剛發出,但見兩條瘦小人影一晃,麻姑身形不見,一招落空,不禁使他心頭一震。
  雪山老魅正驚訝之際,祇見銀虹耀眼,朝自己左肩削來,登時駭出一身冷汗,急忙閃身縱避。
  饒是雪山老魅如何應變神速,也難逃一劍之厄,白虹過處,左手三指,立被白虹劍上芒尾削斷,一聲淒厲的慘嗥,連招呼都未打,立刻縱身逃走,祇閃得一閃,無影無蹤。
  曉嵐亦恰在此時,展開“八方風雨會中州”絕招,對長臂神魔背上擊中,口噴鮮血而逃!
  見雪山老魅遁走,知道追趕不及,連稱可惜不止!
  再打量雪梅和梅花居士時,見他們兩人,已經立立于有無敗之地,為了他們清譽,是以並未上前相助。
  不多一會,雪梅蓮劍齊施,上面“烏雲掩日”下面“金輪普渡”兩種不同絕招,同時朝九華尊者雲鶴襲去。
  雲鶴見上面丈許方圓白影,當頭罩下,同時身前又有丈許大一團光環,不住旋轉,頭上壓力奇猛,光環吸力強大,掌中劍竟無法遞出,身軀被光環吸力,朝前急竄,這種奇事,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祇駭得魂不附體,用盡全力,往後縱退,掌中寶劍一震,化為五尺方圓一團銀光,護住頭頂,方才脫離險境,抽身而逃。
  祇聽梅花居士喝道:“今天饒你一次,以後相遇,絕不輕饒!”
  曉嵐用目一看,見黃影一閃,黃衫尊者古陵,尾隨著九華尊者雲鶴身後,往前途冰谷逃走。
  梅花居士滿含歡笑,緩步走來。
  曉嵐忙道:“這些妖孽,實在可惡,今日雖然受傷遁走,他們絕不甘心,日後必定捲土重來,互相援引,愈來愈多,如不乘此,除惡務盡,必遺日後之患。”
  梅花居士道:“根據我兩次的經驗,勝他們不難,如欲將他們除去,因其太過於狡猾機詐,責非易事!”
  雪梅、麻姑也搶著道:“他們功力深厚,對敵經驗又多,稍見不妙,立刻抽身遁走,要想除去他們,可不容易。”
  曉嵐答道:“就因如此,所以我的意思,乘他們敗落受傷時,追上前去,能除去一個,自可減少一分損害。”
  三人聞曉嵐之言,同聲稱善,於是,拔步就追。
  行約十餘裡,不見敵蹤,前面冰谷,卻乍然中分為二。
  四人來到歧路口,不知究竟往那條路追趕才好。
  正當猶豫不決之際,曉嵐因全神專注,又得靈藥之助,耳目較三人稍勝一籌,略為凝神諦聽,玄門“斂神聞聲”之法,自生妙用,因此,發現右面冰谷,有紊亂的足步聲音傳來。
  雙方相距,約在三裡遠,是以梅花居士三人,均未聽出。
  曉嵐把聲音聽清後,倏將玉蓮摘下,對三人道:“趕快追!”
  說著,足下一緊,立向右側冰谷疾馳!
  梅花居士三人,見曉嵐恁般惶急,知非無因,亦尾隨曉嵐身後,加緊前趕!
  前行裡許,梅花居士三人,亦聽出前面奔馳追逐的聲音了。
  麻姑道:“梅姐姐,你聽見嗎?人數可不少呀!”
  雪梅尚未答話,梅花居士接腔道:“不錯,最少也有十來個。”
  他們口中在談,可是,足下並不稍停,倏忽間,已趕到雙方搏鬥之處。
  定睛一看,冰谷中惡斗方酣,人數竟有十五個之多,除了適纔受傷逃走的長臂神魔聶成、黃衫尊者古陵、九華尊者雲鶴外,尚有碧目雙屍、呼延廷、呼延贊兄弟和西極教妖人胡音尊者楊魯等人。
  其餘九個身材高大,手執影尺長劍的碧目鷹鼻,赤發白衣毛人,卻不認識。
  但是從他們詭異的裝束來看,足知為西極教妖人無疑。
  他們的打法,也很別致,與中原各派劍術迥異,招式不多,老是側身持劍,對正敵人,伺機施以猛擊,身法進進退退,並無出奇的變化。
  而且發招時,講究勢沉力猛,連砍帶刺,因此看起來,蠢笨異常,雖然以二對一,不僅佔不了便宜,反被長臂神魔等人,戲耍得不亦樂乎!東打一下,西擊一掌,弄得他們哼哈不絕,哭笑皆難。
  四人將雙方情形看清後,亦忍俊不住!
  胡音尊者楊魯,好似看出情形不對,一面揮劍護身,同時口中不斷以西海番話,嘰嘰咕咕,說之不已。
  他們互相嘰咕一陣後,立將掌中長劍一舉,做出情急拚命之狀,刷、刷、刷連續遞出幾劍。
  長臂神魔等人,那裡把這西番的下四門劍術放在眼裡,鼻中冷哼一聲,展開輕虛飄忽的身法,圍著他們亂轉,加緊向其笑、麻、癢、酸諸穴道招呼。
  經此一來,他們抽身離開戰場,以火器魔法克敵的陰謀,完全粉碎了,被五個魔頭製得狼狽不堪!
  碧目中的眼淚,鷹鼻中的鼻涕,隨著鬼哭狼嗥似的怪聲,簌簌下落!
  他們橫行西海多年,憑著魔法火器,魚肉西海那些無知的土番,得到土番們的愛戴與崇敬,誰知來到中原,那些障眼法和低級武功,就玩不靈了,空自練得力大如牛,那能與中原武術相抵?
  他們吃到這大苦頭後,才知西極教的魔法武功,僅能在無知的土番叢中稱雄,到中原來,就變成了螢火之光,不足與皓月爭輝,因此,一個個毛臉上,露出驚訝之容,碧目中射出乞憐之色,內心上,更是亡魂皆喪!
  正觀望間,曉嵐、雪梅、麻姑三人,鼻端忽聞到一股腥羶氣味,登時噁心欲嘔,忙將口掩住,問道:“師叔!這是甚麼氣味呀?為何那樣難聞。”
  梅花居士笑答道:“乃是西極教妖人身上的騷臭呀!”
  曉嵐三人聞言,對西極教妖人,更為厭惡,同聲說道:“他們是畜生嘛!如是人,那能有這樣騷臭!”
  梅花居士點點頭道:“他們介於人獸之間,但因他們魔法火器厲害,一般無知的人,還拚命和他們學習,相處久了,這些人不但感覺不出噁心,反覺得那種騷味好聞哩!”
  麻姑恨聲說道:“這些人真該死,真可說是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了!”
  曉嵐阻止道:“我們不要耽誤時間,先將西極教妖人除去,以免被他們的魔法火器所算,然後再設法除去幾個魔頭吧!”
  雪梅、麻姑兩人,一則厭惡妖人形態醜惡,一則實忍受不了那股騷味的侵襲,因此聽了曉嵐的話,輕答一聲:“好!”
  二女蓮劍並舉,一躍十來丈高,宛如飛將軍從空而降,朝場中妖人頭上撲下。
  但見銀虹耀眼,在場中縱橫飛舞一匝,除了胡音尊者見機得早,被曉嵐奪走黃金十字符、骷髏鈴、腰懸火器革囊,背上中了玉蓮花一擊,帶傷先逃外,其餘九個妖人,全被二女腰斬斃命,臨死時,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
  長臂神魔等,目擊這般驚人聲勢,不禁心膽俱寒,不俟眾人出手,紛紛縱身而逃!
  其中呼延贊因落在最後,來不及逃走,故被雪梅和麻姑兩人截住。
  呼延贊見二女擋在身前,知道不妙,右手一抬,方欲將玄陰掌發出時,麻姑白虹劍一撩,立將其右臂齊肩剁下。
  呼延贊祇慘嗥半聲,雪梅左手寶劍“玉龍舒卷”右手玉蓮“晴天霹靂”登時將呼延贊腰斬兩段,上半身被玉蓮,打為肉餅。
  妖氛盡退,二女心情一寬,相顧微笑。
  忽聽曉嵐的聲音道:“有敵深入,我們趕快回去!”
  曉嵐突如其來的聲音,登時使梅花居士三人感到意外,不禁一楞!
  麻姑見曉嵐身形已經追出十餘丈了,急忙道:“快追!”
  說著,拉了雪梅的玉手,拔步朝來路冰谷追去。
  一直追到裂縫出口,均未見敵人蹤跡,但見曉嵐,怔怔地望著裂縫出神。
  雪梅與麻姑,見曉嵐這般情形,知他未能發現敵蹤,是以感到驚異萬分,呆立出神。
  二女急忙趕上前去,低聲問道:“可發現敵人嗎?”
  曉嵐似乎感覺難過,搖搖頭,長嘆一口氣!
  雪梅關切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曉嵐道:“這是我有生以來,所周第一高人!”
  雪梅見他答非所問,心中愈急,忙道:“真急死人,你不從頭說起,我們那裡會知道呢?”
  曉嵐道:“我把胡音尊者打傷後,方欲和你們會合,忽然感覺身後有極輕微的風聲傳來,回頭一看,見有一條瘦小的人影,快如閃電,貼著左面谷壁,往裡疾馳,就在這眨眼工夫,那條人影,業已深入三十多丈,我一面出聲與你們打招呼,立即跟蹤追趕,一直追到這裡,未見敵人蹤跡。”
  雪梅想了一想,以安慰的語氣,柔聲說道:“恐怕因你追趕太急,未能留意,敵人在岔道上,已經轉入左面峽谷,根本未來這裡呀!”
  曉嵐以堅定口吻,搖頭說道:“那人身法雖然奇快絕倫,但我們之間的距離,在岔道前,始終保持三十多丈,人影依稀看得清楚,越過岔道後,他似乎發覺我在後面追趕,足程方才加快,眨眼工夫,已遠出百丈以上,我用盡全力,無法追上,僅兩三裡路,那條人影,已無影無蹤了。”
  梅花居士搶著說道:“恐怕已深入裂縫吧!”
  曉嵐搖頭道:“不會,弟子曾經仔細查看過,這裂縫和我們來時一樣,並無一些蛛絲馬跡。”
  三人聞言,俱感到驚異不已,齊聲說道:“這是誰?有這高的本領!”
  麻姑道:“這人要是妖魔之流,真是棘手咧!”
  麻姑話剛講完,驀聽身後谷中,有一個蒼勁的老婦口音道:“醜尼姑該打,竟把我老人家當著邪魔。”
  曉嵐聞聲注視,不見蹤影,忽聽雪梅在身後,驚“咦”一聲道:“師妹,你怎麼啦?”
  曉嵐和梅花居士兩人聞聲,回頭一看,麻姑呆若木雞,怔怔地站在那裡,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似要噴出火來。
  雪梅正在為她推宮過穴,以便解開穴道。
  但是,事情非常奇怪,一任雪梅用盡全力,麻姑仍然是木然呆立,所閉穴道,無法解開!
  曉嵐和梅花居士二人,見到這種情形,知老婦是用特殊打穴法點中,非一般手法可比。
  曉嵐恐雪梅情急救人,施錯手法,而使麻姑受傷,急忙阻止道:“妹妹休息一下,待愚兄試試!”
  雪梅深知嵐哥哥的周天點穴法,神妙無方,任何獨門點穴法,都可解救,乃自退過一旁,凝神諦視。
  但見曉嵐走到麻姑身前,俊目朝她上下打量一遍,伸出右掌,對正麻姑左掌心,緩緩行功導氣。
  不多時,祇見曉嵐歡容滿面,敞聲笑道:“這下可難不了我了!”
  雪梅接口問道:“不知師妹被點中何穴?”
  曉嵐道:“她被人以真氣打穴之法,點中啞門、入洞二穴,幸而點穴人,下手極有分寸,未下殺手,否則,小命難保。”
  雪梅道:“我幫她推宮過穴,為何解不開?”
  曉嵐道:“這種真氣點穴法,乃是極高的上乘功夫,點時用多少勁力,解救亦應用同樣大,否則,絕難解開。”
  雪梅方才醒悟,笑說道:“既然知道了,為何還不替地解開?”
  曉嵐道:“這太簡單了。”
  說著,右手一抬,施展水宮壁圖所學周天點穴法,朝麻姑後勁及左右入洞穴一拂,口中暴喝道:“開!”
  忽聽谷中傳來“嗤”的一聲冷笑道:“祇怕未必那樣容易!”
  赫然又是那個老婦的口音。
  曉嵐覺得事有蹊蹺,梅花居士和雪梅亦深感奇怪!
  同時用目朝谷中一瞥,不見一絲人跡,回顧麻姑時,祇見她仍然呆立不動,穴道並未被曉嵐解開。
  曉嵐的心中,雖是滿腔怒火,恨不得找老婦拚命,無奈麻姑穴道未解,恐時間耽誤過久,受其傷害,祇得勉強按捺怒火,朝谷中說道:“足下神技,在下佩服,不過在暗中偷襲,似乎有欠光明,是好的暫時停止暗襲,俟我將師妹穴道解開後,我再領教幾招絕學,方能使我心服口服!”
  曉嵐話剛講完,忽聽老婦道:“憑你那幾下毛足毛手,配和我老人家過招嗎?差得遠啦!”
  曉嵐也不理會她,即用前法,探測麻姑被點之處,很快的已探出是脊樑穴,乃用手一拂,祇聽麻姑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身體已恢復自由了。
  但見她滿面鐵青,倏地旋身墊勁,宛如脫弦之弩,朝前面谷中撲去,口中厲暍道:“無恥老虔婆,有種的現出身來,與姑娘分個高下!”
  又聽那老婦聲音道:“我老人家不屑與後生小輩動手,你能夠把我逼得現身,我老人家掉頭就走,不再尋你的晦氣!”
  麻姑聞言,氣得哇哇怪叫,掌中白虹劍一緊,施展離合身法,朝發聲之處撲去!
  但見兩道三尺白虹,蛟龍鬧海般,在谷中縱橫飛舞,翻滾不停,聲勢驚人已極!

runonetime 2008-06-13 06:00 AM

第十六章 玄冰地獄

  麻姑憤怒已極,將掌中白虹劍一緊,展開離合身法,向發聲之處撲去!
  但見兩道三尺多長的白虹,蛟龍鬧海般,在谷中縱橫飛舞,翻滾不停,聲勢驚人已極。
  梅花居士、李曉嵐、蔡雪梅三人,恐麻姑怒極心昏,吃了老婦的虧,急忙縱身上前,以資戒備。
  曉嵐抱拳拱手說道:“師妹麻姑,年幼無知,有冒犯之處,在下代她陪禮,尚祈前輩現身出來,讓在下領教幾招絕學!”
  曉嵐話剛講完,祇聽前面谷中,發出“嗤”的一聲冷笑,直朝前面,響了過去,以後就再無聲息了。
  曉嵐知道老婦已走,難以找尋,大聲說道:“人已走了,盡白費力氣則甚?”
  麻姑聞言,果然聽話,立將白虹劍收起,趨身走至曉嵐面前,笑說道 “老虔婆真個可惡,乘妹子不備時,以真氣打穴法,把我製得不生不死的,真是難過極了!”
  曉嵐道:“此人武功甚高,行事莫測高深!是邪是正,敵友難分,以後要多多留意才好!”
  梅花居士道:“此人行動,真是詭異極了,如對冰魄玉蟾有攘奪之心,恐怕早已侵入腹地動手了,但她卻未這樣做,來此是何用意,實在莫測高深!”
  雪梅道:“照姪女的看法,此人並無攘奪的意思,恐怕是適逢其會,就便看看我們道路,正巧聽到師妹說她魔頭,故此心中不快,暗中出手。”
  曉嵐也覺此言甚是,連連點頭。
  唯有麻姑一人,因出道以來,第一次碰到釘子,滿不是味,悻悻不已,聽他們談話,一言不發,獨自暗想心事。
  曉嵐知她心裡難過,忙安慰她道:“師妹何必如此,誰能保證不敗呢?”
  麻姑聞言,面色稍轉緩和。
  雪梅到底是女人,總比男人心細得多,見她面上神色,暗暗留意。
  忽然悲風怒號,瑞雪紛飛,鵝掌般大雪,從空飛降,倏忽間,已變成白霧茫茫,地上積雪盈寸。
  四人存身裂縫,往外諦視一陣,雪梅嘆道:“高山氣候多變,實在不假!”
  麻姑似乎被眼前景物所吸,暫時將情緒沖淡下來,與雪梅並肩而立,指點冰谷中閒談。
  曉嵐三人,自幼生長北方,雖曾見過冰雪,但是沒有這樣大,而且降落時,亦沒有這樣突然,都感到驚異!
  麻姑問道:“師叔,大雪山的氣候,為何變得這樣快?”
  梅花居士道:“這兒乃整個大雪山幾處最高峰巒之一,原是終年冰雪封山,天氣瞬息萬變,突然雪降,司空見慣,往年剛一入秋,大雪則飛降不歇,一直要延續到翌年暮春,方才稍止,今年已屆隆冬,尚未陣雪,我正感到奇怪呢!”
  三人聞言,這才知道大雪山的氣候,與微山湖和蒙山杭州一帶是不同的。
  梅花居士看了三人一眼,笑道:“我們回去吧!照眼前情形看,明日中午,這條裂縫,就要封閉了!”
  四人回地穴後,梅花居士,笑謂三人道:“如今藩籬盡撤,今夜祇有在此過夜了!”
  約莫三更時分,四人正圍坐蓮形凹前,運氣行功的時候,麻姑總是感覺內心煩躁不寧,無論怎樣壓制,毫不放鬆。
  她感覺奇怪,掉頭望了左右兩側,見梅花居士三人,用功正緊,不敢驚動他們,於是,提著真氣,展開離合身法,帶了白虹寶劍,悄悄縱到裂縫中。
  當她的身軀,落入裂縫後,發覺縫中溫度,較室內泠得多,而且還有一種似霧非霧的灰白氣體,瀰漫縫中,不但光景陰暗,更具無窮的潛力,人行其中,沉滯異常,如非傾全力前衝,實難通行。
  剛走了大半路,更令她驚訝不已!
  原來,她口鼻噴出的熱氣,散佈於凍霧中,立刻結成堅冰,口鼻上,也感僵硬生痛,用手撫摸,竟是結了一層薄冰,身體亦覺出愈來愈冷,如不運氣抗拒,實在無法支持。
  經過了頓飯工夫的掙扎,方把最後小段裂縫走完,來到出口冰谷。
  麻姑佇立谷口,縱目凝視,但見白茫茫一片,無法看清景物,地下積雪,已逾五尺。
  正眺望間,忽聽右側有竊竊私語之聲傳來,留神諦聽下,才知是長臂神魔聶成,和雪山老魅呼侗二人,欲乘風雪太大,梅花居士防範疏神的時候,侵入洞中,劫奪冰魄玉蟾,並商議如何用陰謀詭計,乘機暗算李曉嵐三人,除此心腹大患。
  麻姑心中,本來是滿腔不快,再聽了兩個兇魔的談論,那能忍耐得住?
  但是,她深刻知道,這兩個魔頭,不僅身形飄忽,武功甚高,而且機智詭詐,倍勝常人,憑地一人的力量,如不出奇制勝,以先聲奪人,難操勝算。
  於是,她仔細測度一下二人藏處,暗將腰佩白虹劍拔出,運足全身功力,縱身躍起十丈高,掌中劍一緊,“玉龍飛舞”但見兩道三尺多長的白虹,疾如閃電,朝右側撲去!
  招一遞出,這才舌綻春雷般,暴喝道:“妖孽!你們心機白用了,納命來吧!”
  麻姑的暴喝聲音,尚在風雪中搖曳的時候,白虹業已卷到雪地上,僅將地面積雪,掃去大片,長臂神魔與雪山老魅,卻是蹤跡不見!
  麻姑見狀大驚,暗說道:“這兩個魔頭真是機警得緊!”
  她內心固是驚訝,但恐兩魔頭乘機暗襲,還真不敢大意,掌中白虹劍威力,儘量施展開來,以防襲擊!
  但見一個徑丈大的銀白光球,夾著凌厲風聲,在谷中滾來滾去,數十丈方圓地面,全被光幢充塞。
  原來雪山老魅呼侗,幾度與曉嵐等相遇,看出曉嵐等武功太強,如正面與之為敵,多半討不了好,口中雖和長臂神魔講話,耳目卻是全神貫注,當麻姑縱身空中時,因欲先聲奪人,未免用力太猛,衣袂破風之聲,在所難免,掌中白虹劍的銀光,又較白雪耀眼,是以被其發覺,悄悄拉著長臂神魔縱逃。
  麻姑仗著白虹劍,在冰雪中揮舞一陣,仍然不見兩人蹤跡,乃收劍戒備,大聲喝罵道:“無恥妖孽,既敢來此,為何不敢露面?”
  連聲喝罵幾次,未見有人答腔,知二人果真逃走,追趕不及,方欲縱身迴轉時………。
  驀聽前面,呼侗的聲音道:“聶兄為何老不聽勸,對頭雖祇醜尼姑一人現身,焉知不是他們的詭計!我們何必上當?”
  長臂神魔哼聲道:“如此一來,豈不有失我們威名?將來傳到江湖上,我們的臉上,還掛得住嗎?”
  呼侗道:“我且問你,冰魄玉蟾重要,還是虛面子重要?”
  呼侗這兩句話,果然擊中要害,長臂神魔忙說道:“自然是冰魄玉蟾重要了!”
  雪山老魅,帶著歡悅的聲音道:“對呀!既是冰魄玉蟾重要,顧虛面子幹甚麼?還是按照我們計議進行吧!”
  麻姑聽完二人的談話,那裡肯舍,暴喝道:“還想漏網麼,豈非做夢!”
  說著,白虹劍一振,朝冰谷前面撲去。
  這樣先出聲,後進招,自然又是白費。
  耳聽雪山老魅與長臂神魔陰惻惻怪笑,朝前途撲過去!
  麻姑已被他們撩出真火,那裡想到本身的安危,她這時的腦海中,祇有除惡務盡的一念,口中大罵妖孽無恥,足不稍停,仗劍趕去。
  雙方足程都快,倏忽間,已來到岔道前。
  雪山老魅與長臂神魔,到了岔道前,似乎怕麻姑不追,不僅發笑引逗,同時還不干不淨,語多污穢。
  氣得麻姑破口大罵,倏將白虹劍朝右側岩腳劈去,登時將岩腳冰壁,毀去一大片,轟隆的雪崩之聲,不絕於耳!
  這次雙方所取的途向,乃左側冰谷,麻姑毀去的岩腳,乃是入口一帶,是以,磨盤大的冰塊,散置谷口地面。
  三人分為兩起,一逃一追,在風雪中加緊飛馳,經約個把時辰,已追出百餘裡路,到了大雪山中最險惡之處……玄冰地獄!
  麻姑縱目一看:
  但見前面地形,豁然開朗,前面是一片成三十幾度的斜坡,長有裡許,斜坡盡頭,乃是一望無涯的平原,發出銀白的閃光,大雪瀰漫下,感到陰暗異常,極目四眺,難以看出一些山巒影子,雪山老魅與長臂神魔,則蹤跡不見,唯有聽見陰惻惻的怪笑,往前途凍雲冷霧中播送過去!
  麻姑聞聽笑聲,恐兩人兔脫漏網,連第二個念頭都不及轉,兩三個起落,連縱躍帶滑行,業已降落斜坡盡頭,展開離合身法,往冰原上追去!
  當她深入冰原百丈時,似乎聽到有個剛勁的聲音道:“小姑娘那裡去不得!”
  聽方入耳,尚來不及緩勢眺望時,忽聽身後,轟隆一聲巨震,緊接著,四方八面,全有“砰訇”巨響傳夾,此起彼落,匯為一片繁囂,震得耳鳴心跳,聲勢實為驚人!
  立足地皮,亦在不停晃動,好似一葉扁舟,航行於海洋中驟遇驚濤駭浪的襲擊,顛簸不停,令人頭目眩昏,噁心欲嘔!
  麻姑第一次見到這樣猛惡聲勢,駭得倉皇四顧,不知所措,呆立當地不動。
  當她的目光掃到四周地面時,更駭得魂飛魄散,通體汗濕淋淋,情不自禁,大聲驚叫起來!
  原來,她存身之處,乃是一個十丈對角的三角形冰地,來路斜坡,蹤跡不見,變成了里多寬一條深壑,她的身體,站在深壑的邊緣,相差不足一丈,俯視壑中,黑沉沉地,其深莫測,左右裂痕,最少有兩里多寬,較來路裂痕,多出一倍,前面約十丈遠,就是三角形的尖端,裂痕約十丈寬!
  她把近處情形看清後,復縱目往遠處張望,極目所視,整個冰原,已完全龜裂,現出無數大小不等的裂痕,最窄一條,就是前面尖端,餘都全在一里以上,其長無際。
  那“砰訇”巨震,仍然是此應彼和,響聲不絕。
  忽聽雪山老魅和長臂神魔,喋喋怪笑道:“醜尼姑,認命吧!最多五天,立可飛昇極樂了!”
  麻姑知道已中他們的詭計,不禁怒氣填膺,千妖孽,萬妖孽,罵個不停,但是,任她叫破喉嚨,毫無用處,除了損耗真氣外,拿敵人無可奈何!
  雪山老魅和長臂神魔兩人,心存惡毒,欲損耗她的真氣,加速其滅亡,不斷以惡語相加,儘量嘲罵撩撥。
  麻姑罵了一陣,感到口幹舌燥,語聲嘶啞,而敵人兀自嘲罵不已,陡然悟出敵人毒計,乃停止喝罵。
  稍停片刻,她感覺真氣已恢復不少,氣不過二人陰毒,存心將他們詭計叫破,冷冷道:“妖孽,你們的心思是白用了!”
  雪山老魅長臂神魔兩人,聽麻姑把計謀叫破,知她聰明絕頂,已經被她識破,再不會上當了,冷冷說道:“讓你多受幾天活罪也好!”
  以下就再聽不到雪山老魅和長臂神魔的聲息了。
  過約半個時辰,麻姑雖將真氣復原,但那四周的空氣,愈來愈沉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嚴寒刺骨難熬,使她不斷顫抖,真氣運行,稍稍中斷,登時感覺全身麻木,頭昏欲睡。
  麻姑出身高人門下,識得厲害,知已置身於寒冰地獄中,被陰寒之氣侵襲,祇要昏睡過去,即是死數,那敢絲毫怠慢?加緊真氣運行抵抗,同時,朝前面尖端走去,欲試探出解困道路。
  剛走出六七丈遠,忽聽卡嚓一聲巨響,前面尖端,丈許長一段,突然崩裂,往深壑中降落,轟隆、卡嚓的雪崩聲響,半晌不絕!
  麻姑見狀,不由大吃一驚,不敢再進。
  一直等到雪崩聲音停止,耽擱了半個多時辰,方才試探著緩步前移,如履薄冰,半點不敢大意。
  離邊緣丈許遠時,幾乎是提氣輕身,凌虛而立了。
  往下俯瞰,深不見底,使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提氣緩緩下降,試探一陣,再無崩裂徵兆,這才放心著地。
  往前眺望,祇見前面有一塊稜形冰地,寬祇畝許,除靠自己立處深壑,僅十二三丈外,其餘裂痕,全是三四裡以上,左右有兩條輻射的鋒尖,寬約三尺,好似一條其長無際的銀線,往凍霧低沉中伸延過去。
  麻姑將四周的環境打量清楚後,知舍去前面稜形冰地,或有萬一之望外,其餘任何一方,全是死路。
  乃提氣輕身,往前縱去,足甫踏著地面,忽聽卡嚓一聲,連念頭都來不及轉,立刻縱身而起,往前躍出十來丈遠!
  轟隆一聲巨震,起自身後,急忙回顧,見適纔著足處的冰地,業已無影無蹤,“砰訇”之聲不絕!
  就在她略為回顧剎那間,立足地面,亦連連晃動,卡嚓的聲音頻傳,她已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毫不猶豫,儘量施展離合身法,將身拔起十七八丈高,朝下俯瞰,見那塊稜形冰地,已全變形,僅剩下一條三尺寬銀線,曲折蜿蜒於冰原深壑間,相差眨眼工夫,就要葬身深壑了!
  這一驚,可把她駭出一身冷汗,暗說道:“好險!”
  於是,兢兢業業,緩緩提氣下降,連續試探幾次,那條三尺寬的冰線,並無異兆發生,這才放心,緩緩朝左側前行。
  開始時,因心存戒懼,一步步試探,因此進行甚緩,兩三裡後,她故意用力踏地,仍無一絲反應,方才悟出,那條冰線的下面,可能是冰原中的一條嶺脊,否則雪崩時那樣猛烈,為何未將其撞折?
  她想到這點上,深覺猜想不錯,乃加緊前趕!
  約百來里路,天已破曉,但光景仍然黑暗,鵝毛大雪飛降不停。
  縱目往前一看,見前途約五六裡路,有座饅首形的冰山,聳立前面。
  麻姑到了山下一看,但見這一座冰山,高有十丈,大僅畝許,通體渾圓,巍巍聳峙,縱身山頂諦視,使她大感失望!
  原來這山,乃是座孤伶伶的冰山,除來路一方,有那條冰道相連外,其餘三方,全部是無底深壑隔絕,插翅難以飛越。
  她輕微地嘆息一聲,方欲轉身縱落……。
  忽聽一個清脆婉轉的少女聲音道:“這是玄冰地獄中的絕門,你如欲出困,必須循著來路,直朝前走,到了盡頭,有座大小形式和這裡相等的冰山,山下就是生門出口了。”
  麻姑聞聲注視,不見人跡,深感詫異!
  知這少女,必非常人,急忙問道:“承蒙指點,不勝感激,敢問施主尊姓大名,此刻停身何處,可否相見?”
  少女幽幽嘆口氣道:“待罪之身,不容吐口,你如有綠,憑你智慧尋找,能夠和我見面,雙方都有利益。”
  麻姑聞言,知少女必有隱衷,如再追問,顯然是白費,仔細在山上搜索一遍,不見可疑之跡。
  麻姑眼珠一轉,被她想出一個計策,躬身問道:“施主既有難言之隱,不敢冒瀆,還請施主將生門途向,再指示一遍。”
  少女並未立刻答話,過了半晌,始聽見她歡悅的聲音道:“你真聰明絕頂,不知姓什名誰,令師何人?”
  麻姑躬身答道:“我名麻姑,並無姓氏,恩師乃蒙山枯禪子!”
  少女驚“噫”一聲道:“你是她的弟子!”
  麻姑答道:“正是,施主莫非認識恩師?”
  少女輕“哦”一聲道:“豈止認識,我們間淵源還很深呢!”
  麻姑聞這少女這般說法,急忙改口,敞聲大笑道:“晚輩已悟出玄機,老前輩用不著再指點了!”
  少女似乎高興萬分,歡聲道:“真的嗎?”
  麻姑語聲堅決道:“真的,老前輩等著瞧!”
  原來麻姑藉著與少女問答,耳目並用,首先探出少女的聲音,是從身後地底傳出,同時凝神往後諦視,但見離身不遠,有三尺方圓一團,冰色有異,上面毫無積雪,那麼大的鵝毛大雪,落到上面,好似溜滑異常,不能附上,知少女藏處,十九就在地底,是以敞聲大笑。
  麻姑恐白虹劍威力太大,少女在下面不及防備,受到傷害,復大聲說道:“老前輩注意,當心白虹寶劍傷你!”
  少女哈哈笑道:“白虹劍麼?吾家故物,那能傷我?”
  麻姑聽出聲音,果從冰下發出,心中甚喜,將白虹劍先朝那玄色堅冰周圍劃了一圈,現出兩尺深,三寸寬一道裂痕,再揮劍交叉劃了一下,然後用劍一挑把冰塊挑落山下深壑中。
  連續不斷四五次,已開出丈多深一個圓形井穴。
  麻姑身在穴中,方欲繼續下開時,耳聽“嚓嚓”連聲,足下一虛,連人帶劍,往下墜去!
  登時把她駭了一跳!
  幸而下面並不太深,約兩丈高,已經足踏實地了。
  定睛一看,才知這是一個五尺方圓的井穴,正中央有一個五寸大凹槽,槽中射出一股拇指粗的白芒,又勁又急,朝上激射,她站立之處,離那股白芒,祇尺許遠,登時感覺寒氣盡退,滿洞生春,天上降下的鵝毛大雪,居然碰上白芒,立刻消溶,沒有一片能夠飛落下來。
  南面洞壁上,有個三尺高,兩尺寬,神龕似的孔洞,內中坐著一個儀態萬千,花信年華的白衣女尼,滿面含笑,望著自己。
  乍看上去,似乎與師父面貌相仿,但卻沒有師父那樣神采照人。
  她知道這女尼看去年紀雖輕,但沒有絕頂的功夫,那能忍受得了終年寒氣侵肌之苦,尤以那股白芒,更覺怪異,不是奇珍,也屬稀世之物,慌下迭地沉神靜慮,朝著女尼,拜了三拜,口稱道:“弟子麻姑,參見大師。”
  女尼把手一揮說道:“罷了!”
  麻姑感覺自己身體,被一股無窮的潛力,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不禁感到驚異,呆呆地看著她出神。
  女尼身形一動,頓失所在。
  麻姑武功如此了得,竟未看出女尼是怎樣走的,她內心中這分驚異,實非局外人能夠理解。
  麻姑正在驚異之際,忽聽女尼的聲音道:“你且過來!”
  麻姑急忙回顧,見女尼手掌上,托著一柄八寸長,形如斬月的金刀和一粒雪白晶瑩龍眼大的珠子,含笑遞給麻姑道:“這是雪魄珠與本門無心戒刀,將來自有用處,好生收藏起來!”
  女尼剛說到這裡,忽聽玄冰地獄中,有一陣剛勁宏亮的龍吟聲傳來。
  女尼倏然色變!
  麻姑正要叩問女尼法諱時,女尼把手一揮說道:“以後再說,我走之後,如有一個身材高大,紅臉白須,長眉鳳目,背上微駝的老人問起我,就說我已離開個多時辰了,千萬不要和他頂嘴,任他如何喝罵,祇要謙和相對,他自會離開。”
  女尼話剛講完,但見白影一晃,身側微風颯颯,登時蹤跡不見。
  麻姑見女尼走時神色那樣匆忙,以為是她的對頭尋來,心中替她著急!
  但聽女尼之言,卻又不似這般情形,顧不得多所思慮。
  便匆匆將無心戒刀和雪魄珠貼身收藏起來,縱身而上。
  足剛著地,那龍吟的聲音尚在空中搖曳之際,忽聽一個宏亮剛勁的聲音,發自身後道:“九天羅剎是你放的麼?”
  麻姑回身一看,來人果是女尼所說形貌,連忙含笑道:“老人家,是晚輩放的!”
  紅臉老頭意似不快,壽眉一揚,伸出白玉般的手,抓住麻姑肩頭,暴喝道:“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趕快實說!”
  麻姑覺得老人家腕力奇大,疼痛難禁,又不敢運氣相抗,唯恐激怒,幸而她有無相氣功護身,否則,恐怕已被老人的金剛手,抓得筋斷骨折了。
  勉強按捺怒火,忍受痛苦,神色自若道:“老人家,請息怒,晚輩因追趕雪山老魅,不想被他誘入玄冰地獄中,是以誤打誤闖來到這裡,並無人指使!”
  老人聞言,仔細看了麻姑一眼,見她臉上,並無作偽痕跡,尤以她的定力,更使人驚奇,自己金剛手,用了五成功力,祇能令她受苦,卻未損她一根毫髮,內心亦暗自稱許,面色稍霽,將手鬆開,笑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麻姑見老人雖是面帶笑容,但那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卻如兩支火炬般,注視著自己,下禁倒抽一口冷氣,心說道:“不能夠瞞他呀!”
  麻姑腦中略為轉念,正容答道 “恩師枯禪子!”
  老人聞得枯禪子三字,好似晴天霹靂般,全身倏然振動一下,鬚眉倒豎,大聲問道:“她還沒有死?”
  麻姑故意裝蒜道:“二十幾歲人,那裡會死?”
  老人聞言,越發驚訝,滿面迷惘道:“你的師父到底是那個枯禪子?”
  麻姑笑說道:“枯禪子祇聽人說起一個,那有許多?”
  老人越發弄糊塗了,仰天想了一想,敞聲說道:“我說的枯禪子,是在八十年前,被微山湖鬼漩卷去那個呀!”
  麻姑面上雖是謙恭和藹,笑容滿面,內心實在想氣他一氣,忙接口道:“晚輩說的,也是那個呀!”
  老人面孔一板,罵道:“胡說!枯禪子那有這麼年輕?”
  麻姑欲答的時候,忽聽一個老婦聲音道 “不相信,你不會自己去看嗎?”
  老人越發憤怒,厲聲道:“是誰?”
  說時,不住朝四周縱目張望!
  良久,不見老婦蹤影,老人面上,不免露出驚訝神色!
  麻姑笑道:“老人家不用生氣,那位老前輩說的本是實情!”
  老人好似對麻姑的話,毫不理會,祇怔怔地睜著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往山下搜索不停。
  忽聽老婦道:“憑你那雙鬼眨眼,能看見我嗎?”
  老人聞言,倏地壽眉一揚,暴喝道:“老虔婆何人?亮出相來……”
  老人話未說完,祇聽冷冷一笑,但見五尺方圓白忽忽一團,朝老人迎面撲來!
  老人武功,已臻化境,那能把它放在眼裡?右手一抬,立有一股凌厲無比的勁風,迎向前去。
  勁風過處,那片白忽忽冰雪,立被擊落山下。
  經此撩撥,老人已被激怒!
  祇見他鬚眉倒豎,目射炯炯寒光,紅臉上,變成了豬肝顏色,厲吼一聲,一條長大的身軀,朝山下撲去!
  麻姑見老人的身法,不僅奇快絕倫,宛如電光石火,而且聲勢猛烈驚人,恍如春雷乍放,亦感到吃驚不小。
  急忙移步岩邊,朝山下注視,更令她驚異不置!
  原來,就在她略為驚顧,相差不過瞬間,老人已失去蹤跡,並未看出他是從甚麼地方走的。
  麻姑發楞一陣,輕微嘆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實非虛假。”
  她口中嘆息著,足下並未稍停,縱身下山,往來路回趕,來到原發足處,略為張望一下,立刻展開足程,往右側冰徑而去。
  經約個把時辰,行約二百餘裡,已來到女尼所說的玄冰地獄生門所在,抬頭一看,果見這座冰山,與絕門大小形式雷同,僅山後十幾丈處,有一條五尺寬的曲徑,橫架在五裡寬的深壑上,直到對岸岩邊。
  離岸祇十幾丈,有座孤伶伶的峻嶺,橫亙於前!往來路上順延過去,不知到底有多長?
  麻姑在生門山頂上,將情形看清後,知出路就在後面曲徑,情不自禁,發出哈哈大笑!
  忽聽一個剛勁的男人口音道:“小姑娘已經脫困了麼?真是可喜可賀!”
  麻姑聽出那聲音甚熟,好似在那裡聽過,但因印象不深,一時間,想它不起,凝神注視深壑發聲處,不見人影,內心暗暗驚異,開口道:“多蒙關切,不勝感激,不知是那一位前輩,能賜示否?”
  當時未聽有人答話。
  麻姑深感詫異,注視深壑,連問兩遍,仍然未聽有人答話,不禁萬分狐疑,反覆思索一陣,實想不出所以然來。
  當她正站在山頂發楞之時,忽聽對面山嶺,傳來一聲清嘯,那聲音清悅異常,似乎離此尚遠。
  麻姑循聲注視,並未發現蹤跡,祇聽壑中男人道:“小姑娘,事情甚為緊急,來人武功甚高,敵友難分,你趕快到橫樑上,然後朝左面貼著山壁縱出十丈遠,順山壁下降,約三十丈高,以‘燕子穿簾’身法,就可到達我的居處了。”
  麻姑依言縱落橫樑上,略為打量地形。
  耳聽壑中人急促的聲音道:“時機稍縱即逝,要快!”
  麻姑聽壑中人如此惶急,心中亦甚著慌,那清嘯的聲音,亦愈來愈近了,再不容許她有猶豫的機會,急忙提氣輕身,往壑中縱落。
  下降三十丈,按照壑中人所說,雙掌一分,兩腿微微伸縮,“燕子穿簾”招術,往山壁投去!
  目光所及,但見山壁有一座高大的洞門,門口有一條三尺寬的石梁,朝對岸伸延,石梁上,站著一個白須白髮,年約七旬的清瘦老道,正睜著精光灼灼的眸子,仰首眺望,面露驚訝之色,見麻姑到來,忽轉喜容。
  麻姑縱落洞口,急忙回身朝老道合十施禮。
  老頭頷首微笑,將手一揮,倏地縱目朝上掃了一眼,急忙飄身入洞,不容麻姑開口,拉著她的手就走!
  入洞不及十丈,那清嘯的聲音,似乎已來到對岸壑邊。
  麻姑聽出嘯聲甚熟,足步一停,老道不容分說,拉著她的手道:“大雪山因廣成子藏珍古玉符出現,冰魄玉蟾亦快成形,是以高手雲集,互相搶奪,不十分拿穩,少惹麻煩。”
  麻姑聽老道說得那樣慎重,又看出老道神態,似乎功力甚深,不由不信,祇得隨著老道,往洞中走去。
  轉了兩個彎,方才來到一間圓形洞室內。
  這洞室方圓畝許,高約丈許,陳設簡單,除了兩張青石榻及炊具丹爐外,其他別無長物!
  老道坐定後,命麻姑在石榻落坐。
  麻姑含笑點首,恭恭敬敬朝老道叩頭行禮,問道:“老前輩面貌甚熟,好似在那裡見過!”
  老道聞言,面現驚訝,縱目凝神諦視,說道:“你曾在何處見過我!”
  麻姑道:“似乎在豫魯邊境。”
  老道沉吟有頃,忽然敞聲大笑,自言自語道:“哦!是了!’麻姑感覺老道臉色有異,迷惘地望著他。
  老道掃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你認錯人了!”
  麻姑仔細打量一下老道面上,越發感到驚異,怔怔地望著發楞,不知所措。
  老道解釋道:“三十年來,我從未離此一步,幾曾去過豫魯?”
  麻姑半信半疑,睜目諦視道:“真奇怪,後輩所見道長,與老前輩一般無二!”
  老道沉吟一下,答道:“有這般事嗎?”
  麻姑將在呂陵店,曾見臥雲道長,被一個灰衣矮瘦人挾持西行,及此來大雪山,主要尋訪臥雲道長之事說出。
  老道聞言,面上掠過一絲驚訝之色,“哦”了一聲。
  麻姑問道:“雪崩前,晚輩正向玄冰地獄疾馳,聽得身後有人呼喚,剛想回頭,雪崩就開始了,聽那聲音,好似和老前輩相似,莫非是老前輩麼?”
  老道點點頭道:“正是!”
  稍停片刻,復繼續說:“當時因相隔太遠,無法搶救,又因避免蹤跡洩露,是以匆匆回到這裡,我尚以為你葬身冰壑哩!”
  麻姑道:“祇差一點。”
  老道嘆息說:“真是萬幸!”
  麻姑問老道法諱。
  老道答道:“貧道星雲,你所說的臥雲道長,乃我的同門師兄,他就住在對岸嶺脊南端,距此不過百餘裡路,幾十年前離開舊居,從此斷絕音聞,不想他又被人挾持來大雪山,我當協助你們尋覓便了。”
  正說到這裡,忽聽有一個少年口音道:“明明見到一雙瘦小人影,在這山頂一閃而沒,如今各處全找遍了,為何不見她的蹤跡?”
  又有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相隔這遠,那能確定是她呢?”
  少年帶著堅決的語氣道:“雖不能看清形貌,但她晃動間,現出兩條人影的標誌,卻是一個顯著目標,一望就知道,除了她還有誰呢?”
  麻姑聽見男女二人的談話,不禁大喜、急從榻上躍起,移步往外趕去。
  星雲見狀,關切麻姑的安危,縱身尾隨出洞。
  兩人剛抵洞門,麻姑立刻大聲喊道:“師兄!梅姐姐!”
  耳聽山頂上有驚“噫”的聲音傳來。
  霎時,李曉嵐、蔡雪梅、星雲道長、麻姑四人,在冰山上相晤,麻姑忙與雙方引見,互相行禮畢,麻姑依在曉嵐身側。
  曉嵐瞥了她一眼,面有不悅之色。
  雪梅恐他發作,當著星雲面前不好看,搶著說道:“師妹,你走時連招呼都不打一下,幾乎讓敵人乘機侵入腹地,費了不少的氣力,才將敵人逐走,又關心你的安危,經歷不少艱難,才找到這裡來!”
  麻姑見師兄面色不快,又聽梅姐姐這麼說,內心難過極了,眼圈一紅,掉下幾滴淚來,顫聲說道:“師兄!梅姐姐!原諒妹子!”
  說著,撲到雪梅懷里,嚶嚶啜泣起來。
  雪梅撫著她的癲痢頭,一面輕聲安慰,一面把經歷告訴她。
  麻姑聽完雪梅的話,幾乎激動得跪在地上,請祈寬恕她的罪愆。

runonetime 2008-06-13 06:01 AM

第十七章 冰穴卻敵

  天已三鼓敲過,冰魄玉蟾的洞室內,氣溫愈來愈冷,梅花居士、李曉嵐、蔡雪梅三人,正在運氣行功的當口,忽聽幾聲斷斷績續的喝罵,自裂縫中隱隱傳來。
  聲方入耳,三人業已回醒,睜目一看,但見裂縫中,紅影一閃,室中登時出現老少四人。
  曉嵐一見,這四人全都認識,乃是呼魯吐溫、赤霞尊者、嶗山雙魔的楚雲、楚靈兄弟,滿面詭笑,望著三人。
  急忙對梅花居士、雪梅道:“留神魔頭暗算。”
  梅花居士、蔡雪梅兩人,都是久經大敵人物,縱然沒有曉嵐的警告,業已全神戒備,那能輕易上當?
  大魔楚雲,哈哈大笑道:“不用慌張,祇要把冰魄玉蟾獻出,天大的事,都可迎刃而解。”
  曉嵐曾經吃過他的虧,屏住呼吸,冷哼一聲道:“劍底遊魂,還有臉來見我,真是無恥已極!”
  楚氏兄弟聽曉嵐揭他們的瘡疤,心中大怒,厲吼一聲道:“小狗找死!”
  說著,雙雙運足白骨陰磷掌,向曉嵐襲擊!
  曉嵐深知白骨陰磷掌陰毒無比,那能讓它沾身,立將掌中玉蓮,展開水宮所學絕招,化為一個徑丈大的光幢擋在前面,與嘮山雙魔惡鬥不休!
  呼魯吐溫見蔡雪梅手持蓮劍而立,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厲吼一聲,展開三十六招天罡鏟法,排山倒海般,猛攻上來!
  蔡雪梅嬌聲一笑,蓮劍並舉,迎了上去!
  赤霞尊者見嶗山雙魔、呼魯吐溫三人,已和敵人動上了手,亦將掌中禪杖一舉,展開百另八招降龍杖,急攻過來!
  梅花居士因是赤手空拳,赤霞尊者又是著名的兇魔,那敢大意,亦展開太乙氣功,小心翼翼迎敵。
  敵對雙方,全是武林能手,倏忽間,已對拆了二三十招,情況至為劇烈!
  首先梅花居士,被赤霞尊者凌厲無比的降龍杖,追得團團亂轉,祇有招架之力,並無還手之功,情勢危急萬分!
  呼魯吐溫雖然儘量展開天罡鏟法,傾全力進攻,無奈蔡雪梅玉蓮奇珍,深得佛門真傳,非但佔不到絲毫便宜,反被蔡雪梅蓮劍兼施,迫落下風,氣得呼魯吐溫哇哇怪叫。
  曉嵐武功雖高,怎奈嶗山雙魔並非弱者,又深悉曉嵐的厲害,避重就輕,一味遊鬥,伺機即以全力襲擊!
  因二人白骨陰磷掌太過歹毒,祇要沾著一點掌風,立有生命之危,是以,掌中玉蓮,一點也不疏忽。
  三人情況比較起來,以梅花居士最為艱困,雪梅最輕鬆,曉嵐勢均力敵,難分高低!
  雪梅看出梅花居士的情形,知除了自己分神照顧,曉嵐實在無法兼及,乃嬌聲道:“嵐哥當心點呀!”
  曉嵐聞言,知道她的用意,忙道:“妹妹放心,愚兄自會料理!”
  雪梅聽曉嵐答話,心始放下,掌中玉蓮寶劍一振,“蓓蕾乍放”將呼魯吐溫逼退數尺,然後玉蓮寶劍一緊,“春風化雨”將玉蓮化為一片光幕,擋在前面,栘步與梅花居士會合在一起,共同禦敵。
  赤霞尊者、呼魯吐溫見兩人會合後,厲吼一聲,鏟杖並舉,搶攻上來!
  雪梅道:“讓姪女單獨與他們對敵,師叔嚴防其漏網就行了!”
  梅花居士知其用意,心甚感激,於是展開太乙氣功,配以輕靈飄忽的身法,與二人遊鬥,乘其疏神的時候,施以奇襲。
  如此一來,表面看上去,似乎雪梅受壓力太大,實際上,因梅花居士的形蹤飄忽,太乙氣功威力奇大,如被打中,不死也帶重傷,赤霞尊者與呼魯吐溫兩人,反而處處受製,不能發揮天罡鏟降龍杖的威力,空自著急,拿敵人毫無辦法,梅花居士見多識廣,那有不知的道理?越發提起精神,加緊進攻。
  口中故意以言語相譏道:“黔驢技窮了嗎?趁早夾起尾巴快滾,少討沒趣!”
  祇氣得二人哇哇怪叫,憤無所洩!
  曉嵐見到赤霞尊者與呼魯吐溫情形,內心一塊大石,方始放下,專心一志,應付嶗山雙魔的攻擊!
  而嶗山雙魔見二人情況,心中憂急,知二人落到這種地步,全是因梅花居士乘機突擊所致,殺機陡起!
  恰好梅花居士,遞出一招“攀龍附鳳”向赤霞尊者與呼魯吐溫二人打去,縱身閃避方便鏟與禪杖的襲擊,未能留意身後,落處與二魔楚靈,相差不足一丈。
  楚靈見狀,心中甚喜,那肯放過良機,右手一揮,“春雷乍放”傾全力拍出一掌,朝梅花居士背心打去。
  梅花居士足方著地,驀聞疾風拂背,深知有人暗算,但因發覺稍遲,意欲閃身縱避時,已經噬臍莫及了。
  他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當此間不容髮之際,仍是臨危不亂,拼著挨上一下重的,運起太乙神功相抗。
  祇聽“蓬”的一聲,梅花居士的身軀,好似斷線風箏般,被擊出兩丈多遠,跌落在地。
  楚靈發出得意的笑聲道:“梅花居士,我今天成全你了!”
  梅花居士躺在地上,不住掙扎,發出微弱的聲音道:“想不到你們用這種卑……”
  下面的話,梅花居士再也無法說下去了。
  楚靈哈哈大笑道:“和尚,趕快用勁呀!把小狗男女收拾下來,我們就可下手取寶了!”
  曉嵐、雪梅二人,見梅花居士被楚靈偷襲,生死不明,不禁怒極!展開全身功力,向敵人進攻!
  赤霞尊者與呼魯吐溫兩人,因顧忌已去,亦各施展全力,朝雪梅猛攻上來!
  主客易勢,雙方情勢,急轉直下,楚氏弟兄,因被曉嵐迫得亂轉,祇有閃避躲讓的份,但雪梅卻被赤霞尊者、呼魯吐溫兩人的凌厲攻勢,逼得祇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口發連聲的嬌喘。
  曉嵐見狀,既關心師叔的生死,復關切心上人的安危,不由心急如焚,俊目好似要噴出火來。
  這一急,可被他想起一條計策,急忙縱身雪梅的身前,用玉蓮把赤霞尊者擋住,隨手將雪梅左掌寶劍奪來,說道:“妹妹去照顧師叔,讓愚兄來對付他們!”
  曉嵐把話講完,倏地口發一聲清嘯,掌中玉蓮寶劍一緊,抖起兩個徑丈大的白色光圈,流輝四射,不住急轉。
  嶗山雙魔和赤霞尊者、呼魯吐溫四人,見曉嵐施展佛門心光慧劍絕招“金輪普渡”,不禁心膽俱寒,知這“金輪普渡”絕招,威力至為強大,如被光圈卷住,十九無有幸理,因這招絕學,最損耗真氣真力,不到生死關頭,不敢輕易使用,對方既能施展,足見存心拚命!
  同時感覺那兩個光圈,吸力甚強,不僅掌中兵刃掌力難以遞出,身軀也被吸住前衝,一任用盡功力,施展千斤墜功夫,毫無效用,眼看相距光圈,祇有兩尺多了,吸力亦逐漸加強,那敢怠慢?互相打一手式,縱身暴退,朝裂縫中遁走。
  曉嵐仍不放心,拔步追趕,直將四人趕到出口冰谷,方才迴轉,以便瞧探梅花居士的傷勢。
  雪梅見曉嵐返來,珠淚盈眶,顫聲道:“這怎麼辦呢?師叔中了白骨陰磷掌,最多一個對時,就要被陰火煉化,成為一堆骨灰了!”
  曉嵐聞言,不僅憂容盡斂,反而敞聲笑道:“魔崽子們的心機又是白用了!”
  雪梅聞言,深自不解,眉頭一皺,嬌嘆道:“你瘋了嗎?師叔命在旦夕,你還這麼高興!”
  曉嵐滿不經意道:“妹妹不要心急,你難道忘了我身邊帶得有玉蓮實嗎?”
  曉嵐說時,望著她發出神秘一笑。
  雪梅眼圈一轉,略為沉吟有頃,輕“哦”了一聲道:“我倒是將此事忘了,你趕快拿出來吧!”
  曉嵐伸手入懷,探取玉瓶,心中暗說道:“我們的事那能忘得了呀!”
  曉嵐倒出一粒蓮實,遞給雪梅,故意逗她道:“連皮服下!”
  雪梅含笑點頭,很快將梅花居士下顎錯開,蓮實塞入梅花居士口內,把顎骨托回原位。
  曉嵐似乎久等不耐,眉頭一皺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能容許我們魷誤,妹妹趕快守住裂縫口,讓愚兄以真氣助藥力運行吧!”
  雪梅雖知真氣療傷,最損元氣,但舍此別無良法,乃以無限關切的目光,盯了他一眼,手持蓮劍,緩步走到裂口戒備。
  曉嵐蹲下身去,撫摸梅花居士身上,發覺他全身軟綿綿地,通體發燒,與昔日雪梅情況相同,因被楚靈直接打中,更較雪梅嚴重,內臟震傷。
  急忙把他身體扶起,斜靠正面壁上,對面坐定運氣行功,俟真氣運行精純後,雙掌平伸,與其掌心相接。
  驀聞雪梅一聲清叱道:“魔鬼找死!”
  語音甫落,祇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傳來。
  曉嵐百忙中朝後瞥了一眼,但見雪梅蓮劍齊施,將玉蓮寶劍,展開“簾幕低垂”絕招,化為一片銀色光網,緊緊封閉裂口,不讓來敵侵入。
  因蓮劍寶光,封閉嚴密,敵人未侵入前,看不清面目,但是,從雜亂的叫嘯來看,確定人數不少,尤以雪山老魅陰惻惻的聲音,與赤霞尊者、呼魯吐溫二人宏厲粗獷的怪嘯,至為顯著。
  書中交代,嶗山雙魔和呼魯吐溫赤霞尊者四人,被李曉嵐、蔡雪梅先後擊傷趕走後,與李曉嵐、蔡雪梅仇恨太深,本想隱跡練功,以資報仇,後來聽出廣成子藏珍玉符出現,冰魄玉蟾即將成形,是以紛紛趕來,在臥雲道長故居,未能找出玉符,四人卻在那裡相遇,被雪山老魅呼侗、長臂神魔三人指使,結伴來犯,被曉嵐“金輪普渡”絕招趕走後,心有未甘,恰巧雲山老魅、長臂神魔兩人,將麻姑誘入玄冰地獄困住,匆匆趕回,中途相遇,因此捲土重來。
  雙方僵持一會,忽聽雪山老魅呼侗,陰惻惻笑道:“賤婢!憑你那點微末之技,就想擋住我們嗎?”
  耳聽雪梅嬌喘的聲音道:“魔鬼無恥,以多為勝,還好意思多嘴!”
  此時,梅花居士經玉蓮實靈藥施治,並得真氣之助,藥力迅速化開,再加上本身功力深厚,業已大半復原,祇不過內臟創傷,尚未痊癒而已。
  他看出雪梅被群魔掌勁與兵刃夾攻,已呈不支之勢,被迫離開裂縫約尺許遠,恐群魔侵入,忙道:“賢姪趕快幫助梅姪女封閉穴口,以防侵入,愚叔此刻已無妨礙,休息一會,就可前來幫助了!”
  曉嵐關心妹妹的安危,見梅花居士情形,實可無慮,急忙縱身上前摘下背上玉蓮,運足全身功力,化為一片光網,迎向縫口,說道:“妹妹快退過一旁休息。”
  雪梅業已感到不支,見曉嵐如此關切,芳心大悅,含情脈脈瞥了他一眼,嬌喘著道:“嵐哥小心呀!”
  說完,嬌軀一扭,果然縱到壁端,與梅花居士對面而坐,低聲探詢梅花居士的傷勢,自己平行功導氣,使真氣真力迅速復原。
  梅花居士亦將自己傷勢,對她道:“如今身中劇毒及內臟震傷,已經復原,真氣較前祇有更好,如非顧忌裂口傷痕,此時已可對敵了!”
  雪梅祇是真氣稍有損耗,略為調息,已經復原,乃道:“少時師叔對敵,最好將姪女寶劍帶上,省事得多。”
  梅花居士知雪梅所說,乃是好意,連忙點頭稱善,同時並將寶劍接過,暗中行功導氣,覺出痛苦全無,真氣舒暢,心中甚喜,縱目朝裂口一看,見曉嵐已被群魔合力迫退尺許,情形與適纔雪梅相若,不過未有喘息罷了!
  梅花居士急忙縱身而起,說道:“曉嵐獨力難支,趕快前往相助!”
  說時,不俟雪梅答話,立刻仗劍上前,展開數十年未用的散花劍法,搶上前去,說道:“曉嵐姪休息,讓愚叔擋他們一陣!”
  曉嵐知梅花居士的功力,並不甚弱,乃含笑退過一旁,輕聲說道:“師叔偏勞了。”
  梅花居土微微點頭,立將寶劍展開,化為一片銀白光幕,緊緊封閉縫口。
  僵持盞茶工夫,梅花居士亦有相形見絀之勢,雪梅急忙上前接替,將梅花居士換下休息。
  梅花居士道:“這樣僵持下去,如何是個了局?”
  曉嵐猛觸靈機,悄悄附著梅花居士耳朵,談了一陣,梅花居土滿面歡容,不住將頭連點。
  曉嵐轉身慌不迭地往上洞援去,不多時,已騎著金翅雕,衝空而起,霎時降落裂口冰谷,曉嵐吩咐金翅鵬幾句,那雕點了點頭,立刻飛身空中,曉嵐手執玉蓮,往裂縫中趕去。
  眨眼工夫,已來到群魔身後,凝神一看,見嶗山雙魔、雪山老魅、赤霞尊者四人,並排站在前面,揮掌襲擊,呼魯吐溫、長臂神魔,一執方便鏟,一執歸一鏨,站在四人身後,不時鏟鏨齊施,向前夾攻,金鐵交鳴聲音不絕!
  曉嵐以玄門“如影附形”上乘輕功,欺進群魔身後丈許,六魔尚無所覺,他本可乘機暗襲,將六人置於死地,但是他宅心仁厚,不忍施展殺手,更因他以玉蓮大俠的聲譽,不願貽人口實,做出鼠竊狗偷的行為。
  因此,他將六人看清後,將全身功力運于掌上,蓄勢待發,笑說道:“魔崽子少要逞能,玉蓮大俠李曉嵐來了!”
  語音甫落,群魔不由掉頭回顧,發現曉嵐站在他們身後時,面上露出驚訝之容,駭得魂不附體。
  赤霞尊者與長臂神魔兩人,急忙杖鏨並舉,撲奔上來!
  曉嵐知自己這面,人手單薄,對付這多強敵,除了急切收功外,別無法想,乃將掌中玉蓮一緊,迎著二人的杖鏨,連續施展“分花拂柳”、“攀龍附鳳”絕招,首將兩人禪杖、歸一鏨奪了出手,背上各中一下重擊,口吐鮮血而逃,不多時,復聽縫口外一聲雕鳴與兩人慘嗥聲音傳來。
  曉嵐因尚有四個強敵在前,明見二人逃走,也不追趕,笑對四魔道:“如今該輪到你們了,誰來納命?”
  雪山老魅呼侗最是機智,見曉嵐現身,自己一行無異腹背受敵,知這樣下去,絕討不了好,暗中早存退意,曉嵐話剛講完,裝出拚命之狀,厲聲暴暍道:“小狗拿命來!”
  呼侗說話時,鬚眉倒豎,左手玄冰掌,右手紫竹竿,夾著凌厲的勁風,朝曉嵐迎面撲去!
  曉嵐深知呼侗二心神功與玄冰掌的厲害,不能讓其沾身,乃將玉蓮一振,施展“春風化雨”絕招,一面護住全身,同時給予反擊。
  呼侗見曉嵐展開“春風化雨”絕招,知憑自己玄冰掌功力,難以傷得了他,乘著曉嵐尚未出手還擊之際,立刻施展二心神功,從曉嵐左側地面,縱身往外逃走。
  但見白影晃了兩晃,立即消失蹤影。
  曉嵐將三個強敵逐走後,寬心大放,敞聲道:“師叔!妹妹!我已將強敵趕走一半,快點搶攻吧!”
  曉嵐語聲甫落,但見裂縫口,銀虹大盛,梅花居士首先仗劍搶攻進來,雪梅緊隨梅花居士身後進擊。
  經此一來,嶗山雙魔與呼魯吐溫三人,那裡搪得住?
  嶗山雙魔首先後退,運足全力,呼呼拍出兩掌,朝曉嵐襲來!
  呼魯吐溫亦掄起方便鏟夾攻,企圖奪路而逃。
  曉嵐見三人情急拚命,白骨陰磷掌與方便鏟的威力,實在不可輕侮,乃屏住呼吸,一面迎敵,一面閃身縱避。
  嶗山雙魔、呼魯吐溫三人,乘曉嵐閃身,微露空隙時,縱身就走。
  饒是三人機智絕倫,縱逃得快,終免不了受到輕傷。
  呼魯吐溫腋下,被梅花居士劃傷五寸長一個裂縫。
  大魔楚雲被雪梅玉蓮擊中背後,口吐鮮血。
  二魔楚靈,被曉嵐玉蓮倒鉤,刮傷左臂。
  梅花居士見群魔已逃,暫時絕可無事,笑道:“賢姪趕快乘此空隙,將麻姑找回來吧!”
  曉嵐點頭答道:“遵命!”
  回顧雪梅道:“妹妹!我們快走吧!”
  二人出了裂縫,加緊前趕,毋須多時,已來到谷中岔道前,僅僅略為觀望,即發現左側峽腳被麻姑削掉的那一片冰壁,毫不猶豫,往左面冰谷前趕,到了斜坡邊緣,前面有深壑阻路,無法再進,以兩人功力,難以飛越,祇得沿著壑邊,往左面搜索過去。
  抬頭看著天色,業已寅末卯初,二人沿壑而行,約五六十裡遠,倏然成九十度轉彎,往回退了五十餘裡,已到右側的冰谷前面,二人見谷前幾裡的右方,相距六七十裡,有一條橫嶺,巍巍矗聳於前。
  曉嵐丹田運氣,朝冰谷發出兩聲清嘯。
  稍停片刻,不見麻姑回應,知她絕不致留在冰谷這久,乃偕著雪梅往橫嶺而行,剛抵嶺腳,忽見前面有兩條人影,疾如閃電,自嶺脊縱落,恰和曉嵐雪梅二人對面,互相發出驚“噫”之聲。
  曉嵐雪梅看出來人是黃衫尊者和碧目雙屍中碩果僅存的呼延廷時,知這般人老停留在大雪山不走,乃是垂涎冰魄玉蟾之故,對於自己一行,視若眼中釘,輕輕用肘碰了雪梅一下,令其留意。
  雪梅含笑點頭,蓄勢戒備。
  黃衫尊者與呼延廷,見曉嵐、雪梅二人擋在前面,不由心中有氣,但是他們深知兩人的厲害,除了突施殺著,意欲獲勝,實在艱難,乃將黑煞神罡掌和玄陰掌,暗中運足全力,以備一下將敵人置於死地。
  雙方正當劍拔弩張之際,但見呼延廷與黃衫尊者面上,掠過一絲笑容,雙手緩緩抱胸,作勢欲發!
  曉嵐何等機智,看出二人這般情景,知非無因,方欲掉頭回顧,驀然覺得有一股勁疾的冷風撲來!
  急忙伸手一拉雪梅,往側閃避,耳聽黃衫尊者、呼延廷二人,欸□怪笑道:“小狗男女,納命來!”
  聲音未落,黑煞神罡掌、玄陰掌勁疾凌厲掌力,已然迎面襲來!
  曉嵐與雪梅兩人稍一疏神,彼人夾在當中,要想閃躲避讓時,已經來不及了,心中剛說一聲:“不好!”
  忽然一聲暴暍道 “惡魔敢爾!”
  祇聽身後“蓬”的一聲大震,雪山老魅淒厲的嘯聲,由近而遠,眨眼聲息俱無。
  當曉嵐、雪梅兩人身後發出“蓬”的聲響的同時,兩人亦運足全力,揮掌迎向前去。
  雙方掌力尚未接觸,身軀倏然暴退丈許,百忙回顧,見身後立著一個身材高大,滿面紅光白須背駝的老人,負手含笑而立,睜開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不住朝雙方打量。
  曉嵐、雪梅知趕走雪山老魅呼侗,救了自己二人危難的,就是這個紅臉老人,因應敵正緊,不及與老人見禮,祇向老人含笑點頭為禮。
  老人用手一揮,說道:“分出勝負後再談不遲!”
  曉嵐、雪梅摘下身背玉蓮,朝黃衫尊者撲去,雪梅則向呼延廷搶攻。
  黃衫尊者深知曉嵐厲害,趕緊撤下腰系藤蛇索,與曉嵐鬥在一起。
  碧目雙屍呼延廷唯一看家本領,乃是玄陰掌,其歹毒程度,不下于雪山老魅的玄冰掌,不過功力比雪山老魅稍遜,是以雪梅將玉蓮展開,不僅護住全身,而且還給呼延廷不小的威脅。
  鬥約盞茶工夫,曉嵐和雪梅都是同樣心理,急於和老人相見,不願久纏,曉嵐道:“妹妹快點,免得老人家久等!”
  老人聽曉嵐稱他老人家,正搔到癢處,呵呵大笑道:“你們別慌,我一定等著就是。”
  曉嵐聽老人語氣不惡,心中甚喜,親近的心理愈切,連續施展“直指南天”、“浮雲掩日”、“春風化雨”等絕招,首將黃衫聳者藤蛇索奪脫了手,然後乘勝進迫,“長虹貫日”朝黃衫尊者胸前點去。
  黃衫尊者知曉嵐手中玉蓮,堅逾百煉金鋼,如被點中,最少也帶重傷,那敢怠慢!呼呼拍出兩掌,阻遏來勢,趁曉嵐迎敵時,縱身暴退,往橫南端遁走!
  再看雪梅時,祇見她手執玉蓮,眼圈微紅,站在那裡發楞,好似內心難過已極!
  地面上,躺著呼延廷屍體,一顆頭顱,已被玉蓮擊成肉餅,白漿紅血,灑了滿地。
  原來,當曉嵐發動三絕,向黃衫尊者搶攻之時,雪梅心中暗想,本門心光慧劍絕招……“金輪普渡”因其太過耗真氣真力,學會至今,從未用過,看出曉嵐曾經使用,果然威力神妙莫測,何不施展開來,拿他試試手?
  她想到這裡,立刻用足全力,將玉蓮一振,化為徑丈大一圈白虹,徐徐運轉起來!
  呼延廷的功力,既沒有其餘諸人深厚,又在驟不及防下,那裡搪得住“金輪普渡”絕招的威力?覺出敵人光圈吸力強大,立足不穩,連念頭都不及轉,身軀即往光圈中投射,光圈略為旋轉,一顆頭顱已被玉蓮絞成肉餅,哼都未哼半聲,登時了賬。
  雪梅見呼延廷身軀剛投入光圈,尚不知急旋力量有這麼大威力,發覺呼延廷頭顱被玉蓮房絞為肉餅,想要收招時,已經來不及了,趕快把招一收,才將呼延廷的身體保住,未能步上腦袋的後塵。
  雪梅天性仁慈,幾曾見過這般慘狀,深悔不該拿他試手,心中好生不忍,眼圈一紅,幾乎掉下淚來!
  曉嵐見她難過,忙將呼延廷屍體提起,縱到橫嶺半腰,放在一個冰凹中,用玉蓮撥下一些冰雪,將其蓋住。
  諸事畢,這才同著雪梅走到老人面前,向老人行了一禮,齊聲說道:“老人家久等了!”
  老人搖了搖頭,睜目凝視兩人一陣,興奮地問道:“你們叫甚麼名字?師長何人?此來大雪山何干?”
  二人據實以告,並叩問老人名諱。
  老人面露驚訝,呵呵大笑道:“後生可是!後生可畏!”
  曉嵐、雪梅聽老人如此稱讚,謙遜不已。
  老人笑過一陣後,這才說出自己姓名,原來老人乃是八十年前,威震武林的前輩,武夷山浮塵上人,昔年與九天羅剎花筱雲齊名,稱為瀛海情侶,較天門二老及靈悟大師輩份還高,他因釋放九天羅剎未成,被那隱形老婦激怒,追到此地,未見老婦蹤跡,心中滿不是味,獨自站在嶺上眺望,發現二人,宛如金童玉女,心中甚喜,方欲縱落相見,不想雪山老魅偷偷施展二心神功掩來,以玄冰掌從背後暗算,於是出聲喝罵,並以玄門罡氣遙擊,趕走雪山老魅,縱落二人身後。
  曉嵐對老人來歷並無所悉,但雪梅則知之甚深,忙向曉嵐使了一個臉色,搶步上前,對老人拜了三拜,說道:“原來是老前輩,失敬!失敬!”
  曉嵐聰明絕頂,雪梅和他使臉色時,早已會意,雪梅剛一跪下,曉嵐不先不後,亦跪在雪梅身側,說道:“後輩不恭之處,尚祈老前輩鑑諒!”
  雪梅聽曉嵐的聲昔,發自身側,掉頭一看,羞得面紅過耳,慌不迭地將身縱起,狠命瞪了曉嵐一眼。
  老人早已看出他們二人,乃是一雙情侶,觸景生情,既嘆且恨,此時見這雙佳兒女如此天真、親熱,不禁哈哈大笑!雪梅被浮塵上人這麼一笑,越發羞得抬不起頭來。
  曉嵐雖是男人家,但是處在這種情況下,亦感到羞澀難禁,低頭不語。
  浮塵上人將內心的感慨平靜下來,問道:“你們是在找麻姑麼?”
  曉嵐、雪梅躬身答道:“正是!莫非老前輩見過她?”
  浮塵上人點點頭,將麻姑在絕門之事說出,並指示二人道:“這玄冰地獄,祇有一條獨路可以通行,你們順著這條橫嶺找去,多半可以遇到,如今我有要事待辦,不及與你們盤桓,如有所需,或異日道經武夷山,可來找我,你們去吧!”
  說著,右手微微一按,“黃鶴升天”長大的身軀,凌空而起,躍登百丈山嶺,人影一晃,倏然不見。
  曉嵐見浮塵上人武功恁般高強,不禁咋舌不已,半晌,始自言自語道:“這簡直是飛嘛!”
  雪梅道:“此老功夫已臻化境,八十年前就已名馳八表,何況相隔這麼多年,他老人家二次出山,恐怕又有很多事呢!”
  二人按浮塵上人所指途向,沿著橫嶺尋覓過去,曉嵐併發出清嘯,以便麻姑來會,相隔十幾裡,看見山頂人影一晃,急忙趕來,正驚疑間,麻姑恰好趕出,互相會合。

runonetime 2008-06-13 06:02 AM

第十八章 雪崩山裂

  聽罷這些情形,麻姑露出乞憐的眼光道:“師兄,妹子錯了,害得師叔幾乎命喪敵手。”
  說時聲淚俱下。
  曉嵐含笑安慰道:“師妹不要難過,事情一過就算,再說師叔亦已無礙,還提它幹甚麼!”
  回顧星雲道長道:“師伯現在同姪兒前往,或是在這裡暫候?”
  星雲道長道:“如今群魔雲集,都想劫奪冰魄玉瞻,師伯武功雖然不高,未必是群魔敵手,但多一個人,總要好一點,決定同你們前往。”
  三人聞言,甚為高興,星雲道長囑三人少等片刻,三人問道:“師伯有事嗎?”
  星雲點點頭,縱落巖洞,少時,自壑中縱上,背插一柄長劍,笑顧三人道:“對付這般兇魔,不能不攜帶利器。”
  曉嵐躬身答道:“師伯所言有理,這批魔頭,手段忒也卑鄙了!”
  一行四人循著橫嶺南行,約六七十裡,來到冰谷前面。
  星雲手指橫嶺南端道:“臥雲舊居,就在橫嶺南端的岩壁洞內,離此不過數十裡,我們先到那裡看看,然後往西折轉,僅七八里路,就可抵達平行峽了。”
  曉嵐道:“祇知臥雲師伯舊居距梅花師叔不遠,究竟座落何處,實在不知,如今既然知曉,自應前往一探!”
  說著,展開足程,冒著風雪疾馳,半個多時辰,已來到橫嶺盡頭冰壁巖洞,臥雲道長故居。
  四人抬頭眺望,見這座洞府,劫痕累累,破爛不堪,似是經過一場劇烈的變動,失卻原形般。
  星雲道長嘆道:“看這損壞情形,臥雲師兄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曉嵐道:“並不這樣嚴重,據師叔座下仙禽白鸚鵡回報,偕著一位前輩沿大雪山北上!”
  星雲面轉喜色,“哦”了一聲。
  一行四人,離開橫嶺,回到底洞裂縫口,見那只金翅大雕,正盤空戒備,回翔於風號雪舞中。
  見四人到來,好似無限興奮,口發宏厲的長嘯,雙翼平張,略為折轉,宛如殞星下瀉,飄身落地。
  曉嵐笑問道:“我們離開時,沒有敵人來犯嗎?”
  金翅雕將頭一點,敞聲長鳴,聲音中帶著歡悅!
  曉嵐亦甚高興,揮手令去,口發一聲愉快的長嘯,然後向星雲道長道:“師伯!我們進去吧!”
  說時,首先縱入裂口帶路,星雲道長、雪梅、麻姑三人,尾隨身後,魚貫而行。
  剛到洞室裂口,梅花居士業已佇立等待,發現星雲道長到來,滿面笑容,稽首為禮。
  曉嵐急忙為雙方引見,免不了一番寒暄。
  麻姑急忙跪在梅花居士面前,將此行經過,詳細稟告一遍,並懇祈寬恕。
  梅花居士揮手命起。
  麻姑復將懷中二寶,無心戒刀、雪魄珠取出,給眾人傳觀,同時把佩腰白虹寶劍還給曉嵐。
  四人見這一刀一珠,全是稀世奇珍,同聲贊嘆!
  曉嵐忙命她將雪魄珠小心收藏起來,無心戒刀因是兵刃,必須隨時取用,故命其放入僧袍袖中。
  麻姑依言行事,把一刀一珠收藏起來。
  梅花居士聽麻姑說出先後所遇兩人,乃是武夷浮塵上人,九天羅剎花筱雲時,不禁又驚又喜,連稱:“好險!好險!”
  麻姑大為不解,迷惘地望著他道:“這兩人不僅武功高得出奇,對人尤為和氣,不知師叔好險的話,從何說起?”
  梅花居士道:“你那裡知道他們的厲害,浮塵上人雖然剛愎自用,性情古怪,尚不輕易傷人,那九天羅剎花筱雲可就不同了!”
  星雲道長問道:“貧道祇知他們兩人乃是威震武林的前輩,對於他們的情形不甚清楚,還望居士不吝賜告。”
  梅花居士邀星雲道長,席地坐在梅花形壁凹前面。
  曉嵐好似猛然想起一事,笑對梅花居士道:“弟子去去就來!”
  說著,朝裂縫中匆匆趕去。
  四人不知曉嵐葫蘆裡賣的甚麼藥,齊睜著迷惘的目光,凝視裂縫,洞室內暫時保持著一片寧靜。
  霎時,耳聽“乒乒乓乓”的聲音,密如珠貫,不斷自裂縫中傳來。
  雪梅、麻姑兩人聲方入耳,陡地將身縱起,匆匆趕去!
  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亦以為曉嵐出外巡視遇敵,隨著兩人身後趕去。
  走不到一半路,但見前面銀白光華連閃,乒乒乓乓的聲音,絡繹不絕,較洞室中所聽,聲勢更為驚人!
  定睛朝白虹飛舞處一看,祇見前面黑暗異常,卻不見敵人蹤影,而曉嵐手中玉蓮寶劍,仍是揮舞不停,顯是無的放矢,內心感到奇怪。
  正當梅花居士、星雲道長二人驚奇的當口,雪梅、麻姑二女好似見獵心喜,各將玉蓮與無心戒刀拔出,上前相助,聲勢越發驚人,砰訇巨響震耳欲聾!
  尤為驚異的,麻姑手中的無心戒刀長不足尺,但是揮動起來,那淡黃金色的新月形刀光,竟達三尺以上,刀光過處,縫中堅逾金鋼的玄冰,宛如摧枯拉朽,磨盤大冰塊,飛落如雨!
  約盞茶工夫,三人合力,已將整個裂縫填死,回到洞室中,席地而坐。
  梅花居士稱讚道:“賢姪真個心細,如今將裂縫封閉,再有兩日夜工夫,立可恢復原狀了!”
  曉嵐道:“弟子見歷次來犯敵人,都是打此而入,萬一我們正談得出神時,被敵人悄悄掩來,豈不遭到傷害?故將其毀去填死,防其侵害,現在我們可以安心暢談了!”
  梅花居士點點頭,把浮塵上人和花筱雲的性情,概略講出。
  原來浮塵上人出身雪山派,因性情沖和,淡泊名利,是以師父羽化後,獨自一人隱居武夷山絕頂千石帆。
  九天羅剎花筱雲乃出身修羅邪教,武功甚高,心黑手辣,更因她美麗絕倫,不知多少正教俠士和旁門左道妖邪,為之顛倒,但她儘管出身邪教,惟獨一件,就是她不喜與人涉及兒女之私,因此為了她的美色,不知傷了多少人的性命,平白樹了不少強敵,但因她武功太高,敵人雖多,仍奈何她不了!
  有次那些強敵,因把她恨之澈骨,心欲殺之而後快,故布陷阱,誘使她進入百毒陣,以毒物圍攻。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恰值浮塵上人路過苗疆,將其救出險地,花筱雲從此與浮塵上人結為良友,時相往來。
  日久情生,浮塵上人對她,已生情愫,愛之若渴,而在筱雲的心目中,則僅祇友情而已!
  兩人武功又高,出入必偕,特別送他們一個綽號,稱之為瀛海情侶,威名遠潘。
  因花筱雲太過好殺,傷人太多,以致激起公憤,遭正邪各派強敵環攻,幾乎送掉性命!
  幸得無心神尼趕來,以其佛門無上武功……巨靈金剛掌、無相氣功、離合身法,從千鈞一髮中,將其救出險境,來到大雪山玄冰地獄絕門冰穴,然後無心神尼花了四十九日工夫,為她化去冤孽,解除乖戾之氣,頓悟前非,登時拜在無心神尼門下,剃度出家,就在冰凹隱居懺悔。
  無心神尼見她迷途知返,心甚歡喜,將衣缽和無心戒刀相授,指示幾句機宜,封閉冰凹而去。
  自此以後,武林中再無人提起瀛海情侶的名字,算起來,迄今整整一甲子了。
  梅花居士把兩人經過講完,稍停一刻,繼續道:“如今他二人重現江湖,是否又要掀起一場大劫,實難預料,真使人耽心哩!”
  曉嵐略為沉吟,搶著道:“九天羅剎弟子未曾親見,不敢妄加判斷,看浮塵上人的神情,似乎不會掀起劫難。”
  麻姑搶著道:“九天羅剎花老前輩,比浮塵上人還要和氣,更不致挑起血雨腥風,她二次出山,恐怕祇有好,並無壞。”
  互相談論一會,不覺時已正午,梅花居士特別興致沖沖,自往所居山洞,做了些酒菜待客,同時,並佐以冰參和靈石仙乳。
  從此,五人就在洞穴歡聚,暇時互相談論武功,探討正邪各派武術之精華,曉嵐因得重憂尊者萬法一源秘笈,身兼正邪諸家之長,故深悉各家精微,有獨特的發明,對於四人的武功,很多補益,有時並互相印證,命曉嵐詳為解釋,曉嵐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四人武功隨之增進。
  時間易逝,瞬已冬至屆臨。
  梅花居士見凹中冰魄玉蟾業已成形,在凹中自在往來,怪目及扁口中的冷焰寒光,越發凝煉精純,收發如意。
  那梅花形蓮凹中,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煙光暴射,如煙似霧了,祇是一個耀眼難睜的石凹。
  梅花居士因冰魄玉蟾的成形出世,就在子夜,距現在不過兩個多時辰,既防牠乘機遁走,又防群魔前來劫奪,於是大家商議,決定將五人分為三起,輪流防範戒備!
  星雲道長與麻姑是第二班,擔任防範冰魄玉蟾遁走,兩個時辰後,與第一班互相調換。
  曉嵐因武功最高,所負責任亦大,不僅要防護玉蟾遁走,更要策應抵抗外敵,是以蓮劍不離手,全神戒備。
  約莫亥正,首先聽見金翅雕,發出宏厲急促的嘯聲,自上洞隱隱傳來。
  梅花居士聞聲,面色陡變,神情緊張已極,低聲道:“強敵大舉來犯,趕快戒備!”
  說完,掌中劍一緊,耳目並用,瞬也不瞬。
  雪梅見梅花居士神情,那敢怠慢,亦將玉蓮取下,緊握手中,與梅花居士背對背而立,全神戒備。
  星雲道長和麻姑二人各將長劍、無心戒刀取出,守定梅花形岩凹,以防冰魄玉蟾化形逃走。
  曉嵐右手握玉蓮花,左手持白虹寶劍,全神貫注洞穴中。
  少時,祇見靈鳥白鸚鵡掠飛進洞來,尖聲急叫道:“主人趕快準備,他們有好多人,從四方八面趕來。”
  白鸚鵡剛把話說完,就聽洞外傳來一陣卡嚓大震,似是磨擦裂冰的聲音,那響聲和長臂神魔驅使的雪螭飛行的聲音相同。
  不久,那響聲漸漸接近,已經清晰可聞,地皮似乎也在搖動。
  曉嵐聞聲,立即知會眾人留神,道:“大家小心!強敵已臨,千萬不能大意……”
  語音未了,突見洞口升起一片霞光萬道,封住了洞口。
  曉嵐百忙中,看了梅花形岩凹中的冰魄玉蟾一眼,見牠在水凹中不住的騰撲縱躍,神情惶急,目中與那扁口中,發出一道冷焰寒光,突然跳了起來,朝那封洞的金白光網上撞去。
  麻姑與星雲道長守住凹口,無心戒刀和星雲劍,化為一片光網,防其兔脫!
  曉嵐恐麻姑戒刀威力強大,忙道:“師妹留意,當心傷了牠!”
  麻姑瞥了曉嵐一眼,答道:“師兄放心,不會傷牠一根毫髮!”
  麻姑話未講完,忽聽“嗖”的一聲,覺出疾風掠面,自她身側越過,朝前縱去,不由發出驚“咦”之聲。
  接著,又聽星雲道長喝道:“快截住牠,別讓牠逃走了!”
  曉嵐見冰魄玉蟾乘麻姑答話疏神之際,從其右肩遁走,忙將蓮劍一振,縱身攔截。
  梅花居士、雪梅兩人見冰魄玉蟾遁走,也合圍上來。
  冰魄玉蟾被五人包圍後,知難遁逃,神情越發惶急。
  三只怪眼和一張扁嘴,噴出冷焰寒光,朝五人射去。
  忽聽壁上“嚓”的一聲巨響,一條三丈多長的銀色怪物,發出淒厲的怪嘯,朝眾人立處撲來!
  同時上洞亦傳來一連串的砰訇大震,地皮晃動愈烈!
  李曉嵐暴喝道:“留神怪物!”
  立將蓮劍一緊,朝怪物迎了上去。
  銀光閃處,那條三丈多長的雪螭,立被曉嵐玉蓮打掉三片鱗甲,白虹寶劍斬斷兩條前腿。
  祇聽一聲厲嘯,雪螭被曉嵐迫退丈許,四腿踞地,張口噴出丹氣,朝曉嵐襲來!
  曉嵐知雪螭丹毒厲害,不敢讓其沾身,右掌玉蓮,展開“珠簾緊鎖”絕招,化為一片光幢擋在前面,左掌白虹劍,“撥雲見日”朝雪螭腮下刺去!
  雪螭亦是歲久通靈之物,識得白虹劍的厲害,見白光向腮下刺來,腹中鼓氣,將頭一擺,讓過寶劍襲擊!
  當雪螭現身時,那只冰魄玉蟾,好似害怕已極,蹲在地上,動也不動,直到曉嵐把雪螭迫退,方才好些,但雪螭噴出丹氣時,牠好似驟遇蛇蠍般,急忙將身縱入雪梅懷中,往雪梅衣服內直鑽。
  雪梅弄得滿面緋紅,伸手撫著牠道:“小乖乖,儘管放心,有我們保護,怪物和妖人絕傷不了你!”
  冰魄玉蟾,果不愧是通靈異物,聽雪梅一說,神情立刻鬆弛下來,目中射出感激的光芒來。
  雪梅解開腰間寶囊,將玉蟾放入,系於腰間,掌中玉蓮一緊,朝雪螭側面襲去!
  雪梅玉蓮將落未落之際,忽見人影一閃,擋在身前,玉蓮被來人的歸一鏨架住,不得不落!
  縱目一看,見來人非別,正是長臂神魔聶成,不知他又從何處獲得這只雪螭,不免面露驚訝!
  長臂神魔喋喋怪笑道:“女娃娃!今天你絕討不了好,趕快聽我勸,隨……”
  雪梅聞言,勾動前情,知他所說的話,無非污穢之詞,不等他說完,嬌叱一聲,玉蓮一振,展開“浮雲掩日”招術,朝長臂神魔當頭罩了下去!
  長臂神魔聶成,因垂涎雪梅美色,明知敵人無一好惹,兀自勉強應敵,乃展三十六招秘魔鏨法,與雪梅鬥在一起!
  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麻姑三人,見冰魄玉蟾得手,寬心大放,全力對付敵人。
  麻姑因關切師兄曉嵐,掌中無心戒刀一振,化為一道三尺多長新月形金黃光華,朝雪螭攔腰斬去!
  因麻姑出手太快,身形又急,雪螭想要躲避都來不及了,一聲慘嗥,立被無心戒刀腰斬兩段,曉嵐再合圍上去,登時將雪螭斬為碎片。
  曉嵐、麻姑得手後,見雪梅仍與長臂神魔相持不下,方欲上前相助,祇聽得雪梅嬌聲道:“嵐哥哥,妖人可惡,千萬不要讓他逃走了!”
  曉嵐知她天性仁慈,聽她這麼說,似是對長臂神魔深惡痛絕,一面蓮劍並舉,展開“浮雲掩日”“雨打殘花遍地紅”絕招,雙管齊下,向長臂神魔搶攻上去,同時答一聲:“他絕跑不了!”
  語聲剛落,忽聽身後有人接口道:“祇怕未必!”
  曉嵐聞聲,知有人從身後襲來,毫不考慮,把掌中蓮劍加緊施為,祇見人影亂閃,吼嘯連聲,金鐵交鳴之聲,密如珠貫,紊亂到了極點!
  他無法分神回顧,白虹劍卷處,長臂神魔已被斬為兩段,忙乘著“雨打殘花遍地紅”的絕招,接近尾聲時,倏地擰身挫腰,一招“玉龍舒卷”三尺長虹,疾如閃電,朝身後撩去。
  定睛一看,但見敵我雙方,劇鬥正烈!
  遼東獨足強盜宣鎮東,手執鴛鴦寶劍,與星雲相鬥。
  赤霞尊者敵住梅花居士。
  呼魯吐溫、黃衫尊者雙戰麻姑。
  雪梅被嶗山雙魔,楚雲、楚靈兄弟纏住。
  雪山老魅呼侗,展開輕靈飄忽的身法,在人叢中穿來穿去,如魚游水,伺機發出玄冰掌,朝敵人襲擊!
  眾人中,除了雪梅的玉蓮,麻姑的無心戒刀,威力強大,足以自保外,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則被雪山老魅神出鬼沒的身法,迫得岌岌可危!
  曉嵐深知雪山老魅的玄冰掌歹毒無比,如不將其除去,實在是個心腹大患,大吼一聲,蓮劍並舉,朝其撲去!
  雪山老魅見對頭克星到來,識得厲害,並不和曉嵐止面為敵,仗著二心神功身法,一味遊鬥,滿室飛舞。
  曉嵐見雪山老魅這般打法,知他志在取巧,空自怒極,急切間無可奈何!不由敞聲譏刺道:“這就是成名人物嗎?”
  雪山老魅呼侗知道他的心意,陰惻惻笑道:“小狗白費心機何用,你仗著兵刃犀利,我老人家偏不上你的當!”
  曉嵐故意和他喝罵,使他分神,冷笑道:“無恥魔鬼,旁門中人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雪山老魅呼侗雖然機智無恥,但是當著這麼多的人面前,被曉嵐如此奚落,臉上那能掛得住,厲喝道:“小狗拿命來!”
  說時,右手紫竹竿,朝曉嵐期門穴點來,同時右掌一揮,玄冰掌傾全力發出,向曉嵐胸前壓到!
  因雪山老魅呼侗,出手遞招時,二心神功自然大打折扣,身法無意間緩慢下來。
  曉嵐那肯放過機會,立刻施展玄門踏虛而行身法,欺身雪山老魅右側,一招“孔雀開屏”左手白虹劍,右手玉蓮花,朝雪山老魅右腋頭頂襲擊,雪山老魅見狀大驚,顧不了傷害敵人,右手紫竹竿點地,倏然縱身暴退。
  曉嵐連忙展開如影附形身法,隨後趕去!
  誰知雪山老魅真個機智狡詐,一見不妙,連冰魄玉蟾曠世奇珍都不顧了,展開二心神功,急往裂縫遁走。
  曉嵐見雪山老魅又被兔脫,心中暗贊老魅知機,心內暗道:“雪山老魅一日不死,俠義道人一日難安。”
  曉嵐再回顧室中時,但見梅花居士與星雲道長已將赤霞尊者、宣鎮東二人,迫落下風,雪梅、麻姑兩人,仍是無分軒輊,成了膠著狀態!
  這時,上洞轟隆轟隆的聲響,愈來愈大,地皮晃動也愈漸劇烈,好似行將陷落之勢。
  曉嵐見狀,恐上面來犯敵人趕來,自己方面腹背受敵,乃將蓮劍一緊,朝嶗山雙魔撲去,並對雪梅道:“妹妹快去幫助師妹,將群魔逐退或消滅,以便應付上洞來犯敵人!”
  雪梅聞言,立刻舍去楚氏兄弟,織腰一扭,搶至黃衫尊者跟前,舉劍便撩。
  黃衫尊者見雪梅到來,那敢怠慢,亦將藤蛇索展開,與雪梅惡鬥起來。
  麻姑力敵呼魯吐溫、黃衫尊者兩人,本是遊刃有餘,黃衫尊者一走,更是如魚得水,展開離合身法,現出兩條人影,朝呼魯吐溫合圍上去!
  祇聽“卡嚓”一聲,呼魯吐溫方便鏟被無心戒刀削斷,剩下三尺長一段鏟柄,拿在手中。
  麻姑左手一招,運起巨靈金剛掌,朝呼魯吐溫右臉上打去,同時暴喝道:“還不快走,你就沒命了!”
  呼魯吐溫感覺麻姑這一掌,別具威力妙用,兩太陽穴金星直冒,頭腦昏脹欲裂,不由大吃一驚!
  口中一聲怒吼,往外逃走。
  就在呼魯吐溫逃走的同時,嶗山雙魔、黃衫尊者、宣鎮東、赤霞尊者幾人,亦各負傷逃走。
  原來,赤霞尊者和宣鎮東兩人,本非梅花居士、星雲道長敵手,但因雪山老魅玄冰掌太過陰毒,二人全付精神,用于防備上面,是以暫時被迫,落在下風,曉嵐把雪山老魅趕走後,立刻挽回頹勢,各展開散花劍法與青靈劍法向二人加緊進攻,祇十幾個照面,赤霞尊者被梅花居士“天女故花”招術,削傷右臂,倒拖禪杖而逃。
  宣鎮東被星雲道長“撥草尋蛇”招術,削中左胛而走。
  黃衫尊者見自己人紛紛受傷逃走,駭得心膽皆寒,微一疏神,被雪梅左手寶劍刺中左腿,背心被玉蓮劃傷,亦步諸人後塵,往裂縫逃逸。
  剩下祇有嶗山雙魔楚氏兄弟,仗著輕靈飄忽的身法,與曉嵐糾纏不退,白骨陰磷掌與迷神亂魂香,發個不停。
  曉嵐曾經吃過迷神亂魂香的苦頭,一面屏住呼吸,與雙魔拚鬥,一面大聲疾呼,命諸人屏住呼吸,揮掌逼住香霧,以免受害。
  四人早知雙魔迷神亂魂香、白骨陰磷掌的厲害,就是沒有曉嵐招呼,已經防到,再經曉嵐提醒,那會上當?
  曉嵐見四人防備嚴密,深知無害,專心一志對付雙魔,不惜真氣真力損耗,施展“金輪普渡”絕招。
  嶗山雙魔知道厲害,身體尚未被光圈吸住時,立即抽身逃走!
  曉嵐因痛恨雙魔,見其遁走,那能容得?將“金輪普渡”招式,化為“后羿射陽”,往雙魔身後襲去。
  饒是雙魔縱逃再快,亦被玉蓮撞傷背部,慘嗥而逃。

runonetime 2008-06-13 06:03 AM

第十九章 威震群魔

  曉嵐逐走嶗山雙魔之後,洞上巨響,震耳欲聾,壁門現出了龜裂的痕跡,知這洞室,行將不保,方欲命四人退出洞室,驀聽頭上,轟隆一聲巨震,身體被拋起數尺,碰訇巨響,震撼天地!
  急忙道:“快走!遲就無及了!”
  四人聞言睹狀,那敢怠慢,立刻朝裂縫中縱逃。
  曉嵐俟他們逃出,這才尾隨而去。
  剛到出口谷中,忽聽身後轟隆巨震不絕,砰訇聲響,宛如天鼓齊鳴,四山發出回應,聲勢猛烈驚人。
  同時,因震波所及,方圓百里的雪嶺冰峰,全都崩裂坍塌,陵谷變易,地勢失據,轟隆巨震,此起彼落。
  地皮不住搖動,好似一葉小舟,被驚濤駭浪的侵襲,即將覆滅之狀,置身其上,使人頭目眩昏,立足不穩。
  曉嵐等,急忙掉頭回顧,見梅花居士所居的那座千丈冰峰,業已失其所在,到處都是劫痕!
  所幸那座冰峰,是面陽峰,深壑坍倒,峰陰冰谷,地勢雖低,並未受到波及,僅冰谷兩面山巒,積雪堅冰,填滿谷中,地面高出數丈,凸凹不平。
  眾人略為打量一眼,星雲道長道:“我所居洞府,全是石質,諒不致受到波及,不如到我洞中暫住吧!不知居士能習慣否?”
  梅花居士道:“那有不習慣的道理?我住在那裡的原因,乃是為了冰魄玉蟾之故,如今玉蟾已得,再無留戀必要了。”
  話剛講完,驀覺微風颯颯,連忙閃身縱避,暴喝道:“留神暗算!”
  當梅花居士縱身時,曉嵐等業已警覺,紛紛暴退!耳聽粗獷的喋喋怪笑,眼前人影一閃,現出一個高大的人。
  此人身高七尺,赤足袒胸,腰系獸皮,膚色黝黑,頭上亂發糾結,頷下虯髯滿腮,銅鈴眼,掃帚眉,獅鼻闊口,滿嘴黃牙,一臉乖戾之氣,露出可怖的獠笑,目中兇光遠射,朝眾人臉上注視,的確猙獰可怖。
  眾人見狀,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心說道:“這個野人,為何有那高的武功?”
  梅花居士恐曉嵐等,少年心性,無端樹敵,先朝三小兄妹使一臉色,命其不要多話,含笑拱手道:“敢問尊駕貴姓大名,你我素不相識,來此何干?”
  怪人瞟了梅花居士一眼,喋喋怪笑道:“我乃大涼山尊聶天行。”
  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聽說來人是大涼山尊聶天行,不禁心頭一震,面露驚懼之色!
  大涼山尊聶天行對兩人面上神色的變化,毫不理會,掃把眉一豎,銅鈴眼圓睜,兩道懾人兇光,朝眾人面上掠過,突然發出粗獷的怪笑。
  那聲音不僅剛勁異常,而且淒厲刺耳,令人不寒而慄!
  大涼山尊笑過一陣後,面色忽轉淒厲,喝道:“長臂神魔聶成的雪螭是何人殺死的?如今聶成到那裡去了?趕快實話實說,否則,休怨我狠!”
  聶天行說話時,那種咄咄逼人態度,實在使人難耐。
  梅花居士聞言,不禁一楞,半晌答不上話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初生之犢不怕虎,見不慣大涼山尊那般狂態,不約而同,鼻中冷哼一聲。
  大涼山尊祇認定梅花居士,星雲道長乃為首之人,對於三小兄妹,根本未放在眼裡,分明見他們冷哼,毫不在意,僅瞟了他們一眼,立刻放過,見梅花居士訥訥無言,不由心中有氣,厲聲道:“趕快說!”
  語聲剛落,梅花居士尚未答話之際,耳聽一聲怒喝道:“賊道該死,償命來!”
  大涼山尊聶天行,手段真狠,語聲未歇,祇見他雙肩晃動,伸出蒲扇般雙手,朝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撈去。
  梅花居士早有防備,見大涼山尊出手,急忙閃身縱退丈許,掌中劍一舉,“流水落花”朝對方就撩。
  寶劍撩到手上,大涼山尊理也不理,發出一聲冷笑!
  劍接處,梅花居土感覺大涼山尊的手,堅逾百煉精鋼,寶劍碰上去,好似撞到鋼鐵上,震得手臂發麻,寶劍幾乎脫手。
  這一驚,非同小可,慌不迭隨著反震之勢,暴退丈多遠,方才躲過大涼山尊一攫之厄。
  星雲道長,見大涼山尊,祇顧與梅花居士對答,雖然戒備,未免疏神,大涼山尊身軀一動,星雲道長立刻展開“長鯨吸水”招術,朝他左腋期門穴點去!
  大涼山尊,身軀一閃,星雲道長遞出招式落空,身軀自然前傾,心剛說聲:“不好!”
  登時,眼前一暗,右腕和腰肢一緊,掌中寶劍被奪脫手,念頭都來不及轉,身體即被大涼山尊抓住,雙足離地!
  耳聽大涼山尊,喋喋怪笑,一雙足踝,好似被鋼爪扣緊,奇痛澈骨,情下自禁,“嗯”了一聲。
  星雲腦中電光石火般轉了一轉,心說道:“老命完了!”
  正當他瞑目等死的時候,忽聽三小兄妹,連聲清叱,夾維著大涼山尊的怒吼,頓時感覺雙踝一松,身體被人拋起,知已脫離魔掌,慌不迭睜目諦視,向準落足之處,縱落谷中。
  掉頭一看,見三小兄妹,各執兵刃,圍攻而上。
  梅花居土則仗劍在旁,耳目並用,戒備甚嚴。
  大涼山尊,雖對三小兄妹玉蓮刀劍有所顧忌,但因他武功太高,通體皮肉堅實,平常刀槍不入,是以,儘管三小兄妹,圍玫激烈,兀自糾纏不舍,毫無退意。
  忽聽“吱吱”尖叫,從空墜落一只白猿。
  這只白猿高僅三尺,兩臂特長,通體油光水滑,長滿銀光閃閃的白毛,腰系一張獸皮,遮沒下體,目射紅光。
  剛一現身,大涼山尊面轉喜容,以同樣的“吱吱”叫嘯,與白猿對答,白猿恭順地聽完,長臂一揮朝梅花居土撲去!
  梅花居土掌中劍一振,抖起十幾朵劍花,擋在前面!
  曉嵐恐梅花居士吃虧,忙道:“師妹趕快敵住妖猿!”
  麻姑聽了曉嵐的話,縱身過去,展開離台身法,手執無心戒刀,朝長臂白猿襲擊。
  長臂白猿,乃通靈異獸,看出麻姑身法神奇,那條三尺長的新月形刀光有異,深知是個勁敵,不敢輕攫其鋒,仗著天賦本能,一味閃避,伺機突擊!
  梅花居士見麻姑搭上了手,知她足可應付,退至一旁。
  書中交代,大涼山尊乃長臂神魔聶成之父,本是大涼山的蠻子,因天生異稟,力大無窮,終日在深山打獵,不意與那只長臂母猿相遇,正值母猿求偶期間,被其所擄,結為不正常的夫婦,春風一度後,生下聶成,大涼山尊亦因白猿之助,在山陰一個無名山洞中,得到獸王盧浩所遺百獸元經,苦練多年,不僅學成絕頂武功,更學會伏獸之能,所養毒蟲猛獸,不勝枚舉,其中最為心愛的,乃是那兩只雪螭,長臂神魔被雪山老魅所誘,帶著雪螭前來劫奪冰魄玉蟾,誰知反被曉嵐、麻姑、雪梅等將雪螭誅戮,身受創傷,逃回大涼山把傷養好,偷偷帶了另一只雪螭前來,被乃父發覺,同著乃母……長臂白猿趕來,因不知長臂神魔所攻地方,在峰上發現金翅大雕和冰穴,這才與長臂白猿合力,把冰峰攻倒,發現眾人在冰谷中,方始跟蹤而來,與梅花居士問答幾句,隨即出手,梅花居士見機縱退,恰將星雲道長俘虜,方欲將星雲道長撕成兩塊洩憤,不意三小兄妹合圍上來,曉嵐玉蓮擊中他的右肩,雪梅擊中他的左肩,麻姑無心戒刀,削中前胸,大涼山尊,儘管武功高強,通體堅逾精鋼,那能禁受得了三般奇珍的夾擊,口發一聲怒吼,雙手把持不住星雲的身體,脫手飛去,展開百獸身法,與三小兄妹鬥在一起,長臂白猿則因尋覓乃子聶成,到得稍遲。
  雙方鬥約盞茶工夫,大涼山尊那裡抵擋得住曉嵐雪梅的夾攻,首被白虹劍削去巴掌大一塊腿股,血流如注,復被兩人玉蓮“烏龍交剪”擊中左右兩腋,口噴鮮血,縱身逃走。
  長臂白猿,雖然身手靈活,疾如閃電,就偏偏遇上麻姑,她不僅離合身法,神奇莫測,巨靈金剛掌、無心戒刀,威力巨大,無論是身法、招術,皆難與之相抗,已呈不支之勢。
  但因大涼山尊兀自苦鬥不休,她不忍舍之獨逃,是以,勉強和麻姑周旋下去!如此一來,可吃了不少苦頭,被麻姑的巨靈金剛掌,打得頭昏腦脹,全身骨架,幾乎被其拆散。
  所幸無心戒刀,因有金黃光氣射出,容易防備,否則,恐已性命不保!
  這時,她見大涼山尊逃走,展開天賦本能,凌空拔起二十多丈高,長臂一分,好似一支銀箭,又勁又急,往右側冰岩撲去,祇兩三個起落,業已越過百丈冰岩,無影無蹤。
  梅花居士見大涼山尊、長臂白猿逃走,長嘆一聲道:“雖將冰魄玉蟾獲得,卻樹了這麼兩個強敵,未來前途,實在堪憂哩!”
  星雲唉聲嘆氣道:“兩個魔頭,刀槍不入,今日如非三個賢姪及時搶救,我老道這條命,可要升天了!”
  曉嵐接著道:“這一人一猿,乃是姪兒所遇敵人中,最厲害的了,如非有奇珍在手,意欲勝他們,實非易事呢?”
  三人談了一會,星雲道:“我們在此,目標太顯,易被敵人尋到,還是從速離去為是。”
  星雲道長說完,方欲移步,梅花居士好似想起一事,連忙搖手止住道:“稍待片刻!”
  說著,抬頭向空中眺望一眼,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曉嵐等,因和梅花居士相處甚久,對其情形,了解甚深,聽出他這聲長嘯,乃是召降金翅雕。
  不多時,祇聽遙空傳來一聲宏厲的雕鳴。
  眾人循聲注視,祇見空中有尺許大的金星移動,朝存身冰谷射來。
  眨眼工夫,感覺疾風撲面,那只碩大無朋的金超雕,業已降落眾人面前,背上立著那只白鸚鵡。
  金翅雕足剛著地,背上白鸚鵡,立刻振翼升空,盤旋於眾人頭頂,發出尖銳的聲音道:“主人趕快同著眾位大俠走吧!我在空中發現好幾批敵人,朝這裡趕來哩!”
  曉嵐聞言,劍眉一挑,意似不快,厲聲道:“這批魔崽子真個惹厭,如不將其掃數誅戮,往後恐怕了無寧日啦!”
  星雲道:“邪正難以並立,有他們存在我們那裡談得上安寧二字,以後再談吧!如今趕快離開,免惹煩惱。”
  五人縱上雕背後,梅花居士喝道:“起!”
  那只金翅雕,雙翼一振,登時衝霄直上,翱翔碧空。
  當金翅雕剛越過兩側山嶺時,曉嵐似乎聽到有人講話道:“我們來遲一步,又被他們兔脫了!”
  曉嵐循聲俯視,見兩側山嶺和前途冰谷中,人影幢幢,齊往適纔存身處疾馳,最少在十人左右。
  因金翅雕飛行甚急,是以僅能看見人影晃動,無法看清形貌衣著,不過,有三條紅影,特別鮮明奪目,從其身量與身法上判斷,顯然是西極教胡音尊者楊魯、赤霞尊者、呼魯吐溫無疑。
  梅花居士恐星雲道長居處洩漏,忙吩咐金翅雕,升空雲層,儘量隱蔽形藏。
  金翅雕乃通靈異物,深知主人心意,爬升愈急,眨眼工夫,已隱沒雲層之中。
  百多里途程,那消片刻時間,已來到玄冰地獄生門的小山上空,星雲道長,將洞府所在,詳細指點一番。
  金翅大雕向準下面地形,倏地,雙翼一束,宛如殯星下瀉,朝深壑中射去,晃眼落在洞口。
  五人縱落雕背,梅花居士命金翅雕升空瞭望,白鸚鵡因身小易藏,命其隱藏山頂,以資隨時報警。
  梅花居士遣走金翅雕,白鸚鵡後,隨著星雲道長,往洞室中走去。
  剛坐定不久,那只白鸚鵡,忽然飛身進洞,稟報道:“主人和諸位大俠留意,群魔離此僅二三十裡了!”
  梅花居士用手一揮道:“知道了!你得小心掩蔽吧!”
  白鸚鵡振翅往對岸飛去,隱身壑邊。
  曉嵐隨著白鸚鵡,走到洞口,見白鸚鵡往對岸飛去,內心暗贊牠果然機智絕倫,不愧為通靈異物。
  曉嵐佇立洞口不久,忽聽頭上有人講話,側耳諦聽下,祇聽雪山老魅陰惻惻的聲音道:“奇怪!明明那孽畜飛降這裡,為何不見?”
  忽聽赤霞尊者粗獷的聲音道:“你這個大雪山地理鬼,今天可丟人吧!當心讓西極教朋友誤會,說你又在暗中搗鬼哩!”
  雪山老魅笑罵道:“西極教朋友才不像你那樣耳軟心窄,容易受人利用!”
  赤霞尊者反唇相譏道:“我們魯南那件事還不算完哩!此時少耍嘴皮!”
  兩人剛說到這裡,忽聽胡音尊者道:“兩位儘管鬥嘴則甚?還不趕辦正事!”
  從此以後,再聽不見講話的聲音了。
  祇聞“嗖嗖嗖”的衣袂破風之聲,往來不絕。
  盞茶工夫過去,驀聽胡昔尊者狠聲道:“方圓百里都找遍了,仍然不見他們蹤跡,真是怪事,呼朋友對大雪山的情形甚熟,這附近是否還有其他隱祕所在?”
  呼侗道:“除了這左近,那祇有玄冰地獄了!”
  稍停,復繼續道:“玄冰地獄中,危機密布,陵谷一日千變,任他武功再好,也不敢輕攖其鋒,而且我在嶺上,明明看見那只孽畜,打此飛降,少時,復又飛身高空。”
  胡音尊者似乎很著急,搶著問道:“你拿得穩?”
  雪山老魅道:“當然嘛!”
  胡音尊者,語帶歡悅,說聲:“好!”
  語聲剛歇,先是紅光一閃,朝深壑中射去。
  曉嵐俯首下視,但見尺許大一團火光,急逾電閃,往壑底飛墜,霎眼已是千百丈深,變為豆大一點螢光,在濃霧瀰漫中搖曳。
  忽然火星四濺,紅光暴漲,立有一下沉悶巨響傳來,兩面岩壁堅冰,受到這大的震動,畝許大的冰山,齊往壑中墜落,砰訇互響,隱隱傳來,地皮不斷搖動,大有行將崩裂坍塌之勢。
  所幸星雲道長所居巖洞,全是堅硬的青石,才未受到波及。
  曉嵐見了這種聲勢,也不禁為之咋舌,心說道:“西極教的火器,果然厲害,如被打中,焉有幸理?”
  曉嵐正當怔神的時候,忽聞身後,有輕微的驚歎聲音傳來,急忙回頭觀看,見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雪梅、麻姑四人,神色緊張,佇立身後,那聲驚歎,乃是星雲道長所發。
  原來他們四人,是被陰磷彈巨震驚動,出來觀看。
  曉嵐輕聲對梅花居士道:“西極教的火器,太過於厲害,我們躲在這裡,遲早要被他們發現,萬一被他們發覺,以火器進攻,我們無異束手等死,不如乘其未發現時,出其不意,與他們一拚,比這樣等死要強多了!”
  梅花居士聞言,深覺有理,點頭轉詢星雲意見。
  星雲道:“反正我們要去尋找師兄,就此離開也好!”
  計議已定,互相耳目並用,將兵刃準備妥當,由星雲道長帶路,雙足點地,一招“古道斜陽”將身貼著岩壁,朝橫架深壑那根石梁縱去!
  將及一半,又聽胡音尊者道:“這面沒有動靜,再看玄冰地獄那面吧!”
  胡昔尊者話剛講完,星雲道長已縱落石梁上,抬頭往山頂一看,見山頂空空,不見半個人影,知他們目光已注視地獄那面,急忙提氣輕身,欺近山腳。
  少時,梅花居士、李曉嵐、蔡雪梅、麻姑四人,亦跟蹤而至。
  各人準備妥當,由曉嵐前導,以白虹劍削了幾處落足之處,縱身其上,距山頂尚有十丈高時,運用全力,衝霄而起,越過山頂兩丈,腰肢一挺,蓮劍兼施,一招“風捲殘雲”朝群魔撲去。
  群魔人數雖多,無奈專心一志,注意到玄冰地獄那面,做夢也未想到有人乘機突擊!
  直到銀虹耀眼蓮劍寶光當頭罩下時,方才警覺不妙,要想縱避,已嫌為時太晚,白虹過處,六個穿白衣的西極教妖人,已被腰斬於地。
  祇有赤霞尊者、雪山老魅、黃衫尊者、胡昔尊者四人,縱落玄冰地獄通道上,倖免於難。
  曉嵐此時,已恨極群魔,見他們身入絕地,那能輕易放過,發出一聲輕嘯,縱身追趕!
  一招“飛鷹掠兔”,白虹劍一挑,首將胡昔尊者腰懸單囊,挑落深壑,右掌玉蓮一舉,朝其身後打去!
  胡音尊者楊魯,見曉嵐玉蓮襲來,連忙閃身縱避。
  曉嵐乘其倉皇閃身的時候,欺身進前,白虹劍一揮,立將胡音尊者胸掛黃金十字令符和骷髏鈴削落在地,隨手挑墜壑中。
  同時,不稍停留,向雪山老魅等人撲去!
  雪山老魅四人,見曉嵐不但蓮劍厲害,身法更是輕靈飄忽,邪敢輕攫其鋒,於是,以雪山老魅為首,加緊遁逃!
  曉嵐已將胡音尊者西極教中的四種利器清除,顧忌盡去,又見他們四人,踏上絕境,不禁欣喜若狂,展開足程追趕。
  雪梅和麻姑見曉嵐追趕四魔,方欲縱落相助,驀覺微風颯颯,突行一陣勁疾無儔的掌風,自身後襲來!
  同時,又聽得梅花居士、星雲道長喝罵道:“無恥妖孽,竟敢暗算!”
  二女急忙施展“蓓蕾乍放”身法,往左右閃躲,讓開身後襲擊,倏然旋身後顧,但見大涼山尊,站在身後,胸前劍傷猶新,睜開銅鈴大眼,射出灼灼兇光,睨視著二女,好似憤怒已極!
  看出二女身法如此靈活,竟能躲過百獸掌的突襲,面上露出驚訝之色,望著她們怔神。
  二女於他略為怔神工夫,不僅躲過突擊,而且乘機持械夾玫!
  倫眼向右側一看,但見梅花居士正展開散花劍法,與九華尊者雲鶴,和另一高大持劍道人,惡斗方殷。
  星雲道長則和呼魯吐溫、宣鎮東二人,激戰甚烈。
  就在這一瞥之間,已看出兩人情況,被迫落在下風。
  雪梅傾全力展開蓮劍猛攻,並對麻姑這:“師妹趕快把這怪人逐走,以便幫助師伯師叔他們退敵!”
  麻姑已看出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情勢嚴重,那敢怠慢,展開離合身法、無心戒刀與巨靈金剛掌並舉,疾風暴雨般朝大涼山尊聶天行猛攻。
  同時雪梅那面,亦因敵眾我寡,遭遇敵人,無一庸手,急於收功,乃不惜損耗真氣真力,施展心光慧劍絕招,“金輪普渡”朝聶天行猛攻。
  聶天行儘管武功高強,通體刀槍不入,無奈所遇敵人,乃生平僅見的高手,所用玉蓮、無心戒刀,又是銳利無比的利器,那能禁受得了!相持約頓飯工夫,已經弄得遍體鱗傷,再也無法支持了。
  祇急得連聲厲吼,暴跳如雷!
  聶天行這般厲吼不打緊,卻影響呼魯吐溫四人的鬥志,攻勢隨著他的吼聲,逐漸緩慢下來。
  梅花居士、星雲道長二人,因對方攻勢緩慢,所受壓力銳減,不由精神陡振,這才勉強支持下去,而成僵持之局。
  敵對雙方,惡鬥正酣之際,忽聽“吱吱”銳嘯,夾著虎嘯猿啼,噓噓吹竹聲音,自平行峽橫嶺傳來。
  聲方入耳,雪梅看見大涼山尊聶天行面上,露出喜容,以同樣的“吱吱”銳嘯,與對方應和。
  雪梅往發聲之處一看,祇見雪塵高湧,足有裡許長,塵霧瀰漫中,現出碧光萬點,閃爍不停。
  微風吹送下,眾人鼻端,嗅到奇腥惡臭,頭昏腦脹。
  麻姑道:“梅姐姐,這是甚麼氣味,為何那樣難聞?”
  雪梅道:“這是毒物噴出的丹氣毒霧,趕快屏住呼吸,慎防中毒!”
  二女見毒物即將到來,而大涼山尊兀自頑抗不退,梅花居士與星雲道長情勢,如此險惡,不禁憂急如焚。
  幸喜“金輪普渡”絕招,亦在此時,發揮威力。
  大涼山尊識得這招的厲害,慌不迭縱身山下逃走。
  二女方欲上前,幫助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退敵,就在她們的足步,將移未移之際,祇見銀光耀眼,星雲道長發出一聲慘嗥,跌倒於地。
  呼魯吐溫方便鏟,宣鎮東的鴛鴦劍,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朝星雲道長躺臥處合圍上來!
  在星雲道長倒地的同時,梅花居士微一疏神,被九華尊者,刺傷右股,祇見他步履蹣跚,身軀搖搖欲墜,兀自勉強掙扎。
  二女見狀大驚,急忙縱身搶救!
  耳聽“嗆啷”一聲龍吟,呼魯吐溫的方便鏟和宣鎮東的鴛鴦雙劍,立被麻姑無心戒刀,削去尺許長一段,方才解了星雲道長之厄。
  麻姑連星雲道長的傷勢都來不及看,無心戒刀一緊,化為三尺長兩道新月形寶光,朝呼魯吐溫、宣鎮東卷去!
  兩人顧不了傷敵,慌忙閃避,並以掌中殘劍斷鏟,與麻姑惡門,眨眼工夫,已對拆十餘招,兀自苦戰不休!
  雪梅仗著玉蓮寶劍,撲到梅花居士面前,嬌聲道:“師叔請休息一下,照顧星雲師伯,這兩個妖孽,由姪女應付。”
  說時,她知道九華尊者的武功與自己僅在伯仲間,再加上另一強敵,萬萬不是敵手,唯有出奇制勝,才有獲勝之望,因此他俟梅花居士離開後,立將“金輪普渡”絕招使出,在兩個徑丈光圈急旋下,九華尊者和另一高大道士,慌忙縱身暴退!不過,他們並不逃走,僅縱離光圈約三丈遠,東西相對,仍然揮劍夾攻。
  雪梅見狀,知自己急切收效的主意,已成泡影,而敵人這樣持劍相對,決非易與,乃以全力應付,絲毫不敢疏忽。
  正僵持之際,忽聽梅花居士暴喝道:“毒物爾敢,姪女留神妖人!”
  雪梅亦感覺頭上生風,急忙展開“春風化雨”護住全身,匆忙向四周掃了一眼,見大涼山尊聶天行,捲土重來,隨同兩個道人,夾攻自己,唯因他身受創傷未愈,身形威力大打折扣,沒有初周時那樣厲害。
  那只長臂白猿,則輕靈飄忽,迅疾如電,向麻姑進攻!
  梅花居士則搖晃著身體,持劍擋在星雲道長前面,守住岩邊,不住縱目凝視。
  岩下虎嘯猿啼與“噓噓”吹竹之聲,雜亂異常,使人聞之心悸!
  就在她略為眺望的剎那間,已有兩條錦鱗大蟒,五條兩尺長的娛蚣,十幾只七八寸的蠍子,被梅花居士斬落山下。
  但下面的毒物,冥不畏死,前仆後繼,勢如潮湧,不斷竄來,岩邊上萬頭擁擠紅信閃爍!
  幸而左右兩面,乃是絕壁懸岩,無法攀登,那些猛獸,亦因岩高陡峭,不能飛昇而上,否則非糟不可。  .
  雪梅見這多奇形怪狀的毒物,也不由背上發毛,更看出梅花居士,那種勉強撐持的情景,內心著急萬分!
  又僵持盞茶工夫,不但梅花居士,感覺難以支持,身軀搖晃不定,就是麻姑和自己,亦顯著落在下風,大有力不從心之感。
  她此時的心中,祇盼望曉嵐及時趕來,以便憑他卓越的武功,深厚的功力,逐退強敵,以解此危!
  但是,雪梅這種盼望,乃是多餘的,終於使她絕望了!
  時間是那麼的迅速消逝,所盼的救星,竟是杳如黃鶴不返,她既耽心嵐哥哥的安危,復憂慮眼前的急難。
  這樣一心幾用,功力無形間銳減。
  九華尊者等人,乃是久歷驚險的老江湖,對雪梅這樣情形,那有看不出的道理?互相使一臉色,加緊進攻!
  九華尊者雲鶴與其師兄雲霄,那肯放過機會,掌中劍一緊,“雙龍交剪”朝雪梅兩腋章門穴刺來!
  雪梅乃佛門高弟,雖在分神之際,全身功力感應,仍然敏銳異常,兩人雙劍襲到時,嬌軀一扭,“行雲流水”的身法,朝前滑行五尺遠,讓過兩腋要害,同時蓮劍齊施,一招“孔雀剔羽”往身後拂去。
  祇聽得“嗆啷”響亮兩聲,兩人寶劍,立被逼出門外,稍緩須臾,就要被洞穿肺腑了。
  雪梅剛好躲過二人雙劍,大涼山尊又挾著凌厲的掌風,迎面襲來!
  方欲閃身縱避,九華尊者和雲霄兩人的雙劍,又從左右玫到,雪梅見狀大驚,知四方都被敵人封鎖,沒有絲毫□環轉折餘地,如用蓮劍格架,左右兩劍尚可勉強搪住,但前面掌風,除了先有防備阻擋,急切間實難收效。
  正當間不容髮的時候,驀見眼前白影一晃!
  還未看清來人是誰時,祇聽“蓬”的一聲巨響,大涼山尊悶哼一聲,龐大的身軀,立被擊落山下。
  白影連晃,銀虹飛舞,叭叭連聲,祇聽九華尊者、雲霄、呼魯吐溫、宣鎮東等人的慘嗥,吵成一片,一個個好似拋繡球般,紛紛朝山下飛墜,耳聽呼呼勁風,夾著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無知妖孽,敢來大雪山擾亂麼!以後再敢來此,讓你們知道九天羅剎的厲害。”
  雪梅聞聲注視,祇見岩邊上,俏生生立著一個儀態萬千,身著白色禪裝的妙齡女尼,麻姑站在女尼身側,態甚恭敬,梅花居士坐在星雲道長身旁,正在為他包紮傷處,予以施救,岩下再也不見毒物的影子。
  急忙縱身上前,朝女尼躬身施禮道:“感謝大師救援!”
  女尼凝視她一眼含笑點頭道:“姑娘果然不差,不必謝了。”一面垂詢雪梅姓名師承。
  雪梅躬身具實以告,並問道:“大師法諱尚祈賜示,以便永誌不忘!”
  女尼道:“我名弘忍!”
  雪梅復又稱謝一番。
  麻姑依著弘忍大師身側道:“那天大師為何走得這樣匆忙,弟子險被那位紅臉老人逼死了!”
  弘忍大師聞言,仔細朝麻姑看了一眼,“哦”了一聲。
  稍停,又輕嘆口氣問道:“他倒是怎樣逼你?”
  麻姑乃將當時情形講了一遍,把第二次相會情形,亦和盤托出,大頭搖晃著問道:“大師可知引走他的老婦是誰?”
  弘忍大師將老婦聲音、形貌盤問至詳。
  麻姑亦把老婦蒼老剛勁的聲昔,及說話內容,細說出來。
  弘忍大師瞑目沉思一會,面有驚訝之色,自言自語道:“莫非是她……”
  麻姑精神陡振,急忙道:“是誰呀?”
  弘忍大師似乎有甚礙難,搖頭道:“這祇是我的猜測,那能拿得準?”
  雪梅見弘忍大師面有難色,急忙對麻姑,暗使臉色,命她不要追問下去。
  麻姑會意掉轉話鋒,問弘忍大師,可曾看見曉嵐?
  弘忍大師驚訝道:“李曉嵐到那兒去了?”
  麻姑把曉嵐追敵往絕門而去,迄今未回的事回稟一番。
  弘忍搖頭道:“未見!”
  此時,星雲道長經梅花居士施治后,業已恢復神智,偕同梅花居土一跛一跛走上前來,向弘忍大師,稽首為禮,叩謝救援之恩。
  弘忍大師合十還禮道:“二位道友,不要多禮,你們傷勢太重,恐非短時間可以復原哩!趕快回到居處休養吧!”
  梅花居士、星雲道長聞言,不禁一怔。
  雪梅知道他們用意,連忙答道:“不瞞大師,我們已是有家歸不得了。”
  弘忍大師不知雪梅用意,凝視著她,麻姑搶著道:“星雲師伯洞府,就在這山的下面,本來地勢隱祕,但經此一來,形藏畢露,難免不被群魔干擾。”
  弘忍大師這纔明白過來,敞聲道:“有關這點,你們儘管放心,群魔天膽,也不敢再到這兒來,你們去吧!”

runonetime 2008-06-13 06:04 AM

第二十章 地獄奧區

  麻姑還待開口,弘忍大師說聲:“有緣再見!”
  弘忍大師身軀一晃,眾人祇感覺微風颯颯,白影一晃,登時失蹤。
  四人忙向來路方面打量,不見蹤跡,知她所取途向,乃是玄冰地獄一面,急忙轉身縱至岩邊,往玄冰地獄中注視,祇見距此三數十裡,有一個白點,星丸擲跳般,往玄冰地獄中心疾馳,數裡寬的深壑,竟是一躍而過,晃眼無蹤。
  四人目睹弘忍大師這高的輕功,不禁咋舌!
  麻姑道:“梅姐姐,弘忍大師這種身法,簡直是飛嘛!”
  雪梅笑道:“大師這份功夫乃佛門最高輕功,心光遁法。”
  雪梅反顧梅花居士及星雲道長,忙道:“師伯和師叔受創甚重,急需休養,我們不要再瞎扯了。”
  二女回到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面前,雪梅問道:“師伯,師叔,你們不便行動,由我們姐妹背負回洞去吧!”
  梅花居士揮手止住道:“有現成代步之物,不勞二位賢姪女!”
  二女聞言,這才想起金翅雕來,不禁啞然失笑。
  梅花居士口發長嘯,召金翅雕到來。
  稍過片刻,金翅雕以宏厲聲音相應,飄然降落。
  梅花居士扶著星雲道長,縱上雕背,雪梅麻姑姐妹,並肩坐在後面,梅花居士略為吩咐幾句,金翅雕立即振動飛翅,往深壑山洞中飛去。
  來到洞堂中,雪梅、麻姑姐妹,照顧梅花居士、星雲道長躺臥床上,這才稟明二人,欲到玄冰地獄中去尋找曉嵐。
  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少不了一番叮嚀,命姐妹二人,千萬當心,以免輕身涉險,無法援救。
  二女喏喏連聲,方欲移步外出……。
  雪梅好似突然想起一事,搖手止住道:“師妹就在洞中戒備,由愚姐獨自前往已足!”
  麻姑一怔,懵然憬悟,連稱該死!
  梅花居士見這姐妹二人情形,知道她們意思,笑道:“你們姐妹儘管前去,不必有所顧慮!”
  麻姑搶著說道:“這批魔崽子,大都陰險無恥,萬一……”
  麻姑話未說完,星雲道長發出微弱的聲音道:“魔崽子們雖是陰險無恥,但更惜命,他們吃了熊肝豹膽,也不敢違背九天羅剎花老前輩之命,儘管放心好了。”
  二女聞言,這才放心前往。
  二女沿著那條三尺寬的曲徑加緊飛馳,口中併發出嬌嘯,以便曉嵐聞聲相應,前來相會。
  一直尋到絕門山上,不但曉嵐蹤跡不見,甚至連雪山老魅呼侗、胡音尊者楊魯、黃衫尊者古陵、赤霞尊者等,全都未見,好似被玄冰地獄吞沒一般。
  二女感到萬分奇怪,心中暗忖道:“玄冰地獄中,僅有這條通生門的路,其他別無蹊徑可通,嵐哥分明把他們趕來!又未見其迴轉,為何蹤跡不見?難道他們能夠上天入地不成?否則,就是這玄冰地獄中,另有捷徑,通達外面了!”
  二女互相一說,都感到奇怪,麻姑睜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不住朝四周眺望,面上露出惶急之容。
  雪梅忽然看到當初弘忍大師所居井穴,見穴口堅冰有碎裂痕跡,色彩猶新,似是剛損壞不久。
  雪梅口內輕“咦”一聲,凝神注視。
  麻姑怔怔地望著她道:“梅姐姐,甚麼事呀?”
  雪梅手指井穴,令其觀看。
  麻姑縱身向前,先向穴口瞥了一眼,然後縱目往下注視,目先相接,似乎有紅黃白三色,呈現穴底,不禁驚叫起來!
  雪梅忙縱身過來,問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麻姑歡容滿面,指定穴底道:“梅姐姐快看,這不是雪山老魅諸人服色嗎?”
  雪梅連連點頭道:“正是!”
  麻姑喜孜孜取了塊冰粒,扣於掌心,抖手打去。
  那塊冰粒到穴底白色上,不見一些反應。
  麻姑道:“梅姐姐,看情形他們恐怕被人殺死了,我們何不下去看看?”
  雪梅深知雪山老魅等人,陰險卑鄙,雖然不見反應,仍是放心不下,搖手止住麻姑,亦拾起一顆較大冰塊,朝那黃顏色打去。
  祇聽“蓬”的一聲,冰塊好似打中敗絮,毫無動靜。
  雪梅經過這次試探後,方才放心,摘下玉蓮,擎在手中,隨同麻姑,縱落井穴。
  落地一看,赫然是雪山老魅四具屍體,直挺挺躺在地上。
  雪梅朝四人全身打量一陣,發現他們身上,並無傷痕,找不出致死的原因,心中暗暗稱怪!
  正驚疑問,祇見四人,倏然雙目圓睜,全身顫動,似是掙扎欲起!
  雪梅麻姑見狀,更為驚訝,將身後退兩步,全神戒備。
  雪山老魅呼侗,掙扎一陣,無法站起,睜目掃了二女一眼,發覺她們正是對頭時,駭得魂不附體。
  赤霞尊者、胡音尊者、黃衫尊者,以為今天難逃一死,內心不敢稍存希冀,雙目一閉,靜等死神來臨!
  雪山老魅呼侗,不失是個老姦巨猾傢伙,從多次的經驗中,他知道曉嵐與二女,都是心慈面軟的人,祇要低聲求饒,非但這條命可以保住,而且還可藉她們之力,將奇怪的點穴法解開。
  他想了一會,急陪笑說道:“我們被一個隱形人,封閉穴道,拋在這裡,玉蓮大俠李曉嵐,被那隱形人,擊落山陰的深壑中,兩位女俠,如欲找尋李少秧,可到山陰深壑中找尋,經此大難後,我們已痛覺前非,祈兩位女俠援手,將我們穴道解開,我等從此洗心革面,隱跡山林,度這有限的歲月。”
  雪山老魅說話時,聲音顫動,雙目淚下,似是真有悔改之意,不由不信。
  二女天性仁慈,目睹四人不死不活可憐狀,心中好生不忍,又聽他們這樣說法,乃勾動俠義肝腸。
  麻姑較為口快純真,急忙勸慰道:“人非聖賢,焉能無過,祇要痛覺前非,就不失為好人,你們不要難過,我們姐妹一定救你們便了!”
  雪山老魅聞言,知鬼計已售,心中暗喜,其餘三人,聽二女如此說,不禁精神陡振,齊睜雙目,射出感激的目光,同聲說道:“兩位女俠如將我們穴道解開,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並嚴飭教下弟子,不准冒犯三位的俠駕。”
  雪梅復勉勵一番,這才向準三人穴道,仔細打量一下,見他們所中點穴法,雖然不同凡響,但是難不了她,乃向麻姑吩咐幾句,命麻姑依言行事,自己卻在旁戒備,以防四魔反噬!
  麻姑果照雪梅吩咐,在每人任督二脈諸要穴,推拿一陣,倏從背後擊了一掌,四人“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忽然將身縱起!
  雪山老魅暗中運氣,發覺真氣沉滯,幾乎完全阻塞,這才知道厲害,連忙緩步上前,躬身施禮。
  赤霞尊者三人,向二女連聲道謝,面露感激之色。
  二女含笑還禮,再三叮嚀一陣,揮手命去。
  四人恐二女生疑,勉強運氣行功,縱上井穴,二女亦跟蹤縱起,到了山頂,互道珍重而別!
  二女向後山深壑諦視半晌,覺出下面霧氣甚濃,根本無法看出丈許遠的景物,祇得運足真氣,往下大聲疾呼道:“嵐哥哥!嵐哥哥!……”
  一任二女叫破喉嚨,除卻四周激盪起回聲,此起彼落互相應和外,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經過頓飯工夫,情形依舊,二女祇急得掉下淚來。
  尤以雪梅,她自和曉嵐相識以來,表面雖未有露骨的表示,心靈深處,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整個心房,幾乎已被曉嵐英俊瀟灑的丰姿佔據,無法排遺,內心的情苗日漸茁長,此情已是非君莫屬了。
  此時,嵐哥哥突然失蹤,生死未卜,那能不使她焦急萬分,憂心如焚呢?情不自禁,嗚嗚啜泣起來!
  麻姑的心情,與雪梅有些不同,她雖關切愛護這位師兄,祇是如同手足之愛,並不像雪梅兒女之情,是以,見到雪梅淚人兒樣,反而對她異常關切,顫聲勸慰道:“嵐哥哥的突然失蹤,妹子內心痛苦,也和姐姐一樣,祇是有什麼辦法呢?難道說悲傷就能解決事情嗎?”
  雪梅被她的至情感動,抬頭望著她道:“依妹妹的意思要怎麼辦?”
  麻姑眼睛一轉,瞥了深壑一眼道:“除了到深壑一探,別無辦法。”
  雪梅狠聲道:“事情到這種地步,妹妹還在開玩笑!”
  麻姑正色說道:“妹子那會跟姐姐開玩笑,完全說的是實話呀!”
  雪梅道:“你想想,嵐哥武功那樣高,尚無法隨意上下深壑,我們如何能行,這不是開玩笑,還是什麼?”
  麻姑一本正經答道:“姐姐會錯意了,你難道把師叔的金翅雕忘了嗎?”
  雪梅聞言,陡地精神一振,拍手笑道:“當局者迷,我倒真把牠忘了哩!”
  雪梅說完,迫不及待,拉著麻姑的手,加緊往回疾馳!
  到了星雲道長洞府時,天已入暮,雪梅匆匆將騎雕探壑,尋找曉嵐的意思說出。
  梅花居士,固是滿心歡喜,叮嚀幾句,命二女天明再去。
  二女雖然心急,但是壑中天色昏暗,霧氣又濃,白天尚難看清丈許遠景物,夜晚那裡能行?空自憂急如焚,毫無法想,輾轉床榻,不能入睡,好容易等到天明,雙雙縱身起床,匆匆走到洞口,騎上雕背,朝絕門深壑進發!
  那只金翅雕,負著二女,接連穿越數層雲帶,降落最少千丈深,方才足踏實地。
  二女縱目一看,令她們大為失望!
  原來這壑底寬僅丈五六,其長無際,兩面岩壁,全是玄色堅冰,烏黑發光,不但景物荒涼,而且氣溫甚低,以二女武功那樣高,仍然感覺奇寒難禁,直打哆嗦,如不運氣相抗,實在不能久待。
  地面上,亦是平滑如玉的堅冰,找遍裡許長的谷徑,連一些蛛絲馬跡未能發現,二女臉上呈現憂戚之色!
  麻姑眼睛一轉,大聲道:“梅姐姐,我們恐怕上當了!”
  雪梅想了一想,面露堅決的顏色道:“不會,雪山老魅說的話,固然有不實的地方,但嵐哥墜岩的事,愚姐相信不假,祇不信是老婦所擊落罷了!”
  麻姑道:“你這樣肯定,為何找不到一點跡象?”
  雪梅略為沉吟答道:“也許我們找的地方不對!”
  麻姑好似心有所觸,點了點頭,拍手道:“雪姐姐的話對極了,我們趕快走!”
  說完,不等雪梅答話,拉著她的玉手,縱身上了雕背,嬌聲說道:“沿著岩壁,慢慢上升!”
  金翅雕果然聽話,雙翼平張,離岩壁約五尺遠,緩緩飛翔,約莫盞茶工夫,上升有九百多丈,金翅雕口發一聲宏厲的歡嘯,上升速度,陡然加快!
  二女知牠目力甚強,似這般情形,必有所見,同時凝神注目,朝岩壁諦視,果見離頭頂約十幾丈高,現出一團黑影,因霧氣太濃,無法看清是什麼東西?
  祇覺得身體微往外移,距岩壁約有三丈左右,那雕倏然加緊上升,少時已落到一個凸出岩壁的平台上。
  這平台,乃是石質,寬兩丈餘,長達七八丈,孤懸岩腰,縱目抬頭上望,離絕門山頂,不過數十丈。
  麻姑突然驚“咦”一聲。
  雪梅望著她道:“有甚麼發現嗎?”
  麻姑道:“現在沒有發現,不過想起那天初會浮塵上人時,隱身講話的老婦,多半就是藏在這兒!”
  雪梅道:“閒話少說,還是趕快找嵐哥哥要緊!”
  麻姑“嗯”了一聲,同著雪梅,仔細朝岩壁搜索,一直走到盡頭,那片岩壁,平整如削,並無山洞裂縫之類。
  雪梅心急,方欲移步回趕,麻姑有意無意朝平台下掃了一眼,見緊靠平台根部,似乎有巖洞影子。
  急忙凝神注視,果有一個徑丈方圓的巖洞,不禁喜得跳了起來。
  雪梅見狀,弄得莫名其妙,迷惘地問道:“又是甚麼事呀?”
  麻姑指著巖洞道:“哪!你看!”
  雪梅看清麻姑手指處果是巖洞時,亦喜得跳起來。
  那只金翅雕,不知在何時,悄悄掩在二女身後,雪梅匆匆吩咐牠幾句,即將蓮劍拔出戒備,同著麻姑,縱落洞口。
  二女佇立洞口諦視,見洞內黑沉沉地,看不清景物。
  麻姑忙將無心戒刀取出照路,整個石洞,成了金黃顏色,這才將洞中情形看清。
  原來這座山洞,全是青石構成,壁間平整,並無人工斧削痕跡,通整渾圓,逕約丈許,內中乾燥異常,也無厲獸盤踞蹤跡。
  二女把臂而行,深入十餘丈,那洞徑似乎逐漸往下低斜,眺望前途,黑暗異常,不知到底有多深!
  默算時刻,已經走了兩個多時辰,仍然未見出口所在。
  麻姑感覺非常奇怪,笑說道:“梅姐姐,事情真怪,憑我們的足程,少說已走了兩百多里,為何老走不完?”
  雪梅道:“祇管朝前走,相信總有走完的時候!”
  麻姑道:“不知要走到幾時咧,真把人煩死了!”
  雪梅安慰她道:“好妹妹,為了嵐哥哥,你就將就點吧!”
  雪梅提到嵐哥哥,果然比甚麼都見效,麻姑再也不開口了,不過她性情較急,倏將足步一緊,向前疾馳!
  經此一來,前行速度,自然加快一倍不止,約個多時辰,已來到出口所在,眼前突然現出一片奇景。
  原來出口處,是一個數頃方圓的山谷,呈渾圓形,四周壁立千伋,高聳入雲,壁上全長滿鮮苔,碧綠如油,青翠欲滴,百丈以上,直達雲層,全被皚皚冰雪布滿,除來路巖洞外,別無通道。
  地面上琪花瑤草,青松翠柏,星羅棋布,紫 紅嫣,互相競艷,氣候亦溫暖異常,儼然江南暮春景色。
  正中心,有一個五畝大的池塘,水波粼粼,植著數本青色蓮花,曲徑小橋,橫臥地上,朱欄耀眼,鮮明奪目,直達池心的是一座朱紅水閣。
  那水閣地方不大,呈八角形,凸出池面,僅丈許高,四周並無窗壁掩蔽,祇有一圈半人高的朱紅欄杆圍繞。
  頂上是以碧綠琉璃瓦覆蓋,閃閃發光。
  水閣南端,並排放著兩張紫檀木床,靠右那床,紅羅低垂,看不清內中情形,左面床上,卻是帳幔高懸。
  二女因急於尋人,故足不稍停,片刻工夫,已越過朱欄小橋,佇立水閣前面。
  方欲出聲叩問,祇聽一個微弱的老人聲音道:“蘭妹回來了嗎?這多年來,真夠辛苦了!”
  二女答道:“老人家,我們是找人來的!”
  老人似乎感到驚異,輕“哦”一聲。
  帳幔微動,現出一個怪頭。
  二女一見,登時大吃一驚,口中啊呀一聲驚叫,身不由己,退了兩步。
  原來,那個人頭,大如笆斗,亂發糾結,頷有白須,膚色通紅似火,形態奇醜已極,耳目口鼻,幾乎全被面上浮腫所掩,豆大眼睛閃動,老人發出微弱的聲音道:“小姑娘,不用害怕,我因身染奇毒,才變成這樣!”
  雪梅躬身施禮,將姐妹二人姓名,此來用意,詳細稟告一番,並叩詢老人姓名。
  老人又是一聲驚“噫”方欲開口答話……。
  驀聽一個老婦聲音道:“明哥!你不宜講話,趕快休息吧!”
  老人脫口叫了聲:“蘭妹!”
  即將怪頭縮回帳中,不再言語。
  二女轉身一看,見身後站著一個白髮如霜的黑衣婦人。
  這婦人,面皮白皙,柳眉星眼,直鼻櫻唇,齒如編貝,體態輕盈,明是一個美人胎子,卻是滿面風塵之色,隱透重憂,因此顯出心衰老。
  她向二女瞥了一眼,含笑道:“兩位姑娘請隨我來!”
  二女見老婦雙目精光遠射,知非常人,連忙隨定身後,越過朱欄小橋,自右面池岸,繞道前行,不多時,已來到盡頭靠壁的木屋前。
  這木屋一排三間,高僅過丈,正屋有一道門,左右兩間,僅有窗戶,屋中陳設簡陋,桌椅乃是竹木所製,粗糙異常,靠岩壁,放有一個丹爐藥灶,左右壁各有小門一道,通達兩室,室中陳設,更為簡單,除了放置兩張木榻外,連桌椅用具都沒有,榻上祇鋪著一張獸皮。
  二女被老婦引進正屋落坐,麻姑見左室榻上,坐著老少二人時,不禁喜得跳起來,大聲說道:“梅姐姐,那不是臥雲道長和嵐哥嗎?”
  雪梅用目一瞥,果見左室兩張木榻上,端坐臥雲道長、李曉嵐兩人,神態肅穆,似乎正在用功。
  雪梅恐麻姑驚吵他們,連忙揮手阻止,令其噤聲。
  忽聽曉嵐道:“妹妹不要耽心,我和臥雲師伯的功課,已做完了。”
  雪梅聞聲回顧時,曉嵐已和臥雲道長,來到室內。
  兩人先向老婦行了一禮,然後並肩坐在下方。
  曉嵐歡容滿面笑道:“妹妹,師妹,我與你們引見兩位老前輩。”
  說時,手指老婦道:“這位是蘇月蘭老前輩,昔年江湖上稱為苦命鴛鴦的便是!”
  雪梅、麻姑聽說老婦就是八十年前,與瀛海情侶齊名,人稱四大異人的蘇月蘭時,慌不迭縱身離座,叩頭行禮。
  蘇月蘭含笑點首,玉手揮動,立有一股無窮大的潛力,將二女從地上摻了起來,說道:“你們禮也太多了,下次不可如此!”
  二女連忙告了罪。
  曉嵐又指著臥雲道長道:“這位是臥雲師伯。”
  二女復向臥雲道長叩了個頭方才歸坐。
  蘇月蘭向眾人掃了一眼,笑道:“再有五六個月,少清丹、歸元膏均可煉成,愚夫婦亦藉此恢復本來面目,今日是我八十年來,最高興的一天。”
  曉嵐笑道:“恭喜兩位老前輩!”
  蘇月蘭望著曉嵐道:“愚夫婦能有今天,還不是賢姪所賜嗎?”
  曉嵐躬身笑道:“老前輩快別如此,一粒玉蓮實,算得了甚麼?”
  蘇月蘭感激地道:“賢姪那知靈藥難求呀!如非皇天鑑憐,般般湊巧,先從東獄老怪手中,救了臥雲道友復自臥雲道友口中,獲悉賢姪身帶蓮實之事,否則今生恐也不能如願哩!”
  臥雲道長道:“貧道雖然因禍得福,但玉符不知被何人劫走,能否合浦珠還,實難逆料。”
  蘇月蘭道:“祇要專心尋訪,總有水落石出之日,愁它則甚?”
  稍停,復對雪梅麻姑姐妹道:“你們姐妹與我投緣,索性也將玄門罡氣,傳授你們吧!”
  二女聽說要把玄門至高心法傳授,內心高興已極,再三稱謝。
  蘇月蘭命四人坐談,自己則去預備酒食。
  二女俟蘇月蘭走後,方才問起曉嵐來此經過。
  曉嵐乃將經過情形,大略告知二女。
  原來,曉嵐見雪山老魅、赤霞尊者、胡音尊者、黃衫尊者四人,已經走上絕境,心中高興已極,加緊追趕!倏然間,已追至絕門山頂,四人蹤跡不見,正眺望間,冷不防被四人從身後襲擊,竟被無窮大的勁力,擊落深壑。
  所幸他有無相氣功護身,前途又無阻礙,才未受傷!
  曉嵐自以為這下完了,誰知降落不及二十丈,忽聽雪山老魅等慘嗥的聲音傳來,同時又有一股潛力,襲到身上,於是,身體一歪,順著岩壁緩緩下降,約七八十丈,已經身落岩腰平台上。
  曉嵐縱目四眺,見身懸岩腰,無論打何處,都難飛越。
  他本想以白虹劍,削壁上升,但是尚未到完全絕望時,不願出此下策,再說,既來到這麼一個奇特的地方,那能不把它探視清楚就離去。
  於是,耳目並用,在平台上搜尋起來。
  未及一半,陡然覺出頭上生風,本能地往後暴退,凝神戒備,祇見黑影一閃,面前站著一個白髮黑衣婦人。
  那婦人,滿面笑容,對曉嵐投以驚奇的眼光,發出蒼老的聲音問道:“小哥兒可是李曉嵐麼?”
  曉嵐聞聽下,不禁一怔!
  他感到非常奇怪,為何老婦乍一見面,就知道自己的名字?
  老婦看出他驚異發楞,趕忙解釋道:“小哥兒,不用驚異,這是臥雲道友告訴我的。”
  曉嵐聽她提起臥雲師伯,又憶起那隱身老婦,正是這種聲音,知臥雲師伯既能向她說起自己,多半不是壞人。
  連忙笑顏相向道:“後輩正是,敢問婆婆上姓!”
  老婦將自己姓名相告,並問道:“你是否被雪山老魅這幫人擊落下來的?”
  曉嵐點點頭,恨聲說道:“這批魔崽子,無恥已極,我是一時疏忽被他們從身後暗算的!”
  蘇月蘭聽了,更加驚訝,目射精光,往曉嵐全身上下,打量一遍,連稱奇怪!
  曉嵐不解老婦意思,問道:“甚麼事奇怪呀?”
  蘇月蘭道:“這四人中,除那西極教妖人外,其餘的掌力,都蘊藏劇毒,你被他們打中,非但未受傷害,而且更未被劇毒侵體,這不是奇怪嗎?”
  曉嵐方才領悟,忙把無相氣功護身,曾服玉蓮實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蘇月蘭聽完曉嵐的話,這才懵然憬悟,脫口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曉嵐躬身問道:“蘇老前輩,不知從這裡到生門,有無其他通路?”
  蘇月蘭搖頭代答。
  曉嵐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祇有援山上升一途了。”
  蘇月蘭面有難色,說道:“且慢!”
  曉嵐道:“老前輩有甚麼吩咐?”
  蘇月蘭略為遲疑一下,咬緊牙關,面露堅絕之色道:“我有一件事,欲與小哥兒商量!”
  曉嵐道:“老前輩請講,祇要李曉嵐力所能及,無不從命。”
  蘇月蘭面上掠過一分喜色,乃將欲求一粒玉蓮實,以資煉丹救人的事說出。
  曉嵐道:“蓮實現成,晚輩身邊尚有三粒。”
  說著,從玉瓶內,倒出一粒蓮實,雙手遞過去。
  蘇月蘭接過蓮實,仔細看了一眼,喜孜孜放入懷中。
  曉嵐道:“老前輩別無吩咐了吧!後輩欲告辭了!”
  蘇月蘭忙攔住問道:“你不想見臥雲道友嗎?”
  曉嵐道:“晚輩同著兩位妹妹來大雪山,惹上許多煩惱,正是為了要尋找臥雲師伯,那有不想見的道理?因不知他在甚麼地方,無可奈何罷了!”
  蘇月蘭道:“就在我所居的地方練功,小哥兒如不見棄,我也將玄門罡氣傳與你,最多在我這裡住上半年,立可將其練成了!”
  曉嵐聽說要把玄門罡氣傳授他,不禁欣喜欲狂,但想到心上人和師妹、師伯、師叔他們,心中委決不下,因把此意告知蘇月蘭。
  蘇月蘭知他心地淳厚,越發投緣,笑道:“你的心意我已完全知道,我自會安排。”
  曉嵐心才放下,於是隨定蘇月蘭身後,穿過五百里路的甬道,來到蘇月蘭、朱明所居之處……玄冰地獄中的奧區……長春谷雙棲閣。
  到了閣前,蘇月蘭恐驚動朱明,對曉嵐略為指點,隨即來到木屋與臥雲道長相見。
  曉嵐見到臥雲道長,自免不了一番寒暄問好。
  蘇月蘭將罡氣練法訣竅,詳細對曉嵐解釋一遍,吩咐曉嵐,就在木屋中和臥雲道長苦練。
  蘇月蘭作別自去。
  薄暮時迴轉,笑對曉嵐道:“如今你可安心了!”
  曉嵐忙問原故。
  蘇月蘭將九天羅剎弘忍解危,逐退群魔,及二女明日來尋之事,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曉嵐聞言,自是萬分高興,用功越發勤奮。
  蘇月蘭除了前往水閣,照顧朱明服藥用膳外,絕大多數時間,全消磨在這木屋中練丹和指點二人的功夫。
  翌晨功課完畢,蘇月蘭立刻離開木屋,前往水閣探看,恰值二女來此,於是才帶二女前來。
  曉嵐將經過講完,蘇月蘭已將酒飯備妥。
  麻姑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咦”了一聲。
  眾人見狀,急忙問她何事?

runonetime 2008-06-13 06:05 AM

第二十一章 冰原遇警

  麻姑答道:“師叔的仙禽還在外面等我們呢?”
  蘇月蘭笑容滿面說道:“不妨事,你安心住在這兒吧!一切由我料理便了!”
  麻姑這才放心,重坐下來進食。
  飯後,蘇月蘭命曉嵐代傳她們口訣,自己則前往洞外辦事。
  晚飯時,蘇月蘭對曉嵐三人道:“我已向梅花居士他們講過了,他二人的傷勢,亦經我贈藥治療,最多一月,即告痊癒!”
  光陰易逝,轉眼夏盡秋來,曉嵐等五人,已將玄門最具威力的罡氣練成,所差不過是功夫火候而已。
  在他們互相印證下,感覺十丈之內,無堅不摧,不過,因功夫不純,最多連發三掌,三掌之後,不僅威力大減,而且真氣損耗過甚,還有不少妨礙。
  蘇月蘭乃個中高手,從他們互相印證中,業已知道他們的功夫造詣,其中以曉嵐最佳,已有五成功力,雪梅、麻姑因系女孩子,先天上受到限制,燼管秉賦甚佳,比起曉嵐來,尚遜一籌,祇有四分火候,臥雲道長最差,不過兩三分而已。
  蘇月蘭著實勉勵三人一番,說道:“以你們此時的功力,除了有限幾位前輩外,恐怕再沒有人能敵對了,希好自為之,萬勿恃技凌人,以遭天譴!”
  四人再三拜謝成全之德。
  蘇月蘭又從丹爐旁邊藥櫥內,取出徑寸大、三寸高十二支羊脂白玉瓶,放在桌上,笑對四人道:“這是本門三寶,得曉嵐一枚蓮實,竟將三寶煉成,你們帶在身邊,濟世救人,可積不少善功,瓶上全有標誌,不僅將名稱註明,更將用法亦詳列在上面,祇要照上面所說去做,包管百無一失。”
  蘇月蘭說完,把少清丹、歸元膏、闢毒散各一瓶,分別贈與四人,命其即日離此,以便探訪廣成子古玉符的下落。
  四人把三寶藏入懷中,向蘇月蘭依依惜別,離開長春谷,取道往星雲道長所居洞府而去。
  四人因已將玄門罡氣練成,憑罡氣在體中運行之力,飛越數十百丈懸岩深壑,如履康莊大道,是以祇盞茶工夫,已經抵達星雲道長洞府。
  大家見面下,自然是興高采烈,言笑甚歡,不覺已是夜幕低垂的時候了。
  正當他們興高采烈的時候,那只白鸚鵡,忽然飛進洞來,尖聲急叫道:“主人趕快準備,那雪山老魅等又來了!”
  曉嵐因此時功力,已較昔日增加好幾倍,自然不會把雪山老魅等人,放在眼裡,笑罵道:“來就來了嗎?大驚小怪幹甚麼?”
  白鸚鵡道:“如單是雪山老魅這批人,我也不會報警了,其中有一個獨足怪人,好似天神一樣,怕人已極,雪山老魅等,對這怪人,非常恭敬,看上去來人武功,實在不弱,所以才趕來向主人稟報!”
  星雲道長聞言,心頭一震,勃然色變,忙問道:“這怪人是否一雙碧眼?”
  白鸚鵡道:“正是。”
  星雲道長,向臥雲掃了一眼,對梅花居士道:“居士難道將這個魔頭忘了嗎?”
  梅花居士想了一想,“嗯”了一聲,急忙把手一揮,口發一聲清嘯,面色凝重,神情緊張!
  曉嵐見狀,知事態嚴重,忙問道:“師伯!這怪人是誰呀?”
  臥雲道長道:“碧目羅剎,曾因羅剎綽號與瀛海情侶二人,在西崑崙星宿海邊苦鬥七日夜,如非苦命鴛鴦夫婦趕去,四人合力,把他逐走,單憑瀛海情侶二人,恐怕還不是他對手哩,九十年未聽人提起了,為何會在此時到來?”
  臥雲道長在說話的時候,面色亦異常凝重,不時耳目並用,往洞外探看,這時洞中,完全充滿一片緊張氣氛!
  忽聽一聲短促低沉的雕鳴,梅花居士道:“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六人匆匆縱上雕背,白鸚鵡落到梅花居土的肩上,梅花居士一拍雕頸,喝聲:“起!”
  那只金翅雕,毫不猶豫,振翅高飛,升空不到百丈,驀聽雪山老魅的聲音道:“我們又遲了一步!”
  雪山老魅話剛講完,又聽一個轟雷似的聲音道:“他們跑不了,倒是那塊古玉符重要!”
  眾人聞聲下望,祇見山頂上黑壓壓站著十幾個人,內中一個特高,約三丈,巍巍站立於人叢中,因天光太暗,看不清形貌,更不知除碧目羅剎、雪山老魅外,還有那些人在內。
  又聽雪山老魅道:“有關古玉符事,晚輩花不少工夫,才探出一點線索!”
  碧目羅剎迫不及待道:“在那裡?”
  雪山老魅道:“現在還不知道!”
  碧目羅剎厲聲喝道:“竟敢作弄我,你莫非找死?”
  雪山老魅連聲央告道:“老前輩息怒,晚輩怎敢作弄老前輩,祇因聽人談起,那塊古玉符,已經落到玄冰叟……古太玄手裡,至於古太玄的巢穴,究竟在甚麼地方,尚未探聽出來,所以不敢隨便說出欺騙老前輩!”
  碧目羅剎驚叫道:“已落入他的手中?”
  雪山老魅“嗯”了一聲。
  碧目羅剎道:“這倒有些麻煩。”
  雪山老魅道:“有甚麼麻煩,祇要找到古太玄,憑老前輩絕世的武功,加上我們幾人相助,何愁不把玉符奪回來!”
  碧目羅剎冷哼一聲道:“你有多大能耐,想要鬥玄冰叟,老實對你說,連我也不一定有把握呢?”
  此語一出,山頂上傳來一陣驚訝的聲音,以下因距離愈遠,再也無法聽清了!
  臥雲道長道:“九十年前的四奇兩怪,全部未死,江湖上恐不免又要發生大波動了!”
  曉嵐忙問道:“四奇弟子全都見過,他們未必為惡,但這兩怪卻未聽人說過,他們到底有多麼厲害?”
  臥雲道長道:“四奇固不會為惡,但那兩怪就難說了,萬一廣成子奇書,被兩怪奪去,四奇亦不是他們敵手,到那時,誰能制服得了他們!”
  曉嵐以安慰口吻道:“正勝邪消,乃當然之理,皇天亦不會讓惡魔橫行的!”
  臥雲道長嘆口氣道:“事情難說,但願如賢姪所說就好了。”
  梅花居士這時接口道:“我們究竟到那裡去呀?”
  臥雲道長道:“儘量往北飛,離開魔頭愈遠愈好!”
  約莫個把時候,最少飛有五六百里,眾人縱目下視,祇見前途不遠,有一道高聳入雲的橫嶺,擋在前面,金翅雕口中突發一聲厲嘯,立刻振翼高飛,爬升數百丈,方才從雲層中,越過橫嶺。
  因飛行太高,眾人不但感覺奇寒刺骨,而且呼吸亦感到困難,昏昏欲睡。
  梅花居士忙命金翅雕,越過橫嶺後,立即下降。
  霎眼工夫,金翅雕身軀,倏然下沉,一瀉數百丈。
  眾人睜目下視,見地面上,是一片雪白如玉的廣原。
  這廣原最少有三百多里方圓,四周全被高聳入雲的山嶺包圍。  .
  梅花居士嘆了口氣道:“我們離開碧目羅剎,已有七八百里了,饒是他們足程再快,也得一兩天才能到此,不如在對面山嶺,找個隱祕地方住下吧!”
  眾人聞言,連忙稱善,於是梅花居士命金翅雕朝對面山嶺飛去。
  盞茶工夫,已在對面山腰的一個巖洞前降落。
  眾人見這巖洞,孤懸山腰,離下面冰原,約二十多丈,四面無路可通,上面乃是一片峭壁,直插雲中,洞前有一座堅冰結成的屏風,恰好將洞門緊緊護住,如非像他們這樣,騎著靈鳥尋找,決不能發現,地勢端的隱祕。
  如從下面上縱,除了曉嵐、雪梅、麻姑,能夠自由上下,臥雲道長尚可勉強勝任之外,梅花居士、星雲道長,則自感弗如,雪山老魅等人武功,與梅花居士,不過伯仲之間,自然無法上升,所慮者,祇碧目羅剎一人而已。
  五人把情形看清後,甚感滿意,梅花居士老謀深算,恐在探洞時,被其掩來,中了暗算,是以命金翅雕升空瞭望,白鸚鵡隱身冰屏後窺探,如有發現,立刻入洞稟報,以作準備。
  梅花居士吩咐已畢,這才由曉嵐師兄妹,各拔出寶刀、寶劍照亮,朝洞中走去。
  深入十丈,洞徑忽然向右成九十度彎轉,約二十丈遠現出一個青石洞門。
  這門高有五尺,寬僅尺五,門關嚴密。
  曉嵐用目朝門上打量,並無縫隙,好似天生整塊門戶。
  用力一推,紋風不勁!
  曉嵐想了一想,乃用白虹劍,插入左側縫中,往右一撥,那門果被撥開寸許寬一條裂縫,從縫中射出碧綠色的光華。
  不禁心中大喜,乃將白虹劍入鞘,命麻姑小心戒備,自己卻用雙手將門緩緩拉開。
  眾人見這洞室,呈正方形,約三丈見方,穹頂平地,無門窗照明設備,靠四壁鐘乳,發出碧綠光華照明。
  洞中孤伶伶放著三張大石榻,其餘無一長物。
  好在六人,都有極高武功的人,對飲食起居,全在可有可無間,並不過份注意,六人分踞三榻,入定用功起來。
  翌晨起床,並無異兆發現,曉嵐、雪梅、麻姑三人忽然動了童心,欲探那廣大冰原的情形,乃將此意向梅花居士三人一說。
  三人亦感覺新到一個地方對四周環境的探查,至為重要,祇吩咐三小兄妹當心。
  三人運起罡氣,從洞口緩緩下降。
  因他們曾見過玄冰地獄雪崩時的威力,不敢貿然亂撞,故降落水原後,提氣輕身,慢慢試探著前進。
  行約三十多里,覺出地面堅實,用力踏下去,留下尺許深的足印,但卻無絲毫異兆發生!
  乃放心大膽,加緊疾馳,眨眼已到了冰原的中心,放眼四顧無垠無際,胸襟為之一寬。
  曉嵐心中高興,敞聲說道:“這兒真美極了!”
  一語剛落,驀聞身後,有嚓嚓裂冰之聲傳來。
  急忙掉頭一看,見離身三丈以外,不知怎的,堅冰下陷,現出數尺大兩個冰穴。
  麻姑道:“真奇怪,這麼堅硬的冰地,為何會突然下陷?”
  雪梅搶著說道:“留意,恐怕又要雪崩了!”
  雪梅的話,還未說完,那種嚓嚓的裂冰聲音,從四周不斷傳來。
  三人朝四面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就在他們幾句話的工夫,整個冰原上,星羅棋布,現出同樣大小的冰穴,不知到底有多少?
  雪梅道:“恐怕不是天然如此吧!”
  曉嵐被雪梅提醒忙道:“兩位妹妹小心,這是妖人搗鬼!”
  說完,立刻摘下玉蓮寶劍,分持手中。
  二女見曉嵐這樣慎重,慌不迭亦將兵刃取出。
  忽見前後左右的冰穴內,突然冒出個笆斗大的雪白圓球,球上具備五官,嘴唇特大,露出兩寸長的猿牙,口中發出“吱吱”的厲嘯,令人毛骨悚然!
  怪頭現出後,並不再往上升,各將大嘴一張,朝三人噴出一股白氣!
  三人知這白氣,乃是怪物內丹,恐有劇毒,不敢招惹,各將掌中蓮劍寶刀揮舞,護住全身。
  白氣噴到兵刃上,感覺壓力奇猛,身上奇寒難禁,機伶伶打了個寒栗。
  麻姑首先喊冷,緊接著,雪梅也出聲相應。
  曉嵐因曾服蓮實,雖然亦有感覺,尚不覺得如何難受,急忙大聲說道:“妹妹留意,趕快運氣抵抗,千萬不能讓怪物丹氣沾身,手中兵刃更是慢不得呀!”
  二女那敢疏忽,連話也不敢說,專心一志運氣行功抵抗。
  相持一會,雪梅實在感覺難耐了,嬌呼道:“嵐哥哥!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呀!”
  曉嵐道:“如此由我朝前開路,我們走吧!”
  忽聽地底有一個陰陽怪氣的人道:“小狗男女,不把命留下來餵雪魃,就打算走麼?沒有那樣容易,你們不打聽打聽,玄冰叟古太玄的玄冰大陣,近百年來,誰能闖過?”
  曉嵐三人,聽底下人自稱玄冰叟古太玄,不由心頭一震,暗說道:“想不到誤打誤闖,竟周上這個魔頭?”
  曉嵐知今日之局,兇多吉少,也不答話,將掌中蓮劍一緊,低喝道:“緊隨身後!”
  說著,運足全身功力,縱落二女前面,朝前面兩個雪魃撲去,白虹過處,祇聽呱呱兩聲,兩個雪魃登時了賬。
  二女見曉嵐得手,也跟著學樣,往左近雪魃撲去,有四個雪魃,被雪梅的玉蓮,麻姑的無心戒刀殺死。
  忽又聽得古太玄道:“小狗男女,竟敢傷我雪魃,萬萬不能輕饒!”
  古太玄語聲甫落,祇聽地底,發出一陣急促的“吱吱”厲嘯,霎眼間,從每個冰穴中,縱躍出一個怪物……雪魃。
  曉嵐用目一瞥,見這些雪魃,身高兩丈,通體雪白,獨足長臂,行動起來,全憑獨足縱躍,一拔就是十幾丈高。
  表面看去,牠們似乎蠢笨,但是,仔細留意,不僅縱躍輕靈,飄忽如電,更是機智異常!
  牠們知道這三人手中,都有奇珍利器,儘管作勢猛撲,但離開三人,尚有三丈遠,不再迫近,各將大口一張,噴出丹氣進攻!
  曉嵐等追撲過去時,牠們又紛紛縱逃,決不和敵人正面衝突,三人停步不追,牠們亦旋身攻擊。
  尤令人難防的是,三人朝前追撲,後面雪魃即不顧命的往後面跟蹤襲擊,三人回身追趕,前面的又合圍上來,左右的情形,亦和前後相同,令人疲於奔命,防不勝防。
  三人見到這種情形,知這雪魃,乃是久經訓練,否則,不會如此進退適度,有條不紊。
  曉嵐腦中電光石火般想了一想,忽被他想出一個計策忙湊近二女,匆匆說了幾句。
  二女聰明絕頂,曉嵐一提,已經明白過來,忙道:“就這麼辦吧!”
  忽然三人一分,各展開輕靈飄忽的身法,:朝雪魃撲去。
  雪魃雖對三人的玉蓮寶刀寶劍,心存畏懼,因見陣勢發動後,互相呼應靈活,此進彼退,敵人無可奈何,未免稍存疏忽。
  更未想到敵人有此一著,因此,在猝不及防下,被三人蝴蝶穿花似的突擊,誅戮了二十多個。
  祇聽呱呱慘嗥的聲音,吵成一片。
  銀白色的地面上,鋪滿了殷紅的血跡。
  殘肢斷體,橫七豎八,躺在冰原上。
  陣陣奇腥,鑽入鼻孔,令人噁心欲嘔。
  麻姑道:“這股腥味,真難聞!”
  曉嵐道:“當心中毒,快把呼吸屏住!”
  雪梅道:“趕快逐退雪魃回去吧!”
  曉嵐和麻姑同聲道好,立將兵刃一緊,各展開輕靈飄忽的身法,朝雪魃搶攻!
  雪魃雖然縱躍輕靈,無奈智慧心思,到底及不上人敏銳,何況三人掌中兵刃又是前古奇珍,那能搪得住?
  一片慘嗥聲響,又被三人誅戮了十幾只!
  三人一面朝雪魃搶攻,一面縱身往來路上退走。
  但是,距離太遠,雪魃被主人驅使下,冥不畏死,內心裡面,雖然畏懼,卻沒有絲毫退意。
  經約半個多時辰,死於三人手中的雪魃,少說已有百數十頭,而前進距離,才只有十幾裡路。
  雪梅首先發急道:“嵐哥哥,怎麼辦呢?”
  曉嵐到了這時,也感覺棘手,脫口答了聲:“硬闖!”
  麻姑搶著道:“路途還遠呢!恐怕三天也闖不出去呀!”
  麻姑話剛講完,忽聽古太玄哈哈大笑道:“醜尼姑的話,一點不錯,小狗男女不把命留下來,休想闖出去,老實對你們說,這才開始呢!”
  曉嵐聞言,氣往上衝,怒喝道:“老怪物,有種的給我滾出來,跟小爺分個高下,躲在龜窠裡搗鬼,算得上那門子英雄!”
  古太玄哈哈笑罵道:“小狗休要拿話激我,你們連我手下小玩意都搪不住,還打算和我老人家見面嗎?莫非活得不耐煩了!”
  曉嵐方欲喝罵,忽聽得“吱吱”聲音傳來.
  登時,祇見那千百頭雪魃,倏然暴退約十來丈遠,成了一個大圓圈,將三人緊緊包圍,目中兇光畢露。
  三人見此情形,深知牠們又改打法,互相叮囑留意。
  正當劍拔弩張之際,祇聽古太玄哈哈大笑,罵道:“小狗男女,這是第二場好戲了!”
  語聲一歇,接著就是一連串“吱吱”的聲音傳出。
  那千百只雪魃,聽到“吱吱”聲響,各將大口一張,從口中噴出一股白氣,又勁又急,朝空激射!
  霎時,結成一個碩大無朋的霧幔,從頭上緩緩壓來。
  那霧幔離開三人頭頂尚有十幾丈時,雪梅、麻姑,首先感到奇寒難耐,機伶伶打了個寒栗!
  曉嵐儘管曾服玉蓮實,比較二女,抵抗力要強,但也感覺冷得奇怪,不僅使人感到窒息,還覺得頭腦脹痛難禁。
  他知這是寒毒精英,祇要昏睡過去,全身血液無法循環,立被骨髓堅凝而死,不禁大驚,急忙道:“妹妹千萬運氣相抗,不可疏忽!”
  雪梅與麻姑同聲答道:“我們覺得眼皮重逾千斤,睜不開了!”
  曉嵐聞言,憂急如焚,忙道:“勉強掙扎下去,不能睡呀!”
  雪梅、麻姑,聲音略帶顫抖道:“沒辦法支持嘛!”
  曉嵐知道二女業被寒毒侵體,心中著急,偶然想起苦命鴛鴦蘇月蘭所贈的闢毒散來。
  他來不及說話,事實上,他見到雪梅、麻姑那種搖搖欲墜的情形,已知危機迫在眉睫,根本不容他有說話餘地。
  急忙從懷中,掏出闢毒散,首先欺近二女身前,以指甲彈了一些在二女鼻孔中,自己亦彈上一點。
  祇聽二女,打了一聲噴嚏,倏然星眼張開。
  曉嵐心甚高興,忙道:“快將少清丹服一粒,屏擋寒氣!”
  二女依言,果將少清丹取出一粒,塞入口中。
  忽聽古太玄嘿嘿冷笑道:“原來你們得了老虔婆蘇月蘭、朱明的三寶麼?怪不得會那樣驕橫,連我老人家都不放在眼裡!”
  稍停,他好似憤怒已極,厲聲喝罵道:“你們是老虔婆甚麼人?”
  曉嵐已知雙方結仇太深,無法善罷千休,落得罵他幾句洩憤,是以聽了古太玄的話劍眉一挑,罵道:“無恥妖孽,你不配問這些。”
  祇聽古太玄在冰底,暴跳如雷,連罵該死!
  霎時,語聲忽轉淒厲,登時發出一陣急促“吱吱”叫嘯。
  三人知老怪古太玄已被激怒,他正催動雪魃進攻,不知這次,又是甚麼花樣,互相使一臉色,全神戒備。
  雪魃所噴那幢霧幔,此時,已降落在地面上,三人感覺寒氣倍增,有如置身玄冰地獄,如不運氣相抗,立有生命危險!
  縱目朝四周打量,兩尺以內,伸手不見五指,白虹劍、無心戒刀上的光芒,那樣強烈,竟照不到五尺以外。
  那霧氣,不僅聚而不散,愈往後,愈好似實質般,而且還蘊藏著無窮大的潛力,迫得人呼吸唯艱。
  曉嵐見到這種情形,知已身入險境,單是這片雪魃所噴丹氣,就夠應付了,萬一老怪乘機襲擊,或他催動那千百頭雪魃進攻,自己三人,無異雙目失明,豈不變成俎上之肉,任人宰割嗎?
  曉嵐想到這裡,駭得心膽俱寒,忙警告道:“妹妹留意,當心暗算!”

runonetime 2008-06-13 06:06 AM

第二十二章 玄冰大陣

  祇聽古太玄嘿嘿笑道:“小狗男女,你們死期到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忽聽雪魃連聲怒吼,四周有勁疾的壓力,合圍上來!
  開始尚以為是玄冰叟古太玄親身出鬥,不禁駭得魂不附體,曉嵐、雪梅,不惜真氣損耗,將掌中蓮劍一緊,展開“金輪普渡”絕招,化為四個徑丈大光圈,徐徐運轉,護住全身,同時朝四外展布。
  麻姑則將無心戒刀,以巨靈金剛掌法運用,化為五尺大一幢光球,好似轉風車般,流轉不休!
  那四周襲來的雪魃,儘管縱躍如飛,力逾虎豹,無奈所遇敵人的兵刃,全是曠世奇珍,焉能禁受得住!
  祇與光球、光圈相接,不是被光球斬成碎片,就被光圈絞為肉泥,寶光籠罩處,無一倖免,“呱呱”慘嗥的聲音,驚心動魄!
  眨眼間,就有好幾十只雪魃被三人殺死。
  曉嵐三人,看出不是玄冰叟古太玄親自出鬥,心中略寬,唯恐真氣過分損耗,後力不濟,忙喝道:“妹妹!我們快往外闖!”
  二女聞言,立刻收起絕招,隨定曉嵐身後,朝霧陣外面闖去。
  曉嵐這時,好似一頭猛獸,激發先天野性,蓮劍揮動,不顧命的朝前直闖,那些雪魃,被曉嵐的蓮劍攻襲下,不是打得筋斷骨折,哀嗥悲鳴,就是被白虹劍所斬,陳屍就地。
  經約盞茶工夫,估計最少也有十餘裡,但那團寒霧,仍是籠罩頭頂,未能衝出半步,而且那霧陣,愈來愈濃,寒氣逐漸加盛,非但雪梅、麻姑兩人,感覺支撐不住,連曉嵐也覺得禁受不了!
  雪梅全身顫抖,直打哆嗦,結結巴巴說道:“嵐哥……哥……我……我……受……不……了!”
  曉嵐尚未答話,玄冰叟古太玄冷冷笑道:“賤婢,此時就喊受不了嗎?壓軸戲還在後面呢!”
  曉嵐憤聲罵道:“妖孽無恥,自己不敢出頭,盡驅使怪物搗鬼!”
  古太玄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些小狗男女,那配我老人家伸手!就是這點小玩意都喊受不了,還打算和我動手嗎?忒也不知自量!”
  曉嵐聞言,不禁語塞。
  雪梅、麻姑,感覺這玄冰叟,實在是個怪人,恐曉嵐把他激怒,真的出手攻擊,處在這種絕對劣勢的環境,十九討不了好,急忙對曉嵐,連打手勢。
  曉嵐見二女狼狽不堪情形,好生不忍,依言點頭。
  雪梅、麻姑此時,已被奇寒之毒,深入體內,實在感到再無法支持下去,如非服了靈丹護體,抵消不少寒氣,早巳骨髓堅凝,失卻知覺了。
  正在此刻,二女機伶伶打了個寒栗,踉蹌跌入曉嵐懷中。
  曉嵐睹狀大驚,忙將二女摻住,急問道:“如何?”
  同時縱目朝二女面上打量,祇見她們臉色鐵青,妙目半睜半閉,全身發抖,牙磕有聲,好似發瘧疾般,粉頸不住搖擺,口不能言。
  二女剛撲入曉嵐懷中,祇聽雪魃發出歡悅的嘯聲,驀地感覺有勁疾的風力,自四周襲來!
  曉嵐知是雪魃乘機進攻,本欲應敵,無奈二女所中寒毒太重,雙手被她們嬌軀佔住,倉卒聞,那能對敵?
  眼見四周白影晃動,離身不過數尺遠了,忽地,二女嬌軀一振,兩聲清叱,雪梅的玉蓮長劍,麻姑的無心戒刀,好似蛟龍鬧海般,朝白影卷去!
  但見兩道三尺長金虹,兩條白色寶光,在白影中不斷飛舞,祇聽雪魃發出連聲的悲嗥,前面及左右兩側的壓力,登時銳減,消滅無形。
  曉嵐見二女這種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萬分驚奇,但時機稍縱即逝,那能容許他有思考機會,掌中蓮劍一緊,往身後雪魃搶攻,霎時,又把雪魃誅戮數十只,回覆到適纔互相僵持狀態。
  二女急忙縱回與曉嵐會合,依傍身側。
  曉嵐打量她們面上一眼,但見她們這時的臉色,紅霞滿布,喜氣洋洋,與剛才相較,判若兩人,那裡還有中毒痕跡?不由望著她們發楞!
  麻姑恐師兄悶得發慌,大頭搖晃著說道:“師兄!我們再也不怕寒毒侵體了!”
  曉嵐聞言,越發不解,滿面驚訝地望著她!
  麻姑道:“師兄!你怎麼忘了……”
  雪梅心思細密,她知道九天羅剎花筱雲乃玄冰叟世仇,雪魄珠又是稀世奇珍,萬一洩露,難免不遭劫奪,急忙阻止道:“師妹何必恁般嘴快,誰不知道少陽神功與本門靈丹有避寒祛毒功效,那裡還用得著你來解釋?”
  麻姑冰雪聰明,被雪梅一點就透,故意說道:“並非妹子饒舌,不過想使師兄放心而已!”
  曉嵐知她們二人,皆出身佛門,雖曾經九天羅剎傳授玄門罡氣,但與少陽神功,南轅北轍,不是同一道路,聽她們這樣說法,知乃掩飾之詞,腦海中轉了一轉,陡然想起弘忍大師賜麻姑雪魄珠的事,亦搶著道:“此事愚兄知曉,當真用不著解釋!”
  麻姑見師兄已經知道,再無話說,雪梅插口道:“儘管如此,師妹還得要小心呀!”
  麻姑聽雪梅的話,知她所說的小心,乃是指勿將雪魄珠暴露而言,會意點頭。
  曉嵐道:“大家將少陽神功運起,往外衝吧!”
  麻姑會意,緊隨曉嵐、雪梅身後,暗將懷中雪魄珠絲囊鬆開,射出光芒,照定兩人身後,同時把無心戒刀,不停揮動,以資混亂敵人眼目,免使洩露機密。
  曉嵐、雪梅二人,被雪魄珠光照射下,寒意盡退,溫暖如春,好似置身陽春三月,通體舒暢已極。
  兩人手持兵刃,戒備著並肩而行,約莫頓飯工夫,不僅看不見雪魃的影子,甚至連“吱吱”的叫嘯,亦聽不見,好似絕跡一般,唯一不變的,就是籠罩當地的寒霧,經這麼久的時間,非但絲毫不減,而且愈來愈濃,黏滯甚強,前行的速度,大受影響!
  曉嵐因與心上人並肩而行,雖然身在危境,心中仍是非常寫意,全付心神,幾乎有大半放在她的身上,未免對於外界變化的感覺,稍嫌遲鈍,而雪梅到底心細,見走了這麼久,老是靜悄悄的,覺得不合情理,玉蓮往外一揮,發現阻力甚大,急忙探手一抓,不禁驚叫起來!
  曉嵐被她駭了大跳,瞥了她一眼道:“甚麼事呀?”
  雪梅玉手張開,嬌聲說道:“嵐哥快看!”
  曉嵐藉著白虹劍上光芒,睜目諦視,見雪梅的玉手上,有一種灰白色的液體,從指縫中溢出。
  再回顧身上,見衣服全濕,不由驚叫起來!忙道:“兩位妹妹留意,雪魃丹氣已化液體,說不定其中還有變化。”
  曉嵐話剛講完,忽聽玄冰叟嘿嘿冷笑道:“小狗說得不錯,變化多著哩,讓你們嘗嘗玄冰陣的滋味,以便死而無憾!”
  古太玄把話說完,又是一陣“吱吱”的嘯聲,從地底傳來,這次的聲音,與歷次相較,回然不同,祇是輕聲徐送,聽起來尖銳悠揚,老是縈繞當地不歇,真有繞樑三日之概!
  稍停片刻,祇聽四外,有“嗖”、“嗖”的破風聲響,隱隱傳來。
  不過,這些聲音,來勢雖急,並非直接撲來,而是距離身側約二三十丈左右,乍然終止。
  曉嵐覺出奇怪,暗說道:“牠們因何不乘機發難呢?”
  其實,他們那裡知道玄冰叟的痛苦?
  要知玄冰叟,乃是名列兩怪的前輩,享譽武林近百年之久,除了昔年敗在四奇手下外,從未遇到過敵手,今日與曉嵐三人相遇,從所居冰穴的反光鏡中,看出三人資質絕佳,掌中兵刃,又是稀世奇珍,知道不可輕視,乃驅使手下豢養雪魃進攻,幾次接觸後,空自傷了百餘只異獸,仍然奈何三人不了,不禁暗中驚異,雖經曉嵐激怒,不敢輕畢妄動,以免落個勝之不武,不勝為笑的話柄,於是口中說著驕橫的話,自己一味守在冰穴,催動雪魃進攻,更恐雪魃傷亡太重,減少玄冰大陣的威力,所以不敢再要雪魃輕身涉險,祇命牠們,遠遠離開,儘量噴射丹氣,以便將丹氣化為液體,再由液體,凝成堅冰,把三人埋藏在堅冰之下,輾成肉餅而亡!
  儘管玄冰叟用意惡毒,但他做夢也未想到,麻姑身上,帶有純陽精英結成的奇珍……雪魄珠,毒計那能得售?
  當玄冰叟把全部雪魃召集,傾全力噴吐內丹寒氣的時候,曉嵐三人,祇覺出霧氣愈來愈濃,四周壓力,不住加盛,頭頂重逾千斤而已,身上一些寒意俱無,而且存身處的丈許距離,仍是液體流動,並未結成堅冰。
  曉嵐感覺這樣僵持下去,不是善法,對二女道:“怪物既不敢來犯,我們試探著闖吧!”
  雪梅答道:“嵐哥不講,妹子亦要說了,這兒實在沉悶,呼吸感到艱難,如再呆下去,恐怕會窒息而死啦!”
  曉嵐和麻姑,經雪梅這麼說,也被提醒,深長地吸了口氣,果然發現空氣稀薄,連吐氣亦很困難,兩人這才著急,同聲道:“一點不錯,這兒真有點古怪,我們趕緊走!”
  玄冰叟在冰穴中設有反光鏡和聽音器,雖不能說對他們言談舉動的細微末節,看得清清楚楚,分毫不漏,但對其大概情形,卻是洞若觀火,此時又是全付精神貫注,耳目並用,因此,曉嵐和麻姑話一講完,尚未行動的時候,玄冰叟立刻接口道:“小狗男女,別做夢了,你們已身陷萬丈玄冰中,無論功夫再高,能夠閉氣,最多半個時辰,就要窒息而死,變成冰凍娃娃啦!還打算逃走麼?”
  三人聽出玄冰叟的聲音,似乎特別低沉,中間好像有阻擋一樣,知他說的話,顯然不是聳人聽聞的虛聲恫嚇。
  麻姑年紀輕,性情比較急躁,沉不住氣,忙道:“師兄!梅姐姐!我們怎麼辦呢?”
  古太玄似乎得意已極,哈哈大笑道:“還有甚麼辦法?醜尼姑,你和兩個同伴就認命吧!”
  麻姑聞言,不由激動肝火,怒罵道:“妖孽卑鄙無恥,自己不敢出頭,祇躲在暗中搗鬼!”
  麻姑的怒罵,完全是白費,所得到的答覆,祇是古太玄一連串的嘿嘿冷笑。
  麻姑一張醜怪的麻臉上,氣成了豬肝顏色,連稱“可惡!”
  雪梅從旁勸道:“何必同他生氣,妖邪與正人不同的地方,就在這裡,手段卑污,欺軟怕惡,善於權變,是他們的特長,那能和他生氣?”
  曉嵐道:“閒話少說,任他如何千變萬化,我們只顧往外闖,看他能奈何得了我們?”
  古太玄冷笑罵道:“小狗!不信你就看看!”
  曉嵐懶得答理,仍然與雪梅並肩前行,剛走出丈多遠,忽然感覺前面堅冰阻路,向雪梅打一手式,方欲仗掌中蓮劍,向前面堅冰攻打,忽聽身後麻姑,驚“咦”一聲。
  於是欲前又卻,顧麻姑道:“師妹!甚麼事呀?”
  麻姑手指身後答道:“我們剛一移步,後面立刻即成了堅冰!”
  曉嵐這才舒了口氣,好似自己問自己道:“這麼快嗎?”
  雪梅瞟了他一眼道:“這有甚麼奇怪?那地方本來就要結冰的,因我們各以少陽神功相抗,才暫時保持流動的液體,我們一走,溫度驟然下降,自然結成堅冰了!”
  曉嵐祇是點了下頭,立刻回身,蓮劍兼施,朝前面堅冰攻去!
  玉蓮的白光,白虹劍的銀虹,卷到冰上,祇聽嚓嚓的碎冰聲響,冰層紛飛,但不像平時那樣,好似摧枯拉朽般,用了這大的勁,兩臂亦震得發麻,而攻穿的冰穴,不過尺許方圓,五六寸深而已。
  再看雪梅時,更比他還要差,冰壁上不過留下三寸深一個蓮形冰凹,寶劍尖端,還留下反卷痕跡。
  曉嵐睹狀,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雪梅道:“這堅冰雖然難攻,但是祇要有恆心毅力,那怕攻不穿它?”
  曉嵐面露無可奈何之狀,將頭微點,方欲揮動蓮劍,向原來冰凹進攻時,怪事又發生了!
  原來就在他略為驚顧的瞬間,適纔攻穿的痕跡,已不知去向,仍是一片完整的冰壁。
  曉嵐喟然嘆道:“照這樣看來,欲攻穿這麼厚的堅冰,實在不易呢?”
  古太玄嘿嘿笑道:“你這才知道厲害嗎?可惜太晚了,趕快認命吧!”
  古太玄說完,又是一陣得意的長笑。
  曉嵐毫不理睬,運足全身功力,偕同雪梅兩人,毫不停頓,朝前急攻。
  麻姑欲上前相助,雪魄珠的光芒,剛一離開二人背心,曉嵐雖覺奇寒難禁,尚能勉強撐持,而雪梅則成了搖搖欲墜的神態。
  曉嵐見狀大驚,知因雪魄珠光離體的原故,急忙道:“師妹不必多事,你還是斷後要緊!”
  麻姑察言觀色,已知一行人性命,完全系於雪魄珠上,用雪魄珠擋寒,更比開通堅冰還要重要,那敢疏忽?急忙喏喏連聲而退!
  “奇怪!”
  雪魄珠的光芒,剛射到二人的背上,曉嵐固是感覺溫暖如春,通體舒暢,雪梅陡地精神振奮,恢復活力。
  經兩人合力進攻,約頓飯時間,已開出了五尺徑、十來丈深一條甬道。
  但是,麻姑走過後,那身後甬道,又被封死,成了一片整體。
  足足花了五個多時辰,前行不過三五裡,而曉嵐與雪梅兩人,已累得酸軟乏力,疲憊不堪了。
  雪梅香汗淋淋,嬌喘道:“嵐哥哥,我們休息吧!妹子實在支持不住了!”
  曉嵐又憐又愛,聽她這麼說,伸手扶住她的嬌軀,輕聲低語道:“妹妹是該休息一下,不要累壞了,愚兄將抱恨終身啦!”
  麻姑幼生山野之中,入世未深,原不懂男女間的愛情,見曉嵐扶著梅姐姐,她的心中感覺是應該的,萬一自己那樣,師兄還不是照樣的看顧她嗎?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奇怪,反而從旁說道:“師兄,你要好好扶著她呀!當心摔倒可不是玩的。”
  雪梅被曉嵐緊摟纖腰,因有麻姑在旁,內心難免存著女兒家的羞澀,聽到麻姑這樣說,知她雖然聰明絕頂,但因年紀尚小,對男女間的情愛,全是一張白紙,登時把羞澀之念去盡,索性把嬌軀懶洋洋地緊靠在曉嵐的胸前,任檀郎盡情憐愛,好似一頭溫順的羔羊。
  她的心靈上,有無比的溫馨,得到了充分的滿足,星目微閉,嬌喘呻吟,那種嬌羞不勝,楚楚可憐之狀,慢說是曉嵐,就是鐵石的心腸,亦將化為繞指柔,而生出憐愛之心。
  在曉嵐的意識中,她和他之間,雖無夫妻之名,但卻因嶗山雙魔迷魂亂神香促成,而有夫妻之實。
  此時,伊人在抱,軟玉溫香,她的秀髮,拂在曉嵐的面上,鼻端聞到一股蘭麝幽香,沁人心肺。
  他經過多方面的刺激,不禁勾起了山神廟中,那幕纏綿的畫面,古井揚波,綺念在腦中縈迴不歇,他那強有力的臂膀,愈益摟抱得緊,如非有麻姑在旁,他早就把她擁在懷中,儘量地親憐密愛了。
  他到底不失為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蓋世的奇男子,儘管內心裡面,熱情似火,猶江河之氾濫,但是,並未被人欲,蒙蔽了良知,稍稍定了定神,立將奔放的熱情,平靜下來,輕聲低喚道:“妹妹!妹妹!”
  雪梅櫻唇中“嗯”了一聲。
  曉嵐道:“此時感覺好些嗎?”
  雪梅這才驚覺過來,暗罵自己道:“此時身在虎穴龍潭中,危機密布,時時都有生命之危,又非花晨月夕,可與他纏綿廝守,暢敘幽情,為何這樣糊塗?”
  她想到安危上面,不由打了個寒栗,但因有麻姑在旁,他們不馬上起身,以免露出破綻,聽曉嵐問她好些嗎?她才裝出如夢初醒,星眼微睜,脈脈含情的一瞬,緋紅著臉,報以微笑,點點頭道:“謝謝嵐哥哥關心,妹子覺得好多了。”
  曉嵐看出愛妻,乃是故意裝的,她那份深情,那有猜不透的道理,笑道:“此時脫困要緊,有事以後再說吧!”
  曉嵐說時,俊目中射出懾人的光芒,那種光彩,象徵著青春的活力,多少帶著幾分魅力,尤其在有情人看來,更代表他的心聲,那怕是祇有一瞥,亦足動人心魄,使彼此間的靈犀,藉此而溝通。
  雪梅正沉湎於溫馨的甜蜜中,因此對曉嵐的感應,特別銳敏,雙方目光相接後,雪梅祇覺得檀郎情深愛重,內心說不出的舒暢與無比的受用,曉嵐話中的含意,她亦了了分明,急忙道:“我們趕快動手吧!”
  於是繼續往前攻,經約個把時辰,開通不過裡許,兩人全感到兩臂酸麻,再不能維持下去了。
  方欲休息下,忽聽一個音細如蚊的老婦口音道:“你們不要白費氣力了,這玄冰陣堅厚如許,這樣開去,不知要到何時,方能開通,先休息緩緩氣,再按照我的指點去做,包管脫離玄冰大陣!”
  三人聞言,知來人用的是真氣傳音之法,同時更聽出來人是誰!麻姑喜極,脫口道:“莫非是……”
  下面的話還未出口,傳音人好似早已防到,急忙傳音阻止道:“是的,我正是你說的人,此時老怪照形反光鏡,雖然暫失效用,但那聽音器,仍然有效,你們千萬不要說話,以防洩露行藏,萬一被老怪發覺,不僅彼此不利,對你們脫困,更增加阻礙!”
  三人聞言,各打一手式,相戒不可隨便講話,靜靜地凝神諦聽。
  祇聽蘇月蘭,繼續以真氣傳音道:“老怪武功甚高,更是機警絕倫,外子惡疾未愈,瀛海情侶,又賦勞燕分飛,以我一人的力量,實在不是老怪敵手,你們兵刃招術雖利,無奈功力和應敵經驗兩俱不足,目前尚難與之正面為敵,如欲奪回那塊古玉符,必須乘他殘殺生靈,在冰穴中昏睡的時候,偷偷潛入竊取,千萬不要在他與碧目羅剎搏鬥之時現身,因為妖邪間的結合,完全以利益為準,時分時合,捉摸不定,你們一露臉,說不定會促成兩怪的結合,那塊古玉符的藏處,就在他的頸下絲囊內,動手時,最好由麻姑仗其離合身法,較為妥當,至於你們現在脫困的方法,趁老怪照形反光鏡失效時,改由麻姑運起雪魄珠開道,雪梅和曉嵐左右輔佐,最多一個時辰就可脫險了。”
  蘇月蘭把話講完,三人稍停一會,再不能聽見她的傳聲,知她恐蹤跡洩露,業已先行避開,乃按蘇月蘭指點而行。
  物各有製,一點不假,那樣堅硬的玄冰,居然被雪魄珠上發出的柔和光芒照射,好似雪獅子向火,立刻消溶,轉瞬間,開出徑丈大一個冰弄,那股光芒,遠達三十丈以上,三人毫不費事,已穿過百多里長的玄冰大陣,來到冰原上。
  抬頭一看天色,業已月影西斜,出口處,偏向南方,並非所居一面,互相耳語幾句,往東南方故布疑陣,這才提氣輕身,往所居巖洞回趕。
  剛到岩足,那只白鸚鵡,忽然飛降在曉嵐肩頭,尖叫道:“三位大俠回來就好了,我家主人和星雲老道長,正在著急呢?”
  忽聽頭上勁風撲面,那只金翅大雕,束翼飛降,口發出低沉急促的鳴嘯,神情頗為惶急。
  白鸚鵡尖聲說道:“知道了,你還是藏在雲層中探望吧!我自會把你的意思,轉稟三位大俠和主人。”
  那只金翅雕聽了白鸚鵡的話,意似歡悅,復低嘯幾聲,立刻振翼高飛,剎時隱沒雲層中。
  麻姑笑問道:“大雕說什麼?”
  白鸚鵡答道:“此處不便,萬一被對頭發覺,再也找不出這麼隱祕所在了,不如到冰屏後面再談吧!”
  曉嵐聞言,深覺白鸚鵡的話有理,乃偕同二女,飛身縱落洞口隱身冰屏後面眺望。
  但見那片無垠無際的平原中心,全被白茫茫的濃霧密布,四周都有白色光影晃動,唯有東西兩面最密,幾乎成了一堵白牆,南北方較稀,每隔二十多丈,才有一個白點閃爍。
  三人見狀,齊說了聲:“萬幸!”
  原來他們仗雪魄珠開道,衝出玄冰大陣時,恰在兩只雪魃間相距有十來丈遠,雪魃又是全神貫注霧陣,儘量噴吐丹氣,增強玄冰威力,因此三人輕輕易易,脫出玄冰大陣,竟未驚動雪魃。
  麻姑猶念念不忘金翅大雕的話,笑道:“現在總該說吧!”
  白鸚鵡道:“金翅大雕說,那冰原中的怪物,好似昔日南北二怪之一,玄冰叟的行徑,憑我們一行六人,決惹不起他,因此要我轉稟主人和三位大俠留意,同時,據牠在高空眺望所見,碧目羅剎一行,離此不過三百里了,最遲在明天日落後,一定可以抵達這裡,無論玄冰叟,碧目羅剎,全不好惹,我們最好先不露面,等他們拚個兩敗俱傷後,再伺機出手,較有把握。”
  白鸚鵡把話說完,忽聽梅花居士的聲音道:“怎麼!玄冰叟也在這裡嗎?”
  三人回頭一看,見梅花居士和星雲道長,並肩站在洞口,滿面驚訝神色!
  曉嵐三人,將涉險經過,及遇蘇月蘭指點脫險情形,詳細說了一遍,梅花居士、星雲道長聞言,不由萬分驚訝,喟然嘆道:“昔日的四奇二怪,想不到都在大雪山中露臉,另一魔頭,說不定亦在人間哩!照這樣看來,武林中又不會有安寧的日子了!”
  雪梅急忙問道:“不知師叔所指的魔頭是誰?”
  星雲道長亦插口問道:“居士所指魔頭,莫非是天竺樊坤?”
  梅花居士道:“樊坤算得了甚麼?那裡配和四奇二怪並列?”
  星雲大惑道:“是誰?”
  梅花居士道:“就是天竺老魔,樊坤的師父呀!”
  雪梅接口道:“莫非九十年前,悄然銷聲隱跡的長笑神梟邢獨?”
  星雲聞言大驚,口中唸著邢獨的名字,面露驚懼之容!
  半晌,他才自言自語道:“這個魔頭如真的在世,實乃人類的不幸!”
  曉嵐、麻姑二人,一個是俠義肝腸,一個是天真稚氣,聞星雲道長的話,內心滿不服氣,同聲道:“師伯毋須憂慮,無論他有多狠,少不得也要和他碰碰,那怕是把小命運掉,亦在所不惜。”
  星雲道長,雖不以二人的話為然,但對他們這種豪俠之氣,深感佩服,方欲張口勸說。
  忽聽左側有人冷笑道:“初生之犢不怕虎,不想想,你們有多大氣候,居然大言不慚,敢說出這些話來,難道這是枯禪子教你們的嗎?”
  眾往左側一看,不由連聲稱怪!
  原來左側岩壁上,好似雕刻塑像般,貼著一個矮瘦乾枯,通體黝黑的和尚,那和尚雖然貌相醜陋,但是二目神光炯炯,滿面慈祥之色,令人望而生敬。
  尤以他露這一手貼壁如畫,凌虛浮植的功夫,更使眾人咋舌不已!
  梅花居士、星雲道長、雪梅三人,雖不認識這和尚,但見他露這一手驚人武功,知非常人,急忙肅容行禮。
  曉嵐、麻姑因和尚語氣中,對乃師枯禪子,似乎意存蔑視,心甚不快,雖是隨同行禮,多少帶著勉強。
  和尚嘿嘿冷笑道:“李曉嵐、小尼姑,你們不服氣麼?”
  麻姑吭聲說道:“你對我們師父,意存輕視,那能令人服氣?”
  和尚見麻姑出言頂撞,意似不快,望著麻姑道:“小癩尼,你敢這樣頂撞我,連枯禪子也不敢對我這樣不敬,莫非討打嗎?”
  麻姑麻臉緊繃,說道:“對我師父師兄無禮的人,就是我的對頭,再高來歷都要與他拚命,何況是挨打!”
  和尚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來,你是願意挨打了,那麼,李曉嵐呢?”
  和尚問到曉嵐時,雙目似炬,逼視著他。
  曉嵐因麻姑已答應在先,而且當徒弟面前,輕視師父,為武林大忌,真正忠於師門的弟子,決難忍受下去,因此和尚問他時,祇點了點頭,淡淡答道:“重道必先尊師,在下身受師恩,自當對師門盡弟子之義。”
  和尚嘿嘿冷笑道:“不枉枯禪子一番苦心,居然收下你們這對寶貝弟子,既然你們是同一心意,我和尚可不客套了!”
  和尚話剛講完,祇聽“叭叭”兩下,曉嵐和麻姑兩人身體,就好像飛花落葉般,被拋落岩下。
  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雪梅四人,不是成名多年的前輩,亦是武林後起之秀,同伴被人打後,復拋落岩下,竟連對頭的來蹤去影均未看見,內心中這份驚訝,非局外人所能想像。
  慌不迭縱身冰屏,探頭下望,見曉嵐麻姑兩人,被那和尚,拳足交加,打得團團亂轉,無論兩人縱逃何方,都被和尚擋住,打了回來,兩人甚至施展出新學的玄門罡氣,朝和尚進攻,打到和尚身上,好似蜻蜒搖石柱般,全無所覺。
  反被和尚嘿嘿冷笑,出語相譏道:“多用點勁了,當心把嫩骨頭震斷呀!”
  仔細看那和尚,除了覺得身法快得出奇,手足奇準,發必中的外,實在看不出一些可異之處。
  尤為奇怪的,曉嵐玉蓮、白虹劍,麻姑無心戒刀,不知在何時出手,早已跌落地上,而且離他們的身側,不過是丈許遠,照說憑他們的功力,探手即可將它們取來,然而,他們並未那樣做,他們似乎被和尚追得連探手彎腰的時間都沒有。
  四人看在眼裡,不由得驚奇萬分!心中奇怪二人太騃,和尚出家人,忒也不講道理!
  雪梅目睹心上人如此狼狽,好生心痛,深知和尚武功高得出奇,自己上去,亦是白饒,但是她為了情的驅使,顧不了自身的安危,隨手摘下玉蓮寶劍,縱身而下,口中嬌聲說道:“嵐哥哥,師妹,你們別慌,我來了!”
  她一面說著話,嬌軀一挺,頭下足上,掌中玉蓮、寶劍齊施,使出“浮雲掩日”絕招,朝和尚頭上罩去!
  但見和尚身形一閃不見,驀地感覺腕脈被兩支鋼爪扣住,兩臂發麻,掌中蓮劍,把持不住,“嗆啷”一聲,墜落於地,雪梅心說道:“不好!”
  猛然覺得背上中了一下重的,身軀不由自主,墜落地上,連忙縱身出敵時,祇覺得全身酸軟,真氣運轉不靈,情形祇比常人好不了許多,不禁駭出一身冷汗,偷眼向曉嵐兩人打量,見他二人情形,和自己一樣狼狽,這才悟出兩人不能逃脫和尚手掌的原因。
  正觀望間,祇聽和尚哈哈大笑道:“你也看著好玩麼,索性成全你吧!”
  和尚把話說完,亦是拳足交加,向雪梅打去!
  經此一來,連岩上的梅花居士三人,也被激怒,不顧命地提氣縱身降落,掌劍齊施,合圍上去!

runonetime 2008-06-13 06:07 AM

第二十三章 似兇實吉

  和尚睨視三人一眼,敞聲道:“你們來惹厭麼?還不給我站過一邊去!”
  祇見他鳥爪般的黑手,微微揮動,三人真個聽話,呆呆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和尚衝著他們一笑,說道:“三位暫時委屈一下,讓我辦完了事,再來放你們。”
  三人心中奇怪道:“看這和尚的神情,似乎並無惡意,但他為甚麼對曉嵐三人,下那樣毒手?尤為奇怪是,和尚的隔空點穴法,神妙莫測,自己三人,乃此中能手,竟被人輕輕製住,似這樣的高人,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到底是誰呢?”
  和尚拳足交加,朝三人全身上下,猛打不休,但是對於梅花居土三人,也未放過,尤其對他們的心中,好似看透一樣,笑說道:“沒遇到過吧?那是你們的緣法,我是誰?也不勞你們費心去想,我們之間,連帶他們三人,也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何必把它放在心上幹甚麼?趕快息念吧!”
  梅花居土三人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暗忖道:“這個和尚,真有點邪門,為何我們心中想的事情,他那樣清楚?”
  和尚越發大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和尚能把頑石都弄得點頭,何況區區心事不曉?”
  梅花居士更加感覺驚奇,陪笑說道:“大師乃有道高儈,何必對幾個晚輩,下此毒手?”
  和尚笑道:“他們不在此時吃點苦頭,抵消一些罪孽,以後那能躲得了許多危難呢?”
  梅花居士道:“話雖如此,他們也罪不至此呀!請大師看在我佛面上,饒了他們一次吧!”
  和尚哈哈大笑,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說道:“依你!依你!”
  和尚把話說完,看都不看梅花居士等人一眼,口發一聲龍吟,手揮足舞,好似雨點般,朝曉嵐三人進擊!
  祇打得三人,滿地亂滾,口發出陣陣的呻吟。
  曉嵐和麻姑兩人,雖照樣被打得就地打滾,但情形卻較雪梅好得多,而雪梅則被和尚打得力竭聲嘶,慘嗥不已!
  梅花居士見和尚對雪梅恁般心黑手辣,心中不快,豁出和尚對自己下毒手,厲聲罵道:“佛門弟子,那有你這樣的人,對一個弱女子,竟下這般毒手,如此豺狼心腸,真把佛門污辱了!”
  臥雲、星雲師兄弟,亦和梅花居士是同樣心理,豁出老命不要,也得罵他幾句洩憤,於是千賊禿,萬賊禿,罵個不停。
  但是,儘管三人如何謾罵,那和尚理也不理,手足揮舞如故,並不因三人的喝罵而稍停!
  前後約半個多時辰,祇聽得和尚暴喝道:“頑石尚可點頭,你們還不省悟嗎?”
  和尚語聲甫落,祇聽得三人顫抖著嘶啞的聲音道:“多謝神僧慈悲!”
  梅花居士等,聽出曉嵐三人,說話的聲音雖是顫抖嘶啞,但卻充滿著歡悅的成份,越發把他們弄得莫名其妙,心中暗說道:“難道他們真個該打嗎?太使人費解了!”
  和尚聽三人答話,似乎感到滿意,亦發出歡悅的聲音道:“不枉老僧此行了!”
  說著,朝三人一笑說道:“匪夷所思嗎?天下不解的事情多著呢!”
  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聽和尚的話,驚為天人,同聲笑道:“弟子等愚昧無知,尚祈神僧指示迷津!”
  和尚收起嘻笑玩世的態度,莊容道:“貧僧與三位檀越,緣僅及此,三位前途有兇無險!”
  說完,發出一聲哈哈長笑,又未見和尚身形晃動,祇見眼前人影一閃,登時失去蹤跡!
  三人感覺微風撲面,穴道全解,身體恢復自由。
  縱目朝地上眺望,但見曉嵐、麻姑、雪梅三人,委頓在地,仍不能站起,直挺挺躺在地上,雙目緊閉似是運氣行功之狀,不過他們面上的神色,卻甚平靜,並無愁苦之容。
  梅花居士等急忙趕向前去詢問情形。曉嵐答道:“師伯,師叔,無須耽心,我們已因禍得福了。”
  曉嵐答了幾句,隨即閉上雙目。
  梅花居士等見狀,知他們用功正緊,不便干擾他,乃守伺在旁,留神戒備,並命白鸚鵡知會金翅大雕,飛落洞口屏風後隱身相待,以便隨時應召,接送眾人上去,白鸚鵡聞命即行,振翅升空,霎時,偕同金翅雕降落洞口屏後,白鸚鵡復飛到梅花居土肩上,低低稟告。
  時間易過,轉瞬旭日東昇,放眼冰原中心,仍是凍霧籠罩,雪魃環列,曉嵐、麻姑、雪梅三人,驀地縱身而起滿面喜色,向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深施一禮,同聲道:“我們密邇妖穴,趕快回去吧!”
  梅花居士急忙召下金翅雕,一行六人縱身上了雕背,回到洞口,金翅雕隨即飛空戒備。
  書中交代,他們在冰壁下鬧了幾個時辰,未被玄冰叟發覺的原因,一來是穴中照形反光鏡和聽音器,不能遠達,雪魃祇知奉命唯謹,亦不能分神回顧,二來玄冰叟太過於託大,認三人已成甕中之鱉,早晚必死,入夜以後,放心大膽酣睡,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曉嵐把蘇月蘭傳聲指示情形,向梅花居士等,稟報一遍,並說出今晚前往盜符的事。
  臥雲道長以關切的口吻說道:“玄冰叟乃著名兇人,還得慎重行事呀!”
  雪梅笑道:“師伯請放百二十個心,我們三經八脈,全被神僧開通,無異脫胎換骨,正面為敵,或不可能,但暗中前往,決可無慮。”
  此語一出,梅花居士三人,固是驚訝滿面,連稱異數不迭。
  正談間,忽聽嗡嗡的叫嘯,自對面山頂傳來,六人雖不能眼見,但從其洪厲的怪聲中,已知是碧目羅剎諸人找來。
  梅花居士等人,亦以碧目羅剎來得這快,感到驚異,尤以梅花居士三位老輩,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梅花居士右手一揮,白鸚鵡立刻振翅衝霄,朝雲層中射去,眾人也把頭縮回冰屏後,以免蹤跡洩漏。
  不多時,白鸚鵡迴轉,失聲低稟道:“主人和各位大俠,趕快藏起來吧!碧目羅剎一行,少說亦在三十多個,除了曾經來犯諸魔,一個不少外,其餘全是西極教妖人,他們正在對面山頂上搜索,最遲在今日午後可抵達冰原了,玄冰叟似乎也有警覺已將千百只雪魃召回,冰原上恢復了原狀。”
  六人聞鸚鵡稟報,這才向冰原上打量,可不是嗎?就在他們縮回冰屏約盞茶工夫,冰原上已恢復原狀,仍是一片廣原,那被雪魃開出的萬千冰穴,業已無影無蹤,不禁暗贊,玄冰叟古太玄,不愧是著名兇人,就憑這一手,決非一般人能做得這麼乾淨俐落。
  梅花居士三個老前輩,較為持重,忙命白鸚鵡留在冰屏瞭望,立刻偕著三人,走回洞中。
  臥雲道長知雪梅乃曉嵐情侶,麻姑是曉嵐師妹,凡事二女都唯曉嵐馬首是瞻,祇要曉嵐首肯,二女沒有不屈從的道理,乃擺出父執身份,莊容對曉嵐警戒勸勉一番,令其不要輕舉妄動,如去盜取玉符,必須等入夜以後動身,白天祇在洞中用功,不可外出。
  曉嵐知臥雲道長此舉,完全是番好意,自是喏喏連聲,雪梅、麻姑二女,亦不住點頭稱是。
  白天無話,那只白鸚鵡,一次也未前來報警。
  太陽銜山的時候,白鸚鵡忽然飛來,尖聲稟報道:“碧目羅剎等人,已到冰原上了,等不多久,咱們就有好戲看了!”
  麻姑聽了白鸚鵡的話,首先從床上躍起,大頭搖晃著道:“師伯,師叔,我們到洞口偷看鬼打架多好!”
  曉嵐恐惹起師伯不快,瞪了麻姑一眼。
  麻姑對這位師兄,真個服貼,立刻噤若寒蟬。
  梅花居士,猶恐女兒家,心胸窄狹,當著這多的人給她難堪,使她內心難過,急忙說道:“賢姪忒也多慮了,他們正當火併的時候,那有閑暇來顧及遠處,我們又不現身,祇是旁觀,有何妨礙!”
  麻姑聽師叔向著自己,內心高興,臉上掠過一絲笑容。
  臥雲道長也覺得梅花居士的話,未必無理,乃說道:“去是可以去,但必須隱祕行藏,同時要恪遵蘇老前輩的話,不可孟浪。”
  臥雲道長剛說完話,那只白鸚鵡,忽然飛了進來,尖聲急叫道:“碧目羅剎已和玄冰叟拚上了,可熱鬧呀!”
  梅花居士等聞報,凝神諦聽,果然有洪厲的呼嘯和雪魃“吱吱呱呱”的吼聲傳來。
  臥雲道長因適纔為了自己的話,曉嵐竟給麻姑難看,心中覺得不安,首先站起身來道:“我們前去看看!”
  眾人來到冰屏後面,一看天色,早已夜幕低垂,黑暗昏昏,看不清景物,祇能看見冰原中央,籠罩一層凍霧。
  那碧目羅剎洪厲的叫嘯與雪魃“呱呱”的慘嗥,相與應和,奇怪的是,除此兩種聲音之外,再也聽不見其他音響。
  經約片刻工夫,才隱隱約約聽到玄冰叟古太玄道:“老怪物,真夠朋友,幾萬里來,還送我這多的美食,尤其是那西極番人,腥氣烘烘,別有風味,讓我老古飽餐以後,再來面謝,目前我就叫手下雪魃陪你玩。”
  碧目羅剎聞言,氣憤填胸,厲聲喝罵,因他罵時,聲如雷震,既快且猛,因此反而聽不清他罵些甚麼?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自經那不知名的和尚,以佛門易筋易骨無上功夫,開通三經八脈後,非但功力大進,耳目尤為靈警,因此古太玄所說那番話,雖然相隔這遠,仍是歷歷分明,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三人,則祇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卻聽不清所說內容。
  麻姑性子較急,笑說道:“師兄,老怪在吃人啦!”
  曉嵐知道她的心意,乃對臥雲道長三人一說,欲偕同雪梅、麻姑前往盜符,以便早把玉符得手,取出廣成子奇書。
  臥雲道長等人,自無話說,祇說了句:“千萬小心!”
  曉嵐三人點頭稱是,立即縱身下岩,麻姑鬆開絲囊口,放出雪魄珠開道,朝冰原中心走去。
  曉嵐和雪梅跟在麻姑身後。
  臥雲道長、梅花居土、星雲道長,對曉嵐三個後起英傑,固是關懷備至,從他們離開洞口起,雙目瞬也不瞬,凝視著他們,直到他們深入地底,這才喟然嘆道:“從他們下降時那份輕功來看,我們實在是不中用了。”
  且說曉嵐、雪梅、麻姑三人,深入冰層下約十丈,曉嵐命麻姑改直為橫,逕往廣原中央攻去。
  雪魄珠的威力,果然不凡,那些堅逾精鋼的玄冰,祇被珠光照射,立刻消溶,成了徑丈大的一條冰弄。
  約半個時辰,估計已有七八十裡路,隱隱聽見有鼾聲傳來,同時頭頂上,也不斷有裂冰的聲響。
  曉嵐思想敏銳,判斷力甚強,略為思索一下,就知已深入腹地了。
  急忙拉住二女,低聲吩咐一陣,覆命麻姑,把珠光朝冰衖中的左右兩側,開出同樣大小兩條冰衖,穿出冰原上面,故布疑陣,以防得手後,被玄冰叟發覺追趕,引狼入室,留下隱患。
  麻姑奉命即行,約頓飯工夫,已按曉嵐所說辦完,前來會合。
  曉嵐點了點頭,復對二女耳語幾句,這才由麻姑居中開道,曉嵐在她的左側,雪梅在她右側,緊握蓮劍,緩緩並肩前進。
  麻姑見兩人這般慎重,也將袖中無心戒刀拔出戒備。
  他們這樣兢兢業業前進,速度自然是快不了,頓飯工夫,才走了兩三裡路,頂上的裂冰震動聲響,反而完全斂跡,鼾聲卻是愈來愈大了。
  曉嵐三人,業已知曉,強敵近在咫尺,越不敢絲毫疏忽,連前進的時候,都提著真氣,施展凌空而行身法,貼著地皮,緩緩而進。
  盞茶工夫,深僅裡許,雪魄珠光,射到一層黝黑的鐵壁上,祇激起火星四濺,嘶嘶連聲。
  曉嵐見狀,大吃一驚!慌忙搖手阻止,不令麻姑再進。
  當曉嵐搖手阻上,麻姑已經覺出有異,連忙收起雪魄珠。
  無奈發覺晚了一步,麻姑將把雪魄珠收起,那黝黑的鐵壁上,已被雪魄珠攻穿一個三尺方圓的孔洞,那鼾聲打從洞內傳出,份外清晰。
  三人深知玄冰叟就在鐵壁中酣臥,且喜雪魄珠開通鐵壁時,發出的聲音,未將其驚醒,不禁額手稱慶。
  曉嵐命二女稍待,獨自縱身近前,往內窺探,在他目光相觸下,玄冰叟蹤跡不見,但是目睹內中慘狀,不禁使他怒火高燒,幾乎按捺不住。
  他到底是個思慮周詳的人,識得輕重緩急,儘管內心的怒火,燒到快要爆炸的程度,但是兀能以理智克服,急忙縱身回來,與二女會合。
  二女見他劍眉高挑,俊目含威,臉上怒容未斂,知內中必有極端不平的事發生,否則他不會這樣衝動,連忙含笑問道:“嵐哥哥,你看到什麼呀?為何這樣生氣?”
  曉嵐並不正面答覆她們,目射懾人光彩,恨聲說道:“妖孽該殺,罪無可逭。”
  二女聽他這樣沒頭沒臉的話,感到莫名其妙,望著他發楞!
  曉嵐這才回過神來,暗罵自己糊塗,來不及向她們解釋,右手玉蓮朝孔洞一指,立刻縱身上前。
  二女會意,亦尾隨曉嵐身後縱去,往內望了一眼,兩人面上,露出淒慘之色,扭轉嬌軀,再也不敢往內看了。
  原來孔洞內,是一個五丈徑的渾圓洞室,西面靠壁,有一張五尺長三尺寬的鐵床,床上並無帳幔枕被之類,僅鋪有一層獸皮,床前有兩個兩尺徑的鐵筒,好似煙囟般,直達穹頂上面,除此以外,別無長物。
  洞室地面上,卻是一張慘絕人寰的畫面,東壁堆滿了三丈高的白骨,其數何祇千萬,地面殘肢斷體,敵置一地,雖然皮肉完整,但見精血全被吸盡,成了皮包骨頭,這些屍體尚是新死不久,喉管有碗口大一個窟窿,濕津津的屍水,盈盈外溢。
  曉嵐細點數目,整整三十具,仔細朝他們面上打量,依稀認出有:呼魯吐溫、楚雲、楚靈、黃衫尊者古陵、赤霞尊者、大涼山尊聶天行、九華尊者雲鶴、其師兄雲霄、以及大涼山尊之猿妻、胡音尊者楊魯等十人,另二十人,裝束形貌與胡音尊者楊魯一樣,祇是黑白相間,顏色不同。
  獨末見碧目羅剎宣鎮東、雪山老魅呼侗二人。
  曉嵐見狀,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暗忖道:“這玄冰叟古太玄的武功,果然不可輕侮,一下能將這多高手製死,實在不是容易,憑自己三人的力量,也無法辦到,對付這麼厲害的強敵,還得特別留意才好。”
  他想到這裡,忙將二女拉到原來發足處,離開孔洞約十幾丈遠,這才輕聲囑咐二女一陣,議定進行之策,方才回到孔洞前面。
  他們剛走進前,忽聽穹頂上,卡嚓一聲……。
  曉嵐機警異常,忙把二女一拉,蹲下身去。
  祇見頂上,現出一個五尺徑的圓洞,有一個白忽忽的影子,在圓洞上一瞥而逝,隨著聽見卡嚓一聲,圓洞隨即關閉。
  三人見到這種情形,知為玄冰叟所養雪魃,前來稟報事情,因聽出主人鼾聲大作,睡意甚濃,不敢驚吵,故而匆匆離開。
  曉嵐三人,舒了口氣,將身站起,面上緊張神色,亦隨著鬆懈下來。
  曉嵐朝二女打了個手勢,縱身進入洞室,耳目並用,在室內瞧探,仔細搜尋一遍,除了頂上圓洞外,其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出路,但是凝神諦聽下,玄冰叟的鼾聲,分明是從東壁傳出,使他迷惘不解,佇立床前冥想。
  二女看出曉嵐遭到困難,內心無限關切,急忙縱身入內,依傍曉嵐身側,也耳目並用,朝床前注視。
  須臾,雪梅好似有所領悟,往鐵床指了一指。
  曉嵐微笑點頭,隨著又將頭搖了兩下,裝出無可奈何的神態。
  麻姑見兩人情形,已明白他們發覺門戶的所在,但是未能發現機關的啟閉機紐,所以沒有辦法,急忙縱身上前,朝床的四周打量一遍,也未發現可疑的地方,用手攀著床緣,用力往上抬和左右推動,好似蜻蜒搖石柱般,紋風不動,惱得麻姑,臉上通紅。
  曉嵐與雪梅,當麻姑推抬那鐵床時,祇是靜靜的凝視床上,這時見她無法可想,急忙搖手止住。
  同時經麻姑的啟示,曉嵐業已悟出啟開的關鍵所在了。
  麻姑停手退回後,曉嵐走上前去,把鐵床上釘著的獸皮揭開,果見床中央有一個五寸方圓的活門,移開活門,現出個同樣大小的圓洞,洞中有個三寸大的鋼鐵旋柄,曉嵐手握旋柄,試探著左右旋動,當他往左旋時,沒有絲毫異樣,但改右旋時,則有輕微的金鐵磨擦聲音傳出。
  同時,那張鐵床,也似乎有點活動。
  他知道隔壁玄冰叟,靈警非常,恐將他驚動,不單是心機白用,且還有生命的危險,乃停手回身,拉著二女耳語一陣,二女點頭會意,立刻展開行動,各仗兵刃,守在鐵床兩側,全神戒備。
  曉嵐佈置妥當,這才將玉蓮插回背上,左手緊握白虹劍,右手轉動旋柄,兩只耳朵則凝神諦聽。
  約半盞茶工夫,那張鐵床,已離開原位,前移了五尺多遠,停止不動,東面鐵壁上有塊三尺高與床大小相若的鐵板,倏然陷落地下,現出一座三尺寬,五尺高的門戶,且喜玄冰叟鼾聲依舊,顯然未將他驚動。
  三人掩至門口,往內張望,祇見裡面是座兩丈見方的臥室,四壁黝黑,亦是鋼鐵築成,內中陳設更為簡單,僅有一個木床,孤伶伶放在中央,這時帳幔低垂,看不清內中情形。
  正張望間,鼾聲乍止,帳幔顫動,木床發出“吱吱”的聲音。
  三人以為玄冰叟睡醒,急忙縮回門側,加緊戒備。
  過了半晌,玄冰叟鼾聲復作,這才知道,剛才玄冰叟是在翻身,並不是有所警覺。
  曉嵐朝麻姑打一手式,命她進去盜取,自己和雪梅二人,則緊守門口,以便截擊。
  麻姑因大敵當前,那敢絲毫疏忽,運足全力,施展離合身法,飄身入室。
  但見兩條人影一閃,麻姑已在室中床側出現,端的神速已極。
  麻姑到了床前,耳目並用,小心翼翼把蚊帳挑開,見玄冰叟上半身伸出被外,胴體袒胸,露出凝脂似的白肉,頭顱奇大,貌相猙獰,兩顆寸許長的獠牙,露出唇外,嘴角間還有一絲血跡,那支盛廣成子玉符的絲囊,果然懸在胸前。
  麻姑本欲以戒刀,將其誅戮,繼而一想,這樣做法不妥,外面尚有一個怪物,留著他們以毒攻毒,免得貽禍人類,擾亂江湖,她想到這裡,立刻終止誅殺的念頭,以左手施展金剛巨靈掌,捏斷絲繩,將絲囊隨手揣入懷中,立刻展開離合身法,躍出室門。
  三人剛縱出所開孔道,忽聽頭頂上卡嚓一聲,那個圓頂門戶依然洞開,隨著就聽見雪魃“吱吱”急促的怪叫和玄冰叟古太玄的怒吼,互相應和。
  曉嵐知玄冰叟古太玄業已警覺,以為是自己行藏,被雪魃發現,因此連頭也不同,催促二女,趕快遁走。
  一直回到所居巖洞,未見玄冰叟追來,心中感覺詫異,乃掩身冰屏,朝廣原凝視,祇見廣原上有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急如電閃,惡鬥不休,洪厲的吼嘯,不住頻傳。
  曉嵐看見這兩人奇快的身法,方才憬悟,剛才玄冰叟的警覺,並非為了自己,乃是因碧目羅剎的原故。
  且說碧目羅剎一行數十人,由雪山老魅帶路,沿大雪山脈朝北搜索,經兩日夜的工夫,始來到冰原,宣鎮東雖是獨足強盜,但見不慣這些魔頭的淫兇陰險,未到冰原上,先行溜走;雪山老魅見這冰原怪道,並想起玄冰地獄的厲害,乃藉著查探玄冰叟巢穴為由,落在後面很遠,玄冰大陣發動時,他已乘機溜走,這些人進入玄冰大陣後,因抵擋不住雪魃內丹的寒毒,因此僅盞茶工夫,全被寒毒侵體,失去知覺,為雪魃擄走,成了玄冰叟口中之食,唯獨碧目羅剎,因他居住的地方,乃是北極天柱峰,那兒的氣溫,更比中土冷上十倍,先天就有耐寒能力,再加上他的武功深厚,火雲掌又是玄冰的克星,因此幾個時辰過去,已將上千只雪魃誅戮殆盡,僅剩下那只發號司令的雪魃,藏在地底,那只雪魃頭,本來看出不妙,前往報警,誰知玄冰叟酣睡未醒,不敢驚動,白便宜了曉嵐三人,輕輕易易將古玉符盜出,第二次因碧目羅剎,已快尋到了,那只雪魃,方才不顧生死,前來報警,玄冰叟聽說雪魃全被碧目羅剎所誅,怒極心昏,連頸上玉符及室中情形均未看一眼,立刻持著玄牝骨朵追出,剛到冰原上,因恨那只雪魃,未能事先報警,隨手一骨朵,將其打成肉餅,碧目羅剎正在四處搜索,忽聽身後“呱”的一聲慘嗥,連忙回身觀看,發現玄冰叟時,祇發出一聲吼嘯,立朝玄冰叟撲去,展開獨門火雲掌和玄冰叟惡鬥,玄冰叟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亦是一聲不響,猛攻上去,於是一場驚動天地的劇戰,就在冰原上展開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眺望一陣,見二人拚門的聲勢,如此猛烈,不禁咋舌!
  雪梅道:“還不進洞去和師伯師叔他們商量,乘兩怪火併之時,趕辦正事,盡站在這裡幹什麼?”
  曉嵐被雪梅提醒,笑答道:“如非妹妹提醒,險將大事忘了!”
  於是三人急忙走入洞中,那只白鸚鵡,亦尾隨進來。
  梅花居士三人,正在行功導氣,見三人平安迴轉,面有喜色,忙問道:“事情如何?”
  曉嵐笑答道:“托福!托福!古玉符已盜來了!”
  麻姑忙從懷中,掏出古玉符,遞給梅花居士。
  梅花居土知這片玉符,乃是臥雲道長之物,連看也不看一眼,隨手還給臥雲道長。
  臥雲道長以為梅花居士客套,急忙答道:“居士何必這樣見外哩!”
  梅花居士正色道:“並非見外,實在那塊玉符,我未見過,那能鑑別出真假,所以請道長過目。”
  臥雲道長聽完梅花居士的解釋,方才知道是自己多心,忙從絲囊中,取出玉符,定睛細看,正是原失之物,滿面笑容,遞給眾人觀看。
  輪到雪梅的手中,她並不先看上面,伸手要過曉嵐那塊陰符,對正凹槽一合,立成一個整體,嚴絲合縫,不差分毫,經這試驗後,證實不是贗品,這才把符分開,仔細觀察符上山巒。
  但見符上一峰獨秀,高聳入雲,通體滿布冰雪,群巒臣服於峰腰,亦有冰雪痕跡,再將陰符上的註解看了又看,不由娥眉深鎖,沉思不語。
  麻姑見她這樣表情,以為生出甚麼枝節,搶著問道:“怎麼樣?”
  雪梅道:“陰符註解上,分明說廣成子奇書,分藏北極天柱峰,南荒洛明爾峰兩地,為何這圖上祇有一峰?”
  “恐怕兩處山形完全一樣吧!所以未把它畫出來。”
  麻姑天真地回答。
  曉嵐被麻姑的話提醒,拍手笑道:“師妹說的話,真有道理,十九這樣!”
  雪梅聽麻姑、曉嵐兩人先後一說,略為思想一下,深覺得祇有這樣解釋,才合情理,於是胸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笑著點頭。
  梅花居士、臥雲道長、星雲道長等,經歷事故較深,又知前輩高人,對於身後珍物的處理,費盡苦心,既恐畢生心血失傳,永遠湮沒,又不願使人得之太易,或落入惡人手中,助長其兇威,因此不僅藏處隱祕奇險,其藏珍圖亦故弄玄虛,似是而非,使人莫測,真正是有緣人,般般湊巧,才能將其得手,否則費盡心機,也屬枉然,這時聽了曉嵐、麻姑師兄妹的談話,同聲附和,面露堅決之色。
  雪梅見這三位前輩,都異口同聲這麼說,似無異議,笑說道:“姪女亦是這樣想,舍此之外,別無其他解釋。”
  “事不宜遲,我們就此動身吧!”
  又是麻姑說。
  曉嵐卻力言不可。
  臥雲道長道:“賢姪有甚麼心事嗎?”
  曉嵐點點頭,俊目中似有淚珠。
  這種突然的舉動,更使在座眾人,莫測高深。
  雪梅內心中情苗,本已滋生怒長,表面上雖然溫柔嫻靜,不太十分暴露,但是暗地裡,幾乎全付精神,全集中在嵐哥哥的身上,這時見到嵐哥哥的情形,心急萬分,那裡再顧到有人在側,脫口道:“嵐哥哥,到底為甚麼呀!”
  此話一出,雪梅陡然想起,當著這多的人,為何那樣親密?不禁面紅過耳,羞得抬不起頭來。
  曉嵐見愛妻這樣關切愛護,心中不忍,長嘆口氣道:“愚兄天生命苦,幼年父母全喪,幸得梅伯伯張叔叔撫養,不幸梅伯伯又被仇人所害,這多年竟連仇人姓名都不知曉,梅伯伯的遺命,也未完成,這世間上唯有張叔叔……”
  他說到這裡,立刻停住了,因為他在想,是否應該連帶把愛妻說上去,但是他又想起,我和她雖有夫妻之實,這到底不是正常結合呀!經過考慮後,他決定先不說出,祇是瞥了她一眼,繼續道:“是我唯一尊親,如今離開他整整一年了,我們如果前往兩地取書,就是毫無波折,手到擒來,也得一兩年的時間方能如願,再要遇到棘手事情,那就難說了,請想想,張叔叔已是七十高齡的人,不趁此時,盡點孝道,安慰他孤寂的心靈,更要等到甚麼時候?”
  麻姑道:“依師兄的意思怎麼辦?”
  曉嵐道:“依愚兄意思,反正陰陽兩面玉符,全在我們手中,隨時都可前往,並不忙在一時,將兩面玉符,交臥雲師伯保存,我們三人,先回到微山湖看看張叔叔,盤桓一些時間,再來大雪山商議進行之計。”
  臥雲急忙搖手道:“千萬不要如此,為了這塊東西,我已受盡辛苦,幾乎把老命陪上,還是由你和雪梅姪女帶去吧!”
  曉嵐還待堅持,梅花居士道:“賢姪為何這樣糊塗,這兒接近玄冰叟巢穴,我們不知能住幾時,豈可將這曠世奇珍留下!萬一有甚失閃,豈非拱手讓人嗎?”
  梅花居士話剛講完,忽聽洞外金翅雕長鳴幾聲。
  眾人聽出金翅雕鳴聲悠長歡悅,與報警迥異,心中放下,那只白鸚鵡亦以尖銳聲音應和。
  不多時,祇聽白鸚鵡道:“大金說兩怪打了半天,不知怎的,又握手言和,匆匆北行,如今大雪山中,再沒有邪魔了!”
  書中交代,兩怪惡鬥了兩個時辰兀自不分勝負,碧目羅剎要他把古玉符獻出,這才把玄冰叟提醒,朝頸下一看,那有古玉符蹤影,急忙喝住碧目羅剎,說出古玉符失蹤之事,碧目羅剎知道他的性情,不是說假,復問起符上情形,玄冰叟具實告知,碧目羅剎聽完,知符上圖形,正和自己所居北極天柱峰一般,不禁喜極欲狂,匆匆說了幾句,立刻拉著玄冰叟,往北疾行,企圖趕在盜符人的前面,予以截阻,金翅雕隱身雲層中,一直看到兩怪離開大雪山,方才趕回報信。
  眾人聞言起初是莫名其妙,感覺奇怪,後經曉嵐解釋,邪魔間之分合,全是以利害為準的道理,方才省悟過來,臥雲道長嘆口氣道:“如此恐事情棘手哩!”

runonetime 2008-06-13 06:08 AM

第二十四章 奇幻莫測

  “事在人為,師伯憂他則甚?”
  曉嵐以堅定的語氣說。
  麻姑迫不及待道:“這兒事情已了,我們就動身吧!妹子還得順便赴蒙山一行,晉謁闊別一年的恩師啦!”
  雪梅笑道:“為了節省時間,何不藉師叔仙禽代步?”
  曉嵐含笑點頭,並吩咐雪梅,把那片陽符收藏起來,以免又生波折,這才告別三老,同二女走至洞口。
  梅花居士特別對金翅雕告誠,命其小心,早去早回,方才揮手令去。
  三人跨上雕背後,被金翅雕負著,逕朝正東微山湖飛去。
  一日夜工夫,抵達微山湖東岸,麻姑說起順便藉金翅雕代步先回蒙山,晉謁恩師,並與曉嵐雪梅二人約定,次日午後,在三俠莊相見。
  曉嵐意欲前往,麻姑連忙阻止道:“恩師曾經說過,與師兄祇有一面之緣,妹子此番前去,是否能見到面,大成問題,不過是聊盡一番心意罷了!”
  曉嵐聞言,知麻姑說的話,乃是實情,不便堅持,只關照麻姑,請她見到恩師後,代為叩問一下。
  麻姑點了點頭,舉手告別,騎著金翅雕往北飛去。
  曉嵐俟麻姑走後,急忙沿著湖岸,代尋張逸叟那只漁舟,但是,找遍了南北十幾裡的湖岸,並未發現。
  雪梅與曉嵐是並肩而行,因湖岸人稀,麻姑又不在側,可和心上人,喁喁談心,享盡了無限的溫馨,因此她的臉上,神采飛揚,歡容不斂,曉嵐被愛妻這份深情浸淫,早已沉湎在愛的洪流中,忘去了一切。
  直到夕陽斜照的時候,曉嵐方才想起,此來是找尋張叔叔漁舟的,為何正事不辦?盡和愛妻漫步湖邊纏綿,要是被張叔叔發覺,如何是好?
  他忙將雪梅拉住,對她說了一遍,雪梅笑道:“我們太糊塗了!”
  曉嵐仔細往湖中及湖岸等處凝視,根本不見那只漁舟和微山湖漁隱……張逸叟的蹤跡。
  他知道張叔叔的個性,並不是靠捕魚為生,無非是愛微山湖的波光景色,隱居在此,以度餘年而已。
  這時不在,多半是在三俠莊,和三俠盤桓去了。
  曉嵐想到這裡,急忙對雪梅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到三俠莊去吧!張叔叔多半在那兒!”
  雪梅固是為他馬首是瞻,含笑點頭,香肩緊靠在他的身側,好似一頭溫馴的羔羊。
  不多時,曉嵐和雪梅,已來到三俠莊前的廣場上,曉嵐見到廣場上的情形,不由使他萬分驚訝!
  原來,廣場上的木台,正在搭建,四周的燈彩,也在張掛,百數十個工人,忙祿異常。
  他心中暗說道:“蕭叔叔他們的壽辰已過,獨山湖神巫顯賊黨業已土崩瓦解,還造比武台何用,莫非宣鎮東前來尋隙麼?”
  他想至此,忙拉著雪梅的手道:“我們趕快去問問,三俠莊又發生甚麼事故?”
  曉嵐和雪梅兩人,剛走到廣場中央,迎面碰上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
  曉嵐尚未和蕭絕塵打招呼,蕭絕塵首先是臉上掠過一絲微笑,接著,驚噫一聲道:“蔡女俠可把玉蓮大俠找回來了!”
  曉嵐和雪梅兩人,見蕭絕塵這種冷漠中含著厭惡的態度,感覺莫名其妙,二人都睜大眼睛,望著他發楞!
  蕭絕塵淡淡一笑道:“這一年來,玉蓮大俠之名,威震江湖,所向披靡,三歲童稚,莫不知曉,責令人敬佩。”
  蕭絕塵把話講完,向曉嵐深施一禮,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那笑的含義,冷峻已極。
  曉嵐如墜入五里霧中,半晌,方始喊了句:“絕塵兄!”
  蕭絕塵劍眉一挑,冷笑搖手道:“玉蓮大俠,快別如此,當心把我折煞了!”
  說時旋身移步,往左側走去。
  曉嵐更加奇怪,心說道:“我們才分開一年,人情就這樣淡薄嗎?我又沒有一點對你們不起的地方,為何以敵人看待我?真令人寒心極了!”
  曉嵐想了一陣,俊目中幾乎掉下淚來。
  雪梅旁觀者清,知臨城三俠,聲震一方,俠名遠播,其子弟亦是江湖健者,看此光景,必有緣故,否則決不致對世交這般態度,乃趨前幾步,嬌聲喊道:“蕭兄留步,妹子有話請教!”
  蕭絕塵見是雪梅,心中雖是不快,但是,還沒有厭惡的心理,乃停步同身,笑問道:“蔡女俠,有何吩咐?”
  雪梅向他輻了一福,含笑答道:“蕭兄太見外了,我們到大雪山後,這兒莫非有甚麼變動?”
  蕭絕塵望了她一眼,冷笑道:“到大雪山!”
  稍停復又搖搖頭道:“恐怕不是吧!”
  雪梅聞言,知內中一定有文章,耐心問道:“蕭兄相信不相信,咱們暫且不談,妹子祇問一句,這兒在我們離開後,是否發生變動?”
  蕭絕塵因雪梅乃靈悟大師高足,為伯叔們最崇敬的異人,而且此事又非她所為,雖然她和曉嵐這般親熱在一起,亦不能使她難堪,是以聽了雪梅的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變動可大了,幸虧玉蓮大俠還看在昔日一點香火情份,手下留情,否則,這三俠莊恐怕亦難保了。”
  雪梅聞言,知事有蹊蹺,那肯放過機會,忙問道:“蕭兄!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蕭絕塵面色陡變,回身就走,口說道:“蔡女俠去問玉蓮大俠好了,他比我更清楚。”
  雪梅忙喊道:“蕭兄留步,蕭兄留步!”
  任她喊破喉嚨,蕭絕塵連理也不理,加緊足步,往小木台那邊走去,雪梅望著他背影發楞!
  耳聽曉嵐發出嘆息之聲。
  雪梅掉頭回顧,發現曉嵐不知在何時,已悄悄掩在她的身後,懵然覺悟蕭絕塵態度改變的原因。
  雪梅望著他,以無限關切的口吻道:“他們對你成見太深,誤會難解,怎麼辦呢?”
  曉嵐面色凝重,喟然嘆道:“事情內幕不悉,如何談得上辦法!”
  少時,曉嵐似有所悟,態度忽轉堅決道:“先到三俠莊去,好歹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二人來到莊門口,那些莊丁們的神態,也沒有一年前那樣恭敬親切,見二人到來,僅勉強陪著笑臉,點首為禮。
  曉嵐此時的心中,祇有探悉其中秘密的一念,對莊丁們的態度轉變,根本未能放在心上,祇含笑點了點頭,立刻同著雪梅,往莊內直闖,他們本是輕車熟路,眨眼間,已來到大廳門前。
  放眼往廳中一看,見廳內散座著七八十人,全是江湖能手,絕大多數,二人曾經見過,蕭氏三俠和張逸叟,正圍坐在當中一張方桌上,似乎有極重要的事商量,因語聲甚低,倉卒間聽不出他們談些甚麼?廳內群雄面部表情亦非常難看,完全不像從前那樣和諧。
  二人看在眼裡,知事情可不簡單。
  廳中眾人,發現二人到來,祇瞥了一眼,個個的臉上,露出悻悻之色,目射敵視的光芒。
  蕭氏三俠雖然沒有敵視的目光射出,但那種冷漠不屑、心存厭惡的表情,卻是一望而知。
  張逸叟的神態,卻和廳中眾人,完全不同,但見他目射冷焰寒光,白須白髮,根根屹立,陡地從座中站起,右掌猛擊桌面,祇聽卡嚓一聲,那樣堅實的柏木桌,竟被他的鐵掌,擊成碎片,雙肩微一晃動,已經縱到廳門口。
  蕭氏三俠見這個老哥哥已憤怒到了極點,恐他有甚失閃,也紛紛縱上前來。
  張逸叟厲聲暴喝道:“小畜生,還有臉來見我!”
  說時,老淚縱橫,驀地跪在地上,顫聲說道:“二哥,你一生行俠仗義,想不到會生下這樣不肖兒子,不僅有損天門二老威名,甚至還要使你留下千古罵名,這都怪小弟不好,有負大哥、二哥的重 ……”
  張逸叟說話時,情緒至為激動,喉間“嗆”的一響,登時急昏過去。
  幸而蕭氏三俠,眼明手快,伸手把他扶住,才未跌倒,趕忙替他疏胸理氣,以免怒極攻心,難以醫治。
  當張逸叟縱到廳門時,曉嵐和雪梅兩人,已並肩跪在門外,這時見張逸叟氣昏過去,急忙從懷內,掏出苦命鴛鴦蘇月蘭所贈的靈丹,膝行兩步,塞入他的口中,張逸叟是怒極攻心,並非受傷,祇要稍稍疏胸理氣,就可復原,根本不須要靈丹醫治的,曉嵐因關心過甚,故才如此。
  靈丹入口不久,張逸叟登時醒轉,祇感覺氣機和暢,通體舒適,感到非常奇怪,略為一怔!
  當他發覺蕭氏弟兄扶著他,曉嵐和雪梅又跪在他的面前時,不由百感交集,“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雪梅女子心細,又是局外的人,因此對事情比較看得清楚,見張逸叟這般情形,知其中必有重大變故。
  忙向曉嵐使一臉色,雙雙撲上前去,掏出手巾,為他抆淚,雪梅溫言安慰他,請他平心靜氣把事情始末說出,以便把事情解決,似這樣惱怒,於事情毫無補益,甚至有莫大的妨害,並說出自己這一年多中,和曉嵐寸步不離,又將在大雪山經過,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曉嵐也從旁連說帶勸,並將苦命鴛鴦所贈的靈丹為憑,讓張逸叟過目,獨未說出廣成子古玉符和冰魄玉蟾之事。
  這是曉嵐和雪梅機智的地方,因廳中耳目眾多,江湖上聲氣應和,傳布甚快,祇要說出來,毋須三五日內,一定轟動江湖,萬一將那些魔頭引來,自己二人不打緊,豈不為蕭氏三俠,帶來無窮大隱患,所以他們不得不暫時隱瞞起來。
  這時,祇聽廳內,響起了一片轟雷似的驚“咦”之聲。
  蕭氏三俠,面轉喜容,同時蕭清還自言自語道:“果真如此,事情就好辦了!”
  張逸叟聽定曉嵐和雪梅的話,疑信參半,睜著懾人的雙目,朝二人面上盯了又盯,陡然哈哈狂笑起來!
  長笑聲中,祇見暴一長身,突從地下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無限興奮的神色,倏伸出鋼爪似的雙手,抓緊二人的肩膀道:“你們說的話是真的嗎?”
  曉嵐陪著笑臉,躬身答道:“曉嵐怎敢騙張叔叔,句句都是實話。”
  雪梅為欲堅定他的信心,接口道:“張叔叔如果不信,日後可問臥雲師伯他們。”
  張逸叟聽了雪梅的話,睜目望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一雙兩好,張叔叔那有不相信姑娘之理。”
  雪梅細細領略下張逸叟說話的含義,復偷眼瞥了廳中群雄和曉嵐一眼,見廳中群雄,滿面喜色望著自己,曉嵐更是得意非常,睜著一雙俊目,射出異採,這才想起,自己不該口不擇言,竟跟著曉嵐叫起張叔叔來,以致拿話柄給人抓住,不禁面紅過耳,雲鬢低垂。
  曉嵐乘機問張逸叟和三俠,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離開微山湖才祇一年多點,為何有這大的變故?
  蕭清一開始就和曉嵐投緣,這時疑雲散去大半,謎底雖還未揭曉,但已知不是曉嵐兩人所為,心中的厭惡,冰消瓦解。
  聽曉嵐問起,不等別人開口,連忙搶著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坐下來再談吧!”
  張逸叟拉著二人,走回當中方桌坐下。
  原來那張被張逸叟擊成粉碎的桌子,已被蕭絕塵回來督促莊丁收拾,另外換了一張新的。
  蕭氏父子四人,再加上張逸叟、曉嵐、雪梅共是七人,張逸叟和曉嵐坐一方,雪梅恰是個人獨踞一面。
  七人剛剛坐定,尚未有人開口說話的時候,祇見廳門口,兩條瘦小人影一晃,疾如閃電,朝當中席上射來!
  廳內頓時騷動,發出一陣大嘩,蕭氏父子和張逸叟五人,因變生倉卒,一時不及細察,紛紛站起,嚴加戒備。
  曉嵐急忙大聲說道:“諸位不要驚慌,是自己人。”
  曉嵐語聲甫落,麻姑已在桌前現身,雙手合十,朝著廳中行了個羅圈禮,說道:“貧尼來得魯莽,眾位海涵!”
  曉嵐瞪了她一眼道:“師妹為何這樣冒失?”
  麻姑連陪不是,並說這次回蒙山,全是白跑,恩師洞府雲封,僅在洞口行了禮,默禱幾句,立刻趕來,因欲與曉嵐雪梅相聚的心切,所以來不及叫莊丁稟報,逕趕來這裡。
  雪梅恐曉嵐當著這許多的人,再給麻姑難堪,連忙向曉嵐暗使臉色,伸手拉麻姑和自己坐在一起。
  曉嵐急欲知道他們對自己發生誤會的原因,是以雪梅一使臉色,立將這件事拋過一邊,笑問道:“叔叔可將此事告知否?”
  張逸叟道:“叔叔年老記性太差,恐說不清,還是請絕塵賢姪代勞吧!”
  張逸叟認為蕭絕塵常在外面走動,由他說出來,較為詳盡,乃命蕭絕塵將此事始末說出來。
  這時,整個大廳,聽不到任何一點聲息,蕭絕塵掠了廳內一眼,這才說起,玉蓮大俠橫行江湖的經過。
  且說,曉嵐偕二女離開微山湖一個月的第二天上午,雪梅雙目紅腫,面容憔悴,來到三俠莊門口,命莊丁通報,請張逸叟或蕭氏三俠答話,莊丁見是三俠莊的嘉賓……蔡女俠到來,急忙迎上前去,但是聽她說,要他們通報時,不由感到奇怪萬分,一時把莊丁楞住了。
  正好蕭絕塵打從城內回來,急忙上前招呼,並問她為何落得這樣狼狽,李曉嵐莫非出了甚麼事情?
  蕭絕塵這麼一問,反把她楞住了,過了半晌,她才問道:“李曉嵐到那裡去了?”
  蕭絕塵被她一問,感到非常的奇怪,反問她道:“不是一月之前,與蔡姑娘結伴去大雪山嗎?怎麼還來問我?”
  她聽了蕭絕塵的話,面色越發淒慘,嬌軀連連晃動,好似行將跌倒般,蕭絕塵不便伸手去扶,口中祇是再三關照留意,以防跌倒。
  她聽了蕭絕塵的話,果然定了定神,面色突轉堅強,勉強露出笑容,將隨行少女的年齡衣著形貌,又探詢一遍,蕭絕塵以為她是突遭變故,精神有點失常,乃把二女的情形告訴了她。
  正在此時,忽接莊丁稟報,說是臨城通遠鏢局的鏢師,剛從南方回來,一路上聽到玉蓮大俠李曉嵐,姦淫擄掠,殺人放火的事情,幾乎將大江南北,鬧得雞犬不寧,其心狠手辣,殺人不分好壞,真是前所未有,而且每次做案後,必定留下所繪玉蓮標誌,一個月來,犯案累累,因他武功太高,形蹤飄忽不定,不僅官府拿他沒法,一般俠義道人,更是談虎色變,人人自危,莊丁把話說完,並拿出一張八寸見方,上繪一蓮一劍的紙片來。
  雪梅本來是要走的,但是聽莊丁這麼說,陡然振作精神,諦聽下去,莊丁把標誌拿出來,她似乎看得很仔細,足有半盞茶工夫,她向蕭絕塵請求,將這標誌給她,以便據以找他理論。
  蕭絕塵當然不便拒絕,把標誌交給她,雪梅輕輕道謝一聲,立將標誌小心翼翼收藏起來。
  但見她一臉慘白,小蠻鞋用力往地上一頓,青石的台階上,立現一個足跡,口中恨聲說了句:“薄倖人!”
  立刻扭轉嬌軀就走,蕭絕塵連喊聲蔡姑娘留步,她頭也不回,逕往官道急馳而去。
  當她離開三俠莊半個月後,北方亦同樣鬧起玉蓮大俠來,不過南北不同的,北方玉蓮大俠不姦淫,不濫殺無辜和俠義道人,而且專找一般綠林盜匪,左道妖邪,土豪劣紳之類,每次下手,不是罪不容誅,祇是略為警告,留下標誌就走,北方玉蓮大俠,雖不濫殺,但是樹敵甚多,鬧得比南方厲害。
  當南北玉蓮大俠事件發生以來,蕭氏全家和張逸叟都異常關切,在他們的心目中,認為曉嵐不會做出這等事來,為欲替曉嵐洗脫污名,曾經分頭查訪,無奈玉蓮大俠武功高得出奇,形蹤飄忽不定,費了十來個月工夫,連人影均未見到,所得到的,祇是一些姦淫擄掠,殺人放火的記錄。
  經此一來,他們對曉嵐的信心完全動搖了,對他的觀點亦改變了,一致認為除了李曉嵐有這高武功外,實找不出另外的人,是以每個人的心目中,對曉嵐深惡痛絕!
  他們剛從外面回來,先後接到兩個武林帖子,一個是:南方所撒的武林帖,定冬月二十日齊集三俠莊,請三俠和張逸叟交出玉蓮大俠李曉嵐,任憑他們公斷,如不交出,則整個南方武林,必傾全力對付三俠和張逸叟。
  一個是:北方綠林盜賊,左道妖邪,土豪劣紳,連成一氣,撒的綠林帖,約定同一天中,前來三俠莊會集,三俠和張逸叟四人,接到南北兩個帖子,好似晴天霹靂,憑他們這點力量,那敢與天下武林為敵,一算時間,離多月二十僅有十來天了。
  蕭氏全家和張逸叟等人,見日期這樣迫切,急得似熱鍋的螞蟻般,一籌莫展。
  互相商議結果,祇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盼曉嵐覺悟,悔過前來,一條是靜待冬月二十日的死神來臨。
  第一條生路,絕對走不通,因曉嵐既然如此,已到了喪心病狂,無可救藥的地步,那能望他悔過,第二條路,是走定了,所以三俠全家和張逸叟等,不敢再存幻想,祇得一面準備接待南北群雄,一面準備他們的後事。
  不想正在危機迫於眉睫的當口,曉嵐雪梅二人,恰好到來,蕭絕塵和曉嵐雪梅在廣場上會面時,絕塵臉上掠過一絲笑容,就是因他二人到來,可以解脫當前危難,但是他對曉嵐的行為,感到深惡痛絕,因此不顧而去。
  後來他想起:為何不探明曉嵐來此用意,以便有所準備,當他來到大廳時,正趕上張逸叟昏過去,眾人正在忙亂施治的時候,所以趕快命莊丁收拾木桌的碎屑,另外掉換一張備用。
  蕭絕塵把經過講完,不但座中諸人覺得奇怪,就連曉嵐自己,亦覺莫名其妙,陷入於沉思冥想中。
  廳中暫時保持了一段沉寂,祇聽曉嵐喟然嘆道:“這種借刀殺人的手段,真個陰毒啊!”
  眾人聽他這麼說,都加以無限關切,同聲問道:“玉蓮大俠,你想想看,曾經與誰結過梁子!”
  曉嵐想了一會,始終想不起來,搖搖頭道:“晚輩出道時間,不過一年多,就僅有在三俠莊和大雪山兩地與人對過手,諸位前輩英雄都是知道的,三俠莊那檔子事,祇走掉宣鎮東等五人,章、塗兩位朋友決不致和我為敵,宣鎮東三人,我們還在大雪山碰過頭,從時間上說,決不可能,至於大雪山諸魔十九伏誅,逃脫的人,也無法分身來中土搗亂。”
  蕭清點頭說道:“賢姪說的有理,不過這南北同時現身的兩玉蓮大俠,亦是事實呀!而且現在還在鬧哩!”
  雪梅沉默了半天,這才開口問道:“蕭兄還記得起來找李兄的那個少女形貌衣著嗎?”
  蕭絕塵聞言,點了點頭,但不當時說話,祇是睜大雙眼,怔怔地看天花板出神,好似回憶當時情景般。
  雪梅真有耐性,面現喜色,睜著雙瞳翦水明眸,看著蕭絕塵的臉上,靜待他的回答。
  蕭絕塵忽把注意力,從天花板上移在雪梅的臉上,從頭到足,看了又看,半晌,忽然從坐中跳起來,哈哈大笑!
  全廳的人,被蕭絕塵這種突然的舉動,簡直可說失態的動作,弄得莫名其妙,齊投以驚奇的眼光。
  獨有雪梅內心明白,因為她從蕭絕塵的失態,已經證實了她的推斷不錯,不由面露笑容。
  但是,轉眼間,她的笑容,又收斂起來,緊鎖雙眉,陷入沉思幻想的深淵中。
  她想,曉嵐幾時和她認識,她為甚麼那樣恨他?頂著玉蓮大俠的招牌到處樹敵闖禍,她和他之間又是甚麼關係?以她臨去之時,說了那聲“薄倖人”究竟是何含義,莫非他們……
  雪梅想到這裡,心中直冒涼氣,因此她表現在面上的顏色,亦是回然不同,白一陣,紅一陣,變換不停。
  正當她反覆思想的時候,蕭絕塵笑聲忽止,正色答道:“一樣,完全和蔡女俠一樣!她不僅面貌相同,而且衣著鞋襪的顏色形式,全無差別,就祇有一樣……”
  雪梅搶著問道:“那一樣?”
  蕭絕塵指著雪梅背後的玉蓮道:“她沒有這個!”
  雪梅瞥了曉嵐一眼,點點頭道:“恐怕是沒有!”
  曉嵐見雪梅的眼中,充滿著幽怨的色彩,不禁心頭一震,心說道:“這是為了甚麼呀!難道你也相信江湖上的玉蓮大俠是我嗎?”
  曉嵐剛想到這裡,雪梅脫口說道:“莫非是她……”
  雪梅說出這幾個字後,面容慘變,目蘊淚珠,神色淒慘已極!

runonetime 2008-06-13 06:09 AM

第二十五章 陰謀密布

  雪梅說出莫非是她!幾字後,面色慘變,目蘊淚光,神態淒慘已極!
  “是誰?”
  曉嵐急忙問她。
  雪梅忽改莊容道:“我問你話,千萬具實相告,如有隱瞞,你我具有妨礙。”
  曉嵐和她相處年多,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莊重,忙道:“賢妹請問,愚兄決不隱瞞。”
  雪梅問道:“除了路上和三俠莊外,在未去大雪山前,你曾經是否見過我?”
  曉嵐見她這麼問,感到意外,他內心雖暗說:“何必裝作呢?”但口中卻答道:“我們不是還在湖神莊等處見過面嗎?”
  雪梅聞言,面色越發莊重,輕“哦”一聲這:“是了!”
  “到底怎麼回事呀?”
  曉嵐滿面迷惘,惶急地追問。
  雪梅牙關一咬,說道:“你湖神莊所遇,乃是我那孿生妹妹……玉鳳。”
  曉嵐好似當頭挨了一下重擊,頹然坐定,呆呆望著雪梅發楞,廳內群雄亦齊發出驚“咦”聲音。
  雪梅瞥了他一眼,滿含幽怨,內心好似痛苦已極。
  麻姑忽然插口道:“妹子心中的疑團,今天算是解開了!”
  雪梅問她是怎麼回事?
  麻姑這才把未遇曉嵐前,發現東岳散人和玉鳳那段事情說出。
  原來,東岳散人對廣成子那片古玉符,亦甚垂涎,不過他因為人正直,不便公然搶奪,僅命愛徒蔡玉鳳暗中監視,以便伺機與臥雲道長商量,彼此合作,不久玉鳳發現雪山老魅蹤跡,暗中探聽下,才知老魅亦是為了玉符而來,知自己武功,決非老魅敵手,急忙趕回泰山稟報,東岳散人恐玉符被奪,乃偕玉鳳南下,玉鳳偶然想起父仇,忙向東岳散人稟報,欲返微山湖畔祭奠亡父,並探訪仇人,東岳散人見她一片孝思,深知她的武功,江湖足可去得,於是欣然允諾,命其早去早回,玉鳳祭奠亡父後,往房村探聽,得悉獨山湖神巫顯乃隱跡大盜,其子和手下,不時還操搶劫生涯,認定毀莊殺父,是其所為,急欲趕到湖神莊報仇,誰知走到半途,即與曉嵐邂逅因而發生遇雙魔和山神廟的那檔子事,玉鳳恐師父久等,乃和曉嵐互訂後會而別,師徒會合後,恰值臥雲道長被雪山老魅所傷,離開尼山,東岳散人偕同玉鳳四處搜尋,無法脫身和曉嵐相會,但她的一顆芳心,則無時無刻不在關切,師徒二人追到呂陵店,才發現臥雲道長在店中養病,東岳散人乃乘曉嵐和赤霞尊者糾纏之際,遺走玉鳳,潛入房內,把臥雲道長挾持回泰山,玉鳳因關心曉嵐,但又不敢違背師命,假 有事,請東岳散人先行一步,匆匆趕至桃村佈置一番,方才趕去,麻姑彼時恰在那一帶結緣,是以將這些經過,看得甚清,無奈深知東岳散人性剛好勝,故未和曉嵐提及。
  麻姑講完經過,笑對雪梅道:“妹子聽說梅姐姐乃靈悟大師高足,心感奇怪,又不便貿然發問,是以這個疑團始終擱在心中。”
  雪梅道:“師妹如早將此事說明,就不會這樣糟了。”
  張逸叟道:“北方玉蓮大俠的謎算是揭穿了,但南方玉蓮大俠,又是誰呢?”
  眾人想了半晌,實在想不出是誰?不禁嘖嘖稱怪。
  曉嵐道:“如今事不宜遲,我們分道南北,速將玉蓮大俠的事解決吧!”
  麻姑道:“我們人數如何分配呀?”
  曉嵐道:“愚兄一人赴南方,你和雪梅妹妹北上,找玉鳳妹解釋,如蒙相諒固好,否則請師妹予愚兄送信,以便親身向她負荊。”
  麻姑無限關切道:“師兄單獨一人赴南方?”
  曉嵐知她關切自己,內心感動,笑說道:“師妹放心,愚兄一人決能勝任,倒是玉鳳妹妹那裡,恐怕很難辦呢!”
  麻姑沉思半晌,深覺曉嵐的話有理,笑道:“我們這就動身吧!”
  張逸叟急忙阻止道:“慢來!南方各位英雄,經過這番解釋,固然誤會冰消,但北方的綠林朋友,旁門左道,就不是容易應付的,你們一走,豈不給三俠莊留下無窮隱患?如今離約定時間不遠,稍延十來日動身,將這裡的事情告一段落,也不為晚。”
  蕭清亦從旁道:“張兄所言極是,賢姪和賢姪女暫時忍耐幾天吧!”
  廳內群雄亦同聲說道:“這次之會,實較一年前還要熱鬧,玉蓮大俠和兩位女俠千萬不要錯過施展神技的機會呀!”
  曉嵐三人,情不可卻,再說此事的發生,亦是全由他一人而起,祇得含笑點頭,抱拳向廳中群雄,行了一禮,蕭氏三俠,因曉嵐三人回來,危機盡斂,不由寬心大放,命蕭絕塵擺酒。
  真個是酒落歡腸千杯少,這頓酒,足吃了個多時辰,方才盡興作罷,殘筵撤去,換上香茗,互相品茗閒話,言笑甚歡。
  此際,正當華燈初上的時候,忽見廳前人影一晃,喋喋怪笑聲中,廳門口站定一個身軀枯瘦,面如黃蠟的花甲老人。
  此人現身後,朝廳中瞥了一眼,發現曉嵐和雪梅身後的白玉蓮花時,面上露出驚訝之色,旋又恢復原狀,發出陰惻惻的怪笑道:“那位是臨城三俠蕭大莊主,請出來答話!”
  那人把話說完,叉手而立,神態間,頗為驕橫,似乎廳中群雄,完全不放在他的眼裹。
  眾人見來人如此驕橫,面露悻悻之容,麻姑輕聲問道:“張叔叔,這人是誰?神態為何那樣難看!”
  張逸叟想了一想,笑道:“這人並不認識,但從其神態面貌來看,好似隱跡近二十年的遼東一煞,病維摩成雪仁,此人手辣心黑,一雙螳螂毒爪,已臻化境,五尺遠的距離,如被爪風掃中,立即腹破腸流,身中劇毒而死,如和他答話,還得當心呢?”
  張逸叟正談論間,蕭氏三俠已被提醒,細向來人手上打量,果見來人雙手,烏黑發光,皮包骨頭,與常人有異,知張逸叟所說不差,多半來人是病維摩成雪仁,蕭隱忙從座中站起,抱拳道:“在下蕭隱,朋友貴姓,能見告麼?”
  來人瞥了蕭隱一眼,面露不屑之色這:“好說,在下乃是遼東病維摩。”
  廳內群雄,聽來人自報名號,不由大驚!但曉嵐、雪梅、麻姑以及張逸叟蕭氏三俠諸人仍是神色自若。
  病維摩睹狀,驚喜各半,臉上陰晴不定,但是神態仍是那麼驕橫。
  蕭隱本欲邀其入內,見到這種情景,知他來意不善,佯裝糊塗,含笑道:“原來是成朋友,不知駕臨草舍,有何貴幹?”
  病維摩見蕭隱,以牙還牙,連坐都未讓,不由氣炸肚子,喋喋怪笑道:“臨城三俠徒有虛名,今日一見,不過爾爾。”
  張逸叟輕聲對麻姑道:“病維摩作惡多端,罪無可逭,你蕭叔叔和他結這梁子,後果可慮,不如假姪女之手,將其誅戮,為良民除此大害。”
  曉嵐點頭吩咐麻姑小心,以免被其五毒螳螂爪所乘。
  麻姑聞言點頭,倏地展開離合身法,縱至廳門口。
  群雄見麻姑兩條人影一閃,已越過五丈寬的距離,突在廳門現身,內心贊嘆麻姑武功,更較一年以前精進不少,病維摩乃久歷江湖的人,見麻姑貌不驚人,年紀輕輕,竟有這般驚人藝業,不禁驚愕萬分,本能地後退數尺遠。
  麻姑大頭一搖,齜牙露齒朝他扮個鬼臉,嘻嘻說道:“病鬼!你是幹什麼來的?”
  病維摩道:“老夫代傳紅雲羅漢頑空之命,前來通知臨城三俠準備,北道英雄,一定準時拜訪。”
  麻姑裝出懵然省悟的樣兒,“哦”一聲道:“我還以為你是有頭臉的人物,原來不過是被差遣的腿子。”
  病維摩驕橫多年,幾曾受過這樣奚落,目射兇光,厲聲暍這:“醜鬼拿命來!”
  說時雙爪如鉤,“烏龍探爪”朝麻姑當頭抓去!
  麻姑閃身上步,避過毒爪之襲擊,雙手齊揮,巨靈金剛掌打中病維摩臉上,祇聽“叭叭”兩下清脆聲響,病維摩身體,踉踉蹌蹌,跌落廳前天井中,廳內轟雷也似傳出喝彩的聲音。
  病維摩急忙縱身而起,厲聲喝道:“醜鬼有種的,咱們在莊前廣場上決一雌雄!”
  麻姑聞言,正中下懷,嘻嘻說道:“一切依你,反正今天你跑不了!”
  兩人來到莊前廣場上,對面而立,雙方劍拔弩張,蓄勢以待!廳中群雄,均欲目睹這場罕見惡門,紛紛湧出莊門,圍了個大圓圈,凝神觀看,曉嵐因聽張逸叟的話,恐夜長夢多,乃對麻姑道:“這般蠢賊,盡和他糾纏則甚,趕快送他上路便了!”
  麻姑本想把病維摩盡情戲弄之後,再施殺手,此際聽師兄這麼說,那敢違背,立刻改變初衷,點點頭,將新學會的玄門罡氣運起,暴喝道:“病鬼這是師兄的主意,給你個痛快,否則,照我意思,這苦頭可就吃大了,你該知恩報德呀!”
  麻姑話剛說完,病維摩已將五毒螳螂爪運起,厲吼一聲,縱撲過去!
  揚外諸人,除曉嵐、雪梅兩人,心中有數,知麻姑已運起玄門罡氣,準備予病維摩致命一擊外,連蕭氏三俠,張逸叟在內,都替麻姑捏了把冷汗,暗怪麻姑,為何這樣託大?齊睜大眼睛,注視場中,神情緊張到了極點。
  病維摩縱離麻姑頭頂,祇尺許時,但見麻姑右手一揚,一股奇猛無比的掌風,朝病維摩當胸拍出!
  狂台過處,病維摩慘嗥一聲,身體拋起十幾丈高,宛如斷線風箏般,跌落於地,連動也不動。
  麻姑縱到病維摩身前,睜目諦視,見病維摩七孔流血,氣絕身死,嘆息一聲,沒精打彩走至曉嵐身邊。
  蕭絕塵忙督促莊丁,將病維摩屍體掩埋。
  眾人方欲迴轉,祇見官道上,蹄聲得得,蕭絕塵那匹寶馬,疾馳而來。
  那匹寶馬,來到絕塵跟前,勒住絲韁,縱落一個英姿勃勃,白衣佩劍少年。
  曉嵐見來人是絕塵胞弟逸塵,急忙偕二女,搶上前去見禮。
  逸塵見曉嵐三人迴轉,滿面歡容,拱手還禮道:“老弟回來,天大事情也可迎刃而解了。”
  說時又向場上諸老前輩一一行禮。
  絕塵問道:“逸弟打從那兒來?”
  逸塵道:“濟南府!”
  絕塵又問道:“玉蓮大俠的消息如何?”
  逸塵道:“奇怪!小弟一月來,踏遍了直魯兩省,卻未聽人再談起此事,好似這位玉蓮大俠,已銷聲匿跡了!”
  眾人聞言,全都驚訝不已,暗中感覺奇怪。
  雪梅手足情深,曉嵐夫妻情重,連忙問道:“是否發生變動,蕭兄聽到其它消息嗎?”
  逸塵搖搖頭道:“倒沒有聽見。”
  兩人聞言,面上齊露驚奇之色,連連稱怪。
  時間易逝,轉眼過了五日,三俠莊中,群雄畢集,盛況空前,但北方綠林朋友,左道旁門中人,則一個未見。
  晚飯之後,曉嵐三人,不耐莊中煩擾,相約出莊散步,剛走到廣場邊緣,發現右側一株槐樹上,有條黑影縱落,鷹隼般往前面疾馳,看上去武功不弱,輕功亦佳,三人一見,知事有蹊蹺,曉嵐低喝道:“追!”
  麻姑首先展開離合身法,拔步就追,曉嵐、雪梅兩人,也加緊急馳!前面人影,微一掉頭,見三人追來,急忙口打呼哨,通知夥伴留意,足下一緊,朝湖濱方向逃走!
  麻姑追出一里多路,離逃人還有十丈左右,不禁大怒,加緊足程前趕,口發嬌叱道:“站住!否則休怪我狠!”
  前面人聽出麻姑的聲音,離自己不遠,早駭得魂飛魄散,那敢絲毫停留,放開足步,加緊飛馳!
  麻姑見前面人輕功如此了得,與自己佛門心法相較,差不許多,如和曉嵐、雪梅兩人,不過在伯仲之間,內心甚為驚奇,於是也將離合身法,施展到了極限,但見兩條瘦小人影晃動,恍如風馳電掣般,趕上前去,曉嵐和雪梅二人,亦驚訝那人輕功,如此了得也儘量展開足程追趕。
  不多時,已來到湖濱,那人自負輕功獨步,一年來經紅雲羅漢頑空之調理,自問進步很多,誰知自己起身在前,竟被醜尼姑追個首尾相銜,如不趁機脫逃,遲早被其追上,步病維摩的後塵,他想起五天前病維摩死時的慘狀,不由心膽俱寒,是以到了湖濱,連看也未看一眼,逕往蘆葦中一艘小舟縱去!
  他的身體,尚未縱落船面時,祇聽船上一個魯音的人,哈哈大笑道:“兔崽子,還想逃麼?”
  那人說話時嗓門特別響,不僅前面那人,聽得清清楚楚,就是麻姑、曉嵐、雪梅三人,也清晰可聞。
  他們聽出說話人聲音頗熟,似乎在那兒見過,但因追敵正緊,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僅把足步放緩下來,縱目朝舟上觀看。
  忽聽“蓬”的一聲,那人祇悶哼一下,就被船上人,以重手法打回岸上,跌倒湖濱。
  忽見兩條長大黑影,哈哈大笑,縱上岸來。
  雙方對面,曉嵐這才看出來者非別,乃是昔日巫顯手下得力臂膀,章雲飛、塗亮二人,不免又是一番寒暄問好。
  麻姑蹲下去一探那人鼻息時,那賊早已氣絕身亡了。
  曉嵐忙問道:“如何?”
  麻姑搖頭道:“沒有希望了!”
  章雲飛哈哈大笑道:“這種下四門的飛賊,死有餘辜。”
  曉嵐道:“莫非章兄認識他!”
  章雲飛道:“不僅我認識,玉蓮大俠和蔡女俠亦認識呀!”
  曉嵐、雪梅兩人聞言,齊發出驚異之聲。
  章雲飛忙將火摺子打燃,說道:“請看!”
  曉嵐、雪梅縱目一看,可不是嗎?地下躺著的,乃是天竺樊坤門人……王奇新,情不自禁道:“章兄認錯人了!”
  章雲飛聞言,面帶迷惘之色,朝二人看了一眼,然後蹲下身去,將火摺子移到王奇新左耳輪上,看了又看,倏然從地下縱起,哈哈大笑道:“沒錯,沒錯,就是他!”
  曉嵐脫口道:“當然沒錯嘛,他就是天竺老怪樊坤弟子王奇新呀,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他來!”
  章雲飛聞言,更加狂笑不止,連涂亮也跟著笑了起來。
  半晌,章雲飛方才收起笑聲,正色說道:“玉蓮大俠,你今天算是看走眼啦!”
  曉嵐“哦”了一聲,說道:“怎麼會走眼?”
  他似乎不輸這口氣,和雪梅兩人睜大眼睛,朝王奇新的臉上,溜來溜去,半晌,二人面帶堅決之色,同聲道:“不錯,一點不錯,就是王奇新。”
  章雲飛忙向二人解釋道:“他是王奇興,原是嶗山雙魔楚靈弟子,後因楚靈看出他城府太深,未將白骨陰磷掌傳授後又改投紅雲羅漢頑空門下,又得長笑神梟之指點,武功雖然平常,輕功造詣卻獨步北五省,因曾迷戀東岳散人弟子蔡玉鳳未成,憤然迴轉五台深山,跟隨乃師勤苦鍛鍊輕功,一年以來,功力大進,為人更為機智溜滑,這次因玉蓮大俠事件,可能奉了乃師之命,前來三俠莊踩盤子,我在湖神莊時,就想除他,苦於他溜滑得緊,未能如願,不意今日他自投羅網,除此敗類,實乃快心之事。”
  章雲飛說話時,神采飛揚,手舞足蹈,足見其內心的歡樂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聞章雲飛之言,疑信參半,雪梅對王奇新,知得最多,迷惘地問道:“你從那裡看出他是王奇興?”
  章雲飛指著王奇興耳輪道:“三位請看,此賊唯一特徵就是左耳輪上有豆大一顆硃砂痣,凡是北五省黑道朋友,均深悉他這特徵。”
  曉嵐、雪梅急忙蹲下身去,藉著火摺子照亮,這才看出王奇興的左耳輪上,赫然有顆鮮明的硃砂痣。
  雪梅仔細回憶王奇新的情形,果然想起他左耳輪上,並沒有這個標誌,不禁暗中奇怪道:“他們為何這樣相似,甚至連名字也差不許多,難道亦和我一樣,是孿生兄弟嗎?”
  曉嵐見她沉吟不語,暗想心事,忙問道:“梅妹妹!你在想甚麼?”
  雪梅情深款款,嫣然一笑道:“我在想,他們二人的面貌為何那樣相似?甚至名字亦祇有一字是音同字不同,莫非……”
  曉嵐搶著說道:“祇容許你們是孿生,難道就不許別人嗎?有何可怪?”
  雪梅僅僅白了他一眼,並未開口答話。
  章雲飛與塗亮二人,因感戴曉嵐之義,堅邀三人往舟中盤桓,曉嵐情不可卻,祇得偕同二女登舟。
  涂亮恐王奇興的屍體,被賊黨發現,匆匆在蘆葦深處,掘了個土坑掩埋,然後登舟與四人歡聚!
  章雲飛除了將準備的酒食取出款客外,並親自動手,烹了兩只黃河名產……新鮮鯉魚。
  曉嵐三人,因剛吃晚飯不久,腹中不飢,曉嵐和雪梅,僅吃了點酒菜,麻姑因是吃素,故以茶代酒相陪。
  他們正當興高采烈之際,忽聽上流頭沙沙聲音傳來,因他們停泊的地方,乃是下風,故那沙沙聲響,雖然距離較遠,聲音輕微,但清風徐送,聽起來仍然清晰。
  曉嵐搖手止住談話,凝神諦聽!
  不多時,沙沙的聲響,已到了停泊處的岸上,赫然是兩個身裁矮瘦的夜行人。
  曉嵐藉著朦朧月色,朝岸上觀看,祇見二人,五短身裁,著夜行衣,背插雙拐,面色看不清楚,但從其輪廓來看,顯然頭腦尖削,亂發蓬鬆。
  章雲飛輕聲說道:“這兩人乃北邙二鬼,梁鴻、焦信,為豫魯一帶巨賊,隱跡了十多年未聽人提起過,為何在此露面?”
  涂亮亦接口道:“兩賊心黑手辣,作惡之多,不下于王奇興,掌中一對鴛鴦拐,功候甚深,憑心而論,我與章兄的武功,實難與之相抗,他們來此,多半是為三俠莊之約,不如在期前把他們除去,到時可減少許多危害。”
  曉嵐點了點頭,低聲答道:“為了與人除害,說不得,祇有大開殺戒了!”
  曉嵐說完,作勢欲起。
  雪梅忙把他拉住道:“嵐哥別忙,探聽出他們的心意,再動手不遲!”
  曉嵐才一停止,忽聽梁鴻道:“焦二弟,你說事情怪不怪,臭叫化明明看見王奇興打從這兒走,相差不過頓飯工夫,為何一點蹤跡都看不見?”
  焦信道:“王奇興輕功絕頂,恐怕早已渡過微山湖了!”
  梁鴻意似不信,搖頭道:“據臭叫化說,王奇興被玉蓮大俠三個小狗男女,追得走投無路,他恐耽誤正事,所以未能露臉,照這樣看來,恐怕王奇興兇多吉少。”
  焦信道:“臭叫化說得怪好聽,其實還不是怕人家!”
  梁鴻存著袒護心理道:“臭叫化雖然慣會見風使舵,但他說的話,亦非毫無道理,請想想,玉蓮大俠三個狗男女有多厲害,連紅雲羅漢那樣高手,尚不敢輕攖其鋒,力主慎重,暗中派人佈置,何況是臭叫化,能有多大氣候,那敢去碰釘子。”
  焦信道:“玉蓮大俠不是已斂跡多時嗎?怎麼又到這裡出現哩?”
  梁鴻道:“那個是贗品呀!眼前三個狗男女才是真的。”
  麻姑聽梁、焦二賊,千個狗男女,萬個狗男女,罵不絕口,心中大怒,輕聲道:“師兄,這兩個賊人可惡,萬不能容他們再活下去!”
  曉嵐尚未答話,章雲飛搶著道:“那個自然,玉蓮大俠馬前點!”
  雪梅笑對曉嵐道:“是時候了,嵐哥動手吧!”
  曉嵐欲速戰速決,玉蓮寶劍暗中準備妥當,發出一聲清嘯,將身縱起空中約丈許高,右手玉蓮,“浮雲掩日”化為一幢兩丈方圓光網,朝二賊頭上罩下,同時左手白虹劍一振,“雨打殘花遍地紅”絕招,隨之遞出,直攻下盤。
  二賊想不到敵人身手如此神速,聲甫入耳,頭上已被光網罩定,略為驚愕之際,十幾朵劍花,飄飄蕩蕩朝身上襲來,忙將鴛鴦拐撤下,右手拐“霸王舉鼎”,左手拐“綠柳垂絲”交錯遞出。
  但見光華亂閃,雙方兵刃將接未接之際,驀聞曉嵐哈哈大笑,白虹暴漲,宛若玉龍飛舞,朝梁焦二賊下盤襲來,二賊念頭都來不及轉,兩腿已齊股斬斷,上面玉蓮一合,二賊立成肉餅。
  曉嵐蓮劍齊施,“槍挑梁王”雙手略為撥弄,二賊殘肢斷體,晃眼扔入湖中,身手神速,端的乾淨俐落已極!
  清嘯聲中,曉嵐已縱回舟上。
  章、塗二人,見曉嵐僅祇一招,所花工夫,不過眨眼之間,竟將北邙二鬼,兩個綠林高手誅戮,焉能不使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呢?因此曉嵐縱回舟中時,二人同時翹起拇指,大聲喊道:“玉蓮大俠名不虛傳,就憑這一手,實當之無愧。”
  曉嵐忙謙遜道:“二位這樣捧我,不怕旁人笑掉牙嗎?”
  章雲飛、塗亮兩人,少不了又是一番恭維之詞。
  雪梅見月已西斜,已三更過後,乃向曉嵐暗示,迴轉三俠莊。
  章、塗二人,乃久年老江湖,對雪梅的暗示,焉能不曉?曉嵐還未開口說話,兩人早搶先說道:“夜闌人靜,湖中氣候寒冷,愚兄弟不敢堅留,請三位未離開三俠莊前,不時來荒舟一敘,愚兄弟就心滿意足了!”
  曉嵐和二人含笑告別,展開足程,取道三俠莊而去。
  三人來到前廣場上,見三座木台,早已搭建完成,林木間燈彩滿布,五彩繽紛,豪華瑰麗兼而有之,曉嵐瞥了一眼,笑說道:“臨城三俠氣魄財力皆稱絕頂,單是每年花在燈彩方面的財帛,最少得上千銀子,足夠八口之家,終生溫飽而有餘。”
  麻姑似不贊同,大頭一擺道:“為了一般盜賊妖邪這樣鋪張,未免有點冤枉,要是換成了我,連理也不理,以免抬高他們身價。”
  雪梅道:“話說回來,三俠名聲遠播,雄踞一方,那能做出那樣小家氣概,而且在我們未回之前,並非為些武林醜類,主要用意,還在迎候南方俠義道朋友。”
  曉嵐忽然想起焦、梁二賊所說紅雲羅漢頑空,為了畏懼自己三人,派人暗中佈置的話,忙對二女說出,並欲乘此時機,將其黨羽清除,以便到時減少危害,二女聞言,深以曉嵐之言為然。
  當下曉嵐將人數分配妥當,命二女自右至左,曉嵐由左至右,圍著莊院搜索,二女擔任內圈,祇離院牆一里之內,曉嵐則擔任外圈,達三裡之遙,雙方約定,仍在前面廣場會合。
  計議已定,雪梅和麻姑首先動身,按照分配區域,搜索過去,曉嵐等二女走後,這才耳目並用,緩緩前行。
  一路之上,曉嵐至為留意,連一草一木,也不輕易放過,因此進行甚緩,個把時辰,才到莊後,但卻未發現一點可疑之跡,心中正感奇怪,不由將足步停止下來,掉頭朝四周打量一番。
  人名樹影,真是一些不錯,當曉嵐停步眺望之際,那隱身樹上瞭望之暗樁,已將曉嵐的身形看清,見曉嵐停步不前,誤以為曉嵐已看出破綻,起了疑心,慌不迭掏出時製響箭,朝左側射去,以便通知同黨躲避,同時,恐曉嵐厲害,生命堪慮,雙足微點樹幹,朝前縱去。
  曉嵐眺望一會,並未發現異兆,方欲移步前行,忽聽左側“嗤”的一聲,急忙掉頭回顧,發覺那賊想逃,焉能容得,縱身撲去,因雙方距離約在二十丈之間,非兵刃能及,乃將不輕使的玄門罡氣劈出,但見狂飆過處,賊人存身大樹立被連根拔起,那賊離樹不過丈許,那能經得起罡氣的襲擊,“叭噠”一聲,跌落於地,連哼都未哼半聲,登時了賬。
  曉嵐誅戮賊人之後,口發清嘯,通知二女來會。
  誰知他這清嘯不打緊,無異通知對方逃走,祇聽前面十餘丈遠的林後,傳來急促衣袂破風之聲,“嗖嗖嗖”不絕於耳。
  曉嵐耳目何等靈敏,發覺賊黨圖逃,焉能容得?不俟二女到來,更未考慮到遇林莫入的大忌,雙臂一振,展開天禽身法,“鴻雁橫空”朝林帽上撲去!
  依曉嵐的心意,本想越過樹林,飛撲上前,忽然想起,林那面地形不熟,賊黨既夤夜佈置,足見其中必有陰謀,萬一不慎,落入賊人陷阱,那才有冤無處伸咧!是以他在空中時,改變初意,先降落林帽上,看清前面地形後,再降不晚,差這彈指工夫,賊人也跑不到那兒去。
  曉嵐雙足剛踏林帽,驀然感覺底下一沉,初意還以為來勢太猛,林梢載負不了那大壓力,是以往下墜,方欲揚氣上升,減輕其負荷時,耳聽呼的一聲,雙足一緊,忽然有股無窮大的拉力,將曉嵐身體,朝林底拉扯下去。
  饒是李曉嵐武功絕頂,倉卒間也難施展身手,竟被串地錦的鋼鉤縛緊,墜入林內陷阱中了。
  足甫踏著實地,忽聽頭頂上,卡嚓一聲金鐵聲音,眼前光景一暗,立刻置身無邊黑地獄中。
  曉嵐處此情形,神智絲毫不亂,他知道已落入賊人陷阱,但他心中有個強烈的信念,這種機關之類的陷阱,他雖然無法縱出,但憑其卓越的武功和玉蓮、寶劍兩樣奇珍,絕能將其毀去,脫離險境,是以,他略為定了定神,伸手一摸足股,發現那些緊扣身上的鋼鉤,不過分許粗,不用白虹寶劍,也能將它掙斷。
  曉嵐立刻運起功力,雙腿一振,果將串地錦的鋼鉤鐵網,弄成寸段,脫離了束縛,這才用手探索四壁,祇覺得這個陷阱,地方甚大,寬約五丈,長達二十丈有餘,壁間冷冰冰的,從感覺上來判斷,足見全是鋼鐵製成。
  因不知上面究竟有多高,苦於光景太暗,無法望到頂端。他正懊悔,為何身上不帶火摺子?否則豈不是剛好用上,忽然他想起白虹劍上的光芒,更比火摺子還要光亮幾倍,不由暗罵自己蠢材,遇上事情就這樣慌亂。
  忙將白虹劍出鞘,劍光照處,見這陷阱離開上面,足有二十丈高,頂上蓋板,亦是黝黑發光的鋼鐵造成,曉嵐自忖自己的能力,縱躍這高,倒不怎麼費事,但是如欲將蓋板毀去,那就要費手腳了。
  因身軀不能停空,必須不斷地縱躍,揮劍撩撥才有希望,萬一蓋板鋼鐵太過堅硬,就非幾下能把它毀壞得了,曉嵐想至此,心中不免湧現一片愁雲,然而,他總是歷經艱危的人,養成剛毅的特性,不致因環境的艱困而屈服,他運足功力,縱上去用劍一撩,耳聽嗆啷一聲,火星四濺,蓋板被白虹劍削了尺許長、兩寸深一條裂縫,一線天光從裂縫中射了下來,同時聽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連喝快點火,勿讓李曉嵐小子逃脫掌心。

runonetime 2008-06-13 06:10 AM

第二十六章 盡殲群兇

  儘管陰惻惻聲音的人,連聲喝喊點火,但他的話,並不發生效力,同時還聽得一個破鑼也似的聲音說道:“叫化子,說得這麼輕鬆,為了一個李曉嵐,就值得小題大作,把我們日夜不息,費了個多月時日才佈置完成的埋伏,大才小用麼?我首先不幹。”
  叫化子聞言,意似不服,說道:“你知道個屁,紅雲大師佈置埋伏的用意,就是為了對付李曉嵐,至於臨城三俠等人,不過是附帶而已!”
  那人嘿嘿冷笑道:“祇毀去李曉嵐一人,事情就算完嗎?他兩條臂膀,蔡雪梅、醜尼姑武功和他差不許多,如不一併除去,仍是後患無窮。”
  叫化子帶著侷促的語氣道:“你們看,蓋板快被那小子攻穿了,如再遲延,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原來,就在他們談話中,曉嵐已連攻了兩三劍,把蓋板劃穿了三條尺許長的裂縫,所幸那蓋板乃是特製鋼鐵製成,否則早被白虹劍毀損了。
  那破鑼也似的聲音,發出了一聲驚“噫”一的聲音,惶急地喊道:“點火!”
  李曉嵐聞聽此言,急得像熱鍋上螞蟻般,忙將玄門罡氣發出,祇聽得轟隆一聲巨震,蓋板上立現出三尺見方一個天窗,曉嵐疾若閃電,自窗隙縱出,睜目諦視,不由駭出一身冷汗,連稱好險!
  原來,林後面乃是一條五丈長、兩丈寬、二十餘丈深的壕溝,溝邊上土沙積山,上上下下,橫七豎八,倒著二十幾具屍體,死狀極慘,雪梅、麻姑二女正佇立溝底眺望,有條粗如兒臂的火線,被斬為兩斷,橫擱對面壕壁,離火線尺許遠,躺著半截屍體,手中還執著碗口粗一根火炬。
  曉嵐飄身縱落,二女聞聲回顧,發現是曉嵐時,脫口叫聲:“嵐哥哥!”
  雙雙撲上前來,以無限關切之情,問道:“嵐哥哥!你被困在那裡?可把我們急死了呀!”
  曉嵐見她們這樣關切,心中感激,笑著把經過情形說出,並問二女,為何能在危機一發中,適時趕來。
  二女亦隨把經過說出。
  原來,曉嵐出聲招呼時,二女也正好來到莊後,雙方相距不過兩裡遠,急忙循聲趕來會合。
  追到林邊,不見曉嵐蹤跡,心中正感覺奇怪,忽聽得林后有人爭論,二女乃縱身林帽上,朝下觀看,見壕上壕下,人影幢幢,形色匆匆,一律著黑色夜行衣,手執兵刃,靠林邊壕溝上對面站著二人。
  一是鶉夾百結,鳩形鵠面的老丐;一是粗豪的頭陀,兩人正在爭論不休。
  二女仔細諦聽,才知賊黨陰計密謀,用心歹毒,當她們聽出嵐哥哥被困時,不由焦急萬分,二女低低商議一會,決定由雪梅尋覓陷阱,設法救人,麻姑因離合身法,神妙無方,故由她擔任清除賊黨工作。
  她們商議妥當,尚未動身之際,那粗豪的頭陀,因發現曉嵐即將脫困,面露著急之容,連喊點火。
  二女見危機急迫,乃改變初衷,各仗兵刃,飄身縱落,麻姑首先施展離合身法,縱落壕中,把火線切斷,並將點火壯漢誅戮,然後將無心戒刀威力,發揮到了極限,祥光湧轉幾遍,因而十幾個勁裝賊人,掃數清除。
  雪梅因恨極賊人陰險狠毒,亦將掌中劍蓮並舉,向賊黨猛攻,眨眼間,已將壕上八九名賊人,全數誅戮,雪梅縱落壕底,與麻姑會合,正打量溝地情形,尋覓機紐之際,忽聽上面一聲巨響,二女不由一驚,抬頭眺望,恰好曉嵐到來。
  二女把經過講完,雪梅指著壕壁大洞道 “嵐哥你看,賊人真個陰險,對三俠莊如此惡毒!”
  曉嵐答道:“賊黨為了我們,不惜勞師動眾,花這麼大的心血,足見我們已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誓必殺之而後快,以後行動,還得格外當心呢?”
  二女點頭贊成,麻姑道:“這個大洞有何用處,難道他們想從地下潛入三俠莊嗎?”
  曉嵐搖搖頭,手指那條火線道:“他們並不是從地下潛入三俠莊,而是欲將三俠莊整個毀滅,這個地洞,不過是通道而已。”
  麻姑道:“如此說來,我們何不入內探看!”
  曉嵐點頭,首先持著白虹劍照路,步入洞內,二女也尾隨身後跟進,入洞丈許,洞徑忽往下傾,約十丈深,才抵平地,那洞忽成十字形交叉。
  三人打量一眼,見前面溝道,空無一物,左右兩洞,堆滿了半人高的木桶,桶與桶之間,以碗口大的巨竹相連,有根巨竹,從來路壁洞,直達壕溝外面,曉嵐白虹劍一揮,立將四根通往壕溝的總火線斬斷,立見硫磺煙硝等物,從竹筒中溢出,曉嵐連揮幾劍,把總火線毀去兩丈多長一段,這才放心,笑指兩側道:“愚兄適纔就陷落在上面鐵壕之內,如非你們適時趕來,將賊黨誅戮,恐怕早被這些玩意炸成肉泥了!”
  二女連稱好險!
  行約三里多路,方才抵達一個十畝大小的地穴,三人見這地穴中,滿堆著半人高的木桶,計重疊四層,高達一丈以上,碗口大的巨竹,好似蛛網般,互相進結,有兩根總火線,順著來路洞壁,往洞外延伸,曉嵐連以白虹劍,毀去洞壁總火線,這才偕著二女,打從原路退出。
  剛一移步,雪梅忙按住曉嵐道:“嵐哥且慢,單把火線毀去,賊黨祇須轉眼工夫,就能把它接上,三俠莊的危機,絲毫未解,何不以玄門罡氣,將整個洞穴震塌填死,豈不是永除後患!”
  麻姑連聲說好,抬手欲發。
  曉嵐急忙止住,搖頭道:“這辦法不妥,假如將它填死,三俠莊的隱憂,仍未解除,還是通知三俠把這些禍胎,徹底除去,以免後患。”
  曉嵐見地穴別無賊蹤,這才同二女奔回三俠莊。
  到了三俠莊,已經四鼓敲過,曉嵐不願驚吵他們清夢,同著二女,一直來到後院蕭絕塵的居處,叩門而入。
  蕭絕塵見三人夤夜到來,知非平常,不由大吃一驚,急忙拉著曉嵐的手,問道:“老弟!發生甚麼事嗎?”
  曉嵐點了點頭,把三人所見,向蕭絕塵講了一遍。
  蕭絕塵聞言,驚得跳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道:“好險!好險!如非及早發覺,三俠莊基業以及數百口生命,豈不要全部葬送於賊黨手中?”
  他一面說著請曉嵐三人落坐,足下則毫不停留,朝後面趕去。
  曉嵐見蕭絕塵的神色,緊張著急,已到了極點,知道他內心中的著急,祇得率著二女回到東西跨院。
  曉嵐剛一推門,張逸叟即被驚醒,問道:“是嵐兒嗎?”
  曉嵐答道:“張叔叔是嵐兒回來了!”
  張逸叟問道:“你們到那兒去了?為何這晚才回來?”
  曉嵐走至張逸叟床前,忙將所見所聞,稟報一遍。
  張逸叟聞報,倏地從床上坐起,口中連說可惡!
  同時睜著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凝神注視曉嵐,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趕快通知三俠!”
  曉嵐答道:“嵐兒通知過絕塵哥才同來的。”
  張逸叟這才放心,命曉嵐自去安息。
  三天工夫,三俠莊動員了全部人力,在曉嵐、雪梅、麻姑三人的輪流監防下,才將那蘊藏地下的禍胎移走,亦替三俠莊帶來不少財富,約略估計下,除去這次的搭建木台,張燈結綵,款待賓客的費用還有餘,這倒成了因禍得福,三俠莊上下人等,連南方來的俠義道朋友,個個額手稱慶,興高彩烈。
  張逸叟更是笑得合不住口,敞聲說道:“這才是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兇僧一番心思,算是付於流水了!”
  大俠蕭隱,見張逸叟如此高興,卻面帶重憂道:“張兄休要高興,請想想,他們對三俠莊如此惡毒,固是為了對付曉嵐賢姪及雪梅、麻姑姪女,又何嘗不是想把俠義道朋友,一網打盡,遂其獨霸江湖之願哩!”
  張逸叟點頭贊同,接口道:“照老弟這樣說,我們應該怎樣對付他們呢?”
  蕭隱尚未開口,廳中群雄早響起一片詛咒、怒罵的聲音,殺!殺!殺!殺!此起彼落,半晌不停。
  蕭清壽眉一揚,向曉嵐三人道:“賊黨可惡已極!到時也就不能怪我們下手不留情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點頭稱是。
  眾人正在議論紛紛之際,忽見簷前人影一晃,輕飄飄墜落一人,未曾發言,先是發出一聲喋喋冷笑。
  眾人聽出發話的聲音,宛如梟鳴,令人心驚膽栗!
  曉嵐縱目朝來人看了一眼,見來人是個瘦長的灰衣老人,身披一襲黃麻,面目猙獰,陰森可怖,手執日月雙環,睜開碧綠精光,朝廳中掠了一眼,陡地目射兇光,敞聲冷笑道:“我乃南荒摩雲尊者,自稱玉蓮大俠的李曉嵐是誰?趕快前來答話!”
  廳中群雄,聽來人自報名號,得悉為南荒三煞之一的惡魔,不由大吃一驚!面露驚疑之色。
  李曉嵐倏然從坐中站起,飄身縱到廳口,含笑問道:“在下就是李曉嵐,朋友有何貴幹?”
  摩雲尊者,見曉嵐年紀這輕,不由一怔!
  他真不敢相信,憑這樣一個年輕少年,在江湖之上,有那大名氣?睜目朝他臉上打量至再,這才開口道:“你就是人稱玉蓮大俠的李曉嵐麼?”
  曉嵐點頭微笑道:“正是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摩雲尊者道:“黃衫尊者古陵,到那兒去了?”
  曉嵐含笑答道:“在下與黃衫尊者素味平生,朋友去問他好了!”
  摩雲尊者聞言,面色陡變,厲聲道:“不識抬舉的小畜生,尊者好意問你,竟敢頂撞!”
  曉嵐因一年多來,目擊妖邪種種陰毒卑劣的手段,意念間,對他起了強烈的反感,腦海中樹立了一個新的觀念,他認為凡是妖邪盜賊之流,全是危害人類的毒物,為欲保障善良人類的安全,祇有把他們完全清除,否則,人世間將無善類,這種潛意識的發展,因此決定他對人的態度,修正過去不為已甚的作法。
  他聽到摩雲尊者□他不識抬舉的小畜生後,滿不高興,劍眉一揚,冷笑答道:“憑你這三分不像人的東西,也敢在三俠莊撒野麼?”
  摩雲尊者聞言,幾乎把肚子氣炸,因他橫行南荒多年,誰也不敢側目而視,把他當真神一樣供奉,誰知來到這裡,竟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後輩,恁般折辱,內心那能忍受得住,不禁怒火中燒,劈將日月雙環收入腰間,雙掌一圈,環抱胸前,暗將披麻教下,歹毒的掌法……黑煞神罡運起,獰笑道:“小畜生,讓你知道本尊者的厲害!”
  說時,雙掌一翻,吐勁發出。
  曉嵐見摩雲尊者推出的雙掌,異常緩慢,而感覺上,則有股奇猛無比的壓力,帶著炙熱浪潮,往身上襲來,彼此距離,相隔兩丈左右,兀自有這種感覺,可見摩雲尊者的功候,實非等閒,也將玄門罡氣運起,左掌傾全力拍出,右掌則緊護胸前,以防倉促之變。
  雙方掌力相接,祇聽“蓬”的一聲巨震,摩雲尊者,非但被曉嵐罡氣震退數尺遠,身軀搖晃,步履踉蹌,而且通體都成了烏黑顏色,閃閃不光,曉嵐心正盤算,就此將他除去,或是讓他緩過氣來,憑自己精湛的罡氣將其擊斃,略為遲疑問,張逸叟道:“還不就此將他除去,莫非還要留著他害人麼?”
  曉嵐聞言,雙足墊勁,縱至大廳簷下,方欲揮掌進擊,忽聽得頭頂上,“呼嚕”一聲,廳簷立被揭開大片,一股奇寒壓力,隨著瓦片飛降,朝曉嵐頭壓來,同時並聽得陰惻惻一聲冷笑。
  曉嵐顧不了傷敵,倏將右掌一翻,“獨臂擎天”一股凌厲的掌風,朝廳簷上反擊,狂飆橫飛中,祇將那些瓦礫木片,激射半天之上,飛落如雨,曉嵐擋住了當頭暗襲後,再看天井中的摩雲尊者時,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曉嵐見摩雲尊者,竟在反震受傷之時,逃脫手掌,心中那能不急,口發一聲清嘯,縱身欲起,忽然感覺衣袖被人拉住。
  忽忙回頭一看,祇見麻姑,滿面關切,望著他道:“摩雲尊者已被師兄罡氣震傷,他的黑煞神罡掌力,亦被師兄逼回無處發洩,就是不乘機進擊,他也無法逃走,誰知那個狡猾陰毒的雪山老魅趕來,乘師兄疏神之時,把他救走,妹子聞得聲音好熟,立刻追出時,老魅已施展二心神功,逃沒無蹤了!”
  書中交代,雪山老魅呼侗,自從在大雪山乘機溜走,倖免於難後,恐碧目羅剎和玄冰叟古太玄尋他晦氣,連夜離開大雪山,深入南荒,在雲霧山與摩雲尊者相會,蠱惑摩雲尊者與黃衫尊者復仇,摩雲尊者因和黃衫尊者,同惡相濟,聽了呼侗的話,立刻偕著呼侗動身東下。
  摩雲尊者,本欲邀南荒另一惡……毒蠱神梟劉師婆,無奈她遠居南荒洛明爾峰陰,一時間無從通知,祇吩咐教下神使,持信前往,請她見信後,速來魯南三俠莊相會,他和雪山老魅則匆匆趕來,連紅雲羅漢都未知照一聲,即來三俠莊尋隙!
  雪山老魅得知曉嵐返回三俠莊,是因看見金翅雕載著三人東下,在路上又聽江湖上人提起玉蓮大俠的事,正邪雙方定於冬月二十日在三俠莊評理的事,因此他判斷曉嵐三人,必因接獲三俠告急,所以才匆匆迴轉應援。
  到了三俠莊一看,果見曉嵐三人,一個不少,不禁心有餘悸,不敢當時露面,遂定一明一暗,相互呼應,可能趁曉嵐三人不防,把三個眼中釘除去。
  摩雲尊者不知雪山老魅的陰謀毒計,尚以為他顧慮周到,是以獨自現身叫陣,那知碰了曉嵐一個大釘子,如非雪山老魅乘機搶救,幾乎送掉老命,雪山老魅將他救走後,立刻逃到湖神莊原址,與紅雲羅漢會合,為其施治。
  曉嵐聽麻姑說,救走摩雲尊者的人是雪山老魅時,不由劍眉一掀,恨聲說道:“老魅實在可惡,如不將其除去,必致流毒無窮。”
  麻姑道:“那是自然的,所謂除惡務盡,凡是邪魔盜匪,都是失卻人性的東西,殺無可赦。”
  說完連勸帶拉,把曉嵐拉回廳中,但他的臉上,仍呈現悻悻之色,足以反應出他的內心之憤怒了。
  群雄見曉嵐神色,紛紛問道:“玉蓮大俠,為何如此苦惱?”
  麻姑忙代曉嵐答覆,並請眾人留意玄冰掌的暗算。
  群雄聽說是雪山老魅呼侗時,個個臉上露出驚懼之容,併發出驚詫之聲。
  大俠蕭隱道:“雪山老魅這個兇魔,不單是手段陰毒,更是出名的狡猾無恥,如不早些將他除去,實乃人類大患!”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同聲說道:“蕭叔叔放心,此賊惡貫滿盈,我們決定盡力將他除去。”
  麻姑較為心急,想到就做,忙道:“急不如快,師兄!我們這就動身吧!”
  曉嵐笑道:“你知道他們巢穴在甚麼地方嗎?”
  麻姑迷惘地不知所對,大頭撥風似的搖晃。
  蕭絕塵笑道:“愚兄昨天才偵悉,紅雲羅漢這批人,已到巫顯老巢,此刻老魅可能逃到湖神莊了!”
  曉嵐聞言,精神陡振,問道:“塵哥,這話可真嗎?”
  蕭絕塵道:“雪山老魅是否在那裡,目前尚不敢確定,不過紅雲羅漢、宣鎮東等人,昨天午後抵達湖神莊,乃是千真萬確,如今愚兄已派出幾批人,前往湖神莊探聽去了,最遲在日落前,可得到消息。”
  蕭絕塵正說至此,祇聽得莊外,有急促的馬蹄之聲傳來!
  少時,只見蕭逸塵,腋下挾著一人,匆匆走進廳內。
  蕭絕塵急忙搶上前去,瞥了他腋下一眼,見逸塵腋下挾的乃是濟南府名武師,神行太保王越峰,此人出身武當,輕功絕頂,在山東境內,名頭僅次臨城三俠。
  蕭絕塵問道:“王老前輩怎麼啦?”
  蕭逸塵道:“小弟正喬裝小販,在湖神莊左近,監視賊黨行動,忽見王老前輩匆匆趕來欲往湖神莊去,小弟看出他神色不善,連忙上前相詢,王老前輩因見不慣他們在山東境內橫行,欲憑其卓越武功與群賊周旋,我知他武功,恐非其敵,再三相勸,請他來三俠莊聚會,但老人家堅持非去不可,小弟不敢刻意攔阻,祇得暗中尾隨身後,藉林木掩映瞧探,王老前輩剛到莊門,就與紅雲羅漢碰頭,僅三言兩語就動起手來,對拆十招,被紅雲羅漢掌力擊傷,倉皇逃遁,我迫於救人,祇得招呼寶駒,將他挾起逃走,幸而紅雲羅漢等人,太過自恃,未加追趕,我才從容逃回。”
  蕭隱等在他們兄弟講話時,已經紛紛離座趕上前來,俟逸塵把話講完,蕭清這才開口道:“你這孩子為何不更事?不先救人,反而喋喋不休,萬一王老前輩因傷致命,我們還能見人嗎?”
  蕭逸塵面帶惶急,方欲把王越峰挾起,往廳後走去,張逸叟急忙揮手止住道:“不用費事啦,王老弟已身死多時,回生乏術了!”
  眾人聞言,不禁大驚!尤以蕭逸塵,因親見王越峰受傷不重,一直挾到這裡,身體猶溫,那裡像是氣絕身亡的樣兒,內心自然不相信,面帶迷惘之色,怔怔地望著張逸叟發楞!
  蕭清見他這般神態,笑罵道:“騃子!張伯伯老眼不花,還有甚麼可疑的?”
  蕭絕塵亦接口說道:“逸弟,趕快把王老前輩放下吧!”
  蕭逸塵依言行事,將王越峰屍體,平放地上。
  張逸叟縱目諦視,見王越峰胸前有巴掌大一塊焦痕,紅雲籠罩,通體赤紅似火,與昔日梅桐受傷情景,完全一樣,不由悲喜交集,虎目中掉下淚來,顫聲對天說道:“大哥英靈不遠,已發現你仇人的下落了!”
  說時,以無限興奮的心情,跪拜於地。
  廳中群雄,除卻蕭氏三俠和曉嵐,四人知道底蘊不足為怪外,全被張逸叟這種失常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半晌,張逸叟才把心情平靜下來,敞聲對曉嵐道:“嵐兒!經此一來,不但知道你梅伯伯仇人乃是兇僧頑空,就連汝母的死因和汝父及梅伯伯,被迫離開天門舊居,隱跡此間避禍的緣故,全都澄清了,希汝到了後日,紅雲羅漢來此赴會時,千萬不能讓他逃走,以了卻多年的血海深仇。”
  曉嵐跪在張逸叟面前,眼含痛淚,恭聆教訓,直到張逸叟把話講完,方才顫聲答道:“叔叔放心,嵐兒遵命,後日之會,不僅紅雲羅漢罪在必誅,就是隨行諸賊,亦不容許一人漏網。
  曉嵐說話時,劍眉直豎,俊目圓睜,炯炯精光,遠射達尺許。
  群雄見曉嵐任般神態,知他憤怒已極,令人生畏,暗暗贊嘆道:“憑他這樣氣度神威,玉蓮大俠聳號,實非冤枉。”
  曉嵐因怒極心昏,雖未發出悲泣之聲,但內心的苦痛,實非常人所能忍受,是以昏厥在地。
  雪梅、麻姑急忙搶上前去,把他抬至東跨院居處為其施治。
  晃眼已至冬月二十日,從辰時開始,三俠莊早已全體動員,迎賓接待、備酒治筵,忙碌異常,派出去的守望探子,飛騎馳騁,往來不絕,蕭絕塵、蕭逸塵兄弟,則佇立在迎賓亭上觀望。蕭氏三俠、張逸叟、李曉嵐、雪梅、麻姑七人,陪著俠義道朋友,在大廳中相候,所有女眷則全部守在內院,不准露面。
  曉嵐臨時想起這些盜賊,都是無恥之徒,雪山老魅又是卑劣陰狠傢伙,萬一事敗,乘機侵害女眷洩憤,如何得了,忙將心事對張逸叟說出,張逸叟亦深以曉嵐所慮極是,點頭贊好,並問道:“依賢姪應該怎樣辦?”
  曉嵐道:“最好分出一人在內院防守。”
  雪梅、麻姑知曉嵐所說分出一人乃是指自己,不由對看一眼。
  曉嵐和雪梅輕輕耳語一會,雪梅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點頭稱是,匆匆與群雄告別,移步往後院而去。
  麻姑見師兄將雪梅遣去防守內院,面露高興的神色,曉嵐知她心意,笑道:“師妹少要高興,萬一有賊人在你手下漏網,看你有何面目見人。”
  麻姑冷笑道:“師兄放心,包管他一個也跑不了!”
  曉嵐故意激她道:“口說無用,少時看你的了!”
  麻姑大頭波浪似的搖晃,鳥爪般雙手連擺,寬大袖口,簌簌生風,無心戒刀在袖內發出淡黃的閃光,齜牙露齒一笑,說道:“妹子不與師兄爭論,少時以事實答覆就是。”
  眾人談談說說,不覺已是巳未時分,忽見蕭逸塵匆匆走來,向大俠蕭隱稟報道:“賊黨已登岸了,最多頓飯工夫,即可抵此,請大伯父和各位前輩英雄入席就坐。”
  大俠蕭隱,揮手令去,轉向廳中群雄拱手,請在東台入席。
  群雄在東台落坐後,大俠蕭隱向眾人告了罪,方欲偕同蕭靖、蕭清、張逸叟、李曉嵐、麻姑五人,前往迎賓亭接待,曉嵐連忙攔阻道:“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那值迎候,三位叔叔和張叔叔,盡陪著諸位前輩歡聚,由姪兒兄妹前往迎賓亭打發他們上道便了,不容許獸蹄踐踏三俠莊的乾淨土地。”
  蕭隱笑說道:“賢姪用心至善,但此舉豈不是有失江湖過節?”
  張逸叟發眉倒豎,厲聲說道:“老弟這話未免太過了,和這般人講過節,還不如對牛彈琴,嵐兒的主意不錯,趕快去吧!”
  稍停片刻,復對曉嵐道:“有一樁事情,你們應該特別注意,對於賊黨,下手愈快愈好,但對紅雲羅漢頑空,則必須把他的命留下,以使押到對岸,祭奠你梅伯伯的英靈,也好使他瞑目九泉之下。”
  曉嵐、麻姑喏喏連聲而退。
  兩人來到迎賓亭上,絕塵、逸塵兄弟,慌忙起身相迎,曉嵐見賊黨尚未到來,忙將盡殲群賊的心意說出,並將自己的白虹劍遞給絕塵,命麻姑無心戒刀藉與逸塵,請他兄弟二人,專門誅戮黨羽,曉嵐專心一致對付紅雲羅漢與摩雲尊者,麻姑對付雪山老魅、宣鎮東二人。
  蕭絕塵、蕭逸塵兄弟,年紀雖比曉嵐大十幾歲,但他們仍在壯年,尤以武林世家,那有不喜歡比武較技之理,加以又有尊長作主,令其率意而行,是以兩人都是興高彩烈,高談闊論。
  正午之時,恰是豔陽高張,祇見數十名手執兵刃的江湖大盜,蜂湧而來,這些人高矮肥瘦,奇形怪狀、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僧道乞丐,應有盡有,他們唯一相同之點,乃是滿面乖戾之氣、橫眉豎目、貌相猙獰,當中雖不乏面目清秀,神態不惡之人,但給予人的感覺,卻是陰森可怖,冷峻已極!
  當中一個高大的紅衣兇僧和摩雲尊者,高視闊步,並肩而行,在盜黨簇湧下,怡然自得,神采飛揚。
  曉嵐、麻姑兩人,仔細朝人叢中,以及四周眺望。
  “奇怪!”
  “真個奇怪!”
  “雪山老魅和宣鎮東二人,為何不見?他們到那裡去了呢?”
  二人心中暗自猜想。
  原來,雪山老魅見曉嵐已將玄門罡氣練成,知這些人,一定討不了好,救回摩雲尊者後,匆匆為他施治復原,偽稱赴尼山邀人相助,隨即離開,星夜遁走,宣鎮東因念念不忘愛女之仇,又知玄門罡氣的威力,無堅不摧,自己前往也是白饒,看出雪山老魅舉動,別有用心,於是亦 故離去不膛這場渾水。
  紅雲羅漢一行,來到迎賓亭丈許遠,將身站定,早有一個三十上下的勁裝漢子,手持大紅拜帖,走到亭前,拱手問道:“那位在此輪值,請通報臨城三俠,五台山紅雲大師頑空率領北方英雄,前來拜莊,請他們趕快前來迎候!”
  那勁裝漢子並不認識曉嵐、麻姑,二人又隱身亭角,不易發現,因仗著紅雲羅漢的兇威,說話語氣雖然和氣,但神態間,卻是驕橫。
  絕塵上前拱了拱手,將紅帖接過,隨手插入懷中,笑說道:“眾位稍待,敞莊主正在大宴嘉賓,無法分身迎客,在下不敢貿然稟報,唯有委屈一下,俟莊主宴後,再行通報便了,不恭之處,尚望諸位海涵!”
  蕭絕塵把話說完,再不理睬那賊,緩步走入亭內和乃弟談笑,他們二人的身體,恰將曉嵐、麻姑兩人的身形全部遮掩住,從亭外看絕難發現。
  持帖賊人,乃是冀北一帶獨足強盜,凌雲燕狄雷,內外家功夫和輕功,已有十分火候,平日自視甚高,因紅雲羅漢輩份武功俱高,是以不得不屈居人下,供其驅策,此際被蕭絕塵這樣輕視,心中怒火那能按捺得住,祇見他弔客眼一翻,嘿嘿冷笑道:“三俠莊不是紫禁城,既然這樣不諳江湖過節,難道就能攔得了我嗎?”
  說著,邁步直朝迎賓亭闖來!
  曉嵐見紅雲羅漢到來,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不過他不願肩負恃技凌人的罪名,故將滿腔怒火朝肚子裡壓,這時見狄雷闖來,那能容得?厲聲喝道:“蠢賊找死!”
  同時施展水宮壁圖上所學“周天點穴”法,以真氣隔空遙擊,祇見他右手一抬,狄雷連哼都未哼半聲,噗通跌倒在地,氣絕身亡。
  群賊睹狀,一陣大嘩,仗著兵刃,蟻擁搶攻上來!
  曉嵐、麻姑、絕塵、逸塵四人,早就躍躍欲試,見群賊到來,正合心意,齊發出一聲長笑!
  祇見人影亂閃、劍氣縱橫、掌聲雷動、清嘯慘嗥,吵成一片,蕭氏弟兄的寶刀寶劍過處,但見血肉橫飛,屍橫就地,不瞬間,數十名賊人已被悉數清除。
  摩雲尊者,被麻姑罡氣震為肉餅。
  紅雲羅漢,被曉嵐罡氣震傷內臟,復周天點穴法點中五陰鬼脈,躺在地上哀嗥。
  一場軒然大波,就此結束,東台上響起一片歡呼之聲,但見台上人影幢幢,“嗖嗖”連聲,群雄紛紛趕上前來!
  張逸叟鬚眉皆張,指著紅雲羅漢,厲聲道:“兇僧!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李曉嵐想起母親和梅伯伯之仇,不由心痛欲裂,連連頓足,無意間將地面青石,踏成粉碎。
  這時,雪梅已得悉群賊伏誅,趕了出來,見曉嵐急成這樣子,忙和麻姑趨身進前,一邊一個,扶著他的肩膀輕聲勸慰。
  曉嵐經二女勸解後,內心的悲憤方才稍為平息,顫聲問道:“張叔叔,我們這就過湖吧!”
  張逸叟點了點頭,吩咐蕭絕塵,趕快備辦香燭。
  少時,諸事齊備,以張逸叟前導,蕭氏三俠向群雄告罪,命絕塵兄弟相陪,老弟兄三人,隨定張逸叟身後,往湖邊而去。
  曉嵐提起紅雲羅漢,在二女的左右護衛下前行。
  一行七人,解纜泛舟,逕往對岸駛去,經約個多時辰已抵對岸,舍舟登陸,來到梅桐埋骨之處,張逸叟點燃香燭,命曉嵐將紅雲羅漢押著,跪在墓前。

runonetime 2008-06-13 06:11 AM

第二十七章 南北追蹤

  張逸叟朝梅桐墓叩了個頭,喃喃默禱一遍。
  蕭氏三俠、李曉嵐、蔡雪梅、麻姑亦跪伏張逸叟身後,叩頭行禮。
  張逸叟、蕭氏三俠因是前輩,是以祇叩了個頭,隨即站起,李曉嵐三人,叩了三個頭後,仍然伏地不起。
  曉嵐平日雖是豪氣千雲,但想起親仇,不禁激發天性,跪伏墓前,痛哭失聲。
  雪梅、麻姑亦眼含淚珠,柔聲勸慰。
  半晌,張逸叟敞聲道:“嵐兒!元兇伏誅,你父母和梅伯伯九泉之下,也可含笑無憾了。”
  曉嵐含悲忍淚,從地上站起,面露堅決之色,拔出白虹劍,發出“嗆啷”一聲龍吟,敞聲道:“梅伯伯,爹娘啊!你們英靈不遠,嵐兒已將仇人頑空捕獲,摘心祭奠,你們安息吧!”
  說完,白虹劍直指胸膛,頃刻間,已把紅雲羅漢一顆血淋淋的心挑出,放在墓前,復又跪伏在地,喃喃祈禱……。
  張逸叟見曉嵐久跪不起,低低飲泣,恐他悲極傷神,忙道:“大仇已報,節哀為是,趕快振作精神,先脫自己名聲要緊。”
  曉嵐聞言,方才按捺憤怒,匆匆把紅雲羅漢掩埋。
  忽聽惻面,傳來女子哭泣之聲,聲音極為淒慘。
  眾人循聲眺望,祇見蔡雪梅和麻姑兩人,跪在蓬島大俠蔡萍生墓前,雪梅痛哭失聲,麻姑含淚相勸。
  曉嵐急忙趕上前去,跪在雪梅身側,附耳低聲道:“妹妹勿須悲傷,俟愚兄南方事了,一定天涯追蹤,將仇人緝獲以祭岳父英靈。”
  雪梅聽曉嵐直認乃父是其岳父,知玉鳳和他的關係決非尋常,難怪妹子那樣恨他,又看出心上人對於自己關切之情,不禁芳心大慰,低低默禱一遍,答道:“謝謝嵐哥美意,妹子終生不忘。”
  曉嵐、麻姑二人,忙把雪梅摻扶起來。
  雪梅發覺張逸叟、蕭氏三俠,向乃父叩頭行禮時,急忙答拜。
  諸事已畢,一行七人,回到三俠莊中,時已華燈初上了。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曉嵐偕著二女,向張逸叟、蕭氏三俠等告別,按預計分道揚鑣。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二女前往北方,雖無凶險,但所遭遇的困難,更比曉嵐還要棘手,後文自有交代,此時暫且不提。
  且說玉蓮大俠李曉嵐,離開三俠莊不遠,忽聞身後蹄聲得得,急促異常,忙掉頭回顧,祇見蕭絕塵放轡疾馳而來,離自己尚有十來丈餘,立刻敞聲叫老弟留步!
  曉嵐知絕塵此來,必有要事,乃停步相待。
  絕塵來到,縱身下馬,提著一個包袱,含笑迎來。
  兩人在路邊草地坐下,曉嵐笑問絕塵來意。
  絕塵把包袱遞到曉嵐手中,笑說道:“這是家父當年行走江湖時所用之物,奉了家父之命,特地趕來送給老弟備用。”
  曉嵐不知包袱中是何東西,不住諦視。
  絕塵忙解釋道:“家父因老弟此番南行,遭遇的敵手,非但武功了得,更是機智絕倫,不能全憑武功解決,必須與之鬥智,方可將其假面具揭穿,使其陰謀供諸于世,是以特命愚兄將這套行頭帶來,希老弟隱祕行藏,暗中行事。”
  曉嵐謝過絕塵,背上包袱,立刻上道。
  因他沿途留意探查,是以進行甚緩,每日行程,不過百餘裡路,由微山湖到金陵,足足花了六七天,方才抵達。
  當他在浦口渡江時,舟甫離岸,祇見一只白鴿,銀羽翩翩,從江岸劃空而來,在船頭盤旋一匝後,立刻振翼高飛,逕往金陵而去!
  他感覺這只白鴿,靈異可愛,心中並無他想,抵達金陵因時間尚早,落店晚餐後,信步閒逛六街三市,不知不覺來到秦淮河畔!
  當他發覺這名馳遐邇的秦淮河,原是一泓臭水,除了聲色犬馬徵逐外,無一可取時,廢然而返。
  甫抵店門,乍聽身後,健翼劃空聲音傳來,回頭一看,又是一只白鴿,從店門口衝霄直上,稍一盤旋,雙翼束攏,宛如隕星下瀉般,朝店後飛射。
  因那白鴿速度太快,視線又被房屋所阻,是以,僅祇一瞥而逝。
  曉嵐在渡船上時,因是初見,未以為意,此際,又見二次出現,不免心存疑念,乃將足步停下,回身朝四周打量,祇見行人如熾,看不出一點異兆,那只白鴿亦未再見,祇得邁步走進店中。
  店夥計見曉嵐回來,陪著笑臉帶路,進入上房。
  曉嵐隨手將身背包袱、玉蓮摘下,放在床上,伙計躬身問道:“玉蓮大俠今日降臨,不知有何吩咐?”
  曉嵐察言觀色,感覺店夥計的態度,已超過對待客人應有的恭敬,似乎內心畏懼,含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玉蓮大俠?”
  店夥計聽他直訴,態度越發畏懼,囁嚅答道:“你老的威名,連三歲的小孩皆知,這朵白玉蓮花,就是你老的標誌,那有不知的道理。”
  店夥計正說到這裡,那個戴眼鏡的賬房先生,手捧一根旱煙袋,領著三個端食盒的店夥計,走進房來,對店夥計道:“王小三,你到前面張羅去吧!玉蓮大俠這兒,由我親自招呼便了。”
  曉嵐見賬房先生的態度,亦和王小三一樣,表面恭敬太甚,內心畏懼得緊,不由暗中稱奇!
  三名店夥計將酒食擺上後,朝曉嵐哈腰打拱而退,臉上露出驚懼之色。
  賬房先生俟店夥計走後,小心翼翼把房門帶上,顫抖著一雙枯瘦如柴的手,斟滿一杯酒陪笑道:“大俠光臨,使小店蓬蓽生輝,粗餚水酒,不成敬意,伏乞大俠海涵!”
  曉嵐見他們的神態,弄得莫名其妙,旋靜靜地坐在一旁,冷靜觀看,賬房先生把話講完,他才含笑說道:“在下與老先生,素不相識,為何恁般禮敬,真使在下莫測高深!”
  說時,復指滿桌酒菜道:“這多酒菜,就是十個人也吃不了,還說不成敬意,在下真不知道你們葫蘆裡賣的甚麼藥?”
  賬房先生聞曉嵐這些話,只駭得面無人色,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叩頭,口中胡言亂語道:“小的該死,因年老糊塗,不知觸犯大俠禁忌,尚祈大俠,大發慈悲,小的老伴體弱多病,兒女年幼,指望小的一人為生,如大俠將小店毀了,小的一家八口,勢將瀕臨絕境……”
  曉嵐聽了賬房先生的話,簡直墜入五里霧中,不知從何說起,忙走至賬房先生跟前,伸手拉住他的右臂,和顏悅色道:“老先生!請起來,有甚麼話,咱們慢慢詳談!”
  在曉嵐的心中,以為態度儘量放和藹,減少他的內心恐懼,慢慢地可把內情探明,誰知出他意料之外,因賬房先生,已有先入為主之見,傳言說:“玉蓮大俠態度愈和藹,下手愈毒辣。”此種觀念,在他心目中牢不可破,是以曉嵐伸手去拉他,和顏悅色勸解,反更增加他的恐怖心理。
  賬房先生,全身軟癱在地,連聲央告,請大俠大發慈悲,高抬貴手,並說祇要不把客店毀去,每月多加供奉都可以。
  曉嵐聽出賬房先生言外之意,不由苦惱萬分,劍眉一掀,厲聲道:“你再不識好歹,我可不客氣了!”
  世間的事情,就有這樣奇怪,奇怪得有點不近人情,不僅把個絕頂聰明的玉蓮大俠,弄得迷迷糊糊,甚至把作者也弄得莫名其妙,曉嵐這一改變聲色俱厲的態度,賬房先生,好似乍逢皇恩大赦般,忽然從地上爬起,衝著曉嵐千恩萬謝,臉上那份高興,非筆墨能以形容。
  曉嵐見賬房先生這種有悖常情的舉動,使他又好氣又好笑,望著他發楞一陣,正容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賬房先生死盯了曉嵐一眼,見他臉上沒有笑容,方才放心,躬身答道:“沒甚麼!沒甚麼!祇要玉蓮大俠開恩,小的一家八口就有生路了,至於每個月供奉,小的決從下月起,由五十兩紋銀增加為七十兩,到期一定孝敬!”
  李曉嵐越發大怒,厲聲說道:“你這座客店,每月能賺多少銀子?”
  賬房先生以為七十兩尚不能討玉蓮大俠的歡心,但是從玉蓮大俠的態度來看,顯然意思甚好,唏噓答道:“小店本小利微,每月最多能賺八十多兩,大俠如尚不夠敷出,再孝敬十兩便了!”
  曉嵐憤無所遏,破口罵道:“胡鬧!胡鬧!”
  賬房先生面上神色越發高興,連稱“是是是”。
  同時,並將桌上酒杯端起,雙手捧到曉嵐面前,低聲下氣道:“大俠請用酒。”
  曉嵐見他這樣怪像,逗得噗嗤笑了起來。
  賬房先生本是滿臉高興,慇勤勸飲,見到曉嵐忽然發笑,誤以為又觸犯禁忌,駭得身體一震,酒杯跌落地上,“叭噠”一聲,捧得粉碎!
  曉嵐掃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灰白、目蘊淚珠、木然而立,那種可憐之狀,實令人鼻酸。
  曉嵐仔細回憶賬房先生神態改變的情形,懵然憬悟,暗忖道:“莫非他被那假玉蓮大俠的乖謬行徑駭破了膽,是以任自己如何分說,毫無效力,我何不如此,如此,試上一試!”
  主意打定,曉嵐倏將面孔一扳,冷冷道:“你這是敬重嗎?”
  曉嵐這一改變態度,賬房先生的神態又同復了正常,忙把眼淚擦乾,躬身說道:“大俠慈悲!”
  忽又跪了下去。
  曉嵐有了適纔的經驗,也不去拉他,板著一張面孔道:“我見不慣這些,趕快起來說話!”
  賬房先生聞言,果真爬起,含笑侍立。
  曉嵐手指板凳,命其坐下,賬房先生好似一頭馴善的羔羊,隨便曉嵐如何指使,不僅如奉綸音,更是欣然接受!
  曉嵐見狀甚喜,這才問起為何那樣駭怕玉蓮大俠的笑容?每月供奉送到甚麼地方?是誰收受?
  賬房先生見曉嵐臉上的神色始終不改,畏懼之念,消除大半,見曉嵐這般問時,急忙答道:“大俠為人,小人怎敢置評,至於每月的供奉,乃是送到南門的建康鏢局,由總鏢頭‘沒羽飛蝗’金大成親收,還有金總鏢頭的收據!”
  賬房先生說時,小心翼翼從懷中袋內取出多月的供奉收據,雙手遞給曉嵐過目。
  曉嵐接過一看,祇見收條是半寫半填而成,上寫道:“今收到悅賓客店,冬月供奉玉蓮大俠紋銀五十兩整,此據建康鏢局總鏢頭金大成條。”
  曉嵐看完,暗忖道:“江南武林中,確有這麼一號人物,蕭氏三俠會上,曾經見過一面,從其表面來看,不失為一個鐵錚錚的漢子,為何竟做出這般卑鄙陰毒、人神共怒的事來?由此足見知人知面不知心,實是金石之言了。”
  曉嵐想了一陣,將收據還給賬房先生,命他小心收藏,準備隨時查閱。
  賬房收回收據,喏喏連聲說:“當然!當然!小的理會。”
  曉嵐以為線索已得,祇要明日前往建康鏢局,不難按圖索驥,找出冒充自己的玉蓮大俠了。
  他心情一寬,幾乎又笑出聲來,但想到賬房先生的話,立刻終止,仍然板著臉,命賬房先生飲酒,略進點菜餚,詐稱急須休息,告誡賬房不奉呼喚,不准前來驚吵,賬房先生自然是唯唯聽命。
  曉嵐俟賬房走後,關上房門,滅燈躺臥床上養神,三更打過,帶著蓮劍包袱,推開後窗,縱上房頂,凝神朝四周眺望,除了秦淮河那面,仍然燈火通明,弦樂陣陣外,其餘絕大多數地方,完全陷入沉沉寂靜中,目光相接,遠達里許,全無一絲異兆發現。
  曉嵐欲探個究竟,乃展開天禽身法,踏遍全城,卻未見有夜行人活動的跡象,前後經約個多更次,方才回店安息。
  次日辰正,曉嵐匆匆吃完早點,命賬房先生算賬,賬房先生抵死也不肯收,深知勉強無益,祇得稱謝而走。
  建康鏢局位於南門附近,坐東向西,稱得上大家號,鏢局佔舖面三四間,是個三層樓的房屋,龍鳳鏢旗,高懸屋頂上,隨風招展,店中進進出出的人頗多,全是短裝帶劍的武林豪客。
  曉嵐剛走至門口,那些進出的人,齊投以驚訝的眼光,口發輕輕的驚“咦”,面上神色亦轉為緊張匆促!
  曉嵐因有昨晚的經驗,也不答理眾人,昂首走進鏢局逕趨賬房。
  管賬的乃是個老江湖,本身武功也頗了得,見曉嵐走來,急忙步出房門,陪笑拱手道:“大俠剛到,總鏢頭在後面,小的帶路。”
  曉嵐也不和他答話,祇是把頭一點,板起麵孔,隨定身後。
  曉嵐這種態度,並非是驕橫,前面已交代過,毋容贅述。
  穿過兩層院落,來到花廳前面,賬房剛跨出院門,即高聲嚷道:“玉蓮大俠駕到!”
  此際,總鏢頭金大成,正在廳內用早膳,聽得賬房聲音急忙迎了出來,帶笑行禮道:“不知俠駕光臨,迎候來遲,尚祈鑑諒!”
  曉嵐察言觀色,見他臉上雖帶笑容,終掩不了他內心的畏懼,表面上點點頭,內心可跌入迷惘的深淵中。
  他想:如果那冒牌玉蓮大俠是他,對自己決不致那樣畏懼,如說他做賊心虛,但他面上的神色,卻和悅賓客店賬房先生一樣,並無半點作偽痕跡,莫非另有其人麼?我何不試探一下,看看他的反應怎樣?
  金大成見曉嵐沉吟不語,猜不透他的心意,也不敢貿然發問,把手一揮,遣走賬房,笑道:“玉蓮大俠,請裡面坐!”
  曉嵐故意露出笑容,點頭道:“鏢頭請,不要客氣!”
  金大成見狀,好似陡遇蛇蠍般,勃然色變,躬身道:“大俠有何吩咐,但請示下,金大成力所能及,至當竭力以赴,有不恭之處,尚祈看在這多時的微勞,多多包涵。”
  曉嵐已試出金大成,對玉蓮大俠面上神色的反應,與悅賓客店的賬房先生完全一樣,知他亦是受害者,對他的疑心冰釋,正容說道:“金鏢頭這兒有密室嗎?”
  金大成偷眼看了曉嵐一眼,見他笑容盡斂,心始稍放,連連點頭道:“有,有,有,請大俠隨我來。”
  金大成把曉嵐領往廳後一間廂房內,揭開壁上字畫,現出一個碗口大的旋鈕,往右旋動,祇見靠壁衣櫥慢慢向前移動,約莫三尺寬,立刻停住,金大成將字畫復原,引著曉嵐往衣櫥後走去,經過五級石梯,已進入夾牆中,旋動機鈕,衣櫥登時關閉,夾牆內漆黑一片。
  曉嵐見這地萬,大祇丈許見方,陳設簡單,僅只一床一桌四凳,衣櫥關閉後,不透一絲光亮,又恐金大成怨毒太深,乘機暗算,乃將無相氣功和罡氣,加緊施為,護住全身。
  正戒備間,忽聽“沙沙”兩聲,金大成已將火摺子打燃,點起油燈。
  金大成又看了曉嵐一眼,這才說道:“此間最為隱祕,玉蓮大俠有話但講無妨!”
  曉嵐腦中盤算一陣說道:“三俠莊的事,鏢頭知道嗎?”
  金大成見曉嵐行事如此詭秘,突然問起三俠莊事來,心中陡地一震,轉念道:“此事關係重大,對頭心意難知,答話時,還得仔細留意才好!”
  金大成乃久闖江湖人物,行事極有分寸,見他突然發問,深知他對此中事情,至少知得甚多,如欺騙他,無異自尋死路,腦中略一轉動,立刻下定決心,盡自己所知,具實以告。
  曉嵐故意道:“假如李曉嵐問起鏢頭,有關我的事,鏢頭作何處置?”
  金大成答覆這句話,實在困難,因此遲疑一陣,方才答道:“祇有答覆他不知道!”
  曉嵐道:“萬一他拿到把柄,如何推得掉?”
  金大成道:“將實在情形告訴他。”
  曉嵐道:“怎麼說法……”
  金大成道:“我承認供奉銀子,乃我收轉,但我們從未見過面,我祇是照靈鴿書信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曉嵐道:“萬一他問你為何違背江湖俠義,助紂為虐?”
  金大成道:“那更簡單,為了維持建康鏢局,上百口人的生計,不得不被迫出此下策,我相信他是俠義人,能原諒苦衷。”
  曉嵐正色道:“我為了掩蔽行藏,暫時住在這兒,不知你願意嗎?”
  金大成道:“請還請不到,那有不願意之理!”
  曉嵐道:“事情不這麼簡單,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必須替我覓取幾個佼好的爐鼎來!”
  金大成聞言,面有難色,久未回答。
  曉嵐道:“在這六朝金粉的金陵,憑你總鏢頭的手眼,要尋找幾個佼好爐鼎,恐怕不會太困難吧!”
  金大成陪笑道:“玉蓮大俠之命,本不敢違,不過要我金大成,做出這種淫賤的事,金大成願死在大俠手中,也不願去做!”
  說時,那種威武不屈的豪邁之氣,真令人感動。
  曉嵐見狀,暗暗點頭稱讚,心說道:“疾風勁草,正邪的分野點,就在於此,看起來這個金大成,還不失為正直人。”
  雙方沉默半晌,曉嵐忽將背上的玉蓮衣包取下,放在床上,縱上前去抓住金大成的臂膀,說道:“金老前輩,李曉嵐失敬了!”
  金大成睜開虎目,怔怔地望著他,看出曉嵐面上的神色,滿臉正氣,不是淫兇陰毒之徒,喟然嘆道:“你真是玉蓮大俠李曉嵐麼?”
  曉嵐把他按在凳上坐定,笑說道:“老前輩,我實在是李曉嵐!”
  說時,並將從微山湖三俠莊起,一直講到來此而止。
  金大成聽完,仰天大笑道:“蒼天有眼,我金大成算是熬出來了!”
  曉嵐問起玉蓮大俠的情形,金大成嘆口氣道:“此賊不滅,實乃人類大害,至於他的惡跡,真可謂罄竹難書,十年八年也說它不完。”
  曉嵐連忙解釋,對他的惡跡知之甚深,毋須探悉,僅曉得他的行蹤已足。
  金大成搖搖頭道:“到目前為止,漫說知道他的行蹤,連面都未見過!”
  曉嵐迷惘問道:“每月供奉銀子,如何交卸?”
  金大成道:“事前他用白鴿傳書,指示時間地點,我們按照他的話送到,別的事情,通無所知。”
  曉嵐聽完,“哦”了一聲。
  金大成問道:“甚麼事?”
  曉嵐隨將發現白鴿經過說出。
  兩人正說至此,忽聽急促的叩門聲音,金大成面色陡變,雙手連搖,止住曉嵐講話。

runonetime 2008-06-13 06:12 AM

第二十八章 奇幻莫測

  金大成、李曉嵐兩人,正在夾壁室中密談,忽聽急促的叩門聲音,金大成面色陡變,搖手止住曉嵐講話。
  金大成急忙趕上前去,旋動機鈕,打開暗門。
  曉嵐往外一瞥,但見賬房面帶惶急,遞過一張紙條,塞在金大成手中,輕聲說了句:“剛才送到的。”
  賬房說完,轉身就走。
  金大成手持紙條,關閉暗門,走向桌前。
  曉嵐忙問道:“什麼事?”
  金大成嘆口氣道:“還不是冒充玉蓮大俠那人搗鬼!”
  說著,將紙條遞給曉嵐。
  曉嵐展開一看,祇見條上寫著:“假冒餘名號之人,已抵金陵,希妥為應付,虛與委蛇,如有發現,速將情形書於紙上,放於屋脊,餘自往取,一切勿須你們插手,余有法應付,明日三更,速備美女一名,送往雨花台附近,毋誤!”
  下面繪著一蓮一劍的朱紅印章,落款是玉蓮大俠李曉嵐字樣。
  曉嵐看完紙條,恨聲連說“可惡”!
  金大成道:“上面說些甚麼?”
  曉嵐隨手將紙條遞過去,不發一言,俊目凝視天花板。
  金大成接過紙條一看,怒罵道:“無恥賊子,我金大成寧願將建康鏢局毀掉,也不願做出這種拐帶婦女,傷天害理之事!”
  曉嵐瞥了他一眼,見金大成氣得鬚眉皆張的樣兒,好似故意調侃的口吻,笑說道:“老前輩,你枉自是久經事故的人,為何連通權達變,適應境遇的道理都不知道。”
  金大成聞言,目射精光,凝視曉嵐道:“難道玉蓮大俠,亦要我做這不義的事嗎?”
  曉嵐搖頭道:“後輩不敢這麼想,不過通權達變,適應環境乃江湖必須,尤以吃鏢行飯的人,更是必備。”
  金大成面有不悅之色道:“玉蓮大俠都這麼說,江湖上那裡還有道義可言!”
  曉嵐答道:“老前輩太迂了,如今世道不同呀!”
  說時,忙趨身近前,附著金大成耳朵,如此這般,講了一陣,這才見金大成,不住點頭,連稱有理。
  金大成俟曉嵐把話講完,問道:“如今兩個玉蓮大俠,真假難分,日後相見,又怎麼分辨真偽,方免得洩露行跡呢?”
  曉嵐略為沉思,乃道:“容易!容易!以後我們見面,不論是何形貌衣著,老前輩先不開口,後輩先說聲:‘大內的鏢起了嗎?’老前輩祇搖頭答稱:‘未曾,困難太多啦!’這麼就可辨出真偽了!”
  金大成拍手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更比江湖切口暗語強多了!”
  曉嵐背上蓮劍衣包,昂然走出建康鏢局,沿途之上,他故意放緩足步,裝出閒盪樣兒,留心形跡可疑的人物。
  但是,使他大為失望,一直走到悅賓客店,不僅沒有發現可疑人物,甚至連那只白鴿,都未見到。
  曉嵐知店中伙計,不可理喻,板起麵孔,來到賬房先生面前,祇說句:“住店!”
  賬房先生目光從眼鏡上面射出,把曉嵐面上神色,看了又看,這才把內心的恐懼清除,推出笑容躬身彎腰道:“請隨小的來!”
  曉嵐一言不發,隨定賬房身後,來到昨晚所居上房,落坐之後,賬房慌不迭打開衣櫥,捧出一錠五十兩重紋銀,陪笑道:“這是大俠昨晚遺失之物,請收起!”
  曉嵐知道他的心理,故露笑容道:“怎麼啦!嫌少嗎?”
  賬房先生見玉蓮大俠變了臉色,駭得發抖,銀子落在地上,囁嚅解釋道:“不是!不是!實在不知這銀子是大俠賞賜的,因此……伏乞大俠息怒……”
  曉嵐厲聲道:“廢話少說,趕快拿去!”
  賬房先生連連打恭作揖,將銀子拾起,塞入懷中。
  曉嵐復對賬房道:“這間上房,我訂下了,在我未吩咐不要前,不准留客,不得我招呼,也不許人前來驚吵!”
  賬房先生喏喏連聲而退,輕輕把房門帶上。
  曉嵐見計已售,發出得意的微笑,獨自躺在床上養神。
  華燈初上,夜幕低垂之際,曉嵐按照他的預定計策,隨帶蓮劍衣包,閃身縱上房頂,仔細朝四周打量一遍,看出實在沒有暗樁監視,這才展開天禽身法,疾如閃電,圍著金陵城搜索一圈後,方始從建康鏢局房頂縱落,一直來到密室內,金大成守在室中,雙方照例對答幾句,方才談起進行步驟。
  曉嵐把玉蓮寶劍摘下,打開衣包,經過一番改扮後,變成一個紫臉濃眉的少年,再套上一身華麗的長衫,儼然富家公子模樣,手上拿著一把白絹描金摺扇,走起路來,搖頭晃腦,卻也神氣十足。
  金大成看到他這般神態,不由忍俊不住,曉嵐自己照照鏡子,感覺面目全非,毫無破綻,面露微笑。
  曉嵐將換下衣服,仔細整理一遍,放入衣包中,說道:“金老前輩,這些東西就寄在此啦!”
  說著,移步欲走……。
  金大成忙拉住他道:“手無寸鐵如何能行?”
  曉嵐知他尚不曉得自己這玄門罡氣,比兵刃還利害百倍,但他是一番好意,不能辜負,略為尋思,答道:“兵刃要不要不打緊,請老前輩給我點綠豆便了!”
  金大成聞言,迷惘不解,怔怔地望著他,嘆口氣道:“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見到的怪事不少,但從來沒有碰上像你和那冒名的玉蓮大俠這樣的奇人奇事。”
  曉嵐道:“這有什麼奇?說穿了毫無奇處,老前輩當知飛花摘葉,米粒穿金的道理。”
  金大成點了點頭,神態上,更加驚訝迷惘,他知道這飛花摘葉,米粒穿金的絕技,乃是內家一種最高的武功,如非內外功夫到了絕頂,接近隔空打穴的境界,實不能至此,想不到這麼一個少年,功夫火候,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照這樣看來,並非如江湖上傳說,玉蓮大俠乃是仗著兵刃犀利,招術奇詭了。
  金大成想到這裡,笑道:“老朽還不知道玉蓮大俠的內功,到了這高的境界呢?”
  曉嵐心中暗道:“這算什麼?要是我說出玄門罡氣,更要叫你驚異!”
  但是,他心中祇能這樣想,不能說出,因說出來,恐怕落個炫耀之名,反而讓別人看輕,是以,他謙遜地笑道:“晚輩雖可勉強使用,無奈練功時間短,尚欠火候。”
  金大成忙開啟密室門,親自到前面拿了一把綠豆來。
  曉嵐隨手將那把綠豆揣在衣袋內,這才向金大成耳語幾句告別。
  曉嵐來到建康鏢局後,因時光尚早,不過戌初,因此他安步當車,一搖一擺,搖著摺扇,朝秦淮河走去。
  來到一家名叫滿庭芳的勾欄院,他好似輕車熟路般,直往裡闖,龜頭笑臉相迎,哈腰請安,他祇是大搖大擺,點了點頭,摺扇指著龜頭道:“香君姑娘在嗎?”
  龜頭連答道:“在,在,在,公子請隨我來!”
  說著,急忙趨前領路,走上二樓,來到香君姑娘的房門前,拉開嗓門道:“香君姑娘,貴客到啦!快點出來迎接呀!”
  龜頭語剛講完,忽聽房中,先是傳來“嗯”的一聲嬌吟,接著就聽得環佩之聲頻響,咿呀一聲,房門開處,門口立住一個年方二八的俏佳人,滿面笑容,朝曉嵐福了一福,輕啟朱唇道:“公子請進,恕賤妾迎候來遲!”
  曉嵐見她娥眉淡掃,薄施脂粉,著縞素衣衫,越發顯的淡雅宜人,心說道:“看她的神態舉止,果然不像勾欄院中人物,如將地略為打扮一下,雖不敢說像位富家千金,但至少亦是個小家碧玉,金大成不傀是武林前輩,辦事真個地道。”
  香君見曉嵐雖然帶點紈 氣,面貌不太美,但那種蘊藏在內的氣質,芳心甚喜,此際見曉嵐打量她一陣後,卻不入室,急忙帶笑道:“草舍蝸居,湫隘不潔,有瀆公子大駕。”
  曉嵐急忙答道:“香君姑娘言重了。”
  香君笑道:“如此公子請進來坐吧!”
  曉嵐點頭應允,進入房中,在外面一間客室落坐,香君命丫嬛倒茶送煙,然後坐在曉嵐身側,不住問長問短,情意殷切,曉嵐亦編造一番謊話搪塞過去。
  最後曉嵐才問起,明夜三更赴雨花台之事。
  香君面有為難之色,沉吟有頃,方才說道:“照說我們勾欄院中人,老爺要我們到什麼地方侍候,就得到什麼地方去,何況又是金總鏢頭吩咐,前去侍候名震江湖的大俠,做夢都想不到,那有推辭的道理,不過,那玉蓮大俠的行為,實在使人髮指,賤妾身雖墜入青樓,但自分清白,守身如玉,三月來侍候客人雖多,祇不過談詩論文,以弦樂侍賓,如欲將妾獻與淫魔糟踏,妾寧願一死,也不願失身於他,區區苦衷,尚乞公子原諒!”
  香君說完了話,晶瑩淚珠,簌簌而下,那種楚楚可憐之狀,實令鐵石心腸軟化,而生出憐憫之心!
  曉嵐豪氣千雲,又是至情中人,此情此景,那能不使他心慟,急忙安慰她道:“我曉得的玉蓮大俠,決不是那樣的人,恐怕是傳言失實吧!”
  香君秀眉倒豎,妙目圓睜,恨聲說道:“並非傳言失實,大江南北,早已被此賊鬧得天翻地覆,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積案如山,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就連三歲童子,提起玉蓮大俠名字,也不敢悲啼,可笑武林道人,居然任他假冒俠義之名,為非作歹的鬧下去,沒有一個敢出頭,為人除害,甚至……”
  她說到這裡,因有所顧忌,不敢將助紂為虐的話說出,稍停一下,嘆口氣道:“可惜我香君是個盈盈弱質,又身陷平康,如我學得一身武功,一定豁出這條命不要,為人除害!”
  曉嵐見她說話時,那種威武不屈的豪氣,真不讓鬚眉,自古俠女出風塵,證之此女,這話自有道理,仔細朝她臉上打量,看出她根骨甚厚,實是一個練武胚子,不禁怦然心動,暗中打定救她脫離火坑的主意,俟香君把話講完,笑說道:“我們先不談這些,以免生氣,可否談談你的身世!”
  香君聽曉嵐問起她的身世,不由淒然淚下,嗚嗚啜泣起來。
  曉嵐從旁勸說一陣,香君方才勉強壓抑悲傷,將她身世說出:
  原來,香君姓謝名月琴,祖籍湖廣,父親曾做一任江都縣令,因為官清廉,正直不阿,得罪上司,致革職丟官,卸任後兩袖清風,連返籍川資具無,一家三口,衣食無著,流落金陵,父母因遭受不了顛沛之苦,于三月前雙雙病故,月琴無法,祇得賣身埋葬,以致流入煙花巷中。
  曉嵐聽完,暗贊她的孝思,正容道:“原來姑娘不僅出身書香門第,還是一位孝女,實在失敬。”
  香君擦乾眼淚,綻顏道:“妾身落溷煙花,多承相公這般厚待!”
  曉嵐莊容把身體略為拉動一下,距香君尺許遠坐定,正色說道:“月琴姑娘,適纔聽你講話,已知你雖是弱女,頗有任俠之風,你是否願意脫離勾欄,投師學武?”
  月琴淒然答道:“此乃妾身夢寐祈求之事,焉有不願之理,無奈贖身需資,名師難尋,那兒去找呢?”
  曉嵐道:“祇問姑娘願不願意,其他事情,用不著耽心。”
  月琴滿面歡容,妙目注視曉嵐臉上良久,見曉嵐滿臉正氣,英氣逼人,耳後潔白,與面色迥異,心生奇怪,忙道:“相公此言當真?”
  曉嵐正色答道:“你我萍水相逢,豈能戲言,倒是你願不願意,趕快告訴我。”
  月琴連忙起身,飄然下拜道:“若得離此苦海,妾身終身感德,敢問相公尊姓大名?”
  曉嵐欠身拉起月琴,略一思索,乃具實告知。
  不想月琴閒言,花容驟變,全身直打哆嗦。
  曉嵐見她駭得這樣,連忙溫言撫慰,並將此來金陵用意,告訴了她。
  月琴方才憬悟,神情恢復正常,笑道:“莫非玉蓮大俠願收難女為徒?”
  曉嵐搖頭道:“我那能收女弟子?你未來師父,武功和我差不許多!”
  月琴連忙追問道:“恩師叫何名字?大俠能賜示否?”
  曉嵐道:“她叫蔡雪梅,乃靈悟禪師弟子。”
  月琴雖未聽過雪梅名字,但那靈悟大師卻有過耳聞,她既能與玉蓮大俠在一起,值得他推薦,決錯不了,急忙又跪在曉嵐面前,拜了三拜,叩謝大恩。
  曉嵐覆命她在對面坐下,然後告訴她道:“速將衣物準備,明日我叫金總鏢頭,派人贖身接你,明晚事完,再派人送你到臨城三俠莊去,先跟著三俠練習扎基功夫,俟我和你師父,將玉蓮大俠事情辦妥,再行拜師之禮吧!”
  月琴急忙改口道:“師伯來此,是否經過改裝?”
  曉嵐見她突然發問,不禁一楞,點頭代答。
  月琴道:“師伯勿須奇怪,你臉上雖已塗色,掩去本來面目,但耳根後,仍留有一點破綻,仔細留意,就能看出。”
  曉嵐聞言恍然大悟,暗贊她的心思果真細膩。
  三更將近,曉嵐吩咐月琴,命其關照院中諸人,不奉呼喚,不准前來干擾。
  月琴依言行事,曉嵐這才從後窗縱出,朝南門建康鏢局而去。
  離建康鏢局約十丈遠,隱身屋脊瞧探。
  三更甫過,忽見一條黑影,從南關外疾馳而來!
  那條黑影,祇閃得一閃,業已在建康鏢局房脊上現身。
  曉嵐定睛打量,見來人身裁瘦長,通體著黑,背插蓮劍,不過那朵蓮花的光澤,銀光刺目,似是金鐵製成,那人到了屋脊,略為搜索一會,立刻探腰下去。
  曉嵐見來人身手不凡,輕功尤佳,不禁暗暗道:“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天你是惡貫滿盈了!”
  忙掏出幾粒綠豆,朝賊人入洞、笑腰、啞門、天容,諸穴打去。
  那人武功雖高,那能抵得住曉嵐米粒穿金,內家最高氣功之襲擊,全部打中穴道,哼都未哼一下,登時跌倒房上,曉嵐方欲挺身趕往,驀見正北方有條較矮人影,疾如閃電撲來,此人輕功,似乎比剛才那人還高一籌,當他發現先來那人跌倒房上時,不由發出驚“咦”之聲。
  曉嵐見此人裝束,與前來那人一樣,祇是身裁不同而已,乃如法泡製,將其穴道打中。
  縱目四顧,再無疑跡發現,這才飛撲過去,把兩人提起,好似老鷹捉小雞般,朝房下縱落。
  來到花廳,金大成正秉燭相待,見曉嵐提著兩個夜行人到來,不禁心喜,急忙站起身來迎接。
  曉嵐忙以周天點穴術,解開二人穴道,復點了軟穴。
  金大成見這兩人的面貌鬍鬚,似乎很熟,但因膚色不同,不敢貿然相認,方欲移步掌燈,以便仔細觀看……。
  忽聽先來那人喊道:“金兄怎麼連小弟都不認識?”
  金大成聞言,已知是誰,忙道:“原來是玉面神鷹歐陽鉞兄,為何這般打扮?”
  曉嵐見這玉面神鷹歐陽鉞,年約六十,身裁瘦長,頷下一部花白鬍鬚,目光如炬,兩太陽穴突出,顯然是位內外兼修的能手,後來那人,中等身裁,年約四旬,頷下留有兩寸長的短須,除那背插蓮劍外,腰插一雙鋼金間,因這兩人,全由油彩易容,是以難見廬山真面目。
  玉面神鷹尚未答話時,旁邊躺著那人,亦敞聲說道:“金兄!小弟是鷂子吳峰呀!”
  金大成聞言,敞聲大笑道:“巧極了!吳老弟為何也與歐陽兄一樣?”
  歐陽鉞、吳峰兩人聞言,睜目向花廳瞥了一眼,發現有位紫面公子在旁,欲言又止,雙雙嘆口氣道:“一言難盡!”
  金大成知他們心存顧忌,乃笑對曉嵐道:“玉蓮大俠,勞駕將他們穴道解開,我們到後面再談吧!”
  曉嵐聽雙方稱謂全是熟人,看出二人神態,與金大成情形仿佛,知今晚心思又是白用,臉上不免露出失望神情,雙手一拂,以隔空點穴之法,用真氣把二人穴道解開。
  歐陽鉞和吳峰兩人,祇覺曉嵐手一拂時,有股冷風勁氣朝穴道穿入,霎時運行全身,復從軟穴穿出,身體恢復自由,倏然從地上躍起,滿面驚訝之色,望著曉嵐,拱手行禮稱謝。
  金大成低喝一聲:“快隨我來!”
  一行四人,進入密室落坐,金大成重為雙方引見。
  二人這才知道,真的玉蓮大俠已抵金陵,不由額手稱慶,盼望早將此賊除去,以免貽禍於人。
  曉嵐問起二人,為何被此賊利用,冒充自己的原因,以及是否親眼見過他。
  二人被迫原因,與金大成一樣,也是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祇知奉命行事,其餘一概不知。
  金大成說起明夜雨花台獻美之事,可能將其擒獲。
  歐陽鉞搖頭道:“恐怕不容易,縱然擒獲赴約之人,也不過和我們一樣,是個被迫的替身而已,不會有多大收穫。”
  吳峰亦接口道:“歐陽兄的話,一點不錯,此賊行為,人神共怒,恨不得食其肉而寖其皮,如真容易的話,俠義道朋友早聯合起來把他除去了,那能等到現在?”
  金大成嘆氣道:“此賊之心狠狡猾,實是前所未有,江南之禍福,唯有系在玉蓮大俠一人的身上了!”
  曉嵐略為謙遜,並說道:“此賊如此狡詐機智,非憑武功能以解決,必須大家合力,方才有效哩!”
  隨著,又對謝月琴之事說了一遍,請金大成千萬留意佈置,以免失錯,並命歐陽鉞與吳峰,仍然不動聲色,將紙條按吩咐送出,如有發現,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紙條通知鏢局。
  商議已定,歐陽鉞和吳峰兩人,方欲告辭而去,忽然有一聲“嗤”冷笑聲,從房上傳了過來。
  這聲冷笑,不僅是歐陽鉞、吳峰、金大成三人駭得面無人色,就連武功卓越,機智絕倫的李曉嵐,也感到驚訝萬分,急忙止住三人不動,自己開啟門,縱身出外,誰知太過匆匆,恰和賬房撞個滿懷。
  賬房武功雖然了得,那能搪得住曉嵐的衝撞,幾乎被撞出房外,踉蹌跌倒於地,連聲呼痛。
  曉嵐見賬房如此狼狽,好生過意不去,一把將他扶起,為其舒胸理氣,溫言問道:“有甚妨礙嗎?”
  賬房苦笑搖頭。
  金大成因聽到重物跌倒聲響,以為發生變故,急忙趕了出來,見賬房如此情形,知必有急事稟報,忙問道:“雲老弟!有事嗎?”
  賬房點了點頭,匆匆從懷中取出紙條遞過去!
  金大成和曉嵐一齊觀看,上寫道:“那偽裝李曉嵐現下榻悅賓客棧,不時各處查探,建康鏢局尤為注意,希暫時隱祕行藏,悅賓客棧不准前往,以防其發現。”
  下面仍是蓮劍朱紅標誌及署名。
  二人看完,心中暗喜,並低罵幾句:“惡賊!好不要臉,冒人字號,還要含血噴人!”
  忽聽房頂上“嗤”的一聲冷笑,由北而南,劃破夜靜長空,響了過去。
  書中交代,曉嵐在金陵城的行動,除隱祕部份,全被對方暗樁監視,不過他武功太高,不敢接近,曉嵐在金陵巡視一周,撲奔建康鏢局,已被那左近隱伏的暗樁發現,因他身形太快,雖未看出發腳之處和形貌,但從其卓越武功推斷,除了他再無外人,匆匆寫了張紙條,以打暗器手法,往約定之處投去,那暗樁剛把紙條投入,歐陽鉞、吳峰兩人先後趕來,因而二人被曉嵐製住縱落鏢局,他恐鏢局秘密洩漏,乃掏出兩個特製的響箭,先後射出,誘使曉嵐追尋,減少建康鏢局的危險,因那響箭乃是特別製就,是以聽起來,完全和人發出的嗤嗤冷笑差不多,如不把響箭尋獲,實難揭穿秘密,那暗樁將兩枝響箭發出後,立刻走回床上蒙頭大睡。
  曉嵐白費了半天勁,搜遍了整個金陵城,連一些蛛絲馬跡都未發現,惟有惆悵返密室換了衣物,回到悅賓客棧安息。
  次日起床,曉嵐早餐畢,故意大搖大擺,拜訪有名武師和鏢局,以及城內外的庵觀寺院,名山勝跡,直到掌燈時,方才迴轉悅賓客棧,晚飯後,立刻滅燈離房,來到建康鏢局密室。
  金大成見曉嵐到來,忙遞過一封火速快信道:“大俠先看這個。”
  曉嵐拆開一看,乃是九江名武師鎮龍張九成所寫,說他女兒張金鳳,昨夜三更,被玉蓮大俠,先姦後殺,特派專人,持信各地友好及俠義道朋友出頭,聯合武林同道,共除匪類,為人除害等語。
  曉嵐看完信後,不由呆呆怔神,陪忖道:“此賊真個奇幻莫測,昨夜三更左右,分明在金陵城中發號司令,居然會在同一時間,遠去近千里做案,除卻能夠分身,否則,不致如此。”
  金大成看他面上神色,知他對假玉蓮大俠神出鬼沒行動,感到迷惘,忙從腰間,掏出另一張紙條遞過道:“大俠看了這個,更要使你驚訝呢?”
  曉嵐展開一看,祇見上面寫道:“昨夜三更,餘不惜千里跋涉,往九江一行,誰知賤婢不識好歹,未能盡興,餘一怒毀去,希今夜三更獻美時,應使餘盡興才好,否則,不僅賤婢必死,貴鏢局亦有陪葬之慮,希慎之,同時,餘恐再遭昨晚覆轍,也許事前往他處另覓爐鼎,聊以解饞,免得徹夜無歡也。”
  曉嵐看完,祇氣得全身發抖,面色青白,發出哇哇怪叫,俊目中射出冷焰寒光,狠聲道:“不將此賊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金大成忙勸阻道:“大俠息怒,如不將頭腦冷靜下來,很難應付這樣陰狠的賊人,尚祈三思!”
  曉嵐略為轉念,深覺金大成的話甚為有理,乃將怒火壓制下來,問起為謝月琴贖身護送之事。
  金大成答道:“些許小事,何勞大俠費心,老朽已準備妥當了,祇等今夜赴約之後,立刻渡江北上,最多旬日工夫就到了!”
  曉嵐點頭稱善,急忙改裝為遊方道士,離開建康鏢局,前往南郊雨花台。
  曉嵐到達雨花台時,二更初罷,因這次遭遇對手更較雪山老魅陰狠狡詐,是以絲毫不敢大意,裝出漫不經意樣兒,圍著方圓數裡搜索一遍,未發現可疑人物後,心才放下,乃找個隱祕的大樹隱身,凝神往四周眺望,片刻工夫,祇見一個年老貧婦,傴僂身體,左手提籃,右手持杖,唉聲嘆氣,踽踽獨行,到了山腳,將身坐在道旁目視來路。
  半晌,掉頭朝四周看了一眼,這才取出籃中食物,慢慢咀嚼,似乎吃得很香。
  曉嵐見貧婦恁般慘狀,心中不忍,本想周濟她一點銀子,繼而一想,如今有正事在身,那能輕易暴露行藏,於是,終止前念,靜靜地觀察變化,此時,已近三更時分,祇見官道上,有火炬晃動,離山麓不足一里遠,從火光搖晃中,依稀看出有頂小轎在兩個鏢夥護衛下,疾馳而來。
  貧婦此際,已將食物吃完,空碗放回籃內,朝來路看了一眼,發出乾癟的聲音道:“欸!老天太不公平了,有錢的人真會享福,深更半夜,還來游山玩水,貧苦人一日三餐都不易獲得,這種生活不如死了的好。”
  貧婦說完,好似生趣全無,死志已決,忽將手中竹籃,狠命朝右側一摔,祇聽得卡嚓碗碎響音傳出。
  同時貧婦將身站起,顫抖著身體,朝路側一株樹下走去。
  她來到樹下後,朝樹上看了又看,急忙解開腰間繩子,扎在樹幹上,拉了一拉,感覺非常滿意,然後結了個活套,往頸上套去。
  當貧婦活套係頸時,來路那頂小轎,已到山麓,同時,山背面,傳出“嗤”的一聲冷笑聲來。
  曉嵐面對當前情景,很難選擇,到底是先救貧婦的命,還是先追緝賊人?經他略為考慮後,立刻下定決心先救人要緊,於是立刻縱身而下,撲到貧婦上吊的樹上,施展金剛巨靈手法,捏斷繩子,解開貧婦頸上活套,幸喜搶救得早,貧婦分毫無損,曉嵐把她扶在樹下坐定,方欲安慰……。
  貧婦祇看了曉嵐一眼,立刻放聲大哭起來。
  那聲音淒慘已極,使人聞之鼻酸,在夜靜空山中,份外感到清晰淒厲。
  曉嵐乃性情中人,聽到這種淒慘聲音,不禁也灑以同情之淚,急忙溫言安慰,又從道袍袋內,取出一錠五十兩重的銀子,塞入貧婦手內,命其做點生意,終養餘年,貧婦把銀子接到手中,千恩萬謝而去。
  貧婦剛走不久,又聽得山後傳來“嗤”的一聲冷笑。
  曉嵐本想趕往後山,一眼掃到山麓小轎,仍停在那裡,安然無恙,立刻憬悟,乃是賊人調虎離山之計,朝四周打量一眼,並無異兆,這才發出一聲清嘯,縱回原潛伏處隱身。
  曉嵐剛把身體隱起,忽聽來路上,發出同樣的冷笑。
  來路笑聲歇後,後山的冷笑,亦隨之停歇,雨花台恢復了一片寧靜,萬籟無聲。
  直到五更雞鳴,仍未見有人到來,祇得朝鏢夥使了個眼色,命其抬著月琴回城,自己卻尾隨身後而去。
  曉嵐暗中尾隨,一直看到那頂小轎抬入鏢局,方才裝出閒逛,往金陵城中而去。
  轉過兩條街道,祇見一群化子,迎面走來,齊睜目朝曉嵐面上打量一眼,立刻蜂湧上來,齊喊:“道爺救命!道爺救命!”
  說時,不容分說,十幾個化子,拉拉扯扯狂喊嚷,行人見一群化子拉住遊方道土吵鬧,不知為了何事,紛紛佇立觀看,霎時圍成一個大圈子,眾人不由妄加猜測起來。
  曉嵐見這些化子,神態雖然胡鬧,但是臉上的表情,卻無奸佞之徒混在其中,完全是些可憐的人,空有一身驚人武功,無法施展出來,突然想起:“這些化子,與我素不相識,為何乍一見面,就對我糾纏不舍,顯是受人嗾使所致!”越發不敢輕舉妄動,忙含笑說道:“有話好講,大街上拉扯,成何樣子!”
  眾化子見曉嵐發笑,說話又是那麼溫和,越發相信那人說的話,認定這個道爺真是個胡桃型的人,必須硬來才能使他發善心,同聲暴喝道:“道爺發笑了,趕快打!”
  眾化子說時,拳足交加,朝曉嵐沒頭沒腦的亂打,口中還在狂喊道:“快施捨吧!快施捨吧!否則把你這妖言惑眾的妖道,活活打死!”
  曉嵐聞言睹狀,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弄得啼笑皆非。

runonetime 2008-06-13 06:13 AM

第二十九章 詭譎風雲

  曉嵐乃是個大英雄,自然不會和他們一般見識,連手都不還,一味溫言解釋,但曉嵐態度愈溫和,叫化們則愈鬧愈兇,拳頭足尖,好似暴雨般朝身上襲擊,在這情況下,儘管他心中未存傷害之念,然而練武的人,反應異常敏感,尤以無相氣功,自能生出護人效力,眾化子打到他身上,好似打到棉花包一樣,反震甚強!
  不多時,眾化子全被潛力震得發腫,同聲呼痛起來。
  同時旁觀行人,業已看清這群叫化,乃是強討惡化,憤憤不平,發出喝罵喊打之聲。
  眾化子見兆頭不對,顧不了手足痛楚,抱頭而逃。
  曉嵐合十稽首,稱謝而去。
  經過這場教訓後,他深深感覺,對方陷阱密布,稍有不慎,立刻墜其殼中,乃小心翼翼絲毫不敢疏忽。
  入夜之後,方才偷偷從建康鏢局後門潛入,來到密室,談起經過,並詢金大成,是否已將謝月琴送走?
  金大成聞言,答稱:月琴姑娘當時已經送走,轉問那貧婦形貌甚詳,曉嵐也詳細解釋一遍。
  金大成連稱可惜!
  曉嵐迷惘地問道:“為甚麼?”
  金大成道:“大俠如不出手太快,恐怕已將此賊擒獲了!”
  曉嵐恍然大悟,恨聲說道:“原來那貧婦就是此賊改裝的,照此說來,向我糾纏的叫化亦是她嗾使無疑了!”
  金大成笑道:“那是當然的,還用說嗎?請看這個!”
  說著,遞過一封信。
  曉嵐接過一看,發信地是杭州天龍鏢局,抽出信箋看了一遍,上寫道:“大成兄鑑,昨夜二更,小女婉霞被玉蓮賊姦污,霞兒羞憤自縊而死,遺書請弟復仇,弟因一人之力,難與彼獠相抗,特專函奉達,請吾兄看在多年友誼,聯名遍撒武林帖,結合武林同道,共滅此獠,為千萬受害者伸冤,為億萬生靈除害。敬頌,道安,弟南廷玉謹上。”
  曉嵐看完,憤怒已極,厲聲道:“不誅此賊,誓不為人!”
  金大成本想將另一張紙條給他看,但見到他氣得這樣,不敢再刺激他,祇得隱起不提,從勸解中,暗示其留意。
  談論一陣,賬房前來稟報道:“有貴客來訪,請鏢頭出迎!”
  金大成請曉嵐暫候,自己前往接見。
  不多時,金大成帶著臨城三俠……蕭隱、蕭靖、蕭清,及蕭清長子寶馬龍駒蕭絕塵,微山湖漁隱張逸叟五人到來。
  曉嵐見狀,既驚且喜,上前行禮。
  大家坐定之後,張逸叟劈頭埋怨道:“你這孩子為何那樣大意?險些就把謝月琴姑娘送入虎口中!”
  金大成、李曉嵐聞言,不由大吃一驚!
  曉嵐固不敢貿然發問,金大成忙問道:“張老前輩,謝姑娘莫非出了岔錯麼?”
  張逸叟道:“豈止出了岔錯,我們如果去遲一步,謝姑娘已被惡賊擄走了,不過使人遺憾的是貴鏢局伙計,全被賊人殺害!”
  曉嵐忙插嘴道:“她如今到那兒去了?”
  張逸叟道:“在三俠莊中,交麻姑姪女,代傳武功。”
  曉嵐大喜道:“師妹已回三俠莊,想必北方事情解決了!”
  張逸叟搖頭道:“那有這麼容易,你不親自去,就能解決嗎?蔡姑娘因聽說你遭到困難,又恐三俠莊被賊人暗襲,因此特命麻姑姪女前來幫助,我們因有麻姑姪女坐鎮,不慮失閃,這才結伴南下幫助你。”
  金大成道:“依晚輩之見,有幾位老前輩到來,給江南俠義道帶來莫大鼓勵,不如由四位老前輩領頭,遍撒武林帖,號召同道,一致對付此賊,玉蓮大俠則仍然喬裝改扮,與彼周旋,如此雙管齊下,相信定能找出此賊下落,不知四位老前輩尊意如何?”
  張逸叟聞言,首先贊好,蕭氏三俠自無話說,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當下由賬房送來文房四寶,曉嵐執筆,寫就百數十份武林帖,遍邀大江南北俠義之士,齊集金陵,建康鏢局則成了聚會之地。
  翌日,金大成吩咐賬房,暫時停止接生意,專心預備接待事宜,同時派出大批的人,分頭往各地投帖,請他們於元旦日前來金陵集議。
  奇怪,自從張逸叟等抵達金陵以後,再未發生玉蓮大俠事件了,好似完全消聲斂跡般。
  經數人全體出動搜索四五日,確未發現絲毫疑跡,這才放心,曉嵐說出,欲赴杭州探查之事!
  張逸叟深以為然,點頭應允。
  兩日後,曉嵐已抵杭州,找到天龍鏢局鏢頭南廷玉,探聽有關玉蓮大俠鬧事情形。
  南廷玉嘆口氣道:“杭州城自小女事發生後,數日之中,僅有一家富紳被其洗劫,百數十口全被殺害,而江西境內,則大不同了,姦淫擄掠殺人放火,日有所聞,江西人提起玉蓮大俠之名,駭得魂不附體,人人自危。”
  曉嵐聞言,空自怒極也無可奈何!忽然想起王奇新就在天竺,他師父乃旁門中人,手目甚雜,對於此事,多少有過耳聞,不如前往拜會,也許能找出一點線索。
  他想到這裡,深覺有理,乃將此意說出。
  南廷玉道:“大俠原來和王少俠是朋友麼?”
  曉嵐將認識經過說出,並打聽王奇新師徒的為人。
  南廷玉豎起大拇指道:“樊老前輩性情孤僻,從不與任何人往來,所居天竺山莊也不準人涉足,不過王少俠卻和他師父性情大相逕庭,他對人謙和,喜歡結交朋友,濟人之急,杭州城提起王少俠,沒有不同聲稱贊的,真可說是一位少年英俠,他昨天還在這裡盤桓呢?大俠如要找他,最好不要到天竺山莊,就在敝鏢局等候,說不定今明兩日,就可會面了!”
  南廷玉剛說至此,忽見伙計進來稟報道:“啟稟鏢頭,王少俠在外面等候!”
  南廷玉拍手笑道:“妙極了!說曹操曹操到,趕快請!”
  不多時,伙計引著王奇新到客廳。
  南廷玉和李曉嵐起身相迎,急忙讓坐!
  王奇新滿面含歡,神采飛揚,與曉嵐親熱異常。
  南廷玉笑對王奇新道:“我正和李大俠談起王少俠,誰知王少俠就來了!”
  李曉嵐道:“小弟此番南來的用意,王兄諒已知道了,此賊淫兇狡詐,手段卑鄙,如不將其除去,一己名譽尚小,大江南北善良人民之安危甚大,尚祈王兄指我一條明路。”
  王奇新面有為難之色,答道:“此事剛一發生,小弟不相信是李兄所為,因此四出尋覓探查,誰知白費心血,毫無效果,一心祇望李兄早日到來,憑兄卓越武功,擒獲此賊,以資洗清名譽,皇天不負苦心人,今日終將李兄盼來了!”
  曉嵐見王奇新恁般愛友關切,心中感動,拱手相謝道:“王兄高義,小弟心領,吾兄久居江南,令師又是武林前輩,交遍江湖,可知有甚麼可疑之人,值得注意嗎?”
  王奇新沉吟半晌,始說道:“江南武林中,唯有一人較為可疑,婉霞姑娘自縊第二日,小弟曾與南老前輩提過,無奈此人成名多年,勢力又大,如無真憑實據,休想動他分毫。”
  曉嵐忙問道:“不知此人是誰?”
  南廷玉道:“就是三十年前,名滿江南的神乞莫異呀!”
  王奇新接口道:“莫異老化子隱居的南屏山,與天竺山莊匪遠,故他的行動,小弟頗為知曉,當事件發生以前,陡然深居斂出,之後直到現在,始終未見過面,小弟曾經 人前往探訪,全被下人摒擋門外,據稱是出外訪友未回,經仔細打聽才知他不願見人,小弟曾 南老前輩往訪,情形依舊。”
  南廷玉道:“玉蓮大俠事件發生後,他隱居之地,江湖人往來頻繁,我曾潛伏守候,發現他所居之處,夜行人出入通夜不斷,莊中明樁暗卡滿布,戒備森嚴,呼哨聲音,迭有所聞,小女自縊之第二日晚,老朽得王少俠之助,曾潛至院牆角窺探,聽其暗樁私語道:此事鬧得太兇,遲早總會將真的玉蓮大俠引來,我們應該格外當心……下面的話因語聲甚低,更加有巡查人到來,恐被發現,所以同王少俠離開。”
  曉嵐聞言,氣得面色鐵青,陡地手按桌面,那張堅硬的木桌立被毀去巴掌大一塊。
  王奇新忙勸慰道:“李兄不要生氣,今晚小弟陪兄前往,以便窺探此賊動靜,伺機將其除去便了!”
  曉嵐見王奇新如此情重,心中感動,連連拱手稱謝。
  是夜三更,曉嵐裝束妥當,與王奇新離開天龍鏢局,展開玄門凌虛而行功夫,往南屏山加緊急馳。
  王奇新見李曉嵐相隔才僅一年,武功造詣竟有如此高深,不禁暗暗驚奇,乃傾全力追趕,誰知抵達西湖濱,王奇新已落後百丈以外,忙喊道:“李兄稍待!李兄稍待!”
  曉嵐回頭見王奇新落後這麼遠,好生過意不去,忙停步相待,俟王奇新趕上前來,方才並肩前往。
  約莫半個時辰,已抵南屏山腰莫異莊前,兩人鴛行騖伏,輕悄悄掩至後院牆角凝神諦聽一陣,縱上牆頭,曉嵐正全神打量院中之際,驀聽“嗤”的一聲冷笑自身後傳來,不由駭了一跳,急忙同著王奇新,縱落牆下,睜目注視,不見人影!
  又聽院牆內,哨聲迭起,相互應和,同時更有輕微的縱躍音響,隱隱傳出。
  王奇新忙對曉嵐道:“賊黨已有警覺,我們趕快走吧!”
  曉嵐略一轉念,立刻隨著王奇新離開南屏山,回到天龍鏢局。
  南廷玉見兩人迴轉,急忙問道:“事情如何?”
  曉嵐搖頭嘆氣道:“賊黨防備嚴密,剛抵院牆就被發覺,依我性情,本想硬往裡闖,無奈未將老賊假面具揭開前,不便與之動武,以免落個恃技凌人的罵名,唯有偕同王兄迴轉了。”
  王奇新好似無限關切,問道:“賊黨防備這嚴,暗中窺探不易,怎麼辦呢?”
  南廷玉也感到束手無策,唉聲嘆氣,不發二言。
  曉嵐想了一陣,恨聲說道:“明日我親自前往拜莊,試探賊黨有何反應?”
  王奇新忙攔住道:“李兄和賊黨照面,不妥當,還不如換裝前往為宜。”
  曉嵐深以為然,但他這次前來,並未帶有喬裝之物,乃道:“王兄主意雖佳,無奈沒有改裝之物,怎麼辦呢?”
  南廷玉急忙道:“不難!不難!鏢局中現成!”
  說著,吩咐伙計備辦,少時,伙計已將各物送來。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曉嵐喬裝一個中年文士,偷偷溜出天龍鏢局,踱著方步,緩緩往南屏山進發。
  來到山麓,已是辰巳之交了,曉嵐在附近廟內,吃了頓齋飯,閒逛一遍,裝著選勝登臨,朝莫異莊院而去!
  莫異莊院,寬敞異常,佔地百畝,依山而建,大小房舍,約百十間之多,成梅花形排列,四周頗具林園山水之勝。
  曉嵐搖頭晃腦,來到莊前,往內中打量一陣,低聲道:“這兒實是個選勝探幽所在,何不入內遊賞一番?”
  曉嵐說話時,用目朝門口佇立的莊丁一瞥,祇見這些勁裝莊丁的悍臉上,露出不屑之色,睜目瞟了自己一眼。
  曉嵐口說著話,踱著方步,往裡就闖。
  那些莊丁,急忙擋駕,由內中一個身裁瘦長,年紀較大的人道:“相公!你走錯了,這兒是私人住宅,並非是遊賞的地方呀!”
  曉嵐故意望著他們發楞,問道:“南屏山那來的私人住宅?”
  那人解釋道:“相公大概少到這兒來吧?”
  曉嵐答這:“這是第一次。”
  那人“哦”了聲道:“那就難怪了。”
  隨著,又把莫異隱居在此之事說出,請他離去。
  曉嵐聞言,面現喜色,說道:“學生聽說莫異是個俠義英雄,敬佩甚久,苦無機會晤面,不想他會隱居在此,煩通報一聲,以便拜見。”
  那人面有為難之色,搖搖頭道:“相公來得不巧,敝主人已出門訪友去了!”
  曉嵐好似失望,面轉惆倀,稍停一會,自言自語道:“真是機緣不湊巧,這麼個大英雄竟無法識荊,少不得要再來一次了。”
  曉嵐復問道:“不知莫英雄幾時才能回來?”
  那人搖頭道:“沒有一定!”
  曉嵐道:“尊駕可知莫英雄到那裡去了?幾時去的?”
  那人答道:“聽說是到江西訪友,十天前去的。”
  曉嵐聞言,心中喜極!暗說道:“這就是了!以他的足程,此去江西,不過一兩天可達,江西鬧得這兇,不是他還有誰呢?”
  曉嵐想到這裡,以為不枉此行,收穫實在不少,又故意偽造名字,告訴他道:“莫英雄迴轉,就說山東孔瀾濤拜訪,過幾天我再來。”
  說完,施了一禮,露出依依不舍之色。
  那人還禮道:“在下定將相公之意,轉達家主。”
  曉嵐回到天龍鏢局,已是掌燈時候了,南廷玉、王奇新二人,恰在賬房閒談,見曉嵐迴轉,忙迎入廳中落坐。
  南廷玉迫不及待,問道:“事情如何?”
  曉嵐滿面笑容道:“此行不虛!此行不虛!可探出一點眉目了。”
  二人見曉嵐如此高興,急欲探知究竟,同聲追問。
  曉嵐含笑把壯漢的話,重說一遍……。
  王奇新拍手笑道:“老賊果不是好人,如非李兄機智,恐難獲得這些消息,今晚再去一趙,也許能揭穿其秘密。”
  曉嵐點頭贊好,匆匆吃了晚飯回房假寐養神。
  二更過後,曉嵐偕同王奇新撲奔南屏山而去!
  剛抵湖濱,忽聽來路,蹄聲得得,隱隱傳來。
  曉嵐聽出蹄聲急促,忙同王奇新縱身路旁樹上,凝神注視。
  祇見來路,黃塵高湧,霎時,兩匹高頭大馬,翻蹄亮掌疾馳而來,馬上坐著兩個黑衣壯士,英姿勃勃,氣概軒昂,因黑夜天昏,馬行神速,看不清面貌,兩匹馬來到二人隱身之處,忽聽一個壯士道:“老人家年紀這麼大,還……”
  曉嵐二人,祇聽到這幾個字,兩匹馬疾如閃電,一瞥而逝。
  王奇新輕聲說道:“聽見了吧?趕快追!”
  王奇新方欲縱落,曉嵐伸手拉住道:“且慢!有人來了!”
  王奇新凝神諦聽,果然發覺有輕微的破風之聲自來路傳來,不由驚訝曉嵐的耳目如此靈敏!
  一會兒,祇見三條黑影,宛如風馳電掣,疾馳而來,霎眼之間,已越過藏身處百十丈,端的神速已極!
  王奇新目睹三人身法,知其輕功造詣,祇在自己之上,不禁內心一震,暗忖道:“照眼前情形來看,老賊是準備大張旗鼓了,此番前往,還得格外當心呢?”
  忙對曉嵐道:“照老賊這般調兵遺將來看,恐怕他已發現李兄蹤跡,大肆集結能手來對付你呀!”
  曉嵐怒道:“任它龍潭虎穴,好歹也要和他鬥一下。”
  語聲甫落,驀聽身後,“嗤”的一聲冷笑。
  曉嵐顧不了行藏暴露,雙足微點樹枝,朝身後撲去!
  足甫著地,又聽身後,有同樣的冷笑聲音傳來。
  急忙旋身縱撲,卻不見人影,抬頭朝藏身樹上眺望,王奇新不知何往?深知王奇新武功,不及自己,恐其有失,慌忙往湖濱縱去,直到湖邊,不見王奇新蹤影,正眺望間,祇聽“嗤”“嗤”冷笑頻傳,此起彼落,吵成一片!
  曉嵐見四周都有笑聲傳來,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竟把他弄得手足無措,呆呆地站在湖邊發楞!
  最後他決定單獨前往南屏山一探,以免連累朋友。
  於是,不管四周的冷笑,展開足程,撲奔南屏山而去!
  繞道莫異莊後,藉林木掩護瞧探,但見後莊門洞開,燈燭輝煌,人影往來匆促,全是勁裝攜槭,如臨大敵般。
  忽聽左側,隱隱有鞭苔和人聲傳來。
  曉嵐恐王奇新落入賊黨手內,關心他的安危,急忙循聲趕去,抵達發聲處一看:
  此地乃是個山環,離莊宛里許遠,除來路外,別無道路可通,地勢極為隱祕,草地上燃著幾根火炬,將整個山環,照得纖微畢露,有十幾個赳赳武夫,正從山環內走出。
  內中一人,乃是白天和自己對答莊丁,此時步履蹣跚被人挾持而行,草地上,另外躺著一具衣衫襤褸的女屍。
  祇聽一個少年聲音問道:“我們這就走嗎?”
  一個蒼老聲音答道:“不走幹什麼?”
  少年手指地上女屍道:“她呢?”
  那蒼老聲音的人,好似憤怒已極,厲聲道:“這種叛徒,有甚可憐,就讓她天葬吧!”
  曉嵐聞言,暗罵道:“賊黨真個狠心!”
  這些人走後,山環中祇剩下幾枝火炬,伴著那具衣衫襤褸的屍體,倍感淒涼。
  曉嵐縱落環中,朝那屍體注視片刻,原來她就是在金陵雨花台自縊的貧婦,亦是嗾使化子向自己糾纏的人,不知為了何事?被他們擄來處決。
  書中交代,這貧婦乃是金陵叫化頭辣手丐秦三娘,因背叛門規,被莫異手下偵悉,捕獲來此,按門規處死。
  曉嵐見這貧婦內臟震碎,七孔流血,猙目露齒,死狀至慘,他不知內情,認定賊黨手段太狠,為他賣命,反被慘殺,心中不免對莫異等人,深惡痛絕,立誓探出實據將彼輩清除。
  一面運起玄門罡氣,揮掌擊成五尺深一個土坑,將貧婦屍體掩埋,這才離開山環,返回後莊門口。
  此時莊門緊閉,燈火全無,死氣沉沉地,無一些聲息。
  正注視間,忽聞身後悉悉作響,匆忙旋身戒備。
  來人連連搖手,低聲說道:“李兄!是我。”
  曉嵐見是王奇新到來,異常高興,忙問他到甚麼地方去了?
  王奇新答道:“小弟聽到笑聲,也和李兄一樣,撲奔湖邊,但聞聲不見人,正驚異間,又聽前途有同樣笑聲傳來,因來不及招呼,立刻循聲追趕,一直追到此地,笑聲方才終止,方欲下山與李兄會合,恰巧李兄適時趕來。”
  曉嵐問道:“王兄看見他們在後山殺人嗎?”
  王奇新答道:“沒有!”
  曉嵐隨將所見,向王奇新敘述一遍。
  王奇新驚“咦”一聲道:“有這等事嗎?我們去看看!”
  曉嵐道:“我已把貧婦埋了,沒甚麼可看的。”
  王奇新好似難過已極,喟然嘆道:“可憐!可憐!”
  曉嵐道:“誰說不是,賊黨忒也太毒辣了!”
  王奇新道:“如今賊黨莊中,高手雲集,我們是否入內探看?”
  曉嵐道:“依弟之見,須入莊探個究竟,那怕與他們正式碰面也在所不惜。”
  王奇新聞言,當時並未作答,好似在想心事般。
  曉嵐似乎不耐,說道:“王兄請先回去,小弟前往賊巢一探!”
  王奇新急忙拉住曉嵐道:“李兄不要性急,小弟已經思之再三,如未將老賊莫異真憑實據抓住前,還是不與他照面的好!以免打草驚蛇。”
  曉嵐深感不解,道:“如不與他照面,曠日持久,不知要多少時候?才能把事情解決呀!”
  王奇新道:“天下無難事,祇怕有心人,一年的時間都過去了,何爭這短時間呢?李兄仔細想想。”
  曉嵐道:“王兄說得不錯,無奈小弟身邊尚有要事待理,那能耽誤太久,再說,明年元旦日,江南武林同道要齊集金陵,計議共殲此賊之策,如今離集會之期祇二十多天了,小弟欲在會期以前,將此事結束,趕快通知各地,以免他們千里跋涉之苦,同時還得趕到北方,詢問師妹她們進行情況。”
  王奇新道:“依李兄之意,怎麼辦?”
  曉嵐道:“最多在五日之內,一定要將此事弄明白,如暗中無法進行,小弟決於第五日上午,持帖拜莊,與彼叫明,那怕落個恃技凌人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王奇新聽出曉嵐態度堅決,知勸解無用,乃說道:“小弟也很想將此事早點弄明白,使江南人民,過著寧靜的日子,今晚陪著李兄往老賊莊中一行,如無結果,明日決回到天竺,懇求師父下山一行,幫助李兄一臂之力,將老賊除去!”
  曉嵐見王奇新恁般熱情,心甚感激,急忙搖手道:“不必勞動令師大駕,並非小弟誇口,對付這批賊人,用不著別人幫助,但憑一雙肉掌已足!小弟最怕的,不是硬拚硬鬥,而是有力無處施,心中悶得發慌!”
  王奇新聞言,驚訝不已,急忙道:“李兄快別如此,以武功相鬥,伸手就見高低,那能憑血氣之勇可了,老賊莫異,武功已臻化境,享譽武林垂六十年從未敗過,憑心而論,就是家師親自到來,是否能敵得住,尚不敢說,李兄武功雖高,雙拳難敵四手,如他們不顧江湖道義群起而攻,豈不要吃大虧?”
  曉嵐鼻中冷哼一聲道:“任他高手如雲,能搪得了我玄門罡氣,我就當時撤手,從此絕跡江湖,不再露面,如果抵擋不住,他們只好認命了!”
  王奇新聞言,不禁大吃一驚!
  暗忖道:“玄門罡氣無堅不摧,想不到他一年之隔,就把這麼厲害的功夫練成,看起來,稱他武林第一高手,實不為過。”
  以興奮的語氣道:“恭喜李兄,想不到短暫之別,竟學到這般絕世武功,照此看來,當真用不著家師出面了,不過,明日小弟必須回天竺一行,順便晉謁家師,決於第五日上午,在莫異老賊門前見面吧!”
  曉嵐道:“王兄盛情,小弟心領,如令師不願蹚這渾水,不可勉強,同時,江南武林集會之事,也請不要再提!”
  王奇新道:“李兄之命,不應有違,但要小弟不參與此事,卻難從命,對朋友之事小弟怎能袖手旁觀。”
  曉嵐見他如此說,深感他為友熱忱,不便堅持,唯有連聲稱謝。
  二人待有個把時辰,這才離開藏身之處,試探著朝莊院走去,剛抵牆腳,忽聞牆內有汪汪犬吠之聲傳出!
  霎時,吠聲大作,此應彼和。
  王奇新附耳道:“聽見嗎?”
  曉嵐低聲道:“聽這聲音,少說也有百數十頭吧?”
  王奇新道:“此犬乃西藏獒犬,爪牙蘊藏奇毒,如被爪牙所傷,無藥可治,李兄要特別當心呀!”
  曉嵐道:“化子出身,多半養有毒物,老賊那能例外,即此一端,足知他不是善類。”
  曉嵐話剛講完,驀聽牆內有兩人講話,忙命王奇新禁聲,仔細諦聽他們說些什麼?
  祇聽一個沙啞陝音人道:“韓老大!不是我王慶中埋怨,對付一個雛兒,那用得著這般勞師動眾?莫祖師不僅將各省高手調來,還不惜請出本門家法……紫竹敕令,將花兒、白龍、靈蜍三毒調來,半夜三更,狂吠狂叫,實令人討厭……”
  韓老大答道:“王老三,你遠在秦隴,那知玉蓮大俠李曉嵐的厲害?請想,莫祖師這多年怕過誰?如非萬不得已,焉能若此!說老實話,這次事件,不僅關係他老人家個人的榮辱,更是本門生存所寄,誰敢疏忽?”
  二人談到這裡,話鋒陡轉,所談內容,無非是些生活細行,不值一提,曉嵐命王奇新在莊外暫候,由自己獨自入莊窺探。
  王奇新久聞化子門三毒的厲害,心存畏懼,是以聽曉嵐一說,順水推舟,祇叮嚀兩句,立刻覓地隱藏。
  曉嵐見王奇新隱藏後,隨手折了幾根樹枝備用,然後展開凌虛而行輕功,緩緩上升,雙手附在牆頂,伸頭往內窺探,見院中靜悄悄地,不見人獸蹤跡,獒犬吠聲再不復聞,乃越牆縱落院內。
  蹲在牆腳一株柏樹後面,耳目並用,小心窺探,停留盞茶工夫,幾乎將旬丈方圓內一草一木,搜索無遺,未發現疑跡,這才施展輕功,朝莊中走,深入五丈,幸未被暗樁發現,往前注視,離房舍祇五、六丈了。
  不禁暗中慶幸,方欲縱身撲上房去,驀覺腦後生風,一面縱身閃避,一面揮掌反擊!
  忽聽“蓬”的一聲,接著又是一聲沉悶的獸吼!
  百忙中回頭一瞥,但見小牛般一頭花獒,已被自己內家劈空掌擊斃於地,同時他的身軀,已躍登一棵高大老松樹上。
  花獒那聲悶吼及跌倒聲響,已將獒群與巡邏之人驚動,登時吠聲四起,人影晃動,齊朝發聲處包抄過來!
  這些人畜,儘管形色匆促,但卻無聲音傳出,連那些狂吠的獒犬也不例外,霎眼工夫,數十只花獒、五個勁裝持械夜行人,業已來到那只花獒躺處。
  五個夜行人,蹲下身去,仔細打量一遍,不約而同發出輕微的驚歎之聲,數十只花獒則不斷用鼻向四周嗅,同時睜開赤紅的兇睛朝四周眺望。
  曉嵐隱身古松,距現場不過數丈遠,離地也祇三丈高,深知獒犬嗅覺和耳目,特別銳敏,是以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出。
  半晌,見那五個夜行人,忽地長身,集中目光,注視老松,齊發出“嘿嘿”冷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朋友你就下來吧!”

runonetime 2008-06-13 06:14 AM

第三十章 幾鑄大錯

  說著,抬手打出數十點寒星朝老松撲來!
  曉嵐如在南來之前,在此情形下,也許被誘現身了,但他經過十來天的磨練,經驗閱歷增進不少,看出五個夜行人,表面裝出發覺敵人隱身樹上,但無一人縱身上樹,與他們行動迥異,就知他們乃是虛聲恫嚇,藉著樹幹阻擋,理也不理。
  五個夜行人發出暗器後,見樹上毫無反應,不由驚訝萬分,忽聽韓老大的聲音道:“我們不用搜尋了,那人恐怕嘗到花兒的滋味,早駭跑了!”
  王慶中接口道:“人稱你是冒失鬼,一點不差,那人既能以重手法,擊斃花獒,深入腹地,未被樁卡發現,決非恆流,那能輕易就被駭跑?”
  韓老大好似不服氣,嘿嘿冷笑道:“照王老弟如此說,地方祇有這麼大,又經我們這多人畜搜尋,毫無蹤跡,難道他會隱身不成?”
  王慶中似乎被韓老大問住了,半晌無詞可對,最後,勉強答道:“韓老大的話有理,不過,對頭愈這樣,愈覺可慮,我們應該特別當心才好,萬一有甚差錯,這個臉可丟不起!”
  其餘三人,聽了土慶中的話,雖然感覺他說話勉強,但是,提到面子時,不由同聲附和,相戒留意。
  曉嵐知蹤跡未洩,暗慶未曾魯莽。
  五夜行人將獒群遣散後,各自隱沒林內。
  曉嵐凝神注視,見存身之處,與莊房僅隔丈許,更出房脊一丈以上,由此到莊房原本易事,唯恐打草驚蛇,因此不敢冒失,乃折了段松枝,往空中打出。
  那段松枝上升五丈多高,忽然掉頭朝下,往正中一座大樓飛射,因曉嵐發出松枝時,乃是用足全力,是以不僅勢極神速,聲勢尤為驚人,恍如飛將軍從空而降。
  松枝剛與瓦面將接未接之際,忽見十幾條人影,捷如閃電,紛紛朝樓房撲去。
  這些人尚未縱到樓上時,但見一條三丈長的銀白匹練,忽從樓內射出,略為舒卷,立將那段松枝纏緊,發出噓噓的歡嘯聲音。
  十幾條人影,見敵人已被毒蟒白美人捕獲,急忙縱上前去,一看之下,才知中計,發出驚訝之聲。
  曉嵐見暗樁和毒物,已被引走,不由心喜,雙足微點樹枝,朝房脊上撲去。
  誰知剛踏瓦面,忽從二樓中,射出一股灰白色光氣,迎面撲來!
  曉嵐覺出光氣有異,不僅來勢奇猛,而且腥羶氣味甚濃,知是毒物丹氣,非人力能敵,慌忙揮掌阻擋,同時將身暴退!
  祇聽樓中有個蒼老剛勁的聲音道:“小輩纔來嗎?老夫已候駕多時了!”
  老人話剛講完,祇聽“呱呱”兒啼之聲,那道銀白匹練,忽然暴漲一倍,又勁又急,朝曉嵐身後追來!
  同時,樓頂十幾條人影發出連聲呼哨,同著那條毒蟒,圍攻過來,霎時莊院中的暗樁埋伏和那百數十頭獒犬,也紛紛趕到房下,犬吠聲、呼喝聲、叫嘯聲、兒啼聲,吵成一片,聲勢驚人。
  曉嵐武功雖然超群,可是見到這種嚴密的佈置與聲勢,也深感震驚,尤以那毒物和丹氣,玄門罡氣是否能敵,尚無把握,心氣一餒,頓蒙退志,發出一聲清嘯,展開凌虛而行上乘輕功,一躍二十餘丈,縱出牆外,祇十來個起落,業已到了南屏山麓,方欲迴轉杭州城。
  忽然想起因走時匆忙,未能招呼王奇新同走,萬一他被賊黨發現,如何是好,於是不顧危險,重返南屏山。
  到了莊後尋覓幾遍,未發現王奇新蹤跡,莊中仍然恢復平靜,那裡像曾經發生事件情形,內心也甚欽佩。
  曉嵐幾乎把整個後莊搜遍,仍未發現王奇新蹤跡,祇得悵然而返!
  甫抵山麓,忽聽左側,發出“嗤”的一聲冷笑。
  曉嵐這些日來,老被這笑聲困擾,不禁心中有氣,適纔又被毒物埋伏,逼出莊外,更是憤無所洩!
  是以,他聽到笑聲後,拚著多耗真氣和時間,一定要將這神秘的隱形戲弄者誅戮,稍洩心中之憤。
  因此笑聲剛發,立刻循聲撲去,同時右手一揮將罡氣發出。
  大出曉嵐意料之外,罡氣發出後,那“嗤”的冷笑聲音,並不像過去那樣一笑而歇,“嗤嗤”不絕,往前面響過去!
  曉嵐聞聲不見人,這才懵然憬悟,原來那笑聲,並非是人所發,乃是一種特製響箭之類,藉此擾亂視聽。
  曉嵐這一留意,那特製響箭,自然逃不過他的慧目,見前面十丈遠,有一個三寸長的黑影,朝前疾射。
  急忙展開凌虛而行身法,追撲過去,隨手將那黑影捉住,用目諦視,才知那是四寸長的純鋼袖箭,箭尾上,嵌著一個寸多長發音管,管身有無數小孔,形式似簫,製作非常靈巧,箭頭上有個活動機簧,如與物件相碰,箭上發音管,立和箭身脫離關係,自動彈開。
  曉嵐揭穿秘密後,心中既怒且喜,隨手將其塞人衣袋內,裝出未曾發現,懶洋洋縱回原地,暗中注意!
  不多時,聽得身後發出輕微“沙”的一聲,眨眼間,前面十餘丈遠,又有“嗤”的冷笑聲音傳來。
  曉嵐已揭開了秘密,事先又聽得身後有聲,那會上當!聲音剛發,曉嵐並不前撲,倏然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身法縱撲過去,目光射處,果見一條人影,蹲伏草叢中,作勢欲逃!
  曉嵐口發冷笑道:“還想逃麼,豈非做夢!”
  右手一抬,以隔空點穴法,打中那人虎風穴。
  黑影連哼都未哼半聲,登時失去知覺,躺臥草叢中。
  曉嵐睹狀,心中喜極,認是囊中之物,隨手即可取來,不由將縱撲之勢緩慢下來。
  曉嵐勢子稍緩,祇見一條人影,疾如閃電,連聲喝罵,縱撲過來,曉嵐聽出是王奇新聲音,又看出他這般氣極心昏之狀,不禁一怔!
  王奇新縱到那人躺處,口中連稱鼠賊該死,右手一揮,祇見萬點寒星,朝躺臥的那人罩去!
  曉嵐急忙出聲喝止時,已經來不及了!
  趕上前去一看,躺臥那人是個五短身裁老丐,此時,頭面全身,已被細如牛毛的玄陰針釘滿,盈盈溢出液體,認不出相貌,王奇新怒氣沖沖,持著那根玉笛,站在一旁。
  曉嵐見王奇新如此情形,知他吃了老丐的虧,雖嫌他下手太辣,未能留下活口,探不出賊黨虛實,不便怪他!
  急忙問道:“王兄到那兒去了?”
  王奇新滿面悻悻之色,長嘆一聲道:“今晚被這惡賊戲弄慘了,如非李兄將他擒獲,小弟胸中惡氣固是難消,師門的臉也將被丟盡了!”
  曉嵐道:“可惜下手稍快,否則倒可從他口中,探出不少消息!”
  王奇新抱歉道:“李兄鑑諒,小弟因忍受不了如此捉弄,下手故而稍快!”
  曉嵐反而安慰他道:“王兄不必介意,小弟不過說說而已,不知王兄受傷否?”
  王奇新搖頭道:“傷是未受,為了捕獲此賊,東奔西跑,可把人累死了!”
  曉嵐道:“莊中情形,王兄可曾知曉?”
  王奇新道:“李兄剛一進莊,小弟就被此賊引走,一直在西湖畔捉迷藏,那裡還有功夫注意莊中情形?”
  稍停,復問道:“李兄入莊情形如何?”
  曉嵐嘆口氣道:“別提了,今晚算是丟了個大人!”
  王奇新甚為關心道:“怎麼啦?”
  曉嵐隨將經過情形講了一遍。
  王奇新咋舌不已,忙道:“不是小弟故意給兄帶高帽子,憑良心說,今晚錯非是你,換上小弟師徒,恐怕就難逃毒手,不死亦傷,那裡還能全身而退!”
  曉嵐深知王奇新所說,乃是實情,略為謙遜,忙道:“如今時已不早,我們回去吧!”
  王奇新答道:“李兄且慢,把他掩埋後再走!”
  曉嵐大為不解,口中“咦”了一聲,停步不動。
  王奇新恐曉嵐生疑,急忙解釋道:“此賊分明是老賊手下黨羽,派出來監視我們的行動,以便隨時報警,如不把他掩埋滅跡,明日一早,就被賊黨發現,他知陰謀洩露,必定又派出能手來監視,另換新玩意愚弄我們,使我們疑神疑鬼,他好在暗地裡用陰謀,如此一來,我們耳目混亂,那裡還有精神揭穿其秘密呢?如將此賊滅跡,他以為派出的人,仍未被我們發現,祇不過暗中奇怪而已,尚不會另變花樣。”
  曉嵐聞王奇新解釋頗為有理,忙道:“如非王兄指醒,小弟幾誤大事了!”
  於是,由曉嵐以內家劈空掌掘坑,王奇新親身動手掩埋,埋好後,因土色猶新,恐被人發現,又掘了些草皮,蓋在上面,王奇新仔細端詳一陣,看不出破綻,方才感到滿意,自言自語道:“不怕他們發現了!”
  曉嵐見王奇新,心細如發,不禁由衷欽佩,笑道:“王兄機智絕倫,小弟自愧弗如,以後尚希吾兄多多提醒才好!”
  王奇新謙遜道:“那裡!那裡!李兄才華蓋代,武功超群,小弟這點小聰明,那能比得上李兄萬一,還望李兄不時教誨是幸!”
  二人正說至此,驀聽山腰鸞鈴響亮,人嘯馬嘶!
  曉嵐拉著王奇新的手,縱落一株大樹後,隱躍窺探。
  祇見來時見到的兩匹黃肥馬,急馳而來,馬上的人,仍如來時所見,隱聞他們說道:“李曉嵐已在莊中現身,事變已迫到眉睫,我們還得趕快呢?”
  二人聽完這幾句,兩匹馬已在數十丈以外了。
  曉嵐欲從二人口中,探聽一點消息,忙拉王奇新一下,撥步欲追,王奇新忙把曉嵐拉著道:“何必吃力不討好呢?”
  曉嵐問道:“怎見得?”
  王奇新指指天上,答道:“我們明明聽得他們心急趕路,那有工夫閒聊?欲從他們口中探聽消息,焉能辦到?再說天色離明不遠,我們追上前去,豈不是自露行藏?除非把他們除去,否則難免打草驚蛇,李曉嵐願意在光天化日之下,人煙稠密之區,炫耀武功,當眾逞凶嗎?”
  曉嵐一想,深覺有理,乃道:“王兄心思細密,實較小弟高多了,佩服!佩服!”
  二人見兩匹馬,跑得不見蹤影了,方才展開足程,迴轉杭州城,因天甫平明,城門未開,又不便越城而進,驚動守城之人,祇得忍住性子,在城外等候,約莫半個時辰,天已大亮,城門方才開放,二人逕回天龍鏢局。
  南廷玉見二人迴轉,心甚高興,發現兩人面上神色,不禁驚訝萬分,忙問道:“事情如何?”
  曉嵐和王奇新,同聲嘆口氣道:“不用提了,老賊真個機智狡詐。”
  南廷玉憂急如焚,一迭連聲追問。
  曉嵐和王奇新無奈,這才各將經過講出。
  南廷玉聽完二人講述經過後,先是咋舌不巳,接著又發出一連串的詛咒聲音,直說:“老賊該死!”
  午後,曉嵐喬裝為遊方道士,再往南屏山莫異莊院探看,祇見莊中情形與往日一般無二,費盡心機,毫無結果,唯有悵然而返,入夜又去,情景依然,仍被毒物迫退出來,王奇新吃過早飯後,就和二人告辭,迴轉天竺山莊。
  曉嵐意志堅強,不因遭遇困難,而稍存退意,仍是白日晚上,未曾中斷,儘管結果是失敗了,但是更堅定他的信念,深深認定,江南的冒牌玉蓮大俠,舍去莫異,再找不出可疑的人了。
  第四日晚間,從南屏山同來,因莫異將獒犬滿布院牆上,靈蜍和白美人毒蟒,由高手帶著巡邏,明樁暗卡,一直布到南屏山麓,是以尚未深入莊院,已被暗樁發現,祇得又退了回來。
  他因回來太早,是以在床上躺著盤算,最後,他決定明日上午,持帖拜莊,憑自己玄門罡氣,將老賊擊斃。
  次日清晨,曉嵐匆匆收拾一下,恢復本來面目,背插蓮劍,身著玉鳳所賜白色長衫,英氣逼人,瀟灑超群。
  南廷玉也換上一玄色衣褲,外套綢面皮披氅,腰系金絲軟鞭,看起來雖然年過半百,但是豪氣不減當年。
  賬房送過事先備好的大紅拜帖兩封,二人分藏胸前,從馬廄牽出兩匹口外黑馬,跨上馬背,放轡疾馳!
  到了丐俠莫異莊前,二人翻鞍下馬,早有莊丁迎了上來,抱拳笑道:“不知南鏢頭大駕光臨,未曾遠迎,尚祈恕罪!”
  曉嵐用目一看,見與南廷玉答話那人,正是五天前和自己答話,當日晚間在後山鞭打的人,仔細朝他腳下注視,祇見他步履矯捷,點塵不揚,顯見他創傷已愈,功力甚為深厚。
  南廷玉含笑還禮道:“豈敢,南某來得魯莽,少莊主海涵!”
  說著,復為曉嵐引見道:“玉蓮大俠,這位是莫少莊主莫槐。”
  又指著曉嵐道:“這位就是名滿江湖的玉蓮大俠李曉嵐!”
  二人聽南廷玉道出姓名,內心雖然厭惡,但彼此都是江湖上人,對於江湖過節,不能不講,雙方笑顏相向,拱手為禮,並互道仰慕!二人寒暄一陣,莫槐笑問南廷玉道:“不知南鏢頭偕同貴友,惠臨草莊,有何見教!”
  南廷玉正容道:“在下今日偕同玉蓮大俠,特意持帖拜莊,欲面見令尊,有事請教!”
  說著,二人從懷中掏出拜帖,遞了過去。
  莫槐接過拜帖,勃然色變,冷冷答道:“辜負兩位大駕,家父已于月前訪友去了,兩位有事,不妨將話留下,俟家父回來,定當稟報!”
  南廷玉乃是老江湖,吃了莫槐閉門羹,不動聲色,暗中盤算,如何措詞點醒,擠莫異出來,以便解決問題……。
  但旁邊站著的李曉嵐,年輕氣盛,那能忍受得住,笑說道:“我們來得不湊巧,莫莊主出門訪花兒、白龍、靈蜍三毒去了,我們身上無毛,齒爪無毒,那裡值得重視呢?”
  說著,瞥了南廷玉一眼,又道:“南鏢頭,我們還是回到樓上去當縮頭烏龜吧!白天不敢見人,夜晚打家劫舍,姦淫擄掠多好!”
  莫槐聽曉嵐話中之意,分明老父的行動,已落入他的眼裡,是以出語奚落,不禁怒火高燒,反唇相譏道:“玉蓮大俠的話,一些不假,大江南北臭名遠播,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祇敢在暗中搗鬼!”
  南廷玉本想勸解兩句,忽想起女兒羞憤自縊之仇,不由怒火中燒,從旁推波助瀾道:“賊子真個卑鄙無恥,自己做事,不敢光明磊落,反而移禍於人,頂起別人的字號,這種豬狗不如之人,還配在武林中揚名立萬嗎?簡直丟盡了武林的臉!平日那樣兇狠惡毒,碰到了正主兒,竟連面也不敢露了!”
  南廷玉說時,唉聲嘆氣,面露不屑之色。
  莫槐聽完,知南廷玉將老父認做假冒玉蓮大俠之人,心中怒火,那能按捺得住,指著南廷玉厲聲道:“老匹夫,口放乾淨點!”
  南廷玉未答話,曉嵐暴喝道:“常言說冤各有頭,債各有主,趕快把樓上不敢見人的老賊喊出來,否則,小爺可不客氣了!”
  莫槐聽曉嵐罵老父為老賊,祇氣得臉色鐵青,哇哇怪叫,旁邊佇立的六名壯丁,也橫眉豎目,各按兵器,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曉嵐藝高人膽大,又有無相氣功護身,不虞傷害,那裡會將這些人放在眼裡,祇溜了他們一眼,立刻放過一邊。
  莫槐氣滿胸膛,不再多言,“刷”的一聲將腰佩純鋼緬刀拔出,隨手一抖,刀身筆直,不住顫抖!
  南廷玉知這緬刀,乃百煉精鋼打就,雖尚不及寶刀寶劍,但是鋒利無比,平常兵器碰上準被其毀去,而且能用這樣軟兵器的人,其內外家功夫,一定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否則,不但不能發揮威力,反有無窮大的危害,莫槐既能用這鋒利的緬刀,足見其功力,實非等閒之輩。
  莫槐緬刀一揚,厲聲喝道:“廢話少說,我們以武功見高低吧!”
  曉嵐看出南廷玉雖將金絲軟鞭摘下,亮開門戶,但心存畏懼,遲不發招,此際,那六個莊丁,已經持械上來,忙道:“區區鼠輩,何值伸手?讓我來對付他!”
  南廷玉藉機抽身,持鞭注視其餘六人。
  曉嵐意在將莫異激出,以便迫他當著武林眾英雄面前,自供罪狀,以求水落石出,是以內心並未存有傷人之念,僅有懲戒之心,乃將背上玉蓮取下,俊目注視莫槐,冷笑道:“少莊主!請吧!”
  莫槐一言不發,掌中刀一振,發出嘩嘩之音響,一招“單鳳朝陽”對正曉嵐頭頂,直劈下來!
  曉嵐哈哈一笑,喝道:“來得好!”
  鳳點頭,鴛鴦步,身軀一閃,欺近左側,玉蓮一領,“托缽渡江”硬架上去!
  雙方兵刃相接,發出“嗆啷”一聲龍吟。
  曉嵐神色自若,持蓮而立。
  莫槐縱身暴退,滿面驚容,望著曉嵐發楞!
  旁邊南廷玉和六名莊丁,則打得正烈,七個人好似走馬燈般團團亂轉,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
  耳邊,又聽莊中呼哨聲音頻傳,雜亂腳步響聲不絕!
  正當各方忙亂之際,驀聽一個清亮的聲音道:“我就見不得以多為勝,徒兒!趕快上吧!”
  曉嵐聞聲回顧,見距戰場十丈遠站著一個長身玉立,鶴發童顏,身著青綢長衫,腰懸玉笛的老人。
  王奇新手持玉笛,正朝六名莊丁撲去!
  再看莫槐面上神色,越發露出驚懼!
  曉嵐雖不認識天竺老魔樊坤,但從他喊王奇新那聲徒兒中,已經知道了,忙向樊坤點頭招呼,樊坤也含笑點首。
  就在曉嵐一瞥之間,祇聽不斷厲吼,更有重物著地聲音傳來。
  曉嵐縱目看時,祇見與南廷玉對手的六名莊漢,全都直挺挺躺在地上,王奇新正和南廷玉寒暄。
  耳聽莫槐“嘿嘿”冷笑道:“原來你和老魔沆瀣一氣麼?那就難怪了!”
  說完,欺身上步,掌中緬刀一擺,“巫山雲帶”朝曉嵐中盤卷來。
  曉嵐擰身止步,“捕風捉影”左手駢指如戟,點中莫槐章門穴,右手玉蓮,將他緬刀磕飛,莫槐呆呆站著不動。
  曉嵐將莫槐製住,忽聽左面,喝罵連聲,掉頭一看,見有十幾個人,兔起鶻落惡斗方酣,樊坤師徒被十幾名高手環玫,顯呈不支之勢,南廷玉被兩個使仙人掌的壯漢夾擊,已落下風!
  這些人因身形太快,是以看不清形貌,但見刀光劍影,人影齊飛而已!
  曉嵐見樊坤師徒危急萬分,更恨賊黨卑鄙無恥,以多為勝,不禁殺機陡起,將玄門罡氣運起,縱身上前,敞聲大喝道:“樊老前輩、王兄、南鏢頭請退,讓我來會他們!”
  樊坤師徒,正感危機迫於眉睫之際,聽曉嵐說話,忙將玉笛一抬,發出玄陰針,將兩名高手打傷,露出空隙,急忙抽身縱出圈外,南廷玉也施展“炸地驚龍”絕招,金絲軟鞭迫退兩名高手,朝曉嵐身前縱來。
  曉嵐見三人脫離戰圈,這才挺身而上,右手一抬,玄門罡氣應手而發,但見狂飆橫飛,風聲雷動,朝撲來的賊黨迎了上去,罡氣和賊黨將接未接之際,驀聽有人喊道:“嵐兒!休得魯莽!”
  曉嵐聽出是張逸叟聲音時,無奈招已遞出,要想收回,那能辦到?但見狂飆橫飛中,慘嗥連聲,十幾名高手全像拋繡球般,紛紛飛出十來丈遠,跌倒在地。
  張逸叟、蕭氏三俠,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已來到曉嵐跟前,四位老俠不及和曉嵐等人講話,立刻縱到賊黨躺處,匆匆把他們看了一遍,忙將莊門口呆立諸人,召至跟前,命其把受傷諸人抬回莊中。
  張逸叟復縱到曉嵐面前,指著說道:“你這娃兒,為何這樣冒失?如今大錯鑄成,看你怎樣收拾?”
  曉嵐聞言,迷惘不解,怔怔望著逸叟道:“賊黨……”
  下面話尚未說出,張逸叟向樊坤師徒點頭招呼道:“賢師徒請回,改日老夫登門負荊!”
  同時搖手止住曉嵐道:“不用多說,救人要緊!”
  樊坤師徒與莫異勢如水火,加以做賊心虛,如跟了去,當時就難討好,乃向張逸叟等人告別而去。
  張逸叟偕著曉嵐、南廷玉三人,穿越幾重院落,來到中央樓下大廳,祇見廳內橫七豎八躺著二十一人。
  六個莊丁被玄陰毒針所殺,回生乏術外,莫槐被周天點穴法所製,曉嵐微一伸手,立將穴道解開。
  另十四位高手,面色慘白,七孔流血,哀嗥淒慘,尤以一個白麵無須老人傷勢最重,氣若遊絲,大俠蕭隱雙眉緊蹙正為他施治。
  張逸叟道:“他們受傷這麼重,怎麼辦呢?”
  曉嵐躬身道:“毋須憂慮!”
  說著,忙將蘇月蘭所賜少清丹取出,分別輕重施治,少時全部回醒,張逸叟忙問莫異,為何將鬍鬚剃去?
  莫異嘆口氣道:“一年以前,遭迷藥暗算,害我見不得人,經本門弟兄全力偵查,從迷藥上方知為天竺老魔樊坤師徒所為,正加緊揭穿其陰謀之際,不想曉嵐賢姪和老魔弟子到來,因而發生今天之誤會。”
  曉嵐這才醒悟,原來王奇新冒充自己名號搗鬼,不禁怒火中燒,乃由莫槐前導,撲奔天竺山莊欲找老魔師徒算賬,誰知老魔師徒已事先遁走,撲了個空,僅救出百數十名美女和搜出億萬財寶。
  張逸叟等人,將魔窟處置一番,這才縱火焚燒,霎時天竺山莊,全被火海吞噬,南方玉蓮大俠事件,方始告一段落……。

runonetime 2008-06-13 06:15 AM

第三十一章 天竺山莊

  濟南,山東名城,膠東都會,人文薈集,風景宜人,所謂半城湖山半城柳,濟南的大明湖,更是個賞心悅目的好地方。
  濃蔭影裡,湖心亭上,此刻坐著一位,神采俊逸的青年,肩頭斜插一支玉蓮花。
  他似乎在等待什麼,湖畔煙景也無心去欣賞,在穿梭般的人群中,木然的看著,像似在找人。
  斜陽影裡,但見人影兒一晃,那青年驚叫了一聲:“雪妹!”人便撲了過去。
  湖心亭後,就是著名的歷山,山不險而幽,那青年追到亭後,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幾疑自己眼花,方待轉身回去,突見半山林間,又是白影兒一晃,這一來,他不以為自己眼花了,腳下一墊步,飛身追了上去。
  這一青年,正是玉蓮大俠曉嵐,因為南方的玉蓮大俠事件,已然結束,北方玉蓮大俠事件,他必須要弄個清楚,他知道所謂的北方玉蓮大俠,就是蔡玉鳳,為了自己的以姊作妹,而引起了玉人心懷悲憤,所謂解鈴人還是系鈴人,是以自己必須找到她,解釋清楚,以免姊妹成仇,所以,他才獨下濟南,尋找玉鳳。
  就在他到達濟南府的當天,就聽到了街頭傳說,鐵槍小霸王彭順邀戰玉蓮大俠,地點就在歷山之下。
  所以,他一大早就來到了大明湖的湖心亭。
  湖心亭原名歷下亭,又名知客亭,可是,曉嵐在此鵠候了大半天,並沒有發現玉鳳行蹤,就是連武林人物也未見到幾個。
  直到日色偏西,方才發現那個白衣人影,初疑是雪梅趕了來,等他追出湖心亭,方才驀地想到是蔡玉鳳,於是,飛身追了下去。
  他沒有猜錯,那白衣女郎正是蔡玉鳳,她方到湖心亭後,就被人給攔住了,那是一位戴著金色面具的老人,他聲調冷酷的道:“姑娘可是玉蓮大俠!”
  蔡玉鳳冷然道:“是又怎麼樣?”
  那金面老者道:“走,跟我去!”
  蔡玉鳳怒哼了一聲道:“為什麼?約好在此處的,又要到那裡去?”
  金面老者道:“此處人多,未免驚世駭俗,姑娘如果怕了,就取消此次的邀戰。”
  蔡玉鳳美眸一瞪,怒聲道:“誰怕了,龍潭虎穴也嚇不倒姑娘,走吧!”
  金面老者也不再說話,轉身就走。
  爬上山半,轉近一條小路,此刻的曉嵐也追了出來,發現了那白衣人影。
  走完一段小路,到了一片樹林。
  蔡玉鳳心中忖道:“十之八九,是在林中了。”
  果然,金面老者直入林中,行來百步,突然停了下來,不遠處,有間草房,金面老者手指草房,道:“到了,我祇能領到此地。”
  蔡玉鳳冷然道:“彭順呢?”
  金面老者冷然道:“人就在前面,你儘管放大膽子走,自會另外有人接引,別害怕,再會!”
  一聲再會,老者身形一閃,消失於林木之中。
  倔強的蔡玉鳳心中雖有很多懷疑,但她並不怕,昂然直奔草房。
  就在草房前五丈遠近,仍在樹林中,路上堆滿一堆堆大小亂石塊,雖然佔地不大,卻正擋路。
  蔡玉鳳也沒有想到其他,因為山中有亂石,本就是正常情形,山中無亂石那才是怪事,是以毫不猶豫的跨步而過。
  那知,她方一踏進石堆之中,四周的光景變了。
  頓然之間,上不見天上的浮雲斜日,下不見地面亂石,竟然處身在一片高聳雲天的山峰之中,四周都被峰巒圍住,祇有一條小石路可供通行。
  蔡玉鳳見狀,已知自己被引進一座迷陣之中,冷哼了一聲喝道:“什麼東西,約我前來,竟用暗算……”
  話聲方落,耳邊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玉蓮大俠不必焦急,憑你一代玉蓮大俠,對這小小的百石大陣,還不會太為難吧!陣按三通、三才、三奇而設,請玉蓮大俠出陣相見。
  蔡玉鳳武功雖然不錯,書也讀過不少,人也冰雪聰明,可是,對這些奇玄的玩藝,他可是一竅不通。
  她在氣惱之下,沉默了一陣,突然揚掌,推向身右丈外地方。
  掌風過處,狂飆驟起,地上碎石紛紛滾動,方向又變,蔡玉鳳不禁玉面失色,一連發了三掌,不料大禍突降。
  迎面山峰,在掌風過後,竟緩緩移向身前。
  左右兩峰亦向中移………
  移動漸快,將蔡玉鳳夾在其中。
  蔡玉鳳知道厲害,連忙一頓足,飄身後退,那知,足下一軟,如墜萬丈深淵,祇覺得無止境的疾降……疾降……人就隨著那疾降,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蔡玉鳳緩緩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裡。
  這是一個很大、很乾淨的山洞,洞勢成圓形。
  洞裡鋪著一些乾草,蔡玉鳳就睡在那乾草上,除了她,洞裡沒有其他第二個人。
  外面,日已高掛中天,是晌午的時分了。
  由於陽光的映射,所以洞裡並不怎麼暗。
  蔡玉鳳螓首微抬,那兩排長長的睫毛翕動了幾下,然後睜開了一雙美目。
  美目睜處,她一怔,挺腰就要坐起,但是,她沒能坐起,甚至沒能動一動,她發現她渾身酸軟,沒有一點力道,她嬌靨上的顏色變了。
  因為就在這時,一陣輕捷的步履聲,從入口處,傳了過來。
  很快的從山洞外進來一個人,二十來歲,白皙面皮,下顎尖削、三角眼、掃帚眉,雖然也生得鼻直口方,但卻顯點兔耳鷹腮,身材壯碩,英氣勃勃,乍看去不失為英俊男兒,但若仔細看去,總有著那麼一點邪蕩。
  他身著藍色長衫,腰懸一支玉笛,左手提著一只野兔跟一只山雞。
  蔡玉鳳一怔,脫口道:“是你……”
  那人倏然一笑道:“你醒了,這大二大夫說你也該醒了,所以我只打了這兩樣就趕了回來。”
  他說著,一扔手中獵物,走過來盤膝坐在蔡玉鳳的面前,含笑道:“餓了吧!該飢了,我馬上把這兩樣烤了餵你!”
  蔡玉鳳面泛不屑之色,疑惑的望著那人道:“王奇新,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麼?”
  王奇新,此一藍衫青年,竟然是王奇新,是天竺樊坤的高足,南方的玉蓮大俠,現在卻來到了這裡,他聞言朗然一笑道:“當然是我,這裡除了我還有誰?”
  蔡玉鳳冷然道:“這兒是什麼地方?”
  王奇新道:“這裡是歷山後山的一個山洞,很隱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才把你安頓下來。”
  蔡玉鳳詫異的道:“你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個地方安頓我?”
  王奇新道:“不錯!”
  蔡玉鳳看了他一眼,道:“我依稀記得,我是被群峰擠壓之下,落入深淵,後來就不知道了。”
  王奇新笑道:“你是入了他們的‘靈石天壓陣’,幸虧是遇上了我,不然你就完了,其實那全是你的幻想,不過,也是相當厲害的呀!”
  蔡玉鳳詫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為什麼救我?”
  王奇新朗然一笑道:“很簡單,因為你是雪梅,自從在杭州相遇,我就喜歡上你了。”
  蔡玉鳳不知道王奇新將自己當作了姊姊蔡雪梅,冷然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王奇新道:“你是裝糊塗,還是真不懂。”
  蔡玉鳳瞪眼道:“我為什麼跟你裝糊塗,有這個必要嗎?”
  王奇新微微一點頭,道:“好吧!你既然不懂,那就讓我告訴你,打從杭州路上遇到你,直到隱湖山莊,我就愛上了你,下定決心,要跟你結成夫婦,今生非你不娶,要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你懂了麼?”
  蔡玉鳳驚愕的道:“王奇新,你沒有弄錯吧!雪梅是我姊姊,我是玉鳳呀!”
  王奇新笑道:“我已看出來你是蔡玉鳳了,娶不到姊姊,就拿妹妹來充數也未嘗不可。”
  蔡玉鳳美眸一瞪,道:“王奇新,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王奇新微笑搖頭道:“我這個人從不跟人開玩笑,也不喜歡別人跟我開玩笑,你看我像是跟你開玩笑麼?”
  蔡玉鳳臉上變了色,道:“我沒想到你會……恐怕你還不知道,我與曉嵐已經有過夫妻之實。”
  王奇新道:“我知道,你們在中了嶗山雙魔的迷魂亂神香之後,而發生了那件事,不過,我不在乎,那也不要緊,因為,你還沒有嫁給他,是不是?所以,你還不算是他的人,我仍然可以橫刀奪愛。”
  蔡玉鳳美眸睜大了幾分,大聲道:“你怎能這樣,他可是把你當成很好的朋友啊!”
  王奇新笑道:“他算是什麼朋友,他毀了天竺山莊,逼得我無家可歸,這是朋友麼?”
  蔡玉鳳冷聲道:“誰叫你胡作非為,姦淫擄掠,假他之名,做了那麼多懷事,就因為他還拿你當朋友,所以才沒有殺你。”
  王奇新冷聲道:“那是他殺不了我,我也用不著感謝他,不過,他若犯到我的手下,我一定會殺了他!”
  蔡玉鳳神色一變,怒聲道:“王奇新,你怎麼是這樣的一種人……”
  王奇新笑道:“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睚眥必報,他李曉嵐不讓我活下去,我也不讓他安生。”
  蔡玉鳳怒叱道:“王奇新,你好卑鄙!”
  王奇新哈哈笑道:“不錯,我就是個卑鄙的人,你現在或許不習慣,以後你會慢慢習慣的。”
  “你做夢!”蔡玉鳳叱道:“我會嫁給你……”
  王奇新冷聲道:“你會的……你一定會,我只要佔有你的身子,你還能嫁給別人嗎?還能不一輩子陪著我麼?”
  蔡玉鳳美眸暴睜,叱道:“你敢!”
  王奇新淡淡一笑道:“我有什麼不敢的,我愛你,我不能讓你嫁給別人,只有一個辦法,我早已製住了你的幾處穴道,而且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之中,你既無法反抗、叫喊也沒有用,我有什麼不敢的,現在,我就做給你看!”
  他說著話,伸手到了蔡玉鳳的領口,抓住了領口。
  蔡玉鳳機伶伶的一顫,厲聲道:“王奇新,你這是逼我……”
  王奇新把手一抬,捏開了蔡玉鳳的牙關,笑道:“你還能嚼舌自絕麼?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把蔡玉鳳的外衣撕開了,露出了鮮紅的肚兜跟雪白的酥胸,他兩眼射出駭人的異採,身子往前一俯,撲下去壓在了蔡玉鳳的嬌軀之上。
  蔡玉鳳此刻是無法反抗,無法掙扎,也無法嚼舌自絕以保清白,她嬌靨煞白,嬌軀顫抖中閉上了一雙美眸,一串串晶瑩的淚珠兒,順著眼角滾了下來。
  王奇新他此刻像一只餓極了的小羊羔,把一顆腦袋鑽進人家姑娘懷中,絞纏不已,嘴裡嘖嘖有聲,似在吸吮著人家的乳頭。
  他的神色怕人,兩眼充滿著慾火,他還想有下一步的要求,他知道,那是蔡玉鳳寧死也不會答應的,但是,他需要,這種事是不能徵求同意的。
  於是,他的手猛地往下一扯,“嘶”的一聲,蔡玉鳳的衣服破裂了,不但露出了酥胸肚兜,也露出了兩胯之間那一小片黑茸茸的地方。
  那地方不大,不知埋葬過多少英雄豪傑,消蝕過多少人的雄心壯志。
  現在,王奇新兩眼充滿著慾火,他正待作進一步的侵犯之際,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洞口傳了進來,道:“好孽障,你當真認定報應不到你麼?”
  隨著冷喝之聲,一朵錢大的白蓮花,疾射而至。
  王奇新一看到那白蓮,就知道來了什麼人,明白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慾火頓消,身形就地一滾,躲開了那朵白蓮,人已從另一出口,逃了出去,恨恨的道:“李曉嵐,老子不願與你爭,可不是怕你,像這樣的女人,天下多得是,只希望你不要破壞老子的好事就行。”
  恨罵聲漸漸遠去,曉嵐本想追去,又怕中了賊人調虎離山之計,祇好忍下一口氣,回看蔡玉鳳,祇見蔡玉鳳衣不遮體,面色煞白,熱淚依腮而下。
  他走過去,替她蓋好了衣服,木然的坐在她身邊,柔聲的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好哭的!”
  蔡玉鳳真的不哭了,卻淚眼婆娑的望著曉嵐,眨也不眨,凝凝的瞪著他……
  曉嵐似有所覺,冷聲道:“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蔡玉鳳冷聲道:“我懷疑你不是曉嵐!”
  曉嵐肩頭微聳,笑道:“你憑什麼懷疑我不是曉嵐?”
  蔡玉鳳道:“你如果是曉嵐,為什麼不殺了那個人!”
  曉嵐冷冷一笑道:“我為什麼要殺那個人?”
  蔡玉鳳近乎吼叫的道:“你沒有看到他在欺負我麼?……”
  曉嵐笑道:“看到了,所以才把他趕走了。”
  蔡玉鳳冷聲道:“我問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曉嵐聳肩笑道:“姑娘,你以為你是誰呀?憑你一念之間,我就得殺人,你可知道人命關天麼?”
  蔡玉鳳瞪了他一眼,默然不語。
  曉嵐也沒有說話,他挨過去拉上了她的衣衫,然後托上了她的牙關,方緩緩的道:“其實你真傻,嫁給誰還不都是一樣,我看王奇新那人還不錯嗎?”
  蔡玉鳳突然厲吼了一聲,道:“李曉嵐……”
  曉嵐驚退了一步,駭然道:“你幹什麼?”
  蔡玉鳳惡狠狠的道:“李曉嵐,我要殺死你……”
  曉嵐笑道:“你能殺得了我麼?”
  蔡玉鳳道:“那麼你解開我的穴道,讓我試試……”
  曉嵐道:“現在不行,現在還不能讓你殺了我,因為,我還有一件大事沒有完成,等我從南荒回來,找到了廣成子老前輩的遺書,到那時候,你如果還是恨我,還想殺我,我自會毫無反抗地讓你動手。”
  蔡玉鳳冷然道:“那你就等著吧!我早晚會殺掉你的。”
  曉嵐也沒有說話,突然站了起來,轉身出洞而去。
  蔡玉鳳想問他上那兒去,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片刻之後,曉嵐又回來了。
  這時候,夕陽已低沉,夜幕已罩下,洞裡已經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了,可是,蔡玉鳳卻看到曉嵐拖著一捆枯枝幹柴。
  曉嵐仍然沒有說一句話,取出火摺子點著了火,火光升起,洞裡立現光亮。
  曉嵐看到了王奇新打來的那只山雞和野兔,他很快的把那只山雞剖乾淨烤上。
  他就坐在火堆旁邊,翻轉著火上那只雞,就不看蔡玉鳳一眼。
  當然,蔡玉鳳卻在偷看著人家。
  過沒多久工夫,山雞烤熟了,香氣四溢,誘人口欲,曉嵐扯下了一條雞腿,遞給蔡玉鳳道:“嘗嘗看,我烤的山雞可好吃?”
  蔡玉鳳把臉轉了過去,沒有理他。
  曉嵐笑道:“你不是要等機會殺我麼?不吃東西,你連三天都挨不過,那又怎能殺得了我呢?”
  蔡玉鳳把臉轉了過來,瞪眼道:“你不解開我雙臂的穴道,我兩手不能動,怎麼吃呀上曉嵐遲疑了一下,笑道:“王奇新這小子,真不懂得憐香惜玉……”
  話聲中,伸手在蔡玉鳳的兩肩上各拍了一下。
  蔡玉鳳的一雙粉臂馬上能動了,她支撐著坐了起來,剛才躺著,那破碎的衣衫正好蓋住酥胸,如今往上一坐,破碎的衣衫馬上垂下,雪白的酥胸又露了出來,她連忙伸手拉起衣衫掩上。
  曉嵐斜瞟了一眼,笑道:“現在還怕我看麼?”
  說著,把山雞遞了過去。
  蔡玉鳳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羞紅,美眸中也閃爍著仇恨的怒火,伸手奪過來那只雞腿,張口就啃。
  曉嵐瞟了她一眼,笑道:“慢慢的吃,我再烤這只兔子。”
  他並不多說半句話,慢慢的在烤那只兔子。
  蔡玉鳳雖然並不十分餓,但她不能不吃,因為她明白,她如不吃東西,當然挨不過幾天,還有什麼將來,那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天晚上,他們在山洞裡過得很沉默,他們並沒有多說一句話。
  第二天一大早,曉嵐走了,可是,到了下午傍晚時分,他又回來了,並且駕了一輛馬車來。
  他們離開了山洞,離開了濟南,也離開了歷山,但是他們並沒有走大道,竟是沿著山路,直奔微山湖。
  日薄崦嵫,烏雲遮天,秋風蕭瑟,黃葉飄落。
  一輛馬車在緩緩的馳動著,輪聲轆轆,蹄聲得得。
  這是一輛單套黑馬車,高坐在車轅上的,是位青衣少年,面貌飄逸清秀,怎麼看他也不像個趕車的。
  但是,現在他卻高坐在車轅上,左手握韁,右手卻沒有握鞭,似乎沒有什麼急事,任由馬車緩緩前馳。
  身後的車簾,遮得密密的,一點縫隙也沒有,不知道車裡坐的是人,還是裝著什麼財貨?
  烏雲壓得更低了,怪的是沒有一點風。
  忽然,車簾掀開了一條縫兒,那是一只欺雪寒霜,晶瑩如玉的手。
  那青衫少年似乎腦後長著眼睛,他馬上覺察到了,冷聲道:“怎麼?你想跑呀?”
  車裡響起一個冰冷的少女聲音,道:“你在外頭舒服,可知道車裡有多悶、多熱,我只不過是透透氣,風涼風涼,你放心,我不會跑的,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有殺你的機會,我還捨不得跑呢!”
  那青衫少年笑道:“打從咱們離開歷山到現在,我可是一直都是背著你的。”
  車中那少女道:“我還沒有那樣卑鄙,背後殺人,再說,我現在還不想殺你,等到你該死的時候,我會毫不留情。”
  青衫少年悠然一笑道:“到現在還沒有放下殺我之心,你的心好狠啊!”
  車中女子道:“狠一點不要緊,我認為總比卑鄙、下流、沒人性的好,尤其對你這種人,應該是越狠越好!”
  青衫少年笑道:“畢竟,你還承認我是個人。”
  車中女子道:“你是個衣冠禽獸。”
  青衫少年笑道:“禽也好,獸也好,情不是孽,愛也總不是罪。”
  車中女子道:“你用的手段……”
  青衫少年道:“我並沒有用什麼手段,怪只怪嶗山雙魔的迷魂亂神香,使咱們中了毒。”
  車中女子冷然道:“但卻害了我一生……”
  青衫少年漠然道:“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車中女子掀起車簾的手,忽然揚了起來。
  青衫少年笑道:“劍就在我身後。”
  車中那女子的手,又收了回去,冷聲道:“想得好,我才不會輕易的殺死你,究竟要去什麼地方?到了沒有?”
  青衫少年道:“早得很呢!至少還有八百里,今晚恐怕要在車上過夜了。”
  車中女子嬌嗔道:“那不行,我沒法睡在車裡,你趁早給我趕快一點。”
  青衫少年道:“說得輕鬆,又不是三、五裡路,累壞了牲口,你就得下來走路了,不過,你願意這身打扮下來走麼?反正我又沒有什麼急,何妨慢慢的走!”
  車中女子嬌叱一聲道:“曉嵐,我恨死你了。”
  原來那青衫少年,正是玉蓮大俠李曉嵐,他聞言笑道:“不要緊,你恨吧!有恨才有愛,沒有愛那裡來的恨。”
  那車中女子當然是蔡玉鳳了,聞言冷哼了一聲,“刷”地掩上了車簾。
  曉嵐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又恢復了方才那種冷漠的神色。
  雨並沒有落下來,四外卻被黑暗罩滿,似乎微微起了風。
  時間隨著車輪後溜,沒有多大工夫已屆初更,新月從東方山頭上升起,由於有了新月的陪襯,使得夜並不太黑,遠山近樹,都還可以模糊看得見。
  夜色中,前面不遠,出現了一座廟,迷濛中看得出,這座廟不算小,座落在山道旁十來丈遠的一片草地上。
  曉嵐拉偏馬頭,馳了過去。
  蔡玉鳳詫異的道:“餵!你要幹什麼?”
  曉嵐沒有答理她,十來丈的距離,轉眼已到,他停下後,方冷冷的道:“今天晚上咱們就在這廟裡過夜。”
  車簾“砰”然一聲,又掀開了,車裡探出個烏雲蓬鬆的螓首,一張吹彈欲破的美豔嬌靨,她一臉寒霜,高揚著眉梢兒,道:“欸!這是什麼鬼地方呀?”
  曉嵐冷漠的道:“破廟,你不願進去,可以睡車上。”
  他說著跳下車轅,抓起車轅上的長劍玉蓮,轉身就往廟裡走去,可是,他剛邁出一步,人就驀然停了下來。
  車中的蔡玉鳳突然冷冷一笑道:“曉嵐,怎麼不走呀!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呀!”
  話聲剛落,廟門口出現了六條黑影,是六名手提長劍的黑衣人,前二後四,前兩個一出來,目光便盯上了蔡玉鳳,左邊一個一咧嘴道:“車不怎麼樣,人兒可少見,是誰這麼好的艷福。”
  那美豔姑娘臉色一變,旋即嬌笑道:“就在你們面前,你們看不見麼?”
  說話那黑衣人以為是指他,目現異採的笑道:“姑娘有意思,那咱們就親熱親熱吧!”
  他說著邁步要動,右邊那黑衣人伸手攔住了他,衝著那曉嵐一努嘴,笑道:“胡七,你***,真個色迷心竅了,沒有見著麼?人家指的是另有其人?”
  那胡七聞言,這才驚覺,掃了曉嵐一眼,哈哈一笑,道:“赫!是比老子年輕,不知是否管用。”
  右邊那人道:“瞧,人家身上還帶著殺人的玩藝兒呢!”
  胡七輕笑了一聲道:“我看到了,怪嚇人的,我們得避著他點兒。”
  他們說著避著點兒,但卻挺直的走向曉嵐,嘴裡卻笑著道:“小子,老子這就跟你那女人親熱親熱去,可別拔劍啊!”
  曉嵐沒有說話,也沒有看見他動手拔劍,但是,那胡七卻突然兩眼一瞪,不笑了……從頭頂到下巴,出現了一條紅線,那紅線仍然在動……
  浮雲過去,月光照射下來,方看清那條紅線乃是一道血漬在流動。
  就在月光乍亮的瞬間,那胡七的一顆頭顱,突然一分為二,身子“砰”然一聲,倒下去了。
  蔡玉鳳臉色又變了。
  後面那四個黑衣人跟沒看見似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前面那人卻看直了眼,旋即臉色大變,疾退一步,大聲喝道:“剁了他,咱們大家聯手剁了他!”
  後面那四名黑衣人聞聲,長劍出了鞘,踏步、欺身,閃電般襲到。
  四道匹練般的寒光,立即罩住了那李曉嵐。
  曉嵐冷冷一笑,四道匹練般的寒光,忽然收斂,四把長劍緩緩垂了下去,四個身子也倒了地,成為八段,血污遍地。
  曉嵐的手裡,此刻多了一柄白虹劍。
  前面那黑衣人失聲尖叫道:“玉蓮大俠!”轉身就往廟裡撲。
  但他沒能邁過一步,原握在曉嵐手中的白虹劍,如今卻插在了他的背上,穿心而過,他身子一軟,也趴下了。
  蔡玉鳳抬手摀住了臉,不忍看……
  曉嵐緩緩轉過身來,冷冷的道:“告訴我,你是高興還是失望?”
  蔡玉鳳摀著臉叫道:“曉嵐,你好狠!”
  曉嵐笑道:“殺他們的不是我,是你。”
  蔡玉鳳嬌軀震動,一雙玉手,突然垂了下來,嬌靨發白,嬌叱道:“怎麼說,殺他們的是我?”
  曉嵐微微一笑道:“殺他們的是玉蓮大俠,你自己明白……”
  他說著,轉身往廟裡行去,到了廟門口,拔起了他那柄劍,進了廟門。
  他也就是剛到大殿門口,蔡玉鳳已跟著追上了他,厲聲叫道:“曉嵐,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曉嵐停步回身,煞刃般的目光落在蔡玉鳳臉上,冷聲道:“我愛你,你為什麼要仇恨我!”
  蔡玉鳳機伶伶一顫,嬌靨上的厲色消失了,目光也變柔和了,抬手遞過一物,道:“你能不能認出這是什麼?”
  曉嵐看去,見是一塊五,六寸見方的黑色小牌子,上面刻著一個鬼頭,下面是一塊雲形和一只毛蟲。
  他茫然的道:“這是那兒來的,什麼東西?”
  蔡玉鳳冷然道:“是門口那幾個死人身上掉下來的,我看像是‘摩雲追魂’……”
  曉嵐一聽臉色一變,怔然道:“你怎麼知道,摩雲追魂……”
  蔡玉鳳冷然道:“我怎麼不知道,別忘記,家師東岳故人和摩雲尊者曾有過一段恩怨,我見過這鬼牌子。”
  曉嵐詫異的道:“摩雲尊者不是在三俠莊,已被麻姑師妹用太乙罡煞震死了麼?”
  蔡玉鳳道:“摩雲尊者雖死,他的那些徒子、徒孫不見得全都死了呀!我猜他們可能打算為師報仇。”
  曉嵐道:“既要報仇,為什麼這樣鬼鬼祟祟的。”
  蔡玉鳳冷笑道:“你以為他們要報仇就不該跑,是不是?”
  曉嵐道:“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跑?”
  蔡玉鳳道:“那是因為你玉蓮大俠的名頭太大了,或者是他們請來報仇的人,還沒有到。”
  曉嵐冷哼了一聲道:“不管他們請了什麼人來,有我李曉嵐在的一天,就不容他們害人。”
  蔡玉鳳沒有說話。
  曉嵐兩眼突放異彩,笑道:“你為我擔心了,是不是?”
  蔡玉鳳怒聲道:“我巴不得你早一天死!”
  曉嵐笑道:“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蔡玉鳳道:“為什麼不是,我這一輩子全毀在你的手裡,我恨死你了。”
  曉嵐笑道:“那也只有由你了,反正不管你怎麼恨我,我仍舊愛你就是。”他想了一想,忽又笑道:“你如果真想讓我死,眼前就有個機會……”
  蔡玉鳳目光一凝,道:“什麼機會,快告訴我。”
  曉嵐道:“你想想看,我一舉殺了摩雲尊者六個門下弟子,他們會放過我麼?再說摩雲尊者輕功天下第一,他的門下又多,消息一向靈通,咱們要是留在這兒不走,用不著一個時辰,他們一定會找到這兒來的。”
  蔡玉鳳道:“以你玉蓮大俠的武功,他們絕不會是你的對手,是不?”
  曉嵐道:“你是怕他們殺不了我,還是怕他們殺了我?”
  蔡玉鳳冷然道:“我巴不得他們現在就來!”
  曉嵐笑道:“這個想法很好,我曉嵐雖然武功不錯,但雙拳難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他們如果找來,我一定死定了。”
  蔡玉鳳冷冷一笑道:“那好極了,咱們就在這兒等著他們吧!”
  曉嵐漠然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說著,轉身往正殿行去。
  蔡玉鳳突然攔住了他,道:“慢著,你明知道留在這兒會有殺身之險,為什麼還要留在這兒?”
  曉嵐停住腳步,但並沒有轉回頭來,冷然道:“稱你的心,如你的意,還不好麼?”
  蔡玉鳳冷笑了一聲,道:“你要打算稱我的心、如我的意,為什麼不讓我自己動手。”
  曉嵐轉過身來,一句話也沒說,翻手抽出了白虹劍,遞向蔡玉鳳。
  蔡玉鳳為之一怔,抬手將劍接了過來,冷然道:“你以為我下不了手。”
  曉嵐凝目直直的望著她,一眨不眨,道:“不,你應該殺了我的,誰叫我在山神廟裡中了迷藥,冒犯了姑娘,毀了姑娘一生,為了還給姑娘清白之身,我是應該死在你的手裡。”
  蔡玉鳳道:“好,這可是你自願的……”錚然一聲,抽劍出鞘。
  須知這柄白虹寶劍,乃仙兵利器,劍雖祇有二尺八寸,抖動間,尖上芒尾足有五寸,可以吹毛斷鐵,銀虹閃爍森寒,讓人覺得它不用削上人的身體,就能奪去人的魂魄。
  蔡玉鳳望著劍鋒,一雙美眸之中,突然閃盪起一種怕人的異樣光採,她抬眼望著曉嵐,緩緩將劍舉起。
  曉嵐一動不動,臉上更是沒有一點表情,凝視著蔡玉鳳。
  蔡玉鳳劍走“仙人問路”,劍尖抵住曉嵐的胸口,突然道:“你不躲麼?”
  曉嵐冷然道:“不躲,我既願意死在你的手裡,為什麼還要躲!”
  蔡玉鳳道:“你不怕麼?”
  曉嵐冷然道:“我自認以我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稱得上一流高手,也殺過不少人,但是,事實上你已是我的妻子,而我又沒有娶你,對你未免太殘酷了,我是罪有應得,有什麼可怕的。”
  蔡玉鳳冷聲道:“你既然佔有了我,為什麼還要去愛別人,負心忘義,難道不該死?”
  曉嵐道:“當然該死,不過,那被我所愛的人,並不是別人,她是你姊姊雪梅,誰叫你們生得一模一樣,使我將她誤當成了你,總之,都是我的錯,所以,我才願意死在你的劍下。”
  蔡玉鳳美眸中的異採,忽然大盛,不像剛才那樣怕人了,冷叱道:“快把你的眼睛閉起來!”
  曉嵐聞言一怔,忙道:“把眼閉起來,為什麼?”
  蔡玉鳳冷然道:“不為什麼,讓你閉眼你就閉眼。”
  曉嵐道:“好吧!我聽你的。”旋即閉上了眼。
  蔡玉鳳一雙美眸凝望著曉嵐的臉,他的臉上仍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突然,蔡玉鳳一咬牙,挺劍就刺。
  但是,當那白虹劍的鋒銳接觸到曉嵐胸前衣衫的一剎那,她那皓腕突然發了一陣顫抖,緊接著,那柄劍停在那兒不動了。
  曉嵐輕嘆了一口氣,道:“你為什麼不動了,再往前送半尺就夠了。”
  蔡玉鳳銀牙再咬,又要挺劍,但是那白虹劍卻沒有能往前進一分,反倒緩緩垂了下去。
  曉嵐睜開了眼,他沒有說話,目光代替了言語。
  蔡玉鳳避開了他那雙目光,鬆手丟劍,一下子撲倒在曉嵐懷中,放聲哭了起來。
  “嵐哥哥,我……啊……”
  曉嵐伸手攔住了纖腰,一手抬起,撫著她那秀髮,笑道:“好妹妹,我知道你不會狠心殺我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負你呀!”
  蔡玉鳳含淚抬頭,抽搐著道:“那你對待雪梅……”
  曉嵐笑道:“她是你姊姊呀!當然也不能負她了……”
  說話間,他兩眼冷電暴閃,突然手上一用力,攬起了蔡玉鳳,閃身掠進了黑暗的正殿裡。
  蔡玉鳳情急的推拒著,叱道:“你……要幹什麼?”
  曉嵐連忙輕喝一聲,道:“別說話,有人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條黑影射落在正殿前的院子裡,人方落地,立又撲向正殿……
  跟著,又是六、七條黑影,跟蹤飛落,影斂人現,見先前那人,竟然是王奇新,另外七個卻是清一色的黑衣人,裝束打扮跟廟門口那幾個人一樣,每人手裡都握著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
  王奇新一聳肩,雙手一攤,道:“諸位這是何苦,我跟諸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們幹什麼這麼窮追不舍?”
  對面一名黑衣人冰冷的道:“姓王的,你不用害怕,我們不傷你的性命,說不定還會送你一場福緣。”
  “福緣?哈哈……”王奇新一陣狂笑,道:“如真有福緣的話,你們會捨得給我?”
  那黑衣人笑道:“你說得很對,無奈,人家看中了你,我們捨不得也沒有用,還得替人家奔涉賣力呢!”
  王奇新愕然道:“說清楚些,到底是什麼事呢?”
  那黑衣人冷聲道:“劉師婆要見你!”
  “毒蠱神梟劉師婆!”王奇新吃驚的失聲叫了起來。
  須知“毒蠱神梟”劉師婆和摩雲尊者兩人,為出名的南荒雙惡,兩人同惡相濟,武功又高,武林中黑、白兩道無不對之側目,尤其“毒蠱神梟”劉師婆的為人,更是怪異兇狠,王奇新乍聞其名,當然吃驚不已了。
  那黑衣人又道:“你吃驚了,是嗎?”
  王奇新道:“只有點吃驚,不過各位可知道這位祖師婆婆,找兄弟有什麼事嗎?”
  那黑衣人道:“不知道,等你見了她老人家,不就知道了麼?”
  王奇新道:“各位就不能透露一點,也好讓我有個準備。”
  那黑衣人冷聲道:“少廢話,願不願去,你且說一句話。”
  王奇新沉吟了一下,道:“聽老兄的口氣,我要是不跟諸位走,諸位就要取我的性命了,可對?”
  那黑衣人道:“我可沒有那樣說,劉師婆她老人家的脾氣,你該明白,她所要見的人,誰敢不去見她,就算令師樊老頭在內,祇怕也不敢有違吧!”
  這話一點也不過分,樊坤確是不敢不聽,原來樊坤之師長笑神梟和劉師婆本為夫婦,祖師婆婆的召喚,他敢不聽。
  王奇新一聳雙肩,無可奈何的道:“我師父都不敢抗命,我又算什麼,說不得我只好跟諸位走一趟了,只是,我怕有人不答應呢?”
  那黑衣人怒聲道:“誰不答應!”
  另一名黑衣人冷然道:“王兄,你可別跟我們要花招。”
  王奇新連忙擺手道:“我向天藉的膽子,也不敢與諸位老兄耍花招,不說我和諸位一對七,就是單憑祖師婆婆一句話,我王奇新那有這個膽子,不知道七位師兄剛才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門口那幾具屍體跟那輛馬車?”
  對面那黑衣人兩眼寒芒一閃,道:“看見了,怎麼樣?”
  王奇新道:“看那幾人的打扮,是那一路上的人?”
  那黑衣人道:“像是我們摩雲洞的人。”
  王奇新道:“他們來此,大約也是找在下來的,我想他們幾個大男人不會以馬車代步吧?”
  那黑衣人道:“我們摩雲洞弟子,從來坐不慣馬車的,當然不會以馬車代步了。”
  “這麼說,那就表示那輛馬車是別人的了。”王奇新接著道:“看門口的情形,很顯然的,那幾位師兄是傷在坐馬車的人手裡了。”
  那黑衣人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王奇新冷然道:“要是我沒有料錯,馬車的主人,縱然不在這廟裡,恐怕也離這廟不遠,他既然殺了摩雲洞的弟子,那就表示他是咱們的對頭,所以,我想他也不會讓諸位就這麼輕易的把我帶走的。”
  這小子好心智,他這番話是真具有著相當的阻嚇力,那黑衣人一聽這話,立即神情震動轉眼四下望去。
  在這種情形下,最忌疏神分心,王奇新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不再良機,悄無聲息地向那名黑衣人撲了過去。
  他身法極快,一閃便到了那名黑衣人的面前,探掌便抓向黑衣人的右“肩井”。
  奈何那名黑衣人並不是一般的庸手,更何況他還有同伴,他身旁那名黑衣人見狀,冷喝一聲,抖劍直刺王奇新的前胸要害。
  王奇新也非弱者,不過,他此刻吃虧在兩手空空,血肉之軀自不敢輕碰百煉精鋼,他連忙曲指彈向劍身,同時滑步側身,儘管他抓勢沒變“而那名黑衣人已然警覺,就趁他滑步側身,手上稍緩的一剎那間,仰身倒射退向後去,避開了這一抓。
  另外五名黑衣人見狀,同時發動攻勢,立把王奇新罩向六把長劍的森寒光網之下。
  當然,憑著王奇新的能耐,一時半刻之間,王奇新或許不會傷在對方幾柄劍下,但他絕不是那七名摩雲弟子的敵手,否則的話,他早就束手就擒了。
  曉嵐和蔡玉鳳隱身殿中靜觀至此,曉嵐突然低聲道:“這小子不是東西,南方的玉蓮大俠就是他。”
  蔡玉鳳輕聲道:“你準備把他怎樣?”
  她在說話間,才發覺自己一個身子緊緊地依在曉嵐的懷裡,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她心底突然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她也說不出是感覺到什麼,祇是覺得自己有點捨不得離開他。
  就在她心神震動的當兒,曉嵐已推開了她,走了出去,站在大殿門口,冷喝一聲道:“住手!”
  聲音雖不大,卻含蘊著一股冷肅的煞感,比那舌綻春雷般的霹靂大喝,更為懾人。
  王奇新和那七名摩雲弟子,都聞聲一震而馬上停手。
  王奇新笑道:“怎麼樣,諸位,我沒有料錯吧!馬車的主人,是不是在這兒?”
  那名黑衣人森冷目光,逼視著曉嵐,道:“外面那輛馬車是你的?”
  曉嵐冷然道:“不錯!”
  那名黑衣人道:“這麼說,廟門口那幾個是你殺的了?”
  曉嵐冷然道:“不錯,他們該死。”
  那黑衣人道:“你可知他是什麼人?”
  曉嵐冷笑道:“管他是什麼人,我不犯人,但是,犯我者必死。”
  那黑衣人道:“你可知他是摩雲洞的弟子,你敢殺傷摩雲弟子,大概是活膩了吧!”
  曉嵐哈哈笑道:“也不知是誰活膩了,就連摩雲尊者,也傷在本人罡煞之下,幾個小妖們死有何惜,我正嫌少,沒想到你們又給我追來了。”
  那名黑衣人厲笑一聲,騰身電撲。
  曉嵐一動沒動,容得那黑衣人手中長劍刺近胸前一尺,他才揚起手中白虹劍,只見寒光一閃,血雨橫飛。
  那黑衣人來勢快,去勢也快,來的時候是一個整人,去的時候變成了兩半截,疾射落向院子裡。
  這麼一來,嚇得另外六個人慌忙躲閃,等到那尸身落地,濺得血雨飛灑,肚腸外流,慘不忍睹。
  王奇新見狀,嚇直了眼。
  六名黑衣人也嚇得臉色木然,神色大變,一名粗高漢子,厲吼一聲道:“殺……”
  另外五名黑衣人木然而動了,就在他們剛動的瞬間,一團凜人的寒光突然電射而下,繞院一匝停住。
  曉嵐神情肅然,面色煞白,眉宇間盡是冷肅之氣,抱劍站在院中。
  那六名黑衣人,一個連著一個的倒下,著地後身子變成兩截。
  一旁觀戰的王奇新見狀,一張本就白淨的臉,更是變得慘白,不帶一點兒血色,他雙眼發直,口半張,站在那兒呆若木雞,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曉嵐沒有看他一眼,緩緩收劍,轉身走回正殿。
  王奇新定過了神,忙道:“好劍法,幾日不見,李兄的武功更是精進了。”
  曉嵐停步回身,兩道森冷的目光,直逼過去,冷冷的道:“我念在三俠莊你有助拳之情,不為難你,你可以走了。”
  王奇新忙答應了兩聲道:“李兄援手之情,小弟………”
  曉嵐冷然截口道:“我該殺了你,怎麼會幫你,人是我殺的,與你無關,快滾!”
  “是……是……是!”王奇新一連應了三聲,轉身要走。
  忽聽一個甜美的聲音,從殿中傳了出來道:“等一等。”
  王奇新聞言一怔回身,倏覺眼前一亮,飛閃異採。
  就見蔡玉鳳從殿堂裡,裊裊行了出來,走到曉嵐的身邊,冷聲道:“你方才在歷山石洞中,曾羞辱過姑娘,就這樣的走了。”
  王奇新又是一怔,冷聲道:“姑娘打算怎樣?”
  蔡玉鳳冷聲道:“留下你那一雙狗爪子來!”
  王奇新冷冷一笑道:“是姑娘動手?還是借助李兄之手。”
  蔡玉鳳道:“當然是他出手了。”
  王奇新笑道:“玉蓮大俠之名,威震江湖,我想他絕不是自食其言的人,那樣就不配為玉蓮大俠了。”
  蔡玉鳳愕然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奇新道:“李兄方才已答應放我走了,他不能說話不算數,再出手留下我……”
  曉嵐突然冷喝一聲道:“我當然不會,要滾就快,別讓我再看到你,滾!”
  王奇新望著蔡玉鳳冷冷一笑,道:“謝過李兄,告辭。”
  他一拱手,便飛身疾射而去,轉眼之間,消失在夜空之中。
  蔡玉鳳嬌唱著道:“曉嵐,你怎麼放他走!”
  曉嵐笑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再說我和他又沒有仇。”
  蔡玉鳳嗔道:“誰說沒有仇,他欺負過我,就是有仇。”
  曉嵐笑道:“那是他和你有仇,怎麼可以扯到我的頭上來。”
  蔡玉鳳道:“因為你說過你愛我的呀!”
  曉嵐笑道:“可是,你別忘記,你恨我……”
  “不錯,我恨你……”蔡玉鳳突然大聲道:“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剝你之皮,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話落,她轉身就要往正殿走。
  曉嵐伸手拉住了她,兩眼直射異採,逼視著她。
  蔡玉鳳一仰嬌靨,冷冷的道:“你用不著這樣看我,你要是不願意我親手殺了你,你就先殺了我。”
  曉嵐忙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蔡玉鳳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曉嵐道:“你明白……”
  他話音未落,蔡玉鳳突然雙手掩臉,低下頭來,失聲痛哭了起來。
  曉嵐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我知道你為了山神廟咱們中了迷藥的事,受了很大的委曲,可是我絕不是負心之人,我會全心全意的愛你,我甚至願為你死……”
  蔡玉鳳哭得快,勢也收得快,她突然止住了哭聲,舉袖擦乾了淚珠,道:“這兒到處都是血腥味兒,我不願意在這兒過夜,咱們還是走吧!”
  曉嵐臉上忽然泛起一陣激動的神色,道:“好,你說什麼我都聽。”
  說著,就伸手扶著蔡玉鳳往外走去.
  可是剛走出一步,他卻突然又停下了。
  蔡玉鳳轉過臉來,道:“怎麼了?”
  曉嵐輕聲道:“外面有人,聽見咱們往外走,剛離去。”
  蔡玉鳳呆了一呆,道:“外面有人?……你是說他一直就躲在門外……”
  曉嵐道:“不錯,他可能已經聽見了咱們的談話。”
  蔡玉鳳:“這會是誰?”
  曉嵐道:“不知道……”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蔡玉鳳冷哼了一聲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曉嵐漠然道:“大概是吧!”他說完這句話,邁步往外行去。
  出了廟門,兩個人抬眼四下看,夜色空盪寂靜,幾十丈內沒有一點聲息,也沒有什麼跡象。
  曉嵐扶著蔡玉鳳登上了馬車,然後自己登上了車轅,左手拉起韁繩,抖韁趕動了馬車。
  馬車馳上大路,在夜色中緩緩向前馳動,曉嵐和蔡玉鳳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有轆轆的車輪聲和得得的馬蹄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片刻之後,曉嵐突然覺得自己握著韁繩的一只右手,有點熱辣辣的,還有些發麻。
  起初,他也沒有在意,可是,他發覺這種麻辣的感覺,居然會擴大,竟然遁著血脈向上蔓延,不多一會的工夫,已蔓延到了手腕,且有順著手臂上竄之勢。
  他知道不對了,馬上停住了馬車,轉過身道:“你到前面來幫我個忙。”
  蔡玉鳳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沒在意,鑽出了車篷到了車轅。
  曉嵐突然把右手伸向了她,道:“快!從肘部下手,閉住我的血脈。”
  蔡玉鳳一怔,道:“怎麼了,這是幹什麼?”
  曉嵐道:“我恐怕受了暗算,中毒了。”
  “怎麼說,你……”蔡玉鳳驚叫一聲。
  曉嵐著急的道:“快!”
  蔡玉鳳不敢多問,伸出手來探指對曉嵐的肘部“曲池”、“小海”、“少海”、“曲澤”、“尺澤”五處,點了下去,立即封閉了曉嵐右小臂上的血脈,這才又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
  曉嵐道:“我先覺手掌心有種熱辣辣的感覺,我沒在意,以為是方才動手時,手握劍柄所致,那知,慢慢地,這種感覺竟到了手腕,而且還有順著血脈上竄之勢,我才覺出不對。”
  蔡玉鳳吃驚的道:“你可知道是什麼時候?”
  曉嵐道:“不知道,事實上,我並沒有摸過什麼旁的東西呀!”
  蔡玉鳳臉色一變,伸手抓住了他的左臂,忙道:“會不會是剛才躲在廟外那人?”
  曉嵐聞言,兩眼猛睜,道:“對,可能是他,不過,咱們出來以後,我並沒有摸過什麼東西呀!”
  蔡玉鳳白了他一眼,道:“你怎麼沒有摸過什麼,那韁繩不是麼?”
  曉嵐聽了一怔,打算伸手去抓那韁繩看個清楚,可是他右手沒有動,這才想起小臂上血脈已閉,這隻手在眼前,可以說是等於廢了。
  就在這時,蔡玉鳳早已從曉嵐身上抽出白虹劍來,挑起了韁繩,凝目一看。
  兩個人都看見了,韁繩上,手握之處,還有些殘餘的白色粉末,如不細心去看,很難看得出來。
  曉嵐道:“這就是了!”
  蔡玉鳳道:“這會是誰?”
  “我!”一陣笑聲,遙遙傳了過來。
  曉嵐臉色一變,往起一站。
  蔡玉鳳伸手按住了他,低聲道:“別動,等他過來,你暫時不要動,還有我呢!”
  說話間,夜色中,十幾丈外,出現了一條人影,緩緩朝著馬車撲了過來。
  蔡玉鳳打量了一眼,脫口道:“王奇新,會是他……”
  曉嵐勃然變色,兩限寒芒暴射,冷喝道:“好個卑鄙的東西。”
  那撲來的人影,看似緩慢,其實並不慢,只這兩句話間,他已到了車前,正是王奇新。
  他詭然的望著兩人,道:“咦!兩位怎麼在這兒停下了……”
  曉嵐目中冷芒直逼過去,他恨不得撲上去,一劍劈了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
  蔡玉鳳脫口道:“王奇新,在這韁繩上,下毒的可是你……”
  王奇新並不掩飾,哈哈一笑,點頭道:“姑娘好聰明,一猜就著,不錯,正是在下!”
  蔡玉鳳怒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奇新詭笑道:“哎喲!姑娘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我這可是完全為了姑娘啊!”
  蔡玉鳳冷冷的道:“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奇新道:“我聽到了你們的談話,姑娘恨他,這該懂了吧!”
  蔡玉鳳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了,你聽到我說我恨他,要殺掉他,你就來幫忙,可對不?”
  王奇新拍了一下手,笑道:“對,對,對極了,就是這樣,姑娘能懂得我的意思,也不枉我冒險的一番苦心了。”
  蔡玉鳳道:“看來,你是忘了,他曾放過你一條命。”
  王奇新笑道:“他那裡是放我一條命,他是另有打算,打算栽臟於我,以使劉師婆來找我算賬,這點心思,騙得了誰。”
  蔡玉鳳道:“我明白,祇是你這條命,可是人家放掉的,饒你不死才保住的,你總不能否認吧?”
  王奇新一點頭,道:“我的確不能否認,只是姑娘恐怕還不知道,他在老丐莫槐的引導下,火焚我天竺山莊,殺我天竺弟子,放我一條命,又算什麼!儘管他替我殺了那些人,我並不求情,但是為了姑娘,就不能心軟,心軟救不了姑娘,是不?”
  蔡玉鳳微微點頭,道:“你說得很好聽,大丈夫應明刀明槍,你這暗中下毒,算是什麼人物!”
  王奇新道:“姑娘說得很對,你知道真刀真槍,我不是他的敵手,惟有這種辦法,才能製得住他。”
  蔡玉鳳一撇嘴,不屑的道:“你真是個十足的陰險,卑鄙小人。”
  王奇新笑了一笑,道:“姑娘,我這可完全是為了你,你怎麼……”
  蔡玉鳳臉色一寒,冷笑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恨他是不錯,我也一直想找機會殺掉他,可是,我不願用這種手法殺他,更不願欠你這種卑鄙、陰險小人的情。”
  這句話罵得不輕,可是王奇新聽了不怒反而笑了,道:“弄了半天,我這番心意還是枉費了,只是可惜,事到如今,恐怕由不得你,姑娘,你不妨打聽一下,凡是我王奇新看中的而得不到手,絕不會善罷甘休。”
  蔡玉鳳冷冷一笑,道:“王奇新,這才是你下毒害人的真正目的吧?”
  “不錯!”王奇新哈哈笑著點頭,道:“既然抓破了臉,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姑娘,這姓李的小子有什麼好,你們姊妹兩個都喜歡他,我王奇新有什麼不好,天竺山莊大弟子,要人有人,要財有財……”
  曉嵐不等他把話說完,霍地自車轅上站起,兩眼殺機暴射,冷叱道:“蔡姑娘,解開我的穴道,把劍給我!”
  王奇新連忙道:“不能啊!姑娘,你要是解了他的穴道,讓他妄動了真氣,除非他不想要他那條手臂,要不然,他這條命……”
  曉嵐冷喝道:“蔡姑娘,聽見沒有,快解開我的穴道,我拼著失去一條手臂也要劈了這卑鄙的東西。”
  蔡玉鳳並不理會他,望著王奇新道:“王奇新,不錯,他曾經佔有了我,我恨他,可是,如果拿他和你相比,你還不如他,我寧可跟他在一起,在我眼裡,他是個人,而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卑鄙陰險,卻連禽獸都不如。”
  王奇新雙肩微聳,把手一攤,道:“看來這年頭兒,好人做不得,姑娘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王奇新別無所長,就不怕罵,其實姑娘現在罵我,一旦嫁了我……”
  蔡玉鳳厲叱道:“你做夢,閉上你那張狗嘴!”
  王奇新目光一凝,寒光閃爍,笑道:“姑娘,看你是個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人,怎麼幹這種大不智的糊塗事,李曉嵐已中了我的‘毒屍銷魂砂’,非我獨門解藥不能解,最多活不過二十四個時辰,姑娘,你綺年玉貌,難道你想為他守寡不成?”
  曉嵐厲聲大吼道:“解開我的穴道!”
  蔡玉鳳仍然沒有理他,凝目望著王奇新欲要說話。
  蔡玉鳳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冷聲道:“你以為這樣才是英雄。”
  曉嵐臉色變得煞白,神態怕人,冷聲道:“我不能讓他……”
  “讓他怎樣?”蔡玉鳳柔聲道:“善保有用之神,你還有更重要的事,陰險、卑鄙的小人,又何妨讓他得意一時。”
  曉嵐沒有說話,殺機暴射的兩眼逼視著王奇新,也沒有再動。
  王奇新笑了笑道:“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伸不能屈是條蟲,別看你李曉嵐在江湖上多麼威風,多麼煞氣,如今,你卻抵不過我一個手指頭,還是知機識趣點吧!”
  曉嵐聽了,氣得兩眼都紅了,一字一字的冷冷道:“王奇新,別讓我再碰上你!”
  “怎麼樣?”王奇新陰陰一笑道:“非我獨門解藥如何能解除你身上之毒,就算下次讓你再碰上,你也莫奈我何,何況,你已經沒有下次了。”
  蔡玉鳳插口道:“既然他已經沒有下次了,你還等什麼?”
  王奇新笑道:“蔡玉鳳,別把我當成三歲孩童,我知道你是朵帶刺的花兒,不過你這朵帶刺的花兒,不見得了解我了。”
  蔡玉鳳道:“你能如此自信,那是最好不過,我就在這車轅上,你過來吧!”
  王奇新沒有動,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想讓他雙手殘廢吧?要知,想殺他的人很多,一旦被人家遇上了,有手不能動,那可是要命的呀!”
  蔡玉鳳聞言心頭一震,道:“我當然不想讓他雙手殘廢。”
  “就是說嘛!”王奇新接著道:“姑娘該為他著想,任人宰割的事不好受,那也一定相當的慘,咱們打個商量,姑娘跟我走,我給他解藥。”
  蔡玉鳳美眸一轉,毅然道:“可以!”話落,挪身就要動。
  “慢著!”王奇新連忙抬手一攔,笑道:“蔡姑娘,別跟我來這一套,雖說你這朵花兒未必能扎得了我,可是,我不能不防萬一,我得先把你這朵花的刺先除了……”
  話聲中,他抬手一抖,一點白光飛了過去,恰好落在車轅之上,那是一個只有幾寸高的小白瓷瓶,他接著道:“那個小瓶子裡有一顆天竺山莊特製的藥丸,你吃了這顆藥丸之後,除了不能提聚真氣,不能跟人動手之外,別的都跟常人一樣,你只要吞下這顆藥丸,我馬上給他解藥。”
  蔡玉鳳道:“想必那解藥不能馬上祛除他中的毒?”
  王奇新笑道:“那當然,他服下我那解藥之後,須等半個時辰才能把毒除盡,要是能馬上解除,我豈不是等於把頭伸在他的劍下。”
  蔡玉鳳道:“你這辦法倒是不錯,只是我怎能信得過你?”
  王奇新道:“姑娘還有什麼信不過我的。”
  蔡玉鳳道:“我怎知道你一定會給他解藥,現在你所以不敢動他,那是因為還有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對手,一旦我也被你所製,焉知你不會動他。”
  王奇新一皺眉頭,道:“姑娘想得太多了,王奇新豈是那種人?”
  蔡玉鳳冷冷一笑道:“事實上,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卑鄙、陰險小人。”
  王奇新陰陰一笑道:“姑娘別忘了,曉嵐的事……”
  “我知道!”蔡玉鳳道:“死在誰的手裡,都比死在你手裡好,更何況死在你手裡,還要賠上一個我,這太不划算。”
  王奇新雙眉陡揚,道:“既是這樣,說不得我只有冒扎手之險試試了。”
  說著話,舉步走了過來。
  蔡玉鳳道:“你早就該這樣了。”
  王奇新走得很慢,他一邊走,一邊道:“姑娘,在我沒出手之前,你還有機會三思。”
  蔡玉鳳道:“我已經三思了。”語未完,忽然壓低聲道:“你千萬別動,讓他來近些。”
  曉嵐一雙蘊含殺機的目光,逼視著王奇新,一動不動,像尊石像似的。
  王奇新走得很慢,可是丈餘距離沒多遠,兩句話的工夫,已然逼近車前五尺,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望著蔡玉鳳道:“姑娘怎麼還不動,真沉得住氣啊!”
  蔡玉鳳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事關重大,一擊不中,不能再有第二次的機會,所以我要等你來得近些,好一舉擒住你,逼你交出解藥來。”
  “哈哈……”王奇新仰頭大笑,笑聲中,他右手衣袖忽然動了一下。
  只聽蔡玉鳳一聲冷叱道:“好個卑鄙的東西,姑娘早就防著你了。”
  話聲中,他揚皓腕,抖玉手,一點銀光向著王奇新電射而去。
  這點銀光速度太快,而且襲的是咽喉要害。
  王奇新衣袖方動,那點銀光已電射襲到,他大吃一驚,沒顧得再動衣袖,頭一偏,那點銀光擦臉而過,“噗”的一聲,正中耳垂,馬上就見了血。
  他剛覺得一疼,倏覺腦後又起破風之聲,嚇得他心膽欲裂,連忙一矮身,倒地滾翻,橫裡翻出去一丈來遠,抬眼再看,那點銀光正向馬車方向倒飛而回。
  他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種帶著極細的線,細得讓人匆忙間看不見的線,能控制由心的厲害玩藝。
  他兩眼望著那點銀光,眼角餘光卻瞥見蔡玉鳳騰身欲起,嚇得他魂飛魄散,迅忙向著馬車方向抖手打出一蓬烏芒,然後向著反方向飛身疾遁。
  事實上,王奇新並沒有看錯,蔡玉鳳是騰身欲起,而且在他抖手打出一蓬烏芒之前的一剎那,已然躍離車轅,卻被那一蓬顯然是淬過毒的暗器,攔住了她,使得她疾忙的一拉曉嵐,雙雙騰離車轅,倒縱躲避。
  當然,他們是輕易的避開了,但是,王奇新卻已跑得不見了影兒,而那匹套車的騾子,也一聲悲嘶,死在了那一蓬淬毒的暗器之下。
  蔡玉鳳氣得一跺腳,咬牙恨聲道:“好個陰險詭詐的東西!”
  曉嵐吸了一口氣,道:“不要氣了,山不轉路轉,江湖道上總會碰上他的。”
  蔡玉鳳霍地轉過臉來道:“你懂什麼,你的手……”
  曉嵐笑道:“這點毒傷還放不倒我李曉嵐,我的手不礙事的,倒是那匹拉車的騾子,死得太可惜了,看樣子咱們祇好走路了。”
  蔡玉鳳仍然關心的道:“你真的已解祛了那奇毒……”
  曉嵐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已服下了武林三寶之一的闢毒散,他那點毒傷不了我的。”
  蔡玉鳳聞言,翻了他一眼,嬌嗔道:“你好壞呀!已解了毒,為什麼不告訴我,害人家著急,不理你了。”
  話落,人就真個的生氣,頓足向前奔去。
  曉嵐見狀,忙道:“鳳妹妹,別生氣呀!我有苦衷,聽我解釋好不好?”
  招呼著,也就騰身追了下去。
  蔡玉鳳一陣急奔,剛剛奔馳到一片樹林前面,曉嵐已然追到,攔在了蔡玉鳳身前,卻不向蔡姑娘解釋,目射林中,冷喝一聲道:“你無法瞞過我的,出來吧!”
  只聽一個帶著怯意的聲音,道:“兩位千萬別誤會,方才祇是和兩位開個小玩笑,在下並無害人之心,皇天在上,神人共鑑,你們千萬可別出手。”

runonetime 2008-06-13 06:18 AM

第三十二章 金蠶惡蠱a

  曉嵐聞言一怔,兩眼精光暴射,蔡玉鳳也是一怔,脫口道:“王奇新!”忙又壓低話聲在曉嵐身後低低說了幾句話。
  曉嵐煞然倏斂,揚聲道:“王奇新,是你麼?”
  王奇新在樹林中接口道:“正是小弟,正是小弟!”
  曉嵐冷冷的道:“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害苦了我,如今又躲在此處窺伺,你是什麼意思,莫非還想……”
  王奇新忙道:“不,不,小弟剛才說過,兩位千萬別誤會,小弟因一時的糊塗,讓鬼迷了心竅,做出這種神人共憤的事,而深感羞慚,兩位不知道,我這是給李兄送解藥來的,可是又怕兩位不明了小弟的心意,所以躲在林內遲遲不敢現身。”
  蔡玉鳳又在曉嵐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接著又大聲道:“你會送解藥來,王奇新,太陽從西邊升上來了麼?”
  王奇新忙道:“李兄,皇天后土,人神共鑑,小弟當真是受到良心譴責,送解藥來的。”
  蔡玉鳳道:“既是這樣,就把解藥送過來吧!”
  王奇新道:“李兄,請接好……”
  “慢著!”蔡玉鳳連忙喝止道:“你既是天良發現,為什麼不把解藥送過來,你又在耍什麼鬼?”
  王奇新道:“這個……小弟惟恐姑娘……”
  蔡玉鳳道:“惟恐我怎麼樣,我不見得就能奈何了你,怕什麼?”
  王奇新道:“話是不錯,只是,只要小弟把解藥交出,何必又非讓在下出去不可。”
  蔡玉鳳道:“王奇新,既然我們一時奈何不了你,你出來跟躲在樹林裡,又有什麼兩樣?”
  王奇新道:“蔡姑娘非讓在下出去不可,在下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害怕,不過,我這兒有件事,先奉知一聲,三俠莊已被摩雲尊者毀了,而且擄走了寶馬龍駒蕭絕塵,現在已轉向南荒洛明爾峰……”
  曉嵐冷笑一聲,剛要說話。
  蔡玉鳳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裳,道:“你怎麼知道,摩雲尊者毀了三俠莊。”
  王奇新道:“在下親眼所見……”
  蔡玉鳳道:“摩雲尊者為什麼要毀三俠莊?”
  王奇新笑道:“還不是因為李兄劍下太狠,殺了不少他門下弟子。”
  蔡玉鳳道:“你的消息還滿靈的,我猜你一定和摩雲尊者有過節,不過,曉嵐身中劇毒,他恐怕對付不了摩雲尊者。”
  王奇新道:“我這不是為李兄送解藥來了麼?”
  蔡玉鳳唇邊掠過一絲冷笑,道:“原來如此,那真是感激你了。王奇新,你這番心機白費了,曉嵐為你而殺了摩雲十一名弟子,你就跑去向摩雲尊者面前搬弄是非,現在又回過頭來點火,王奇新,你這個人太陰險、太卑鄙了,留你在人世是個大禍害,今天你是死定了。”
  她話聲方落,曉嵐已騰身掠起,半空中白虹劍出鞘,他人劍合一,只見一道寒光像電似的射向那片樹林。
  樹林中響起了王奇新一聲驚呼。
  這當兒,那道寒光已射到林邊,一陣驚天動地的震動,好幾棵樹倒了下來,枝葉橫飛,塵土飛揚,聲勢好不驚人。
  旋見那片寒光卷進了樹林,左衝右突,矯若閃電,寒光所經,那樹一棵連一棵的倒下,頃刻間一片樹林,變得好不稀疏,一眼可以看穿到樹林的那一邊去。
  蔡玉鳳飛身掠了過去,高聲叫道:“嵐哥哥……”
  寒光倏歙,曉嵐仗劍立在橫七豎八的樹木叢中,煞威凜人。
  蔡玉鳳道:“找著他沒有?”
  曉嵐冰冷的道:“這東西夠狡猾,居然讓他跑了。”
  蔡玉鳳剛要說話,一眼瞥見百丈外一條人影往西北方疾奔,他忙抬手一指道:“在那兒!”
  曉嵐轉身望去,仰首一聲長嘯,騰身追了過去。
  蔡玉鳳也跟著急急縱起。
  王奇新的武功不如李曉嵐,可是輕功身法,卻高人一籌,而且他並不是筆直的跑,一忽兒東,一忽兒西,到處亂竄,不到盞茶工夫,已被他跑得沒了個影兒。
  蔡玉鳳一見這種情形,忙把曉嵐叫住,他停了下來,感到十分氣惱、好恨,狠狠地虛空掠了幾劍。
  蔡玉鳳已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抓住他的骼膊,道:“嵐哥,別這樣,山不轉路轉,咱們總會碰見他的,再說他又不是個沒根兒的人,急什麼?”
  曉嵐咬牙道:“這小子太卑鄙、太陰毒、太可惡了,我非殺他不可,要是在江湖道上碰不見他,我就去找長笑神梟算賬!”
  蔡玉鳳道:“我就是這個主意,現在咱們還有好多正事待辦。”
  曉嵐氣似乎消了些,道:“你看王奇新的話可信不可信?”
  蔡玉鳳一搖頭,道:“不,我不信,我絕不信三俠莊會那樣的被毀。”
  曉嵐道:“我也不信。”
  蔡玉鳳道:“咱們快些趕回三俠莊一看,不就明白了。”
  曉嵐道:“對呀!走,咱們趕回三俠莊去!”
  話落,兩人騰身而起,直奔三俠莊。
  日出時分,兩人已趕到了三俠莊,甫一翻過嶺頭,就發覺王奇新所講不虛了,入目但見青煙裊裊,三俠莊真的毀了,成了一片廢墟。
  曉嵐最擔心的,就是微山湖漁隱張逸叟了,他高喊一聲,道:“張叔叔!”人就飛撲向火場。
  火場上大火雖熄,餘燼仍存,任他找遍整個三俠莊,怪的是並未見到一具屍體,曉嵐卻是悲痛萬分。
  蔡玉鳳勸著道:“事情既然發生了,急有何益,火場中既無屍體,我猜他們必然沒有遇難,也許避在別的隱密之處,我們何不四處查探一下,也許會找到些痕跡。”
  曉嵐聞言,尋思了一陣,長嘆了一口氣,道:“就依賢妹了,我方寸已亂,是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他話音方落,遠遠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救救我呀!要殺人了。”
  曉嵐循聲看去,就見遠處出現了兩條小黑影,疾快的移動,轉眼工夫,那小黑影變得大了,看得出是一人在疾快的奔跑,這時候在那一個人身後,又出現了十幾條黑影,也在疾快的移動,也在疾追。
  此時,蔡玉鳳也看得出,前面一人是跑,後面的人是在追。
  蔡玉鳳冷哼了一聲,道:“不要臉,以多欺少,十幾個人打一個人。”
  曉嵐道:“不知都是些什麼人?”
  因為距離尚遠,看不出是些什麼人,不過卻看得出跑在最前面那人很滑溜,跑起來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弄得後面追趕他的那些人跟著轉。
  不過,後面那些人的輕身功夫,要較前面那人為快,他們跟著轉來轉去,兩方的距離卻在慢慢的拉近,看情形,過不了多久,非被追上不可。
  很快的,前面那人已距李、蔡兩人約有數十丈遠了,人也看清楚了,曉嵐不禁失聲道:“丐幫的少幫主,無影丐莫槐!”
  此刻,蔡玉鳳也認出來後追之人,怒哼了一聲道:“王奇新,自己送上門來了。”
  說話之間,莫槐已跑到了跟前,他一看到曉嵐,忙叫嚷道:“玉蓮大俠,快救我,姓王的小子要殺人滅口。”
  曉嵐應聲道:“莫兄不用怕,我在找他呢!自己送上來,再好也沒有。”
  雙方的話聲,後面領頭的人,正是王奇新,他一看到曉嵐,立刻不再追人,抹回頭去,又疾奔而走。
  曉嵐見狀,那能容他逃走,大喝一聲道:“姓王的,你還想走嗎?”騰身就追了下去。
  王奇新這個驚弓之鳥,漏網之魚,他知道如果被曉嵐追上的後果,就沒命的跑,連頭都不敢回。
  他已被曉嵐嚇破了膽,是以他不敢找空曠的地方跑,因為那會暴露身形,他專找能掩蔽他身形的地方跑。
  跑著,跑著,他眼前出現了一片樹林,心中一喜,加快身法,疾掠撲去,幾個起落奔到,一頭鑽進了樹林。
  他進了樹林轉身外望,祇見曉嵐長劍頻揮,隨在他後面追到的那十幾個人,一個個迎劍倒地,鮮血飛灑。
  他此刻已嚇得魂飛魄敝,心膽俱裂,幸好,曉嵐追上了另一條路,並沒有向他藏身這方位追來,不禁心身都為之一松。
  他方才是卯足了勁在逃命,現在心身一松,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往樹幹上一靠,順著樹幹往下滑了下去,他在喘著氣,喘得好厲害。
  就在他身子剛一著地,突然一個冷冰的話聲,自身後響起道:“好小子,你跑得可真不慢呀!”
  這一句話,嚇得王奇新靈魂出竅,他再也顧不得再跑了,他也知道來不及,其實他還想再跑,奈何兩腿發軟,不聽使喚了,由不得尖叫一聲。
  “李兄,饒命……”翻身跪倒在地。
  他跪了下去,可是他也直了眼了。
  因為,眼前不是李曉嵐,赫然竟是一位黑衣蒙面人,這麼一來,他整個人都虛脫了,身子一晃,差一點沒有倒下去。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看不出樊坤這小子,還真收了個露臉的徒弟,居然被人家一個小娃兒嚇破了膽,還跪地求饒,這要是傳揚開去……”
  王奇新一張白淨的臉,立刻變得通紅,他霍地跳了起來,道:“老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蒙面人沉聲道:“你辦砸了我的事,還有臉問我什麼意思。”
  王奇新抗聲道:“那不能怪我,誰知道李曉嵐的毒已經解了呢!”
  黑衣蒙面人道:“誰解的?”
  王奇新道:“誰知道,你問我,我問誰?”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問誰?那種毒非你們天竺山莊的獨門解藥不能解,你問誰了!”
  王奇新道:“天地良心,我沒有給他解藥,你怎麼不想想,我會給他解藥麼?我要是給了他解藥,還敢去……”
  那蒙面人道:“那麼是誰解了他的毒,誰又能解他的毒?”
  王奇新道:“我怎麼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麼?”
  那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會,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算是砸了,砸了這件事,對雪山老祖影響很大,我們一定要補救。”
  王奇新忙道:“那是你們的事,別再找我了。”
  那黑衣蒙面人陰森目光一凝,道:“你倒說得輕鬆。”冷哼了幾聲之後,接著又道:“誰說是我們的事,別忘了,這件事關係著嶗山、五台天竺、雪山等派,如果得不到廣成子的秘笈,幾派就覆亡在即,有他李曉嵐在一天,我們就無法得到那秘笈,這件事是你辦砸的,我不知那後果……”
  王奇新神情一緊,忙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麼?要設法補救。”
  王奇新道:“我知道要補救,我是問怎麼個補救方法?”
  那黑衣蒙面人道:“將他誘至南荒洛明爾峰雪霧山境,設法挑撥劉師婆出面對付,任他李曉嵐有飛天的本事,也難活著迴轉中原,你聽明白了麼?”
  王奇新笑道:“你這招算不上新奇,我早就用過了,不知姓李的小子是否相信。”
  那黑衣蒙面人道:“說說看,你怎麼施展的。”
  王奇新洋洋自得的道:“我命天竺山莊弟子火燒了三俠莊,移禍於雲霧山摩雲洞,說是摩雲尊者幹的,我猜姓李的那小子,一定會找上摩雲洞……”
  “呸!”他話未說完,那蒙面人就“呸”了他一口,叱道:“笨哪!真是有師必有其徒,樊坤已經夠笨了,他的徒弟也絕不會高明,不錯,李曉嵐一定會去找回公道,可不一定去找摩雲洞。”
  王奇新詫異地道:“那他找什麼地方?”
  黑衣蒙面人道:“天竺山莊!”
  王奇新吃驚的道:“為什麼?”
  黑衣蒙面人道:“因為摩雲尊者已經早就死在曉嵐的罡煞之下,他還能燒莊擄人嗎?”
  王奇新笑道:“就算是他明白過來,恐怕更會趕赴南荒了。”
  蒙面人詫異道:“那是為了什麼?”
  王奇新道:“因為他已燒過了天竺山莊,在中原,他沒有可以燒的了。”
  黑衣蒙面人道:“為了謹慎,對你我無法放心,為了咱們大家的生存,從現在起,你一切聽我的,明白沒有?”
  王奇新緩緩的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突然凝神往黑衣蒙面人身後望去。
  黑衣蒙面人心中一動,連忙側身回顧。
  王奇新突然目射兇光,一聲不響,閃電出掌,擊向黑衣蒙面人的右肋,只聽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我早防著你了。”
  話聲中,抬手一擋,王奇新那一掌正拍在他右小臂之上,黑衣蒙面人沒怎麼樣,王奇新那一掌像拍在了烙鐵上,悶哼一聲,垂下手去。
  黑衣蒙面人翻手扣住了王奇新的喉管,那隻手居然是只鐵手,只聽他冷冷一笑道:“小子,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你是不是想死!”
  王奇新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臉已憋得通紅。
  黑衣蒙面人猛力一推,王奇新踉蹌幾步,摔在了地上,兩手直揉脖子。
  黑衣蒙面人冷哼了一聲,道:“滾!給我滾遠點,今後你若跟我陽奉陰違,耍姦施滑,讓我碰上了就別打算活,連樊坤在內,我也不會放過,快滾!”
  王奇新連人家是誰,都沒敢問,抱著脖子翻身爬起,疾飛出林而去。
  望著王奇新那狼狽背影,黑衣蒙面人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陰森冷笑,一閃沒入林蔭深處。
  曉嵐追了老半天,沒追到王奇新,又回到了三俠莊廢墟之處,笑向那老丐道:“原來是老要飯的,你怎麼惹了那小子!”
  無影丐莫槐聳肩攤手道:“要飯的乞食八方,誰敢惹有錢的老太爺……”
  曉嵐笑道:“那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是否在討飯時,手腳不乾淨了?”
  無影神乞笑道:“老要飯的還不會沒出息到那種地步,這全是你玉蓮大俠賜給的恩惠。”
  曉嵐笑道:“要飯的,別討不到剩飯,都怪到我身上來,沒有關係,我可以給你一錠銀子,管你飽三天的。”
  無影神乞道:“並不是要飯的討不到東西吃,而是人家要報復我帶你去火燒天竺山莊之仇,還連帶殺人滅口。”
  曉嵐道:“他為什麼要殺你滅口?”
  無影神乞道:“他們暗中在三俠莊放火,不巧被我碰上了……”
  曉嵐並不關心三俠莊的一場大火,他所關心的,則是張逸叟和蕭氏三俠的下落,聞言倏地一伸手,握住了無影神乞的肩頭,道:“快說,蕭氏三俠他們人呢?”
  無影神乞一縮肩頭,道:“李大俠,我會告訴你的,別用那麼大的手勁,老要飯的可受不住了。”
  曉嵐聞言,才發覺自己在情急之下,出手重了,忙即收手,笑道:“對不起,在下是情急了,快告訴我,他們怎麼樣了?”
  無影神乞道:“他們在三天之前就走了,一共十七輛騾車,聽說是遷去什麼天門谷。”
  曉嵐一聽,長籲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我猜一定是張叔叔的主意……”
  無影神乞莫槐道:“你是說微山湖漁隱張老頭呀!他可沒有去,聽說他卻去了南荒,說是找你去的呀!怎麼你卻還在這裡?”
  蔡玉鳳插口道:“嵐哥,那咱們怎麼辦呢?”
  曉嵐道:“咱們也去南荒,別讓張叔叔一人前去冒險。”
  蔡玉鳳道:“那我姊姊呢?”
  曉嵐轉身望著無影神乞莫槐,一拱手道:“這還得拜 莫兄幫忙了,如遇到一位和這位蔡姑娘長得很相似的姑娘,和一位醜道姑在一起,煩請帶句話,就說我們已去南荒,請她們快些趕來。”
  無影神乞莫槐點頭答應,道:“好吧!反正我老要飯的吃飽了沒事幹,轉幾句話,算不了什麼?”
  曉嵐雙手一抱拳,笑道:“莫兄高義,我這裡先謝過了。”
  他話聲方落,伸手一拉蔡玉鳳,還未等無影神乞說出話來,兩人已然騰身飛起,飄縱出去十數丈遠,轉眼間,消失在雲天深處。
  無影神乞在江湖上以輕功見長,看了人家這份身形,不禁有些自慚,呆望著人家走的方向,發起怔來。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嬌叱,喝道:“好大的膽子,火燒了人家的莊院,還敢留在這裡,休走!”
  莫槐聞聲回頭一看,認出來是雪梅,忙道:“我的姑奶奶,是我老要飯的,動不得手。”
  無影神乞笑道:“和朋友送別,怎麼你們纔來呀!”
  麻姑道:“我們在追蹤王奇新,逼他交出解藥,以便去救師兄。”
  無影神乞故作吃驚的道:“怎麼?玉蓮大俠受傷了……”
  雪梅黯然道:“他可能中了王奇新的‘毒屍消魂沙’。”
  無影神乞聞言,一跳老高,道:“‘毒屍消魂沙’?那可不是玩的,怎麼我看他並不像受傷的樣子呀!”
  雪梅驚愕地道:“你見過嵐哥了?”
  莫槐笑道:“豈止見過,方才送走的,正是他們。”
  麻姑道:“他們?……還有誰?”
  莫槐道:“還有一位和蔡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他們好親熱喲!”
  雪梅悠悠嘆了一口氣,道:“他們是該親熱點的。”說著,轉向麻姑道:“師妹,咱們去那裡?”
  麻姑冷然道:“追下去呀!說不得也只好走一趟南荒了。”
  說著,兩人也不管無影神乞莫槐,同樣的騰身而起,飄縱而去。
  無影神乞莫槐被鬧得滿頭霧水,翻手摸著腦袋,自言自語的道:“他們這是幹什麼呀?怎麼都這麼急……”
  且說雪梅和麻姑兩人一路兼程急趕,就沒有見著曉嵐和玉鳳的影兒,麻姑若有所悟的道:“他們很可能躲著咱們,要不然怎會不見人影……”
  雪梅道:“我不懂,他們為什麼要躲咱們。”
  麻姑笑道:“我也不懂,不過,我聽人說,戀愛中的人最怕別人打擾了,何況你又是玉鳳的姊姊,而且曉嵐師兄又深愛著你,當然會想盡辦法避著我們的呀!”
  雪梅低頭尋思了一陣,倏然抬起頭來,堅定的道:“不管他們如何躲避,我一定要見他們……”
  麻姑笑道:“沒有一點行蹤,你如何見他們?”
  雪梅想了一下,忙道:“師妹,咱們可改變裝束,逼他們現出行蹤來。”
  麻姑一聽,拍手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好!咱們就改變裝束。”
  於是,他們就在一個小鎮上,買了幾件男人衣衫,等她們離開那小鎮之時,已變成一位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一位麻面壯漢,仍然一路前趕。
  她們為了施展輕功方便,免得驚世駭俗,所以並沒有走官驛大道,走的是偏僻山區,由川入黔,由黔入滇,他們也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什麼地方。
  麻姑著急的道:“梅姊姊,我們這是去什麼地方呀?就這樣盲人騎瞎馬似的,在深山中亂轉,這要轉到何年何月。”
  雪梅道:“咱們不是去南荒的麼?”
  麻姑瞪眼道:“南荒在什麼地方?”
  雪梅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南荒在什麼地方。”
  麻姑道:“我們總得找人問問呀!總不能就這樣一輩子在深山中亂撞。”
  雪梅一想也對,而且乾糧也不多了,就改變路程,轉向一個小山村中走去,除了打聽路徑之外,順便置備些乾糧。
  她們進入山村一問,才知她們瞎闖瞎撞,竟然闖到了洛明爾峰下,這個山村,名叫榴花寨,居民多半是熟苗,漢人甚少。
  寨在山麓之半,一面臨著瀾滄江,風景甚是雄秀,雖是個不知名的小地方,因為泉甘土肥,到處雞犬桑麻,看上去頗有富饒之象。
  兩人見沿途野點甚好,便在江邊,擇了一家乾淨的茶棚落坐,隨意要了些茶點,對著前面大江,且說且飲,一邊卻不住留神,四外觀看,希望能在這裡碰上曉嵐和妹妹玉鳳。
  那江邊茶棚,共有四、五家,俱是江邊居住人家的副業,帶買酒和熟菜。
  每家都有一些茶客,只有雪梅和麻姑這家,沒有一個客人,雖是山村野店,地方卻極清潔,不但白木幾桌上,沒有絲毫油膩污穢,連棚中石地,都似洗過一般,淨無纖塵。
  這家茶棚內,只有一個垂髫幼女,往來執役,倒甚勤快,衣著也是舊而整齊,祇是她相貌卻醜到無以復加。
  有時添酒添菜,她便往屋中去取,始終不見一個大人出來。
  雪梅和麻姑除覺得這裡人氏極愛乾淨之外,並未在意,雪梅偶爾一眼望到隔鄰茶棚內,那些本地茶客,都朝著自己這兒指點談說,一見雪梅側臉望去,便即住口,神態頗為可疑。
  她以為自己女扮男裝,出了破綻,本來嘛!一個姑娘家打扮成一個男兒,到底乍看眼生,言語行動總有不實,難免遭人談說,也未理睬。
  正當這時,忽聽麻姑道:“你只管呆看些什麼?還不早些吃喝完了走路!”
  雪梅聞言,便回過臉來,猛一眼又看到茶棚外,江邊半截斷石欄上,坐著一個老頭,身旁放著一個三尺來長,二尺來高的雜貨箱子,正在朝著自己呆看,頗似去苗寨的漢客,又有幾分像煞漁隱張逸叟。
  “你這老不死的東西,去年坐在我家門前歇汗,我姊姊見你年老,給你一碗茶喝,你卻賣弄玄虛,將我們的人引走,一去不來,害得我姊姊時常想起就哭,後來才知道是你老鬼做的濫事,依我性子,恨不得把你打死,才稱心意,你卻一口軟了不認賬。”
  那醜女喘了一口氣,繼續又罵道:“你還說什麼,只要我姊姊心堅,那人自會回來,可憐她性情那麼高傲的人,竟跪下來求你,也不知你亂說了些什麼,從此我姊姊氣得連門都不出一步,今天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客人,你又闖見鬼一樣,又到我家門口裝瘋,快些給我滾開便罷,如若不走,我便把你丟到江裡去。”
  那老貨郎聞言,並不動怒,只是笑嘻嘻的道:“你別生氣,我歇一歇,自會走的。”
  醜女還待怒罵,雪梅已走了出來,止住她道:“你小小年紀,怎麼欺負老人家?快休如此!”
  說完,又朝那老頭道:“老人家想是走得累了,莫與年輕人嘔氣,隨我到茶棚裡去,喝兩杯茶解解渴、消消氣吧!”
  那醜女一聽雪梅要邀老人為入座之賓,不禁慌道:“客人萬要不得,這老鬼專破壞人家好事,便是你給錢,我們也不賣給他的。”
  雪梅見那老貨郎,生得慈眉善目,又是漢人,醜女之言,絕不可靠,便冷聲道:“你做的是賣茶酒的生意,只給你錢,管我請誰飲食,我也不與你計較,你不賣,我們到別家去。”
  說時,麻姑見兩人爭執,也走了出來。
  雪梅一面說,早從懷中取了兩枚散碎銀子,交與醜女,醜女不接,道:“要走,祇管走,看你到得了家才怪,誰稀罕你的錢!”
  雪梅只當氣話,也不理她,將銀子扔在地上,便去提老貨郎的貨箱。
  那老貨郎本先打算道謝攔阻,及見兩人口角,事已鬧僵,略一低頭尋思,也不作客氣,跟了雪梅便走。
  走到隔鄰那家茶棚門口,雪梅和麻姑便揖客入內,老頭剛說了一句,道:“前邊有好地方,莫在這裡。”
  言還未了,茶棚主人早跑了出來,攔住道:“你們上別處去,我們這裡,不賣給你!”
  那茶棚主人一面攔住雪梅,一面卻朝著那老頭行禮,悄悄的說了聲:“回公公,夜裡小心些。”神氣非常古怪。
  雪梅、麻姑見茶棚老人既與老貨郎相熟,見面又那等恭敬親熱,為何不讓人進去,實在令人費解,方想張口動問,見老頭連使眼色,只得賭氣前走。
  走到第三家茶棚,還未及上前,老貨郎已搶著說道:“他這裡也不賣外人,我們到別處去喝。”
  果然,話剛說完,一位半老婦人,已跑了出來,先向老頭行禮,口裡直道:“回公公真體恤人,改天我給你老人家賠禮去。”
  雪梅見兩家茶棚阻客的情形,已看出是適纔自己和醜女拌嘴的原故,暗忖:“這裡的人,倒真愛群,惱了一個,眾人都不理你了,不過看那兩家棚主,既然那等熟識親密,為何也不接待,臉上又帶著惶恐、憂愁之色,其中必有原故?”
  她這麼一思忖,不由動了好奇之心,她本先打算小待一會就走,經此一來,又想起適纔眾人交頭接耳,和醜女行時的詞色,諸多可疑,也想問個水落石出。
  走到最末一家,也和前面幾家一般的神氣,幾次想問,俱被老頭攔住。
  當下由那老貨郎領路,往山環中走去。
  雪梅細打量那老貨郎,年紀有六、七十歲了,腳底下仍然十分輕健,又見當地的人見了他,俱都紛紛行禮,知道不是常人,暗忖:“打他身上,也許可問出點事來。”便有了起身離去的念頭。
  跟著走有十來里路,漸漸斷了人煙,到處都是深林密菁,路更難走,忍不住正想問時,老貨郎引著兩人,從深林中穿出。
  林外是一片廣約數十頃的湖泊,湖泊當中,有個三、五畝方圓的沙洲,湖水漣漪,清澈可見及那孤峙湖心的沙洲,其平如紙。
  沙洲上種著許多樹木、花果,一片濃蔭翠幕中,隱現著一座竹籬茅舍,幽靜中,另有一種清麗之趣,令人見了塵慮俱消。
  雪梅剛對麻姑道:“你看這南荒苗山裡,竟有這般好所在,真想不到。”
  一言未了,他們已到了湖邊,那老貨郎忽然嘬口一聲長嘯,聲音並不很大,卻是又亮又長,頗為悅耳。
  嘯聲甫住,就見沙洲上綠蔭叢中,飛起一大群白鳥,雪羽翻飛,約有三、五百只,一會工夫,飛到了面前。
  老頭伸手去摸每一只的翎羽,那些白鳥,有的翔集在老頭的兩肩,有的落在他的手上,臂上,不住的飛鳴歡翔,聲音清脆,與老貨郎的嘯聲相似。
  那白鳥和鷹差不多大小,都生就雪也似的白羽毛,紅嘴碧眼,鐵爪鋼喙,神駿非常。
  雪梅、麻姑見狀,互贊有趣。
  忽又聽遠遠傳來打槳之聲,抬頭往前一看,就見沙洲旁濱水的一片疏林後面,一個赤著半身的小孩,架著一只扁舟,手持雙槳,正往岸邊駛來。
  兩人目力,厚異尋常,見那小孩,年紀雖祇十一、二歲,但骨骼強健,面目也還清秀,身手卻是矯捷非常,兩條臂膀,運槳如飛,一起一落之間,那小舟便像箭射一般,瀉出老遠,轉眼攏岸,跳將上來,向老貨郎招呼了一聲,道:“爺爺……”
  老貨郎忙指著雪梅和麻姑道:“這兩位尊客,俱是好人,快上前見過。”
  那小孩朝兩人看了看,拱了拱手,侍立在旁,不發一言。
  兩人見那小孩雖然眉清目秀,卻生得又瘦又幹,而那兩片船槳卻是鐵的,看去少說也有百十斤重,方待向他詢問,老貨郎已道:“前面小洲便是寒舍,此子乃老漢外孫,幼遭孤露,與老漢在此販賣零星藥物,相依為命,不想今日一時多事,在胡家門前小憩,惹出這場是非,憑著老漢目力,知道兩位不是常人,想請兩位到舍下盤桓一、兩日,就便查看是否中毒,想不致推辭吧?”
  雪梅和麻姑見了這等好所在,本打算一遊,再聽老貨郎之言,就知內中有了文章,便相隨登舟。
  那木箱已由小孩接了過去,放在船頭,拿起雙槳,便要往前劃去,麻姑見那小孩屢看雪梅,好似心存藐視,一時興起,便笑道:“小弟弟,這沉重的鐵槳,你劃來劃去,不嫌累麼,我幫你一下好嗎?”
  那小孩聞言,看了麻姑一眼,也不說話,把鐵槳往船頭上一放,逕自站起。
  老貨郎已看出小孩,有些看不起兩人文弱,正待斥喝,麻姑已笑道:“我卻用不慣這破銅爛鐵呢!”
  說罷,將身朝著船尾,默運玄門罡氣,將手一抬,立時便有一股極強勁的風,向船尾吹來。
  那船不搖自動,衝波前進,疾如奔馬,只聽船頭泊泊打浪之聲,不消片刻,便到了沙洲面前,那些隨舟飛翔的白鳥,反倒落後。
  那老貨郎當年也是成名的武師,初見兩人就發覺是女扮男裝,奇怪她們小小年紀漫遊苗疆,雖然易釵而弁,氣宇終非凡品。
  再看兩人舉止,不但丰神超秀,英姿颯爽,尤其兩人的那雙眼睛,寒光炯炯,芒採射人,必然受過高人傳授,內外武功,俱臻極項,恐怕兩人中了胡氏姊妹的道兒。
  但又因以前有過嫌隙,自己雖有本地兩個有力量的苗酋相助,畢竟胡氏姊妹也非易與,還是不宜把仇結得太深才好。
  是以,當時不便進去,正想注意警告,雪梅已走了出來,同時,他的心事也被醜女看出,一不做,二不休,便把兩人帶了回來,打算察明受害與否,再行看事行事。
  此時,他雖然對兩人的資質,心中贊羨,仍未克以識途老馬自命,一任雪梅代他提著木箱,連客套話都沒說一句。
  及見麻姑施展罡氣呼風吹舟,才知來人武功已達頂峰,自己還是看走了眼,好生內疚不已,又不便改倨為恭,只得倚老賣老到底,見他那外孫失聲驚詫,忙用眼色止住,仍如無覺。
  倒是雪梅和麻姑兩人,俱都敬老憐貧,麻姑更是一時高興,逗著那小孩玩耍,並非意在炫耀,又看出老貨郎是個隱士高人,始終辭色謙敬,老貨郎心才略安。
  登岸不遠,穿過兩行垂柳,便是老貨郎居處,竹舍三間,環以短籬,籬外柳蔭中,闢地畝許,一半種花,一半種菜。
  環著竹舍,俱算古柳高槐,石榴桃李紅杏之類,雜花生樹,紅紫相間,一片綠蔭菜幕中,點綴著數百只雪羽靈禽,飛鳴跳撲,越覺娛耳賞心,樂事無窮。
  再進屋一看,紙窗木幾,淨無纖塵,茗棋琴書,位置整然,當壁一個大石榻,略陳枕蓆,另外還有一個藥灶,大才徑尺,可是灶上那口熬藥的鍋,卻大出好幾倍。
  大家落坐之後,老貨郎首先抓起雪梅的手腕,診斷脈象,又看了她的舌頭,接著對麻姑也是如此。
  看完之後,也沒有說話,只是凝神注視著兩人,約有頓飯光景,忽把眉頭一皺,道:“兩位兩三天內如果走出此寨,性命休矣!”
  兩人聞言,不由大吃一驚,麻姑忙問道:“老前輩,這是為了什麼,我們中的什麼毒……?”
  老貨郎輕嘆了一口氣,道:“這裡的苗人,只有胡、黃兩姓,黃姓族人最多,老漢曾經救過他們酋長黃蠻的性命,加上老漢以醫藥雜貨為業,至今成了他們的用處,所以連沙洲前這點小產業,都是他們合力相贈的。”
  雪梅道:“這麼說,前輩和他們相處得很好了?”
  老貨郎苦笑了笑,道:“本來極為相安,那胡家族人,雖然極少,卻很有幾個厲害的人物,並且都是女子,其中最厲害的,便是茶棚中那醜女的兩個姊姊,一名玉花,一名榴花,不但武功出眾,而且還會邪術。”
  須知,這一帶苗寨的人,大半養著一種惡蠱,專害過路的漢客,尤其玉花、榴花兩女,乃是這洛明爾峰後沒羅峒毒蠱神梟劉師婆的義女,所以,她們的蠱更較別人厲害十倍。
  那是前兩年的事了,一個晴朗的天氣,苗寨突然出現了一位藍衣少年,白淨面皮,雙眉帶煞,他逕直進入胡家茶棚,找了個位置坐好。
  醜女給他送上茶點,他卻把眉頭一皺,道:“茶棚倒很乾淨,沏茶的人兒卻令人倒掉胃口。”
  醜女一瞪眼,怒聲道:“嫌醜,誰讓你來的。”
  藍衣少年哈哈笑道:“我是慕名而來,聽說胡家茶棚一雙姊妹花,貌比天人,那知卻是個醜八怪……”
  醜女一聽,氣得怪眼連翻,怒叱一聲道:“小子,你找死!”
  喝聲中,縱身而起,雙手箕張,撲向了那藍衣少年。
  就在這時,房中傳出一聲嬌叱道:“小妹,休得無禮!”
  隨著那嬌叱之聲,一條人影從房中疾射而出。
  藍衣少年迅快伸手格攔,一掌逼退了醜女,另一隻手,卻攔腰抱住了從房中疾射而來之人。
  來人人手,先是只覺得軟若無骨,繼之又是一縷幽香,衝入鼻中。
  藍衣少年方一怔神,只聽“嚶”的一聲,他方打算鬆手放人,跟著“啪”的一掌,已印到了他的臉上,懷中之人已然掙脫。
  藍衣少年掃目看去,就見身前站著一位玉腿裸露,周身珠圍翠繞,光艷照人的妙齡女子,她正自又嬌又羞的指著他叱罵道:“瞎了眼睛的漢狗,你好大的膽子,敢到苗寨來撒野。”
  倒豎的柳眉,圓睜的杏眼,羞紅的桃腮,怒沖沖的嬌態,好一幅美人嘆怒圖。
  那藍衣少年雖然挨了一巴掌,有些發怒,但一看到這幅美人嘆怒的嬌模樣,他倒不惱了,偏起著頭,凝眸注視,失魂似的,沒有一句話。
  過了一陣,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面頰,放在鼻端聞了一聞,笑道:“嘖……嘖……好香呀!”一付下流的表情。
  那美豔苗女看到了那藍衣少年的長相,本已氣消,羞愧之心已在暗中滋長,此刻,見他這付色鬼的下流相,頓時又惱怒起來。
  一聲龍吟過處,她手中多了一把比秋水還明亮的寶劍,一抬玉腿,點在藍衣少年的心口上。
  就在這時,房中又射出一條人影,一面口中喝道:“二妹,這不能怪人家!”
  一面出手如風的扣住了那苗女玉腕。
  來人也是個苗女,一樣的嬌美,全生得珠顏花貌,她沒有看到藍衣少年方才那種邪惡的態度,尚以為自己的妹妹性情暴躁了。
  那苗女的玉腕被她姊姊扣住,更激發了她的性子,蓮足一起,向藍衣少年踢出一腳,直取他“丹田”大穴。
  藍衣少年本想再伸手按住人家那只蓬足,但又怕把事情鬧大,在這時,那苗女被她姊姊振腕一帶,把她帶出五步之外,適時化解開這一危機。
  同時,她錯步橫身,擋住了她那妹妹,陪笑道:“漢哥哥,對不起,我這妹子性子不好,多有得罪,不知漢家哥哥從什麼地方來的,可看到本茶棚的標示……”
  藍衣少年聽她這麼一說,也就不好發作,笑道:“在下王奇新,剛從摩雲洞來,當然看到你們那蠱王的標示了。”
  後出來的苗女,乃是玉花,聞言笑道:“這麼說你是有心而來了。”
  王奇新道:“一時興之所至,談不上有心無心。”
  玉花媚笑道:“你不愛我們麼?祇要你說出來,愛我姊妹那一個,立刻可以成親。”
  榴花接著道:“漢哥哥,今天可是你先調戲我的呀!我知道,你們漢人沒有良心,可是我胡家姊妹可不是好欺的,我姊妹都已愛上了你,快說!你到底喜歡那一個?”
  王奇新人本不正派,不過,他現在正迷戀著雪梅,眼前這兩位苗女,雖然肌膚如雪,珠顏花貌,可是要真的和雪梅比起來,仍然相差一籌,是以他仍難忘掉雪梅。此刻,雪梅的影子,充滿腦際,又怎能看得上兩位苗女,聞言朗笑一聲,道:“哈哈……你們想得倒好,長得也還算得上俏,不過在王大爺眼中還算不上美,所以我並不打算娶你們兩位。”
  榴花一聽之下,柳眉一挑,一順手中劍就待動手,玉花連忙使眼色止住,笑道:“二妹,王少爺既是摩雲洞來的朋友,都不是外人,咱們可不能怠慢了貴客,還不快些準備酒菜招待,免得人家說咱們胡家姊妹小氣。”
  榴花聞言,俏目一翻,已知姊姊的心意,笑道:“大姊說的是,叉兒,還不快些準備酒菜。”
  那脾氣最暴躁的醜丫頭叉兒,此刻卻變得柔和多了,慇勤招待。玉花、榴花兩姊妹,卻躲在一邊,喁喁低語。
  王奇新此時卻是酒來杯幹,喝得有幾分醉意,方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朝桌上一放,道:“這是酒錢,王大爺不會白吃你們的,不過你們如打算要我娶你們姊妹,就等來生好了,哈哈……”
  笑聲中,他邁步走出茶棚,揚長而去。
  茶棚中的玉花、榴花姊妹,似乎爭執了一陣,然後,玉花匆匆的趕了出來,遁著王奇新的去處,追了下去。
  很快的,她追上了王奇新,嘆了一口氣,面現苦笑道:“漢家哥哥,你把我姊妹當作了那些下賤的苗娃子,我也不怪你,論你的行為,死不足惜,不過你究還和摩雲洞有些往來,家師和摩雲尊者也有些交情,所以,我勸你對任何一門功夫,沒有真正把握,最好少在人前賣弄,那樣死了豈不冤枉,這是一道靈符和酒菜錢,你都拿去吧!一出這榴花寨,如遇什麼凶險,可將此符燒了,和水吞下,急奔回來,也許還可保得一條性命。”
  王奇新那知厲害,接過神符和那散碎銀子,往地上一摔,冷叱道:“誰希罕你們這鬼畫符,王大爺既敢招惹蠱王,自然就有解救之法,你以為這樣一獻慇勤,我就會喜歡你了,妄想呀!”話落,扭頭就走。
  此刻,忽然從矮樹叢中,出來一位賣雜貨的老人,他彎腰撿起了那道靈符,身形一縱間,攔住了那王奇新的去路,笑道:“年輕人,自己性命要緊,何必那樣和自己過不去!”
  王奇新冷聲道:“大不了幾條惡蠱,還製不住本大爺。”
  老貨郎笑道:“閣下所中之蠱,非比尋常,乃七十二種惡蠱之中,最厲害的金蠶蠱,祇怕你無法製得了吧!”
  王奇新一聽,這才慌了手腳,忙道:“老人家,你是怎麼認得出來的?”
  那老貨郎笑道:“你何不往溪澗中一照,自去看看!”
  此時,天色已然黃昏,晚霞漫天,王奇新藉著溪水映照之下,才發現情勢當真的十分危急,不但身背後現有惡蠱的影子,連頭上隱隱蟠著一條金蠶,張牙舞爪的似待就腦而嚼。
  王奇新這纔明白自己闖了大禍,連忙朝著老貨郎跪下,哀求道:“老前輩救我……”
  老貨郎嘆了一口氣道:“老朽也沒有那麼高的能耐救你,不過,我可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專破惡蠱……”
  王奇新忙道:“他是什麼人,就請老前輩快帶晚輩走一趟。”
  老貨郎道:“他是竹龍山中一位隱居的漁夫,脾性很怪,是否能為你醫治,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不過,你現在得先把這道符焚化後吞下,否則,我們走不出去百里,就會被毒蠱吸盡腦髓而死。
  王奇新此際也不再堅持了,就依照老人的吩咐,將符焚化,手捧溪水,將焚化後的符灰,吞向腹內,方站起身來,老貨郎拉起他就跑。
  以兩人的武功造詣,跑起來並不吃力,大半天的時間,已跑出百里之外。
  起初,並不見有什麼動靜,剛剛跑出百里之外,倏然聽見身後呼呼風起,惡蠱怪叫之聲,吱吱大作。
  總算未到子時,腹中惡蠱,同時施禁法,還未發作。
  在這存亡頃刻之間,他們兩人嚇得連頭也不敢回,沒命一般,向前飛逃。
  腳步後面,風聲和怪叫聲越來越近,天又昏黑了,路更崎嶇,時辰也到達。
  正逃之間,王奇新猛覺頭背,像似被許多鋼爪抓住似的,心裡一害怕,腳底下被石頭一絆,猛地栽倒在地。
  此時,已經過了限定的地界,性命呼吸之間,再經這麼一來,可真是要命。
  老貨郎聞聲回顧,料他必無生理,正待想法,先保住自己性命,日後再設法為他報仇。
  眼看千鈞危機,系于一發。
  就在這時,忽然來了救星,只見幾條比火還紅的長線,比電還疾,射向兩人身後。
  跟著又見兩條三尺多長,金碧亂閃的金蠶惡蠱,吃那紅線勾起,直向來路上飛去,接著一片紅光一閃,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出現兩人身前。
  老貨郎一看,認出來是無名釣叟,連忙扶起了王奇新,跪倒在地,叩頭道:“多謝老神仙救命,不知你老人家怎知弟子有難?”
  原來此一老人,正是他們要尋找的竹龍山那位無名釣叟,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那能預知,祇是湊巧而已,或許是你們命不該絕,此非談話之所,且隨我到蝸居再說吧!”

runonetime 2008-06-13 06:19 AM

第三十二章 金蠶惡蠱b

  在路上無名釣叟方向他們說知,因為他新從都勻去看望一個故人之子,還在那裡耽擱了些時日,才趕回來,也是老貨郎和王奇新兩人五行有救,不前不後,偏在緊要關頭趕到,無意中救了他們。說到此處,又笑道:“你們應該知道,在苗疆七十二種惡蠱之中,以金錢蠱最為厲害,飛起來,帶著風雨之聲,有時養蠱人家,放牠出來,在野外遇見,望過去,好似一串金星,十分好看。”
  王奇新驚異道:“放出來的蠱,是否也會傷人?”
  無名釣叟道:“當然會傷人了,知道的人,必須趕緊噤聲躲藏,否則被牠迎頭追來,腦子和雙眼,便被牠吸了去。”
  老貨郎輕嘆了一聲道:“這東西也太歹毒了。”
  無名釣叟道:“不過這東西,養的人,如非與人尋仇,和一年一度惡蠱降生之日,須放牠出來打野覓食外,越是惡毒的蠱,越不肯輕易放牠出來。”
  這時,被無名釣叟所擒的三條金蠶惡蠱,俱都長有三尺多長,通體金黃色,透明如晶,蠶頭百足,形如娛蚣,胸前兩只金鉗,鋒利已極。
  老貨郎和王奇新見狀,不禁由心底深處,冒起一股冷氣,心想如被牠抓上,焉有命在。
  無名釣叟先是不置可否,等到問明了雙方結仇經過,沉聲道:“胡氏姊妹的為人,老夫深知,又是惡蠱神梟劉師婆的義女,這要責怪王老弟的不好,但她們也做得未免太狠毒些。不過,苗疆少女,多煉惡蠱,本意多屬防身之需,胡氏姊妹所煉惡蠱共是七條,俱用本人的心血祭煉過,與生命相連,這三條金蠱,如果當時殺死,說不定就要了兩人的性命,念她們平日,尚未妄害無辜,不忍太為已甚,且王老弟腹內,蠱毒已深,此非法力可解,縱有靈藥,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根除。”
  王奇新忙道:“老前輩何不殺死那三只惡蠱,為世人除害,也是一件大功德。”
  無名釣叟道:“如今她姊妹一禁法一破,惡蠱遭擒,必已知道遇見克星,如將惡蠱製死,她姊妹七個化身,才傷三個,內中只有一人活著,必然豁著性命報仇,仍可製你死命。”
  王奇新道:“那麼老前輩如何處置這三條惡蠱?”
  無名釣叟道:“現在樂得藉此要挾,她知惡蠱未死,必不敢妄動取禍,且先把王老弟的性命保住,再運用靈藥,緩緩收功,方為兩全。”
  王奇新禍變餘生,忽然福至心靈,謝完救命之恩後,定要拜在無名釣叟門下為徒。
  無名釣叟已看出王奇新這個人的心性,並知是天竺樊坤之徒,冷笑一笑道:“老夫從不收徒,今天救你,乃是看在老貨郎的面子,否則,連救你都不願伸手,我勸你以後最好老實些,免得再招禍害。”
  王奇新拜師不成,心中大不高興,可是在此性命交關之際,也不敢形之於色,連忙翻身跪下,請求老人家為他治療腹中毒蠱,無名釣叟拈鬚笑道:“我既然能救你來此,就會為你除清餘毒。”
  無名釣叟對他十分冷淡,說完話後,轉身入內,那老貨郎對他,還是甚為熱心,服侍著他吃下丹藥,就在竹龍山休養療毒。
  再說那玉花姑娘,愛王奇新愛到了極點,以為中途必被追回,婚姻定然有望,及至等到子時過去,不但王奇新沒有被迫回來,忽然心神一動,蠱神上的七盞本命燈,卻有三盞滅而復燃,光焰銳減,就知出了變故,不由心裡害了怕。
  榴花忙又強著一收禁法,竟然毫無反應,再一收那放出去的三條金蠶,不收還可,一收那滅而復燃的三盞蠱神本命燈,越發光焰搖搖欲滅……。
  這才知道,不但遇見了能手,將所有邪法破去,連那三條金蠶,也都作了籠鳥網魚,生死入了人家的掌握。
  須知,那三條金蠶的生死,關係著兩女自身的安危,那裡還敢作害人之想,欲待登門去求人家寬放,但是,既不願輸那口氣,且知對方法力甚大,簡直無法找起,只是提心吊膽,焦急如焚。
  此刻,偏偏玉花又甚癡情,到了這般地步,仍然戀著王奇新,暗忖:“王奇新並非慣家,走時明明見他將符丟去,自己當時氣急,忘了收回,再出去尋找時,已然不見,這符並非平常紙片,如無人取,絕不會被風吹走。再說,前半夜沒有動靜,明明是仗著那符出的境,否則惡蠱必然中途發動,那有這等平安。”
  她又一想,忖道:“他可能走出不遠,又害了怕,回來將符拾去……”
  可是再一想王奇新走時那堅決的神氣,那有自行回來拾取神符之理?……必然另有人看出破綻,拾了符前去相救,然後再遇見能人,破了法術,擒去神蠱,否則王奮新若是一出門,便遇能人,禍事早就發作,不會等到子時過後才有驚兆。
  玉花姑娘思來想去,總算理出了一個頭緒,可是,自己在放蠱行法之時,茶棚中並無外人,只有在自己忙著追出送符之時,曾看見一個老貨郎的影子,在石欄前閃了一下。
  玉花素常恃強,料定外人不敢來管閒事,也沒有看清那人的面目,是否相熟,及至喊來叉兒一問,原來叉兒早已看清是老貨郎。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玉花便帶了醜女叉兒,前來尋到老貨郎,先以威嚇利誘,無所不用,最後竟跪地哭求起來。
  老貨郎見她雖是個苗女,卻甚貞烈,相貌操持,無一不好,憑王奇新的才貌,娶了她也不為辱,便答應代她說項,促成這一段姻緣,玉花力歡然走去。
  可是,當老貨郎又到竹龍山,先和無名釣叟一談,無名釣叟笑道:“若論姓王的性情心術,品貌才幹,能配此苗女,倒也相配,老夫當初不弄死金蠶,也有此心意,不知那小子有無此輻緣。”
  那知王奇新一直暗戀著蔡雪梅,大有非此女下娶之心,所以執意不肯,為了避禍,竟然不辭而別,回到江南,他明知蔡家姊昧心中愛的是玉蓮大俠,竟然假冒玉蓮大俠之名為惡來破壞玉蓮大俠李曉嵐的形象聲譽,竟因此招來了曉嵐火焚天竺山莊。
  老貨郎見王奇新人已走去,他只好回到榴花寨,和玉花姑娘一說,玉花聞言之下,臉色慘變,吐了一口鮮血,人竟暈了過去,老貨郎見狀,心中大為不忍,勸慰著道:“姑娘何必如此的癡心,天下美男子甚多,何故如此相戀。”
  玉花姑娘哭訴道:“那漢郎來店中取鬧,不知其是否有心還是無意,他抓了我幾下奶頭,你說,我還能嫁別人麼?”
  老貨郎知道苗疆習俗,一個少女被人碰著了她的乳房,就非嫁此人不可,何況那王奇新又下流的抓了人家幾下呢!依俗,那人如不願成婚,便成生死仇敵,早晚狹路相逢,必與他同歸於盡。
  老貨郎對玉花姑娘十分同情,就又奔赴竹龍山懇求無名釣叟放了那三條金蠶。
  玉花姑娘感激之下,並不怪老貨郎多管閒事,而榴花姑娘經玉花一勸,也就消了仇怨。
  惟獨那醜女叉兒,心中怨氣難舒,便跑到毒蠱神梟劉師婆那裡哭訴,劉師婆一聽是無名釣叟所為,不敢招惹,並未答應,玉花一聽一氣成疾,病了一年,雖然症愈,但從此傷心閉門不出。
  醜女叉兒見玉花如此,就遷怒到老貨郎身上,見了面總是怒目相視。
  老貨郎說到此處,苦笑了笑道:“老漢已有好久,沒有打從她家門前經過了,今日無意中,又在那裡歇腳,忽見你們在內飲食,未免心中詫異,因她們那家茶棚常年關閉,除了誠心相訪之人外,從來無人敢公然入座。”
  麻姑插口道:“我們祇是瞧著那家乾淨,方才進去的。”
  老貨郎道:“我看兩位並非男兒之身,但品貌根骨回非常人,先疑必是有為而來,正想窺察,醜女叉兒便出來和我發生了爭執,這才帶兩位回到此地來。”
  雪梅一聽被人看破行藏,不禁嬌顏飛紅,麻姑卻接口道:“老人家好眼力,我姊妹為了在路上行走方便,不得已而易釵而弁,還請老人家見諒。”
  老貨郎笑道:“權宜之計,何怪之有,不過你們卻因此闖下了大禍。”
  雪梅愕然道:“闖了禍?……我們闖了什麼禍?”
  老貨郎道:“咱們在離開胡家茶棚時,可否聽到那醜女叉兒的幾句話?”
  雪梅愕然道:“我沒聽她說什麼呀?”
  麻姑忙道:“我想起來了,她說,要走只管走,看你們到得了家才怪,不知是什麼意思?”
  老貨郎道:“她們近來煉的毒蠱,越發厲害,說不定兩位已遭了毒手,所以老漢才將兩位引來此地。”
  雪梅一聽,吃驚的道:“哎呀!那該怎麼辦呢?老人家,快帶我們去竹龍山求那位無名前輩相救才是。”
  麻姑聞言也慌了手腳,忙向老貨郎跪倒,哀求相救。
  老貨郎道:“據老漢適纔診看,兩位身旁必然藏有避邪奇珍,所以惡蠱不敢近身,但兩位脈相急促,只恐在飲食之中,下了蠱毒。”
  麻姑豁然道:“老前輩眼力真高,我身上帶有一顆雪魄珠,大概它能避得惡蠱吧!”
  老貨郎道:“這就難怪了,不過兩位身中之毒,暫時發作不快,但至多三日,必然病倒,不知此時,兩位可覺得心煩嗎?”
  一句話把兩人提醒,果然覺得有些心慌煩惡,麻姑首先大怒道:“我們路過此地,與她素無仇怨,為何暗中害人,若真發作,死得豈不冤枉,若不將她們除去,此恨難消,且日後她們更不知還要害死多少人呢!”
  雪梅接口道:“我這裡有雙棲閣的闢毒敞,或許能克制住她這蠱毒。”
  老貨郎吃驚的道:“雙棲閣的闢毒散乃武林三寶之一,當然能克制得住蠱毒,敢問姑娘尊師何人?”
  雪梅道:“家師杭州靈隱靈悟禪師。”
  麻姑接著又道:“我師父是枯木神尼,又稱枯禪子。”
  老貨郎一聽,拍手笑道:“哈哈……如此說來,更不是外人了,老漢諸葛風,乃靈悟禪師俗家胞弟,我們已多年不通音訊了。”
  雪梅笑道:“這麼說來,真的不是外人了,不過,我想知道她們胡家茶棚究竟和我們有什麼嫌怨,而下此毒手。”
  諸葛風笑道:“只怪她們雌雄不辨,竟將姑娘當成了翩翩佳公子,而鍾情於你了。”
  雪梅詫異道:“前輩不是說苗女用情堅貞,怎麼還會如此呢?”
  諸葛風道:“不錯,苗女是用情堅貞,玉花死守王奇新,不會再戀旁人,此事必是榴花所為,她們這蠱毒,甚是厲害,縱有仙家靈丹,僅能保命,如果不用解藥將牠打下,頗難除根,你們既有靈丹在身,何不趁它未發作時,早些見功呢?”
  雪梅麻姑聞言之下,立覺腹中微有煩惡,並不甚重,本未在意,因諸葛風乃是靈悟禪師之弟,總是長輩,也就遵命取出闢毒散,各自服下。
  依著麻姑的意思,當時便要去尋榴花醜女算賬,諸葛風道:“劉師婆的毒蠱能解破者甚少,胡氏姊妹為其義女,深得其傳授,便是此地苗人酋長,也都沒奈何她,她們平時雖不生事,但早已目中無人。”
  麻姑道:“但是,今天她卻找上了我們!”
  諸葛風道:“經過王奇新那件事,榴花並未受到切身苦痛,今日她對兩位下蠱,仍蹈乃姊覆轍,看中了雪梅姑娘,卻沒有看出雪梅姑娘是易釵而弁的,方行此毒計。
  雪梅微笑道:“可惜此一毒計,卻被前輩識破了。”
  諸葛風道:“那也未必,醜女叉兒眼見兩位與老漢同行,必然會疑到老漢,又引兩位去竹龍山求救。”
  雪梅道:“既然武林三寶之一的闢毒散都解不了蠱毒,那我們就只好去竹龍山求無名老前輩了。”
  諸葛風搖手道:“不行,這裡去竹龍山只有一條極險峻的山道,名叫桐鳳嶺、烏牛峽,她既疑老漢會帶兩位去竹龍山,必然先在要口之處設下埋伏攔堵,讓我們插翅也難飛過。”
  麻姑忙道:“闢毒散雖解不了蠱毒,總可控制住不合毒性發作,我們就暫時不去竹龍山,讓她們守在那裡好了。”
  諸葛風道:“姑娘,你太小看她們了,她們候過今夜子時,如不見咱們經過,很可能會找到此地來。”
  麻姑昂然道:“來就來吧!怕什麼?”
  諸葛風搖頭道:“我知道兩位武功不凡,可是對邪法可派不上用場。”
  雪梅忙道:“老前輩有什麼迎敵妙策?”
  諸葛風道:“老漢武功及不上兩位,更不能飛行絕跡,但卻略知一些奇門遁甲的生剋妙用,此刻時間只近黃昏,我們正可盤桓此時,以逸待勞,等晚飯之後,老漢略布陣法,等她們前來,看是如何?”
  麻姑道:“如果陣法不靈,那該怎麼辦?”
  諸葛風道:“陣法如為她們所破,兩位再和她們動手不遲。不過,老漢並非意存輕視,故加阻攔,實因此女,不但慣使妖法,鬼計多端,且這裡苗人,頗重信義,見兩位未曾中毒,尋上門去,仿佛釁自我開,日後老漢就很難在此立足了。”
  雪梅、麻姑聞言,只得允許,談了一會,那小孩捧出晚飯,雖是山看野蔬,倒也豐盛,大家飽餐了一頓,諸葛風就出去,在湖邊布起陣來。
  大約有半個來時辰,陣式布完,諸葛風方一迴轉,屋外那些白鳥齊鳴起來,那小孩疾忙奔了出去。
  雪梅、麻姑對那些白鳥、銀燕,原本一見就愛,見小孩奔出,她們好奇的推窗觀看,祇見屋外那些嘉木繁枝上面,棲滿了白羽山禽。
  那小孩名叫諸葛異,乃是老貨郎諸葛風的外孫,他一出去,抓起一把雪白的鹽粒,往上一灑。
  就見那些千百成群的白鳥、銀燕,聲如笙簧,齊聲鳴嘯,紛紛飛翔起來,就在空中盤旋啄食,月光之下,祇見紅星閃閃,銀羽翻飛,樹頭碧蔭,如綠波起伏,分外顯然景色幽清,蔚為奇觀,令人目快心怡。
  雪梅正看得出神,不住的誇好,忽聽麻姑道:“梅姊姊,你看那是什麼?”
  這時,雲淨天空,月輪高掛,皎潔的光輝,照得對岸山石林木,清澈如畫。
  雪梅順著麻姑手指處往前一看,只見兩條紅色人影,一前一後,像火蛇一般,正從後山口那一面,蜿蜒飛來,似要越湖而過,業已飛達湖面之上,猜是玉花姊妹,忙道:“這定是那苗女,我們還不將她除去。”
  說罷,兩人方待穿窗而出,忽聽身後諸葛風攔阻道:“兩位且慢,近沙洲處,我已下了埋伏,她們未必能到得了跟前,等到了跟前,再動手不遲。”
  兩人依言,暫行住手,自從發現那兩道紅影,千百只白鳥、銀燕,齊回樹上,立時萬噪俱息。
  諸葛異也被諸葛風喚進屋來,手握寶劍,準備迎敵。
  此刻,除了湖面上,千頃碧波,被山風吹動,閃起萬片金鱗,微有泊泊之聲外,四下都是靜蕩蕩的。
  眼看那兩條紅色人影,飛過沙洲,約有十丈遠近,先似被什麼東西阻住,不得近前。
  一會兒,又聽發出兩聲極淒厲的慘嘯,在空中一陣急竄亂動,眨眼工夫,由少而多,都化成為四、五十個紅影,往沙洲這一面,分頭亂鑽,祇是鑽不進來。
  經此一來,那近沙洲的湖面上,便幻成了無數紅影,上下左右飛舞,果然好看已極。
  約有半盞茶時,諸葛風笑向雪梅兩人道:“我起初看她姊妹,身世可憐,祇打算使其知難而退,那知她們卻執意要和我拚命,且由她們好了。”
  說著,回手將架上一個滿注清水的木盆,微微轉動了一下,取下了一根木針,轉手又復插上。
  雪梅這才看出諸葛風,竟會五行生剋太虛法,無怪他適纔誇口了,卻以為門戶變動,兩苗女入伏無疑。
  忙回頭向外看去,見那數十條紅影,果又近前數丈,仍是飛舞盤旋,不得上岸。
  祇不過這次與先前不同,仿佛暗中有了門戶道路阻隔一般,不容混淆,祇管在那裡穿梭般,循環交織,毫不休歇。
  過了一會兒,好似知道上當,發起急來,兩聲怪嘯,一遞一聲,哀鳴了一陣,不知怎地,又由分而合,變為兩條,益發竄逐不休。
  大家正自看得有趣,忽聽身後一聲炸響,諸葛風連忙回身,就見架上木盆,正自晃動,盆沾一物,裂斷墜地,不由嚇了一跳,忙即招訣行法整理。
  這裡一聲響過,同時,湖面上也“轟”然一聲大響,一根水柱,平空湧起有百十丈高下,立時狂風大作,駭浪橫飛。
  就在這風起濤飛之中,那兩條紅影,竟自衝破埋伏,往空中飛去。
  雪梅見狀,知道有人破了埋伏,一個不好,可能會波及行法之人,連忙回身看時,見諸葛風已將木盆上面,放置的禁物重新擺好,然後再又一一取下,方長籲了一口氣,道:“好險,好險!”
  雪梅不明就裡,忙道:“她們已經逃走了,還有什麼好險的。”
  麻姑笑道:“梅姊姊,這你就不懂了,諸葛前輩所施埋伏,乃是玄門秘傳,太虛遁法,與當年諸葛孔明,在魚腹浦所設的八陣圖,雖是一般的玄妙,如遇見敵人進入,很難出陣。”
  雪梅道:“既然如此的玄妙,還有什麼險的。”
  麻姑道:“方才那兩個苗女已走入休門,眼看成擒在即,忽然又來了一個厲害的黨羽,以那人的本領,盡可更近一步破了我們的陣法,那架上便即散裂,立時湖水倒灌,這座沙洲怕不崩塌淹沒才怪。”
  雪梅道:“她既與我們為敵,卻祇將人救走,無過分舉動,好生令人不解。”
  說時,見諸葛風滿臉焦急之狀,忙道:“前輩,來人雖然厲害,我看她不過略精旁門邪術,尚未與她交手,還不知誰勝誰負呢?”
  諸葛風道:“你們可知破我陣法的人,是什麼人?”
  麻姑道:“她是誰?”
  諸葛風道:“她是玉花姊妹的師父,毒蠱神梟劉師婆,又稱天蠶仙娘,厲害無比,人卻極講信義,曲直分明。”
  說話間,天已大亮,旭日爬上了山頭,四外並無動靜,諸葛異稚氣的道:“爺爺,我看她們不敢來了。”
  諸葛風搖頭道:“說她們不敢來,那可不一定,我曾聽無名釣叟告訴過我,那劉師婆最近得了一部妖書,本領已適非昔比了,就連無名釣叟也未必是她的對手,不過,她雖是百蠱之王,與人為仇,從不暗中行事,多半祇避開正午,在黎明後,和黃昏以前出現。
  適纔她破了我的陣法,不為已甚,乃因此之故,現在我們先治好兩位姑娘的蠱毒,再打主意好了。”
  就在這時,突聽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傳來,道:“大膽諸葛風,我兒與你井水不犯河水,為何屢次上門欺人,她們尋你評理,並無惡意,竟敢用邪法害她們性命,如非她們通靈求救,豈不葬身你手?本當將你祖孫嚼成碎粉,但因榴花看中了那姓蔡的小子,她要他作丈夫,所以曉事的,快叫那兩個小子,到湖邊來見我。”
  雪梅和麻姑聞言之下,不等諸葛風回話,兩人已穿窗而出,奔向湖邊。
  但見石潤蒼苔,林花肥艷,穿枝好鳥,上下飛鳴,再加上風和雲靜,曠宇天開,近巘縈青,越顯得晨光韶美,景色幽靜,卻不見敵人影子,雪梅便對麻姑道:“妖女口出狂言,怎地我們過來,她卻躲了。”
  麻姑算計敵人定在隔湖相候,此時不見,必有原故,惟恐隱在一旁,中了她的暗算,聞言向雪梅使了一個眼色,故以詐語道:“梅姊姊,你怎知人家躲了,我們既來和她為敵,她不到約定時間,豈能出現,稍時看我擒她就是。”
  說罷,暗中戒備益嚴,準備敵人一現身,便給她一記辣手。
  她話音方落,突見對面崖石上,人影一晃,還未看清,就聽雪梅一聲嬌叱,揮起心光慧劍,撲了上去。
  接著便聽一個女子輕喝一聲,道:“且慢動手,聽我一言!”音聲嬌細,清脆悅耳。
  雪梅聞聲,回眸一看,就見面前不遠,站著一個女子,生得圓姿替月,粉靨羞花,目妙波澄,眉同黛遠,一頭秀髮,披拂兩肩,纖腰約素,長身玉立,花冠雲裳,金霞燦爛,前半衣服,短及膝蓋,露出雪也似白的雙足,細膩勻柔,粉光綴綴,後半煙籠露約,宛若圍著一層冰紈輕綃,越顯得姿色明艷,容光照人。
  雪梅平日自負姿色,今見對方這等絕色,不禁暗自嗟嘆。
  麻姑也發現了那女子,知是仇敵,忙郎抽出“閉月刀”來,撲了過去。
  那女子見狀,身形一閃,從容而退,人已登上了崖石,二人再往崖石上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又來了幾人。
  那一女子登上岩石之後,就在當中一坐,另外兩名女子正是玉花和榴花,各侍立兩側,持兩柄長叉,身後還插有不少短叉,神態十分恭謹。
  三女身後,立著一個童兒,生得粉面朱唇,短衣赤足,玉娃娃似的,他手中持著一根兩頭有刃,似棍非棍的兵器,身後背著一個比他人還大的竹簍,時聞“唧唧”之聲,簍縫中透出徐徐金光,映日生輝。

runonetime 2008-06-13 06:21 AM

第三十三章 玄天罡氣a

  雪梅打量之下,已知道那中間女子必是劉師婆了,想不到她會這麼年輕,還生得這麼嬌豔……
  她正思忖間,祇聽到劉師婆道:“怎麼,你們都是女娃兒?”
  麻姑插口道:“祇怪你們眼瞎,連男女都分不清,還硬要嫁人。”
  劉師婆冷哼了一聲,道:“這也好,我女兒雖然嫁不到個好丈夫,我的仙童卻想娶一個好媳婦,等你們成了親眷,都有好處,如果膽敢逞強,惹我親自出手,你們可就悔之晚矣!”
  雪梅聞言,氣得妙目圓睜,一橫手中心光慧劍,嬌叱道:“你這妖婦,胡說些什麼,惹火了姑娘,祇怕後悔的是你。”
  那毒蠱神梟劉師婆聽了,並不發怒,仍然笑嘻嘻的道:“小丫頭,別在我面前逞強,憑我家白雲仙童的品貌,也配得上你,正好是天生佳偶。”
  麻姑怒叱一聲道:“我看最好你和你那仙童成婚,才是佳偶天成。”
  劉師婆怒叱一聲道:“放肆!莫要將我招惱了,稍時放出天蠶,將你等嚼成粉碎。”
  劉師婆雖然發怒,但言語仍然十分柔滑,聲如鶯簧,而且說話之際,妙目流波,隱含盪慧,不住朝兩人飛媚送嬌。
  這是一種極為厲害的邪蠱,一個把握不住,六神便被攝去,幸而雪梅、麻姑俱是女兒之身,但也感覺到心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尚能勉強自持,並不為其所動。
  劉師婆還要往下說時,雪梅已在暗中運轉真氣,施展玄門罡氣,等機會一到,好打她一個措手不及,於是,她留神觀測。
  見那劉師婆祇管行使邪法,賣弄風情,口中喋喋不休,她正想等劉師婆把話說完,還問她幾句,再出其不意,驟然下手。
  驀地,劉師婆忽然飄過來一個眼風,拋了過來。
  雪梅猛覺心靈一盪,不禁大驚,連忙按定心神。
  劉師婆見自己這攝魂邪功,蠱惑不了對方,心中也甚驚異,益發把攝魂邪功施展到十二成,雪梅漸覺心旌動搖,有些難製了。
  麻姑跟隨枯木神尼多年,禪定的根基較為深厚,見狀倏然伸手,朝雪梅背上用力一拍,大聲喝道:“無恥妖孽,我當你有什麼話說,卻原來想藉此妖法害人,今天容你不得。”
  話聲中,一順手中無心戒刀,就撲了上去。
  劉師婆見狀,那敢怠慢,轉身亮出一條軟鞭,抖得筆直,朝著麻姑胸前點去。
  麻姑可也不是弱者,假作往右一閃,腳底下暗中加勁,等到鞭頭穿空,倏地舍鞭擄人,朝前縱去,照准劉師婆右肩,就是一刀。
  劉師婆這條軟鞭,乃是以十年蜈蚣筋骨製成,不但堅韌,而且含有劇毒,祇一被打中,立即中毒,同時,她在這條鞭上,已浸淫了三十多年,練得剛柔如意,神出鬼沒,這頭一下,看似虛招,中藏不少變化,敵人如被點中,那就必死無疑,如若閃避,鞭頭穿空,過了腰身,立即拐彎,祇一被它纏上,十有八九中毒栽倒。
  麻姑跟著枯禪子苦練了十多年,武功根基扎得穩,人更機警,如非見機得早,幾乎上來就受挫於敵人。
  劉師婆見麻姑往右閃,心中暗笑道:“癩痢頭,你雖刁滑,欺我軟兵器反手無力,怎知此鞭神妙……”
  她念頭微動,同時手中鞭,已用勁抖動,向橫裡纏去,剛待張口喊著一聲:“著!”
  不料麻姑捷如飛鳥,拔地飛來,急風過處,人影已在當頭,她本自以為必勝,是以力道全用在鞭上,急收不轉,又見麻姑自反手方向撲來,難以抵禦,不禁大驚,忙即後避,已白無及,肩頭已被戒刀劃下了一道血口,尚幸她應變得快,卸了點勢,否則,這一刀準得砍下她一條臂膀來。
  就是這樣,倒縱出去時,一陣奇疼攻心,鮮血沿肩而下,身子一陣搖晃,勉強站住,連忙施展邪法,止住了血,忍不住羞惱忿怒,大喝道:“不識抬舉的東西,叫你知道老娘的厲害!”
  喝罵聲中,隨將手中長鞭舞動,龍飛蛇擊一般,向前打去,她把一條軟鞭使了個風雨不透。
  麻姑仗著身法輕靈,縱躍閃避,雖未被打中,卻也吃力異常。
  劉師婆見麻姑矯健滑溜,久戰不勝,其間又被無心戒刀劃了幾處傷痕,不禁情急心狠,暗中將身藏毒蛾蠱梭取出,這梭乃毒蠱門祕製,其形扁薄,長約兩寸,頭狹尾寬,後有兩須,份量極輕,十三片為一套。
  不用時,做一疊放在皮套內,可以連遍同發,傷人不重,祇是梭尖上有兩個小孔,中藏蠱毒,祇一見血,立時毒性發作,不出十步以內,必然昏迷倒地,非她獨門解藥,不能救轉。
  這種毒蛾飛梭乃當年神蠱毒蛾蠶娘朱仙娥的成名暗器,又叫神蠱十三蛾,由於其巧小靈便,自幼帶在身邊,外以軟鞭東腰,梭囊便附在右帶上,成了裝飾。
  此刻在情急之下,掏了出來,滿擬麻姑本領,任是怎樣的高強,這一發十三只毒蛾,也難閃躲,她方取梭在手,揚手待發,猛聽對面有人喝道:“大膽妖婦,膽敢藉妖法毒物害人!”
  在喝聲中,劉師婆手中毒蛾梭已然發出,那發話之人,也聲隨人到,是一個風姿翩翩的公子,和一位窈窕美女,就見那女郎一伸手,亮出一個絲兜,竟然將那十三只毒蛾飛梭全接了去。
  劉師婆見狀,倒被嚇了一大跳,又見那一少年公子的樣兒,心中一動,反而咯咯笑道:“這位哥兒來得正好,我這兩個女兒,你看怎麼樣?”
  來人乃是李曉嵐和蔡玉鳳兩人,李曉嵐聞言笑道:“什麼怎麼樣呀!”
  劉師婆笑道:“你瞧我這兩個女兒長得怎麼樣?”
  李曉嵐笑道:“好呀,不錯,還算得上美人兒。”
  劉師婆說著,身子輕搖,身上衣服,忽然緩慢褪了下來,笑哈哈的道:“那麼將她姊妹兩人一齊嫁你如何?”
  雪梅見妖婆又要施展迷魂妖法來迷惑李曉嵐,不等她話完,揮手劈出一掌,一股勁風,疾卷而出,同時人也飛落在李曉嵐身前,喊道:“嵐哥,還不動手!”
  李曉嵐聞言之下,連想都沒想,圈臂也劈出一掌。
  兩人所施展的全是玄天罡氣,何等凌厲,勁風過處,樹倒石揭,祇聽轟然一聲大震,他們存身那段崖石,在罡氣猛擊之下,立刻震碎,碎石飛灑。
  再看劉師婆四人,早已逃去不見。
  麻姑已歡呼著道:“師兄,我們找得你好苦呀!”
  在這時,雪梅、玉鳳姊妹兩人已然擁抱在一起,竟然哭了起來。
  她們這是喜極而泣,祇有麻姑望著她們呆呆的發楞,曉嵐卻笑道:“姊妹重逢,是件喜事,怎麼哭了呢?”
  蔡玉鳳俏目一翻,瞪了他一眼,嬌叱道:“要你管!”
  說話之間,諸葛風祖孫也趕了過來,雪梅忙著為雙方引見,諸葛風先和李曉嵐寒暄了幾句,忙道:“劉師婆威震苗疆,不比尋常,暫時敗走,必然不就此罷休,她既以惡蠱為名,豈能一些沒有施展,我們不得不有個防備。”
  麻姑卻不以為然的道:“小小妖魔,有何技倆,來便送死,不來我還想尋上門去,除惡務盡,這等小心做什麼?”
  李曉嵐冷聲喝止道:“師妹,怎麼如此說話,凡事小心為上,豈可狂傲自大。”
  麻姑還要爭辯,雪梅忙拉住她,道:“師妹,嵐哥哥說的不錯,凡事還是小心點得好,大敵當前,怎可疏而不備,如果中人暗算,多不值得。”
  麻姑聞言,祇好默然不言。
  大家歡敘了一陣,雪梅就問起曉嵐,道:“嵐哥哥,我們一路追蹤,都沒有追上你們,你們怎麼也到了這裡?”
  曉嵐笑道:“天下事變幻莫測,本來我們很早就可以見面的,都因其他事故而錯過,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他接著說出了他的一番遭遇,又在無意間重逢。
  原來李曉嵐和蔡玉鳳為了追查蕭氏三俠和隱叟張逸塵的下落,趕來南荒,因為救人如救火,一路急馳,所以就使得雪梅、麻姑兩人追趕不及了。
  他們一路南行,走的卻是另一條路,竟然摸上了洛明爾峰。
  他們從未到過南荒,當然也沒有到過洛明爾峰,所以當他們到達了洛明爾峰,還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祇覺得這個地方,荒山寂寂,四無人蹤,四面全是峭壁,排天直起,偶一說話,回音反應,半晌不絕,真是幽靜已極。
  曉嵐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突見嶺凹處,似有一縷縷炊煙,裊裊上升,搖曳天空,他忙招呼著玉鳳,兩人便往嶺凹處走去。
  去了有一幾裡路,剛剛踏入嶺的另一面,忽見叢莽茂密,山花怒放,迥與來路不同,宛然另一世界。
  沿途除了有時遇上一些天生的石路之外,連個樵徑都沒有,不像有人家居住的樣子,再望前途,炊煙已杏,更無尋處。
  玉鳳不禁感到奇怪,忙道:“嵐哥,剛才明明看到炊煙,就在近處,怎麼到此,人家不見,連炊煙都飄沒了。”
  曉嵐也感到奇怪,忙道:“可能是我們看錯了,也許是雲吧!”
  玉鳳道:“我信得過我這雙眼睛,絕對不會看錯,更不會把浮雲看成炊煙。”
  曉嵐笑道:“曾聽張叔叔說過,在南荒有很多地方,有一種地火,經常冒出白煙,可以煮熟東西,也許此處,就有地火也說不定。”
  玉鳳笑道:“深山大澤,時有龍蛇,也許有怪物潛伏,可也難說,我們切莫大意才是。”
  曉嵐聞言,忽然省悟,細揣那煙,果與尋常炊煙不同,而且時已過午,不是山民炊飯的時候,何來炊煙,忙道:“如有什麼怪物,正可將牠除去,怕牠何來?”
  玉鳳道:“嵐哥,我們還是小心點的好,免得事先沒有防備,到時吃了大虧才不合算呢!”
  於是,兩人就一路端詳適纔那白煙升處,小心的往前找去。
  走約裡許,依然無動靜,細察附近草木,也無異狀,剛想走向高處一看,忽聞流水之聲。
  他們立處,是個斜坡,並無溪澗,照水響之處走去,才知那水聲發自路側叢莽之中。
  玉鳳拔出劍來,撥開叢草一看,見是一條極仄的水溝,寬僅尺許,源泉滾滾,流速甚疾,飛珠潑沬,觸石有聲,用劍一探甚深,又折下一根丈許長的樹枝,往下一試,仍不到底,她正在試水之深淺,忽然手中一松,那樹枝竟然齊水而斷,沉底不起。
  起初以為,偶然如此,再又拔了兩根長竹向下探去,發覺其水不僅深不可測,而且,祇一入水,轉眼便斷。
  玉鳳心中一動,便招呼曉嵐也將白虹劍拔出,削去水溝兩旁叢莽一看,見那水源發自右側高崖之上,也不知多長。
  他們仗著寶劍鋒利,不消多時,便將那條水溝兩邊的草木削去,開出一條二尺多寬的夾水小徑,向前走去。
  兩人邊走邊看,只管順著水源,往上行去,約有裡許之遙,路也越走越險。
  又走了半箭之地,才到了盡頭之處。
  前面危崖,忽然凹了進去,其深約有十丈,怪石底處,搖搖欲墜,隱聞由地匠傳出聲聲怪嘯。
  到此已是寸草不生,走將進去一看,見那條又深又仄的水溝,直達崖底深處,靠壁中間,現出一個深穴,那水便從穴中箭射一般衝出。
  穴中景象,甚是陰森。
  兩人看了一陣,也看不出所以然來,曉嵐見那水穴甚大,突然想起自己手中白虹劍,祇一出鞘,立刻可以閃出尺餘劍芒,可以燭幽照暗,就抽劍出鞘,側身探頭進去,晃動著手中白虹劍,往裡照去。
  見那煙火外觀險惡,裡面卻是寬大平坦,光影中,那股奇水竟和箭弩相似,在地面上閃動,別的也無異狀。
  曉嵐一時動了好奇之心,打算進洞一探水源究從何處流出,而且這水怎麼會有腐木消石之力。
  心念動處,轉頭看了玉鳳一眼,那知玉鳳和他一樣心思,兩人微一點頭,相互一笑,各自亮出劍來,試探著向深穴中摸進。
  洞穴深而潮濕,以兩人那麼好的目力,都看不到底,一陣陣冷風吹來,寒涼刺骨。
  正行之間,曉嵐忽然發現面前,毛茸茸的一團,仔細看去,已無水影,猜是源頭盡處,心裡一急,縱身前撲。
  眼看到達,猛又發現那水溝盡處的黑影中,有水霧騰起,方在辨視,忽聽身後玉鳳驚叫一聲道:“嵐哥,小心!”
  曉嵐聞聲方一回頭,就見一條人影掠身而過,撲向前去,他心中一驚,知道是蔡玉鳳衝了過去,他也不敢怠慢,隨後也跟著前撲。
  這時,黑影中的白霧,越更濃厚,劍光照處,就見黑影中,蹲臥著一個大怪物,生相奇惡,又大又長,不敢稍微怠慢,兩人兩柄劍,一先一後,相次發出手去。
  那怪物想已熟睡半日,為兩人聲息驚醒,剛睜開眼來,兩柄長劍,已接著剌到,正中要害,沒等牠張口噴毒,連吼都沒有吼出聲來,祇是鼻子裡“嗡”了一下,就當時斃命了。
  原來,蔡玉鳳女孩兒家較為心細,她緊隨李曉嵐身後,忽然發現黑影中發出了一蓬白霧,竟和方才在洞口所見炊煙一樣,就知有異,再定神一看,發現在那煙氣圍繞中,隱隱有兩三點碗大的綠光閃動。
  此刻,因曉嵐在前,還未發覺,恐有失誤,決計先下手為強,這才縱身前撲,同時警告曉嵐小心,揮劍直刺。
  須知這怪物,原名九眼神蟒,形相極怪,有頭無頸,更沒有口鼻,只有前胸上,生著九只碗大的眼睛,兼作耳目之用。
  食物之時,全憑九眼吸力,無論什麼野獸蟲豸,多惡毒的東西,祇要被牠目光掃到,便被吸住,沾在眼上,不消多時,便化成濃血,就都到了牠的肚內。
  這怪物沒有後竅,吃東西有進無出,除去九眼之外,還有一個肚臍,長而不圓,約有尺許,終年常開,流出毒水,凡是毒水所經之處,皆有了毒,人服必死,沒有解救之法。
  所幸這怪物,雖然貪狠惡毒,卻是上下一團,只在肚腹之下,生著十八只小足,拖著牠這麼一個龐大的身體,臃腫非常,是以行動十分遲緩。
  其性又愛貪睡,除正子午兩個時辰,為了去吞吸日月精華之外,永遠伏在陰暗之地,眠而不醒。
  目光所見又短,醒時非九眼齊開,不能行動,那禁得住曉嵐和玉鳳兩人雙劍齊發,各刺一眼,所以死得那般容易。
  不過,這九眼神蟒,乃是兩只,一雌一雄,曉嵐和玉鳳兩人所斬,乃是只雄蟒,還有一只雌蟒,在洞底地穴之內,適纔兩人才入洞時,所聽到的地底嘯聲,便是那雌蟒,因為正在生產小蟒,沒有出來。
  兩人殺死了怪蟒,又在洞中搜查了一陣,以為怪物只此一只,業被殺死,也末在意,便忘了入洞之時,地底傳來的嘯聲,以致留下了異日禍根。
  兩人劍斬怪物之後,突然一陣奇腥刺腦,頭目皆眩,知道其毒非常,不敢近前,便繞過去進入另一條通道。
  前進不遠,四壁鐘乳漸多,映著手中劍芒,越顯得珠纓錦屏,十分美觀,卻不再見妖蹤。
  越走洞道越窄,計算著已行有三四十裡,忽見前面隱隱有光,腳下加緊,急奔過去一看,業已到了出口之所。
  洞口不大,約可通人,奇石掩覆,珠網塵封,洞外也是危崖高聳,草木茂密,遙望附近,一片參天古木,林蔭中,隱現紅瓦一角,仿佛廟宇。
  依了曉嵐的想法,因為洞中怪物,奇毒無比,雖已被殺,倘有人誤入洞內,如為餘毒所傷,豈不送命。
  還有那條水溝,既能腐石消木,其毒可知,那水到怪物身前便止,想是怪物所噴,也不能留著害人,何不迴轉前洞,將洞口用石堵住,再將那條水溝一齊填沒。
  他將這個想法和玉鳳一說,玉鳳一則不願再看到那怪物兇惡之相,更不願聞到那奇腥之味,忙道:“那水溝又長又深,一時半刻怎填得滿,再說此地又這麼荒僻,百里之內不見人煙,路又奇危絕險,絕不會有人由此經過,何況怪物已死,毒源已絕,行將乾涸,怎會害人,何必費這一番冤枉氣力。”
  曉嵐聞說,也只好作罷,因後洞這一方面,地勢比較平坦,仍恐有人誤入洞內,中了妖毒,正自忖念著如何封住洞口,突見洞頂上,孤突出一塊很大的危石,正好用來封洞。
  心念動處,人便一縱而起,縱上那危石,雙掌平按石上,運起“玄天罡氣”,大喝一聲:“開!”轟然一聲大震,那塊重有萬斤,大約數丈的危石,便倒塌了下來,恰好落在洞門凹處,嵌得緊緊的,將洞口封住。
  這一來,卻在無形之中,將那條雌蟒的出口,斷去了一面。
  曉嵐封住了洞口之後,又仔細的看了看,見人獸都難走近,才放了心,道:“這就好了,咱們走吧!”
  玉鳳有些不耐煩的嗔道:“在這荒山之中,我們總得有個目標才行,就這樣盲人騎瞎馬般的亂闖,究竟要闖向什麼地方呢?”
  曉嵐笑道:“我們是來洛明爾峰,當然是有目標的了。”
  玉鳳道:“洛明爾峰在什麼地方,我們是已經到了,或者是已然走過頭了,總得弄個清楚,那有這樣亂闖的。”
  曉嵐道:“鳳妹說得對,你看前面那片樹林,隱現紅牆,必是一座廟宇,既有廟宇,附近必有人家,我們何不過去打聽一下。”
  玉鳳輕輕一點頭,兩人就收起劍來,略為整頓了一下衣履,便往樹林中走去。
  入林一看,見地上落葉,淤積尺許,看情形縱有廟宇,也必是荒山塌廢的古剎,未必有人,正覺有些失望,忽聽玉鳳嬌呼道:“嵐哥,快來看,這不是有人打此經過,留下的腳印麼?”
  曉嵐聞聲回頭側瞼往地上一看,果見積葉上,有著一行很深的足印,長約兩尺,寬有五寸,比起常人足跡,大過一倍還多。
  這時,他們行經之處,乃是一片梧桐樹下,碧幹亭亭,參天直立數十丈,每樹相隔較稀,那積年落下的桐葉,飽受雨淋日曬,都已污蝕戍泥,勻鋪地面。
  那些足印,個個足趾分明,兩人心中不禁感到詫異,明明是人的腳印,怎會大得出奇,難道又是什麼妖怪?……
  兩人抽劍出鞘,警戒著循著那些腳印,走了一段,不但樹的距離漸稀,更發覺路旁有好些廣約畝許的深穴,地上時見殘須斷梗,穴旁浮土如環拱起,成了一圈浮堆。
  附近林木,也都歪向四面,看出那穴中,原有大樹,被人連根拔起。
  普通樹林,大都是上下同時生長,上面樹幹枝葉有多長多大,下面的根株須梗,便也一樣,有多長多大。
  這些林木之根,俱在地底,盤行糾結,一旦拔起,所有挨近的林木,俱受影響。
  兩人見那些樹木,最小的也有合抱之粗,如被風吹折,不會連根拔起,也不會只斷一棵,如是人為,那此人神力還不必說,單那身量就大得出奇了。
  兩人驚訝了一陣,玉鳳咋舌道:“能有這麼力量的人,其身量就必也很高大。”
  曉嵐道:“世上那有這般高大的巨人,我猜必是山魈夜叉一類的妖物,我們可得小心了。”
  玉鳳道:“我想即是山魈夜叉一類妖物,縱然力大無窮,畢竟牠只能在地上行走,憑我們的輕身功夫,足可應付得了。”
  曉嵐道:“不過,我們也不可大意,別被牠抓了去當作點心,那就糟了。”
  玉鳳笑道:“牠不會吃你的,因為負心之人的肉都是臭的,我想山魈夜叉也不會喜歡吃臭肉的吧!”
  曉嵐笑道:“那可說不定,牠就喜歡我這身臭肉呢!沒聽說過有臭味相投的話嗎?”
  兩人說笑著,一路留神觀察,循著足印前去。
  又走約三數裡,忽見大澗前橫,竟有十多丈寬,足印並未過澗,循著足印右轉,走有半里多路,又見一根天生的大石梁,橫跨兩岸,腳印也到此為止。
  曉嵐和玉鳳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就越過那石梁一看,也不見有足印。
  試若沿著澗往回路一找,這面林木稀疏,積葉極少,看不甚清,走了幾步,見到一段泥潦,足印才又出現。
  原來這東西過澗需要繞道,竟然不走石梁,涉水而過,其笨可知。
  這面沒有密林,沿澗走去,轉眼工夫,繞過一座低岩,忽見前面,現出一片廣坪,坪上現出了適纔所見那座廟宇。
  那座廟宇雖然僻處荒山,年代久遠,粉牆瓦毆,大半凋殘剝落,但廟牆殿宇卻是完整的,一些也沒有坍塌。
  廟前還森列著兩行一般大小粗齊的桐樹,土石平潔,綠蔭如幕,並無殘枝腐葉,仿佛常有人在那裡打掃一般。
  最奇怪的是廣坪下面,順著山坡,開有許多田畝,形如八卦,高高下下,大大小小,層次分明,錯落有致。
  田裡除了豆麥之類外,還種有著水稻和山麻。
  曉嵐見狀,心中暗忖:“廟中既住有人,怎不怕妖怪侵害,而且那巨人足印,到了坪上,便即不見,由此看來,那妖怪也常來此地,怎的並不傷人?”
  他越想越奇怪,便和玉鳳輕語了一陣,信步往廟前走去。
  剛到廟門,忽見地下有一灘鮮血,血跡斑斑,又有巨人足跡印在內,玉鳳突然道:“糟了,咱們來遲了一步!說不定廟內居民,已被山魈所害。”
  曉嵐聞言,不由義憤填胸,一拉玉鳳,便往廟中走去。
  進了廟門一看,門前有兩尊神像,金漆業已剝落,過了頭門,便是一個大天井,當中是石板砌成的人行道,寬約一丈,長有十丈,直通大殿。
  正路兩旁,種著兩排梧桐,翠綠森森,濃蔭匝地。
  殿宇雖然古老破舊,卻甚高大莊嚴,地上潔淨得連一片落葉都沒有。
  再往殿中一看,殿門也不知何在,神案上,五供俱無,神像多半殘落,不似廟中住有僧道模樣,曉嵐招呼道:“有人嗎?”
  他連喊了好幾聲,並無人答應,他們便往大毆上行去。
  二層院落內,樹木、天井,俱和頭層院落相差無幾,只是後毆門窗、神像俱都撤去,只剩下一座毆堂的骨架,和亭子相似,裡面有一個極大的石灶,上面放著一口大鍋,鍋沿上鑄有年代,竟是宋代行軍之物。
  鍋底中,還剩有一些麥粥,因那鐵鍋周圍,大有丈許,就那一點的殘粥,足敷十數人之用。
  曉嵐用手一探,灶火仍溫,就知此中人進食不久,灶旁還有一條丈許長的青石案,陳設著許多廚房應用之物。
  柱上掛了不少幹獸肉,累累下垂,這些東西,無一樣不比常人所用大出數倍。
  除此之外,一邊橫著一張神案,鋪著一床麻製的被和一個竹枕,另一面橫著長有三丈,寬有八尺的青石,甚是平滑。
  石上空無一物,只靠裡一頭,放著一塊三尺長,四尺方圓的石枕,餘者還有一些農具,形式古拙,大小不一。
  穿出後殿,便是廟牆,始終未見一人,玉鳳詫異道:“這口鍋,比起杭州靈隱寺的僧侶,用來煮飯的那口鍋,還要大出幾倍,如果盛滿,少說也夠百十人吃的,不知他們這裡有多少人?”
  曉嵐道:“你瞧那些用具,都比一般人家所用大得多,莫非我們遇著巨人了。”
  玉鳳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想那山魈鬼怪,專門殺生血食,就算荒山找不著人吃,野獸卻多的是,那會有這種閒心,種田煮飯,和人一樣。”
  曉嵐笑道:“鳳妹說得對,咱們總得查個清楚才是,先進去看看再說。”
  說著,就邁步向殿中走去,又看了兩處偏殿,仍未見著有人,就由原路出得廟來,方走到門口,猛一眼望見廟外廣坪之上,一團綠影,閃了兩下,便即隱去。
  曉嵐目光敏銳,看到那綠影之中,似乎藏著一個人面,但因坪下盡是山田,地勢較低,沒有看真,忙用手一拉玉鳳,同往廟外縱去。
  等到臨近,正待掩將過去,忽聽一個嬌婉的聲音,漫聲呼喊道:“阿猛!”
  先還以為這般荒山,那有女子,必是妖物幻形,兩個人互相打了個手勢,身形縱起,飛鳥一般落在一棵大松樹下,隱身松後,仔細看去。
  果見一個身材比常人高出一半的女子,頭上頂著一個用桐葉織成的斗笠,大如車輪,赤著上身,胸前雙乳鼓蓬蓬的,下身穿著一條用麻製成,似裙非裙的短圓桶子,腳也赤著。
  那女子正在田裡插秧,體格雖大,卻是面目秀美,周身肌膚玉也似的,行動更是矯健非常,不時翹首向前,漫呼:“阿猛……”
  這山田種水稻,除非高處有水可以吸引,但在這裡卻是在懸崖深澗之中,難有水源,但是那稻田中的水,多半滿滿的,正在猜想這水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玉鳳道:“嵐哥,你看這女子一點妖氣都沒有,明明是山中苗人,我們下去朝她打聽一下,這是什麼地方,洛明爾峰在那裡,好不好?”
  曉嵐方點頭道:“好……鳳妹快看,那不是巨人來了麼?”
  玉鳳聞言,順著曉嵐手指處看去,果見從山坡下轉過一人,下半身被崖石擋住,單這上半身,自腰以上已長有兩丈開外。
  只見他一手提著一個黃牛般大小,業已洗剝乾淨的野獸,一手抱著一大捆枯枝,晃晃悠悠的往坡上走來。
  曉嵐見那巨人走得不快,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等他快上到坡上,猛想起那女子尚在田中,莫要怪物所害,方待要飛身下去救護時,突見那女子從田中站了起來,喊了一聲:“阿猛……”迎了上去。
  那巨人聞聲問道:“姊,你叫我去洗野牛,又沒到山外去玩,盡喊我幹什麼?”聲如洪鐘,震得四山都起了回聲。
  說話之間,那巨人已上得坡來,與那女子站在一起,身高足有三丈四五,兩下一比,越顯大得駭人,曉嵐方待說話,玉鳳已搶著道:“嵐哥,我看這兩個人不是什麼妖怪,且莫驚動他們,看他們在做些什麼?”
  言還未了,就聽那女子道:“我這兩天心裡老動,怕和去年一樣,又遇禍事,你一離開,我便害怕蛇來咬我,都是今年多種了十幾方田,把人給做累了。”
  巨人道:“姊,我每次出去,都在附近,從不敢走遠,你一喊我就回來了,適纔你喊我時,我正在洗虎肉,見你一個人在這,旁邊又沒有什麼,所以纔來得慢些,你怕些什麼嘛?”
  那女子笑了笑,巨人又道:“當初種這幾塊田時,我就說過,我們有蛇肉、獸肉添補著吃,用不著那麼多,你偏說今年要給我討房媳婦,怕人家來了吃不慣野東西,可是,我這個樣兒,誰能嫁我?你又說麻雀又餓老鸛,難道世上身材高大的,只我們兩個?你再三不聽,定要添種這麼些田,果然累了不是,你且走開,待我替你做了吧!”
  那女子道:“你種什麼?旱田都不種了,還種水田,你如下去,怕不把秧苗都跴扁了,我因你去了好大一會,一個人有些心慌,那個怕累呀!”
  巨人道:“那我做些什麼呢?”
  那女子道:“瞧!那邊田里的水不夠,你挑水去,把它灌滿了吧!放水時,手腳輕些,慢慢的倒,別又把秧苗衝倒了。”
  巨人也不答話,逕往另一邊田梗上,把一付重逾千斤的大石桶,用樹幹一頭一個,輕輕綽起,放在肩上,往坡下走去。
  走沒多遠,那女子又喚道:“阿猛回來,你看你做事,總是有頭無尾的,那虎肉洗得乾乾淨淨的,就擱在田坎上麼?這裡毛蟲又多,弄髒了,看你到時吃什麼?”
  巨人似乎不耐,回頭道:“你總是這樣 嗦,一會要做這樣,一會又要做那樣,挑了水回來,再拿怕什麼?把我惹火了,看我打你!”
  那女子聞言,並無懼色,反而發怒道:“你要打那個?我給你打呀!”
  說著,從田中縱起,拔步追去。
  那巨人笑了一笑,挑起水桶,邁開大步便逃,晃眼下了坡,轉過崖角,沒了影兒。
  那女子也斂了假怒,仍自迴轉田中。
  曉嵐和玉鳳已看出這兩人,乃是天生異質,並非怪物,先以為是一雙夫婦,聽他們說話的神氣,卻又不像,越看越有趣,不由動了好奇之心,便就隱伏下去,等他們做完事後,再和他們相見,問個明白。
  一會工夫,那巨人挑著兩個大石桶,盛著滿滿的水,從坡下飛跑而回,走到那需水的田岸上,放了下來,一手握著一個桶沿,順著田邊,輕輕側倒,放入田中,隨又回身,往坡下跑去。
  就這樣不消半個時辰,他已接連跑了十幾個來回,將那七八塊先還差著尺許的水稻田,灌得滿滿的。
  曉嵐算計那桶,連水挑起少說也有二千多斤的重量,那巨人卻行若無事,運步如飛,把它挑來挑去,絲毫沒有吃力之色,這種天生神力,著實驚人。
  那巨人最後一次挑水回來,和那女子說了幾句話,詞色之間,甚是親愛和睦,也不再提打人之言。
  等放完了水,那巨人道:“姊,可以了吧!”
  那女子笑道:“好阿猛,今天的水果然放得好,沒有衝傷我的秧苗,都這樣細心的放,我便歡喜了,田中的水,今日便夠了,只須再挑一次,用半桶澆澆瓜田,剩下的挑回家去,今日便夠了,回來的時候,可繞到澗那邊,採些野筍回來,晚上我做鍋魁、煮臘雞,取出桂花酒來給你打牙祭……”
  那巨人聽說有酒吃,連聲喊好,挑起石桶如飛而去。
  巨人走後,那女子一陣高興,便高唱起山歌來。
  這一男一女,都是生具異稟,女的尋常說話,還不似男的那般宏亮,及至情發心中,脫口一唱,那歌聲真如鳳鳴高岡,龍嘯碧海一般,餘韻悠長。
  曉嵐和玉鳳兩人,祇覺得歌聲震耳,恍如黃鐘大呂之聲,只是好聽,也沒有聽出她唱的是什麼詞句。
  唱了一陣,巨人仍未見回來。
  就在這時,忽見從坡下升起一團團、一片片的白雲,從田側峰角處,卷將過來。
  玉鳳剛道得一聲:“那裡來的這股旋風?”
  就見那女子身旁的一件麻布裙,已被風吹得鼓脹起來,頭上長髮也被吹亂,但她仍在一面分秧,迎面高歌,且插且歌,通未察覺。
  轉眼工夫,忽見從峰角下,飛奔而來一群猴兒,亡命一般順著田埂,四散奔逃,仿佛後面有人追趕似的。
  其中有一只猴子,由於跑得太急,往前竄過了頭,摔在那女子附近田裡,吱吱的亂叫,那女子邁步上前,一把抓起,丟向田埂上,口裡罵道:“該死的東西,今兒又不放糧,亂跑什麼?連我唱兩句歌,都來討厭。”
  喝罵間,又見那些猴子,見樹都不往上攀躍,只是沿著田埂飛跑,曉嵐不禁感到奇怪,順著來處看去,見峰角山麓,被一座危崖擋住,只見那峰角危崖一帶,樹幹搖動,枝葉飛舞,如猛潮起伏,卻沒有看到什麼東西。
  從峰角起,直達坡下田間,這一帶風勢,看去相當的強勁,可是,兩人存身的石坪上面的草木,卻僅微微搖動,風力並不怎麼大。
  曉嵐越看越疑,方在忖思,見那田間女子,在扔開了失足落水的猴子之後,雖然歌聲停住,仍未在意,但似也嫌那風大,嘴裡自言自語的嘟嚷了幾句。
  因為田的秧苗,還有一束沒有分好,伸手理了理頭上的亂發,方待重返原處繼續工作,那知,她剛一舉步,突然驚駭的嘶叫了一聲,撥轉身,慌不擇路,連縱帶跌,亡命一般往坪口跑來。
  這時坪上的曉嵐,目光專注峰角一面,見那陣旋風已進吹過峰角,樹搖漸止,不似先前騷亂,方以為事出偶然,忽聽玉鳳嬌喝一聲,飛下坪去。
  轉瞼一看,首先看到那女子,已連連縱躍了好幾處田岸,渾身上下都被泥水沾滿,一條弓形怪蛇,長約兩丈開外,蛇首蛇尾俱都上翹,尾尖豎著一個顏色鮮紅,形如靈芝的肉菌,昂著一顆比碗還大的三角頭,尖口大張,紅信吞吐,從那女子身後追來。
  兩下相隔,也只有兩丈遠近。
  那女子此刻已被嚇得心慌神亂,竟舍了正路不走,反走縱越田埂。
  一個用力過猛,“噗通”一聲,跌落在稻田之中,雙足陷入泥內,行動益發不便,容她奮力縱起,那條怪蛇就在這瞬然之間,疾如電轉風馳,順著田埂游移過來,正迎著那女子的去路,“吱吱”一聲怪叫,身子一拱,便要撲上前去。
  說時遲,那時快,當此危機一發之際,曉嵐早已飛身而下,翻手抽出蓮劍,一招“雨打殘花遍地紅”,劍光過處,一顆昂起的蛇頭,立時揮為兩段。
  那蛇蓄勢強大,雖然被斬,那蛇頭竟被激起丈多高,才行落地,而那截無頭蛇身,仍帶著餘勢,往前竄去,從那女子身上越過,約有十多丈遠近,墜落地上。
  可是牠那尾尖肉菌,始終上翹著,落地方一停止,倏的連身疾轉,盤成一堆,將那尾尖上的鮮紅肉菌,端端正正擁在中間,遠見宛似一團烏金,上面插著一朵鮮紅的靈芝,甚是美觀。
  曉嵐見怪蛇已死,仍能行動,疑是雙頭,忙揮蓮劍一陣亂砍,剎那之間,血肉紛飛,成了一堆稀爛,真個是“雨打殘花遍地紅”了。
  他殺了怪蛇,回望那女子,見她雖未受傷,卻未爬起,一定是嚇昏了過去,他忙著救人,也不管什麼男女之嫌,縱身過去,將那女子扶起,喚了兩聲,見不答應,又給她口中塞了一撮闢毒散。
  待了不多一會,那女子醒轉,霍地站起身來,見面前站著一位少年公子,她也不問人家是怎麼來的,不由脫口問道:“怪蛇呢?”
  曉嵐笑道:“姑娘不要害怕,怪蛇已被我殺了。”
  那女子聞言往側面一看,果見那怪蛇已化成了一堆血肉,不由喜出望外,這才想到救自己的人,連忙翻身跪倒,方待叩謝,忽又想起自己的弟弟,不禁揚聲喊了一聲:“阿猛……”正要說話。
  曉嵐忽聽玉鳳在坡下喊喝之聲,他這才想起玉鳳分明首先發現了那怪物,怎麼沒有先救那女子,這會工夫,沒見她影兒,可別出了事故……
  他心中一著急,也不和那女子說話,逕自縱身而起,撲向坡下而去。
  只見玉鳳揮舞著一柄劍,正和一條渾身土色,有水桶粗細,一雙紅眼,火光四射,長有十丈的一條怪蛇,正在拚鬥。
  玉鳳仗著身形輕巧靈便,勉強支持,兀自不能近身,那巨人卻站在一塊危石上,在他四周環繞著許多長長短短,各式各樣的怪蛇,個個紅信焰焰,身子盤作一堆,昂首怒視,間或“吱”的一叫,便有一條朝巨人竄去。
  那巨人手無寸鐵,臉色急脹通紅,仗著身子還算敏捷,力大無窮,那蛇一縱上去,吃他伸手抓住,一扯便成兩截,隨手扔開,死蛇一段段的散落了一地,已怒得四圍群蛇,個個昂首鳴嘯,似要一擁齊上。
  曉嵐一見情勢危急,料知玉鳳雖誅不了那怪蛇,但是一時之間,還不要緊,便一順手中蓮劍,縱向那巨人身邊。
  這時,那蛇群剛剛同時連聲竄起,那巨人一雙手,那裡應付得了這麼多的毒蛇,剛剛抓著一條最大的,未及扔開,身臂已被那蛇疾如電轉般繞住,施展不開。
  才一遲頓,其餘群蛇,也都紛紛飛身上來。
  正在危急之際,恰好曉嵐撲上,揮劍一招“玉龍舒卷”,蓮劍繞著那巨人身上一卷,接著又是一招“雨打殘花遍地紅”,剎那間,腥血四濺,群蛇齊都身首異處,紛落地上。
  只有被巨人抓住的那條怪蛇,下半身雖被曉嵐的蓮劍斬去半截,上半身仍自緊纏在巨人的臂膀上不放,怒目疾視,毒吻大張,並沒有死去。
  巨人一見又來了一個使劍的少年,將群蛇殺死,心中大喜,奮起神威,猛地一聲狂吼,恰如晴天打了一個霹靂,聲震山岳,吼聲過處,那條粗如碗大的怪蛇,竟被他齊頸拉斷,蛇身便自脫落。
  巨人解圍之後,忽見那條大怪蛇,從口中吐出一顆紅色火球,襲向那揮劍的姑娘,他見狀心中一急,就從地下拾起兩塊大石,便要奔上前去相救。
  曉嵐細尋餘蛇,業已斬盡,回看玉鳳,也還尚能支持,不過也很危急了,正待揮劍前撲相勸,忽見那巨人抓起兩塊大石奔去。
  以曉嵐的經驗,知道那怪蛇所吐紅色火球,正是牠的丹元,可知此蛇已通靈成精,如無利器防身,怎可挨近,忙喊道:“此蛇厲害,不可挨近!”一面揮劍前撲。
  此刻那巨人手中大石,已然投出,直朝那蛇打去。
  那怪蛇雖然厲害,畢竟石大力沉,全神注在玉鳳的玄天劍上,不及閃躲,及至挨了一下,不禁激發兇性,將身一屈一伸,忽然暴漲,身體突然粗大起來,猛的下半身豎起,直朝巨人拂去。
  在這同時,曉嵐縱身而起,人在空中揮劍斜掠,招走“秋風掃落葉”,蓮劍正迎著怪蛇掃來的下半身,掠斬而過,怪蛇便成了兩段,橫飛過去。
  那怪蛇下半身一擊的餘威,相當驚人,那挨近的一排大樹,竟被牠齊齊打斷了七八棵,枝葉紛飛如雨,巨人差一點沒被打中。
  曉嵐此時也無暇再顧巨人,見怪蛇雖只剩下上半身,仍然未死,也未流血,想是疼痛已極,口中“嘶嘶”的怪叫著,半截身子不住發顫,轉眼工夫,忽又暴縮,盤起了蛇陣,只將一顆蛇頭昂起,怒睜火眼,與敵人相持。
  此刻,那蛇噴出來的丹元,也跟著暴漲,一陣陣腥臭刺鼻,任是曉嵐、玉鳳兩柄神劍犀利,無奈近身不得,漸漸已覺得有些頭昏腦脹了。
  曉嵐見狀,知道怪蛇所噴毒霧厲害,忙向玉鳳招呼著道:“鳳妹,這東西已有千年道行,已然斬去半身,我們就饒了牠吧!”
  玉鳳聞言道:“這般惡毒之物,還留著牠害人麼?”
  曉嵐道:“可是毒霧厲害呀!”
  玉鳳道:“你身上不是帶有祛毒靈丹嗎?還怕什麼?”
  一言提醒了曉嵐,探手懷中取出闢毒散來,每人嗅了一些,頭腦立感清醒,可是,一時之間,仍還想不出一個除去怪蛇的辦法來。
  就在這時,忽見適纔所救那女子,手中拿著一個三杈樹枝,上面繃著一個顏色紅紫大有丈許,形如魚網的軟兜,一路哭喊著道:“好個怪蛇,你害我兄弟,我和你拼了。”
  那女子奔到跟前,並不停止,倏然飛越而過,撲向怪蛇。
  曉嵐見狀,暗叫一聲:“不好!”忙也將身縱起,以便救護。
  那知,那女子縱到怪蛇面前,身在空中,還未落地,猛將那樹幹一伸,樹杈上那個軟兜,恰好將那火球撈個正著。
  同時,曉嵐人也縱到,他是救人要緊,當下運起玄天罡氣劈向那怪蛇頭部,就勢一把抓住那女子臂膀,橫飛出去。
  身剛落地,耳聽身後一聲大震,跟著一聲慘嘯,回頭一看,見那怪蛇已被他玄天罡氣震得蛇頭碎裂,身斷數截。
  曉嵐起初就知道怪蛇那丹元是件奇珍,但卻無法收到,那知卻被那女子用一個網兜網了去。
  怪蛇一失丹元,威風全喪,這才被他一掌擊斃,再加上玉鳳的幾劍,方始將怪蛇斬殺。
  正驚詫間,忽又聽那女子哭喊救命,回頭看去,見那女子抱著巨人大哭失聲。
  原來那巨人在手搏群蛇時,業已中毒,後來又拚命用石擊蛇,吃怪蛇斷尾橫飛過來,微微掃著一點,又受了傷,再被那怪蛇噴出的毒氣一薰,人已支持不住,昏倒於地了。
  曉嵐見狀,忙命那女子先將巨人扶回住處,再設法救他。
  那女子見兩人有如此能耐,疑是神仙下凡,立刻扶起巨人回去,但卻丟下了那兜網。
  那女子扶著巨人走後,兜囊棄在地上,隱隱閃放碧光,曉嵐便過去拿那幹杈,翻倒過來,那光華已變成一粒拳頭大小的珠子,碧光雖然依舊明瑩,已不似先前那樣的芒彩萬道了。
  再看那網,非絲非麻,觸手粘膩,紋孔又細又亮,只是看不出是何物所製,他剛把那珠拾起,便聽玉鳳呼喚著道:“嵐哥,快來!”
  曉嵐聞聲縱身過去一看,見那女子正跪在玉鳳面前,哭喊救命,一問原因,才知那女子將巨人扶回居處之後,巨人已然毒氣發作,渾身烏黑疼痛,兩眼通紅,他一面掙扎,一面向那女子道:“姊,今天所來的那一男一女,誅蛇如同割草,還能發掌心霹雷,定是神仙下凡,千萬要前去留住,能救得了我更好,如果不能,務必哀求他們暫留一時,等我死後,你好跟他們同去,以免孤身一人,獨居山中,又為怪物所害……”
  那女子乃為巨人的胞姊,姊弟兩人自幼相依為命,聞言心如刀割,連忙跑出求救。
  曉嵐笑道:“你那位兄弟是中了蛇毒,不礙事的,我身帶有靈丹,可以救他回生,快些起來,回去救人。”
  那女子聞言,好不心喜,連忙爬起,向前引路。
  他們很快的回到廟裡,見巨人正臥在那條石案上面,已是人事不省了。
  曉嵐忙取出武林三寶之一的少清丹,撥開他的牙關,塞進去了兩粒,一會,那女子過來,一見兄弟人事不省,以為人已死去,不由放聲大哭起來。
  曉嵐道:“你兄弟已服下了丹藥,少時便會退毒清醒,如今還要用藥敷治他那中毒之處,他心裡明白,你這一哭反而害他難受。”
  那女子聞言,又朝兩人叩頭,玉鳳忙道:“你再用這樣的跪哭,我們可要走了。”那女子只得滿瞼悽惶,含淚起立。
  曉嵐又取出歸元膏,在巨人傷處敷上,吩咐大家走開莫去擾他,便同玉鳳走向殿外石階之上坐定。

runonetime 2008-06-13 06:22 AM

第三十三章 玄天罡氣b

  那女子又去拿了許多食物果子,要兩人吃,兩人隨意吃了些,這才互談經過。
  玉鳳搶先問道:“這位姊姊,你們這個地方是什麼地方?”
  那女子道:“這裡是洛明爾峰,廟是玉虛觀,據說是廣成子當年得道成仙之處。”說著,人又回到廟裡而去。
  玉鳳一聽,轉身拉住曉嵐,高興的道:“嵐哥,咱們胡撞瞎摸,竟真的摸上了洛明爾峰了!”
  曉嵐也歇斯底里的笑道:“哈哈……我們終於找到了洛明爾峰……”
  笑聲未了,那女子驚喜交集的出來,跪拜在地道:“多謝救命大恩,我兄弟已經活了。”
  玉鳳忙道:“現在情形怎麼樣了?”
  那女子道:“他身上疼腫已消了很多,眼已睜開,還是那樣紅,不過已經能和我說話了,不知還要服什麼藥?”
  曉嵐笑道:“不了,你只要他閉目靜養,不要勞神,自會逐漸痊癒,你可安慰他幾句,便到這裡來,不要打擾你那位兄弟,我們還有話問你。”
  那女子應了一聲,立刻又回到那巨人石榻前,觀看了一下又出來,玉鳳拉她坐下,問道:“你生得如此高大,已經少有,你那兄弟更是高大得出奇,和古時方弼方相一般,莫非生來如此,還是誤吃了什麼東西?”
  曉嵐插口笑道:“人生得高大有什麼稀奇,連人家姓名都還不知道呢!”
  那女子輕嘆了一口氣,說出了經過。
  原來這姊弟兩人姓猶,女子名叫猶珊,巨人名叫猶猛,其父原是前明史閣部麾下一名參將,自從揚州失陷,史可法盡忠之後,他因不肯歸附異族,躲避胡虜爪牙的兇焰,便攜妻逃入苗彊,在苗人砦裡,以販賣維持生活,倒也平安無事。
  有一年,猶妻忽然有了身孕,可憐她懷了兩年零四個月,才一胎生下姊弟兩人,因嬰兒骨賂太大,又是雙胞胎,她禁受不了痛苦,流血過多,竟而難產死去。
  這姊弟兩人在父親扶養下,卻是一天一天長大,四五歲時,便已長得和尋常大人一般高大,鬧得那些苗人,都認為他們是妖怪投胎,從此不但不買他們的貨物,還多次的圍攻他們,要求將這一雙姊弟弄死。
  猶參將被迫無法,仗著還有點積蓄,便置辦了些農具、種籽,和豬牛之家畜,就逃到這洛明爾峰,居住下來。
  幾年過後,他姊弟已長到五六歲,雖然身材高大,因為外人不知他們是年僅五六歲,所以還可到遠方集鎮上,置辦些應用的東西。
  誰知,上天好像故意作弄人,就在他們七歲那年,姊弟兩人又錯吃了幾個毒果,兩天兩夜工夫,身體暴漲起來,不消一年,就長到現在這般模樣為止。
  從此一出山去,皆以他們是山精野怪,那些商人不是嚇得紛紛逃散,便是拿著槍矛弓弩,或者準備陷阱埋伏,要將他們置於死地。
  猶參將為了自己兒女的安全,不願和商人結怨,除了不讓他們姊弟出山之外,並再三告誡他們,不准還手傷人,從此,他們姊弟就只好終年躲在洛明爾峰上,不敢出去,一切應用的東西,俱由猶參將親自去置辦。
  猶珊姊弟為了老父的安全,恐他為野獸毒蛇所傷,是以猶參將每次出去,姊弟兩人總在暗中護送到附近有人之處,等他辦了東西,接著同回。
  就這樣平安的又過了兩年,災難又降臨了他們,那是在他們姊弟年僅十歲那年,猶參將又出山去置辦東西,行至中途,不幸遇上了山發洪水,樹倒山崩,聲勢嚇人。
  猶參將雖仗著一雙兒女身長力大,從逆水中救了回來,但卻因此染上了風寒,竟然一病不起。
  他臨終遺命,要他姊弟兩人如無人援引,無論如何不准出山,以防受人暗害。
  姊弟兩人,就在洛明爾峰埋葬了他們的父親,由此相依為命,益發守著遺言不敢出山。
  好在這洛明爾峰上,各種米麻果菜,他們都種得有,又有天生岩鹽,且因峰下人對他們的厭惡,他們也就息了出山之想。
  起初,他們原有一對牛,十來對豬,還有七八個牛犢子,兩年前的春天,牲畜忽然日漸減少,尚以為是虎狼所害,卻又明明關在檻內,好端端怎會不見?
  可是,無論怎樣的防備,每隔一夜,定要少去一兩只,隔了三四天,最後一次,少了兩只不說,餘下的竟然全數死去,身上又無傷痕。
  猶猛認定是被怪物所害,天天守候怪物的蹤跡,卻又沒有看到什麼,剩下那些死豬、死牛,也不見再失去,猶珊認為丟棄了可惜,就剝了一只牛,準備醃潰起來,慢慢的食用。
  那知剝開之後,見那牛渾身黑紫,恐怕有毒,只得扔在山澗之內。
  因牛只絕了種,而耕田須靠人力,猶猛雖然力大,但他身形高大,手腳太重,無法相助,他在又氣又急之下,就在山窩中,捉回來兩只小虎,打算將小虎養馴了,好給姊姊解悶,就再出去替小虎找食物。
  半日之後,那兩只小虎也許是餓了,卻吼個不停,竟引來了兩條大毒蛇,一到便將那兩只小虎吞了下去,意尚未盡,轉又來追猶珊。
  幸而那條毒蛇的口中,吞下的那只小虎還沒有下喉,把頭塞住,而猶珊逃得也還真快,所以沒有被蛇咬住,但已嚇得她魂飛魄散了,拚命的大喊求救。
  猶猛聽到乃姊的喊聲,就知家中出了事,連忙趕回,將近廟前一看,見兩條大毒蛇正在追趕其姊,眼看就要被蛇纏住了,急切間,手裡沒有傢伙,就隨手扳斷了兩根石筍,只一下便將一條毒蛇的蛇頭,打得稀爛,另一條毒蛇見狀,撥轉頭就逃,不過任是牠逃得快,也被猶猛趕上前去,一石筍打出,正打在那蛇尾上,蛇尾被他打扁,鮮血飛濺,像射箭一般,竄向對岸。
  猶珊說到此處,臉上仍帶驚駭之色,籲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今天牠又來了!”
  玉鳳詫異的道:“你怎麼知道會是那條蛇呢?”
  猶珊道:“先父常告訴我們,打蛇務要打死,否則三年之後,牠必來尋人報仇,因此,我時刻都在提防,不許我兄弟遠離,方才追我那蛇,我一眼就認出來,正是前年逃去那條,只是尾巴被石筍打爛的地方,長起一團鮮紅肉菌。
  我以前吃過牠苦頭,沒料到今天牠又帶了一條更大的毒蛇來報仇,多虧兩位神仙相救,才得活命。”說著又跪了下去。
  曉嵐忙道:“你切莫亂喊我們神仙,我們和你一樣,也是平常人,只不過練過武功而已,還好你那網兜,是從那裡來的,可願意告訴我麼?”
  猶珊道:“那個兜是我在這後殿發現的,不知是何物所製,十分的堅韌,起初也不知有何用處,後來我見樹林中斑鳩野雞甚多,只是捉不到手,無心中拿它去兜,那知一網一個,準確無比,這才常使用,今天我是一時的情急,才拿了它去的。”
  說話之間,忽聽猶猛在大聲呼喊道:“姊,你來呀!”
  猶珊聞聲連忙跑了進去一看,見她兄弟身上的腫疼已消,看清楚毒傷已然無礙,只是尚待復原而已,他聽到了外面三人的談話,是以喊乃姊進去問兩位神仙說些什麼?
  猶珊把前事一說,猶猛搖頭蹙眉,似在想一件事。
  跟著,曉嵐和玉鳳也進來看問,玉鳳見猶猛病勢仍重,忙向曉嵐道:“嵐哥,瞧猶猛這麼高大的人,服藥少了,恐難奏效吧!”
  曉嵐點頭又從懷中掏出來少清丹和闢毒散,又予猶猛服了,一眼又看到猶猛那石枕瑩潔晶明,室外外映,心中一動,忙道:“猶姑娘,令弟睡的這個石枕,莫非也是廟中原有的麼?”
  他一言未了,猶猛突然大叫一聲道:“我想起來了!”
  他這一聲暴喊,卻把三人嚇了一跳。
  曉嵐忙問道:“你想起來了什麼?這般著急,慢慢的說好了。”
  原來猶猛想起一個多月前的一件事,那天,他在追捉一只豹子,追近峰那邊亂山叢裡一條谷中。
  那山谷既仄又險,僅能容得一人行去,花豹就跑進這仄谷中,不禁激發了猶猛的性情,就追了進去。
  因為猶猛平素常去捉虎豹,順著山路追去,只要抓住那虎豹的後腿或尾巴,掄起往山石上一摔便死,可是這只豹子身子不大,但是跑起來比箭還快,猶猛追了一陣沒有追上,方想放棄,花豹竟然回過頭來,向猶猛攻擊,惱得猶猛性起,非得捉住牠不可。
  於是,就繼續追了下去,誰知追到盡頭,忽然發現崖壁已然走完,現出一片平地溪澗,滿山遍地皆是繁花,那豹卻鑽入左側崖洞之中。
  猶猛氣惱之下,跟蹤也追了進去,那洞口雖然也還高大,但是猶猛卻得彎著腰,才能走得進,他方進洞,面前突然出現一個身穿半截黃袍,腰束藤索,腳穿草鞋的小老頭。
  猶猛守著其父的遺命,他怕嚇著人家,連忙彎腰退出,可是那小老頭卻不怕他,反而向猶猛喝道:“大小子,這只花豹乃是老夫所養的,你如敢傷牠,我就要你扺命,聽到了沒有?”
  他說話的神氣,可說是疾言厲色,氣勢洶洶。
  猶猛被喝叱之下,本待發怒,卻因見對方生得瘦小,心忖:“自己如果出手,一把就會把他捏死,自己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忍了忍便道:“好吧,你那豹渾身烏黑,遍體黃腥,和別的豹子不同,容易認出,既承你老人家招呼了,下次相遇,我不弄死牠就是了!”
  話落轉身要走,那老人連忙笑著道:“大兄弟,想不到你性情這樣好,老夫就喜歡你這樣的人,且慢走,咱們聊聊。”
  猶猛聞言,心想山中素無生人,這老頭神氣雖然可厭,難道自己會怕他嗎?也好,日後多一個人解悶,不是很好麼?”
  他這樣一想,也就在洞口坐下,道:“老人家,你有什麼事麼?”
  老人笑道:“前兩天我在廟前經過,看到你正在網鳥,我很喜歡你那個網兜,還有我無心走到廟裡,看你那床上的石枕,我也很喜歡,只要你肯賣給我,要多少錢和什麼寶貝,老夫都願意換。”
  猶猛搖頭道:“我不賣。”
  老人道:“為什麼?”
  猶猛道:“我姊姊喜歡吃斑鳩和野雞、雪雁,這些東西不比野獸,飛得很高,我捉牠不到,只有用那個網兜才能捉到,所以不能賣。”
  老人又道:“那麼你那石枕呢?”
  猶猛道:“那更不行了,那石枕我睡起來冬暖夏涼,錢和寶只有什麼用,在這深山中,也不能吃錢睡錢,所以我不幹。”
  “哈哈……”老人笑了起來道:“好,生意不成仁義在,大兄弟,我這裡剛採來的果子,你可要吃點嗎?”
  猶猛雖高大莽撞,心卻不傻,他恐怕人家害他,不肯吃人家的東西,忙道:“老人家,謝謝你啦,我怕姊姊擔心,我要回去了。”
  那老人嘆了一口氣道:“欸!我看大兄弟面帶晦色,你此時不肯,日後你會悔之無及的。”
  他說到此處,喘了一口氣,從頭下摸出那石枕,道:“這石枕原也是廟中之物,神仙恩人如果喜歡,你們只管拿去好了。”
  曉嵐笑道:“我們只是好奇,怎麼能強要人家的東西呢?不過,你千萬不可再叫我們神仙,我姓李,她姓蔡,如果你高興,就叫我一聲李大哥,叫她蔡姊姊好了。”
  說完話,他就拉著玉鳳離開了猶猛,到了殿外,玉鳳忽然道:“嵐哥,我猜那仄谷中老人,一定知道那個網兜的來歷,說不定那毒蛇就是他驅遣來的,我想去探他一探。”
  曉嵐笑道:“好呀!我也想去會一會那谷中怪老人,看他是人是怪,只是不知道那路徑”
  玉鳳道:“可以去問阿猛呀!”
  第二天,他們去問猶猛,因事隔兼旬,猶猛就只去過一次,也說不甚清。
  猶珊擔心這兩位神仙般的人離去,可以說使出了渾身解數來招待兩人,連蓄藏了多少年的好酒都搬了出來。
  又過了幾天,猶猛的傷勢已大致痊癒,曉嵐為了廣成子的遺書事,在和玉鳳商量著去會會谷中怪老人,玉鳳當然是十分的贊成,因為她也有一探之心。
  就在這時,忽聽殿內猶猛一聲怪叫,猜是出了什麼事,曉嵐轉身把腳一頓,便往殿中縱去。
  就在轉眼進殿的工夫,忽見一條黑影,挾著一個東西,迎面飛縱出來,又聽猶猛仍在急叫,他以為猶猛遭了那妖物的毒手,心裡一著急,先一掌推出,眼著蓮劍也順勢下斬。
  玄天罡氣無堅不摧,勁風中一道耀眼光華,只聽悶聲之中,夾著一聲慘叫,那黑影跌落在地。
  猶珊也聽到了聲音,她所關心的乃是其弟猶猛的安全,早已跑進毆去,就見猶猛右手緊緊抓著一片黑色的毛皮,身子橫了過來,伏在石榻之上,左手指著門外,氣喘呼呼的道:“姊,那石……石頭被……他搶走了。”
  殿外的曉嵐聞言看去,果見怪物身旁,閃閃發光,正是那石枕,連忙上前拾起,未及細看,玉鳳也趕了過來,問道:“妖物殺死了麼?”
  曉嵐道:“你看,這是什麼?”
  玉鳳掃目看去,見曉嵐手中拿的,正是猶猛枕的那塊石枕,但已斷成兩截。
  此時,猶姍也已奔出,她突想起適纔聽見猶猛的怪叫,不知是否受傷,忙問道:“猶姑娘,令弟是否受傷?”
  猶珊道:“阿猛並未受傷,只是那塊石枕被妖物搶走了,阿猛發覺將妖物身上的毛皮,扯下了一片,仍然被牠逃了,所以他才喊出聲。”
  曉嵐笑道:“妖物並沒有逃得了,已被我殺死。”
  猶珊早巳看到,聞言順手扯起那妖物的屍首一看,突然驚叫一聲道:“哎呀!妖物怎麼是人變的呀!”
  曉嵐、玉鳳聞言看去,果然是個赤身男子,上半截所穿的皮套,已被猶姍提揭下來。
  細看此人,約有三十多歲,周身虯筋糾結,看去頗似練過武功,死後越顯得面目猙獰,看樣子絕非善類。
  所披的皮,乃是一個似猿非猿,黑毛野獸之皮,心忖:“他既然冒險來盜那石枕,定然知道用處,只可惜將他殺死了,無從詢問。”
  猶珊見猶猛那塊石枕已被斬成兩截,曉嵐拿在手中,仔細的端詳查看,見那石枕齊心斷處,圈著一個長方細線,石色有異,霞光閃閃,料是藏有寶物,將斷處朝下順手一刷,微微發出“絲”的一聲輕響,一邊一塊,長方形的碧玉滑將出來。
  那碧玉大有七寸,厚有寸許,通體渾成,一絲也未傷殘,細看正面,隱隱有四個朱文古篆,從正中透映出來,看不甚清。
  他心中知道,這是一件寶物,但卻不知道來歷用處,不禁沉思起來。
  此際,猶珊已將那兩半截屍首,連同獸皮移走,一同扔在山洞之中。
  玉鳳也將兩塊斷石合在一起,交給了猶姍,仍然拿去給猶猛當作枕頭,猶珊又匆匆弄了些吃食。
  忽然發現曉嵐始終拿著那兩塊碧玉,只管尋思,沉吟不語,知他心愛,忙道:“李大哥,你既然喜歡這塊石頭,我想必有用處,那就送給你好了。”
  曉嵐再三推辭,猶珊執意要他收下,曉嵐知道這件寶物如果落入壞人手中,不定會給人間帶來多少災害,如在平常人手中,不但保存不住,懷璧其罪,弄不好反而會招來一場禍事,只得應允收下。
  第二天早晨,猶猛的情形已大見好轉,猶珊正理早餐,想弄豐富一點,以感謝曉嵐、玉鳳兩人,只顧忙進忙出,玉鳳閒著無事,想往附近一帶峰谷中閒遊一番。
  曉嵐仍拿著那兩塊碧玉,正在仔細觀察,不知究竟在那一塊碧玉裡面,藏有著寶物,她喚了兩聲道:“嵐哥,咱們出去走走如何?”
  曉嵐此刻看出了神,並未答理,玉鳳一賭氣,便往廟外走去。
  玉鳳和曉嵐原本鬧慣了的,常常鬥嘴,在玉鳳離去時,他也未在意,玉鳳走到廟門口,又轉過身來,道:“你不去,我要獨自去了!”
  曉嵐心中正盤算著那碧玉中透出的古篆文,又因昨日連出事端,也許還有餘黨前來報仇,兩人也不便同時離開,便由她自去,沒有答理。
  直到猶珊弄好酒飯,來請進食,才警覺到玉鳳已去了兩個多時辰,尚未迴轉,他仍未在意,隨便用了些酒飯,又給猶猛眼下兩粒少清丹。
  不多一會,猶猛忽要行動,猶珊在旁服侍,曉嵐一個人便走出殿來。
  近幾個月來,玉鳳和曉嵐在一起,雖然常常鬥嘴,可說是寸步不離,一旦分手,這大半天的工夫,先時一心專注那兩塊碧玉,還不覺得,這時未雖孤寂。
  正在無聊,猛然一看日影,已是申未之交,不由心中一動,暗想:“玉鳳如往遠處必會回來,拖了自己同行,而她的輕身功夫,也頗為迅速,怎麼就只在近處遊覽,去了這麼久,還不見迴轉。”
  又一想:“這裡妖物蛇蟒甚多,莫非又出了事故?……人孤勢單,那還得了……”
  他想到這裡,心中一著急,便無暇再想別的了,朝著殿內,匆匆招呼道:“猶姑娘,我去尋人少時就回,絕不走遠,你姊弟不要多心。”說罷,縱起身來,飛越出廟,縱上一棵大樹頂上看去。
  空山寂寂,峰巒峻秀,不但毫無異狀,且山的周圍又大,一時也觀察不到,想到猶猛去過的那狹谷,雖然路徑不明,方向大概不錯,心中一動,就向那狹谷方向奔去。
  他施展開心光遁法,從側面繞了一轉,預計總有三四十裡路的光景,什麼也沒有發現,正自著急,忽見一處出現一條形勢極險的谷徑,因為崇岩奔擁,危崖新湊,一座山谷潛隱其中,如非親臨谷頂,絕看不出。
  猛又想起阿猛所談的谷中怪叟,形跡詭異,玉鳳也許為了自己那兩塊碧玉,逕去詢問究竟,好教自己喜歡,她可能不是人家對手,被陷在彼,也說不定。
  心中這麼一想,便循著谷徑奔去,前進約有十裡,漸漸看出前面,崖勢忽止,有了空曠所在,知將到達,深恐驚動敵人,就悄悄前進,走沒多遠,果然到了阿猛所說之處。
  這地方除來的一面外,一面是危崖刺天,一面是重岡蔽日,岡上一條大瀑布,從百十丈高處石罅裡,白龍也似倒掛下來,落入無底岡麓,絕壑之中。
  那樣粗大的瀑布,只聽見上半截“隆隆”之聲,落到底下,反而不聞聲息,離岸千百丈間,只見團團一條白,煙霏霧湧,其深可想。
  還有一面,是一個不大的草坪,雜花生樹,紅紫相間,那大瀑布,從中間斜坡上,又分了一條小支流,到此匯成一條清溪,水碧山青,益發相映成趣。
  這面的景物如此清麗,對面的危崖,卻形既險峭,猶猛所說的那怪叟住的石洞,便深在崖凹數十丈以內,望去陰森郁黑,加上奇石猙獰,欲飛似舞,簡直無殊鬼域。
  曉嵐見怪洞深黑,不見一人,不敢冒昧逕入,在洞外徘徊,忽然一眼瞥見一塊怪石後面,像茅草團似的東西動了一動。
  定睛一看,那東西並非茅草,乃是一顆人頭,已從怪石後面,徐徐站起,只見他頭上亂發如蓬,瞼上鬍鬚絲結,不見口鼻,只露出兩只烏光晶晶的眼睛,漸漸現出全身,正是猶猛所說那怪老人。
  怪叟見了來人,理也不理,一晃眼間,他便坐在怪石前面。
  曉嵐見狀,情知不是易與,不由吃了一驚,一面暗中準備,決定和他先禮後兵,拱手道:“請問前輩,可曾見一個碧裳姑娘,到這裡來過麼?”
  那怪老人先端詳了曉嵐一陣,然後怪聲怪氣的道:“你可是胡奎的兄弟麼?你來得正好,好可惡的東西,我昨日指點了他一條明路,又藉法寶與他,見他自願效勞往玉虛寺,去盜那巨人的石枕和一個萬年金蛛網,我曾和他說,玉中廣成子遺書,非我不能取出,叫他得手務必來此,他卻一去不來,如非被擒遇害,便是盜寶後昧良逃走,那玉中奇書,我只想一看,助我脫難,並不要它,他如不來,休怪我日後無情,心狠手辣。”
  曉嵐聞言,知他把自己錯當了昨晚盜玉妖賊的兄弟,正好將計就計,冷然道:“你說那玉中奇書,可是兩塊寸許厚的碧玉,上面有四個朱文古篆的麼?”
  怪老人聞言,驚訝道:“那藏書玉石,經過仙法封鎖,非仙兵神器,不能取開,憑他那口劍,無非頑鐵煉成,怎能取出。”
  曉嵐心念玉鳳下落,忙又道:“這且不說,我只問你,昨日他走之後,直到今日,可有別人來過?”
  怪老人怒道:“我也是昨日頭一次見過他,和我動手,被我製住,是他再三哀求,說家有老母幼弟,叔父胡高非常凶暴,情願拜我為師,我才饒了他,是他自告奮勇前去,幾時再見有人來過?如今玉、網既都被他得去,必然欺我暫時不能離開,仍在前面惡鬼峽居住,不曾逃走,你既來了,正可代他為質,那網還不打緊,那玉書如不送來予我一看,你也休想回去。”
  曉嵐聞言,大喝道:“不知死活的鬼老頭,那個是妖賊的兄弟,他昨晚盜玉,已為我神劍所斬,快把那玉書和蛛網的來歷用處說出來,饒你不死。”
  怪老人哈哈一陣狂笑,揮掌便打。
  曉嵐冷哼了一聲,晃身前欺,左手往他面門抓去,怪老人向右急閃,曉嵐右手順勢而下,已抓住了他的手腕,左肘一個肘搥,撞向怪老人的胸口,怪老人縮手後退,曉嵐右手斜切,斬向他的腰脅,怪老人扭身挫步,躲開了這一招,冷不防,李曉嵐招中套招,右手五指成鉤,已抓住了怪老人的“氣戶穴”。
  怪老人立感全身酸軟,再也動彈不得,忙道:“小兄弟,好高明的龍爪手,我老頭輸了。”
  曉嵐道:“你認輸就行。”
  怪老人笑道:“胡奎既被你殺了,那兩塊玉石,想必也到了你手中,我實不要,如能予我一看,不但解了我的大難,還助你得到一部武林秘笈,豈非兩全其美,彼此有益麼?”
  曉嵐聞言,心忖:“眼前這怪老頭形跡詭異,莫要鬥不過他,上了他的大當,既已知道玉中所藏,是部武林奇書,至多日後去求臥雲師伯,不愁取它不出,何必急在一時。”於是笑道:“我同來還有一位女伴是我師妹,投宿在巨人廟裡,昨日劍斬妖賊之後,得到了那玉隨手揣在身上,今早她獨自出遊,便沒迴轉,此玉並未在我身上,前輩既然居此多年,想必知道這裡還住有什麼隱士,你如能告訴我地方,我找到了師妹,就將那玉書給你一看何妨,不過,你既不要,又要看它幹什麼?”
  怪老人笑道:“小兄弟,看你方才使的那招龍爪手,想是天門三老的門下,尤其張老三,我們可是好朋友,看在張老三的份上,我也不與你一般見識。”
  曉嵐一聽,驚喜道:“老前輩,你認識我三叔?可否將姓名賜告……”
  怪老人聞言,神色黯然,嘆了一口氣道:“欸!我的姓名遭遇,說來慚愧,異日如見到張老三,你就提到鬼叟風九,他自會對你說的。”

runonetime 2008-06-13 06:24 AM

第三十四章 七彩奪命a

  曉嵐少年人心性,聞言連忙施禮道:“老前輩,你認識我三叔?”
  鬼叟風九笑道:“這麼說來,你是李老二的兒子,那更不是外人了。”
  曉嵐忙道:“我現在最擔心我那同伴的安危,還請前輩指點。”
  鬼叟風九道:“胡奎有一個兄弟和一個妹子,兄弟名叫胡天,妹子名叫美娘,他們就住在惡鬼峽,要去快去,越快越好,因為其兄妹兩人十分淫邪,你那同伴必被困在峽谷之內,尋到之後,即速來此,將那兩塊碧玉交給我,我便代你將玉中奇書取出,只看一眼,仍然還你。”
  曉嵐遲疑的道:“只看一眼?有什麼好處,莫非你別有用心?”
  鬼叟忙道:“你莫要誤會,實因我受了師門的禁閉,在此受罪多年,急於脫身,又不敢違背師父的戒約,又不願挾技傷人,偏那兩部奇書,又在那巨人手裡,擔心如被邪派人知道,前來搶奪,很可能會給江湖帶來無窮禍患。”
  曉嵐聞言,將信將疑,他實在擔心玉鳳的安危,連忙問明了路徑,說了聲:“前輩之言如若屬實,在下必不違命。”
  話落,便自飛身而起,往惡鬼峽疾奔而去。
  曉嵐自練成玄天罡氣後,武功大有進境,輕身功夫,自然也有進步,尤其他那心光遁法,更是飛馳絕跡,頃刻之間,他已到達了惡鬼峽。
  惡鬼峽藏在兩座祟山之間,四外都是高崖峻壁,又有藤莽封嶺,終年不見天日。
  由於地處潮濕,到處都是毒氣惡瘴,彩霞蒸鬱,映日生輝,岩壁叢草間,蟲蛇亂竄,見人昂首追噬,果然是個極其險惡的所在。
  曉嵐覷定一處空隙,直下千尋,峽底雖然陰晦森森,地面卻大,到處長滿著極鮮豔的花卉,因到處山巖,都由下往上收攏,許多大小瀑布,俱是憑空直落,又沒有風吹動,乍看去,宛如數十根晶柱銀條,筆直下垂。
  曉嵐一路搜索前進,眼看峽徑將完,除形勢險惡陰晦外,並無人跡,正在焦急,忽見盡頭處,似有天光斜照。
  探頭看去,上面好似一個畝許大的岩孔,四外圓壁下滿生著藤蘿異卉,翠葉丹莖,交相盤結,紫花未實,累累下垂,那形勢也是越往下,越顯寬大,地底比所行峽徑,還要深下百餘丈。
  曉嵐暗想:“鬼叟曾說,人如被困,必被淫賊胡天深藏千尋谷底,莫非就是此處。”
  他心中忖念著,細看谷底前左右三面,水石花樹,盡有奇景,人卻未見一個,因腳下一面,有藤蔓遮住,看不甚清,對面無可著足,而自己業經深入,率性飛身下去,看個仔細。
  心念動處,提足一口真氣,縱身向下跳去,離地還有一半,突見下面一片燦似雲錦的花樹叢中,有人影閃動。
  那地方在一處凹崖下面,天光照射不到,但也不知是那來的光,竟比上面還明亮得多。
  再降下十餘丈,看得越真,那人影竟是個赤身壯男,坐在一棵花下的石榻上,身側有著四名赤身美女,全都雪膚花貌,各自擺出一付淫姿、坐臥、仰俯,正和他斜交立接,鸞顛鳳倒,姿勢各異,醜態畢呈。
  轉過頭去,再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驚,更不尋思,急如流星,往下落去。
  原來曉嵐轉頭所看之處,乃是一片花林空地,就見玉鳳恍如發了瘋一般,揮舞著手中寶劍,盪起一團彩霞,原來那赤身男子正是花狼胡天,他以邪陣困住了玉鳳,威脅利誘,用盡方法,還是無法使玉鳳就範,動手又打不過,就喚來四名美女,做出了許多醜態,但是玉鳳將劍舞起,遮住視線,仍然不為所動。
  花狼胡天本來淫兇狠毒,見勢迫利誘,全不為動,一時性起,剛待另施毒手,忽聽頭上傳下破空之聲,知道遭人暗算,更不怠慢,一點步,飄飛出去十多丈遠。
  落地回頭看時,見一個白衣少年,飛落向自己坐處,跟著耳聽一聲慘叫,寒光過處,四名美女皆已身首異處了。
  這四名美女是他費了不少心血,才從妹妹那裡求得的,納為最近最心愛的四名侍女,今竟全都被殺了。
  方自悲動驚恨,見那白衣少年,殺了四女之後,更不稍停,只一轉,便朝自己撲來。
  恰在這時,那被困邪陣中的玉鳳高呼一聲:“嵐哥,快救我!”
  曉嵐一聽,明白眼前是救人要緊,半途折轉,撲向了那花林空地,身方落地,玉鳳已惶急的招呼道:“嵐哥,快些閉氣。”
  她話音未落,曉嵐已舞起手中蓮劍,繞著花林匝地一轉,倏而落在玉鳳身前。
  就在這眨眼之間,耳聽一陣排山倒海之聲,陡然發出,轟隆滾騰聲中,間夾著數聲哀嗥慘叫。
  玉鳳聞聲,掃目看去,只見周圍那些花樹,盡皆齊根而斷,花叢之內,均系中空,株株藏有勁裝苗漢,此時皆被攔腰斬斷,肝腸傾瀉,鮮血四流。
  那八名苗漢雖人已被斬,但他們手中卻拿著一個竹筒,並沒有丟棄,從那竹筒之中,冒出一股白色煙霧,裊裊娜娜隨風飄流,其味芬芳,似蘭非蘭,似麝非麝,只覺得柔香軟酥,中人欲醉。
  煙霧越來越濃,越濃越香,恍如天上雲堆,滾滾飄動,白茫茫一片,望不出東西南北,辨不得赤地蒼天,香塵漠漠,春意霏霏,隱隱之間,恍聞艷曲暗奏,霓裳舞興,令人心神搖曳難止。
  曉嵐原先吸入一口香霧,只覺入口即隨氣而化,急忙緊閉全身穴道及口鼻,將氣導至穀道,強行洩出,好在他服過通天府玉蓮,已能百毒不侵了,那煙霧雖濃,猶可透視一丈左右,放眼向玉鳳望去,只見她全身軟軟癱瘓,粉面通紅,似眠非眠,如醉如癡,一雙明眸,怔怔的睜盯著,不知在凝視什麼,不禁大驚,連忙縱身至其身側,輕喝道:“鳳妹妹,你會不會運功排氣?”
  連問數聲,方見玉鳳茫茫的點了點頭,曉嵐連忙自懷中取出武林三賓之一的少清丹,倒出了兩粒,塞入玉鳳口中,同時,以手抵其背心,貫入真氣,助其行功。
  玉鳳不慎于初,聞香吸氣,香霧入鼻之後,全身倏然發軟,她雖警告曉嵐閉氣,自己卻忘了,等到警覺,已自不及了。
  在煙霧籠罩之下,她心神一亂,立覺五內如焚,雜念叢生,慾火陡起,粉面酡紅,明眸含春,曉嵐那英俊挺拔的影子,逐漸在腦中擴大,當年微山湖畔山神廟中的一幕,重現眼前,媚眼中射出無比的光輝,使她直欲挺身而起,抱住曉嵐,再拾當年那段歡情。
  奈何她全身癱瘓,動彈不得,內心之苦,可想而知。
  恰在這時,曉嵐的呼喚聲,在她耳際響起,她聞聲神智一清,卻伸手不見五指,只得微微點頭。
  幸好曉嵐功臻絕頂,授丹助力,方才免去她一劫。
  此時,玉鳳陡覺清香入口,沿津而下,背心又傳來一股熱流,竟導致這口瓊漿玉液,遍行全身各處,不自覺連放了幾個臭屁,身子也感到清爽舒適,急忙翻身爬起。
  就在這時,她突然一眼看到那花狼胡天,正在召集他那妖徒,玉鳳一看到他,不由恨怒交集,氣得她把牙一挫,從身畔百寶囊中,取出一物,直朝胡天打去。
  胡天見玉鳳出手打來的,乃是數十個彩彈,心中一動,想起曾聽說過威震江湖的一種霹靂火彈,名叫七彩奪命,無人敢當,百忙中,連忙返身急遁。
  可惜他遲了一步,身方縱起,只聽“轟”然一聲響,一團火雲,已將他全身罩住,想要脫身,已是不能,身上已被火烤傷多處,在萬般無奈之下,伏倒地上,打著滾,以為可以將大火滾熄。
  可是,他又打錯主意了,沒料到玉鳳的七彩霹靂奪命彈,用的是連珠手法,分打他周遭前後左右四個方位,他這倒地一滾,正好滾壓在一枚將爆的大彈上,又聽“轟”然一聲大響,間雜著一聲慘叫。
  再看那花狼胡天已被炸得成血肉模糊的一堆了,曉嵐見狀,吃驚的道:“天呀!好厲害的東西,我怎麼從沒有聽你說過。”
  玉鳳笑道:“這是我師父東岳上人當年成名的東西,已有二十年沒在江湖上出現了,這是我下山時,師父交給我的,作護身保命用的,好,今天一下都扔出去了……”
  她話音未落,突然覺得整個峽谷都在搖晃,地底下隆隆之聲四起,曉嵐吃驚的道:“怎麼地震了?”
  玉鳳側耳微一靜聽,這時地下轟隆之聲越大,她這才想起師父東岳上人曾交代過,這七彩奪命威力過大,有許多顧忌,尤其不宜在峽谷深處發放,加將地火勾動,就一發不可收拾,不由大吃一驚,再環顧四外形勢,急道:“嵐哥,咱們得快些離開此地。”
  曉嵐也知道情形不對,得快些離開,可是,他雖能仗著輕身功夫,縱落下來,卻沒有縱上千尋絕壁的本領,除非他們會飛,四面環顧之下,就順著溪流飛縱過去。
  溪流盡頭處,是個山洞,溪水淙淙,卻冒著騰騰的熱煙。
  就當他們剛到得洞口,猛聽轟隆聲中,震天價一聲巨響,同時“叭噠”之聲,相次大作,山鳴谷應,震耳欲聾。
  原來地穴四周的危岩,已自震塌下來,且喜他們聞警得早,逃脫險地,可是,到此已無路可走,除了進洞之外。
  那山洞僅容得一人進出,而已長滿蘚苔於洞口,在求生的意念之下,惟一就是進洞。
  山石爆裂之聲,逼著他們鑽入洞中,順流走去,流水漸走漸深,曉嵐當年曾採過鬼漩水域,這點水自足難不住他,當即一拉玉鳳,潛入水中,半浮半遊,也不知走過多少路程,約有一個多時辰,已到了洞口,眼前是一片湖泊,掃目望去,見湖泊當中,有著一個沙洲,在濃蔭翠幕中,隱現著一所茅舍。
  玉鳳驚異的道:“嵐哥,我們這是到了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我可不知道,離開了險地倒是真的……”
  他話音未了,忽聽喝叱之聲,曉嵐循聲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麻姑,輕聲道:“鳳妹,咱們還有麻煩。”
  玉鳳道:“有什麼麻煩?”
  曉嵐抬手一指,道:“我的朋友有了麻煩,我可不能不管。”
  玉鳳順著所指之處看去,她卻一眼看到了蔡雪梅,吃驚的道:“那是我姊姊。”
  驚叫聲中,人已當先飛縱了過去,正趕上妖婦劉師婆發出了神蠱十三蛾,被他以萬年金蛛納收了,跟著又是曉嵐和雪梅全力的一擊,驚走了劉師婆,姊妹相見,喜極而泣。
  曉嵐、麻姑忙著和雙方引見了,諸葛風祖孫一見又來了幫手,也自是高興,又聞曉嵐乃是天門三老二俠李琦的後人,料必武功高強,也不便再說。
  大家歡聚了一陣之後,諸葛風便去取了些飲食出來,與大家同享,雪梅命將坐席,設在湖濱空曠之處,以便瞭望。
  大家言談歡宴,約有兩個時辰過去,已是未末申初,尚未見有動靜,俱覺奇怪。
  曉嵐忽然道:“鳳妹那烈火彈,當真的厲害,那老妖婦再來,何不就賞她一枚,看她還敢作惡不敢。”
  諸葛風驚異的道:“什麼樣的烈火彈?”
  玉鳳笑道:“沒有什麼呀,祇是師門的幾枚七彩奪命……”
  諸葛風一聽“七彩奪命”,越發的吃驚,忙道:“姑娘可是東岳上人的門下?上人以七枚七彩奪命威震江湖二十年,當真稱得上霸道!”
  玉鳳笑道:“晚輩正是東岳門下,可惜在惡鬼峽用去了五枚,現在就只剩下兩枚了……”
  諸葛風突然插口道:“你不會再煉製幾枚嗎?等那老妖婆來時,乾脆就燒死她好了。”
  玉鳳苦笑道:“家師就因為那東西太霸道,祇傳給我用法,並未傳給我煉製之法,所以才用一顆少一顆了。”
  諸葛風一聽,不禁面現失望之色,默默的退向一邊。
  似這樣閒談著,又過了半個時辰,大家正談得高興,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遙遙傳來,道:“大膽的狗男女,竟敢用玄天罡氣暗傷老身,我此時已將無名老鬼困住,本當前來取你等狗命,祇因我那兒女再三哀求,給你們留條活路,我現在已返仙洞,特用千里傳音之法,先行告知,稍時便施仙法,懲治你們,如若知道厲害,就在湖邊立一長竿,上掛一面白麻布,上畫一個八卦,我遣出來的蠶神,自會回去,然後就叫那男扮女裝的丫頭過湖來,跪在我適纔所坐的大石之下,我便饒你們不死,到了子時,自有人來將你帶回仙洞,與我仙童成親。”
  說罷,聲響寂然,麻姑忽然道:“這便是那妖婆娘麼?我聽那口音,好像沒有先前來得嬌婉好聽……”
  她話音未落,突然一人接腔道:“你猜對了,老妖婆人在金蠶洞,是那小丫頭在對岸搗鬼,等我把她抓過來一問就知道了。”
  話聲甫落,就見一條白衣人影,從一叢花樹叢中,飄飛而起,往湖對岸飛去。
  玉鳳驚訝的道:“嵐哥……她是誰?”
  麻姑仰面尋思著道:“這聲音好熟,好似在那裡聽過,想不起來了……”
  大家目光,都注定對湖,以觀動靜,祇見那條白影,圍著對岸那塊危崖,電閃星馳,盤飛不歇,始終未見有敵人蹤跡。
  玉鳳悄聲道:“人家恐怕早就跑了……”
  話音未落,忽聽對岸一聲嬌叱,接著便見那條白衣人影,帶著一條黑影,飛將回來。
  玉鳳立即改口道:“真個將那妖女擒來了……”
  一言甫畢,人已到了跟前,“叭噠”一聲,黑影擲落地上,那白衣人影現身道:“這等妖魔小丑,也配稱蠶神鼻祖!”
  眾人定睛一看,面前站著一位儀態萬千,花信年華的白衣女尼,面含微笑,望著眾人。
  麻姑一看到那女尼,慌忙拜了下去,道:“弟子麻姑,參見大師。”
  曉嵐和玉鳳姊妹見狀,也都拜了一下。
  那女尼把手一揮,道:“罷了!”
  立有一股無窮大的潛力,阻住了四人,誰也拜不下去,那女尼笑道:“我已把人擒來了,你們也該問問了吧!”
  大家聞言向地上看去,見是一個渾身黑衣玄裳的赤足女子,生得容顏美秀,身材苗條,橫躺在地面上,婉轉呻吟,花憔人困,越顯可憐,她睜著一雙翦水雙瞳,望著曉嵐,大有乞哀之容。
  麻姑氣不過,上去踢了她一腳。
  那女子那禁得起她這一下,祇疼得她玉容失色,清淚低垂,不禁哀啼起來。
  哭聲甚是嬌嫩,直似巫峽猿吟,無比淒楚,越發動人憐憫,大家全都動了惻隱之心,不忍當時將地處死,諸葛風眼見那白衣女尼雙頰泛紅,鳳目含怒,他深知苗疆習俗,如將此女殺死,事情鬧大,自己就再也不能在此立足了,心念轉處,連忙搶上前去,攔住眾人道:“諸位不要動怒,這便是胡家的榴花姑娘,再說諸位,武功高深,也不怕她逃走,且容她起身,問明來意,再行處置如何?”
  話落,那女尼尚未答言,榴花已戟指怒罵道:“都是你這老鬼,屢次壞人好事,我姊姊玉花,為了那薄情郎,如今已是常年悲苦,生趣毫無,如今又壞了我的事。”
  諸葛風笑道:“這件事怎能怪得了我,誰叫你男女不分,你能嫁給蔡姑娘麼?”
  榴花道:“怎能不怪你,就算我誤認蔡姑娘為男兒身,你為什麼不向我說明?”
  諸葛風道:“還沒有等我向你說明,你們已搬來了劉師婆,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呀!”
  榴花道:“當我約了玉花姊尋你評理時,你如不將我姊妹久困不放,略開一條路,也不會把事情弄得這樣糟了。
  當時我師父正在修練天蠶,不能分身,我姊妹因自己給她丟醜,無顏前去求救,縱然與你仇共戴天,也莫奈你何呀!”
  諸葛風道:“那她還不是來了麼?”
  榴花道:“那是因你要趕盡殺絕,想置我姊妹於死地,幸得三妹叉兒,刺血焚香求救,恰巧正趕上師父天蠶成道之日,得信趕來,將我姊妹救出,本不能輕饒你的,經我再三苦求,才行應允,先禮後兵,因一時輕敵,中了你們暗算,我師父自成道以來,從未受過挫折,雖然被你們擊中一掌,並無妨礙,祇因尚有一件事兒未了,暫時同山,我知此仇一結,你們絕無倖免之理,必在今晚子時,放出天蠶,將你們嚼成粉碎。”
  麻姑“哼”了一聲,道:“大不了幾個小蟲兒,嚇得了誰?”
  榴花道:“你知道什麼?那天蠶數有萬千,祇蠶娘不死,憑你們那點武功,絕難傷牠,即使用火將牠燃化成灰,也能復體還原,由大而小,化身成億,唯有我們自己人,才略知避免之法。”
  麻姑道:“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麼跑來搗鬼?”
  榴花忍不住流下淚來,手指著蔡雪梅道:“我因貪戀著和他成為夫妻,趕到這裡,見你們人多不敢過來,才在對岸假做我師父口氣,勸你們投順,好引你們二人逃走,也給老鬼祖孫留下一條活路,誰知我功力稍差,那千里傳音之法不能及遠,又忘了口音,與師父不似,才被你們識破,而被這位大師擒來。”
  麻姑道:“你既被捉,還有什麼話說?”
  榴花含淚道:“這也是我的劫數,我既落在你們手中,也不想活,不過,我死之後,你們所受報應,必定比我還慘千倍。”
  說著,又一指曉嵐,道:“他總不會也是女扮男裝吧?他如能和我稍為親熱親熱,你們雖死,他仍可保得一命,如得應允,死也甘心。”
  說罷,淚如泉湧,哀泣不止。
  雪梅見她連訴帶哭,好似受了不少委屈冤枉,再襯著她那美妙嬌柔的容貌身體,直似一枝帶雨梨花,暗忖:“這苗女雖然無恥,竟會這等情癡,叫人看了,又憐又恨。”
  她心中忖念著,一雙俏目,就注定看著曉嵐,瞧他怎樣回答,白衣女尼已喝道:“幾曾見過你這等不知羞恥的賤婢,偏不能順你心意,此時殺你,反道我倚強欺弱,你不是說你那師父厲害,今晚子時要來麼?貧尼此次南來,為的就是找她,且容你再活半日,等我今晚擒到那劉師婆,再行一併處死便了。”
  榴花聞言一怔,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憑空插手?”
  那女尼笑道:“貧尼法號弘忍,當年人稱九天羅剎,論起來和你那師父還有點淵源,我本是找她來的,恰巧碰上了這件事,這幾個人都和我有著一層不平凡的關係,我能不管麼?”
  榴花道:“你既然和我師父相識,為何幫助他們……”
  九天羅剎弘忍神尼笑道:“不妨告訴你吧,我來找你師父,是要報答她將我囚在冰窖二十年之情,正要引她出來,我還能幫你們麼?”
  榴花一聽,人家是找她師父尋仇來的,當即默然不語。
  諸葛風本恐眾人將榴花殺死,事情鬧大,益發不可收拾,雖然聽到弘忍神尼聲言暫時不殺榴花,他可以放心,但是又聽對方竟是九天羅剎花筱雲,他不禁又擔上了心思,因為他知九天羅剎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疾惡如仇的人物,看來事情已不可能輕易解決了,心忖:“這幾個少年男女,本就氣盛,再加上一位九天羅剎,就更是難為了,聽榴花之言,劉師婆今晚必定大舉來犯,萬一有個失閃,那還了得。”
  他想了想,認為事在緊急,從權為是,一面授意諸葛異不多嘴,一面暗將那塊信香,取在手裡,抽空走向屋後,放在檀香爐內,這才走了回來。
  九天羅剎已然有了覺察,忙道:“諸葛風,你在焚香求救麼?聽賤婢之言,祇恐那無名釣叟,未必能分身來此呢!”
  諸葛風聞言,臉上一紅,還未及回話,忽聽榴花狂呼道:“大姊,我已被人捉住,你千萬來不得,我也不願活了,你快去求師父仙娘,給我報仇吧!”話聲略頓之下,突又大叫道:“你怎麼還不聽我的話?你千萬來不得呀!……”
  說罷,倏然又朝九天羅剎哭求道:“我姊姊玉花,自從那王奇新被諸葛老鬼引走,壞了婚姻,終年以淚洗面,淚已哭盡,她本來不見生人,不問世事,這次都是我連累了她,她曾勸我說,天下男人,十九薄情寡義,既不相愛,何苦勉強,學她的樣子自尋煩惱,再三勸我,死了這條心,不可前來涉險,是我不聽自取其辱,她現在已知我被困,要趕來替我一死,如今人在路上,已快來到,祇求你們快快下手,將我殺死,斷了我姊姊捨身相代的念頭,我就是做鬼,也得閉眼。”
  說時,聲淚俱下,恨不得當時尋一自盡,才稱心意,偏是穴道被製,動彈不得。
  過不一會,果見對面湖岸山道中,飛也似的跑來一個苗女,到了湖邊,高喊一聲:“妹娃子,莫傷心,姊姊替你來了。”
  說罷,就見一條紅影隔湖飛來,到了眾人面前落下,現出身形,正是玉花,並沒有帶著兵器,她一見榴花被人製在地上,神情狼狽已極,忍不住一陣心酸,飛撲上去,抱頭痛哭道:“妹娃子,你可記得,娘死時再三囑我好生照顧著你,你如死去,我怎對得起娘呢?漢人多沒天良,我自那姓王的被老鬼引去,活著也無什意味,不如由我替你一死,你如不肯,那我也祇好陪你同死了。”
  榴花聞言,又哀聲哭勸玉花,兩人祇管哭訴不休,忘了身臨險地,仇敵在側。
  眾人俱不料苗女竟如此至性,見她們姊妹情深,骨肉義重,不禁動容,起了憐憫之心。
  正在不知如何發放才好時,猛見九天羅剎眉兒一聳,怒聲道:“兩個臭丫頭,既然甘為情死,用不著你推我讓,待我來打發你們,一同上枉死城去好了。”
  話聲中,翻手亮出劍來,便向兩人橫斬而下。
  榴花原是臥在地上,不能起立,一見敵人翻臉,逕下毒手,忙高聲大叫道:“要殺殺我,放我姊姊回去!”
  玉花見狀,縱身迎上前去,喊道:“饒我妹子!”她面無懼色,大有視死如歸之概。
  這裡曉嵐和蔡家姊妹雪梅、玉鳳,忽見九天羅剎出手,但覺心中不忍,猛又聽一聲:“大師且慢!”一道寒光,帶起一條人影,直向尤天羅剎的劍上迎去。
  一看那人,乃是諸葛風,這一來,把三人提醒,全都攔了上去,祇有麻姑在一旁笑道:“哈哈,兩個丫頭得活命了。”
  聲甫歇,九天羅剎已自撤回劍來,指著玉花姊妹道:“看你兩人雖然無恥,卻有幾分義氣,我今放你兩人回去,叫那劉師婆快來納命,就說我九天羅剎在此地等她,如果不敢前來,過了今晚天明,我便尋上門去。”
  話聲中,大袖一拂,榴花身上穴道已解。
  玉花驚魂乍定,看出榴花穴道已解,便扶了她起來,當時並不逃走,略為定了定神,慨然道:“我死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你休以此嚇我,祇是你放了我妹子,有些感激罷了,我們雖是苗人,卻是最重信義,尤其‘恩怨’兩字,看得分明,不過我們對情愛,比你們漢人專一,怎叫沒有羞恥?”
  麻姑駁叱道:“你們見人就愛,不管人家是否願意,一味用強,這叫什麼情愛,而且死纏不休,不是無恥是什麼?”
  玉花道:“我此來本打算毀身報仇,滿想拿話激你們,放了我妹子,等你們一殺我,便中了我的道兒。”
  麻姑笑道:“不管你什麼道兒,我們偏不上當。”
  玉花道:“實不瞞你們,我在家中已設下蠱壇,由我刺了心血,餵了蠱神,交三妹叉兒代為主持,我自己帶了一身惡蠱前來,早在過湖之際下在水裡,不消多時,這沙洲上便到處密布,我祇一死,叉兒那邊就即知曉,蠱神立即發動。”
  麻姑冷“哼”了一聲,道:“誰怕你那什麼蠱了,你不是已在我身上下過蠱麼?怎麼樣,怎的沒有一點動靜?”
  王花道:“我這蠱和你服下之蠱大不相同,一經發動,如影隨形,而且不易被人發覺,專在人睡眠入定和不知不覺之際,乘隙而動,祇要被牠鑽入骨髓,便是神仙,也難得救。”
  九天羅剎冷冷的道:“這一點邪魔技倆,還嚇不倒我,快走吧!別讓我改變了主意,你們想走也走不成了,不過,你們別忘記帶信給那老妖婆,就說我在這裡等著她哩!”
  玉花昂然道:“我這人生趣已絕,原不願活,怎奈死後,妹子不肯獨生,祇得陪她受些活罪,偏偏我們落入你手,你又偏肯輕放,總算對我姊妹有恩,怎能再下此毒手,仍由我收了去,以報不殺之恩,也省去你們許多手腳。”
  九天羅剎道:“那倒不必,我自有收蠱之法,還是快帶信回去,叫那老妖婆快些來。”
  玉花道:“我師父那邊,用不著傳話,她今晚子時前後,必來報仇無疑。”
  九天羅剎道:“你可斷定她必來?”
  玉花道:“她必然來,因為我妹子一念情癡,背了她來勸你們逃避,又為你們所擒,更丟了她的顏面,已然犯了百死難贖之罪,我姊妹一回去,便須設法避禍,連夜逃出一千三百里之外,覓地潛伏,方能活命,怎敢再去相見。”
  說時,那榴花拉著她的手臂,依依哀哭,一言不發,一雙淚眼,不住向曉嵐瞟去,好似情熱猶熾。
  曉嵐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但又不便揭破,祇得拉了諸葛異,假作取物,走向室內。
  九天羅剎雙目注定不住冷笑,容她把話說完,玉花正待舉步行法,將所放惡蠱收走之際,她突然猛喝一聲道:“且慢動手!你以為你那惡蠱厲害麼?你先站過一旁,我讓牠先現出形來給你看。”
  玉花聞言,便停了手,面現驚疑之容,九天羅剎又請眾人稍為退後,道:“昔年我和劉師婆本是同門,也曾有過制服惡蠱之法,後來被她陷害,困在冰窖二十年,一直未曾用過,今趁老妖婆未來以前,且拿牠試手,看看有效與否。”
  說罷,便從囊中抓了一把銀針,往前擲去,手揚處,但見千萬道銀芒,直射湖中。
  那湖水先似開了鍋一般,飛珠溶沬,波濤飛湧。
  正在這時,忽聽那玉花失驚的“噫”了一聲。
  眾人此刻,俱都面向湖中,未曾在意,祇麻姑心細,時刻注意玉花舉動,見銀光飛去,湖中波濤飛湧之際,玉花伸手入懷,摸索了一下,又用拇指和中指,彈向空中,雖不見有什麼動靜,知是弄鬼無疑,因全神貫注湖中,祇得靜以觀變,並未給她叫破。
  約有半刻工夫,九天羅剎忽然大喝一聲,將手一招,就見湖中浪花開處,千萬條銀光,忽又貼水飛起,每一根銀絲上,大都鉤著一條赤紅晶光,似蠶非蠶,細長如指,長有尺餘的惡蠱,朝岸邊直駛過來,下映湖波,幻成一片異彩。
  九天羅剎回頭向玉花道:“我知此蠱,與你生命關連,要死要活,快些說來。”
  玉花昂然道:“此蠱均系化身,死活隨你,我的本命元神,早已遁去,祇因我師父已派人出來尋找,恐半途撞上不便,尚未離開這裡罷了。”
  她話音未了,突然狂叫一聲,口吐鮮血,暈倒在地。
  榴花連忙俯身一看,大哭道:“你們既然答應放了我們,如何又下此毒手,禁住她的元神?率性連我殺死,也倒痛快。”
  說罷,抱著玉花痛哭起來。
  九天羅剎見狀,好生不解,忙道:“我既允放掉你們,豈能失信?她不是說元神已然遁去了麼?怎地又會如此?”
  榴花哭訴道:“你們害了人,還要裝模作樣,不錯,她的元神本已遁走,不知那個用的什麼法兒,又將她元神捉了去,此時,你們如果放了她還好,再過一個時辰,她便七竅流血而死了。”
  說時,哭得甚是淒慘,諸葛風忙問眾人,可有什麼作為沒有。
  大家好生驚訝,俱答沒有,才疑心是那無名釣叟暗中前來,將她那元神收禁。
  就在這時,曉嵐聽到外面的哭叫聲,走出了室內。
  榴花猛一眼看到他和諸葛異自室中走出,手裡持著一個網兒,裡面隱隱放光,狂喊一聲:“你這狠心腸的小鬼,連我也一起殺吧!”
  哭叫著,忽從地上縱起身來,朝著曉嵐飛撲了過去,玉鳳見她拚命,閃身縱了過去,攔在曉嵐身前,嬌叱一聲道:“休得無禮!”手起一掌,便將榴花打倒在地。
  榴花還要掙扎上前時,九天羅剎已趕了過去,一把將她拉住,榴花那裡敵得過她的真力,急得雙足亂蹬,哭喊著道:“你們還賴,你們看,我姊姊的元神,不是在小鬼的網裡面麼?”
  九天羅剎聞言,方看到曉嵐手中所持一個網兒,內中網著一條金紅色,似蠶非蠶的長蟲,忙道:“你這是從那裡網來的?”
  曉嵐道:“我兩人去到內室閒談,異弟見我身上帶著這個網兒,無意之間,取將下來,問有何用,我便對他說起,在洛明爾峰上遇見巨人姊弟的事,又趕上怪蛇報仇,吐丹敵劍,全仗此網兜網去怪蛇內丹獲勝的事,話還沒有說完,異弟拿著它一舞,忽見金紅光華一亮,就網著了這麼一條怪蟲,正出來拿給你們看呢!”
  眾人方始恍然大悟,九天羅剎笑道:“難怪榴花說我背信食言,殺她姊姊,原來是牠自投羅網,這能怪著誰來,看此網非絲非麻,竟如此厲害,想必是多年蛛精,吐絲所結的了。”
  玉鳳插口道:“聽嵐哥說他曾遇一異人,說此網乃千年金蛛之絲所結,在洛明爾峰上,為了救人,我們力鬥一怪蛇,口噴丹元,劍不能近身,多虧此網網去了牠的丹元,才行伏誅,想必有些用處。”
  九天羅剎道:“這兩個苗女,倒也手足情深,但是此網並無收口,何以牠一進去便難逃出,你們可有什麼解法麼?”
  曉嵐道:“此網黏膩堅韌,神劍難斷,遙網空中飛鳥,無論多高,百不失一,也用不著什麼收放之法,每次網到禽鳥,祇須裡面倒轉過來,便可脫落,看牠命運如何吧……”
  說著,舉起那網兒,翻過來一抖,那網便倒了個底面,那蠶已奄奄一息,兀自黏在網上,良久之後方緩緩脫落,蟠伏在地。
  榴花忙跑過去,口裡也不知唸些什麼,一面不住連連噓氣,又過有半盞茶時間,那蠶才一閃一閃的放出光華,蠕蠕蠢動,往玉花身旁遊行過去。
  榴花忙又跑向玉花身旁,解開她的衣服,露出欺雪賽霜,嫩馥馥的酥胸,她口裡唸誦越急。
  不消片刻,那蠶遊上身去,蟠在那玉肌上面,將頭昂起,便有七根細如遊絲的紅線,噴將出來,射入玉花七竅之中。
  榴花見狀,方住口轉悲為喜,伏在玉花身邊,喊了兩聲:“姊姊!”又從懷中,取了一顆丹藥,塞入玉花口中,接著便聽玉花呻吟了兩聲,拉著榴花的手,怯生生的坐將起來。
  一睜眼看見那條本命蠶,不禁吃驚失聲“噫”了一聲,榴花忙用苗語,偷眼看著諸葛風,“嘰嘰呱呱”說了幾句。
  諸葛風居住苗疆多年,當然聽得懂苗語,他已聽出,榴花是說那蠶已受了重傷,須藉人精血培養,在腹中修養數日,方能復元。
  因為這種修煉成形的惡蠱,最耗損人的精血,輕易也不放入腹內,玉花眼前是死裡逃生,恐難禁受,她意欲代她吞入腹內之語。
  玉花那能答應,不等她說完話,猛的將口一張,那蠶身忽然暴縮,好似長蛇入洞一般,“喏”的一聲,逕往玉花口中鑽去。
  榴花見狀,哭道:“姊姊你這樣,師父他們定在路上,我們怎能逃得脫呢,我算逃出去,還不是一死麼?姊姊,我真害了你了。”
  說罷,又痛哭起來。
  玉花雖然醒轉,神氣甚是委頓,見榴花悲哭,便也流淚道:“這都是我姊妹命苦,才都碰上這等事,我們技倆已窮,既承人家不殺之恩,總算暫時能撿回兩條命,這裡不是久待之所,醜媳婦難免要見公婆,這一耽擱,那裡還能逃得脫,師父想必還能恕我,且等見了面,我再代你苦苦求她,饒你一條活命。”
  榴花哭道:“姊姊,你難道不知師父平日的心性,有多狠麼?一個說不好,連你也是難免一死,其實死併沒有什麼可怕,若是被她拿去祭了天蠶,休說永世不得超生,那麼慘厲的痛苦,怎能忍受?依我之見,還不如求那位神尼,將我倆殺死,也許會少受些活罪。”
  玉花略一沉吟道:“我兩人雖然九死一生,難得倖免,但三妹如在此時逃出,還來得及。”
  榴花尋思著道:“我擔心三妹沒有那樣的機警。”
  玉花道:“幸好我來時,指給她好幾條路,叫她見機行事,最末一條路,便是我過時不回,堂前神燈不滅,便是敵人畏懼師父,聽了我們的話,相約同逃,祇一聽見我假作命她通靈求救的傳音信號,那時收了法壇,帶了我二人的神座,速往東北,連夜遁走,投奔師祖膳婆婆那裡,安身躲避,我們隨後自會尋去。”
  榴花道:“師父要是聽到了我們的傳音,豈不糟了麼?”
  玉花道:“師父即使聽見我們傳音,必要等三妹通靈稟告,萬沒有料到這是緩兵之計,我們正可藉此逃走,這原是行時偶然動念,明知絕無這等便宜的事,不過稍作萬一打算,不料居然用上,我兩人命運難測,三妹當可活命,如今時機緊迫,且等我將她引走,保全一人是一人……”
  說罷,披散秀髮,兩手撐地,倒立急轉,口中喃喃不絕,約有片刻工夫,跟著又將嘴貼地“嘰嘰呱呱”兩聲,然後與榴花一同向地下偏頭貼耳靜聽。
  又過了有頓飯光景,才行起身,互相低語了幾句,愁眉淚眼的走向九天羅剎面前,方要開口道別,九天羅剎已道:“你兩個想走到那裡去?告訴你們,過湖不遠便是個死,你看,你們來路上,那是什麼?”
  玉花姊妹起初急於行法傳音,使叉兒遁走,等到用法貼地一聽,叉兒已在如言辦理,卻不知叉兒另有能人解救,聽時正逢其會,還以為叉兒機警,動作神速。
  直聽到她收法從容遁走,才放了點心,方打算匆匆向九天羅剎等人告別,過湖冒死逃命,沒有注意到別處。
  此刻,聞言才往來路上看去,就見入湖的那一片山谷,連同其他兩面,都遠遠有金星飛舞,知道是劉師婆已然下了辣手,行使最惡毒的邪術,已將這湖洲三面出路,全部封鎖,看情形,她如非是怨毒憤恨到了極處,不會這等施為。
  兩人見狀,不禁想起前年,親見惡蠱嚼吃生人慘毒之狀,不由嚇了個心膽俱裂,驚叫了一聲,半晌說不出話來。
  隔了一會兒,玉花微一定神,眼含痛淚,抱著榴花哭道:“看神氣,師父已然怒發難解,我等生望已絕,好在法壇已撤,我們雖死不會害人,且待我囑咐他們幾句,依你所說,一同死了,倒也安心。”
  眾人先見她二人抱頭痛哭,相依為命的苦態,早就動了憐憫,祇為九天羅剎在前,又知蠱情,須得由她發落,方免後患,不便開口,及見九天羅剎頗有相救之意,自是贊同。
  尤其雪梅、玉鳳姊妹,童心猶盛,先因榴花不顧羞恥,執意要嫁雪梅,等知道她是女兒身後,又不斷向曉嵐拋媚眼示愛,本甚討厭,後見她姊妹同命慘狀,漸漸轉憎為愛,及聽她要尋自盡,忙攔道:“你們不要驚慌尋死,這位弘忍大師,必能救你們二人活命。”
  九天羅剎笑道:“看你二人一念情癡,卻也可憐,我就好人做到底,你們過湖必然難於倖免,如果長在此地暫避,還怕什麼?休看她毒蠱神梟劉師婆厲害,也未必是貧尼對手,即使萬一敵她不過,也帶了你二人同逃如何?”
  榴花一聽,自是驚喜交集,玉花卻慨然道:“我本不願求活,實因我妹妹如果慘死,無以對我死去的親娘,不得不苟延殘息,我也看出,這位大師的武功法力,天蠶娘劉師婆雖然厲害,也難近身,明知祇有留此下去,或能保全性命,但是以敵為友,從無此理,未敢啟齒,聽大師一番話,小女子才知你們漢人,到底量大。”
  九天羅剎冷聲道:“難道你們就一點不念師徒之情?”
  玉花道:“我師父平日為惡多端,我們每隔三年,便要與她獻上一對童男女,餵養天蠶,自從前年,親見她用力餵蠱嚼啃慘狀之後,已然驚心動魄,她還嫌我姊妹所養之蠱,沒有吸過童精之血,不如我那義弟厲害,將來遇見能手,必為門戶之羞,屢次催促害人,實非所願,加以門規繁苛,力又不足,既在門下,除死方休,又無法擺脫,稍有違犯,就有粉身碎骨之禍,終日愁慮,莫可如何!”
  麻姑插口笑道:“有弘忍大師出面,你們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玉花忙道:“此番得諸位相救,固是感激,幸得活命,情願拜在大師門下,改邪歸正,不知可能允否?”
  說著,伸手一拉榴花,一同跪下,拜謝不已。
  九天羅剎拉了她們起來,笑道:“你兩人能改邪歸正,不患不得善果,拜師之事,且等事完之後再說吧!這半日工夫,你們已經飽受憂患險難,這裡有現成酒食,可隨便食用一些,到室中歇息歇息,再來相助我們除害吧!”
  玉花道:“大師賜我們飲食,自然拜領,如與前師為敵,休說不是對手,郎便知道一些破解之法,但是她雖為惡,既是我姊妹的義母,又是師父,寧死也難奉告,望大師寬恕才好。”
  九天羅剎道:“這也難怪,隨你們自便吧!”
  玉花姊妹一些也不客氣,就桌上設的酒食用了些,便請諸葛風指一僻靜所在,暫作隱身之用。
  眾人俱不知何意,因為對岸金星飛舞,宛如繁星,漸飛漸近,相隔至多不過一二十裡路,算計強敵將至,一心觀變,準備迎敵,也未管她,逕由諸葛風領她前去。
  一會兒,諸葛風去了回來,說玉花姊妹神情很是害怕,引她走遍各室,都說不能為藏身之用,可是每去一間,必從身上抓了一把,灑向室內,祇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問她便滿臉驚慌,哀求勿問,諸葛風驚疑的道:“老夫雖然久居苗疆,略知巫蠱之事,不知是何用意,最後卻進入一個長滿毒菌,腥濕黑暗,叫人無法存身的巖洞內,才面現歡容,不住稱謝的躲了進去,因她舉動詭異,不知她的居心好壞,請大師去往各室查看一下,有無姦謀?”
  九天羅剎笑道:“你多慮了,這兩個丫頭,不但處境可憐,神態也甚高明,她此時不過畏那劉師婆過甚,避禍心切,恐毒蠱厲害,我們防禦不了,她在故布疑陣,以為免害之計,絕無暗算之心,倒是她已知我們的力量,還要如此驚慌,其中必有原故。”
  諸葛風笑道:“我明白了,聞得惡蠱,凡能通風之處,便可侵入,無聲無形,常人遇上,非到受了苦,才行知覺,尤其她本門中人,心神相通,受苦更甚。”
  九天羅剎道:“正是這樣,劉師婆到來,我們固然無妨,萬一她已投在我們護翼之下,仍是受了傷害,豈不貽笑江湖。”
  說話之間,已到了子時,對岸惡蠱放出來的星光,越來越近,仿佛已離湖邊不遠。
  依著玉鳳的性子,恨不得早些過湖迎敵,但被雪梅阻止住,此際,她再也忍耐不住了,忿然道:“妖婆子要來又不來,祇管在我們面前鬧鬼,有什麼了不得的本領,似這樣等到幾時,難道要等她尋上門來,才動手麼?”
  九天羅剎笑道:“傻孩子,你那裡知道,這蠱光妖火,乃是幻影,看去雖近,相隔卻遠,因現在月被雲遮,光更顯明,所以就格外覺得近些,其實她不過是在那裡,布下埋伏,準備大舉而來,人還沒有動身呢,急什麼?”
  玉鳳自問自己的目力不凡,惡蠱妖光,雖然時近時遠,但分明近在對岸湖邊,怎麼說相隔甚遠呢?
  正自心疑,猛聽一個幼童的聲音道:“臭娘們,少說大話,看我娘一會兒來了,取你們的狗命!”
  言還未了,九天羅剎已發覺自己這一疏忽,敵人已然潛伏接近,不由又驚又怒,早把左手一揚,先打出一枚烈火彈,“轟”然一聲,發出一團火光,照得沙灘上清澈如晝,接著右手中,又發出一枚青靈梭,朝那發聲之處打去。
  祇聽“呀”的一聲驚叫,眾人聞聲看去,就見從矮樹叢中,站起一個粉妝玉琢的一個小孩,手持長叉,正是劉師婆隨身的那個天蠶仙童。
  他身形一現一閃,轉眼不見。
  九天羅剎見狀,正待飛身追去,忽聽諸葛異喊道:“大師,你看那是什麼東西?”
  這時對岸繁星,業已全數隱去,天上陰雲密布,星月之光全被遮去,四外黑沉沉的,祇有湖面上的一片水光,在暗影中閃動。
  仗著眾人都有一身武功,目光能以及遠,還能看得出遠近景物,如換常人,便難見物。
  眾人順著諸葛異手指處一看,就見來路谷口上,飛來了一樣東西,似蛇非蛇,長有丈許,周身通紅,光焰閃閃,正凌空蜿蜒而來,祇是飛得甚是遲緩。
  玉鳳道:“這般蠢物,也來現眼,待我賞牠一枚七彩奪命吧!”
  九天羅剎笑道:“你是東岳上人的門下?”
  玉鳳道:“晚輩正是。”
  九天羅剎道:“你那七彩奪命還有幾顆?”
  玉鳳道:“還有兩顆。”
  九天羅剎沉聲道:“不要浪費掉,留著還有大用,你先看看那東西,如此長大,可看得出牠有口目頭尾沒有?”
  眾人聞言,定睛看去,果見那東西雖然長有丈許,卻是無頭無尾,通體俱是金碧星光閃動,直似一根能屈能伸的火棍一般。
  那東西慢慢接近湖岸,未容眾人動手,便即回身,繞著那一片林木,緩緩的飛翔著。
  飛沒多遠,便從那東西身上,流星也似,落下三五點星光,色彩甚是綺麗,九天羅剎似被激怒,突喝一聲道:“劉碧霞,端敢如此歹毒,今日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說著,左手一揚,一點寒星飛出,照准那大蛇般怪物打去。
  話聲方落,便是一個霹靂,夾著一團雷火,一下便打個正著,立時被震得爆散開來,化為萬點繁星,在對岸飛舞,又和先前一樣。

runonetime 2008-06-13 06:25 AM

第三十四章 七彩奪命b

  眾人到這時,方看出那妖物,乃是成千累萬的蠱光妖火,凝聚而成,給了九天羅剎這一霹靂子,除將牠震散之外,好似並未受著傷害,祇管上下飛躍,疾如流星過渡,風捲殘雲,頃刻之間,布滿對岸,就是沒有飛過湖來。
  九天羅剎見狀,連連揮手,又打出十幾粒霹靂子,一團團的雷火,夾著震天價的霹靂,祇管打個不停,震得山搖地眩,聲勢甚是浩大。
  似這樣打了一陣,對岸火光四起,可是那些蠱光妖火仍如無覺一般,看似消滅了些,一會兒忽又繁盛起來。
  九天羅剎滿以為自己苦煉多年的霹靂子,將那些惡蠱炸死,但是竟然不能奏功,不禁怒從心頭起,一發狠,便將滿頭秀髮披散開來,用手攢住發尖,橫在口內,咬下寸許長的一截,運起太乙神功,抖手朝對岸撒去。
  所謂太乙飛在九宮,下行八卦,每四仍還於中,其力乃集混沌之元氣,乃是一種降魔卻邪之功夫,上窮碧落下黃泉,無所不至。
  九天羅剎的太乙神功,僅練到五成功力,但已足可震慴江湖了。
  她這隨手一抖,其力何止千萬斤道。
  但見千萬縷發亮的烏絲,一瞥即逝,及至飛落螢火叢中,紅火光中,黑光如雨,分外顯明。
  這一來,立見功效,那千萬螢火,立時一陣大亂,紛紛竄落,“唧唧”之聲四起。
  就在這時,忽聽對岸一聲極其清脆的長嘯,適纔逃去的那個小孩,重又出現,身上背著一個大竹簍,就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喝道:“叫你在家,偏要跟來,若非我及時趕到,險些斷送了娘的天蠶,這不是自找苦吃麼?”
  言還未了,紅火烏光飛射中,突然出現一個赤著上身的妖人。
  那妖人身材甚是高大,頭被一口小缸般的東西套住,下半身被濃煙圍繞,背朝著湖,看下出是男是女。
  他人方一出現,九天羅剎所發出的那些髮針,全部飛射在他背上,同時那千萬螢火,俱都爭先恐後,飛入小孩身背的竹簍之中,轉眼收盡,祇剩一些受傷未死的惡蠱,散落地上,一閃一閃,發著餘光,“啾啾唧唧”叫個不停。
  那小孩左手持叉,右手拿著一個革囊,面朝地下,口中唸唸有詞,革囊中冒出一股淡煙,正待收拾那些殘蠱。
  九天羅剎見毒蠱神梟劉師婆仍未到,眼前一個小小妖童,竟然如此的來去從容,不禁又氣又怒。
  她冷“哼”一聲,先抖手打出一顆霹靂子,跟著又挫腰擰身拍出一掌,先是一聲大震,接著又是一溜寒光,連續向那小孩打到。
  那小孩來時,似仗有著老妖婆的準備,見了這等聲勢,卻也驚心,先縱起身來,躲過那枚霹靂子,然後用手中鋼叉,擲起格開了那枚青靈梭,就勢落地一滾,拉了那赤身妖人,一聲長嘯,飛馳而去。
  九天羅剎見狀,氣得杏目圓睜,暗罵一聲:“好狡猾的小鬼頭……”
  又過片刻工夫,突聽一陣陣蘆笙破鼓吹打之聲傳來,就見來路谷口,冒起兩股數十丈高的銀花,滿空飛灑,漸漸往前移動,等到轉過山腳,才現出一對妖人來。
  為首的兩個,頭戴銀箍,耳墜金環,長髮披肩,赤臂赤足的苗女,手中各持一架蓮花形的提爐,那銀花便是從爐中噴出來的。
  噴出來時,祇有碗口粗細,一升高三尺以上,便和正月裡的花炮相似,“蓬蓬啪啪”直衝霄漢,銀雨流矢,更無休歇,把附近一帶山石林木,都幻成了一片銀色,倒影入湖,綺麗無儔。
  持爐苗女身後,跟著一群彩衣赤足,頭挽雙髻的番童,各持著大小皮鼓,蘆笙之類,吹打不停。
  番童身後,一騎川馬,馬上坐的乃是適纔逃去的那個小孩,他仍然背著那個青竹簍,手持長叉,一路抖得叉環“當啷啷”亂響,一團團火焰,圍繞全身,上下飛舞。
  小孩身後,方是那毒蠱神梟惡師婆劉碧霞,她赤足盤腿,周身煙籠霧罩,坐在一個竹輦之內。
  那竹輦是以整株帶葉綠竹編成,上有頂篷,左右方格欄杆,祇空著正面。
  輦底如船一般,平伸出去七八尺長短,輦頭上,一邊一個水晶矮壇,形式古拙,遠遠望去,微微有紅影閃動,後左右三面,俱是綠竹枝葉繞護,翠潤欲滴,上面盤伏著許多紅黃色的蟲蛇,蠕蠕蠢動。
  輦中心懸著一面銅鏡,映出一團銀光,正照在劉碧霞的臉上,越顯得她顏比桃 ,色同玉秀,芍藥籠煙,美豔絕倫。
  沙洲上眾人大半俱都身懷武功,目光銳利,看得甚是仔細。
  這時,九天羅剎已看出來者不善,不似以前自恃,未等敵人到來,先運起太乙真氣,護住全身,並示意曉嵐等人小心準備。
  此刻,祇有諸葛風在銀花笙鼓一起時,人便嚇得容顏慘變,兩手直抖。
  曉嵐見狀,情知有異,便走近過去,悄聲道:“老前輩,何事如此驚慌?”
  諸葛風顫聲道:“老妖婆已發動七煞神蠱,厲害無比,非有絕大深仇,不會致此。”
  曉嵐笑道:“七煞神蠱任是如何厲害,有我們在,怕什麼?”
  諸葛風道:“你那裡知道,這七煞神蠱輕易不能同時發作,發將出來,如不能害人,勢必自傷,輕則,所來妖人無一倖免,重則那行法之人,也要身受其害,看樣子,老妖婆已與我等勢不兩立了,信香已焚,無名釣叟人還不至,我們的生死存亡,就決於今晚了。”
  曉嵐聽出諸葛風言中之意,好似不甚信任九天羅剎,須知,以諸葛風的武功造詣,江湖歷練,都有相當的成就,他不但奔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所遇能人甚多,對於苗疆蠱情,更是熟悉。
  但是,他那知道,九天羅剎花筱雲成名在八十年前,而且也是出身邪教,對蠱情也很了解,祇是,看眼前情況,敵人是傾巢而來,九天羅剎能否應付得了,尚難預知。他心中這麼一想,也不禁有些心驚,益發注意雪梅姊妹的安危,阻止妄動,自己卻在暗中準備,等九天羅剎一敗,即行出手,免得貽誤全局。
  這時,九天羅剎眼見對面妖人,裝模作樣,慢慢行來,已離湖岸不遠,心中雖然忿恨,算計對方必定先要驅遣惡蠱,祇得耐心等候。
  那提爐的兩苗女,行離湖岸,約有半裡遠近,便即止步,連同身後持蘆笙皮鼓番童,分兩行八字排開,露出毒蠱神梟劉碧霞坐的竹輦。
  起初,眾人祇看輦動,不見抬輦之人,還以為她是行使妖法,凌空而行,待輦停後,方看出那竹輦下面,有四只磨盤大小的烏龜抬著,難怪行動那樣遲緩,不禁好笑。
  九天羅剎暗罵道:“劉碧霞,你這般虛張聲勢,原來仍還是祇有驅遣蟲介毒蛇的本領呀!”
  對方似若不聞,竹輦緩緩停下,毒蠱神梟劉碧霞“哽”了一聲,那騎馬的妖童,早將身後所背的竹簍,放在輦前,一抖手中長叉,帶起滿身紅焰,紅人也似的,飛馬往湖邊跑來,大喝道:“諸葛老鬼,你敢冒犯仙娘,已然罪該萬死,還敢邀約一幹小鬼行兇,更藏匿玉花、榴花兩個叛徒,快快將早晨揮掌傷人的兩人,連同玉花姊妹獻出,過湖請罪,還可饒你孫兒一條活命,如若不然,須知我家仙娘所練天蠶七煞的厲害,無孔不入,稍一遲延,管叫你們一窩子都遭慘死。”
  言還未了,冷不防九天羅剎揚手打出了一枚青靈梭。
  那妖童正在口出狂言,得意洋洋,猛覺身子略為一震,坐下白馬,忽然長嘶一聲,斜斜歪倒。
  妖童見狀,知遭暗算,忙叫道:“仙娘,快來!”
  喊聲未了,九天羅剎又跟著打出一枚霹靂子,祇聽“轟隆”之聲大作,一粒粒火星,罩飛而來。
  危機一發,他要不趕快逃逸,轉眼便被炸成齏粉,他急中生智,先用那柄火焰叉護住頭臉,身往後一仰,腳下用力一蹬,斜退著往後竄去。
  逃時,那雷火飛雲,均離他面門不遠,饒他能和先前一樣,逃過那霹靂神雷,也避不過那已炸裂開的火星。
  真個是生死呼吸一息之間,身子才脫險,便聽驚天動地連聲大震,那匹心愛的川馬,早已血肉橫飛。
  在這時,九天羅剎驀地飛身而起,飄飛向對岸。
  毒蠱神梟劉碧霞,雖眼見九天羅剎飛過湖來,她端坐輦中,理也不理,恍如不見,祇管摟著那逃回的小妖童,親嘴撫愛,滿口苗語,不知她說些什麼?
  她一見九天羅剎落地,方從從容容的將手一擺,身側侍立著的幾名苗女,便奔了過來,各扳住竹輦一拉,那輦上半截,立時拆去,像屏風一般,拉直開來,妖婆仍然端坐位上不動。
  九天羅剎見狀冷冷一笑道:“劉碧霞,你過得好舒適,好威風啊!”
  毒蠱神梟秀目一睜,“咯咯”笑道:“我當是什麼人敢和我作對,原來是你花筱雲,怎麼?二十年冰窖潛修,武功料有更高的成就,來找我試招來了。”
  九天羅剎笑道:“你說對了,被困冰窖二十年,全都是師姊的賜與,我今天是來致謝的。”
  毒蠱神梟笑道:“花筱雲,真有你的,關在冰獄中還能跑出來,今天我送你下十八層地獄,看你還能不能再跑出來。”
  九天羅剎冷哼了一聲道:“那可很難講,說不定誰送誰下十八層地獄,還不知道呢!”
  毒蠱神梟冷叱一聲道:“好!我看你這二十年有多大進境?”
  話音甫落,她縱身而起,從竹輦之上飛起,凌空平伸兩掌,朝著九天羅剎頭頂按下。
  九天羅剎見狀,挫腰踏步,兩掌平舉上接。
  訇然一聲悶響,毒蠱神梟被震得身形倒轉,倒飛而回,九天羅剎也被震得倒退了兩步,冷冷一笑,道:“師姊,你的金蠶掌並不怎麼樣嘛!”
  毒蠱神梟笑道:“看來冰窖二十年,你的武功確是有了進步,再試試這個。”
  說著,從腰間一個絲囊內,掏出一條金光燦爛,狀如輕絹的東西,拿在手裡,往前一抖,立刻化作一片竟有千丈的絲網,罩襲而下。
  九天羅剎忽聞一股奇腥之氣刺鼻,又見頭頂展開一片金色絲網罩下,她知道這東西是金蠶惡蠱吐絲所結,不禁大吃一驚,連忙運集太乙真氣,將那絲網阻住。
  須知這種吐絲金蠶,乃當年師父所養,自己當年就是被這絲網所困,被打入冰獄的,想不到師父竟將此網傳給了她……
  忖念之間,又聽毒蠱神梟嬌喝道:“師妹,你該還記得吧,二十年前,你就是被此網所困,想不到二十年後,仍被此網所製,等我將諸葛老鬼等一一乾人來,餵我天蠶之後,再好好的擺治你,等著吧!”
  九天羅剎怒喝道:“休得意的太早,憑師父這面金蠶網,不見得就能製得了我,實告訴你,我已練成太乙神功,不願毀去此網,你今日大限已至,還敢口出狂言,如果見機,連將所養的惡蠱交出,將牠火化,從此立誓,洗心革面,念在你我同門情誼,平日惡行未著,還能饒你不死,否則,禍到臨頭就悔之無及了。”
  毒蠱神梟笑道:“好個無知的丫頭,我劉家在這苗疆為神,收伏百蠱,已歷三世,自我得遇仙師,重立規條,練成天蠶,為我苗族延福旺財,不受你們漢人欺負,也不許無故傷人,原是好意立教,師父當年所煉金蠶,怎比得上我這天蠶。”
  九天羅剎道:“這麼說,你是叛離師父了?”
  毒蠱神梟道:“我自受百苗供奉,怎能說是叛師,再說師父已然歸隱,為了光大師門,我才出而掌門,苦煉天蠶,而且我所煉天蠶乃是原生神物,從不輕易傷人害命,近來連每年春秋大祭,兩次打食,如一時尋不到仇敵,都用牲畜代替,這幾年來你們漢人,不問是醫生行販,或是客家居戶,祇不害我苗族,一任他山行借宿,除了遇見天災,和生番野裸,毒蛇猛獸外,絕少遇見蠶神蠱仙而送命的。”
  九天羅剎笑道:“聽你說得好聽,誰知道你心裡在打算著什麼?”
  毒蠱神梟道:“你不相信,我不怪你,但我自問待你們漢人不薄,尤其是諸葛老狗祖孫,在此寄居,已有多年,因為他會開些草藥方,能販些漢貨,內外苗族,對他是何等敬重,一遇有事,個個爭先恐後,奉承應援。”
  九天羅剎道:“那是因為求你時,有許多規例要納,不如找他省事,但是你還是受了不少的供奉。”
  毒蠱神梟冷冷的道:“但比較起來,還是少了很多,但我念他境地可憐,不與他計較,他不該一次兩次上門欺人,破人家的婚姻,等我趕來此間,他竟敢遣人乘我不防,施予暗算。”
  九天羅剎冷叱道:“那是你自取其辱!”
  毒蠱神梟怒聲道:“老鬼又不是不明白我放下規矩,和我的脾氣,既然擒住了我那兩名叛徒,就該綁了那兩個賤婢,帶了那兩個暗算我的小男女,送上仙山,跪門領罪才是啊!”
  九天羅剎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你是誰呀!向你跪門領罪,憑什麼?等會還要叫你向我跪地請命呢!”
  毒蠱神梟怒聲道:“花丫頭,少時老娘必叫那兩個賤婢身遭惡死,與你看了,才知本仙娘的厲害,對你,我仍念同門那一點香火,饒你一命。”
  九天羅剎冷笑道:“好說,可知我二十年來冰窖之苦,絕不會饒你。”
  毒蠱神梟道:“好,祇要你有本事破得了我這天蠶寶障。”話音一轉,又道:“我不妨告訴你,剛才是誘你說話,分你心神,我已派出我兒天蠶仙童,潛過湖去,將你那些狗黨,全數誅戮,餵我天蠶。”
  九天羅剎聞言有些吃驚,喝罵道:“好個卑鄙的東西!”
  毒蠱神梟獰笑道:“你儘管罵好了,你看呀!你那些人中,已有一人中了我那仙童的道兒了。”
  九天羅利知妖婦放出來的那毒障,確不含糊,自己的太乙神功幾乎有些支架不住,她已用出九成力道,勉強還能支持,又見妖婦祇管絮絮不休,說個不停,正好表面上故作問答,暗中取出向玉鳳要來的一顆七彩奪命,準備找機會施出。
  一經聽到妖婦所煉天蠶,並非金蠶一類,方自快意,正待施為,聞言側耳一聽,身後河川上果有人喊痛驚叫之聲,才知敵人也和自己一樣,先用天蠶障阻敵,然後再藉說話緩兵,下手暗算,自己一時不察,反被對方佔了上風,不禁忿怒,當下把心一橫,怒喝道:“劉碧霞,休得猖狂……”
  喝聲中,亮出來心光慧劍,飛舞起來,朝那絲障上劈去。
  毒蠱神梟見狀,笑罵道 “我這天蠶寶障,給我煉過多年,任你仙寶飛劍,也奈何你仙娘不得,我暫時不急與你動手,且看你有多大能耐,不妨一一施展出來,叫你仙娘見識見識!”
  說時,甚是意得志滿,以為九天羅剎那心光慧劍,必怕邪法,絕不敢輕易下落。
  誰知也有失算之處,那知九天羅剎早知道妖障邪法,故作聲東擊西之計,劍方出手,左手已將七彩奪命打了出去。
  毒蠱神梟見九天羅剎真的不敢以劍劈網,方自暗笑,突然微覺身後有響勁,連忙回頭看去。
  仿佛看到似有七彩霞光一閃,還未想到那是什麼東西,突然一聲“轟”然大震,跟著就是火光直冒,剎那之間,火光彌布空中,向下罩落。
  到這時,毒蠱神梟才知上了道兒。
  須知,那些蠶蠱最怕的是火,那些隨侍的苗女,雖都是毒蠱神梟的門下,見狀難免驚慌,不過,毒蠱神梟平時規條嚴厲,她們不奉命不敢妄動。
  毒蠱神梟見狀不好,顧不得她那門下,僅只高喊了一聲:“快逃!”人已飛身而起,向湖岸疾飄。
  她的號聲發得晚了一步,她剛飛起,那七彩火花已然罩下,同時竹輦方圓三丈之處,已被炸成地層下陷,地底發出一團銀光,才一閃,便又爆裂開來,萬千銀彈,上下橫飛,震得四外山岳,一齊“轟轟”作響,半晌不歇。
  原來,九天羅剎在打出七彩奪命之後,又連續打出數粒霹靂子,才造成這樣大的聲勢。
  那些苗女妖童,連同竹輦上許多的蛇蟲惡蠱,以及那一只抬輦的大龜,俱都炸得斷頭裂膚,粉身碎骨,殘血零肉,飛灑如雨。
  毒蠱神梟仗著她武功造詣不凡,見機迅速,一見情況不好,脫身得快,總算飛出險地,但卻落入湖中。
  這一來,她可真算得十分狼狽了,但也激發了她的兇性,暴喝一聲,轉身就向九天羅剎撲去,揮舞起手中蛇鞭,發瘋似的掄打不休。
  九天羅剎手中雖有一柄心光慧劍,無奈對方那蛇鞭在掄舞間,發出一陣陣腥臭之氣,撲鼻欲嘔。
  經此一來,任她有一身本領,也無用武之地了。
  毒蠱神梟就勢把蛇鞭一抖,蛇頭連點,一下子製住了九天羅剎的劍式,毒蠱神梟劉碧霞製住九天羅剎之後,怒罵道:“你這個狠心毒腸的賤丫頭,當年咱們同門學藝,師姊我可待你不薄,你竟如此的還報我,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中,不會有機會給你了,我且先弄個榜樣兒給你看……”說著,又高聲喊道:“仙兒何在………”
  連喊兩次,不見應聲,心裡一驚,正要開口再喊,突聽一個冰冷的聲音道:“打不死的妖孽,竟敢如此猖獗,你那寶貝兒子,連他那一簍子妖蠶,俱已被我弄死了,你還窮喊什麼勁?”
  毒蠱神梟聞言,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平日縱橫苗疆,自問無敵,不想一旦遇見能手,所帶門下子女,十九傷亡,連自己唯一愛子,也沒有保全住,真是痛心已極。
  她痛心已極,回身一看坐在地上的九天羅剎,一順手中蛇鞭,摟頭蓋頂,朝著九天羅剎頭頂,猛砸下來。
  眼看著這一蛇鞭砸下,九天羅剎就得頭破腦裂,命喪就地。
  就在這時,突然一股大力推到,毒蠱神梟拿不穩手中蛇鞭,竟然脫手飛拋向湖中,連她本人也被那一股大力,推得向後倒退了七八步,抬頭看去,見面前站著一位身材高大,滿面紅光,白髮駝背的老人,瞪著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凝望著毒蠱神梟。
  毒蠱神梟一見到這位駝背老人,吃驚的道:“是你……”
  老人冷冷的道:“你想不到吧!你那毒蠱並沒有害死我,你今天還不覺悟,仍要逞凶害人麼?”
  毒蠱神梟聞言,氣得花容慘變,眼見當年自己最心愛的人,對自己卻毫無一點情意,恩怨情仇,使得她越想越恨,不禁把心一橫,怒喝道:“趙無忌,我今日和你拼了!”
  一言甫畢,倏地將頭髮披散開來,身子一搖,滿身都是火煙紅光圍罩,“唧”的一聲,尖銳音嘯過處,忽從身上飛起一條紅蛇般的東西,直朝駝背老人竄去。
  駝背老人哈哈一聲長笑,喝道:“好孽障,死在眼前,還敢逞凶!”
  喝聲中,從懷中取出一個葫蘆,剛剛向外一甩,就見那毒蠱神梟早已接著放出許多惡蠱,有的像蠍子、娛蚣,有的像守宮、蜥蜴之類,約有七八種之多,個個身帶烈焰,金星亂進,最後將口一張,吐出紅光燦爛的一條蠶形惡蠱。
  初出現,長才數寸,迎風暴脹,長約丈許。
  十來條惡蠱在那蠶形惡蠱出現的同時,身上一陣暴響,立即分化開來,其數何止千百。
  剎那之間,滿天空俱是各種毒蟲惡蠱,齊聲怪嘯,張牙舞爪,分作三路,一路撲向那駝背老人,一路衝向沙洲,一路向著被困的九天羅剎,如飛蝗過境般,湧撲而來。
  這時,曉嵐所擔心的,乃是沙洲上的那些人,連忙閃身縱起,立即飛回。
  等他到了沙洲一看,那些惡蠱早已先他飛到,雪梅姊妹和麻姑三人,雪梅舞起蓮劍,施展出“金輪普渡”絕招,化為徑丈大的一圈白虹,徐徐運轉,激起來勁風生嘯。
  那些惡蠱,祇一被勁風拂著,立被吸入光圈之內,轉得幾轉,就成粉碎。
  麻姑揮舞起無心戒刀,那戒刀雖僅七八寸長,但揮舞起來,卻能射出七八尺的光芒,護住全身,那些惡蠱一碰上那光芒,立即寸斷落地。
  玉鳳卻手持那得自巨人的網兜,往空捕撈,一等惡蠱墜落,不等入網,左手白虹劍橫著掃出,便即殺死。
  奇怪的是那些惡蠱落地以前,還長有數尺,一經殺死便祇剩下寸許長短。
  再往天空一看,想是那些惡蠱也知厲害,離地有十丈高下,密密層層,簡直看不出有多少數目,密集當空,恰似一片火雲一般,將沙洲完全籠罩。
  曉嵐也連忙揮舞起玉蓮,同樣施展出“金輪普渡”絕招,不過,他的功力要比蔡雪梅高得多了,一經施展,激起勁風有十丈方圓。
  經他這麼一施展,逼得那些蠱蟲向後飛退,但是並沒有遠去,仍將沙洲圍了個叢叢密密,怪嘯之聾,震耳欲聾。
  大約過有半盞茶時,曉嵐已看出惡蠱確實厲害,似這樣相持下去,總有力竭之時,到那時,就恐怕難以脫身了。
  就當他正然愁思無計之際,忽見空際出現兩道光華,似電掣般閃了兩閃,接著便聽到幾響霹靂般的炸音,連珠爆發,與滿空中惡蠱怪叫之聲,潮成一片。
  忽聽麻姑驚叫一聲道:“師兄,快看!”
  曉嵐自過湖以來,因為自顧不暇,始終注視著當頭惡蠱的動作,一直沒有想到對岸的情形,浮塵上人和九天羅剎在困中是否脫險。
  及至聞聲,往對岸一看,祇見九天羅剎仍在原地打坐,全身卻被百丈青濛濛的煙霧,層層罩住。
  浮塵上人那高大的身軀,帶著一團白光無數金星,在那萬千蠱火妖光叢中,飛舞起落。
  曉嵐詫異道:“這青霧是何時降下來的?”
  麻姑道:“就在那碧綠怪物飛起時,灑下了青霧。”
  原來浮塵上人在飛舞間,從懷中掏出一個尺許的紅盒,一打開來,便從盒中飛出一個渾身碧綠,滿帶金星,形如蜘蛛,兩翼六足的怪物。
  這時,滿空惡蠱,俱密壓在九天羅剎身外的氣網之上,見有人來,剛飛了上去,立時炸聲大作,從那六足怪物口中,噴出十七八個碗大的綠煙球,一晃眼,爆發開來,化成綠色濃霧,將九天羅剎罩住。
  正數說間,忽又聽諸葛異喊叫道:“咦,惡蠱怎麼都飛走了?”
  言還未了,對湖那只綠蛛,倏地衝霧而出,往沙洲上空飛來,圍繞在沙洲上的群蠱剛剛飛起,兩下迎個正著。
  眾人在下面,看得甚是清楚,見那綠蛛,祇有栲栳般大小,一雙碧眼,闊口血唇,滿身都是金星,六只長腳,一雙小翼,僕利如鉤,頂上似系有一根彩線,長約數十丈,一頭在那駝背老人手裡,口中怪嘯連連,聲如炸雷,與蠱群相隔,約有十丈左右,怪口張處,又是十七八個綠煙球噴出,晃眼爆散,化成數十丈濃霧,崩雪飛灑一般,白天直下,將所有惡蠱,全數罩住。
  頃刻之間,那霧越布越遠,與對湖的青霧,連成一片,除了惡蠱悲鳴聲之外,祇見一團碧影,幾道光華,在萬千蠱火妖光中,往來馳逐,所到之處,蠱火便似殞星一般,紛紛墜滅。
  約有刻許工夫,蠱火漸稀,想是知道厲害,似要衝突出來,無奈在青霧中心,還可以往來飛撲,一經飛到邊緣,便似昆蟲入網,被霧黏住,停在那裡,動彈不得,再被那碧影飛將過來一掃,立即消滅無蹤。
  似這樣前後經過有個把時辰,適纔那些兇惡繁密的滿天蠱火,竟自消滅無蹤,祇剩下那條火蛇般的東西,有七八個滿身火焰金光,大小長圓不等,頗似妖女初放惡蠱時所見妖物,在霧影中,與那碧影,還在惡鬥馳逐。
  這時,綠霧益發濃密,除了那條火蛇還敢於上前外,那娛蚣、蛇蠍等七八條惡蠱,俱圍在那綠蛛的四外,欲前又卻。

runonetime 2008-06-13 06:27 AM

第三十五章 九天羅剎a

  一條蛇蠱,忽然飛進綠蛛身側,不知怎的一來,竟被打落下去,接著又將一條蠶形惡蠱打落,帶著一溜火焰飛墜。
  曉嵐見大小惡蠱紛紛傷亡,毒蠱神梟劉師婆已如網中之魚,成擒是早晚間的事,打算飛縱過去助陣,但是一想,那綠蛛的來歷,所噴之霧,未必無毒,所以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回身忽見諸葛異跌坐在地,懷中伏著他外公諸葛風,還在緊按著他的後背,淚光瀅瀅,滿臉憂色,便問道:“這會工夫,諸葛前輩可好了些了麼?”
  諸葛異道:“我爺爺身上疼痛已止,雖此先時好些,仍是有些昏迷,好在我們已將脫困,妖婦滅亡在即,祇等那位大師回來,想必就不礙事了。”
  說時,又聽諸葛風呻吟之聲,諸葛異愁然道:“我爺爺當年練過功夫,武功略有根基,換了常人,早已當時毒發身死,幸得二位靈丹,與蔡姑娘冒險相救,為他拘住毒血,暫時雖難忍痛楚,尚不致死,可是那位大師如不將妖婆娘除去,時候一久,我爺爺祇怕……”
  曉嵐聞言,回看山石旁,被雪梅製住穴道的妖童,緊閉雙目,嘴皮兀自不住亂動,怒喝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妖孽,到了這時,還敢弄鬼麼?”
  越說越有氣,走過去照著妖童的臉上,就是一腳。
  妖童驟不及防,挨了這一腳,踢得口裡“呀”的一聲,那白裡透紅的小嫩臉蛋,竟被曉嵐踢得個皮破血流,牙齒斷落了七八顆。
  諸葛異見曉嵐動武,猶存投鼠忌器之心,忙奔過來勸阻,已自無及,再看妖童,已然痛昏過去,口角流血,口中似有半截數寸長,金黃的東西在蠕動。
  仔細看去,乃是一條天蠶,想是銜在口中,欲出不出之際,吃曉嵐這一腳,一震之下,被妖童咬成兩段。
  諸葛異見妖童身上,仍藏有蠶蠱,知有惡毒作用,心中大驚,忙看爺爺,並無別的徵兆,方在疑慮,忽聽女子呼救之聲,從屋後傳來,聽出是玉花姊妹的聲音,玉鳳不待吩咐,轉身奔去。
  曉嵐不甚放心,估量目前的情形,便也從後跟了去。
  到了崖洞一看,見玉花姊妹施展壁虎功,懸身洞頂,地上屈伸著一條天蠶惡蠱,雖然斷成了兩截,那上半截猶自作勢往上飛撲,相離她們不過尺許。
  玉鳳上前舉網便撲,一下罩住,再以手中白虹劍,在網中一轉,立即粉碎,榴花喜道:“真好寶貝,這狠毒的小鬼,今番死也。”
  曉嵐不解的道:“我們又沒有殺他,怎麼會死?”
  榴花道:“我姊妹自從知道師父二次親來,又識破這小鬼的毒計,冒著大險前來送信,就知道小鬼必不會放過我姊妹,他在被擒之後,必定暗將本命蠶神放出,尋找二人晦氣,是以時刻提心吊膽,果然他拼著兩敗俱傷,施展隨影搜形之法,軀遣一條惡蠱,遍搜沙洲,尋到此地,幸好我姊妹方一查覺,立刻呼救,引來兩位,將他本命蠶神斬殺,他這本命蠶神一死,妖童此際絕難活命了。”
  玉鳳此時,對她姊妹的處境,甚為同情,便把外面的情勢說了,笑道:“劉師婆那老妖婦現在已成了網中之魚,早晚就要伏誅了。走,咱們一同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玉花姊妹總是膽寒,禁不住玉鳳強勸,也就跟著一同出來了,行至妖童被困之處,人已不見,祇剩下一堆血肉,留在地上。
  原來這位天蠶童子奉了妖婦劉師婆之命,帶了那一簍天蠶,在劉師婆和九天羅剎說話之際,他由竹輦後,潛隱身形,偷偷飛往沙洲,擺佈毒陣,暗放惡蠱,打算將眾人一網打盡。
  此時,九天羅剎剛過湖去,眾人俱都注意著對湖,誰也沒有看出妖婦暗使聲東擊西的毒計,繞著遠道,從後面抄來。
  諸葛風雖知蠱情,畢竟道行不高,如果明著下手,他還勉強應付,似這等無聲無形,隱密陰毒的邪法,休說看它不破,就算是看破,也無法防止得了。
  也是留在沙洲上的人,不該遭此一劫,那天蠶童子因為上一次前來,被人看破,幾乎受傷,所以這次潛來,就特別的小心,萬一被人發現,就先放出惡蠱抵擋,掩護自己脫身,是以,他一到沙洲,先用本門靈感搜形之法,尋找玉花姊妹,如被尋到,將她害死,以免事亟之時,洩漏本門禁忌,貽留後患。
  及至到了沙洲,見進行十分順利,大出意料之外,以為能人就祇九天羅剎一個人,其他的人沒有什麼出奇的,既然沒被發覺,正好從容下手,這沙洲沒有多大,玉花姊妹無論藏在何處,均可按圖索驥,不怕她們逃上天去。
  妖婦劉師婆原囑他先殺玉花姊妹,他卻報仇情急,以為玉花姊妹已是網中之魚,無足重視,於是,就暗中布施蠱陣。
  那知,正當他蠱陣尚未布完,雪梅忽然想起玉花姊妹可憐,適纔妖童出現,必是尋她們麻煩,後來大家追逐妖童,也無人提起,不知是否受傷。
  回頭玉鳳手持網兜,面向湖岸來回走著,神態甚為無聊,大有英雄無用武之地之概,連忙招呼著道:“妹妹,適纔妖童想害玉花姊妹,這半天無人去看,你去看看她們受傷沒有?”
  玉鳳一想反正閒著無事,便向後洞走去,走沒多遠,忽聽路旁樹上有人喊道:“那位姊姊,你身後有蠱,使用你那寶網啊!”
  玉鳳聞言,想也沒有想,本能的掄起網兜,四面一陣亂撲亂撈。
  網過處,果然有數十點蠱火妖光,飛落網內,接著從樹上飛落下兩名女子,正是玉花姊妹,已嚇得芳顏無色,渾身顫抖,悄聲低語道:“我師父已命天蠶童子,帶了萬千天蠶過湖布陣,祇有此網可破,快到前面,遲恐眾人受了暗算,就來不及了。”
  玉鳳聞言道:“我看不見那些妖蠶呀!你們隨我去指點下好不好?”
  玉花姊妹默默點頭答應,玉鳳轉身就走,將到湖畔,玉花便又悄聲道:“快用你那寶網,隨著眾人身後網去,不可出聲,我姊妹暫躲一旁,免隨你身後累贅。”
  玉鳳道:“那可惡的妖童呢?這次不能再讓他逃脫了。”
  榴花道:“他正在東北震方行法,等他到來,我再告訴你去擒他就是。”
  說罷,兩人便隱向石後,雪梅見玉鳳同二女回來,而且滿面驚惶,竊竊低語,剛打算過去要問,玉鳳忽然縱起身來,舉網往雪梅身後一撈,悄聲道:“姊,妖童帶了萬千惡蠶,潛來暗下毒手,不可出聲,免得將他驚走。”
  言還未了,雪梅見玉鳳手起處,已有四五條周身火焰金星的妖蠱入網。
  雪梅悄聲問道:“你怎知道破法的,可是玉花姊妹對你說的,快說出來,我好準備。”
  玉鳳匆匆略說經過,心忖:“諸葛風那麼大年紀了,可莫要將他傷了!”
  忖念間,縱身便往諸葛祖孫身後縱去,一網撈到,又是幾條惡蠱入網,第二次網方舉起,突聽諸葛風一聲怪叫,便即倒地。
  同時,玉鳳網兜過處,又網來了十幾條,雪梅也自趕到,低聲喝道:“大家快隨我聚到那塊盤石旁邊,網祇一面,惡蠱太多,一則便於防護,二則也可兼顧兩個苗女。”
  諸葛異就從地上抱起受傷的外公,一同隨著雪梅縱向那塊大石,人方站好,就聽玉花在石下低語道:“天蠶童子已知這邊情形,正遣無數蠱群飛來,可用寶網四外飛舞,最好不要現出破綻才好,天蠶如不能飛近十丈之內,絕難傷人,祇是你們看不見,也是無法的。”
  雪梅怒聲道:“祇要抓住那小妖童,還怕他什麼蠱群……”
  玉花道:“這樣好了,我冒險去引他現身。”
  玉鳳道:“你可得小心點呀……”
  玉花微微一點頭,人就縱了出去,過沒好久,果見那妖童已現身出來,手持火焰叉,追在玉花身後,奔了過來。
  雪梅向玉鳳打了個手勢,從兩邊掩了過去,等到那妖童追到臨近,兩人突然發難,倏縱而起,急遽而下。
  那妖童剛警覺到情形不對,已被雪梅製住兩處大穴,倒在地上。
  玉花忙道:“妖童已然擒到,天蠶無人駕馭,快些利用寶網。”
  玉鳳聞言,順著妖童來路看去,果見那萬千天蠶惡蠱,似飛蝗一般,成團成群,在相隔十丈以外,上下飛舞,每條俱長有數尺,金星閃閃,妖火焰焰,舞爪張牙,勢甚兇惡。
  雪梅和玉鳳兩人,飛身上前,手持網兜,憑空便撈,相隔四五丈間,一撈就是一滿網,雪梅再以手中玉蓮,在網中一擾,立時寸斷粉碎,倒將出來,重又如法施為,那些厲害的蠱蟲,似這樣不消多久,便都化為烏有了。
  就在這時,曉嵐已從對岸趕回,見狀,先倒出了兩粒少清丹塞進諸葛風的嘴裡,再運用真氣注入,阻住蠱毒行化全身。
  此刻,天蠶童子雖被製住,他心中知道自己的功敗垂成,身入羅網,皆是玉花姊妹洩機所致,氣得滿口的牙亂挫,越想越恨,決心要和玉花姊妹拚命,準備義母仙娘如能獲勝,或將自己救出,固然不會與這些人干休,如果敗了,也絕不容玉花姊妹活命。
  他心中這麼一打算,表面上裝成昏迷的樣兒,仗著平日修練功深,化身去尋玉花姊妹晦氣。
  他那本命惡蠱,乃是以人的心血培養,最為厲害,未出時,甚是脆弱,祇一出現,便能大能小,變化隱現。
  玉花姊妹原是此中人,早就防到此著,幾經行法抵抗,怎奈妖童自知難活,存了兩敗俱傷之心。
  如非玉鳳聞聲趕到,再等片刻,玉花姊妹力既不敵,又無法逃出求救,勢必將本命惡蠱放出一拼,與妖童同歸於盡了。
  曉嵐見地上血肉狼藉,甚是污穢,笑道:“這多臟呀!待我把它清理一下。”
  玉鳳道 “你如何清理?”
  曉嵐道:“流入湖內不就可以了麼?”
  玉花忙道:“這萬萬使不得,蠱雖死去,餘毒猶在,便連適纔死的那些蠱蟲,也須等事完之後將它收拾在一處,想法封藏,堆埋地底,方免害人。”
  說話之間,忽聽遠遠傳來一聲慘叫,玉花忍不住流下淚來,悲聲道:“師父死了……”
  這時天空蠱火,業已消滅淨盡,祇見那碧森森的濃霧,和海中波濤相似,齊往那綠蛛身邊湧去,漸漸四外露出天光。
  不大一會,碧霧收盡,現出九天羅剎和那個駝背老人,手捧著一個紅盒,早將盒蓋揭開,只見一只此栲栳還大,形如蜘蛛的怪物,倏地縮小,飛入盒內。
  等到收蛛之後,兩人相偕回到了沙洲,眾人迎了上來,曉嵐和雪梅、玉鳳、麻姑等人,齊向那駝背老人行禮,齊聲道:“多謝老前輩前來相助。”
  浮塵上人哈哈大笑道:“說來慚愧,老夫乃是追蹤筱雲而來,碰巧除去了這老妖婆,何功之有,哈哈……”
  九天羅剎笑道:“無忌,先不要高興,這裡的禍患還未除盡呢!”
  浮塵上人笑道:“你是說這些妖蠱的劫灰麼?”
  九天羅剎道:“這些惡蠱,雖然伏誅,但是牠受過妖婆多年心血祭煉,其毒無比,如被風吹散去,得了日月烘育,雨露濕潤,變化出一種毒蟲,雖沒有原蟲通靈厲害,但常人遇上,便即遭殃,但其為數甚多,不知能生化幾千萬億,此時如不設法消滅,一旦蔓延,這對近千里以內的生靈,定然了無生還。這兩個苗女身上,也豢有這種惡蠱……”
  言還未了,雪梅忙搶著道:“大師放心,這兩個苗女姓胡,一名玉花,一名榴花,原是老妖婆義女,被逼來投,如今已改邪歸正,她也說這惡蠱劫灰,久必為害,正想法聚在一處,用壇裝好,尋一隱僻處所埋藏呢!”
  浮塵上人道:“你將它埋在地下,年代一久,縱不被發現,倘若遇見地震山崩,峽谷變遷,仍要飛散為害,終是不妥,幸得帶有金蛛在此,除它不難。祇是要收集這些東西,非它本門中人,不易收得乾淨,可命她兩人,先助一臂之力,我自有處置。”
  玉花忙道:“我姊妹卻後餘生,此時正如惡夢初醒,此事當然全力效勞。”
  說罷,先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圈,然後將頭髮披散,踏步立定,兩手連招帶舞,行起法來。
  祇見四面八方,那些五顏六色的灰星,彩光耀目,齊往玉花姊妹所畫的圈中飛落。
  不稍片刻,成了尺許方圓一堆,丈許以內,奇腥刺鼻欲嘔,眾人俱都掩鼻退避不迭。
  玉花姊妹收蠱之際,眾人已分別引見,原來那駝背老人乃是武夷山的浮塵上人,他昔年與九天羅剎花筱雲,被江湖上稱為瀛海情侶,自從花筱雲被其師姊毒蠱神梟劉師婆陷害,為其師瞎婆婆將她關在大雪山的玄冰地獄,一關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來,浮塵上人時刻都在為營救花筱雲而努力,無奈那玄冰地獄終年為冰雪所封,不但極為寒冷,而且入目一片冰原,甚至分不出方向,究竟玄冰地獄在什麼地方,找都難找。
  他竟二十年的尋找,總算找到了一點頭緒,卻讓麻姑在無意中放出了九天羅剎花筱雲,他卻撲了個空。
  九天羅剎花筱雲出了玄冰地獄之後,先回到靈鷲山謁見過師父瞎婆婆,才得知毒蠱神梟的陰謀行蹤,她是奉師命來找劉師婆,恰巧又碰上麻姑和曉嵐等人,她這才現身迎敵。
  浮塵上人既然知道花筱雲已然脫困,就又到處覓蹤,最後偵知花筱雲到了苗疆,於是他也趕來苗疆,由於他對苗疆不熟,就想起了老友無名釣叟。
  當他趕到桐風嶺時,正周上劉師婆派了大弟子火蜈蚣龍駒子領著七名同門,及新煉成的鐵翅蜈蚣神蠱,和四十九條天蠶,來找無名釣叟的晦氣。
  無名釣叟合該有救,因為他正在這兩日,閉關修練一種神功,一切未有準備,是以龍駒子一列,使用蠱陣將他困住,恰在這時,趕來了浮塵上人,見狀立即挺身維護,以他浮塵上人的功力,龍駒子雖仗著有七名師弟相助,仍然個是敵手,最後他放出了惡蠱。
  浮塵上人武功已臻化境,八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但是對付蠱蟲,他卻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無名釣叟以傳昔告訴浮塵上人,命他從他坐墊下,取出一只紅盒,並傳了他的用法,放出了金蛛,如此一來,金蛛克制了惡蠱,掌斃了龍駒子等八人,這才趕來了明湖沙洲,又除去了妖婦劉師婆。
  此刻,諸葛異見自己外公仍呻吟未醒,忙上前向九天羅剎求救,九天羅剎將他攙起,笑向浮塵上人道:“道友,這就看你的了。”
  浮塵上人道:“我這盒中金蛛,食量甚大,諸葛老弟所中蠱毒,非牠不救,但是用牠一次,須給牠一些吃的,難得有這麼一大堆惡蠱的屍屑,等她們收齊了,再作計較吧!”
  諸葛異稱謝而退,一會兒玉花姊妹說是蠱已聚齊,並無遺漏。
  九天羅剎和浮塵上人略一商量,從身上取出一疊薄如蟬翼,形似輕紗的面罩,分給眾人,道:“這是能闢百毒的青靈紗,各位蒙在臉上闢毒,因為金蛛之毒,相當的厲害,無物可解。”
  眾人接過青靈翼,往臉上一蒙,便即貼皮黏住,和生成一般,九天羅剎等眾人蒙好,又給諸葛風也蒙上了一片,將餘下的藏入懷中,才請浮塵上人行法施為。
  浮塵上人先對玉花姊妹道:“你姊妹身藏有蠱,金蛛出來,大為不便,因為苗疆養蠱的人,何止數千萬,都與生命相關,誅不勝誅。為了你們爾後的安全,不願將你們所煉之蠱除去,欲教你們暫時避開,偏生這些蠱灰,是你們行法聚攏,如由外人將禁法破了,你們也要受傷,說不得祇好冒點危險,仍由你們自禁自開,稍時見了金蛛,不可害怕,有我在此,絕不會傷到你們,不過,你們退身要快,祇要見我劍一出鞘,急速抽身,自無妨礙。”
  玉花姊妹慨然應允,九天羅剎命諸葛異,相隔那一堆蠱灰十丈遠近,尋一塊山石坐下,又命其他的人也都退往遠處觀看,同時,各自亮出兵刃,保護玉花姊妹。
  分配定後,浮塵上人一手持朱盒,走向諸葛風身後,命諸葛異將手放開,頭偏一旁,露出諸葛風受傷之處,跟著緩緩揭開盒蓋。
  就在那盒蓋略為升起,飛出來一只渾身碧綠,滿是金點,形似蜘蛛的怪物,大如拳頭,一出盒,先在浮塵上人頭上盤飛了兩轉,浮塵上人一指諸葛風的傷處,那金蛛便飛落在諸葛風的背上,一口咬定受傷所在,略一吸吮。
  那傷處原本紫腫,墳起如桃,立時消平下去。
  浮塵上人見狀,知道毒已被吸盡,忙撮口一呼,金蛛聞聲立即飛起,諸葛異早有準備,更不怠慢,將口中嚼碎的丹藥,吐在手上,往諸葛風傷處一按,接著抱起諸葛風斜斜縱了開去。
  那金蛛飛起,見浮塵上人手上並未備有牠的食物,再見人已飛走,口裡連連怒聲怪嘯,身子便長大了好幾倍,張牙舞爪,待要往下撲去。
  浮塵上人早已取出一根紅光刺目的紅針,指著金蛛喝道:“前面那一堆,不是你的犒勞麼?再要向我發威,看我用火靈針刺你。”
  玉花姊妹聞言,忙將禁法一撤,那金蛛逕隨浮塵上人手指處飛去。
  禁法撤後,那堆蠱灰,靠前的一面,被風一吹,剛剛有些盪漾散開,恰值金蛛飛到,相隔十丈以外,便即停飛不動,祇把血紅怪口一張,箭也似噴出數十道綠氣,將那堆灰罩住。
  跟著,那十數道綠氣,又化成一條筆直斜長的濃煙裹住那五顏六色發光的灰星,像雨雪般,往金蛛口裡吸去,轉眼淨盡。
  玉花姊妹知道這東西是蠱的克星,厲害無比,再一親見這等凶惡之狀,越發瞻戰心驚。
  那金蛛一口氣將蠱灰吸完,意猶未足,一聲怪嘯,便朝玉花姊妹當頭撲去。
  二女喊了一聲:“不好!”剛待逃命。
  九天羅剎早巳亮出心光慧劍,曉嵐等人也各亮出兵刃,阻住金蛛去路。
  浮塵上人突然大喝一聲道:“餵不飽的孽畜,難道今日你還不足意麼?”
  說著,將手中火靈針一揚,那金蛛一看到那針,嚇得連聲怪叫,飛也似往浮塵上人手中朱盒飛去。
  浮塵上人連忙收針,將朱盒一舉,盒蓋微微開啟,等那金蛛飛入盒中,才行蓋住,這才上前與眾人相見。
  此時,諸葛風人已醒轉,傷愈腫消,祇是創口有些麻木,曉嵐又給他服下了一粒少清丹,就命諸葛異請眾人進入屋內。
  大家落坐之後,玉花、榴花雙雙走來,朝九天羅剎跪下,含淚道:“弟子幼喪父母,受人欺凌,一時氣憤,投入旁門,雖然不曾居心為惡,卻也造孽不少,此番自投羅網,多蒙諸位不殺,又加護衛,才得免死,恩同再造。祇是弟子等無心遭此大難,師父和一幹同門,俱都遭了大劫,無一倖免,各地養蠱之人甚多,知道此事,必要為仇,我倆力薄道淺,怎能抵禦?弟子等現已迷途知返,盼您格外賜恩,准許弟子拜在門下,有生之年皆感大德。”
  說罷,痛哭起來,九天羅剎伸手扶起了兩女,笑道:“好吧!我暫收你們做記名弟子,不過,我聞得苗疆百十種熟苗裸,養蠱之人甚多,一有不合,便以害人,愚苗任性,大抵無知,不教而誅,固然有傷天和,一一曉諭,匪特難服其心,而且費時費力,惟有因勢利導,使有一二人為其主宰,訂立規章,監督制止其惡行,以期一勞永逸,泯絕禍患,乃為上策。”
  玉花和榴花兩人朝著九天羅剎行了拜師之禮,忙道:“師父有什麼吩咐,弟子謹遵不渝……”
  九天羅剎道:“我看你姊妹,資質心地均屬不惡,意欲令你姊妹,繼那劉師婆為苗疆百蠱掌教之主,仍用你法,鋤強扶弱,去惡濟人,使養蠱之人,有所歸屬,不敢胡作非為,好在劉師婆和眾同黨,已伏天誅,未必有人強過你們,祇要好自為之,我當從旁相助,料無妨礙,你意如何?”
  兩女聞言,驚喜交集,忙跪伏在地,道:“弟子自知愚昧,還請師父多加指點。”
  九天羅剎又召她們近前,指示了機宜,笑道:“我既讓你們繼為教主,自然另有安排,絕無人敢為難你們,現在你們趕快回到劉師婆的巢穴,按照我的指示,如法施為,等到佈置已定,召集百苗之後,就大事抵定了,你們放心,我會在暗中相助……”
  玉花姊妹聞言大喜,感激自不必說,連忙重又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算是拜了師父,便起身匆匆而去。
  這時,諸葛風祖孫已備好了極豐盛的酒食,出來款待,此際正值圓月初上,碧空雲淨,湖水澄波,比起前昨兩晚月色,還要皎潔清明,九天羅剎笑道:“這麼好的月色,何不對湖賞月。”
  大家一聽,全都默默贊許,於是大家圍坐在湖岸碧石旁邊,對月飛觴,互訴經過,越說越高興。
  就在這時,湖洲上那些銀燕,在妖女惡蠱來時,全都飛避,這時妖雲盡掃,紛紛飛回翔集湖上。
  時已入夜,明月清波澄潔空靈,益以銀羽盤空飛鳴翔集,點綴得景物十分幽麗,玉鳳問起這些銀燕的來處,雪梅笑道:“這雪燕太好了,你們從那裡找來的這些鳥兒?”
  諸葛風長嘆了一口氣,說出了一段傷心故事。
  原來這諸葛風本是武當弟子,出師後投身軍伍,再到司法麾下官任參將,明亡之後,便獨身攜了才十三歲的女兒芳姑,隱居苗彊,仗著他們父女俱有一身武功,懂得醫道,體健身輕,不以跋涉為苦,不時往來川湘滇黔一帶,販些貨物藥材,附帶與苗人治病,以供衣食之需。
  當時的意思,因為自己頗得苗人信仰,只打算積些銀錢,等女兒長大了,物色一個好女婿。
  這湖心沙洲,當時因地勢隱僻,尚未被他發現,每年多半寄居在酋長龍清家裡。
  第二年上,當地苗人感他治病之德,便給他在山口裡,蓋了一所倚崖而居的竹屋,於是,就以此為家一住年餘,父女相依,倒也相安無事。
  偏巧這一年,諸葛風接到武當掌門令諭,命他速返武當,起身時節,偏巧瘟疫盛行,苗人留他醫治,不讓他父女起身。
  但是,掌門人的令諭,他可不敢不遵,事情重大,關係著門派榮辱,不容他不去。
  眾苗人又那般的環哭跪求,沒奈何,只得把女兒芳姑留在那裡,獨自一人迴轉武當。
  及至事畢間家,疫勢已止,芳姑卻不知去向,酋長龍清正帶了許多苗人到山中四處尋找。
  他這一急非同小可,忙問原因,才知自己走後沒有幾天,芳姑帶了兩個苗人,往深山採藥,一去未回。
  龍清派人一尋,只找到了那兩個同去苗人的屍首,傷處全在頭上,似被一種不常見的野獸利爪所傷,腦裂而死,接連搜尋了不少天,都沒有發現一絲跡兆。
  諸葛風生平僅此一個相依為命的愛女,自然不肯罷手,便挑了數十名力大身輕,長于縱躍的苗人,帶了刀槍毒箭,親自又往山中搜尋。
  那山乃是洛明爾峰,面積甚大,諸葛風窮搜亂找了兩天,無意中尋到離湖約有兩里多路,忽然發現芳姑入山時,所用的暗箭,再找到湖畔,又尋到芳姑所用的一根長茅,和一口苗刀,所有暗器,也零落遺散地上,血跡尸身仍然不見,才知芳姑被那野獸所逼,一路抗拒,將所有暗器全都用完,始行遇害。
  後來一想那野獸,雖然連傷兩個同去的苗人,身上並無咬嚼之痕,如果遇害,屍骨和野獸的窟穴,定在近處。
  因那東西厲害,不敢大意,便命眾苗人,加緊準備毒箭,搭在弦上,隨時備發。
  就這樣,圍著那湖停了一日,除了湖心沙洲,湖海太深沒有去外,所有附近一帶,全都尋過,但是,人獸都不見影子。
  到了傍晚時分,諸葛風正準備將四面散開的苗人,召集起來,進些飲食,好連夜搜尋……
  忽聽林梢響動,聲音疾驟,由遠而近,他聞聲之後,不顯得再喊眾人,忙將身形往一塊危石後面一縮,看看來的是什麼東西……。
  身剛藏好,只瞬息間工夫,那東西已到了面前,乃是一個渾身黃毛,火眼金睛,爪著鋼鉤,似猿非猿的怪物,兩臂挾著許多野生果實,一路穿枝跳葉,帶起“呼呼”風聲,眨眨眼,已從危石下一閃過去。
  諸葛風一看,就知自己的女兒和那兩個苗人,定是為這東西所害,無奈那東西飛走起來,疾如電射,未容諸葛風動手,已然縱到湖邊。
  一聲極淒厲的長嘯過處,已離岸百尺,縱向波心,身子依舊人立,並不沉下去泅泳,恰似點水蜻蜒一般,連縱幾縱,便到了沙洲之上,沒入密林深處。
  那些散開的苗人,有幾個站在遠處看見的,俱都害怕起來,跑來告知諸葛風。
  諸葛風知道苗人,素畏鬼神,見了這種怪異之物,定會疑神疑鬼,恐怕惑亂人心,使自己益發勢孤力弱,連忙喚過眾苗,造了一番言語道:“那個東西,只是個大猿,這種東西除了力大身輕之外,別無本事,不足為慮,只要眾人齊心,自有除牠之法,否則日久天長,如被牠跑到山外,所有的人,全得被牠抓死。”
  眾苗人對諸葛風本既信服,又畏懼酋長龍清的規條,加果丟下諸葛風回去,必受刑罰,是以當時雖然異口同聲,願效死力,但是心中,兀自提心吊膽。
  諸葛風已看出眾苗有些內怯,知道不足仗恃,反正自己愛女一死,痛心已極,也無生趣,決計拼了性命,要與怪物拚個死活,忙向眾苗道:“你們不要害怕,怪物來時,無須上前,只往四下埋伏,用毒箭射牠致命所在就行。”
  分配好之後,各自匆匆進了些飲食,重又散開,尋覓適當地方藏好。
  算計那危石,居高臨下,好似那怪物常經之路,便命苗人,左右下掘了一個陷阱,上面用藤葉蓋好,鋪上浮土,又命四個苗人,準備乾柴藏身石後,等怪物出來,相機行事。
  這一等直等到半夜,仍未見怪物出來。
  此時,月明如晝,湖中波平若鏡,空山寂寂,呼吸可聞,有時湖心的游魚,在水面上微一騰躍,“撲通”一聲,旋起一個大水圈,銀光閃閃,往四下盪了開去,聽在耳裡,越顯幽靜。
  諸葛風暗忖:“這般好的地方,卻被怪物盤踞,即使今晚,邀天之幸,將怪物除去,而愛女已然玉碎珠沉,只剩自己一人,形影相吊,還有什麼生趣……”
  正愁恨交集,忖念之間,忽然一陣狂風吹過,頃刻之間,四山雲起,瀰漫天空,一會風止,雲卻未收,月光全被遮住,四外陰沉沉的,只剩湖中一片水光白影。
  在這時,諸葛風身邊一個苗人,因久候無聊,從身旁取出火石,打算擊火吸煙。
  諸葛風發覺,連忙將他制止,話還沒說幾句,便聽前面湖水上,有了響動,定睛一看,就見一條黑影,和兩點似紅似綠的星光,正從水面上飛來,只是天色陰黑,看不甚清。
  正在暗中叫苦,那黑影已飛上湖岸。
  諸葛風因有內外武功根底,目力本強,已看出正是日間裡所見怪物,尤其那一雙怪眼,黑暗中此起白天還要光亮,看去更為清晰。
  先以為自己伏處,是怪物必經之地,只一近前,便可下手,誰知,那怪物一到了岸上,便停住了腳步,睜著一雙怪限,在湖岸邊,往來盤桓,不住的東張西望,有時又把前爪放下行走,似在尋找什麼東西一般,只不往危石下面走來。
  似這樣,牠走跳了一陣,諸葛風猛然想起,適纔苗人方一取火吸煙,怪物便即出現,定是那點火光,將牠引來。
  湖岸離諸葛風和眾苗人埋伏之處,相隔尚有四五十丈,一個打草驚蛇,如果一擊不中,說不定會有多少人要遭牠的毒手,而再拿火去引牠入伏,又恐有了驚動,將牠驚覺。
  這時,那些埋伏的苗人,也都看見了那怪物,縱躍如飛,行動矯捷之狀,個個膽寒,手中弓箭,雖然上好了弦,但是誰也不敢首先發難。
  諸葛風正自委決不下之際,離他不遠,有一個埋伏的苗人,不知怎的,看出了神,手一松,一支毒箭,已朝怪物身側射去,但是,並未射中那怪物,卻射在怪物身側的石上,射得火星飛濺,同時,那支毒箭也因反激之勢,墜落湖中。
  說也真巧,毒箭射出時,恰值那怪物轉身向湖之際,剛一聞聲回首,山石上火星濺處,箭也落水。
  怪物見石上冒火,便飛撲過去,一看沒有東西,又在附近尋找,並未被牠發現箭從何處來,否則諸葛風等人,至少都得死傷幾個。
  諸葛風見苗人失手,發了空箭,好生的提心吊膽,及見那怪物圍著山石尋找,就猜知在找那點火光。
  又相持了一陣,那怪物好似尋得有些煩躁,不時朝著湖心沙洲,昂首怪嘯。
  諸葛風見狀,心中一動,暗忖道:“怪物不入埋伏,終難下手,事非行險不可。”
  於是,便乘怪物回向湖心長嘯之際,輕輕從身畔取出火石,打了火,點燃一袋裝得極滿的旱煙,解了一根帶子系住,從危石上面,垂了下來。
  那怪物嘯聲淒厲而長,諸葛風一切動作,均為怪聲所掩,一絲也沒有察覺,容到垂好了火,那怪物見沙洲上面,沒有回應,又回身四外尋找,這次神態益發暴怒。
  正在亂蹦亂跳,忽然一眼看到危石上面的火光,長嘯一聲,一兩縱便到了危石之下,牠身長力大,來勢又猛,一下縱到浮土上面,“噗”的一聲,便墜下坑去。
  那陷阱原是眾苗人懸著心,提著瞻,倉促之間掘成,只有丈許方圓,兩丈高下,原來打算,只想略緩怪物之勢,以便下手,並不一定打算將牠困住。
  諸葛風一心早就屏氣凝神等待,見怪物一落陷阱,口裡一聲暗號,滿想眾苗人會亂箭齊發,加上火攻,不愁怪物不死。
  那知,怪物縱跳咆哮了許多時候,眾苗人已嚇得心驚膽寒,又在黑暗之中,箭雖然發了出去,卻少了準頭,一箭也未傷著怪物要害。
  那怪物精靈得很,發覺身落陷阱,又聽人聲吶喊,便知中了道兒,狂吼一聲,從陷阱中直縱起來。
  在諸葛風身旁準備放火的四個苗人,已嚇得手忙腳亂,連火也未點燃,將整束成捆的枯藤亂草,往危石下一拋,撥轉身,亡命一般,四散奔逃。
  那浮土下面,原是些藤蔓草枝之類,怪物落勢本疾,中心雖被牠踏穿了一個大洞,四外浮土藤草,全被激盪起來,再加牠縱上來的勢子更疾,那些浮土藤草,正照定怪物迎頭落下。
  怪物驟不及防,反因上下過於輕捷,吃了大虧,口張處,先鬧了一嘴的土,同時滿頭滿臉,但被藤草浮土,瀰漫糾纏,更急得暴跳如雷,啞著怪聲,連連吼叫,正要順勢往危石上面縱去,尋找敵人。
  諸葛風見怪物落阱,就在眾苗人零亂發箭之際,還未容自己下手,怪物已帶著阱中藤土,像半截黑塔也似,從阱中往上縱起,心知:“這東西如從阱中逃生,自己性命一定難保,事已至此,除了與牠一拼生死之外,絕難倖免。”
  就在他端著弩弓毒鏢待放的當兒,忽地眼前一亮,空中一道電閃,同時那怪物身子,也縱起七八丈高下,剛剛與諸葛風存身的危石平頭。
  電光影裡,照見那怪物滿頭滿身,藤蔓交纏,一面上縱,兩只前爪正向石上亂抓亂扯,怪口張開,不住亂吐,一眼看見石上站得有人,便要抓將過來。
  諸葛風見狀,知道危機瞬息,千鈞一髮,性命系於一發之際,那敢絲毫怠慢,左手連珠毒藥弩,右手毒藥梭鏢,早分向怪物口眼要穴打去。
  那怪物捷如飛鳥,力能生裂虎豹,而且目光尖銳,性又通靈,周身除了口眼等處要害外,刀槍不入,若在平時,就是萬弩齊發,也休想傷牠一根毫毛。
  這時,可說是天時人事,般般湊巧,再則,牠自從出世以來,未曾吃過苦頭,一旦連遭失利,身上又中了苗人數十箭,雖然未傷著皮肉,但苗人足勁力猛,多少總覺得有些疼痛。
  牠原本就已急怒攻心了,再加上鬧了一口的土,急於噴出,不住的張口亂吐,頭上又糾纏了許多藤蔓,雖然力大,應手而折,可是藕斷絲連,撕扯不清。
  這麼一來,牠是越氣,越急,也越手忙腳亂,驟見敵人,更是急欲得之而甘心,鬧了個顧此失彼,在在授人以隙。
  諸葛風弩箭已先發,怪物剛用前爪一擋,口裡已中了一毒藥梭鏢,一著急,諸葛風第二支連珠毒弩,又射中了牠的一只右眼,立感痛澈心肺,狂吼一聲,舉起前爪正往諸葛風抓去。
  倏地一個震天價的霹雷,從天空中打將下來,那怪物重傷之下,猛的又吃了一驚,加上縱得過高,勢子已成強弩之末。
  此刻,諸葛風是腳踏實地,易於閃躲,一見怪物抓來,也不知是否打中了怪物的要害,存亡頃刻,到底還是有些惜命,不敢再發手中暗器,忙將身形往後一縱,大雷業已打下。
  那怪物一把抓了個空,人未抓著,正抓在危石巔上,身負奇疼,再又被雷一震,立時神智昏亂,忘了身子尚在懸空,不就勢攀石而上,忙往懷中一扳,“卡嚓”的一聲,一塊二尺來寬,三尺來長的危石尖端,竟被牠用力平空扳折,連身帶石墜落下去。
  這時四外苗人,全都逃敵跑光了,雷聲過處,大雨傾盆而下,諸葛風心中難定怪物的死活,不敢憑石而下,又知逃起來,絕對沒有怪物追得迅速,於是,便選了一個適當隱蔽地點躲藏,準備萬一怪物跟蹤尋來,憑著手中兵刃,與牠拚個死活。
  待了一會,只見電光閃閃,雨勢越來越大,雷雨聲中,隱隱聽得那怪物在危石下面,狂吼怪叫,騰撲不休,但始終未見上來。
  諸葛風估量著那怪物即是不死,至少總受了一兩處重傷,因所用弩鏢,俱是苗疆祕製,百草毒藥煉成,只一見血,任是多麼性長的野獸,不出一個時辰之內必死。
  又過有半個時辰左右,雨勢漸止,不聽怪物聲息,這才輕手輕腳,走向危石前面一採。
  就見下面陷阱只剩一些雜亂的藤草,用盡目力觀看,也不見怪物蹤跡,試著拿了一塊石頭丟了下去,“咚”的一聲,坑中仿佛積了不少雨水,卻不見有什麼反應。
  這時,雨勢已止,一輪明月,漸漸從密雲層裡,湧現出來。
  新雨之後,月色越顯得皎潔,照得四外林木泉石,宛如初沫。新瀑流泉,遍處都是,月光下幻成無數大小銀蛇,由高往下,蜿蜒著直朝湖中駛去,真是風景如畫,清絕人間。
  直到月光現出後,才看見湖岸邊上,蜷伏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試探著近前一看,果是怪物屍首,業已死去多時了。
  那怪物上半截屍首,浸落湖中,猜似受傷之後,想逃回巢穴,到了湖岸,才毒發力竭而死。
  諸葛風想到了女兒,可以說已把怪物恨到了極處,就把怪物屍首拖上岸後,拔出身畔苗刀便砍,誰知,那怪物雖然死去,身子仍和精鋼一般,那麼利的苗刀,竟然砍牠不動。
  再查看牠那致命之處,還插著一支毒藥梭鏢,鏢尖業已深插喉際,那粗有寸許的鏢頭,竟被怪物以牙咬缺。
  怪物如此猛惡,渾身刀槍不入,想不到自己僥倖成功,居然未遭毒手,鏢箭俱都打中牠唯一的致命所在,真是幸事。
  他望著怪物,呆立了一陣,因為提心吊瞻,悲恨交集,忙了一夜,總算把怪物除掉了,精神一鬆弛,立感腹飢力乏了,自己帶來的那些苗人,已不知逃去了什麼地方,欲待過湖去找女兒,又恐怪物還有同類,在沙洲上潛伏,且湖水甚深,只好等到天明,再作計較了。
  正打算將身上濕衣脫下吹幹,取些濕乾糧果腹,忽聽湖心沙洲上,有女子的叫喊聲,仔細留神一聽,竟是其女,不禁喜出望外,連忙高喊了幾聲:“芳兒……芳兒!”竟有回應,只是相隔過遠,沒法回答。
  他聽到女兒的聲音,已知女兒沒有死,心中一高興,把飢渴憂勞,全都給忘了,知道非把眾苗人找回來,否則不能過去,於是,便忙向回路上,連喊帶尋。
  幸而那些苗人並未逃遠,俱在附近十裡以內的隱僻崖洞之中潛伏,一會工夫,便先後找到,他把怪物已為自己射死,女兒現在湖心沙洲之上,等話一說,苗人聞言,個個十分欣喜,隨著諸葛風一窩蜂的跑向湖邊。
  人多手眾,苗人又都會水,一會工夫,便砍倒一棵樹木,各用苗刀,削去枝葉,做成了一只獨木舟,推入湖中,請諸葛風站在上面,眾人紛紛跳下水去,泅泳著推舟前進。
  頃刻到了沙洲上面,再一循聲尋找,在一個傍著丈許高土崖的深穴內,將芳姑找著,只見她身上衣服,俱已撕破,兩臂被一種極堅硬的荊條捆住,怪物還恐她逃走,又在土穴外面,堵了一塊數千斤重的大石。
  諸葛風和眾苗人費了許多的氣力,才將芳姑救了出來,父女相見,自不免抱頭大哭了一場。
  諸葛風見女兒赤著半身,忙把濕衣脫下一件,給她披上,仍由眾苗用獨木舟渡過湖去,又見她形容憔悴,委頓不堪,好生痛惜,使命眾苗人砍了些樹枝籮蔓,再將各人身畔帶的繩索取出,做成網套,將她抬起,又命幾個人將怪物尸身,也抬了回去。
  到家以後,全山苗人俱都轟動,他們見諸葛風單人除了這等巨害,益發驚畏不置。
  父女兩人到家,等人走後,一談遇怪經過,才知那日芳姑因配製瘟疫的藥草不敷使用,特地帶了兵刃暗器,往深山谷中採取。
  那種藥草原產在一個山崖絕壁上面,路程相隔甚遠,路又極其險峻,當日不能迴轉,為防萬一,才帶了兩個素有勇名,極其矯捷精悍的苗人,相隨同往,以防遇見成群野獸,一人應付不了。
  清晨入山,中午在半途上歇了一會,始終也沒有看見有一只野獸,方笑向那兩個苗人道:“此行可真順利……”
  那知,話方說完,猛覺身後,風聲“呼呼”,回頭往坡下一看,離身數十丈的茂林間,起伏如潮,塵沙滾滾,樹枝折斷之聲,響成一片。
  芳姑久住苗山,見狀知有大批野獸過山,仗著本領,和兩個苗人擇一隱僻地方藏起,等這群野獸過完再走。
  恰巧,三人藏身的所在,是一個形勢險峭的孤峰下面,當時也未及細看地形,一縱身便上峰去,各將身藏在危石後面,探頭注視下面動靜。
  身剛站好,風勢越大,那些獸群已從叢革密菁中,竄到坡前,紛紛從腳底下經過,亡命一般,往坡上跑去,盡是麇鹿狼兔習見之物,一個個跑起來,都是箭射般飛走,各不相顧,搶前飛馳,雜沓奔騰之聲,震得山谷皆應,卻沒聽到有一聲吼叫。
  三人暗忖:“往時野獸過山,都是各自為群的,是鹿便是鹿,是狼都是狼,從不混合一起,而且此吼彼嘯,互相應和,跑起來,也沒有這樣的快疾……”
  正自互相思忖間,忽見群獸來路上,似有一條黃影跳躍,時隱時現,因為草樹茂密,非跑到近坡一帶,無草之處,看不清楚,故而也未在意。
  一晃眼的工夫,坡前草叢中,先竄起兩只又肥又大的馴鹿,一出草際,朝著土坡一躍,便是十丈遠近,正要朝三人腳底穿過。
  內中一個苗人,看見這麼高大的肥鹿,忽然起了貪心,想用毒箭射死,剝了皮帶回去,賣與漢客。
  他念頭一轉,弩弓隨手發出一箭,正中那馴鹿股際,心中大喜,知牠在數百步內,毒發必死,少時便可下去尋覓。
  就在他發箭之際,眼前一道黃影,一閃而過,此時,那中箭和未中箭的逃鹿,本是比肩疾馳,忽然停步躍起,“嗚”的一聲悲鳴,便自倒在地上。
  三人定睛往下一看,就見一個似猿非猿,比人還要高大,長臂利爪,通體黃毛的怪物,不知何時已到了坡上,將那兩只馴鹿,一爪一個抓起,扔在地上。
  那怪物弄死二鹿之後,長嘯一聲,又從地上將鹿抱起,舉爪朝鹿頭上一抓,那鹿的腦袋,連著五六尺長,枝條也似的大角,竟自被牠揭起,接著張開怪嘴,對準鹿腦一吸,一團帶著鮮血的鹿腦髓,“突”的一聲,被怪物吸進嘴去,咀嚼有聲。
  第二只鹿,也被牠如法泡製,牠仿佛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放下,並不吃肉。
  這時,獸群業已逃盡,只剩怪物一個在坡上。
  芳姑和兩個苗人,俱都看出那怪物目光如電,疾逾飛鳥,兩只前爪,比刀劍還要鋒利,全都噤聲不敢妄動,滿以為再待一會,怪物必要前去追那一群野獸,與自己所行方向相背,不足為患。
  誰知,苗人先時那箭,卻惹出了殺身之禍。
  原來苗人弓勁如深射著肉之處,本不易墜落,但是這一箭,只射在那鹿的胯骨上面,箭頭沒入三四寸深,經怪物神力擒鹿之時,一扔一放,業已活動松落,“錚”的一聲,落在山石上面。
  怪物尋聲拾起,看了一看,又拿在鼻孔間,聞了又聞,便昂起頭來,四外亂看亂嗅。
  芳姑見狀,知道情勢危急,一面手持兵刃暗器,暗中準備,一面尋找逃脫之路。
  這時她才看清存身之處,是個孤峰,上豐下銳,離地三丈來高,有這麼一塊丈許方圓的石筍,森列的危石,突出在外,竟做了三人藏匿之地。
  初上來時,本已匆忙,只道便於藏身,不料卻是一個不能上下繞越的死地,不由心慌起來。
  那怪物行動加飛,下去必為發覺,除了照舊潛伏,等牠走去而外,別無善策。於是,忙朝兩苗人打了手勢,不許妄動,以免一擊不中,反無退步,各自堅持兵刃暗器,伏在石筍後面,連大氣也不敢出。
  待了好大一會,忽聽那怪物怪嘯了一聲後,便無聲息,探頭看去,只見那怪物來路上,有一點黃影閃動,轉眼失蹤,死鹿和那毒箭,俱在地上。
  三人估量著那怪物已然去遠,放箭那一苗人便將箭拾起,芳姑因為那一箭,幾乎弄出大亂子,便再三告誠,不可再去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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