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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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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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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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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9-12, 03:54 PM   #282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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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無怨老人

  達摩令出,凡少林弟子,皆須接受徵召,否則示為叛徒。
  沒了去了哪裡?
  哪裡都沒去,打從他聽到少林追捕小刀一事以後,他就偷偷潛到此地。
  對於小刀兒的舉動,他是既高興又緊張。高興小刀兒果然揚名天下,緊張者,他竟太歲頭上動土,找到了少林頭上?
  他非得好好問清楚不可。
  基於朋友義氣,他不能出賣小刀兒,但達摩令已下達,他已不得再躲了。
  “掌門師兄,你找我?”
  沒了仍是紅鼻子,兩張嘴,一副醉態可掬,不過這次他是有意裝的。
  酒醉了總容易誤事,誤事後總以為罪會比較輕。他和一般醉鬼相同,有此想法。
  無心嘆氣:“師弟仍是這般德行,幾年了,都改不了。”
  沒了瞇起醉眼,道:“師兄,你可知什麼叫大徹大悟?眾生之象,無有無存,喝就沒喝。無物不通,無物不達,這才叫徹悟。”
  無心道:“師弟,要是能不飲而飲,豈不更上一層樓?”暫時借住的小寺廟有他倆位師兄弟在談話。沒了年齡雖差無心二十餘歲,但他卻是圓光的閉門弟子,圓光為圓空的師弟,圓通為圓空師兄,也是無心師父,是以沒了得稱無心師兄。
  沒了醉步來回走動,笑嘻嘻道:“師兄,你發出達摩令,就是要勸我戒酒!”
  無心道:“師兄有事請你幫忙。”
  “哦……”沒了坐在一條長木板凳,左腳一翹,象個市井無賴:“師兄別把我看得太重,有的事我是辦不來的。”
  無心道:“我並沒硬要你做到,只希望你盡點力量!”
  說話間,雙目茫然瞄向只有幅畫的關公神像,一把青龍偃月刀,舞得神武,像有股神氣,可劈殺任何邪惡之鬼神。
  沒了道:“師弟我無時無刻不在為少林寺盡力,你說吧!別拐彎抹角,醉的人聽不懂暗語。”
  無心長長喧個佛號,也不再說些不相關的話,道:“二師叔被害,師弟想必已有耳聞,而元和曾說師弟與歹徒有所交往。”
  沒了點頭道:“是有這麼一點,不過,少林寺規可沒有禁止門下交友吧?”
  “師弟,那人……”
  “我知道!他涉嫌殺了圓空師伯!”沒了道:“那也只是涉嫌,怎能硬往壞處想?”
  無心道:“若兇手非他,師兄一定還他公道,最主要是找他出來澄清一切。”
  “象你們這種找法,我看連讓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解決了。”
  “不會的。”
  “會不會現在不必爭論,你們找我來,是要引誘他,而他又是我朋友,這不是在為難我吧?”沒了提起葫蘆,咕嚕直灌,酒溢滿襟。
  “師弟,該以事情為重,明辨是非。”
  沒了發過一陣牢騷,道:“你們都找不到,我還找得到。”
  “他就在此山中,你可以和他談談。”
  “然後,你們就利用機會逮住他?”沒了叫道:“你們既然知道他的厲害,也知道他躲在暗處,就想要以我當餌?說不定我們現在談話,早就在他監視之中!”
  無心立時極目往廟門及四處搜去,一片被煙燻的黑漆,沉重的往下壓,對這名未謀面而可怕的年青人,他也感到忌諱甚多。
  誰又敢擔保他不在這附近?
  沒了嘆道:“我看,你們還是撤開比較好。”
  無心沉吟半響,道:“好!”
  沒了道:“不只是口頭的答應,而是真的撤!甚至還要防止其他的人侵入,否則就算我去,也是石頭數樹幹,白去了。”
  “師弟該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言!”
  “什麼誑言?”沒了訕笑道:“只是一張嘴,我想說就說,誰能如何?”
  無心臉色沉重道:“師兄向你保證。”“這還差不多。”
  “師弟你勸勸他,只要他說出一個理由來,少林一派決不治人罪。”
  沒了似笑非笑:“希望是如此嘍!”
  沒了可沒有勸人之意,他清楚得很,留下那些證據,又發出武林帖,動上了達摩令,沒罪的人也會硬被人說成有罪了。
  朋友一場,沒了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逃過這個劫數。
  “小刀兒……聽到我的叫聲了?”
  沒了叫遍山林,現在消立於崖頂。往深幽幽的崖底喊叫。
  “光頭兄?”幾日茹毛飲血,小刀兒已長出一大把鬍子,有點野人味。他聞到叫聲,不假思索,已回話:“我在下面 ”
  聲音不大,仍可傳送沒了耳中。
  “好小子!專找死路躲!我怎麼下去?”
  “跳下來,我接著。”
  “要是接不到……”沒了有點發毛,對此萬丈深淵,硬往下跳,不就等於自殺了?他還是跳了。
  身如飛花柳絮,輕飄而下。
  小刀並沒飛身去接,他等在洞口,手持獸皮結成的長索,一個揮出,如長鞭般將沒了給捲入洞內。
  “你啊!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一個人?”沒了找了塊地方坐下,推過酒葫蘆:“要出名也不能找到我祖師爺頭上啊!”
  他最重要的是這句話:“害我們並肩作戰的機會都沒有。”
  幾天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刀兒,乍見好酒也不假思索,一副饞樣,大口大口地灌,幾口不到,已喝下一半,看得沒了有點捨不得。
  “你幹嘛沒事把我師伯給宰了?”
  “我沒有……”小刀兒交還葫蘆,一臉通紅,道:“我們只是教他認罪,廢了他武功而已。”
  “這麼說,你真的去過悔心洞了?”
  “嗯。和蘇喬。”
  “我的媽呀!怎麼又是蘇喬?”沒了叫道:“你將事情說一遍。”
  小刀兒很快地說一遍。沒了實在哭笑不得,叫道:“走就走了,還留什麼飛刀?好啦!
  現在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這種日子你怎麼過?”
  “我可以回山中。”小刀兒說:“等皮索夠長了,就從崖底逃走。”
  “真虧你還有一身本事。”沒了長噓短嘆。
  小刀兒問:“圓空不是只廢了武功,怎麼會死了?”
  “你廢了我師伯?”
  “不是,是蘇喬。”
  沒了坐不住了,無處發洩情緒地來回走動:“你這人也真是!連人家是何來路都搞不清,就隨著人家到處去行俠仗義?”“她們救過我……”
  “救過你?你就變成她的忠心奴僕?凡事由她牽著鼻子走?”
  “她們很善良……專門濟弱扶貧。”
  “什麼叫善良?壞人臉上有沒有寫一個壞字?”沒了坐下,情緒激昂叫道:“你知不知道?這可能是個圈套,大圈套,你掉進去都不知道!”“我想不會!”
  “怎麼不會?好!你告訴我,上次廢的那名老人,長得是何模樣?”
  “滿頭白髮。身材瘦高,看起來已有百歲開外。”
  “是不是精神很好,兩眼炯炯有神,出手之前,手掌好象要漲一倍?”
  “嗯!”
  沒了嘆道:“我的媽!我該想到你們在華山,要找的就是無怨老人,只是怎會想得到你們會動上他的主意呢?”
  “他們都罪有應得。”
  “他們又犯了什麼罪?”沒了道:“無怨老人一生無怨,又怎會作出傷天害理,讓人家想置他於死地而後甘心的事來?”
  他大聲叫道:“這分明是詭計。”
  “我……”小刀兒有點迷糊了。
  “你也不跟我說一聲!”沒了叫道:“你知不知道廢了一個人的武功,就等於置他於死地?而且還是蘇喬出的手,她這麼一戳一指,誰知道用的是幾分勁。”“她跟我說……只廢功夫……”
  “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蘇喬真的在利用小刀兒嗎?
  “怎麼不是?看你還不明白?她一辦完事就避開你,說什麼西湖見,若她真有心,為什麼不出面澄清?還說什麼暗中報仇?”沒了叫道:“現在你落難了,她為什麼不來救你?”
  小刀兒坐了下來,神情沮喪。
  難道蘇喬真如沒了所說,只是想利用自己?
  春神救自己,是在施行她們詭計的一部分而已?
  蘇喬那份感情全是裝出來的?只是虛情假意,想偷取自己的情感?
  她門所要殺的人,並沒有所謂的罪行?只是一個藉口?然後利用自己的飛刀,然後嫁禍於己?
  這太可怕了!
  “不會的!她還救過瘋子!是我親眼所見!”小刀兒極力不願相信此事。
  “她怎麼救瘋子?用琴音?不錯,就是用琴音,已控制了瘋子的心智,她們要他殺誰,他就殺誰,這和你的處境有何不同?”
  沒了現在已相信蘇喬她們是在利用小刀兒。
  “你想過沒有,你和瘋子都是武林一等的高手,她們實在太需要這種劊子手!”
  “我……我……”小刀兒不敢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猛搶過沒了手中酒葫蘆就要灌入口中。
  “喝什麼酒?”沒了反把它愴回來:“現在不能喝!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小刀兒疾往洞口衝去,一股悲憤湧上心頭,冷風刮向臉頰,鬍子唰唰地震動,卻不能刮去心頭那份痛苦。
  難道世上真的沒有一絲溫暖?為什麼全是一些讓人受不了的遭遇?
  蘇喬的笑,蘇喬的情,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什麼才叫作真的?
  連一副慈祥的春神,她也是帶一副面具?
  她也在利用無知的人,我,還有瘋子,甚至其他人?去當她的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我是劊子手嗎?
  為什麼我不問清楚,就那麼相信她們的話?為什麼我那麼容易就了結了一條生命?
  為什麼?為什麼她們要騙我?為什麼?為什麼
  小刀兒已忍受不住內心悲愴,暴厲怒吼,脖頸青筋暴漲,肌肉繃得快要撕開衣服。
  震聲如狂雷,撞得山岳抖動,回音震耳欲聾。
  沒了不忍,送過酒葫蘆:“喝吧!喝了以後心情會好些。”
  小刀已失了心,並沒有接過酒葫蘆,喃喃念著:“不行……不行……我要問問她,一定要問問她!”
  “問她 ”
  一聲咆哮再起,小刀兒整個人己衝向崖頂,快得連沒了都來不及拉住他。
  “小刀兒,你不能去!外面都是想捉你的人 快回來……”
  沒了在叫,然而卻無法叫回小刀兒。讓他頭痛的是自己根本無法爬上直崖頂,著急也沒用。
  “小刀兒……你怎麼那麼性急……欸……”
  他只有想其他辦法爬上去,希望還有機會阻止眾人殺害小刀兒。
  小刀兒的吼叫聲,早就將撤向附近的人給引回來。
  突見他已衝下山,元和驚喜大喝:“就是他!”已騰身追過去。
  無心也不落後,冷喝:“別讓他跑了!”眾人如剿惡虎般迎上。
  “讓開 人不是我殺的 ”
  劈向元和念珠。
  小刀兒真如一頭瘋虎。銳不可當的衝向元和,只一碰面,他真的不顧自身,雙掌劈向元和念珠。
  嘩啦啦,念珠暴開,數十顆齊向小刀兒射來,他仍不改衝勁,一味兒猛衝,擊碎無數念珠,硬是將元和擊退,自身左腿和左腰也被砸了三顆,然而他全然不感覺痛,又衝向人群。
  “讓開 ”
  元和被他一擊,如摔死狗般掉向後面,暴吐鮮血已不醒人事。“好狂的小子!”
  華山掌門劍南舟無相神掌化出重重掌影,如一座銀牆壓了過去,以他想法,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惜他低估了小刀兒拚命的神勇,只一照眼,小刀兒已瞧出神掌七實十五虛,衝勢不停,雙掌開放,猛往前以拍,奇快無比地封向劍南舟左掌,啪然巨響,劍法舟已被震得手掌發麻,不敢怠慢,又擊出右掌。
  豈知他快,小刀兒比他更快,右掌如猛龍過江,直搗其心窩。
  啪地一聲,劍南舟已悶哼退了一步,而小刀兒卻被木陽子拂塵掃中左腳,摔在地面,也幸好木陽子這一擊,否則劍南舟非得吐血不可。
  小刀兒忍痛落地,眼見拂塵又攻到,寒光一閃,飛刀已取向木陽子肩井穴。
  木陽子冷笑,伸出左手食中指就想挾飛刀,可惜太小看飛刀威力,眼睛一花,飛刀已插入肩井穴,痛得他功力盡失。
  小刀藉勢滾向右頭,無心十指已抓過來,不得已,他只好讓出左肩,來個兩敗具傷,一掌已截向無心右肋。
  突然,無心巳抓破小刀兒左肩,指痕露血,人也縮著右腰窩退而後,小刀兒那掌打得也不輕。
  往地上摔去,小刀兒再次騰空,想掠過成百上千的人群。
  念珠結成的網罩過來。
  小刀如利刀衝破。
  暗器雨點般罩至。
  小刀揮掌拂去,人往下掉。
  地面蛟筋巨網又起,四面八方裹至。
  小刀打出飛刀,精確地削斷網結,趁這裂隙鑽身而過。
  數位高手封向小刀,武功盡展,旋風呼嘯如排浪。
  小刀再發飛刀,人已拔高丈餘,繞過那群高手。
  念珠如蛇,絞向他雙腿。
  小刀翻騰躲開念珠,其勢已竭,往下落。
  珠網又結,當頭罩下。
  “啊 ”小刀兒大吼,劈出十七掌後,念珠撒落一地,他也墜往地面此時那張巨網已罩了過來,另一張網又結成,無心及七重生以及劍南舟,木陽子都圍了過來,各自出招,全是狠力。
  小刀兒衝破巨網,再也無法突破念珠網,其勢一竭,整個人已成網中困獸。
  雖是如此,他還拖拉十數人五丈餘遠,然後啪地跪下來,雙目盡赤,如頭猛獸。
  四周人群戰戰兢兢,一絲不敢鬆懈,一步步逼近。
  “蘇喬……你在哪裡……”
  小刀兒終於黯然說出此話,整個人已坐於地面,腦中一片空白。
  此時無心才走近,可以看出他臉色蒼白:“把他綁好!”
  元悟立時又加了兩條蛟筋繩,綁在小刀身上。局勢總算落定。
  無心轉向眾人,雙掌合十道:“多謝各位幫忙。”
  木陽子早已將肩井穴上的飛刀拔踔,雖有一絲血跡,但除了當時功力受製,現已恢復,他是三位掌門受傷最輕的一位。
  他道:“如此惡徒,留在武林,實在遺禍非淺!”
  他有意當場處決小刀兒。
  劍南舟十數年來,早已忘了受傷是什麼滋味,今天一上場就讓小刀兒給撂了,心情自是難以忍受。
  “要是再讓他多活幾年,恐怕就沒人治得了他了。”
  無心長嘆道:“是非雖甚明顯,站在同是武林立場,該給他有個自白的機會。”
  木陽子道:“惡人多屬狡辯,掌門大師當小心才是。”
  無心道:“老衲自有分寸。”
  他走向小刀兒,只見他全身至少有一半是傷,有的甚至於流出黑血,顯然受了某些飲過毒的暗器。
  “公孫小刀。你還有何話說?”
  小刀兒仍木訥地坐在地上。無任何表情和反應。象是突然變成白痴般。
  無心又問:“你是否潛入少林禁地,而殘害了本派長老圓空師叔?”小刀兒仍然不語。
  劍南舟冷笑道:“惡徒自知難逃一死,說也白說,掌門無復再費口舌,他不會開口。”
  無心有所思,此時他想起了沒了的話,才發現沒了不知去向,趕忙轉向元靜道:“你快找找看,沒了在何處?”
  元靜遵照指示,往崖邊尋去,立時發現崖下有人,很快地找繩索將沒了吊上來。
  “掌門師兄!殺不得,兇手不是他!”沒了急忙奔向人群,醉態全失,突見小刀受傷累累,於心不忍,倒出烈酒,為他洗滌傷口,罵道:“媽的,那麼多人對付一個,算什麼?”
  無心道:“師弟,此人霸氣逼人,師兄不得不如此。”
  沒了叫道:“他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他若不是兇手,就已如此了得,那兇手豈不是更難纏?
  無心愕然道:“兇手是誰?”
  “杭州蘇喬。”
  劍南舟訕笑道:“若說別人還有可能,若是蘇喬,她根本不會武功。”
  木陽子道:“若不是他,飛刀會落在現場?”
  對小刀兒的飛刀,竟然能射中他,他可是刻骨銘心,永生不忘。
  “欸呀!反正就是那麼回事!”沒了轉向小刀兒,急道:“你快說啊!事情總該有個結果。”
  烈酒燙傷口,也將小刀兒的知覺給喚了回來,他悵然地望向沒了,嘴角抽動,欲言又止。象這種事,又有幾個人受得了?而且對方又如此斷然,說也白說。輕輕嘆氣。歉意地眼神流露著無奈。
  “你說啊!就算為了我,你忍心看我沒辦法救你,是不是?”
  小刀兒見他如此急樣,心頭十分不忍,自己難過,又何須拖累他人?然而說出蘇喬,萬一要是蘇喬不是沒了所言,那不就等於害了她?可是事實又多麼讓人失望?
  劍南舟冷笑道:“不必說,也不必問,他是脫不了罪嫌……”
  “放屁!”沒了突然如發了瘋一般,不管什麼掌門不掌門,吼道:“你又能拿什麼來證明?一把破刀?什麼正派?硬要將人逼死你才甘心,是不是?我……”
  無心急忙喝道:“師弟,不得無禮。”
  “什麼有禮無禮?人命關天,能無禮回一條命,我情願無禮,掌門人你看著辦好了!”
  沒了氣沖沖,他已豁出去了,雙手捏緊,準備拼上老命。
  劍南舟被罵,老臉一紅:“沒了,老夫尊你輩份較高,豈知你如此狂妄,今日要不領教領教,華山一派從此退出江湖!”他已擺出姿態,負著雙手,準備動手。
  “打就打!我怕了你不成?”沒了也想動手。
  “沒了退下!”無心喝道:“再不聽,逐出少林派,再治辱派之罪!”
  沒了硬是將發的掌給澈回來,眥目仍甚。
  無心轉向劍南舟,道歉:“劍掌門請息怒,沒了冒犯之處,老衲定將其治罪,還掌門人公道!”
  劍南舟冷哼。瞪向沒了,負手而立,不再理會沒了。
  小刀兒於心不忍,沒了為他受罰,淡然轉望無心,道:“沒了說的沒錯,還有蘇喬。”
  他在想,如果蘇喬真的是在替人伸冤,那麼更可據理力爭。也問心無愧,若蘇喬騙了他,也無須讓沒了為此而受波折。
  “聽到沒有?是蘇喬!蘇喬才是真的主謀!掌門師兄,你該查明再定罪!否則少林將蒙羞!”沒了高興地轉向小刀兒,激動道:“對!就是要說!說了他就宰不了你!只要今天不死,以後還有機會。”
  無心道:“此事非同小可,師弟千萬不可袒護兇手。”
  沒了叫道:“誰袒護了?事實就是事實!”
  木陽子道:“此種事實,很難讓人相信!”
  劍南舟冷笑:“方外之人,心境卻如此混濁,少林派恐被你羞污了。”
  沒了不屑道:“總比你草菅人命,濫殺無辜好得多。”
  “二師弟!”無心見他們又爭執,立時喝開他,道:“劍掌門說的沒錯,片面之辭,實令人難以相信!”
  “媽的!少林家事,要……”
  “沒了!不准胡說!”無心怒喝,沒了是過份了點,有損他掌門之尊嚴。
  “什麼胡說!”沒了不服氣道:“如果他說謊,我就摘下這顆人頭讓你們當球踢!”
  此語一出,嚴重性已成,無心不得不謹慎:“師弟……”
  “沒什麼好說 ”沒了喝道:“我一生也交這麼一位朋友,他受冤屈,我不能伸,有什公好活的!”
  劍南舟冷笑:“只怕你陪了命,也救不回他的頭顱!”
  沒了不屑道:“你又算什麼?自己師父被廢了功夫,也不知道,還好意思在此說風涼話。”
  劍南舟霎時臉色一變:“你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呵呵!我還要說只要找華山無怨老人問問看,就知道廢了他的武功是誰呢?”
  劍南舟再也呆不下去,拱手向木陽子和無心,道:“兩位掌門,事出突然,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他已飛身掠往左側樹林,消逝而去。
  無心追問:“師弟,你所說可是實話?”
  沒了點頭道:“一點不假!蘇喬利用他,而廢了無怨老人,以及圓空師伯。”
  小刀兒此時已站起來,欲言又止,他想說出蘇喬為何廢去兩人武功的原因,但此時誰會相信他的話?轉向沒了,心緒為之激動:“光頭兄,多謝你……”沒了走近拍拍他肩頭,笑道:“事實就是如此。也沒什麼好說謝不謝,誰叫咱們朋友一場。”
  小刀兒頓時感到世間還有溫暖存在,鼻頭都快酸了。
  無心沉重道:“看來,武林又將起波瀾!此人雖暫時脫嫌,但也是幫兇,老衲必須帶回少林治罪。”
  木陽子道:“如今也只好如此。”
  “等等!”
  遠處已奔出兩人,一老一姑娘,錦灰勁衣者正是公孫秋月。白衣不用說是湘雨了。
  “小刀兒!你怎麼了?”
  湘雨急衝而上,淚如湧泉,哭得十分淒涼。
  “早跟你說過,那狐狸精一定會害你!你就是那麼傻!看你,全身都是傷!”
  小刀兒想裝笑安慰湘雨都裝不出來,黯然長嘆不已。
  公孫秋月走向無心,拱手道:“掌門人,在下是為此人而來。”
  數天前,他就知道小刀兒被困此地,已和湘雨趕來,雖能及時趕上眾人逮捕小刀,卻不能伸手援助,他能作的只是求情。
  無心嘆道:“此人犯下罪過不小,老衲恐怕無能為力。”
  木陽子道:“公孫大俠俠名遠揚,理當看您面子,但此人只不過是公孫府一名奴僕,公孫大俠何須自甘冒著瀆身之嫌呢?”
  公孫秋月寧靜一笑道:“雖為奴僕,但公孫府虧他太多,總想找機會補償他。”
  無心嘆道:“公孫大俠仁慈心腸,但武林帖已發,老衲必須向武林有個交代。”
  公孫秋月道:“此規矩在下也懂,只希望能保他暫時免受囹圄,若他真有罪,在下也不敢袒護。”
  無心苦苦一嘆:“雖然公孫大俠武功蓋世,但此人神勇無比,不瞞您說,老衲亦受其掌傷,傷勢頗重,七重生折其五,還有數十名弟子以及武林同道。若再拿他,談何容易。”
  他已表明,自己少林派都無把握捉住小刀兒,縱使會孫秋月能耐高,也未能擒住他。
  木陽子也說話:“不僅如此,華山劍掌門和貧道,也一樣受了波及。公孫大俠當三思。”
  公孫秋月知道今天是保不了人,無奈地轉向小刀,關心道:“你覺得如何?”
  小刀微微點頭:“還好!”
  “什麼還好?你一定很痛?爹,您一定要救他,爹……”湘雨感情總是脆弱,又哭了。
  公孫秋月微微地張了張嘴,有點哽咽地道:“你好好在少林寺,我一定替你開脫。”
  “多謝老爺……”
  沒了總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立時道:“公孫老爺,要開罪很簡單,只要將無怨老人請來即可。”
  “無怨前輩……”公孫秋月不解。
  沒了急道:“一時也說不完,我們先趕去,省得劍南舟這個小心眼的阻止無怨老人出山。”
  “好!”公孫秋月立時轉向湘雨:“雨兒你先回去,爹有事要辦,或者住在洛陽,也好就近聯絡少林派。”
  “爹您快去,我住洛陽好了。”
  公孫秋月又轉向無心和木陽子,道:“兩位掌門,秋月去請無怨前輩,屆時有個交待,還請善待公孫小刀。”
  無心點頭:“放心!公孫大俠,老衲定當依江湖規矩辦理此事。”
  “多謝了!在下銘感五內。”
  沒了道:“小刀兒,別想不開,好好養傷,我一定給你好消息!”小刀兒望著兩人離去背影,感觸如許之深。
  此時他多麼希望蘇喬也能如此。
  可惜人海茫茫,蘇喬影子一絲也看不見,摸不著。
  蘇喬呢?
  她當真如沒了和尚所說,只是在利用小刀兒?
  冷風掠過林梢,簌簌然,一片蕭索,先前那份熱鬧喧嘩,早已埋葬林葉中。
  一身黑衣束裝的長髮女人,默然的立於滴有血跡的草坪中。
  那血,有眾人的,也有小刀兒的,時間不久,還鮮紅著,只是有點凝凍。
  蘇喬並沒忘記小刀兒,她那輕柔指尖正觸及血跡,渾身不由得冷顫起來。
  良久,她都沒動,只是嘴唇已咬出深深一道齒痕,臉更白了。
  秋月和沒了和尚很快地趕向華山千重岩,他們必須比劍南舟先到,因為他們怕劍南舟在緝捕小刀兒時受創,因而生報復之心,阻止無怨老人替小刀兒作證。
  不大的木造起居室,無怨老人正閉目盤坐在正房薄團上,其事神案的桌子放了一把劍,一座香爐,清煙冉冉,一片寧靜。
  “老前輩!”
  沒了匆忙打開竹片編成的門靡,跨入乾淨的鋪木地板,發現無怨老人還在,心口也噓了氣,總算沒白跑一趟。
  公孫秋月隨後也跨入門檻,拱手道:“前輩,在下公孫秋月,冒昧造訪,還請見諒。”
  無怨老人抽動白如雪的眉毛,張開眼皮,那種練武人該有的凌銳眼神雖然失去,但仍炯炯有神。有點驚訝地說:“你是秋月寒?”
  “正是在下。”
  “你呢?”無怨老人問沒了。
  “小僧法號沒了。”
  無怨老人稍加點頭,要他們坐于左牆兩張靠背木椅,他道:“你們找老夫,想必有事?”
  秋月寒拱手道:“實不相瞞,在下來此,乃為了公孫小刀一事?”
  “公孫小刀?”無怨老人不知上次傷他的就是此人,乍聽和秋月寒同姓,以為是他兒子,乃問:“他是你兒子?”
  秋月寒搖頭:“不是,是府中小婢之子。”
  沒了和尚可沒什麼耐性道:“老前輩,他就是以飛刀傷你的人,你還記不記得?”
  此種事焉有不記得之理?無怨老人聞言,稍加愕愕:“此子也傷了你們什麼人?”
  沒了道:“他把我師伯圓空給殺了,現在已被困困于少寺。”
  無怨聞言,長嘆一聲:“我早該料想到他會去找圓空!”他問:“你們找老夫,是為了伸張他的罪行?”
  “不是!”秋月寒道:“他說攻擊前輩的,還有一位女子?”
  “沒錯。”
  沒了急道:“我們是要前輩去證明此事!”他解釋:“他是被害者。”
  “怎麼說?”無怨老人道:“他的飛刀,簡直不可思議,若非他,那女子奈何不了老夫。”
  “就是那女人用計,欺騙他涉世尚淺!”
  沒了很快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無怨老人長嘆不已:“他無罪,那女子也未必有罪。”
  這話讓人疑惑了。秋月寒問:“前輩所言……難道……”
  他本想說蘇喬報仇是真實,但顧及無怨輩份之尊,因而沒說出口。
  無怨老人嘆道:“此事已過久遠,很難再加以追查,當時老夫確曾和圓空、武當全真、天山六百以及幾位高手,圍剿神鷹董仟。”
  秋月寒臉色也微微--變,年輕時他也曾經聽過董仟事蹟,傲岸而剛愎,武極高,後因牽連數件凶案,突然間就消失武林。
  “原來,當時是前輩你們剿了他?”秋月寒道:“當時他已惡名傳播。似乎該無錯殺之可能。”
  無怨老人嘆道:“畢竟只是傳言,老夫並未握有真實罪狀,就將人給剿了。心中實在難安!”
  沒了道:“就算董仟只是性子烈了點,而被他們錯殺。蘇喬也不該利用小刀兒報仇,至少她該將此事說明,屆時,說不定受董仟之害的人會出面,她就沒有報仇的理由了。以她如此偷偷摸摸,一定是在進行什麼陰謀,還打主意到我朋友頭上來了,我第一個就不放過她。”
  無怨老人嘆道:“似是而非,如今悔也無用,兩位要老夫出面說明真相?”
  秋月寒:“還請前輩援手,小刀兒實在涉世不深,不知江湖險惡。”
  無怨老人沉吟半晌,道:“老夫只能證明另有一位女子,並不想說出神鷹一事,此乃各派秘密,早有協定,何況董仟罪行未能確定,說出來恐怕會引起江湖波瀾。”
  沒了點頭道:“這樣就夠了,老前輩,情況緊急,不如早點動身。”
  突然地,“不行!”
  劍南舟已匆匆奔入屋內,眥目瞪向沒了,冷道:“出家人也敢來此妖言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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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雪銀寒蟬

  沒了冷笑:“去不去,也得問你師父,當人徒弟,有啥資格管著師父?”劍南舟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更加難看,咬牙一陣,才轉向無怨老人,拜禮過後,急爭道:“師父,您的武功……”
  無怨老人道:“師父武功已失。”
  “您為何不早說……徒兒會想盡辦法……”劍南舟一副急促樣。
  “沒有用的!”無怨老人道:“我自己的傷,自己知道,何況我已活了百餘歲,再也活不了幾天,何必費那個功夫?”
  劍南舟瞧見師容,果然蒼老了許多,不禁憾慨悲愴不已:“師父……”
  “富貴有命,死生在天,強求不得!”無怨嘆口氣問:“為師想給公孫小刀作證,你為何說不行。”劍南舟沉重道:“他本是惡徒,不但傷了少林十數高僧,連徒兒也被打傷,不足以救。”
  沒了冷笑:“幾個門派圍殺他一個人,本就不怎麼光採的事情,被打傷還好意思回來告狀!”
  “沒了!我們的帳還得算!”劍南舟怒道:“你不但侮辱了華山派,也侮辱了少林派,放著師伯仇恨不報,反而幫起惡徒,遲早你會自食其果!”
  “什麼叫侮辱?”沒了不屑道:“給我分清楚點,孰是孰非,日有真理存在,虛幻有時可以變成事實,卻不能將事實變成虛假,事實就是事實!明明蘇喬廢了你師父武功,你卻極力否認!如此是非不分,睜眼睛、說瞎話,我才懶得侮辱你,你這叫自取其辱!”
  劍南舟臉色連變數變,以前那種瀟灑風度盡失無存,脹紅著臉,罵道:“就算真是蘇喬,他也逃不了幫兇的干係。就單單他廢去我師父武功一事,我就不能饒他。”
  “饒不饒那是你的事!不過我若有師父長輩在場,一定不會象你那麼喧賓奪主,以下代上。”
  天怨老人也看不過去,冷喝:“南舟,這事由我處理!你先退一旁。”
  他素知徒弟高傲,若受打擊,尤其是武功不如人,則整個人就如著了魔,只想報仇,甚至於不知是非不分,幸好許多年來他一直不敗,否則不知多少人要遭他怨恨。
  劍南舟不敢抗命,只好硬捺下這口怨氣,心中更是恨死沒了。
  秋月寒拱手道:“劍掌門,此事曲直自有個結果,若是如掌門所言,在下願意負責一切後果,還請掌門先息怒,以免傷了和氣。”
  沒了冷道:“我早就說過,要是小刀兒出了差錯,我這條命隨你來取,你急個什麼勁?”
  劍南舟冷笑不已,道:“到時你就明白,什麼叫作身敗名裂!”
  秋月寒道:“事不宜遲,老前輩是否願意起程?”
  無怨老人點頭:“公孫大俠請帶路。”
  劍南舟急問:“師父,您真的要去?”
  “不錯!我不能將事實拂去,讓人家百口莫辯。”
  “徒兒跟您去!”
  “這……”
  “師父,您武功已失,徒兒不在身邊照顧,徒兒實在放心不下。”
  秋月寒苦笑道:“老前輩,多劍掌門一人,多一份可信,而且路途也有個照應,這對任何一方都有益處,”
  無怨乃怕自己徒弟性格傲岸,會帶來他人不便,現在人家說明不在乎,那他也就無所顧慮了。
  “好吧!那我們準備上路吧!”
  四人已趁天末黑,趕往少林寺。
  無怨老人武功盡失,不能奔馳,只得僱用馬車,一路奔向嵩山。前兩天還算正常,除了顯出疲憊神態,並無其它異樣。
  豈知問題出在第三天,將抵洛陽城時。
  健馬四蹄如飛,不停敲在硬黃泥道上,蹄聲宛如驟雨擊瓦,啪啪接連不止,四條腿簡直如連在水車上的木軸,化成旋風式的圓,分不清哪雙是前腳、後腿馬車更如加了速的快箭,車輪剛碰著石頭面飛起,尚未落地,又被撞起,如在空氣中奔馳一樣。
  遠眺洛陽城在望,沒了興奮地鑽頭探入車廂:“快到了,再半天光景!”
  車中三人,除了無怨老人,秋月、劍南舟皆露喜色。坐在篷車中長途奔馳,受得了者並不多。
  秋月寒道:“抵洛陽就歇著,這幾天也夠累了。”
  沒了道:“不繼續趕?只剩幾裡路而已。”
  秋月寒道:“風塵僕僕上少林寺有點不妥,尤其是無怨前輩德高望重。”
  沒了瞄向無怨老人,雙目微閉,氣定神閒,一點也無勞累樣。
  “我看不必了,無怨老前輩他好得很!功力比你們強多了。”
  秋月寒道:“還是休息好,我已頭昏腦脹,無怨前輩年事已高,經此奔波,昨日已顯疲憊,何況今日。”
  “昨日……不對啊!”沒了突然想,無怨老人昨天已是十分疲憊而頹弱,今天怎會轉好?而且他已武功盡失啊?
  “老前輩!”他已疾速鑽入車中。
  “你想幹什麼?”劍南舟登時攔在他前頭,以為他想對無怨老人採取行動。
  沒了止步,冷眼晴向他,叫道:“你也不看看你師父到底怎麼了?”
  秋月寒也查覺不對,立時伸手探探無怨老人額頭。
  “師父……”劍南舟見無怨如一尊佛像沒反應,也趕忙過來探他鼻息。
  這一探,他已驚叫:“師父,你怎麼了?”
  沒了更急:“他怎麼……千萬別出差錯才好!”
  “老前輩!您挺住點!”
  秋月寒審測無怨脈博已停,登時點出數指,馬上輸出真氣,企圖挽回生機。
  無怨老人依然閉目如初,嘴角含笑。
  “師父……您不能離開徒兒……”
  “拜託拜託!千萬不能死啊!”
  沒有用。
  無怨老人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劍南舟大吼!撲往沒了就想大打出手。
  秋月寒急忙拉開他倆,沉重道:“人都已走了,打又有何用。”
  劍南舟悲憤不已:“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暗中作手腳,害死我師父!還我師父命來!”
  他想衝前,又被公孫秋月攔下。
  “呸!”沒了狠狠吐口痰,罵道:“什麼東西!你寸步不離無怨,一定是你記恨在心,弄死你師父,以讓他不能替小刀兒作證,媽的!人渣 ”
  “少林叛徒!毒死我師父還想狡賴?若非你駕車快,我師父也不會死!你是劊子手!”
  “放屁!你才是小心眼,壞心腸,被你師父說兩句,就記恨心頭,硬將你師父弄死!”
  秋月寒攔在中間,他倆不能打架,只好痛罵出口,全是面紅耳赤,青筋暴脹,恨不得將對方吞噬了。
  “住口 ”
  秋月寒看他倆再吵下去,更無結果,立時喝住兩人。
  “你們不要再爭執口角,先查查老前輩死因再說,誰又願意他真的去世呢?”
  這聲已叫醒兩人,不再謾罵,默立一旁,悲愴地看著秋月寒檢查無怨老人死因。
  馬車早已停在路邊,平常川流不息的人群,現在都不知道躲在何處?也許聽到吵架聲,偌大一條道路,只有冷風吹孤草,空蕩蕩的。
  秋月寒檢查不出傷勢,沒中毒,也沒受傷,全身完好如初,只是心臟停了,呼吸停了如此而已。
  三天都有一名高手寸步不離地在陪他,若說有人下毒,死的也是三人才對,何況無任何中毒跡象。
  老人是壽終正寢,陽壽已盡,很自然地就死了。
  百歲開外的人,如此死法並不勉強,十分自然。
  “無怨老人他乃自然死,無任何人作手腳!”
  秋月寒沉重地說出這番話,劍南舟和沒了多多少少相信他。
  除此之外,又如何找出其他解釋?剛才沒了和劍南舟罵的全是氣話,誰又想真心害死無怨老人呢?
  沒了恨道:“為什麼偏偏在這節骨眼裡?小刀這下子完了!”
  秋月寒道:“事到如今,只有姑且一試!我們趕快急赴少林!”
  劍南舟雖百般不願驚動他師父遺體,但看在秋月寒似乎十分堅決的臉孔上,只好默然答應,他仍想看個結果。
  馬車再飛起,比方才要快上許多,奔過地面,都創下了深陷的輪痕。
  達摩堂上,聚集各路豪傑。
  沒了叫道:“人已帶到,掌門師兄,你該可以相信此事了吧!”
  他和秋月寒一身是汗,肅穆立於廳堂中央,面對前面幾位掌門人。
  木陽子冷道:“人已死,如何能證明?”
  “至少無怨前輩是自願和我們上少林派,可見他早就想證明此事。”
  劍南舟冷笑:“你非我師父,你怎知我師父前來是想說些什麼?”
  秋月寒道:“劍掌門,你該聽見有來之旨意,何不說明真相?”
  無心大師雙掌合十,轉向坐在左邊木椅上的劍南舟,道:“劍掌門,令師可曾說過此話?”
  劍南舟道:“我比他們後見家師,一些事尚未知曉,而且師父武功被廢,說不定疑於被迫而出此下策,何況師父並未親口對我說,我不能說明什麼!”
  “劍南舟你……”沒了罵道:“明明你也聽見,為什麼不敢承認?你是存心想害死小刀兒才甘心是不是?還說我們威脅無怨老人?虧你說得出口。”
  劍南舟悲戚道:“我師父已死,事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能證明師父心思、行徑,更不能斷定。你們請他來是否有威脅手段,你這是做賊心虛吧?”
  “媽的,你這……”
  “沒了!”無心大師喝道:“達摩聖廳,不准你口出穢言!”
  秋月寒嘆口氣,他知道若劍南舟矢口否認,自己再怎麼說,也無法取信於眾人,這趟可能白跑了。
  “劍掌門,還請閣下將知道的事說一遍可好?”
  劍南舟冷笑道:“我只知道這麼多,其它的對不起,我無法證明。”他再冷笑:“若非衝著你秋月寒俠名遠播,我會向天下武林指責你,涉嫌逼死家師。”
  秋月寒嘆道:“令師的確乃壽終,此事不也經無心掌門和木掌門認可?”
  “錯非你們日夜不眠不休顛快馬,他老人家也不會如此早臨西天,你難辭其疚!”
  這正是秋月寒和沒了的痛楚。劍南舟所指責雖嫌偏激,但他倆間接殺人之心情,一樣哽掛於心,愧疚不已。
  沒了叫道:“陽壽該終則終,雖然我們過份些,卻也無可奈何,另一人可以救,你何不伸手救他一把!”
  劍南舟冷笑道:“我也無可奈何,因為師父確實沒對我說什麼,我不能證明,否則落個欺師滅祖之罪,武林豈有我容身之地?”
  他已說明自巳師父乃被小刀兒廢去武功,自己若非經師父親口說明,自是不能胡亂替兇手開罪。
  無心嘆道:“師弟,你的苦處我了解,但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就算真有其他兇手,公孫小刀也脫不了幫兇之罪!”
  沒了急問:“掌門師兄,你想怎麼處置他?”
  “輕者廢其武功,重者賜其死。”無心道:“經過三位掌門表決後,再作定奪。”
  “放……不行!”沒了叫道:“你們不能草菅人命!不能亂表決!你們全是站在一條線上的!”
  沒了忍到後來,還是罵出放屁兩字,甚至有點瘋狂。
  “戒律堂主弘過師弟,將沒了禁洞三月!”無心不得已,下令拿人。
  弘過立時持棍而出,身後十二壯僧亦圍向沒了,個個冷森,銳氣逼人。
  沒了素知戒律堂武功自成一格,對付外人或許差些,但對付少林弟子卻百分之百有效。
  他雖自恃武功不錯,但仍不敢硬打,已經準備逃離,哪還有辦法再救出小刀兒,否則被擒,什麼都完了。
  心意已定,也不管自家人,出手就是煞招,逼退左邊長棍,掠身而起,猛撞向前方棍僧,硬將蟠龍棍給砸斷三支,藉此已電射廳外,逃出少林寺。
  弘過想追,卻被無心喝住:“讓他去吧!沒了雖性急,卻也不失厚道,只要不傷少林威嚴,也不用逼他太緊。”
  弘過拱手退於一旁,眾僧也散去。
  秋月寒道:“掌門,公孫小刀乃被人陷害,尚請掌門三思!”
  無心道:“老衲有救人之意,可惜苦無理由,還請公孫大俠見諒!”
  劍南舟冷道:“如此是非不分之徒,就算留著,恐怕也會被奸人所用,為害武林必大,不如趁早清除,以絕後患。”
  木陽子道:“雖然出家人慈悲為懷,但對殘惡之徒,仍須治之以法,以救蒼生,貧逍和劍掌門同有此意。”
  兩人鄱表示要將小刀兒處死。
  無心大師長暄佛號,凝目注視公孫秋月,希望他能提出更好的意見。
  秋月嘆道:“大師為今之計,還請寬容七天期限,在下定將主嫌蘇喬給捉來,以伸冤情。”
  劍南舟道:“要是七日期限一過呢?”
  秋月悵然道:“生死有命,也許他命不該絕,得到三位掌門的諒解。”
  “不可能!事實俱在!”劍南舟道:“七日一過,誰也保不了他的命!”
  無心嘆道:“公孫大俠,老衲就再等你七天。”
  七天?
  有多長?
  如何去找一個如煙般的女人?
  七天過了六天,又幾個時辰。
  沒了累倒在少林山腳下的一個破茅屋,又硬又涼的木板,簡直如棺材一樣,恨不得抓的就是他而不是小刀兒。
  死是什麼滋味?冷冷的?沒有知覺?還是有知覺?想動動手腳,卻像被大索捆住埋在硬泥地裡,怎麼扭都沒用,然後逼得發瘋……大吼大叫又沒人聽見!以前死去的人都來歡迎,可以見著太師祖達摩祖師,和他下棋,閒話家常,也可以見著唐太宗……還是入了地獄,同陣陣驚心動魄血淋淋的慘叫、割舌、挖眼,什麼都來!還是一下子頭就被砍下……
  一想到砍頭,沒了突從木板蹦起,不修邊幅的臉頰長起髯子,粗粗地像刷子,兩眼透著血紅,流露一股悲傖,以前那種強烈過癮的酒,現在喝在嘴中已覺得淡然無味。
  “***,什麼世界!”
  一掌狠狠劈向牆角舊的碗架,勁風掃過,破碗如飛雲般散了開來,一大片射向四周,也射向他身軀,那種揪緊的 空聲,可以感覺威力不小,但打在他身上,甚至刮出血痕,他仍沒動。
  “怎麼不砸死!砸死啊 ”
  抓起披碎腕片,如瘋子般往大腿旺,每砸一次,大腿多一道血痕。
  公孫秋月此時已走進茅屋,頭髮有些凌亂,精神頹靡了許多,一件青長衫已顯出汗漬,淡然粘上塵土。
  “有什麼用?七天?媽的!這麼快就過去!蘇喬連個鬼影都沒看見!”沒了垂頭喪氣地癱于冷木板上,霎時他覺得人的生命就像這座被遺棄的破茅屋,隨時都那麼容易倒塌,對世間一點影響都沒有。公孫秋月沉靜了一會兒,道:“我們可以劫人。”
  “劫人!”沒了愣了一下,瞪向他:“你準備劫刑場?”
  公孫秋月點頭:“總不能讓小刀兒白白地斷送在他們手中。”
  “對!”沒了精神又來:“那些混蛋,不分青紅皁白,硬將活人當死人!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少林門徒劫持少林人犯,乃叛幫之罪。沒了被逼急,也不顧此,決心救出小刀兒。
  公孫秋月道:“我們必須隱去本來面目,如此不但可以省去自身麻煩,也可以斷去他們追逐。”
  “好!”沒了道:“就來個黑衣蒙面,嫁禍不知名的幫派!”
  公孫秋月點頭,又問:“他們可能在少林寺廣場前院處置小刀兒,你該知道從何處下手較為方便?”
  沒了沉思半晌,道:“地方都差不多,不過撤退路線倒有個地方可去。”
  “哪裡?”
  “南邊林區,那裡岔路多,又隱密,只要躲入那裡,然後攀過山頭,再溜向左側天平峰,下了此峰就可以到達洛陽城,一入了城,他們就無法追了。”
  公孫秋月道:“路你熟,就由你帶人好了,我擋他們一陣。”
  沒了道:“先這麼辦,但事情若有了變化,就只好由你見機行事了。”
  兩人說定,再計劃一番,已掠身騰出茅屋,潛向少林寺。
  寺前廣場,若能圍下一千人,現在已圍上五百人。呈半弧型,只要能派上用場的人,都在此。
  正廳擺著五張椅子,分別坐上了少林、武當、華山三派掌門,以及兩位泰山、天山派代表,個個面目森嚴。
  小刀兒立在場中,披頭散髮,身戴鎖枷,穿的仍是十三天前那件血跡凝成硬塊的血衣,傳出陣陣腥臭味。
  他武功被製,形同常人,加上幾天的掙扎,元氣已消磨不少。然而此時的他,簡直如一頭野獸伏在那裡,似乎他隨時會掙脫枷鎖,反撲眾人似地。。
  他凌厲的眼光瞄向眾人,一張張不同樣的臉孔,俱有同樣地表情 幸災樂禍。最後他停在劍南舟身上。因為他的冷笑十分突出。
  小刀兒有過不少次死亡掙扎,此次又再次陷入,他並沒有常人般的害怕,相反地。除非頭落地,他尤其不會放棄機會,因為他必須要證明蘇喬是否真的在利用他。
  劍南舟看看天空稍稍西偏的五光十色的太陽、道:“無心掌門時刻恐怕已到。”
  無心喧個佛號,瞧向大門,希望有所動靜,然而大門空空如也,不見人影。
  劍南舟道:“可能秋月寒自知救不了人,所以不來了。”
  無心嘆道:“也罷,時間已過,只有秉公處理!”他起身走向小刀兒,停在他身前不到七尺:“你有何話說?”
  小刀兒舔舔嘴唇,滿腮的鬍子顯得剽悍。他冷道:“無話可說。”
  無心道:“如此說,你是心服了?”
  “不服!”
  “有何不服儘管說!”
  “說有何用?”小刀兒道:“該說的我早就說了。”
  “你說的那些,無法證明。”
  小刀兒對這種無法證明而受的委屈、傷害實在太多了,也不只是這次,只要聽到這句話,他就知道何謂弱肉強食。當下也不再辯說,默然立於該處。
  無心又問:“本派全以武林規則行之,你可有遺言交代?”
  小刀兒望向他,本是不答,但是見無心如此誠懇樣,才開口:“沒有。”
  無心道:“既然沒有,老衲要戳你死穴,然後誦經七日,焚化你遺體,可有異議?”
  “沒有!”
  “好!你安息吧!”無心轉向弘過,沉重道:“行刑!”
  弘過應聲走向小刀兒,運功逼指,一道勁風破空而出,手指如蛇,噬向小刀兒命門要穴。
  突然地
  一道白光閃至,直射弘過,逼得他不得不放棄對小刀兒行刑,以抽手對付來襲之物。
  “小心!有人劫場 ”
  少林羅漢陣己罩向小刀兒。
  弘過拍掉那把匕首,突覺背後勁風襲至,不得以只好閃向左側,斜推一掌,想迎擊對手。
  黑影兩閃,來者正是蒙面的沒了和公孫秋月。
  秋月封掉弘過掌勁,輕喝:“快救人!”陣勢一變,他再劈出十三掌。
  沒了如蛙跳般連縱三跳,帶起小刀兒就往西邊逃竄。
  無心怒喝:“哪裡逃!”
  和他一起追過去的還有木陽子,劍南舟和天山、泰山派兩位高手。
  秋月寒見狀,暴吼一聲,掌勁大作,衝向來擊三名和尚,乘他們陣勢未成之際,掠出戰圈,直往木陽子及劍南舟背心罩去。
  木陽子、劍南舟但覺背面冷風、旋風而至,急忙各展絕學,一柔一剛,以排山倒海之勢力,封向秋月寒迎來之雙掌。
  秋月寒志在扣住眾人,以使沒了能夠脫身,不願閃躲。便是接下雙方掌力,雖他功力過人,但兩掌門人亦非弱者。以三合一威力自然非同凡響。只一觸及,雙方各自錯開,秋月寒只覺雙手發麻,血氣微微不穩,退了一步。
  木陽子和劍南舟亦好不到哪裡去,連退兩步。臉色微變,才幾天,他倆已連遭高手,俱懷疑自己武功是不是退步了?當下冷喝兩聲,已掩飾不住血氣,又自罩上,武當純陽風帶起凜凜烈風,直撲而上。劍南舟更運出華山絕藝無相掌,一陰柔、一陽剛,匯成一道巨流,江河決堤般擊了過去。
  另一方面,弘過和十八羅漢僧又逼過來。
  秋月寒苦於不敢施展絕技,只能以其他武功應敵。眼看強敵襲來,逼得捉襟見肘,窮於應付,他卻無退縮之意,硬是劈出三掌,迎向木陽子和劍南舟,然而對方威力過大,震得他口中一甜,吐出一絲血跡,顯然已受了內傷。
  此時,長棍又砸向他背面要害,他不得不扭身以避開,只一落地,左後方又有棍影擊來。而弘過擒龍爪更是不饒人,化成一排爪影,車輪般滾了過來。
  當機立斷,秋月寒舍棄長棍,疾伸左指點向弘過會陽穴,藉此空隙想滾向左邊。然而躲掉擒龍爪,卻沒躲掉長棍,悶呼一聲,背部結實挨了一棍。猛往前撲,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子,痛得他直冒冷汗。
  “別讓他逃走了!”
  劍南舟大喝,如影隨形,又追了上來,其他人亦不落後,奇招盡出,非得拿下不可!
  沒了挾著小刀,只能用一手迎敵,光對付前面眾僧有點難以應付,何況背後攻至的無心。
  眼見雙雙危急之際
  又有一條黑影從西牆射出。一陣香風掀起,那嬌柔身軀如緞帶迎風般拂向無心,登時將他攻勢逼住。
  沒了大喜,不敢怠慢,道:“多謝了!”馬上電射牆外,逃之夭夭。
  黑影並沒停留,隨風吹向秋月寒,突然打出亮晶晶如銀針般罩向眾人。
  “快躲!有毒!”
  劍南舟見此暗器太過晶亮。直覺上已感有毒。馬上閃開。
  眾人被他一吼,也各自散開。
  暗器如雨點般打出,連秋月寒也包括在內,但他可沒地方躲,只得硬衝向暗器,雙掌封得密不透風,想以此擊落暗器。
  此時,那名黑衣人突然開口,是女人聲音:“暗器沒毒,不傷人快退。”
  說完活,她已飄向西南方,再一墊足牆頭,已消逝無蹤。
  秋月寒得到她警告,本是迎封暗器的雙掌已撤回,猛加勁勢,任由暗器射在身上,但覺冰冰涼涼時,人已飛出牆頭,終於得以逃脫。
  暗器落地,立時化成水跡。
  劍南舟趨前一伸手,怒道:“原來是冰針!我們上當了!”
  老臉擺不住,他只好追向寺外,希望能再將人逮回來。
  談何容易?高手過招,分秒必爭,只一瞬間,寺外空空蕩蕩,哪還有人影?
  無心大師喝道:“封鎖方圓五十裡,務必逮住他們,不論死活。”
  膽敢在少林寺內劫人,太不將少林派放在眼裡,又何須顧慮他生死?
  群僧散開而追,各盡其力。
  沒了很快利用山勢,甩掉追逐之人,爬過天平蜂,洛陽城已在望。他知道得趕快將小刀兒送走才是,否則少林眾徒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該找誰?秋月寒的洛陽行也不行……”
  他考慮片刻,終於想到上次從天鷹崖救出來的綠君兒。
  沒想到,本要她庇護往少林門徒下,現在卻要用她來甩脫敵人。
  沒了苦笑兩聲,不敢怠慢,疾往洛陽城去。
  趁天未黑,他已鑽入一條小巷,過往行人不多,轉過另一頭,見一青瓦高牆,稍一用力,已掠入牆內。
  兩眼望去,景色依然,左邊一排古色古香原木造成的廂房,接著廂房的則為寬廣花園,盡頭處,一座較古老平房,他已朝此平房潛去。
  一個女孩人家,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在大戶人家當丫頭,沒了替君兒找的王大戶,至今也能相安無事。
  經過一道平板石曲徑,沒了已抵烏黑如漆的舊門扉。
  “君兒,你在不在?”
  “誰?”
  不久門扉已開,圍著裙巾的君兒已出現,乍見沒了,十分吃驚。
  沒了笑道:“別驚,是我,還有小刀兒!”
  “小刀兒?他怎麼了?”綠君兒時常惦想的人已在眼前,沒想到卻掛在沒了肩上,驚訝臉孔已轉為惶恐:“他受傷了!”
  沒了搖頭:“沒啥要緊,我們快進去!”
  兩人疾入屋裡,君兒立時帶上柴門。
  屋內除了一座竹床。其上鋪有軟白絲被和掛在床沿的幾件紗裙外,並無其他特殊陳列。
  綠君兒急道:“快將小刀兒放在床上!躺著舒服些。”
  沒了笑道:“不必了,他只是穴道受製!”
  搬過一張木椅,將小刀兒跨在上面,沒了運出指勁。連點小刀兒幾處穴道,小刀此時已悠悠醒了過來。沒了並未歇手,趕忙替他解開他身上繩索,但鎖在他足上的鐵鍊卻難倒他了。
  “媽的,鎖龍扣!無心師兄怎麼會用上這玩意兒?”
  小刀兒醒了過來,第一個映人眼簾的,是綠君兒清秀的臉眸。
  “怎麼會是你?”他驚訝地說。
  綠君兒見他沒事,心情也寬慰起來:“是沒了和尚帶你來的!”
  沒了轉向小刀兒,他也轉過來,兩人目光一觸,沒了笑道:“小意思有驚無險!”小刀兒苦笑不已:“光頭兄,真虧你了!下次換我救你……”
  “呸呸呸!”沒了笑罵道:“我才沒你那麼倒霉!不必你救,貧僧自有神助,少費話,追兵很急,我必須把你弄走,你想想著,這寒精鐵打造的鎖龍扣,用什麼方法可以打開?”
  “寒精鐵……”小刀兒摸向那條漆黑已銬得雙足出血的鐵鍊:“也許有種東西可以將它腐蝕!不過只要燒紅它,我想可以扯斷它。”
  “你瘋啦!”沒了叫道:“扣鐵鍊在足踝,燒鐵不就將肉給燒焦了?只燒中間,雖然斷了,也不是高招,想想看有無其他方法。”
  綠君兒突然說:“以前我爹留下一支匕首,聽說可以削金斷鐵,就在這裡!她急奔床沿,翻開竹床,拿出一布包:“以前我爹常用它切玉石來賣,我親眼看見的。”
  沒了道:“有總比沒有好!拿過來試試!”
  布絹攤開,露出一把匕首,晶亮無比,連握柄都是銀白,宛若弦月。
  “雪銀寒蟬!”沒了接過匕首,輕輕點出食指擊向刀身,立時發出輕輕鳴聲,宛若蟬鳴,他喜悅道:“不會錯,身如白雪,音如寒蟬!小姑娘有此寶刀,怎麼留到現在才拿出來?”
  綠君兒有些困窘地笑了一聲,“我不知這些……那是爹留下來的……”
  沒了道:“以後要小心保管,否則必有人會打它主意,現先借用一下!”
  匕首往鐵扣割去,立時出現凹痕,他欣喜不已。再割幾刀下來,鎖龍扣已落地。
  沒了噓了氣道:“真虧有了它,否則就麻煩了。”
  小刀兒揉搓足踝,讓血液順暢道:“光頭兄,還有一名黑衣人是誰?”
  “你家大爺秋月寒!”沒了登時又想到危機仍在。急道:“你得趕快走,你穴道已解,但少林無雙截脈也非泛泛之輩,兩三天你無法動用全力,我看就叫君兒護送你出城。”
  綠君兒欣然道:“好啊!這樣也好照顧他。”
  她全然沒把危險放在心裡,小刀兒就有所顧慮了。
  沒了叫道:“事情緊急,只好如此了,我不能陪你去,我還得出場以證明,劫走你的人不是我,就這麼說定!不要再考慮了!”
  小刀兒轉望綠君兒希冀笑容,不忍拒絕,只好答應。
  “很好!”沒了滿意道:“我看你就往江南逃,我們還得捉蘇喬替你脫罪。”
  小刀兒聽到蘇喬,心頭就有股悲愴,嘆道:“好吧!好歹總得將此事弄清楚。”
  沒了交還匕首,道:“君兒,你現在就送他出城,等他功力恢復,你再回來。沒事少露臉,至於這差事,我向王員外說聲就可以。”
  君兒含笑回答:“我會小心的!”
  沒了又交待小刀兒如何聯絡,以及要易裝一番才能離開。事不宜遲,他已經先走。
  小刀用匕首刮了鬍子,又穿上一件君兒替他張羅的素絹公子白袍,梳洗裝扮一番,小刀兒直如風流才子,不禁看呆了君兒。
  “不對……我們在逃難,不該如此突出……”小刀兒已感不妥。
  君兒道:“沒關係,反正你以前都是那種裝束。現在突然變成如此,反而能避人耳目,就算你不習慣,等出了城再換過來就是了,情況緊急,只好如此啦!”
  小刀兒是有點彆扭,但又無奈,只好苦笑。
  兩人已從後門走出。
  出了巷口,可以看見整個洛陽城已湧進不少僧人。個個神色異常,不停啾向過往行人。
  事情碰上了,小刀反而鎮定,揮著君兒替他弄來的折書扇,悠然地走向街道。
  那些僧人瞧過他,卻也想不到一個邋遢的囚犯,搖身一變,會成了公子哥?小刀和君兒已安然走出洛陽城,雇了馬車,直奔江南。
  三天的奔波,小刀已快抵揚州,雖是初冬,此地仍未積雪,讓人暖身的陽光己投向官道,兩旁的綠竹林,更顯得生氣,宛若一座綠的溫床,任何人都想徜佯一番。
  君兒禁不住已探出頭來,只見遍野林木,除了綠竹,還有紅滿天的楓葉林,以及一片小麥田迎風取曳,交雜相映,自成一景,以前所想的美麗圖畫,現在一探手就可攬得,恨不得撒下巨網,一舉將它網回去,擺在床頭慢慢欣賞。
  一陣陣人潮,馬車,交錯而過,可看見的人,個個臉上接著笑容。
  有人在笑!君兒看見了!那笑有點邪,有點輕浮。
  那個年輕人站在入城的拱橋旁,手搖金玉扇,翩然如王公貴族。他正對著君兒笑,眼珠閃著那種自信而自大的神情。
  君兒觸及他眼神,感到一陣惶恐,立時縮回車內,輕輕瞄向小刀兒,深怕他看出自己失態似的。臉也紅起來。
  小刀知道她瞧見十分突出的事,才會如此,卻未想到是男女那種傳情的事,自然地笑了笑,眼眸從車廂陣陣掀起的過布篷望出去,也瞄見一位白衣公子,可惜車行過速,只一閃身,就已錯開。
  君兒窘笑道:“那人笑得有點邪!”頓了一下又道:“好象不怎麼正派。”
  小刀已換上布衣裝束,看起來容易親近多了,他笑道:“嚇著你了?”
  “有一點!”君兒笑道:“不過你在身邊,我不怕!”
  本來說好三天說送君兒回去,但江湖險惡,小刀兒放心不下,總想找個妥善的方法,現在碰上這種事,他更堅決要留君兒在身邊,等待適當時機再說。
  “進了城,找家較靜的客棧,明天我們就可到西湖了,到時我會替你找個安全的地方。”
  君兒嬌笑道:“還是跟著你最安全。”
  “但是……我還有許多的事要辦!”小刀道:“你不會武功,可能會有危險,你放心,我找的地方一定很安全。”
  君兒笑道:“瞧你一副認真樣?我只是說說而已,全聽你的。”
  小刀兒也笑了,笑得有點傻。
  夜晚他們住在較安靜的悅賓客棧。
  兩人同房,分床而睡,小刀兒心事重重,是以走出庭院,望著點點寒星,想著種種過去,一生多波折的遭遇。不知何時才能終止。還有蘇喬,這位美麗溫柔,既像朋友也象敵人的人,和她見面時,該如何對待她?惡臉相面?還是……
  想至此,他不禁長嘆,為何人生如此多折磨……
  突然間
  房內傳出君兒驚叫聲,不大,如裹在厚布中被砸碎的杯子般,哦了一聲就沒了。
  “君兒!”
  這聲音對其他人可能起不了作用,但對耳目靈巧的小刀兒是是夠了。他一個竄身,人如天馬行空跨入長院,如箭般倒射屋內。
  躺在床上的君兒已不見琮跡。
  小刀兒不假思索,已退出左窗,幾個起落,掠出街道,已發現遠處一道黑影閃出城外。
  冷喝一聲,他已追前。
  城外,山道旁,有人在等人。
  小刀兒奔至,突然發現此人白衣白扇,正是白天所見那人。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是冤家。
  小刀兒冷冷一笑,他道:“我該想到是你,才會笑出那種聲音,柳西湖!”
  柳西湖冷狡一笑:“公孫小刀,前兩次讓你死裡逃生,這次看你往何處逃?我以為你已死在少林寺,沒想到還有機會血債血還!”
  小刀兒對他十分厭惡,懶得和他說廢話,淡然道:“那位姑娘跟你沒仇,放她回來。”
  “笑話!你看到我擄走她了。”
  小刀兒冷笑:“否則你在這裡等。”
  柳西湖這是不打自招,冷笑連連:“你用了那麼久,讓本少爺用上一晚,又有何妨?”
  “柳西湖。你無恥!”小刀兒冷目如電。
  “你也差不到哪兒去。裝作老實的可憐蟲,到處騙女人。”
  “你放不放人?”
  “放,當然放!”柳西湖狡淫大笑:“等我用過了再放!哈哈……”
  小刀兒拿出飛刀,冷森道:“如果我飛刀要取人性命,你就是第一位,因為你已不是人,是禽獸。”
  柳西湖稍往後退,黑暗中立時又出現十三名白衣人,正是柳西十三劍,上次小刀兒就是栽在此陣手中。
  有此依靠,柳西湖軍心大定,冷笑聲更大:“公孫小刀,你是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今夜我就做個執法者,看在你兩次死裡逃生的份上,就留個全屍給你吧!”
  “你交不交人?”小刀兒面對十三名劍手,一點怯意也沒有,那股冷勁,真叫人透心涼。
  柳西湖現在也感覺他現在不是人,是一頭狼,正要吞噬獵物的狼,好象自己無論如何躲,都躲不過撲殺似地。
  他不願多嘗此味道,猛揮手:“上!”
  十三個人,劃出十三道白光,齊罩向小刀兒,看似輕巧,不驚動周道草木,卻暗藏無盡殺機。
  小刀兒反應十分奇特,他不進反退,不是直著退,而是倒著退,好象被拖著走的木頭,退得十分快速。
  十三劍擊不中,再次騰身衝上來,劍光閃閃,如座銅牆。一股刮人冷風已掃向小刀兒肌膚。
  小刀兒反應又反常,直往前,靠著地面直鑽。
  就在他轉身向上的一剎那
  十三個人正懸在空中。
  小刀兒的飛刀已發出。
  三把長劍被擊落,十把長劍已罩刺小刀兒,若被刺中,不死也得肚破腸流。
  柳西湖見狀狂笑而出,豈知只笑到嘴角,聲音就沒了。
  十把長劍抵往小刀兒全身要害,而身體卻木然不動。
  柳西湖抓向胸口,一步步地往後退,如喝醉了酒:“公孫……小刀……你……我我……
  不想……死……”
  小刀兒靜靜地將長劍推開,站了起來。此時可以看見眾人握劍的手,手腕陰池穴都插住一把飛刀,使他們勁道全失,果然立於此處。
  “我……不想……死……”
  小刀兒第一次殺人,他並沒有多大感覺,反而有那麼一點點快慰,因為他認為除去的是一頭惡狼,蹂躪世間女子的淫狼。
  “我說過,如果要殺人,你是第一個!”小刀兒冷漠地說著。
  “我不相信!你的刀……刀……”柳西湖臉頰已在扭曲,如上了刑場的囚犯,嚇得走不動,他不敢相信的往胸口看去。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刀……”
  他從心臟拔出一把飛刀,整個人顫抖不已:“不可能……不……可……”
  捏著飛刀,他已倒下,雙目仍露出不信神倩,可惜他只能去問閻王,飛刀是怎麼射向他胸口的?
  小刀兒擔心君兒安危,已走向一名劍手,冷漠道:“人呢?”
  劍手漠然不答話,小刀不客氣了,一手折下他的左臂,痛得那人直掉淚。
  “你說不說!”
  “後山小廟……”他終於還是說了。
  小刀兒不加停留,馬上奔向後山。
  十三名劍手各自收劍,抱起柳西湖的屍體,黯然地返回柳家。
  小刀兒追向後山,廟是有,只是不見人影,君兒不知去了何處。
  他找遍了小廟,就是找不著,後來他想,以柳西湖的為人,根本就不可能在此臟亂的地方談情說愛,必定還有另外一個隱密的處所。
  然而他找遍了時近,就是找不到,突然間,他認為太大意就殺了柳西湖,否則他可以逼問君兒下落。
  “看來,我只好再走一趟柳家了。”
  小刀兒焦慮地奔回客棧,稍加收拾,已追向柳西湖家。
  天已亮。
  柳西湖的屍首已抬進門。
  柳西風痛失愛子,整個人如灌脹的氣球,隨時都有暴裂的可能,他後悔自己以前想要將小刀兒擁為已有,當時他想小刀兒能一口氣毀了柳西十三陣,那麼功力自不在話下。那時他就有預感,事情將不利利于柳。
  果然不錯,兒子的性命已賠上了。
  冷冷紅花大理石地板上,鋪上冷冷的草蓆,躺著冷冰冰的死屍,胸口的血已凝成紫黑,昨天還是熱溫溫地。
  兩顆眼珠雖已抹上眼皮,但凹出的眼球加上怪異恐俱的表情,就象專門嚇人的鬼面具,讓人想得出他死時的一剎那,是何等的恐懼。
  “公孫小刀兒!老夫絕饒不了你!”
  柳西風老臉掛下兩行淚珠,右手已捏碎掛結窗簾的銅鈕。
  公孫小刀兒就在他家屋頂,不過此時已是深夜。白天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闖入此地,黑夜做起事來就方便多了。
  他探向大廳,靈堂已成,跪拜不少人,仔細觀察,除了柳西風和柳西竹以及公孫飛燕以外,其他的他都不認識,想是柳家家族的人都來了。
  此消息早就傳出江湖,對於“瘋狂殺手”公孫小刀,人人是望風而意怯。
  不知他的飛刀下次會扎向誰的咽喉?
  小刀兒窺視良久,並沒發現十三劍手在此,只好一間間房間去找。
  柳家喪子,個個悲痛,但戒備並不松桷,反而更加森嚴,雖是如此,對於常年藏隱在深山的小刀兒來說並不困難。他花了兩個時辰,已可說全部找遍柳家所有房子,就是沒找著君兒。
  難道她空氣一般,一吹氣,就散了不成了。
  “他們到底將君兒藏在哪裡?”
  小刀兒探過十三劍手,他們全在一處接受療傷和保護,根本近不了身。
  除了一處 柳家的奴僕房,這地方不可能藏柳家公子的獵物,不過小刀兒並不放過。
  他是奴僕出身,對於僕人房屋自能猜出大概,掠過一座三層高樓,潛向一長形房屋,走向有煙囪在冒煙的地方 這就是奴僕聚集處。
  三更天,此處還十分喧亂,也許是奔喪的人不少,他們必須趕夜工,做膳。
  小刀兒伏在高巨椿樹往下看,有多少人,一清二楚。
  突然間他發現了一個人。
  “駝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廚房裡走出來一個白髮駝子,正提著一籃東西走向隔著花園對面的長廊。
  此人正是上次騙小刀兒進入飛燕閨房的駝子。
  “我不能放過他!”
  小刀兒欣甚若狂,有了他就可以澄清自己是冤枉的,也可以洗刷對公孫世家的誤會。
  他已暗中跟上去。
  駝子折過長廊,轉向另一道走郎,然後登上一處樓閣,正是飛燕的閨房。
  “難道他和飛燕有什麼關係?”小刀兒有此想法,但立時被否定了,因為飛燕正在靈堂。
  因為駝子正在翻箱倒櫃,似在找尋東西。
  小刀兒算好方位,倏地他已穿窗而入,飛刀一揚,就要發射。
  豈知這個駝子,突然覺得有動靜,馬上縮成一團,以駝峰向著小刀兒,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動向床面,一個閃身已消逝。
  小刀兒不假思索,已追向床面,原來此床造有活門,一啟一閎,已陷入暗道。
  似乎經過不少路程,小刀兒才發現淡光透出,等走出秘道,已是柳家後山一道隱密的林區。
  他追得很快,自信該離駝子不遠才對,當他朝曠野望去,但見右使風吹草動,搖晃不已,然而此波浪該是十分有序才對,卻有不少長茅極不正常的搖動。風由北向南吹,此長茅輕微東搖,也就是小刀兒的正面,差微十分小,這對他已經足夠了,雙足點地,旋風般追了過去。
  果然不到盞茶功夫,駝子身形已在望。
  “駝子,你是逃不掉了!”小刀兒一聲冷喝,足上加勁,又拉近不少。
  駝子似乎已是逃走無望,乾脆停下來,冷笑道:“你是誰?為何追我駝子不休?”
  小刀兒也停下腳步,凝目再往駝子瞧去,不錯,的確是以前那位。
  他冷笑道:“你很健忘,大概是害的人太多了吧?”
  駝子怒道:“老朽自信從來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你怎麼出口傷人?”
  “傷天害理的事沒做,只是偶而做做雞鳴狗盜之事而已,對不對?”
  駝子冷喝:“我駝子的事,由你來管。”
  “本來我是管不著,但你不該動到我頭上來!”
  小刀冷笑道:“老天有眼,你終於還是露臉了。”
  駝子陰森的目光瞄向小刀兒,腐黃排牙張了張,冷森道:“你到底是誰?”
  “公孫小刀!你該不會忘記在公孫府那趟事吧?”
  駝子聞言,仔細打量了一下小刀兒,突然不屑地笑道:“看不出,你還真變了樣,鬍子一剃,脫了胎,換了骨,難怪我認不出你來。”
  “你承認了就好!”小刀兒道:“跟我回去!我不為難你!”
  駝子忽然一改口吻,悵然道:“事實上我跟你一樣,是受害者,先前我根本不清楚這是陷阱。”
  小刀兒冷道:“你想開脫可以,總該說出是誰要你去找我的吧?”
  “公孫秋月。”駝子回答得很快。
  小刀兒對他的答案,似乎早有準備,並不感到驚訝:“你上次也是如此說?”
  “你不信?”
  “信了就不會再來找你。”
  駝子無奈道:“事實上全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小刀兒道:“好吧!就算是公孫老爺要你如此做,你到底是他什麼人?”
  “和你一樣,是他的手下。”駝子道:“這事只有我們兩人知道。”
  “那你為何又出現在柳西府?還上了他姪女飛燕的房間?”駝子為之一驚,隨即又道:
  “是公孫秋月要我調查柳家的秘密,如此而已。”
  “但也不必闖人家的閨房吧。”
  “我什麼都實話實說,信不信全在你了。”
  小刀兒冷然一笑道:“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使人相信。”
  “什麼方法?”
  “很簡單,跟我一起回去見老爺,有什麼話當面說。”
  駝子冷笑道:“你這不是在強人所難嗎?公孫秋月要我把事情辦完之後才可回去,你何必急於一時,若事情辦完,我一定跟你回去。”
  “恐後那時你早已逃之夭夭了。”
  小刀兒不再多費口舌,只有先將他逮住再說,騰身而起,五爪如鉤,凌厲無比抓了過來。
  駝子只感覺小刀兒身形過快,掌爪更如巨網罩了過來,不論自己如何變換身形,都似乎無法全身而退,當下猛咬牙關,迎出數掌,用的竟然是公孫世家絕學,驚月斬斜劈了出去。
  小刀兒見到自家武功,更形容易,手掌不變,身形已倒掠而起,凌空罩下,以泰山壓頂之勢,硬要將駝子擒到下方。
  駝子已想妥計謀,準備以雙掌封掉小刀兒的掌勁,然後轉過那沒有知覺的駝肉峰去擋那一爪,然後再攻出數掌以便脫逃。
  可惜他打的算盤並非那麼管用,只見小刀兒觸及他的手掌之際,突然張開五指,緊緊扣住駝子左手,不論他如何甩,都不鬆手。
  駝子大急,竟然心生一計,怒道:“你要我走,我偏死紿你看!”
  突地手掌擊向天靈蓋,存心想一死百了。
  小刀豈知他詭計多端?只是想他要是一死,來個死無對證,那真是有口難言,不得已撤開右手,改爪為指,點向駝子齊門穴,想以此阻止他自殺。
  駝子見詭計得逞,嘿嘿冷笑兩聲,登時掃出三掌逼退小刀兒,一個竄身,已入林中,就在小刀兒想追之際
  一聲慘叫聲起,駝子已如死狗般射了回來。
  “駝子……”
  小刀兒急切地接住他,只可惜他已滿口是血,兩目睜大而無神。
  “我……我……公……孫……好狠!”
  駝子說完此話,已奄奄一息,任小刀兒如何施救也救不活。
  “他說的公孫難道……”
  小刀兒不敢再想,如今只有再追那名兇手,只要捉到了,事情就可能迎刃而解。只不過稍稍停頓,他有自信可以追上兇手,放下駝子屍體,掠身追不下去。
  經過一座山頭,他已探覺那人一身黑衣,身手不弱。直往往莫乾方向奔去。
  那黑影奔得很快,突然轉個山角,已停在一處可俯看杭州城的紅亭。此亭名曰攬月亭。
  小刀兒前後腳之分,也已追至,
  黑衣人見著小刀兒,竟現出親切狀,踏出亭外,急道:“你來了!”
  “是老爺!”
  來人正是公孫秋月。小刀兒整個思緒已搞亂,他追的人為何是秋月寒?難道駝子真是他殺的?
  那麼駝子所說的話……會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老爺他……這未免太可怕了。
  雖然這些想法對秋月寒不利,小刀兒仍希望能替他找出理由來。
  秋月寒慈祥笑道,“你果然脫險了,我真高興!”
  他殺了駝子是為了救我?不然他怎麼說我脫險了?
  秋月寒又道:“若非沒了和尚幫忙,我也未必能救你。”
  “老爺你是指少林寺的事!”
  秋月寒慈祥點頭:“當時我實在擔心極了,如今你脫了險,我也放心多了。”
  原來他說的是那檔事……小刀兒心中仍有疑問,只是不敢開口發問,不善做作的他已被秋月寒瞧出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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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9-12, 03:55 PM   #2823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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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擇手段

  秋月寒沉靜地問:“小刀兒,你有什麼麻煩?”
  “我……沒有……”想到自己老爺不止一次冒生命危險來救自己,他已責備自己怎可如此輕率相信了駝子的話?但這個結,又該如何去解。
  “你說,沒關係,只要我能幫忙的,一定盡力替你解決。”
  秋月寒的慈祥,使小刀兒有種感恩而不願拂卻讓他失望。
  他終於開口:“老爺,我見著駝子了,就是以前引我進入大小姐房間的那個人。”
  秋月寒愕然道:“他呢?”
  “死了!”小刀兒淡然道:“被人暗殺,那個人……我一直追了過來……”
  秋月寒己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猜出這可能是個詭計。他道:“小刀兒,只要你平安,老爺就放心了,其他事就由老爺承擔如何?”
  小刀兒歉然道:“老爺,小的哪敢有那種想法,您的恩惠小刀兒下輩子也還不清,老爺請您千萬別見怪!”
  秋月寒摸他肩頭,慈祥笑道:“我想會怪你呢?好吧!我就將事情說一遍。”
  若誤會已成,他本不願解釋,那只有欲蓋彌彰,現在為了小刀兒心中疑慮他不得不說了。
  “其實救你出少林寺的,是該歸於另一名黑衣女子。”秋月寒道:“若非是她我和沒了恐怕不能脫身。”
  “女的?”小刀兒聽見女人,已想到蘇喬,還有春神,心中他希望真是她倆中的一位。
  如此一來,又能喚回以前快要失落的美夢。
  他問:“那女人是誰?老爺您可見過?”
  “沒有!”秋月寒道:“這就是我追至江南的原因!”他解釋:“那天她出現,我和沒了逼退了眾人後,就直奔下山,我追了半天,仍然不得其人。後來她告訴我不必追查,有一天就會碰頭,她還說你了到了江南,說不定還會出事,我想想,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實在放心不下,就追了下來。”
  小刀感激道:“多謝老爺關心!”
  秋月寒淡然一笑,又繼續道:“我在想,她十分關心你,想必也追向此間,至少還有機會碰頭,懷著此心,我不再跟蹤她,直放快馬下江南,就在今天早晨……”他沉重地問:
  “你真殺了柳西湖?”
  小刀兒點頭:“他連禽獸都不如,以前趁老爺受傷想侮辱二小姐,後來又在天香樓……”天香樓一事,雖然柳西湖為爭蘇喬而打鬥,卻也沒犯淫,小刀兒一時說不上口,只好接著說昨天的事:“他拐走了綠君兒,說盡髒話,我要他放人,他就是不肯,以他多次行為,我覺得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人家過他毒手,所以才殺了他。”
  公孫秋月只有嘆息,江湖傳出不少有關柳西湖的淫行,但都怯於柳西風武功高強,也因柳西湖做的歹行很少留下把柄,是以至今仍能逍遙。
  “除去他也好!省得更多女孩遭殃!”秋月有感而發:“此事已傳遍江南,不出三天少林追兵必定要到,你要更加小心才是。”
  小刀兒點頭:“我會的!”
  秋月寒繼續道:“三更左右,有人投書,說在此地可以找到你,所以我就趕來了,沒想到會岔開了你的追緝。”
  小刀兒問:“通知您的會是誰?”
  秋月寒搖頭苦笑道:“要是我知道,也許就不會趕來了。”
  “老爺……”小刀兒猶豫一下道:“以前那件事,真的是駝子領我去的。”
  秋月寒笑道:“我早就相信你,否則那次就不會放你走了。”
  小刀兒還是希望多證明些,道:“駝子屍首還在那裡,老爺是否要過去瞧瞧?”
  “也好!”秋月寒道:“也許能從他身上找出一些線索也說不定。”
  兩人飛身追回,化作兩道流光。
  打鬥痕跡還在,人卻不見了。
  小刀兒四處尋找,除了颼風嘯林,樹枝不停晃動,別無其他人影。
  “怎麼會呢?”
  秋月寒平靜道:“也許有人將屍體搬走了,可惜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刀兒道:“那人似乎對我們行蹤瞭如指掌,處處趕在前頭。”
  秋月寒道:“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我們左右了。”
  他從被人暗中下毒開始,他就認定此人無時無刻都在他四周,只是那人偽裝功夫很好,到現在仍未露出痕跡罷了。
  本來此事該讓人難安,但他卻處置泰然,那股不恐不懼的神情,真讓人想起他到底有何事可擔憂。
  小刀兒一直過濾所認的人,希望能找出一個合理的目標,十幾年的狠鬥狡黠動物,現在他已將目標推在人身上,高昂戰鬥力使他心思更加細密。
  一時空夜沉靜,只有樹搖影晃,傳著帶有鬼魂般的呼吸聲。
  突然間 清脆的琴音頓起,很淡,淡得好似幻覺。
  小刀兒突地驚愕:“蘇喬!”
  這琴音太熟悉了,他只要乍聽,就能猜出是何人所彈。
  公孫秋月也聽見了,問:“她就是那位時常引你的女人?”
  “嗯!”小刀兒感到有些奇怪,卻又不能知道秋月寒意下如何?或去或不去。
  公孫秋月慈祥道:“你去吧!她若想見我,自會再通知我,若不想見,就是跟去,反而壞了你的事。”
  “那老爺您……”
  “我回客棧,暫時可能不與你聯絡,因為你該藏好自己。”
  秋月寒道:“我的目標太明顯,過了今夜,我可能回府,你可到府中找我!”
  小刀兒點頭,已告別秋月寒。一定非得等黎明才能打開黑幕嗎?到時黑暗一失,可又撕開多少秘密?默嘆一聲,他也去了。
  曾經關心自己的女人,曾經戲弄自己的女人,甚至救過自己的女人,就在眼前。
  蘇喬的出現,似乎是蒙著一層紗,一層霧,讓人猜不透,摸不著。
  寧靜的小亭,她仍然一身白羅裙,彈的仍是那首感人的曲子。
  她是否如沒了所說,只是在利用自己?現在問她,馬上就可以知道。
  但……要是她承認了,那麼怎麼辦?以前所付出的感情,所相信的女人,所經歷的美事,一剎那就如水邊集成的泡沫,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她如此清純,無邪而專注地彈琴,她怎麼可能是劊子手?然而這許多天裡,她又到哪裡去了?去殺另一個人?小刀兒心緒起伏不平,這些不願解開而又不能不解開的事情,正如絞著他的心。
  琴聲已停,蘇喬仍是那副天真的神情。
  “天快亮了……”
  東山上已經微吐紅光,象是少女充滿感情的紅唇,卻又被黑紗給緊緊罩住。
  小刀兒也望向東山,為什麼黎明前一刻都是如此寧靜?蘇喬吹熄燭火,黝黑立時侵入了小亭:“天要亮了,不必再點燈,你陪我看日出好不好?”
  她讓出一個位置,小刀兒以前早已思好要如何問她,現在見她如此楚楚動人模樣,硬是狠不下心來,不由自主地走向她,也坐了下來。
  蘇喬輕輕依偎他的肩頭。淡淡而感傷道:“要見你,多麼不容易!”
  小刀兒內心感到一陣愧疚,輕輕嗯了一聲,並沒回話,但沒了說的話,卻烙在他心中,一時也無法完全抹去。
  “你看朝陽,要回大地,卻須一寸寸排拒黑暗……”
  蘇喬悵然道:“多難?小時候總覺她很美,卻不知她要付出的代價,好大……”
  小刀兒常看朝陽,曾幾何時也如她所說,一寸寸地爬,如此艱難,記憶中所有的就如巨筆一揮,夢中漂亮的美景就出現了,以前妄想和朝陽一樣,散發光彩,讓世人所擁羨,如今想起來,有點失望。
  “不知哪一天……朝陽是否會排拒不了黑暗,從此就再也見不到它了……”
  “不會不會!它一定會出來!”小刀兒有些失態地叫著,目光移向稍透朝霞紅光的蘇喬,再也按奈不住昔日的情懷,右臂緊緊摟著她。
  蘇喬閉上眼眸似在沉醉美景中,直到晨曦映光可透視到周圍景物時,她才張開。
  “你怪我嗎?”
  小刀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
  “不管如何,你都該讓我知道你的動機。”
  蘇喬淡然掠了一下發梢,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小刀兒的心如被巨石壓的沉甸甸,他不願相信的事,卻那麼現實的擺在眼前,右手由不得不鬆開蘇喬,心靈起伏,久久不平。
  “對不起……”
  蘇喬悵然道。
  “你當真在利用我?”
  小刀盯著蘇喬問,希望得到更多明確的回答。
  “我沒有……”
  蘇喬掙開他雙手,直奔亭角,眼睛瞧向遠方晨曦,默然不語。
  小刀兒強吸冰冷空氣,使心中微微平靜一些,道:“到現在還有什麼不能談的?”他已準備接受最殘酷的事實。
  蘇喬轉身,雙眸含淚:“小刀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麼是春神指使你的?”
  “這件事與她無關。”蘇喬走近,道:“都是我的意思。”
  小刀兒不懂:“既然是你的意思,你又為何說不是故意的?”
  蘇喬悵道:“我對你……我沒有欺騙你……”
  小刀很想知道她如何自圓其說。
  “你不是已經利用我,除去你想除去的人了嗎?”
  他又道:“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找上我?”
  蘇喬走向古琴旁,胡亂撥了一番:“我不曉得圓空他會自殺,也不知道少林派會發武林帖,否則我不會要你幫我。”
  小刀兒見她如此委曲,心中也不忍。長嘆道:“都已成了過去,我不在乎這,我只想知道你和春神是否對我出於真誠?”
  蘇喬很快回答:“是真心的!”
  這話多麼令小刀兒激動而又不敢相信,自幼就和母親相依為命,親情只寄託在母親身上,母親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寄託之人,他是如此珍惜這份情,然而事實是殘酷的,實在讓他不能欺騙自己。
  “我是真心的,否則我就不會再來找你了。”
  小刀兒苦笑道:“你總得說說看,好迷糊。”
  蘇喬見他笑了,不管是否苦笑。她已安心多了。目露喜色道:“那麼多,你叫我從何說起?”
  小刀兒想了想道:“就從我們認識開始吧!你為什麼選上我?”
  蘇喬嬌柔一笑:“當時……我覺得你不一樣……好象全身充滿了勁道,尤其是那眼神。
  讓人看起來就好象會發光……像……一只猛獸。”她又笑:“雖然有時有點呆呆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會有所作為。”
  小刀兒被人說成呆呆地,有些困窘地笑了一下:“所以你就找上我,還利用天香樓眾人聚集時試探我的武功。”
  “嗯!”蘇喬嬌笑道:“當時我被你和沒了和尚的武功逗得笑不絕口,哪有人如此出名法?後來看了你的身手,才知道你的武功如此之高。”
  “後來我被柳西湖捉去,你們就故意施恩放我,而將我救出來,也好讓我感恩而為你們所用?”
  “不是這樣的。”蘇喬道:“我知道這個解釋很難讓你相信,但事實確實如此。”頓了一下,她又道:“當時春神救人是不願讓你遭毒手,而且你又為我而得罪柳府,我們應該救你。”
  “可是,你還是騙我去對付無怨老人。”
  “這就是我對不起你的地方。”蘇喬歉然道:“我一下沒把握打蠃無怨老人,想到你的飛刀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所以才萌生此念頭。”
  小刀兒盯向她,吃重道:“我再次問你,無怨老人和圓空大師,是否真的該殺!”
  蘇喬點頭:“不錯!他們確會去殺神鷹,我想此事還有許多人知道,我可以找出幾人。”沒了也說過去可能是有,但神鷹董仟到底是否該殺,就很難去了解了。
  小刀道:“希望你別再騙我才好。”
  蘇喬急道:“我沒有,就是你被困山林時,我也在那裡,只是他們人多,我沒把握蠃,所以沒出面。”
  小刀兒驀地楞住了,他以為蘇喬沒去,事實上她躲在暗處伺機相救,自己怎可如此就認為她在欺騙呢?“如此說……在少林寺逼走眾人,讓沒了和秋月寒走脫的也是你?”
  蘇喬笑得很開朗:“除此之外,我也沒法子救人脫險。”
  小刀兒現在完全相信她並不是虛情假意,在利用自己,以前那種彷徨和沮喪早已消失,換回的是一份內疚。
  他拍著蘇喬肩頭,歉然道:“我誤會你了,抱歉!”
  “其實我也有錯!不該拖你下水。”
  “沒關係,只要你不是存心騙人,其它的我並不怎麼在乎。”
  太陽己升起,黑暗已過去,蘇喬笑顏映在陽光中,更加嬌柔動人。
  “對了!”
  小刀兒想到了什麼。問:“昨夜……可是你通知秋月寒去了那攬月亭?”“沒有啊!”
  蘇喬非常迷惑:“在嵩山分手後,我就一直沒和他聯絡過。”
  “那會是誰呢?”
  小刀兒百思不解。
  蘇喬道:“也許那人和柳家有關,你不是說駝子是從柳家逃出來的?”小刀兒點頭道:
  “沒錯,當時他在公孫飛燕的房間,好象在找東西。”“你知道他在找什麼?”
  “不知道。”小刀沉思道:“不過,飛燕的房間有秘道,他卻知道……”蘇喬也略有所悟:“我想公孫飛燕似乎有點問題,至少兩件事都和她脫不了關係。”
  她說的兩件事乃是駝子闖入她閨房一事,以及小刀被騙入她房間一事。她又說:“說不定可以從她身上找出什麼秘密。”
  “不會吧!據我所知……大小姐她很善良……”小刀兒回憶過去:“她從來不違背她爹的意思,十分乖巧。”
  蘇喬笑道:“我只是猜猜,又沒確定地一定有牽連?說不定是人家找上她,就像駝子一樣。”
  小刀兒想想,也認為該從那裡查起。事實上他也想再探柳府,因為君兒還沒半絲消息。
  突然瞄向這位神秘而似乎有點神通的姑娘,他問:“蘇喬,你曾看見過那位綠姑娘吧?”
  蘇喬登時警覺道:“看過,老實說。我跟了你的馬車一陣,當你們住進客棧時,柳西湖派人擄她到山上小廟後,她就突然失蹤,當時我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沒查下去。”
  小刀兒沉吟不已:“你認為她會不會被抓回柳西府?”
  蘇喬道:“可能性不大,那天除了柳西湖,只有十三劍手,全部被你所傷。何況綠姑娘失蹤十分離奇,若抓到柳家,至少柳西風會審問她!”
  “她不在柳家……會被誰抓走?”小刀兒實在放心不下。
  蘇喬道:“一切都是命運。如此無頭緒的想,不如到柳家碰碰運氣,說不定會有結果。”
  無計可施之下,小刀兒終於決定去碰運氣。
  是夜。
  小刀兒和蘇喬再次潛向柳家,他們並未入內,只在遠處監視靈堂著孝服的公孫飛燕,由初更到三更,飛燕換了三次香,才被另一位女子接替,她則顯得疲憊地趕回後院自己房中。
  小刀兒與蘇喬也盯了下去。
  房間在二樓,現已點起火燭。偶而映出飛燕走動,似在更衣。過了不多久,燭光巳熄。
  恢復寧靜。
  小刀瞧向蘇喬,細聲道:“她會不會已從秘道走了?”
  蘇喬搖頭:“不知道。”
  “我們潛過去看看。”
  “不妥!昨夜已有人驚動她,或許今夜她早有準備。”
  “那……”
  蘇喬想了一下,道:“不如到後山看看,我想她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從別處出柳家。”
  “要是她仍然在房間呢?”小刀兒想想,突然打出從屋頂拾起地小石頭,直射那房間。
  “你幹什麼?”蘇喬驚問。
  小刀兒笑道:“投石問路,事情總會有個結果。”
  石塊一閃既沒,仍然默默無聲。
  “走了?”小刀兒道:“我們快走!”
  兩人一前一後,利用屋頂起伏不平,潛出柳家,直奔後山。
  小刀兒很快找到昨晚秘道出口處,並無異樣,仍然雜草掩飾。
  兩人只有再往其它地區搜去。經過半刻鐘,方在一處山坳中,聽見刀劍交鳴聲。
  蘇喬立時道:“有人在山谷中!”
  小刀兒點頭,兩人小心翼翼摸了過去。
  山谷不深,其中一條蜿蜓小河淡淡發出銀光,溪旁一塊平展地區,有兩個人在練劍。
  小刀兒伏在半山腰,往下看得十分清楚。
  蘇喬道:“我們再靠近點,若能聽到他們談話不更好?”
  小刀兒也認為如此甚好,又再次往前潛去,直至離山谷十餘丈遠,隱在最密山林處。
  聲音傳來:“這是第十一招,驚天動地!左手為副,右手為正,先劈三分勁,掛向異位角,再用七分勁,旋向第五行,乾坤裂天,全是實攻,虛守,志在以猛勁制伏敵人……”
  說話那女子正是公孫飛燕,她邊說邊練,霎時強風大作,人如滾山雪球,越滾勁勢越大、越強,逼得周遭林葉呼嘯不已,再一個衝前,啪然一聲,一棵合腰大樹硬是被她給劈斷。
  連小刀兒和蘇喬都不得不佩服,柳家絕學裂天十三掌的威力。
  “是公孫斷!”小刀仔細望著轉向這邊的老人,不是公孫斷是誰?“他怎麼會在這裡?”
  公孫斷插好長劍,雙手照著飛燕指示,就如師徒授藝般。
  蘇喬細聲道:“他們……公孫斷好象在偷學柳西絕的功夫!”
  小刀兒驚訝道:“飛燕三更半夜跑出來,就是為了此事?”
  蘇喬道:“看他們練至十一式,想必已有相當久的一段時間了。”
  公孫斷為什麼要偷學人家的功夫?這是犯了武林大忌,何況以公孫府的武功,本就可以雄霸半邊江湖,何須去偷學他人的功夫?小刀兒百思不得其解。
  遠處公孫斷冷而粗的聲音又傳來:“這招差不多了,時間寶貴,下一招呢?”
  飛燕道:“十二招是鬼哭神號,事實上以劍代掌,威力更大,此招和前招完全不問,全以陰柔之勁為主,如蛇噬人,敵對目標先靜而後動。
  她擺出金雞獨立之勢,右手長劍直指斜上空。映著月光,泛出一道冷森氣息,左手食中指捏著劍決,翻指橫向額頭,微微指向直後方,十分怪異。
  ”尋定目標。劍走天庭。騰雲入海,化作萬爪金龍,從中封位敵人攻勢,再噬其要害。
  “她開始舞劍,劍影先在上空劃出兩道劍幕,立時如瀑布般反衝而下,再如水柱撞石般泛起無數浪花。就在此時她已嬌喝出口,一把劍奇抉無比地直刺巨樹,直沒劍柄。也在她一剌之際,嘯風方傳出,果真先靜而後動,威力非凡。
  方練完此招,飛燕已香汗琳清,十分疲倦。
  “劍走天庭……騰雲入海……化作萬爪金龍……”
  時間不多,他只練了幾遍,知道技巧所在,馬上又要飛燕教他最後一招地毀天沉。
  ”地毀夭沉是拼命的打法,因為這招再蠃不了敵人,也就不能自保,所以全在實招上,先以虛誘敵,再以實攻,沒有守勢。“飛燕勉強練完,以她功力,自無法全部達成功力之要求,一些騰空高度,含蓋面積都不如理想。縱是如此,此招威力,連小刀兒都覺得煞氣逼人,自非柳西湖那種不求上進的人所能使得出來的。
  練完後,飛燕已快虛脫,她已兩夜沒睡覺,但仍不敢怠慢,不厭其煩地向她爹解說。
  小刀兒覺得飛燕仍是如此乖巧聽話,和童年印象中一點都沒變。
  飛燕也陪笑不已:“爹,柳家的搖風散手和裂天十三掌,女兒都替您學會了!”
  “好!很好!”公孫斷並無太多讚揚飛燕,食指慢慢地抹向劍身,“花了四年時間,總算有了代價!燕兒,苦了你!”
  好象他說話就是那樣子,連看飛燕都懶得看,而飛燕好象也很習慣,淺淺一笑道:“只要爹能高興,女兒就滿足了。”
  此時公孫斷才轉向她,眼神中露出狡黯意味:“自從你大哥受傷後,就只有你最了解爹了。”長嘆一聲:“爹多麼不甘心!”
  卻不知他為何事而不甘心?飛燕也不願去猜,她道:“現在二弟的武功,應該很高了,爹您要看開點。”
  “看開?”公孫斷掀起嘴角冷冷一笑:“看開的是我?還是他們?誰又那麼容易看開?”
  飛燕默默無語,她並未換下衣服。只是將衣服紮緊些,寒風吹起。不禁打了個哆嗦!
  “飛燕,你能再幫爹一次嗎?”公孫斷眼神如電,直射飛燕,口語卻如乞丐在求人家一般。
  飛燕不敢觸及他的眼神,低下頭,突地用力點頭:“只要爹需要女兒,女兒哪有不幫之理!”
  說完話,她嘴唇已咬出血絲,已輕輕抽搐起來。
  “我知道不該一直讓你做事,但為了爹,為了霧兒,只有委曲你了。”“爹……沒關係……”
  公孫斷嘆道:“象上次,你本該說小刀兒扯下你的衣服……”
  飛燕突然抓緊衣服,冷顫道:“爹……小刀兒他……女兒不忍……”
  公孫斷苦笑道:“事情過了就算了,若那時小刀兒不被放走,今天柳西湖不會死。”
  小刀兒聞言,心中不是味道:“難道他為了那件事而一直懷恨在心……是的!又有多少父母能忍受女兒受到傷害!”
  蘇喬卻不這麼想,他覺得公孫斷臉色陰晴不定,變化莫測,是個工於心計的人。
  “爹……”飛燕感到一絲怯意。
  公孫斷安慰道:“放心,爹不會讓你去做困難的事。”頓了一下聲音,又變深沉:“聽說柳西風他師父仍活著!”
  飛燕突然畏懼地打個冷顫:“爹……您……您要女兒……女兒不清楚。”公孫斷冷森道:“你想想,這幾年裡面,可有他師父的下落?”
  飛燕哆嗦一陣,終於說道:“那個老人,好象十分偏激。”
  “你見過?”
  “見過……”飛燕道:“有一次和西竹到後院……好象另一條秘道,到了另個地方,他說那位老人是他師父……他還帶了一位姑娘去……然後……那位姑娘就沒再出來了。”
  “所以你才怕他!”公孫斷道:“別伯,恨天魔仇三他雖然喜歡女色,卻不會逼人,而你又是柳家媳婦,他更不會打你的主意,你不必過於擔心。”
  “是……爹……”飛燕仍難以處之泰然。
  公孫斷有點曖昧,笑了笑:“爹是要你設法,從他身邊弄出一些武功招式秘本。”
  看來他為了造就自己兒子而不擇手段。
  飛燕微微點頭道:“是,爹……”
  公孫斷含笑道:“一切都著你了,將來你二弟成了第一高手,爹會告訴他,是你的功勞。”
  “女兒自該如此。”
  “回去行動要小心些!”公孫斷道:“昨天駝子己被小刀兒殺了!”
  飛燕突然如觸了電,驚叫道:“小刀兒已知道我的事了?”
  會是什麼事?使得飛燕如此緊張?當然這件事也是小刀兒最想知道的。“小刀兒不知道!”公孫斷道:“駝子將一切推給你大伯,後來不知怎麼,他把駝子給殺了,屍體還是我埋的!”
  小刀兒現在才知道,原來屍體是他埋掉,難怪找都找不著。
  “小刀兒來了,那我怎麼辦?”飛燕十分惶恐。
  公孫斷道:“你照平常那樣應付就可以。沒有確實證據,他不敢拿你怎樣!”
  飛燕苦澀的瞼,更顯痛苦。
  公孫斷似乎也不願多看她如此模樣,安慰道:“巳快天亮。你回去吧,一切事情有爹替你作主,不會有事的!”
  “是……爹……”
  飛燕收拾一下東西。已默默離去。
  公孫斷忽然叫住她道:“西湖出殯那天我不去,你大哥會去,爹半個月以後再來著你。”
  “知道了!”
  飛燕淡然回答,步向林中。
  公孫斷昂天長嘆,若非黑夜,他必會嘯出巨聲。傳出一陣得意笑聲,他也轉入樹林。
  公孫小刀兒有點沮喪,聽到公孫斷那番話,他真為飛燕叫屈,同時他也不願接受,公孫斷會是這樣一個人。
  蘇喬叫醒他道:“此事一定和公孫斷有關,你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你要我怎麼辦?”
  “捉住飛燕,問個明白。”
  “她……好可憐……”
  蘇喬道:“你也未必好到哪兒去!再說我們只是想問清楚事情,不會對她怎麼樣。不問,你永遠背著黑鍋。”
  小刀兒無奈道:“好吧!”
  兩人已追向飛燕。
  飛燕走得很慢,低著頭腳步好象拖著大鐵塊,一步比一步沉重。每走一步,心中就多一塊鉛,重得叫她喘不過氣來。
  突然發現碰上了東西,一抬頭赫然發現小刀兒端正的容貌就在眼前。
  “啊……”
  她突然地驚駭急叫,人往後退但聲音只叫出口,已被蘇喬給封住嘴巴。小刀含笑道:
  “大小姐,是我,小刀兒。”
  蘇喬道:“公孫姑娘,別緊張我們只是想問你一點事情而已。”
  她鬆開飛燕。
  “你們都看到了?”飛燕又叫起:“不!不!我沒有!我沒有!”直往後退,眼淚也急出來。
  蘇喬嬌笑道:“我知道你沒有……”
  “我,我……”飛燕十分委曲地哭了起來。
  小刀兒不忍,嘆口氣道:“大小姐你走吧?我不問就是。”
  蘇喬想阻止,但觸及小刀兒眼神,她也軟化了。
  飛燕抓緊衣服,逃了幾步,又停下來,悲感道:“小刀兒我……沒辦法……”
  “我知道。”
  蘇喬趕快追問:“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
  “不不不!”飛燕矢口否認:“是駝子……駝子……”她又流淚,十分憐人。
  蘇喬不放鬆,嘆道:“其實,我們早知道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了。”
  飛燕哭得更傷心:“沒有……沒有……我不知道他要對付小刀兒……否……我就……”
  “你就不會聽他的是不是?”蘇喬追問。
  “我……我……不是我爹!是西竹!是西竹!是他要我如此作的!”
  飛燕啜泣不已,飛奔而去。小刀並沒有攔住她,事情都己十分明顯,又何必再逼她呢?
  蘇喬輕嘆道:“果真是公孫斷搞的鬼。”
  小刀苦笑不已:“我和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麼要如此?”
  蘇喬瞥向他,輕輕一笑,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真的不懂。”小刀兒道:“要是柳西竹,我倒比較相信,因為當時我和他起衝突,而飛燕也說是西竹。”
  “你真相信飛燕的話?”蘇喬道:“很明顯,她是不願說出此事是她爹要她如此,一急之下才隨便胡亂找個人墊底,當時除了公孫斷,還有柳西竹兄弟,現在西湖死了,她只好說是柳西竹了。”
  小刀苦笑不已,這種事可能性不大,因為飛燕不是個會說謊的女人。
  蘇喬繼續道:“至於公孫斷為何要如此做,我倒可猜出一個大概。”
  不等小刀兒問,她接著又道:“你沒看過他為了尋求武功而有點不擇手段?”小刀默然點頭。
  “這就是了!”蘇喬道:“可見他對武功十分重視,而他發現你武功過人時,難免心生嫉意,要把你趕出公孫府。”
  小刀兒回想過去,剛開始公孫斷還對他不錯,後來為了救湘雨,而和柳西湖起衝突以後,他就有點變了樣,不禁有點相信蘇喬的說法。
  “其實,當時我只想安心地呆在府中,替老爺盡點微薄力量而已。”
  蘇喬笑道:“問題就出在此。他知道秋月寒在傳你武功,而你又為他做事,將來很可能也是幫助秋月寒,你忘了公孫斷一直想逼秋月寒退位給公孫飛霧?”
  “這件事我有所聞,不過那是主人之爭,和我這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蘇喬道:“是沒有關係,但以公孫斷的為人,他會留下你這眼中釘?”照蘇喬所說,那麼公孫斷的心胸,未免太狹窄了。
  “他不應該如此傷害飛燕和那名被姦殺的女婢!”小刀兒道。
  蘇喬道:“他可能還是下毒陷害秋月寒的人。”
  小刀兒恍然道:“難怪我的藥會醫不好老爺的病,原來是被掉了包,我得將此事告訴老爺才好。”
  “你不揪出公孫斷的假面具?”
  小刀兒面有唯色,好歹公孫斷也是公孫世家的一份子,若事情鬧大了,不只他丟人,秋月寒也沒面子。何不將此事告訴秋月寒。讓他去解決。
  三天后。
  早晨,清露濺出涼意,小刀兒已抵達公孫府。
  府門依然高聳,巍峨屹立,威風依舊,門上旗杆紅旗以龍為圖,風在吹,龍在動,直如活生生的青龍在張牙舞爪。
  小刀兒換上青布棉衣加短祆,這是他用一兩銀子在鎮上李家鋪買來的,和鋪店的小二買的。
  想混入公孫府,裝束總不能太明顯,尤其是武林打扮,更易引入注意,所以小刀兒換了個傭人裝束。
  他還提了一籃醃醬罐頭,幾壇好象泥封了幾十年之久的美酒。
  他很快混入府中。
  傭人多,而且分有東院和西院,碰上了東院人。就說西院,稅上了西院就說東院。
  如此躲躲藏藏,他巳混入西院那座三層樓,白漆石,紅瓦欄的巨宅。
  他知道公孫秋月的書房就在三樓靠右,因為此處不論光線、晨引夕、暮送霞或者空氣,以及視野都是最好的。
  從書房到三面窗口,可看清周遭數十裡,風翔鎮更能攬入眼簾,活活地一幅美畫。
  小刀兒找好角度,先從左側連著高樓的廂房簷柱翻上屋頂,再匍匐貼著屋瓦爬向樓角,稍一用力,靠著陽光暗影處,壁虎般地爬向二樓,再一個倒竄,好像溜滑梯般,倒溜入三樓,一點聲響都沒發出。這手功夫,若有人瞧見,非得自認眼花不可,極不可能,而又快速。
  秋月寒並沒練劍,這幾天他都窩在書房,似在讀古籍,也似在沉思,他坐在書桌前,大部分都在冥想,眼眸死盯向窗外,看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刀兒走進一排貼牆高的書架,才開口:“老爺……”
  秋月寒登時如臨大敵,自然地揮起右手,能無聲無息地靠近他的人並不多,縱使在發呆時。
  神經繃緊,突見是小刀兒,這才松了下來,而其動作只是將手掌放下,並如小孩嚇著般,那麼失態。
  “是你?小刀兒?”
  秋月寒馬上起身,走向三面窗口,想瞧瞧是否有異樣,覺得並沒人發現小刀兒來此,方自帶起上白絹的窗子。
  “你怎麼這麼快就找來?”
  小刀兒道:“有急事。”
  “什麼事?你快說,別耽誤了!”
  秋月寒拉過一張黑木而鋪有紅棉墊的椅子,讓他坐下。
  小刀兒答謝後坐上椅子,道:“是有關於二老爺的事……”
  “他怎麼了?”秋月寒稍急地追問。
  小刀兒一五一十地將所見之事說了一遍。
  秋月寒長嘆不已,不時徘徊在鋪了藍地毯的書房。右手拂了又拂長髯。“二弟!你這是何苦呢!”
  他說出這句話,眼眸兒已發紅,腳步也為之不穩,心中沉痛更不必說。小刀兒偶爾瞥向他,也感到一絲悲悵和不怨,拭默地坐在椅上,望著書桌宣紙剛寫不久的毛筆字“人生何所求”的隸書字體。
  秋月挽起青袍衣角,坐回椅子上,恢復鎮定,問:“依你之見,該如何?”
  小刀兒回答:“老爺,我只是想通知你,沒有想過要如何。”
  秋月棖然一笑:“害你蒙上了不白之冤,你卻沒想過如何雪冤?”
  小刀兒淡然道:“事情都已發生了,而且老爺已相信我的清白,其他的不在乎。”
  “難得你如此年紀,就悟通名利兩字。”秋月寒嘆道:“我二弟要是悟得通,多好。”
  頓了一下,他又道:“雖然你不在乎,但事關重大,我會要他還你一個清白!”
  小刀兒本想將蘇喬計劃逼出公孫斷的事說出,但讓他倆傷了和氣,多麼不忍,尤其是對秋月寒。他道:“老爺……您不可太勉強。”
  “不會的!”公孫秋月道:“二弟雖偏激了些,曉以正義,他還是會改過的。”
  小刀兒道:“如果二爺不認,也就算了。千萬別為了我而傷了和氣。”秋月這時慈祥一笑道:“我知道,為了公孫世家,你受的委屈也太多了,不管如何,我總會找機會還你一個清白。”
  他一直強調要還小刀兒清白,心中似乎已早做了決定。
  小刀兒只希望他能防著點公孫斷,不必遭受象上次的中毒事件,其他事,再說吧!
  秋月寒道:“你先在此一陣,以免被人發現,等事情清白分明時,你再出來。”
  “這不怎麼妥當。”小刀兒道:“要是被人發現了,豈不連累了您?何況我是少林緝捕的要犯。”
  秋月寒考慮半晌,道:“如此一來,我只好找個地方讓你藏身了。”
  他果然找到一處隱密之處,讓小刀兒躲入其中。除了他,知道這秘密的人不多。
  足足有五夭,秋月寒除了上次為救小刀兒以外,他沒踏大東院一步。
  如今,他為了小刀兒,又再次拜訪東院。
  地頭依稀記得,他很快找到那棟白牆而藍瓦的高樓,此樓至少要比秋月寒的高出一層,四處雕刻裝飾也精緻多了。
  僕人並未引他上樓,將他引至樓邊一棟較小,仍算典雅的木造古屋。
  秋月寒踏入此屋,映大眼簾的是正前方一幡飛鷹墨畫,應眼耀人,爪利如鉤。像隨時可以撕開任何東西,雄偉非凡,栩栩如生。
  他坐在左牆下兩張太師椅的某中一張,正仔細欣賞椅旁茶几中置擺的秋菊盆景。
  菊花清新翠綠,仍有滴露,生氣盎然,黃色花朵,或開或閉,芳香談吐,閒情逸致,只是多了幾只螞蟻,存心嚼噬花朵,大煞風最。
  “你來幹什麼?”
  公孫斷滿臉虯髯似乎會豎起來般,神情不其高興地坐在鷹畫前的太師椅。
  “二弟,我想和你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秋月寒嘆道:“你根我,我不怪你,但這事你該給人家有個交代。”
  公孫斷見他如此認真樣,冷冷哼了一聲:“給誰?我又欠了誰?”
  “小刀兒!”
  公孫斷怒目瞪向秋月寒,叱道:“別人可以,他!免談。”他罵道:“你在氣我?受害的不是你女兒,是不是?”
  “二弟,我沒有此意。”秋月寒道:“小刀兒他已碰上飛燕,也將此事說了。”
  公孫斷瞳孔在收縮,立了起來:“他還敢再找飛燕?”瞪向秋月寒:“不是你放走他,哪會有今日事?”那模樣好像要吃掉人一樣。
  秋月寒表現得很冷靜,道:“二弟,是非曲直,你該分清楚才是。”
  “什麼是非曲直?”公孫斷咆哮地來回走動,罵不絕口:“一個淫賊的話你也相信?我早就知道你和他有勾結!你還和他準備幹掉我和飛霧,對不對?你的心比墨還黑!你說!他到底說了些什麼,那淫賊不但淫亂,還濫殺無辜,整個武林都想拿他治罪,你卻在包庇他,聽他的話?”
  “二弟,飛燕都承認了,你……”
  “我怎麼樣?那淫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飛燕一定受他脅迫!”公孫斷瞪目咬牙:“他要敢動飛燕一絲半縷,我非撕了他不可!”
  “二弟,他不是那種人!”
  “不是那種人?是哪種人?”公孫斷吼道:“你說,他是哪種人?你的劊子手、幫兇、心腹,還是你未來的女婿?”
  秋月寒見他如此不講理,再談也談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深深吸氣,他也站起:“二弟,不管如何,我將來意說明。”不等公孫斷回答,他繼續道:“你對我如何,我不怪你,但你對別人有所過份,我不得不肯訴你,希望你能反省一番!”
  “笑話!一丘之貉,憑什麼教訓我?”公孫斷不屑地罵道。
  “事情無論是真是假,你都該做個決定!我不是在教訓你,而是提醒你!”公孫秋月道:“你換走了小刀兒的藥,因而使他含冤,後來又強要飛燕用計逼走他。這些都從小刀兒的嘴裡傳來,也是從飛燕嘴中傳出,你好好考慮,若有此事,你該向人說明白,當然這很難開口,事實上只要你證明那是誤會。還小刀兒清白就可以,我做哥哥的決沒有理由去幫助外人。若無此事,你也該找飛燕回來說明真相,別讓小刀兒百口奠辯。不過我要告訴你,當時聽到飛燕說話的,不只是小刀兒一人。”
  秋月寒凝目瞥向他:“我話說完了,你自己想想,若你有心要飛霧接替公孫世家重擔,就該先替公孫世家保留一點顏面,否則誰接,誰就不光彩,我很快就要退位!你好好考慮,我走了!”
  他說完這番話,沉重地踏出門,悵然而去。
  有此兄弟,誰不痛心?秋月寒已替他保留了許多,諸如害他服藥中毒,以及害死女婢性命之事,只字未提。
  公孫斷砰地坐了下來,事情怎會突然變得如此糟?飛燕怎會說出此番話,本以為駝子死了,此事再也無人知曉,沒想到會暴露如此之快,連準備應付都來不及。他已開始在罵飛燕不識大體,如此不濟,只稍受驚嚇就說出來,他也恨孫孫秋月,如此認定自己就是主謀,一點也沒有兄弟之情。
  “哼!我就不相信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他想到了對策,飛燕口說無憑,若自已再施壓力,她必定不會承認,就算幾位親耳聽見,也拿不出有力證據。再則,趁此機會找出小刀兒藏身之處,然後再藉少林派之手將他除去,來個死無對證,此事也就雲消霧散。
  “柳源!”公孫斷往門外叫。
  四十來歲,平凡的臉孔卻接著一副精明的眼珠,聲音也是尖尖的,瘦小的身形一閃過門縫,已躬身哈腰地拜在公孫斷面前。
  “你去查探小刀兒的下落!”公孫斷叮嚀:“日落前給我回話,不准打草驚蛇。”
  柳源這種人好像就是專打小報告的那種,動作敏捷,而又賊頭賊腦,一聽主人讓他去辦這件事,似乎就是他的飯碗,被重用的感覺也露出。
  他已溜向西院。
  這行功夫真是他的專長,他不跟蹤秋月寒,而是去廚房走一趟,已然發現秋月寒的伙食多了不少,然後他就間廚役要送到哪裡?很快地他已找到西院一隱密角落的古式廂房。
  他躲在屋前假山後面。
  沒多久,秋月寒果然出現,提著籃子走向白石磚曲徑,繞到一個地方。此地果真穩當,藏人實在神不知,鬼不覺。
  柳源得意一笑,他已離去。
  不用到傍晚,他己打探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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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楊家十要

  公孫斷連吃飯都離開那棟房子,他在等柳源的消息。
  “老爺,那廝在……”柳源欺身在他耳際輕輕說了幾聲。
  公孫斷立時狡笑點頭:“你沒有讓我失望。”
  “老爺交代的重任,小的豈敢不全力以赴?”奴才就是奴才,總不會忘記奉承和自抬身份。
  公孫斷笑得更險,一張嘴好象要撕至腮邊:“將來我會重用你的!”神情恢復沉靜:
  “現在體必須跑一趟外邊,不管你去哪裡,都要找到少林高僧,愈多愈好,愈快愈好。”
  柳源立時有把握地回答,然後他問:“找來之後。該如何引入府中?”
  “先帶來找我。”
  “是!”
  柳源又走了。
  公孫斷不停地冷笑、奸笑、狡笑、得意笑,有柳源這種人,只要一句話就能將事情辦妥,實在讓人高興而安心。
  柳源他很輕巧地在附近小鎮放出一點有關小刀兒的風聲,然後等魚兒上鉤。
  少林寺僧好象早就圍在公孫府附近似地,只這麼一有消息,就往溪清小村鑽。
  事實上他們從小刀兒被救後,就寸步不離地臨視公孫府,他們認為遲早,小刀兒會再回來,只是沒想到他很容易地就混入府中了。
  柳源坐在村邊賣菜的露天舖子,紅紅如桌般大的“茶”字招牌,掛在晴空中,讓人瞧見,喉頭就有點癢,非喝上兩杯解饞不可。
  但現在只坐了五名僧人,由老到年輕,袈裟十分新,表情卻十分吃重。
  柳源就坐在他們旁邊,自顧地喝著茶,他想多等幾人再說。
  不久又來了三名,剛剃過頭的老僧,閃在陽光下,十分耀眼。
  一名白眉毛老者走近茶鋪,另五名僧人已站起來。
  老僧揮手,眾僧才坐下。他道:“可有動靜?”
  一僧回答道,“稟師父,沒有。”
  老僧沉吟道:“難道消息有假?”
  “沒假!”
  柳源已轉向白眉老僧,含笑不已。猥瑣臉容,總讓人覺得他出不了場面,尤其現在故作主人狀,有點不倫不類。
  眾僧驚愕轉向他,老僧問:“這位施主是……”
  柳源託大口吻:“你們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需知道我是公孫二俠的得力助手即可。”
  老僧聞育,若有恍然狀:“原來你是二俠的手下,貧僧無光,斗膽問施主方才所言是指何意?”
  柳源瞄向他,得意地笑:“意思很簡單也很複雜,這要看你們夠不夠資格而已。”
  老僧問:“施主之資格二字,以何為準?”
  “功夫啊!”柳源黠笑道:“誰都知道公孫小刀不是普通貨色,沒兩下子怎麼抓他?功夫不行,我說了不是白說?”
  老僧頻頻點頭,突然伸手往掌櫃櫃檯茶杯吸去,茶杯似牽了繩子般飛向他手中,再一個輕擺,他已將茶杯壓入桌上,直沒而下。露了一手純真功力。
  茶杯仍在桌下,老僧輕拍桌面,杯己跳起,完好如初地擺在桌上。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茶杯早已成粉,只具其形而已。
  這手凝物聚形的功力,天下找不出幾人。
  他道:“好功夫,卻不知另外幾位……”
  老僧道:“老衲乃少林無字輩,他們全是元字輩。功力自有相當甚礎。”
  七重生的功夫。柳源見過。如此他已放心,點頭道:“好!既然大和尚有把握,我也不必顧忌太多。”
  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真正知道一切原委,就得問我家主人了。”
  老僧問:“公孫二俠現在可在府中?”
  “在!是他要我出來找你們。”
  “如此說來,貧僧只有當面向他詢問了。”
  柳源道:“理該如此,但為了避兔打草驚蛇,你們行動必須隱密。”
  “貧僧自會小心。”
  柳源細聲道:“此事與我家大爺有關,最好也別認知曉。”
  若非避開公孫秋月,他們早就潛入公孫府搜人了,聞言之下,立時表示同意。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三更……二更好了,我自會帶你們入府與主人會面。”
  “施主請便。貧僧必定準時赴約。”
  柳源懷著滿意心情,一路笑回去,他又替主人辦好一件重要的事情。
  無光瞧著柳源消失背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八名和尚全在笑,然後怡然地喝著香茗。
  等待已久的事情有了著落,終究是讓人欣再而快慰,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可惜小刀兒和公孫秋月似乎一點只覺也沒有,仍在等公孫斷的覺醒。
  今夜,高月特別顯得清明,冷光投處,一陣舒暢,就象投在雪地裡一樣。有點清涼,看似矇矓。卻是景物分明,枝、葉、花、木,除了抹上一層薄薄的清冷,顏色含籃外,分得清清楚楚。
  又如包青天臉上那弦月,照出是非分明,
  無光領著七位僧人,暗中潛向公孫府附近,等待柳源的通知。
  七個人已裹緊袈裟,手持降魔杵、方便鏟、月牙叉、蟠龍棍,個個神情肅穆,隱現殺氣。
  將近二更。一片深沉,寂靜,只有旗上那條青龍仍在舞動,它好象不會停止表現自己威猛氣息,像要吞掉天地一般。
  八僧靜坐,似已入定。
  突然一道黑影飄來,一把長劍閃劃青光,就已罩向無光。
  無光驚覺,立時劈出兩掌,身走游龍,避了過去,冷喝:“何方妖孽,竟敢暗算貧僧!”
  來者正是蘇喬,她發現大批和尚圍向公孫府。就知道事情有了變化,不管那麼多,已攻向和尚,希望能擊退他們。七位僧人並不敢弄出聲響,以防此次行動敗露,一時之間也被蘇喬逼得手忙腳亂。
  無光見狀,也顧不了許多,雙掌運勁,配合七人攻勢,擒龍爪已展開,化成重重掌影,已罩向蘇喬。
  蘇喬身形遊走全場,十分從容,對於無光的擒龍手,並未放在心上,回劍擊退三人,再抖起劍鋒,直刺無光肉掌,以劍對掌。吃虧的可就是無光了。
  豈知無光心有詭計,劍光將要劈至,突然撤招,一個倒翻,猛往蓀喬蒙著臉的黑巾抓去。
  蘇喬驚叫出來,黑巾已被摘去,情急之下,也不敢再戰,挽手蒙住面貌,疾往林區奔去。
  無光喝道:“此人就是救走公孫小刀兒的人,快追!”
  他已先追上去,七名僧人也趕上 蘇喬奔馳一陣,靠自己輕功不俗,很快又拿出一條黑巾蒙向臉部,正想回頭再戰之際,忽然林區另一頭又奔出六七名和尚。
  暗道一聲苦也,她不再回頭,直往那幾名和尚罩去。
  來者正是七重生之元悟、元靜、元滅,以及三名高僧。
  元悟喝道:“別讓她逃了!”
  七人運足功力,雖沒七重生那股威力,卻也相差不大,化作一股旋風般棍影,上下四方猛罩蘇喬。
  無光也奔至,不加考慮已然參戰。如此一來,卻減搦了七重生陣勢的威力,因為他們必須顧及自己人,出手之際,十分蹩腳。
  就在這剎那,蘇喬已利用機會破除棍牆,藉此揮劍,刺傷了對方三人,自己也吃了無光--掌,悶喝一聲,竄向林地,口角已掛血。
  元悟見兄弟受傷,十分著急,復又見無光年齡武功都比他高,一時也不知如何才好,要他旁觀,就是開不了口,若不說,陣勢又受阻,進退維谷。
  無光突然叫道:“是元梧麼?”
  元悟一聽對方直呼自己法號,輩份必是比自己高,馬上回答:“元悟在此,師……
  師……”他不知該叫無光什麼才算正確,吶吶難言。
  無光道:“是你師叔!掌門無心師兄沒告訴你,我這位無光師叔嗎?”
  元悟立時合掌恭敬道:“元悟愚味,還請師叔見諒。”
  無光道:“也罷,師叔擒人心急,而使三名師姪受傷,實難逃過失,不過她亦挨師叔一掌,你們可有法子拿下?”
  元悟道:“自該不辱師叔命令。”
  “很好!”無光道:“此事交與你去辦,師叔還得回公孫府,不便多作停留。”
  元悟道:“待師姪逮住賊人栝,必得趕去支援。”
  無光瞄向仍在打鬥的蘇喬,道:“不必了,此人也是要犯,抓住她就直接送少林寺,公孫府之事,交予我即可。”
  “是,師叔。”
  無光也不耽誤,馬上喚回七人,返往公孫府。
  元悟立時加入戰圈,施展全力,想逮捕蘇喬而後始甘心。
  蘇喬傷得不輕,已不敢再戀戰,邊戰邊退,一有機會便準備脫逃。
  柳源等急了,明明約好二更天,現在都快三更天。無光卻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無光等八人才從林區奔出來。
  “你們怎麼了?不是說好二更嗎?”柳源責備口吻地叫著。
  無光合掌為禮,道:“施主久等了,只是臨時出了點小意外,以致於耽誤時辰,尚請見諒。”柳源想再發嘮叨,又怕再耽誤時辰,喘口大氣,道:“也罷,屆時老爺怪罪,你們自己去和他說,時間不多,我們走吧!”
  僧人隨著柳源,已潛向後門。靠黑暗處有株大樟樹,攀樹過牆,已落在東院。
  公孫斷已在此迎候多時,他急道:“怎麼到現在纔來……”似乎想到此話不妥,連忙又道:“來了就好,反正並不礙事。”
  柳源奉承樣,道:“大師他們臨時有事,所以才會遲到。”
  無光歉然道:“二俠,讓您久等,老衲疚意心坎。”
  “哪兒的話,江湖事事出人意外,大師別放在心上。”公孫斷坦然一笑,問:“敢問別大師法號?”
  “老衲無光。”
  公孫斷笑道:“原來是少林無字輩高僧,不知掌門無心是大師……”他以眼神代為詢問。
  “是師兄。”
  公孫斷笑道:“無怪乎身手如此之高,人言少林無字輩個個得其真傳,果然不虛。”
  他沒見過無光武功,只是聽柳源加油添醋,就來個大大贊場一番。
  無光淡然一笑:“二俠過獎了,公孫府武功何嘗不是武林一絕!”
  公孫斷含笑道:“比起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學。自要遜色多了!”
  無光道:“二俠太過謙虛,無光汗顏。”
  他怕公孫斷又客套,立時替他介紹另七位僧人,倒也將情況給道回正題。
  他問,“二俠要貧僧來此,可要告知少林要犯藏在何處?”
  公孫斷棖然長嘆,道:“公孫小刀不但淫亂,而且濫殺無辜,而我大哥卻念舊情,庇護了他,作為弟者。十分模稜兩可,深怕傷了兄弟之情,卻又不甘歹徒逍遙法外。”
  他表演功夫果然到家,讓人真以為他義薄雲天。
  無光道:“二俠請放心,如若秋月寒不再阻攔,貧僧自不願再追究。”
  “談何容易啊!”公孫斷長嘆不已。
  “若是他能如此,早就不會有此事發生了。”
  無光也明白這個道理,沉思半響,道:“二俠不如暗中將賊人藏身之處告知貧僧。然後出其不易將其擒住,此時就算公孫大俠發現,也不致於作無謂之舉,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和他爭執了。”
  公孫斷深默一陣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無光立時問:“賊人藏在何處?”
  公孫斷臉上刀疤又在抽搐,極像扭動的蚯蚓。
  “在監牢。”
  有什麼計比此計更好?
  藏在牢中,有人問罪,可以名正言順反駁:“我早就抓住他了……”
  如此公孫秋月就可脫嫌。
  在監牢中,週邊有獄卒監視,變相地在保護公孫小刀,只要有個風吹草動,馬上可以發現。
  若秋月寒不說,又有誰匆道窩在牢中的罪犯是誰?
  秋月寒又交代要特別看守,靠近他的人更少,何況小刀又改了容,能認出他的可以說沒有。
  最後秋月寒還教他如何開鎖,如此進退容易,自是最佳藏人地點。
  眾僧隨公孫斷出奇不意地掩向西院末角監牢處。
  在屋頂上,公孫斷就已說明出入路線,一切尚屬平靜,他們一躍而下。
  秋月寒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好象很早就在等他們似的。
  他負起雙手於後,斜望天邊明月,飄然之氣凜凜而生,像在賞月,也像在等人。
  無光乍見,感到十分意外。
  他怎麼會在此。
  他早就知道今夜會有人來?
  是誰通知他?還是他早就派人監視公孫斷?
  小刀兒還在不在牢中?
  其實公孫斷想對付的不只是小刀兒,連秋月寒也算上。在絕對有把握立場上,他並不在乎秋月寒在不在場,甚而更歡迎。
  秋月寒轉向公孫斷,嘆道:“二弟,你又何苦呢?”
  公孫斷在眾僧面前反而表現出仁慈風範,他也嘆道:“大哥!窩藏人犯實在不對,小弟希望大哥能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二弟……”秋月寒棖然道:“你如此做,將會自食其果。”
  公孫斷道:“為了一名淫賊,你何須如此。”
  現在不只是公孫府的家務事,也涉及不少林派,秋月寒感到十分棘手。雙目凝向遠處,遲遲未能做決定。
  無光走前一步,沉靜道:“公孫大俠!貧憎乃為逮捕逃犯而來,若此人在此,還請交出。”
  公孫秋月道:“你要的人不在此。”
  無光道:“可是令弟已說出,公孫小刀確實在此。”
  秋月瞄向公孫斷,心頭說不出多悲悵。
  公孫斷嘆道:“大哥,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隱瞞!”
  秋月寒不回答他,轉向無光,道:“大師相信他的話?”
  無光道:“現在信朽不信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公孫小刀在不在此?”
  秋月寒道:“你們想搜公孫府?”
  “還請公孫大俠成全。”無光道:“老鈉一行人只搜監牢。”
  秋月寒冷道:“監牢乃人犯重地,豈可讓人亂搜。”
  無光道:“二俠說公孫小刀兒就在監獄中。”
  “哪有這回事?我若關他在牢裡。豈有隱藏他的道理?”
  公孫斷道:“大哥,你的計策已行不通,還是讓他們進去瞧瞧,否則他們不會死心的!”
  公孫秋月瞪向他,冷道:“剛才是你通知我,要我來此?”
  公孫斷含笑道:“剛牙我和大師在一起。怎麼可能通知你?再說,此種事,不讓你知道豈不更好,如今都傷了兄弟和氣。”
  那種似笑非笑神情,公孫秋月太熟悉了,除了他,還會有誰?他想以此來打擊秋月寒聲名和威望。競也算得很準,連讓他換走小刀兒的時間都沒有。
  “監牢重地,誰也不准搜。”
  秋月寒口氣十廿堅決,除此,他也沒有其他方法。
  無光冷道:“少林人犯,貧僧自有緝捕權力。”
  “你卻沒有搜公孫府的權力。”
  “只要人犯在此,貧僧就有權。”
  “人犯不在。”
  “貧僧甘冒大不韙,搜過之席,再負荊請罪!”無光泠森道:“如果人犯不在的話。”
  秋月寒冷道:“無光,你很狂妄。”
  “情非得已!施主見諒。”
  秋月寒負手而立,不再瞧任何人,態度已表明堅持到底,不讓人搜。
  “大哥……”公孫斷見他沒反應,長嘆一聲,也退至一旁,不管了。
  無光等待片刻,秋月寒仍不退讓,長宣佛號,道:“秋月寒,以前你不是如此!老衲得罪了!”
  聲音一落,長袖一揮,八條人影已罩向秋月寒。
  鏘然龍吟,秋月寒手中已多出一把寒森寶劍,化作游龍,回身一轉,封去三件武器,也發出三聲脆音,一個躍身,掠過三名和尚,飄過監牢門口,長劍已劈向想衝入監門的無光和另一名和尚。
  無光但覺背面冷風逼人,已知長劍攻至,身不轉,頭不扭,只引念珠揮向背後。趁此又跨步進身。
  秋月寒冷笑,驚月斬最厲害之處就是以旋身力量來增加擊劍的威力,只稍一點念珠,整個人已如纏了線的球般,猛旋向無光身前,連刺七劍,紛指胸前七大要穴,同時一個掃腿,已罩向左方那名和尚。
  無光但覺劍氣逼人,念珠在後,左右又無武器,難以封住劍勢,不得已只好硬逼自己如殭屍般筆直地躍退七尺,以避開利劍。
  另一名和尚蟠龍棍被踢偏三寸,急忙出右手劈向秋月寒左臂,想一擊奏成,然而功力實差秋月寒一截,速度稍慢。
  此時秋月寨長劍又如靈蛇般纏向和尚手腕,和尚不得不收手,改用棍擋,豈知長劍似有吸力。硬吸著長棍帶回左方。
  和尚勁力不足,只得跟向左方,突然長劍力道消失,衝勁未減。他已跌了過去。然而他也非泛泛之輩,一個懶驢打滾,又爬起來,只是有些猶豫是否再攻。
  秋月寒一招逼退他們,收劍負後,默然而立。
  無光長宣佛號,沉重道:“公孫施主要是不讓,貧僧只有得罪了!”
  活聲未落,八個和尚不再槍攻監門,一齊圍向公孫秋月,想制使他,再行入監。
  八卦陣展開,霎時勁風大作,人影幢幢,虛虛實實讓人眼花繚亂。宛如長江浪濤,前擠後,後推前,澎湃不咳一世。
  秋月寒深知此陣利害,更加專心應敵,以守為主,劍身從不離身過遠,一擊不中立刻收劍,以防止其他突襲之可能。
  公孫斷在旁,並沒援手,先是冷笑,但後來也被八卦陣深深吸引,那步伐錯綜複雜,時正時反,五行為輔,八封為正,變幻莫測,而整個人影卻相互交映配合,實在達到了水潑不進、天衣無縫的地步。
  少林武學果然不同凡響。
  奇檉,打鬥如此激烈,吆喝、金鐵交鳴之聲震天,卻沒有一個人趕來。
  難道這是公孫斷的詭計?
  突然陣勢有了變化,公孫斷蹙緊眉頭,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八卦陣從先前的密不透風,轉換成小孩在耍寶,醉翁在逛街,全無章法可言。
  秋月寒更為吃驚,方才還可以循勢克敵,現在卻不知從何攻擊,好像每一劍剌出都可以手刃敵人,又好像能隨時掉入敵陣深淵之中,而無法自拔。
  雖是如此,秋月寒總想找機會試試,突見左方一名和尚如醉鬼般滾過來,機不可失,長劍立吐七分勁刺了過去,心中想一擊不中,也還有三分勁以自保。
  誰知就在他出這一劍後,八個人突然通了電,什麼醉態全都不見了,霹靂雷霆般,四面八方快捷無比地攻出怪招,並非全落在秋月寒身上,而是各找一個目標,有的落于秋月寒左邊,有的在後邊……任何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秋月寒哪看過這種打法?情況又十分危急,不容他思考,直覺地收回長劍以封住四處,只有高空沒有布網,人已騰空而起。
  就在此時,數件兵器已射向空中,將秋月寒封住,逼向地面,四人又竄高,抓住兵器往下砸。
  秋月寒暗道一聲不妙,長劍想往上封已來不及,只有硬拼,使出千斤墜,猛撞地面,然而先前那怪異攻勢已發揮功用,原來他們早已佔據秋月寒所能容身的所有位置,秋月寒只得搶攻其一人,以便有個落腳地。
  豈知那名僧人突然又退去,留出空地。
  秋月寒不假思索,就往該處佔去。
  然而突地四根長棍猛罩該處,秋月寒想封,已然悶哼出口,倒撞牆角。
  不知何時,竟有一支長棍如隔牆撞人般,撞向秋月寒背心,打得他吐血於地,傷得不輕。
  公孫斷此時才相信此陣法之厲害,噓唏不止。
  無光收招,念珠掛於虎口,合十為禮:“公孫施主,得罪了!”
  說著就要往監牢衝去。
  秋月寒硬是憋佳傷勢,一個騰身,又攔向無光,冷喝:“不准進去。”
  “阿彌陀佛!”無光冷道:“施主何苦如此!”
  二話不說,他已攻出三掌,企圖逼退秋月寒。
  七名和尚也再次圍上來。
  三招不到,秋月寒己陷入苦戰,行前那棍已使他元氣大傷。
  眼看他就要再吃第二棍,突然寒光一閃,擊向秋月寒左腰長月牙叉已被打扁,得以讓秋月寒有脫身機會。
  此時公孫斷已吼起來:“惡徒在那裡!快上!”
  他已出劍刺向牢裡走出來的小刀兒。
  秋月寒心驚不已:“你不該出來!”
  小刀兒苦笑道:“老爺,我豈能讓您獨自涉險?”
  說話之間,撂出短刀,正面拂開公孫斷攻勢,企圖掠過他,準備換下陷入苦戰的秋月寒。
  公孫斷其勢受阻,長劍揮得更急,化作一道青芒,如惡虎般撲向小刀兒,並罵吼:“畜牲!今夜非得叫你血流五步!”
  無光似乎有意放走秋月寒而罩向小刀兒,佯攻三掌,迫走秋月,已回身掠向小刀兒,凌空就是七掌,身形過處,暴起一陣狂風,嘯聲震天。
  小刀兒自有準備,雙掌護胸,待接近無光時,再吐掌而出,存心以硬碰硬。
  啪然巨音,雙方一觸即分,倒射而退,無光藉著拍出三掌,雙足一點,復又射向小刀兒,想以連環攻勢拿下他。
  小刀兒但覺雙掌微痛,知道此人功力過人,硬拼自是不易,心念末畢,公孫斷劍鋒已至,但聽咻然破空聲,也知其勢不弱,而身懸空中,實在不好變換身形,深吸真氣,再拔高七尺,翻向無光頭頂。
  當他背向地面之際,衝勢慢了些,公孫斷長劍掠過,已削破他衣服,祆中棉絮 地飛散出來。
  小刀兒大呼危險,而無光趁此又疾攻向上,隨著小刀兒弧形落勢,追著不放。
  眼看就要觸及身軀,小刀兒超忙發出飛刀,直取無光左臂,想讓他撤掌自救。
  然而無光竟然不理飛刀,仍然猛擊雙掌。小刀兒頓感意外,就在此際,突然被無光擊中腰身,痛呃一聲,摔向左牆。
  此時才聽到細碎金鐵撞擊聲,原來無光早在身上裹了鐵胃甲,任由小刀兒飛刀如何了得,也奈何不了他。
  秋月寒見狀大驚,不顧自己傷勢,揮出長劍罩向攻至小刀兒的三在僧人足踝。
  公孫斷也不落後,追前截向小刀兒,有意無意擋了秋月寒劍勢。
  秋月寒顧忌傷了他,卻又不願看小刀兒受創,情急之下,只好改劍為掌,想推開公孫斷,以便攔住那三名和尚。
  豈知公孫斷以為他要傷害,一個抽身,長劍劃了過來,想封住秋月寒掌勁。
  “二弟,你……”
  秋月寒驚惶不已,不得不硬撤招勢,連身形都為之遲滯而往下掉。
  四名和尚己長棍齊出,砸掃向他。
  無光也趁此欺向小刀兒。
  情況十分危急,小刀兒不再顧慮,右手再揚,數道寒光,分別取向所有和尚和公孫斷,以想自救和救人。
  寒光中幾聲哀叫傳來,一閃即沉。
  圍向秋月寒的四名僧人已倒下,而秋月寒也被其棍鋒掃中,摔向左側花園,砸碎了數具花盆。
  公孫斷也因閃避不及,左腿被擊中,痛得他不得不落地探查傷勢。
  也許小刀兒力量全用在那四名和尚,是以攻向他的一名和尚,雖然眉心都被劃出血痕,卻仍靈猛如鷹,再次痛砸小刀兒胸背要害。
  啪地數響,小刀兒已吐出大量紅血,摔落地面。想掙扎,卻顯十分費力。
  無光並未追擊而上,飄身落地,右手伸向左臂,拔下飛刀,一步步行向小刀兒。
  秋月此時舉劍又攻上來,可惜步伐已凌亂,攻勢並無多大威力。
  三名僧人雖沒被射殺,卻也因用力過猛,有些虛脫,招式已遲滯多了,勉強將秋月寒給攔下。
  突地,一道黑影閃至。
  竟然是死而復生的駝子,他急道:“二爺小的來晚了!”
  公孫斷一驚非同小可,明明被他殺死的駝子,怎麼好生生的活在此?
  秋月寒突見駝子,已吼道:“他就是兇手!二弟你有何話說?”
  如此一吼,不但驚動小刀兒,也驚動了無光和三名和尚。
  公孫斷狡然喝道:“可惡的兇手!”擊出畢身功力,劈向駝子,心知若不製他於死地,這場戲就甭演了。
  駝子哪知道自己上司會對自己出手,一個發愣,胸口已被擊中,連叫都叫不出口,撞向左側廂房門角,死得乾淨利落。
  眾人驚愣他為何如此出手。
  突然間,公孫斷又發難。
  掌影如飄魂,飛掠如雷擊,快得令人難以置信,此時才明白,他的身手似乎高出秋月寒許多。
  秋月寒、無光和三名和尚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他擊倒於地,不動了。
  公孫斷狠毒如狼,一步步走向小刀兒,冷笑不己:“你的運氣實在不太好!活不到三十,就得再去投胎!”
  小刀兒倚在牆角,說話都有點費力:“你好狠,連親兄弟都敢下毒手。”
  “什麼親兄弟!”公孫斷狂吼,有若瘋子,咬牙撩肉,整個人都變了形:“不是他,我也不會躲在此而名不經傳!不是他,我公孫斷早就揚名武林,不是他,我早就接管公孫世家!不是他,我兒飛雲也不會失去武功,不是他,我早就殺了你!他是什麼兄弟?兄弟有如此絕情絕義的?我要他別趟此事,他偏偏相信你的話,我在他心目中算什麼份量?他竟然要在別人面前拆我的臺子?這是什麼兄弟?什麼兄弟 啊 ”
  他忍不住已劈砸花園,碎花破葉,紛紛飛起。
  稍微發洩,他又獰牙道:“若非你這個雜種,我們兄弟也不會反目成仇!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天我要慢慢折磨你,讓你死不瞑目。”
  小刀兒嘆口氣道:“就是我不回來,幾年前,你就暗中餵藥給大爺吃,你又何須將罪過都推在我身上!”
  “那是你!就是為了你!”公孫斷吼道:“二十年前他就該殺了你們母子,他卻下不了手!二十年前,我的武功就該贏他,為汁麼他要接管公孫世家?憑什麼他要代表公孫世家和人比武?給他藥吃。是要讓他知難而退,免得死無葬身之地!他該讓我接位置,他不該獨佔。”
  原來百里奇診斷治療公孫秋月之毒,竟然是他下的,難怪數年來秋月寒都未察覺。
  小刀兒十分替他惋惜,如此偏激而青紅不分:“可是你又何須要飛燕受那種侮辱?你要我走,我能留在府中嗎?”
  “廢話!誰不知道我大哥暗中傳你武功?就是趕走你,你們仍然會藕斷絲連。”公孫斷怒道:“飛燕這丫頭,為爹犧牲一些又算得了什麼?她卻將一切告訴你!如此作賤!”
  小刀兒道:“她沒說,你別怪她。”
  “那是誰說的?”
  “駝子。”
  公孫斷瞪向駝子屍首,冷笑不已:“你背鈑我,我只有殺了你。還有你們!”他指向地面八具屍體和秋月寒,殘酷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你們死後,我會厚厚地葬了你們!”
  小刀兒冷笑:“恐怕你無法向天下人交代。”
  公孫斷突然大笑:“有你在,我放心得很。你既然殺得了圓空,殺死他們綽綽有餘。這道理天下人都知,我不必解釋,說不定別人還會將功勞歸在我身上呢!”
  小刀兒想了一下道:“不錯!只要你將我交給少林派,人家會感激你。”
  公孫斷長笑不已,今天的收穫。比他頇料中還要好得多。
  小刀兒等他笑完,才道:“只怕知道這件事的不只你一人,你不怕陰謀外洩?”
  “笑話!”公孫斷冷酷叫道:“此地除了我,巳沒有其他人,怎會外洩?”
  小刀兒精神突然好轉,笑容也溫和多了:“奇怪!在公孫府,怎會只有你一人?”
  “是我要他們別過來……”
  是啊!為什麼沒人?人呢?他只叫飛霧、東院的人別過來,那西院的人呢?難道他們也聽見了?他們也都躲起來?公孫斷胃在收縮、皮在收縮,眼瞳在收縮,神經也在收縮。
  這是陷阱,是個天大的陷阱!為什麼沒人?他們也聽了公孫秋月的話,早就躲起來了?
  秋月寒早就等我?等我上鉤?
  駝子呢?怎麼房角下找不到人?他去了哪裡?莫非是人扮的?
  奠非他們都沒死?
  公孫斷不停地往後縮。往後退,兩眼瞪大,布滿血絲,他不要相信這些,他不要看到這些。
  小刀兒站起來了,他的傷呢?怎麼完好如初?他服了仙丹?
  秋月寒也坐起,他顯得更老多了?他不願碰上此事,卻又不能躲開。
  無光和尚和七名手下也站了起來,全部都復活了。
  這些都是假的?
  秋月寒開了口:“二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的語氣充滿感情和悲傷,畢竟公孫斷還是他親弟弟。
  “不!你們全是騙子!惡鬼!惡魔 ”
  公孫斷發瘋般地吼叫,人已騰空而起,追向高樓,追向黑夜。
  秋月寒想追,卻有所不能,雖然是扮演,但公孫斷最後一掌,打得也不輕。
  無光和尚突然扯下長眉、假須,什麼無光?正是沒了,他正吟吟笑著。
  “我混在少林四十五年,從來就沒聽過無心掌門還有一位無光師弟?”
  一名和尚抱拳道:“老大,此種小事怎能漏氣?下次有機會別忘了咱們兄弟,對了,挨了七八拳,也該加點小賞吧!”
  沒了叫道:“下次碰上了再給!”
  “有老大一句話,楊家班自是受用,告辭了!”
  一個騰身,七名和尚一同掠出公孫府。
  “別忘了留起頭髮,洩了底,死的可是你們!”沒了追了幾句話,方拍手笑道:“真絕!楊家十要。”
  楊家十要,扮什麼像什麼,手底下又有真功夫,沒了花了兩百兩銀子,並沒白費。
  “什麼都好!就是八卦陣差了點!什麼玩意兒!”
  沒了吃吃直笑,沉醉于方才那亂七八糟的陣法,也唯有如此而嚇住了公孫斷。
  公孫秋月嘆道:“沒想到以前下毒的真是他……”
  小刀兒也悵然:“二爺行為太偏激了。”
  秋月寒無奈道:“事已至此,實在讓人寒心,還好,洗刷了你的清白。”
  小刀兒問:“二爺他……他將會如何?”自己清白他倒不在乎,如今逼走公孫斷,心中又有些不忍。尤其看秋月寒如此頹唐,更是過意不去。
  “也許他會回來……也許會另找地方……”秋月寒棖然道:“只希望他別一錯再錯!”
  小刀兒默默無語,竟然拆散人家家庭,也是如許之難過。
  秋月寒長嘆過後,方想到小刀兒心中難受,立時安慰道:“別難過,比事很多是無可奈何的,如果不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他不再錯下去,公孫府仍然容得下他。這事本該就要如此,如此不再拆穿他,他將會拖累更多的人。”
  他認為,就算公孫斷悔改,也比現在偽裝來得讓人能夠防範,為害程度自然減低。
  小刀兒苦笑道:“要是我不存在,也許就沒有此事發生了。”
  秋月寒淡笑道,“既然存在,還談這些幹嘛!你們得走了,因為此事必定很快傳出,你的行蹤很快就會暴露!不宜再留此。”
  沒了點頭道:“也對!對了……”他想到駝子,轉身望去,駝子早就走了,他問:“那駝子是誰?”
  敢情他並未參與所有計劃。
  小刀兒笑道:“請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沒了又問:“先前在府外攔我的女人,可是蘇喬?”
  小刀急道:“怎麼?你碰上了?”
  沒了點頭:“我還給了她一掌!現在被元悟困著!”
  “糟了!”小刀兒急忙道別公孫秋月:“老爺,我有事,得先行離去。”
  秋月寒道:“快去,有事再聯絡,自己保重!”
  小刀兒和沒了已追出公孫府。
  明月依然清光閃耀,大地一片清白分明。
  追向山徑,小刀兒道:“大和尚,你不夠意思,我已和你說過,蘇喬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卻傷了她!”
  沒了叫道:“紅顏多半長刺,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
  “你胡扯,她明明救過我們!若非她,說不定我們早就困往少林寺!你還說她壞!”
  “哎呀!很多江湖事都是真真假假!”沒了直搖頭:“我也有我的道理。像你這樣的呆子,武功又高,能多幾個豈不更好?她來救你,可以理解作恩情比海深,也可以說她能多救就多救,救不了,只不過少了一個呆子,對她一點害處都沒有,何樂不為?”
  “你又在強詞奪理!”小刀兒瞄向他:“你以為少林那些人都是酒囊飯袋?少林寺是說去就去,說走就走的?她還不是一樣冒了生命的危險!你太固執了!”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知道也不介紹你認識她!”沒了嘆出似悲傷又陶醉的氣息,有點後悔又有點得意,心思真難叫人捉摸。
  “你真是!就不能再相信人家一次?”
  沒了瞇眼聳肩,一副老姦樣:“要不是相信她一半,那掌早就讓她躺在地上了!”
  小刀兒叫道:“打傷她已夠嚴重,你明知元悟他們的武功……”
  沒了輕輕揮手道:“算了吧!元悟能傷得了她,駝子也沒人演了。”
  小刀兒突然頓住腳步,停了下來,恍然道:“對呀!若她被捉,就沒駝子了……”心情稍安,方瞪向沒了,叫道:“你怎麼知道駝子是她所扮?”
  沒了得意晃晃肩頭,道:“你以為你的朋友很多?充其量也只不過三個,一個我,一個公孫秋月,剩一個就是壞朋友蘇喬,你還能找誰?”
  小刀兒笑了一下,叫道:“朋友就是朋友,還分什麼好壞?”
  “分喔!”沒了裝出嚴重模樣:“壞朋友會害得你慘兮兮的!”他用力道:“慘不忍睹!”
  小刀兒笑道:“你可聽過壞朋友會捨命救人的?”
  沒了老油條了,對這種話,他是對答如流:“如果有利用價值,她會冒險一試,不過她一定不會把命給賠上去就是了。”
  “偏見!”
  “偏見往往才會有獨特的發現!”
  小刀兒瞄向他,也想不出什麼話可以改變他對蘇喬的看法,他問:“你當真打傷他了?”
  “我敢?只是踢她一個小屁股而已。”沒了得意一笑,又道:“她那身功夫還真有點門道。”
  小刀問:“她怎麼會找上你?當時並沒說好如此的?”
  沒了想了一下道:“也許她發現元悟他們也聞鳳趕來了。因為柳源的風聲不只傳至我們耳中,而她一個人恐怕對付不了,所以想引我們過去,以不趕元悟。”
  小刀兒覺得這解釋十分合理。
  沒了曖昧一笑,拿出黑巾,如飲美酒般,一臉饞樣。
  小刀兒搶過絲巾,叫道:“人家的東西,豈能如此對付!”
  “唷!看你還真心的樣子!”沒了瞄向他,調侃道:“發展得那麼快?追上了?”
  小刀兒有些困窘叫道:“你說到哪去了?人家對我有恩,我不能褻瀆她!”
  “好吧!自古多情空遺恨!年輕人總喜歡來這一套!想起當年我的阿花……”沒了回味過去,突然淺笑不已。
  “你的阿花怎麼了?”小刀打趣地問。
  “嫁人了!怎麼了?”沒了不是味道地苦笑:“說什麼海誓山盟?她的海,只有一臉盆的水,她的山,我一下可以拉它幾十堆!什麼玩意兒!”
  小刀兒也被他逗笑了。
  沒了直搖頭:“這都是命!我師父早就說過,我一生唯獨沒有女色劫難,是吃光頭飯的料子。”
  小刀兒笑道:“你吃得還過得去吧?”
  “還好!”沒了慶幸道:“差點當上掌門人,要真如此,一切都完了。”
  小刀看看絲巾,不再扯遠,問:“你怎會摘下她面巾?”
  沒了神色為之一震,道:“她一來,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蘇喬,趁她不注意就扯下它,蘇喬也很機警,趕忙回頭就跑,當時我並沒著清她的面貌,本來不追,卻又覺得她知道此事,該不會沒事前來打岔,反正還有時間,就追了下去。結果就發現元悟他們了。”
  小刀追問:“然後呢?”
  沒了興高采烈,“然後我耍了一計,跳入陣圈,讓陣勢混亂,蘇喬趁此傷了三名手下,如此她就可以應付自如。我不能就此收手,因為我是少林高僧,必定知道陣勢之理,胡亂闖,定會讓人起疑,只好出掌打傷蘇喬,也好有個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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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春 神

  小刀兒聽得十分開心,原來他打傷蘇喬,不是為了偏見,而另有原因。更加將沒了當做好友,能了解自己心情,相信自己的話。
  沒了繼續道:“我當然不敢傷她太重,只是意思一下,她卻藉機裝成受傷頗重,也好讓我脫身。”他突然笑了起來,“元悟被我耍得團團轉,根本就沒有什麼無光師叔嘛!”
  小刀兒笑道:“無光是沒有,師叔可是真實的,你沒佔多大便宜!”“對喔……”沒了突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他們師叔,有點兒洩氣。小刀兒想起當時情況,道:“還好,蘇喬能及時趕來,否則此計可能有了缺陷。”
  沒了問:“你還沒告訴我全部計劃經過。”
  小刀兒淡然一笑,道:“多虧蘇喬替我出的主意。”他解釋:“本來我只想告知秋月寒即可,但蘇喬認為該讓公孫斷現原形才好。”
  “不錯!這種人本就不能讓他掛著面具。”
  小刀兒繼續道:“後來,我潛入公孫府,告訴秋月寒,經過他再三考慮,才答應。”
  要是他不答應,怎麼進行?小刀兒道:“還是一樣,不過地點可能改在東院,先出場的是我。再來是駝子,見著駝子,公孫斷一定會殺他滅口,而且秋月寒也一定會趕過去,拆穿公孫斷面具,你們要對付的就是公孫斷。而不是我和秋月寒了。”
  沒了沉思半晌道:“還是這個方法比較過癮,又打又殺,又裝死。”小刀兒道:“當時我潛入公孫府,先說出原因,並未說明計劃,然後秋月寒一定會找公孫斷說明真象,要他還我公道,公孫斷必定不肯承認,而會懷疑消息來源而派人調查,等到中午,我才將全部計劃告訴秋月寒。”
  沒了道:“為什麼不一見面就說出計劃?”
  小刀兒道:“我臨時改變的,一方面我覺得能說動公孫斷,未嘗不是件好事,再則我認為秋月寒不善假裝、做作,萬一出什麼漏子,計劃就砸了。
  還好有此安排。秋月寒看公孫斷如此執迷,才答應,否則我也不知如何向他遊說,畢竟他是我長輩。”
  沒了頻頻點頭,猜道:“後來你們故意透露行蹤給柳源,接下來就是我們這邊的把戲。”他問,“你又怎麼知道公孫斷會派人出來找少林弟子,而要我們等在附近?”
  小刀兒道:“一半是賭運氣,一半推理,因為我是少林緝拿要犯,公孫斷可能會用上此點,若是不用,蘇喬會通知你們三更闖入府中,結果他用了,正合計劃進行。至於在附近等候的問題,一方面是為了支援方便,另一方面則認為公孫斷心裡一定很急,能就近找到幫手,他不會舍近求遠,如此而已。”
  沒了贊道:“雖說沒有天衣無縫,卻也面面俱到,好計!”他猛地鼓掌。
  突然遠處有聲音傳來:“那邊有動靜,咱們過去瞧瞧!”
  小刀兒和沒了趕忙躲入林木較密處,神態緊張。
  沒了低聲道:“元悟他們回來了……”
  小刀兒道:“我們快溜!”
  “不!”沒了道:“你先走,我引他們一陣!走脫後就照上次的方法聯絡!”
  小刀兒點頭,已先行離去。
  沒了故意弄出聲響,引著一群和尚往反方向奔去。
  追出山頂,遠望鳳翔鎮,如紫木刻成之小茅屋。
  沒了停下腳步,轉向背面,負手而立,等待那些師姪,因為他想到了有事待辦。
  元悟忽見追逐之人停了下來,自己也煞住身形,這一瞄,他早已拉長嘴巴,遲遲說不出話來。“師叔……”
  沒了不高興道:“我實在搞不懂,你們緊跟在我後面追,是什麼意思?”
  “我們……”
  “哦?是不是掌門人要你們捉我回去?是不是?”沒了推出雙手:“來呀!要綁就綁,說一聲就可以了,何必大花時間跟蹤?”
  元悟怎知追來追去會追上這玩世不恭的師叔?看來他好像不怎麼高興,弄不好,今晚可就有罪受了。
  “不是如此!師叔誤會了……”
  “誤會?”沒了叫道:“為什麼我一轉身就看到你出現在我眼前?這不是跟蹤,是什麼?”
  “是跟蹤,呃!不是跟蹤師叔……是跟蹤……跟蹤另一個可疑的人。”元悟吶吶地低頭,鬼扯的話,他可十分拗口。“不是我,是誰?”
  “一名黑衣女子……聽另一位師叔說,她是劫走人犯的人……”
  “少林派哪有許多師叔,他如何稱呼?”
  “無光師叔……”元悟也沒聽過,吶吶無言。
  沒了叫道:“笑話!少林有無心、無量、無欲、無色、無沉,就是沒有無光,你怎麼可以隨便亂認師叔?不怕損及少林聲譽?”
  他所要辦的事,就是此事 消遣元悟。
  “元靜、元威、元悟,你們三人聽過沒有?”三人同口回答沒有,但聲音十分畏縮而細小。
  “這就是了!”沒了瞪向元悟:“沒了會變成無光。你想想看無光?沒光,前途暗淡,多麼不吉利?我怎麼會取那種法號?”
  元悟結巴道:“可是……師姪真有見過那人……”元靜也道:“那人白眉、長須,輩份似乎很高……”
  沒了暗中竊笑,卻一臉正經:“你們是看花了眼,還是聽錯了名?最好給我查清楚再告訴掌門,否則實在太丟人,連自家長輩都搞不清?”他沉聲道:“我再說一遍,少林派沒有無光這麼一號人物,是與不是,自己去查明。”
  四名和尚異口同聲道:“師叔教訓得是。”
  沒了這才有了笑意:“以後小心點。千萬別將此事看得太輕,否則容易影響少林威名,甚而誤事!”
  元悟他們此時才想到,若是無光是假的,那麼就有可能串通黑衣女子,如此,事情可不謂不重,但他們又想不通,無光怎的又打傷那女人?想了想真以為自己聽錯了名號,白挨一頓罵。
  沒了又道,“至於這女子,我也在追!現在被你們一攪和,看來她是溜定了。”
  元悟他們立時告罪:“師姪誤事,請師叔教訓。”
  “少來這一套,我煩!”沒了揮揮手道:“其實也不能怪你們,追敵之事,時有誤差,誰也保證不了追得上,為今……”他認真道,“那女人據說跟公孫小刀,有牽連,方才我追蹤她時,似乎聽到她和一名年輕人……”他問:“你們為何到此地?”
  “師姪傳聞公孫小刀在此,是以趕了過來。”元悟回答。
  “那就錯不了了。”沒了道:“他們在天華山分手,當時我不敢確定那人是公孫小刀,只好追這名女的,因為她十分狡猾,正合我的胃口。現在你們來了,可以分頭去追。”
  “師叔請指示。”元悟道。
  沒了問:“你們聽過公孫小刀有一陣子住在關外?”
  “此事掌門曾提及。”
  沒了滿意笑道:“看來我判斷得不會錯,當時那人說要回老家,他可能就是出關躲避風頭!你們願意就追向關外,我則追向江南,但江南人多,他可不會那麼傻,我只是以那女人為主。”
  他存心將四人騙出關,也省去不少麻煩。
  元悟他們也認為沒了說得有理,江南人多,差他們幾個,起不了多少作用,倒是關外,能追去的可就不多,甚至於沒有,自己不追,何人追?他們紛紛同意。
  沒了頻頻點頭道,“如果關外找不到,或許長白山也去一趟,那裡也可能是他的家。”
  元悟道:“遵師叔指示。”
  事不宜遲,他們已掉頭,當真追向關外。
  “如此一來,再逛個長白山,三兩個月是夠你們玩了!”
  沒了對自己傑作感到十分滿意,一路輕笑,邁出大步,晃向即將睡醒的風翔鎮。
  這兩天憋死他了,酒葫蘆還丟在鎮上的關老爺廟呢!
  小刀兒走過一條清澈見底小溪,逆流而上,忽見一棟樸舊木造房屋,方輕笑兩聲,直奔而去。
  蘇喬早就在屋內等他。
  卸下黑衫的她,換下一件青衣素裙,就如清新蓮花托扶了晶瑩潔淨綠葉,更加嬌美動人了。
  桌上的菜還熱著,米飯燉在加了紅炭的爐子上,冒著陣陣白氣。
  很靜,好象是空屋。
  蘇喬靠桌發呆,兩眼空洞洞的。直到腳步聲傳來,她才露出一絲笑意,趕忙整容一番。
  就往此時,小刀兒已跨進門:“你沒事吧?”他一直擔心,蘇喬挨了沒了和孫斷兩掌。
  蘇喬嫣然一笑,俏言道:“有事還會站在這和你說話?沒事,只是有點酸,不礙事的!
  飯快涼了,你先吃了它。”
  小刀兒感激地吃了這頓等過頭的飯。心中在想,十幾年都沒這麼安詳吃過人家做好的飯,現在吃起來,真是舒服極了。
  蘇喬收拾完畢,坐在小刀對面椅子,隔著一張桌,相互默視。
  “我想,我該回去了。”
  “回哪裡?”小刀兒問。
  “春神師父那裡。”蘇喬道:“為了你的事,我已快一個月沒回去,不知她老人家如何了。”
  小刀兒道:“其實,春神武功那麼高……該不會有事!”
  蘇喬有點悵然地站起來,走向窗口。窗外小溪流水依舊,綠葉的陰影似乎濃了點。
  小刀兒已感到後悔說出那句話,活在世上又有誰難保不出事?尤其是武林中人,縱使是武功高強。
  “春神還在那霧山中?”“她很少出來。”
  “我跟你回去好嗎?”“真的?”
  蘇喬驚愕而喜悅的臉容,呈現一股期盼,她所憂慮的除了不知春神如何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放不下小刀兒。現在小刀兒要跟她回去,那股雀躍心情,真如小女孩如願以償得到了心愛的禮物般。
  小刀兒點頭:“我不能常去,會打擾了春神的安靜!”
  “不會的!她最善良,最喜歡你了!就算你永遠住在那裡,春神師父也會歡迎你的!”
  蘇喬突然間好像變成了可愛的小女孩,純真臉眸叫人喜愛。
  他們走了,回到那既神秘而又漂亮的霧山。
  霧中,不見五指,好像世上沒有一樣東兩存在似的,茫茫然。
  霧只會拂人臉,帶過一絲清新涼意,在黑亮的發梢凝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霧中有琴音。
  音如湧泉而湍急,就象要扯斷扭拉的弦。“不好了!”
  蘇喬臉色大變,顧不得在霧中,猛拉起小刀兒的手。就往裏邊更深處衝。
  春神在彈琴,那美麗的臉容已泛白。額前汗珠直往頸部流。
  手指青筋都已浮起,在顫動,琴弦如暴風中的柳條,甩盪、翻騰,繃得極緊,就要斷裂。
  無塵居好象起了狂風驟雨,平常靜狀的霧,現也翻掠不已。
  琴音交錯,還有沉沉的吼聲,象喉嚨被阻塞而呼出沙啞頗似鼾聲的聲音。
  吼聲漸漸急促,琴音更急,似乎兩者在拼鬥,誰壓過誰,則準就得勝。瘋老頭坐在那棟房屋旁,屋前花草已被弄得一塌糊塗,想必他的病又犯了。
  他不停地顫抖,整個人象在對抗萬斤石頭滾撞而來的沉重壓力,肌肉一條條浮現,四肢百骸,連頭髮都像似通了電,直豎而起。
  吼聲正從他流有泡沫口水的嘴巴逼出,有時張開眼睛,兩道青光閃閃射出,兩顆眼珠充滿血絲,脹得大大,似乎就要爆裂。
  春神臉色更白,指甲已勾斷三指,鮮嫩的肉已磨破表皮,開始淌血,染紅了琴弦。
  吼聲更急,更大。
  琴音雖再加強,似乎已到了極限。
  瘋子抖得更厲害,雙目已張開,駭人青光像要戳穿整座岩崖。
  “錚”地琴已斷一弦。
  春神更急,十指化作火花般撥動。琴弦又斷!
  瘋子如野獸般咆哮。啪然,琴弦全斷,連琴身也裂了。
  瘋子狂吼,突然騰身電射霧區,消失霧中。
  春神氣息急促而亂,倚伏於桌。
  “你何苦呢……”她長嘆,己落下淚珠。
  蘇喬也如發了瘋般地衝向無塵居,不能自製地撞向春神。
  “春神前輩 ”小刀兒也追上。
  春神趕忙拭去淚痕,強裝鎮定,苦笑道:“你們來晚了……”
  她為何流淚?難道為了瘋子脫逃?還是她多愁善感看不得世間悲哀事?蘇喬抓起春神雙手,急出眼淚:“您痛不痛!為什麼不叫我呢?”
  她很快撕下衣角,替春神擦拭傷口,並敷上藥,還好,只有食指和中指受傷。
  春神仍慈祥一笑,“沒關係,一會兒就會好的。”
  “看您,累成這個樣子。”
  蘇喬悲戚地替她拭去額頭汗珠,春神此時看起來,就象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她撫著蘇喬秀髮,嘆道:“你回來晚了。”
  這句話她已說不兩遍,心情相當沉重。
  蘇喬如孝順慈母般在照顧春神:“您不須如此的!您該叫我……”
  她卻沒想到,當時她還在路中,如何叫得到。
  小刀兒內疚感更深,若不是為了他,蘇喬可能會留在此,春神也許就不會受傷。
  春神恢復幾許元氣,才道:“也許這都是天意!只是太悲慘了!”
  “嗯!”春神點頭:“我的琴音已無法製住他。”
  蘇喬問:“他發病多久?”“快一天了!”
  “一天……”蘇喬心疼地瞧向春神。
  她不就挨了一天的折磨?春神悵然一笑:“後來,他功力過高,終於壓過了我的琴音。”
  她無奈而希冀道:“你必須再把他找回來。”
  蘇喬深深點頭:“我會的。”
  “現在就去,好麼?”春神道:“我怕他在外面傷了人或受到人傷害。”
  “可是您……”蘇喬猶豫不定,她仍擔心春神的傷勢。
  春神看著手指,敷的藥已凝結,淡然笑道:“這傷難不倒我,你別擔心,現在就去好麼?”
  蘇喬仍不放心。
  小刀兒道:“春神前輩,此事就由晚輩處理好了,蘇姑娘留下來,對您也有個照顧。”
  “不!”蘇喬急道:“你制止不了他!”
  她心靈十分矛盾,好像除了她自己,己無人能制服瘋子。然而,連春神的功力都不行,他成嗎?小刀兒道:“我會儘量小心,至少可以纏他一段時間。”
  “這不是辦法!還是由我去好了。”
  “可是,你要照顧春神前輩。”
  蘇喬望著春神,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春神仍表示自己沒關係,然而蘇喬又怎能放下心?事情總該有個結果,小刀兒道:“還是我先去,你過一兩天再去,如何?”
  蘇喬考慮一下,點頭道:“也只有如此了,不過你千萬別逞強,瘋子功力很高。”
  “我會小心。”小刀兒說走就想走,他也擔心瘋子逃出去濫殺無辜。“等等!”蘇喬叫住他:“你要去哪裡找他?我又去哪裡找你?”
  小刀兒道:“瘋子和秋月寒有過節,每次病發都會去找他,我走一趟公孫府,若時間不長,你可以到那裡。久了我也不清楚。”
  蘇喬也沒辦法,只好答應:“我儘量早點趕去和你會合。”
  春神淡然一笑:“喬兒,其實你可以不必留下,可是我又拗不過你,既然如此,你就送公孫少俠出去吧,這路不好走。”
  小刀兒拱手道,“多謝前輩關心,不必如此,路我已走過兩遍,該不會有何錯才是。”
  在深山茫霧中尋路,也是他專長之一,雖然此地霧氣濃了點,卻也難不倒他。
  告辭兩人,他已尋路追向瘋子。
  三天的平靜,使秋月寒感到不怎麼自然,一大早起來,就要小溪和湘雨陪他練劍。
  長劍劈出,如風掃落葉,小溪一個措手不及,胸口已被秋月寒手中利劍抵住。
  “溪兒,你該多加練習這招天外飛霜。”秋月寒道:“你可知道飛霧學這招只要三個月時間?”
  小溪面有愧色,十七歲不到,已長得和他爹差不多高,只是臉蛋嫩了點。
  湘雨換了件粉紅便裝,十分清新,只是眉字間多了一份愁。
  她笑道:“小弟再來,我陪你練。”
  抽出長劍,她已攻向小溪,秋月寒沒說話,小溪抓起劍柄也練了下去。此時,庭院邊牆圓形拱門己傳來重重的冷哼聲。
  飛霧已出現該處,神情誇大地走了過來。
  湘雨對他最是沒好感,白他一眼:“你哼什麼?別以為你功夫有多好……”
  “湘雨!”秋月寒叫住她,“繼續練你的劍!”
  湘雨滿是委曲,卻又不敢違背父親,悶聲不響地全將怒氣出在練功上面。
  如此一來,苦的就要算是小溪了,逼得他手忙腳亂,比當時和秋月寒比劍時更狼狽。
  飛霧已忍不住大笑起來。
  秋月寒對他狂妄並無任何反應,心中只念著對他們的一分愧意。
  小溪就沒有那麼好的肚量,不練了,抽回長劍,瞪向飛霧:“你也不見得多高明,練了三個月有什麼稀奇?小刀兒不用一天就練會了,你憑什麼笑人?”
  “你……”飛霧最是受不了人家說他功夫不行,聞言已冷笑:“好,我就給你一點教訓!”
  話未說完,他己出手,快得連秋月寒想喝止都來不及。
  “飛霧,不可亂來!”秋月寒已攔了過去。
  飛霧身如游龍,掌如電光石火,閃向小溪,格開長劍,一連七掌拍在他胸口,再一個扯手,拉下小溪的釦子,倒飛回去,冷笑不已。
  從出手到收手,他只用了一只右手,左手始終負向後背。
  秋月寒對他身手都感意外,心想,自己若盡全力,也未必能攔得住他,微微地愣在那裡。
  小溪受辱,舉劍又想攻,終被秋月寒喝住。
  “退下,你堂哥贏你,理所當然,日後若不多加練習,更蠃不了人家。”
  湘雨抱不平,跺腳直叫:“爹,你怎麼……”
  秋月寒截斷她的話:“不必多說,飛霧的武功高出你們許多,你們兩個該向人家學習,今天到此為止,回去吧!”
  湘雨和小溪不敢違抗父命,只好悻悻然,委曲地退下。
  秋月寒知道飛霧來此必定有事,收起劍走向他,關心道:“好久沒看你,沒想到你的武功如此精進。”
  飛霧想謙虛地笑,卻笑不出來,乾脆不說客套話。拱手為禮:“伯父,我爹呢?”
  一連三天,他爹的影子都沒見著,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秋月寒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你爹他……”
  “那天他到了西院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飛霧道:“當時西院在幹嘛?好象在打鬥?”
  秋月寒怎能說出他父親之種種罪行,只有找其他藉口,“那晚來了不少外人,好象專對公孫府而來,但全被伯父和你爹一同擊退了。”
  “既是如此,為什麼我爹沒回來?”
  “也許……也許他出外去了……也許他有其他事要辦!”秋月寒嘆道:“他一直都沒告訴我要辦何事。”
  飛霧含有不信的眼光瞧向他,欲言又止,閃了閃眼神,才道:“如果有我爹消息。就通知我一聲。”
  “你放心,我會的!”
  飛霧告辭而去,他心中已有盤算,若再幾天沒消息,他會離開公孫府,找他姐姐飛燕問個究竟,至於秋月寒,他始終認為他隱瞞了不少秘密。
  此事能夠告訴他嗎?如此的父親。
  秋月寒長嘆不已。
  正要提劍回房,已有府役急奔而來。
  “稟老爺,那瘋子又來了,正在路上。”
  “瘋子?”
  秋月寒大驚,趕忙追向前廳。
  一陣狂笑已傳出。
  “公孫秋月,你給我出來 出來 ”
  瘋子果然找上了秋月寒,騰身掠向高牆,本來一掌就想擊斷旗杆,卻奇怪地又收手,往旗杆皤旗瞧去。
  青龍騰空,飛勢不凡。
  他不劈向旗杆,似想保存公孫世家的名聲,轉了一下,才想到牆石,一掌擊下,碎石紛飛,他又開始吼叫:“公孫秋月,你給我出來,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噸世家 出來……”
  好像除了這話,他不懂得其他語言似地,叫個不停。
  秋月寒一現身,他已撲上。
  “你是賊,是騙子,我要宰了你 ”
  一掌劈出,挾以摧枯拉朽力道,擊向秋月寒胸口,出手不留一點餘力。秋月寒大驚,他素知瘋子武功厲害,而且又吃他兩次虧,動手之際,全取守勢,一劍平掃瘋子雙掌,藉勢退向左側。
  豈知瘋子早知道他動向,雙掌化實為虛,翻掌為爪,一個金龍蟠柱絞向秋月寒手中長劍,左掌趁虛而入,抓向他腰際。
  秋月寒驚愕不已,他有個吃虧處,就是不願傷了此人,是以出手自然受製,長劍有也等於沒有,乾脆棄劍以空手對付,一手金絲纏腕囁、扣、推、拂,急快封住瘋子右手,人往上翻,想藉此避開腰間一抓。
  然而瘋子出手何其快速,喇地已扯下他衣角,差點就連皮帶肉撕下來。瘋子一招得手,捏緊衣角哈哈大笑,竟也忘了再出招。
  “公孫秋月,你的功夫……別逃!”
  秋月寒暗道一聲好險,心想若在此地打,可能會波及無辜,倒不如引他出去,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溜,必要時還可將他引至少林或其他高手雲集之處,將他制服,心意已定,趁瘋子得意之時,倒縱出牆,瘋子哪想到秋月寒會逃,霎時丟下破衣角,狂囂不止,緊追而去。
  秋月寒竄出牆外,專找隱密處藏,但瘋子功夫實在不同凡響,只追過一個山頭,已經追近不到十丈。
  “像你這種人,怎能接管公孫世家,只有我能,我才是公孫世家的主人,公孫世家的人不會逃!”
  瘋子百般找秋月寒的麻煩,原來是想當主人。
  若公孫世家給瘋子掌管,不用三天保險垮台,不過以他的武功,卻是足足有餘。
  而秋月寒處處對他手下留情來看,他與公孫世家一定有所牽連,其至交往甚密。
  瘋子大喝,天馬行空般掠向秋月寒前頭,倒翻而上,七掌十五腳,連環不絕地攻向秋月寒全身要害。
  秋月寒改掌為爪,緊緊扣住掃向自己下盤的左腳,極力往後帶,手曲為肘,切入瘋子中空虛,不但封住他的掌,甚至易守為攻。
  瘋子冷笑不已,不避胸口,左腳抽回,右手迴旋,好象抱大樹般抱向秋月寒,這種打法在高手中,實屬少見,因為如此一來,不但胸前空門大露,就連搏敵力道也弱乎其弱。
  秋月寒已感覺不妙,手肘撞過去,竟然絲毫傷不了他,難道他已練成全身罡氣?不容他想,手肘一痛,眼看就要被人像抱小孩般掐死,突然間他改掌為指往瘋子腰部摳去,身形急往下沉,希望能一摳見效。
  瘋子突然扭身蹦跳,笑了起來,腰肋部位實在太癢了,不得不撤招,猛往身上抓。
  秋月寒因而得以逃開致命一擊,自己也覺得好笑,怎會用此方法?其實他也冒了大危險,他想瘋子不同於常人,有時甚至比小孩心思還單純,若此著用在其他人身上,很可能那人會先忍住癢處,先擊敗敵人再說,但瘋子卻不一定了,就像現在這樣,反而先抓起癢處,合了秋月寒想法。
  詭招成功,他又往左逃。
  “公孫秋月,你算什麼英雄?用小孩耍賴的打法,我要撕了你。”
  瘋子邊追邊罵,恨極了秋月寒,若被他捉到,真的會被他撕爛。兩人一追一逃,從早晨追至中午,秋月寒已經疲憊,身上也多了幾處傷,而瘋子似乎愈追愈有勁,他已將秋月寒當獵物耍。
  又過兩個時辰,追過一個山蜂,秋月這時楞住了,前面一座高聳及天的斷崖,橫在眼前。
  瘋子停下來,如一頭獅子,滿臉邪笑:“公孫秋月,看你往哪兒逃!”秋月寒苦笑不已,自然地拉拉被碎不堪的青衣,嘆道,“你又何苦呢?”
  “我要你自殺,哈哈!”瘋子瞪大眼珠,殘忍道:“自殺!自殺!”“我死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秋月寒苦笑。
  “你沒有資格代表公孫世家。你是賊,偷了我的寶座,自殺自殺,快啊!”
  “我沒偷,老爺名正言順的傳給我的!”
  “你胡說 ”瘋子痙攣般地狂叫:“只有我的武功最高,只有我可以接管,你們都是騙子。”
  秋月寒嘆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是你……”
  “我怎麼樣,我怎麼樣,我不是瘋子,不是,不是……”
  一聲狂吼,瘋子出掌更是凌厲,宛若黃河決堤,所向披靡。
  秋月寒只得全力以赴,驚月斬也化出無數掌影,排山倒海般封過去。雙方正面接觸,一聲轟然巨響,各自倒下去。
  秋月寒臉色蒼白,顯然受了內傷,但他並不停息,翻身彈起,再次擊掌。
  瘋子哈哈大笑,雙掌迎胸,猛然往前推,帶起一陣勁風,吹得衣服獵獵作響。
  秋月寒並非想硬拼,而是想藉力掠過瘋子,轉道而逃。
  只見瘋子勁道送來,他已撤回少許功力,藉著力道翻落在瘋子後面的一株大樹。足步差點站不穩,代價可謂不小。
  不敢停留,猛吸真氣忍痛逃開。
  瘋子又被耍,恨得直咬牙再追不懈。
  秋月寒心想,已無法甩脫他,只有請幫手一阻,是以返往山下奔,想找村莊,問知自己身在何處,再確定該奔往何處方為正確。
  豈知傷勢並不輕,只掠過十餘裡,逃向較透光的林區,已再次被追上。瘋子不再停手,一上攻就是全力以擊。
  秋月寒苦笑不已,一個不小心,左肩吃了一記,火辣辣的,手臂感覺十分疼痛。
  病子冷笑,又攻。
  突然秋月寒大吼:“啊 ”音如霹雷,穿金裂石,震得山峰嗡嗡作響。
  瘋子突然又被他嚇住了,很是驚愕。
  秋月寒此舉有兩種含意:其一就是嚇住瘋子,其二就是想靠吼叫聲引人來。第一次他已得逞,第二次呢?瘋子但覺聲音消逝,沒什麼異樣,舉掌又攻上。
  突然有人大喝,“住手 ”
  秋月寒第二次也奏效了。
  只見青影一閃,攔向瘋子,雙手對掌,各自分開。
  來者正是小刀兒,他已尋瘋子尋了一個早上,好不容易聽到秋月寒叫聲才竄過來,也因此解了秋月寒危機。秋月寒噓口氣:“好險!”
  小刀兒一邊對向瘋子,一邊問:“老爺您傷得如何?”
  “還好!”秋月寒甩甩手肘,傷得不很重,也不會太輕。
  “哈哈哈……”
  一陣狂笑聲,瘋子並沒讓他們有喘息機會,反而更加興奮,像是羊群中又多了一條羊,怒爪一張,勁道凌厲無比,撲了過來。
  小刀兒心知瘋子功力高深,全力抓取,見他撲至,一手推開秋月寒,整個人如陀螺般轉避開去瘋子一擊不中,再擊又不中,一連四五次都被小刀兒以同樣方式避開,不禁氣得他哇哇大叫,突然不理小刀兒,轉身攻向秋月寒。
  這下可糟了,小刀兒不但不能躲,還得纏住瘋子,以能搭救受傷的秋月寒。
  “瘋子看掌!”
  他出聲大喝,想引開瘋子注意力,以便秋月寒以及時脫身。
  瘋子果然受他引誘,或者他本就有耍此詭計的心意,狂笑一聲,頓腰扭身,旋風似地反向小刀兒,那股力道,實非一般人所能企及,想像。
  小刀兒苦笑不已,雙掌平胸推出,硬是再接一掌,整個人如滾巨樹地撞向地面,至少壓斷五根腿粗林樹,方煞住身形,血氣十分不穩。
  瘋子並不放過,欺身又攻上來:“小子你自己找死!”
  秋月寒以為小刀兒受傷不輕,也扭起較沉痛身形。攻向瘋子後背,想解除小刀兒危機。
  然而小刀兒早就料準瘋子會再攻來,落地時已抓起被壓斷的樹幹甩向他。人已再滾往右側草坪。
  如此一來,瘋子不但無法擊中小刀兒,反而露空背部,自是十分不利,他只顧擊碎樹幹,兩顆充滿血絲而有點紅腫的眼晴,射出駭人的青光。只知道要找尋小刀兒去處,想殺掉他以洩恨。
  眼見秋月寒就要打中他背心,突然秋月寒卻收回不少功力。還出言警告:“瘋子小心背後。”
  明明這掌就能使瘋子躺下,他卻出言警告,實在令人不解。
  瘋子雖瘋,卻也知道要保命,很自然地回過頭,一股怨氣全算在秋月寒頭上,兩掌突然地暴漲一倍,泛出殷紅血淋淋模樣,煞是嚇人。
  掌勢一吞一吐,雖然正鋒被秋月寒避過,偏鋒卻掃中他左身,唰地,他連翻帶滾,落向右側草地上。
  他寧可自己受傷,卻不忍心傷害瘋子,這種打法怎會蠃?瘋子哈哈大笑,騰身、掠勁、吐掌,又是致命一擊,猛虎終歸猛虎,氣勢銳不可擋,小刀兒見狀,又如先前,側攻而上,但距離還遠點。掌勁無法完全發威,並不能阻擋瘋子,右手一揚,飛刀已準備發射,猝地,秋月寒急叫:“小刀兒,不能用飛刀!”不顧瘋子,竟然竄向小刀兒,企圖阻止小刀發射飛刀。
  小刀愣住了,想不透他為何如此。只此短暫誤差,瘋子雙掌盡吐,不但劈得秋月寒口吐鮮血,也將形勢未停,飛刀不知是否要出手的小刀兒,結實打了一掌胸口。硬是叫他受了內傷,摔了回去。
  瘋子露出狂傲喜悅,獰狂大笑,“哈哈哈……你們死定了!”
  掌出,身騰,宛若一座爆發的火花,噬向兩人。
  小刀兒落地,胸口疼痛,口角掛血,見瘋子又至,那種快速,使他眼花,自然反應,眼眸似乎瞄準瘋子咽喉,飛刀已出。
  “小刀兒,不可以!”
  秋月寒傷重的身體死命地撞向小刀兒。
  飛刀已出,快得就像看不見的流星,忽然間撞破屋瓦而落下,只覺眼花。無法覺出這是怎麼回事。
  飛刀已出 小刀兒自認百發百中的飛刀,連靈異天下無雙的雪神貂都逃不過,何況是人?飛刀過處,帶起一道青光,就像一條青色絲,亮麗透瑩光地掛在空中。
  瘋子掌勁仍吐,他感到青光射來,卻不想躲。
  秋月寒撞向小刀兒,人往左傾。
  瘋子雙掌已印在兩人左、右胸。
  啪然聲響起,兩人哀叫往後攛,天空撒出如霧狀的鮮血。
  瘋子並沒倒下,飛刀也沒插在他咽喉。
  小刀兒的飛刀果然失手了,百發百中的飛刀已然不行了。
  瘋子沒倒下,但一時也煞不住那種狂囂之氣,臉色微微抽動,從肩井穴上拔出那那五寸長的飛刀。
  飛刀還是百發百中,只是當時換了目標,秋月寒的拼命阻止,使小刀兒不得不臨時換目標。
  他的飛刀是從心裡發出,心一動,刀就出,雖然秋月寒沒撞向些,刀已出,但秋月寒的聲音己影響他心靈,所以他的飛刀才會改了方向,否則瘋子現在可能沒有那種又怒又驚愕的表情。
  只一頓,瘋子又恢復狂態,狂吼:“死來,死來……哈哈……”
  肩井穴受傷,只能暫時使他攻勢受阻,卻無法阻止他使用武力。
  這一波掌力,實在讓你覺得,他像是根本沒受傷,帶得方圓十丈如刮暴風雨。
  小刀兒傷得不輕,秋月寒更不必說,兩人落在一堆,實在無法躲過此劫,不得已,小刀兒又拿起飛刀,估且最後一擊,閃身擋住秋月寒,就要射出。
  眼看瘋子已經罩至,秋月寒突然大喝:“住手 ”他拉開小刀兒。“他是你爹 ”
  秋月寒說出這句話,就像一條燒得透紅的金條,捅向小刀兒背心。
  他是誰的爹?“他是誰?他是誰?”
  眼前這位瘋子?他會是小刀兒的爹?這太不可思議了吧?小刀兒傻愣愣地瞪著眼前這位亂發披肩。衣衫破碎,還帶有血痕的瘋老人他就是我爹?那眼晴閃亮,鼻樑高聳,瘦高的身材,現在感覺,是多麼類似鏡中的我,多麼親切!
  瘋子也驚愕地呆在那裡,兩顆眼珠貪婪而驚異地瞪向小刀兒。喜悅、不信、溫柔、慈祥、詫異、激動……隨著他眼神交錯,複雜地露出來,一雙右手舉在空中,不知要劈向誰,自己的兒子?“他是春來生的,公孫樓,也是你兒子!”秋月寒急快地又重複一遍。小刀兒嘴角在抽搐,多少年來和母親相依為命,老早就沒有父親的印象,如今突然冒出一位父親,他竟然是個瘋子。他眼神茫然而祈求,已經失去了母親,他要擁有自己的父親,不願再當孤兒,縱使父親是個瘋子,他還是父親。
  瘋子也在發抖,雙手已揪向灰白的頭髮,扯著、狠拉,就像是要拉掉一切事實一般。
  “春來……”他哺哺念著。
  秋月寒急忙含笑道:“沒錯,春來,他是春來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叫小刀兒。”
  “春來……我兒子……兒子。”
  瘋子顫抖著瞄向小刀兒。
  秋月寒點頭:“小刀兒。”
  “春來……春來……”瘋子念過數遍,突然笑起來:“春來,春來是誰?”
  “春來是你夫人,你的妻子、老婆……”
  “妻子……老婆……我……妻子……哈哈……”瘋子狂笑起來:“我沒有妻子,沒有老婆!”
  秋月寒本以為他會幻起記憶,沒想到他仍然如此,急道:“你有。你的妻子就是春來!”
  “沒有……沒有……”
  “有!春來,你有兒子!”
  “沒有!沒有……我沒有妻子……沒有兒子!”
  瘋子邊吼邊退,不知是不知,還是不願接受,身軀抖得厲害。
  小刀兒眼中含淚,身形也在抖,整個心就像千萬雙尖刀在戮。
  “有妻子,有兒子,他就是你兒子,公孫小刀 ”
  秋月寒不停地家強音調,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沒有,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
  瘋子抽搐,痙攣地瞧向小刀兒,又不停地轉向秋月寒。
  “我沒有,沒有!沒有 他不是我兒子,我沒有兒子,沒有 ”瘋子又發了瘋,警惕、栗悚地轉頭急奔。
  小刀兒追前數步,停了下來,心頭一陣悲戚,畢竟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一時使他心情不能平靜,追去又有何用?秋月寒想叫,談何容易,黯然傷神不已,回望天際,竟也一片烏雲,蒼茫不開。
  小刀兒轉身,淡然而悵嘆,道:“老爺,他真是我爹?”
  “嗯!”秋月點頭。
  老爺沒有騙他的必要,他也沒再追問,他知道若該說,老爺不會不告訴他,若不該說,要求他,反而是在逼迫他。
  “走吧!先離開這裡,找個地方養傷,我再將一切原因告訴你。”
  秋月寒領著他,邁著沉重的步伐,漫無目標地走著。
  偌大的天地間,好像就沒一處是小刀兒的避難窩。
  藉了一間農宅,雖不甚高雅,卻也清靜,兩人理傷一番,身體已感舒適多了,只是心中那塊鉛,仍然墜得沉甸甸的。
  兩人圍在農夫送上來的清淡晚餐,靜靜地食用,直到用完,秋月寒才說:“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原諒我,沒告訴你,你爹還活著。”
  小刀兒道:“老爺別如此,要是能說,我娘也不會瞞我。”
  他心中一直沉重,有如此的瘋子爹爹,不知道說不定反而比較好。
  秋月寒長嘆道:“你爹的不幸,也就是整個公孫府的不幸,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想不出好的方法來解決,直到現在……”
  他眼晴瞧向小刀兒,似乎在說:“直到遇了他,才想出方法。”
  他到底想出了什麼方法?他很快自己問答:“我一直希望將你培養長大,並傳你功夫,使你能出人投地……”
  輕輕一笑:“沒想你的武功竟如此高,我是白費心了。”
  “若非老爺指點,小刀兒運氣、內勁又何能收發自如?”
  小刀兒仍十分虔誠地說出心中的話。
  秋月寒長笑一聲,瞑想一陣,繼續道:“你爹本是公孫世家的得意弟子,嚴格地說,他該算是我的堂哥。”
  小刀兒驚愕地盯向秋月寒,他不知自己和秋月寒,還有如許之親戚關係,但又何必加上嚴格地說、該算是等字呢?秋月寒解釋道:“他是我伯父的徒弟,曾經伯父說,要收他為義子,因為伯父膝下無兒女,便後來伯父突然去世,此事也就未能正式收養。”
  “我爹他該知道此事吧?”小刀兒問,是因為他爹精神失常,行徑有違常人。
  “他知道,但卻因此而悶悶不樂。”
  “他就因而精神失常?”
  “不清楚。”秋月寒感嘆不已:“那時他還算正常,但有一天,也就是公孫世家要選擇下一代繼承人之時,他就有點不大正常了。”
  “老爺……公孫世家不是只傳長子……”
  “不錯!”秋月寒道:“但是當時大伯已去世兩年,而他並沒有兒子,問題就出在此,”頓了一下,他繼續道,“你爹雖然沒有正式被認養,但那時人都如此認了他,至於義子能不能繼承,公孫世家並沒有規走,此事就此十分棘手!”
  小刀兒問:“我爹呢?他當時是以何種身份在公孫府?”
  “他並沒有說出自己是何身份,也沒表現此種身份!”
  秋月寒感觸良多,又道:“也許他說出來,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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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夢魂玉露

  小刀兒在苦笑,笑得實在很苦,比哭相還讓人感到不忍瞧他。
  秋月長嘆,繼續道,“為此,父親召集眾親屬開會,準備決定方法,結果大家一致認為,養子不能繼承公孫世家的職位。”
  小刀悵然道:“這本就應該你們自己嫡親繼承才合理。”
  他雖然如此說,卻能體會出當時父親所受的打擊是何等地大。
  否則,他也不會要秋月寒還他位置,說他武功不足以代表公孫世家。
  想到武功,小刀兒不解地問:“公孫世家繼承權,跟武功又有什麼關係?否則 ”
  秋月寒嘆道:“問題出在父來臨時改變了規矩,他說要選出武功最高的人當繼承人。”
  他苦笑道:“當時除了你爹外,功夫就屬我最好,如今你爹失去資格,公孫世家因而由我接掌。”
  他的苦笑,可以看出當時的無奈。
  “原來如此。”
  “當時父親宣布這項消息過後,公孫樓……”秋月寒解釋:“你爹本是孤兒,是以伯父賜為同姓,所以你的姓氏並非我們所賜。”他又道:“你爹聽到這消息,突然間就失蹤了。”
  “他去了哪裡?”
  小刀兒追問這話。忽然覺得自己好傻,既然是失蹤,怎又會知道他去哪裡?
  秋月寒仍然照常回答:“不知道,府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行蹤。”
  “那……我爹有沒有再回來?”
  “有!”秋月寒悵然道:“豈知,一個月以後的一天晚上,他回來了,那時我正在睡覺……他進入我的房間,就已那副樣子……”
  小刀兒見他似乎怕自己受不了而不願再說下去,苦笑一笑,他道:“沒關係,您繼續說,我受得了。”
  多少次痛苦都忍了過來,還怕這一次?只是雙手在桌底下不停地抖著。
  “欸……”秋月寒道:“他發瘋地攻向我。雖然他武功比我高,卻也差不了多少,那次他沒得逞……後來他又每隔一個月來一次,武功卻出人意外地增高許多,終於在第……第四次吧……他打敗了公孫世家聯手,只是那時大家已認不得他……”
  他停下來,目光盯住小刀兒,似乎決定該不該說出另一段事。
  “老爺……您說!”小刀兒祈求。
  秋月寒站起來,隨著暗窄牆邊走去,牆邊小田字窗一片黑暗,就像灌了黑霧般,讓人無法瞧見一切而興起哀戚心靈。
  “你爹他打蠃眾人後,突然闖入後院東廂房……”秋月寒終於說了。
  “你爹因此佔有了你娘……”
  小刀兒幹澀一笑,他還是位私生子,以前別人說的都應驗了。
  私生子,好難聽,好侮辱的名稱,小刀兒不願接受都不行,但最讓他難過的是,這幾個字也侮辱了他母親。
  自己受辱沒關係,但母親……他悄悄垂下頭,瞧向那,就是不聽話而發抖的手。秋月寒走過來,撫著他頭髮,竟也覺得自己的手十分僵硬而木訥。
  “一切都會好轉的。”
  真的會好轉嗎?是讓時間沖刷麻痺的心靈?小刀兒不停地自嘲。
  “此事後來我娘才告訴我……”
  小刀兒問:“還有誰知道此事?”
  “除了幾個較親的人,其他傭人並不知情。”秋月寒道:“雖偶有傳言,但日子久了,也就淡下來了。”
  “那……我娘和我爹……他們以前……認識……有感情嗎?”
  “也許有……我娘曾說,看過他們在一起……但不會很熟。”
  有這麼一點就好,否則小刀兒不知該如何面對已死的母親和發了瘋的父親。
  “後來我娘……她如何了?”
  “你娘受次遭遇後,痛不欲生,後來被我娘勸阻,也因而懷了你。”
  “她一定很痛苦的……”小刀兒抽搐地說。
  秋月寒安慰道:“先前曾是,後來卻較平靜,因為事後你爹還偷偷回府看過她,要帶她走,但你娘見他瘋瘋癲癲,不敢跟他去。從此以後,你娘就抱定跟他的決心,而一生未再嫁人,但你娘……”
  “娘……”小刀兒禁不住己滾下淚珠,卻又趕忙拭去。
  “在我們隱瞞下,你娘順利的生下你,我也收下她和你。本來,我想要她找個婆家……
  但未被你娘接受。”秋月寒道:“這種事久了,終不好瞞。”
  “我娘好苦……”
  秋月寒嘆道:“你爹的事也在這幾年平靜下來,不幸在你七歲那年……”
  小刀兒還記得那天是寂靜的晚上,他還跟湘雨玩捉迷藏,很累,一回房沒洗澡就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母親尖叫,張開眼睛,有位長滿鬍子的大漢在撕母親衣服……突然母親不叫了,他現在知道是被點了穴道,隨後屋外起了一陣騷動,大漢已驚惶逃逸。
  “這是一個詭計……”小刀兒悲愴道。
  “不錯,我懂,但是你娘百口莫辯,在眾人指指點點之下,她只好離開公孫府。”
  小刀兒悲憤不已:“那人好狠!”
  秋月寒也無奈地苦笑,“自你離開以後,我時常打探你爹消息,但除了一些風聲外,都無著落,都不知如何告訴你娘。”
  “老爺,我娘只會感激您,不會怪您的!”小刀兒還記得,秋月寒以前時常照顧他們母子,感激之情已深烙心坎。
  “事情一直發展到今天,以後的……欸!將不知如何?”
  秋月寒感概不己,坐回長板凳,燭光照耀下,他的臉憔悴而蠟黃了許多。
  小刀兒又何以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已發了瘋的嫡親父親?見著他發瘋的情境,不就是等於自己在發瘋?在受人嘲笑?
  他時好時壞,現在連春神的琴音都治不了他,誰能治得了他?
  “我爹他……他好得了嗎?”
  秋月寒突然露出欣喜,道:“也許會好,你可知道你娘為何要你去找藥?”
  “其中……一味遺失了。”
  “在哪裡?”
  “以前我住的小房間。”
  秋月寒雖心中感到可惜,但也不忍心責備,道:“也許只要有一顆就夠了,你別太在意才好。”
  小刀兒道:“我還可以回大漠去捉……”他知道這機會並不大,以前那雙赤眼狐就花了他三年時間,現在更不嘵得要多久 又少了一只。如此想,終是讓自己希望更強烈些。
  秋月寒道:“現在須要先找到你爹。”他道:“不論你爹殺人或被殺,都不好。”
  小刀兒深深吸口氣,平息心中一切哀愁,雖然知道自己父親是瘋子,但也拂去了孤兒兩字,親情留人間,又有何等悲哀的?
  “我現在就去找。”
  “你……不等明天?”
  “不必了,我放不下心……”小刀兒也捺不住漫長的夜。
  “你的傷……”
  “不礙事,倒是老爺您……”小刀兒反而關心起秋月寒較自己為重的傷勢。
  “您跟我離開,找到公孫世家地頭,您再留下如何?”
  秋月寒知道如此最恰當。點頭:“好吧!這些日子苦了你。”
  找瘋子,並不很難,但若他躲起來,就不容易了,尤其這瘋子武功絕頂,說不定到海島一藏,什麼人也甭想找到他。
  所以小刀兒邊找瘋子,另一方面卻想尋找那位難兄沒了和尚。
  和尚曾說他尋人功夫沒法比,這點小刀兒也相信。
  否則他又怎能尋得到住在長白山的小刀兒呢?
  尋了兩天,和尚沒找著,卻在太行山區碰上了蘇喬,她也是尋瘋子而來。
  “什麼?瘋子是你爹!”蘇喬瞪大眼睛,簡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小刀兒苦笑:“難道我會到處認爹不成?”
  “這……太令人感到意外了。”蘇喬吃吃一笑,道:“現在想起來,真的有點像你,尤其身材都長得那麼高!”
  “不像行嗎?”
  “很難!”蘇喬嬌柔一笑:“你終算有了一個親人。”
  小刀兒苦笑:“老天爺終是不願意送我一個完善的東西!”
  “別洩氣了啦!”蘇喬道:“終有一天你會如願以償的。”
  “不可能!”
  “怎麼會?你怎麼沒信心?”
  小刀兒苦笑:“不是我沒信心,而是我根本沒什麼願望,談什麼如願?”
  “看你!”蘇喬白他一眼:“這麼消極,你不想找你爹,不想醫好他的病?”
  “談何容易!”小刀兒嘆口氣,道:“你有何方法可以找到他?”
  蘇喬道:“也許可以用琴音引他出來,不過我的琴音只能傳出五十裡,超過了效果就不好。”
  “總是比滿山亂轉來得好!“小刀兒道:”若有沒了和尚在,可能就容易多了。”
  蘇喬瞄向他,叫道:“我不想跟他在一塊,油嘴滑舌,真拿他沒辦法。”
  “他該不回如此……”
  “誰說不會?”蘇喬叫道:“現在連你都有一點被他感染,還說不會?”
  小刀兒苦笑:“這不是油嘴滑舌,而且是看得開,我再不看開非得發神經……”
  突然,他覺得這句話有點冒犯了他爹,不能再繼續說下去。
  “好啦。好啦!我只是說著玩的,你卻如此認真!”蘇喬道:“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她道:“我只是覺得,現在不宜和光頭和尚碰面,他對我還有少許誤會。”
  “他原諒你了!”小刀兒道:“否則他不會摘下你面巾,對了!”他掏出沒了給他的絲巾,道:“他要我將這絲巾還給你。”
  “我不要了!”蘇喬白他一眼:“你懂不懂,女人是有矜持的,都被你們男人用過的私人用品,我怎能再用?”
  小刀兒不禁臉頰一紅,困窘地楞在那裡,“那……這……”
  小刀兒捏著黑絲巾,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我懂你的好心!”蘇喬接過絲巾,走向較高處往道山澗彈去:“就讓它飛吧!
  落在哪裡,就屬於哪裡。”
  黑紗隨清風飄卷,十分有韻律,漸漸落於山澗。
  小刀兒也覺得如此處理,算是妥切。
  他道:“你接受光頭和尚了,也該相信他早就原諒你了吧。”
  “挨於他一掌,你說這筆悵如何算?”蘇喬故意嗔叱叫道。
  “這……我……”小刀兒不知如何是好。
  蘇喬心想算了,老找他出氣也不是辦法,沒了仍是一點也沾不到邊。
  她道:“再說啦,碰上了再說,他雖然心中不記仇,但那張嘴,誰沒被他挖苦過?”
  小刀兒乾笑道:“他就這副德行,不過他是善良的。”
  “善良得令人難受!”蘇喬轉開話題:“現在也不可能去找他,不如先尋附近山區,你以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兒道:“聽說瘋子……我爹那樣的人,好像都有個固定行蹤,你知道他會去何處?”
  蘇喬道:“該去的都去了,就是沒找著。”
  “春神師父呢?”小刀兒道:“她該知道更清楚,你問過沒有?”
  蘇喬道:“她已經說了全部地方,她都去了,至於還有沒有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證。”
  小刀兒搔搔頭,硬是想不出他爹會躲到哪裡去。
  突然蘇喬問道,“你爹知不知道你是他兒子?”
  “不清楚,好像知道,又好像十分迷糊……”小刀兒對於當時瘋子的表情,不感肯定。
  “你說說看,當時情況,尤其是公孫秋月說出事實的一刻。”
  小刀兒回想道:“當時他愣住了,喃喃念著我娘名字,又瞧向我,後來就迷糊,終於又恢復原態,狂奔而去。”
  蘇喬突然地喜悅拍手:“我知道他去哪裡了。”
  “你……”小刀兒不解地望著她。
  “他可能會去你娘那裡。”
  “我……我不懂。”
  蘇喬解釋:“你爹病症,時好時壞,當他愣住時,也就是清醒時,而瘋子的思緒十分單純,只要印在心中,就可能支配他行動,就像他每次病發,一定會往公孫府闖的道理一樣。”
  “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小刀兒恍然而叫,突人覺得不對:“可是,我娘已經去世了,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娘以前住在哪裡?”
  蘇喬道:“我不是說過你爹時好時壞,就像上次秋月寒和慕容世家比武一事,他怎能找到廬山去?”
  “有道理,我們快走!”
  兩人霎時掉頭,奔往渭北方向。
  清河依然純美,寧靜,不沾一絲都市喧嘩的氣息,像是一位典雅隱士居處,透著靈氣。
  山邊那座墓碑已因日曬雨淋,朝露濕潤的青苔,又經酷陽曬黑,黑焦斑點交錯於青苔中,才幾個月,小刀兒他娘的墓碑已回歸自然,看不見一絲人工雕琢的痕跡。
  公孫樓果然在此,他跪著,身形似乎已溶入天地間的一部分,靜悄悄地伏在那裡,宛若凸出地面的石頭,讓人覺得他本就是屬於那個地方的東西。
  “爹……”
  小刀兒漸漸走近,聲音硬咽,多麼希望他爹能回答,又不敢嘗試,深怕他爹一開口,就會從他眼簾中消失一般。
  見他爹破碎衣衫,凌亂頭髮,又臟又黑的皮襖,破得好像是被火拷焦脫了水的牛皮,那又是經過多少折磨的代價?
  小刀兒不忍再驚動他爹,讓他爹多一份寧靜、安樣,他的歲月曾有多少是如此安靜地過?
  “爹,您好可憐……”
  小刀兒心頭不停叫著,眼眶也紅了,恨不得撲過去,將他抱得緊緊,告訴他您不必再受到折磨了。
  遠處陽光已暗了下來,為什麼今天暗得特別快?連霞光都帶著濃濃的雲。難道也想哭一場?
  琴音響了
  從遠處來,卻聽得清清楚楚。
  小刀兒驚愕,本是說好該在此時彈出,但現在卻如此不願琴聲出現。
  可惜蘇喬在遠方,無法阻止她。
  公孫樓也驚醒,第一眼看見的是小刀兒,眼神似乎閃過一絲喜悅。
  “爹,是我!”小刀兒含笑,輕輕地,他希望沒有驚動他爹才好。
  公孫樓不禁退後,並沒站起來,而是以手代腳,往後移動,拖著兩雙僵直的腳,眼神已由喜悅轉為警惕。
  “爹,我是你兒子,小刀。”
  小刀兒想跨步前去,突然公孫樓大吼:“別走過來!”
  兩腳似乎因跪過久而僵硬,站起來時有點晃盪,較不容易支撐身形,但兩雙手已擺出姿勢,想拒敵。
  小刀兒不敢再走一步,輕聲道:“爹,我是春來的兒子,也是您的兒子,您記得嗎?娘的名字叫春來,我叫小刀兒……”
  “春來……”公孫樓茫然地瞄向墓碑,又想衝上去抱住它,他只跨兩步,猝然止步,又對小刀兒戒備。
  他冷喝道:“你是誰?是誰?”
  “爹,我是您兒子!”
  “我沒有兒子……有嗎?有嗎?”公孫樓突又轉向墓碑,悲哀道:“春來,你有替我生兒子嗎?有嗎?有嗎?你說!快說!”
  小刀兒強忍心頭悲愴,道:“爹,您走後,娘就生了我……”
  “有嗎?有嗎?春來你說話啊!不說是不是?不說就沒有了?”
  “爹……”小刀哽咽道:“娘她……她已經去世了。”
  “住口!”
  公孫樓突然大吼,怒臉像會漲裂,“你廢話,你娘怎麼會死?她還活著,你亂說,亂說,你娘還活著,你卻說她死了,你胡扯、說謊、你亂說,你不是她兒子,你是壞人,是你殺了她,是你,一定是你 ”
  他不願接受春來已死的事實,沒想到小刀兒無意中說中他心坎,使他清醒的心靈再度崩潰。
  “你亂說,她沒死,兇手一定是你,你不是她兒子,我要殺了你 ”
  騰身一掌就劈了過來。
  “爹!你鎮定些!”
  小刀兒可就顧慮多了,不但要保護自己,還要避免傷害他,出手之間,總是畏首畏尾,不得已情況下,只好遊鬥,利用自已卓越輕功,以減少對方損傷。
  公孫樓幾擊不中。心中更是大怒,一出手全是拼命擊掌。
  蘇喬琴音更急,卻收不到效果,公孫樓仍神智皆迷,不能自製。
  盞茶功夫不到,小刀兒衣服至少被撕出十餘道裂縫,血痕也不在少數。
  “爹,您聽我說,我是您兒子。”
  “放屁,你是兇手,害死春來的兇手,是春來說的!”
  “兇手 你是兇手,否則她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我兒子?你是冒充的,兇手 ”
  公孫樓越罵,神智越壞,那股瘋勁,簡直像長江駭浪,滾騰而來。
  琴音已停,蘇喬飛掠而至,加入戰圈。
  小刀兒急道:“為什麼不彈了?”
  “沒有用,他排斥力十分強。”
  “那怎麼辦?”
  來不及回答,公孫樓已吼道:“原來兇手是你們兩個!哈哈……”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勁,不但出手快,連罵吼也震人耳膜。
  兩個聯手,又採取遊鬥,已扳回形勢,現在反而使公孫樓手腳凌亂,乏於奔命。
  蘇喬道:“先累倒他,消耗他的功力,我再用琴音。”
  “有效?”
  “總得試試!”
  小刀兒如松鼠般在林中跳上跳下,耍得公孫樓團團轉,不禁又苦笑,又難過。
  兒子竟然在耍老爹,除了他,似乎很少人會碰上這種事。
  他道,“照這樣子,就是轉上三天,我爹也未必會累!”
  蘇喬道,“你想硬拼?”
  小刀兒道:“我們合作!”
  他們果然合作了,兩人保持一前一後或一側,不停地聯手攻敵。
  只見蘇喬喝一聲,單掌劈向公孫樓左臂,右手準備隨進拒敵。
  公孫樓哈哈大笑,身形不動,只用有手連看都不看地封出掌力,他要對付的還是小刀兒。
  豈知,小刀兒卻在此時丟出石塊砸向他手心,人已往蘇喬方向竄去。
  公孫樓不看人就得吃虧,他只覺得有巴掌大的東西攻來,想必是對方手掌,勁道又加了三成,一罩之下,碎石成粉。
  此時,小刀兒和蘇喬已狠狠地合力將公孫樓震出三丈餘,跌得十分狼狽。
  公孫樓哇哇大叫,不甘受騙,登時又反攻而上。
  此時,換小刀兒在側面,蘇喬正面擊出層層掌影,銳不可擋。
  小刀兒卻弱掌綿綿,像一團棉花球般,力道十分薄弱。
  公孫樓前車有鑑,心頭有了準備,大喝出口,仍然佯攻蘇喬,突然疾速轉身向小刀兒,他以為詭計得逞,掌擊人,他已在狂笑。
  小刀兒果真如棉花往左吹去,在有預謀下,很容易連開掌勁。
  轟然巨響,公孫樓雙掌全劈在一較合抱大的白楊樹,硬將樹幹打斷。
  此時蘇喬也給他一掌,又是一個踉蹌,害他差點碰上倒下的樹幹。
  為此虛實相用,整得公孫樓哇哇怒叫,抓起白楊樹就摔砸兩人。
  兩人目的在消耗他體力,總是以技巧避開,雖是如此,卻也十分危險,經過一個時辰下來,也吃了好幾次火辣辣的掌勁。
  不過公孫樓已是顯出疲憊,氣喘不止。
  蘇喬急道,“我去彈琴,你等他靜止時,馬上點他睡穴,知道嗎?”
  “他靜止,不就恢復……”
  “不成!”蘇喬截口道:“琴音雖能讓他平靜,這不就也讓他得到喘息?如若他恢復過快,琴音說不定失效了。”
  “好!”
  小刀兒已明白道理,出手更加袂速,希望蘇喬能脫身。
  蘇喬很快就掠過現場,馬上彈出琴音。
  公孫樓起初攻勢加快,但不久已慢下來。
  “我……你……”他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爹,我是你兒子。”小刀也收招,靜靜地走向他。
  “你……你會是我兒子……那……春來?”
  公孫樓茫然地轉向墓碑,想尋求一些記憶。
  小刀趁他轉安之際,已然快速出手,點向他背面至陽穴,他已應指而倒。
  “呼……好險!”
  小刀兒噓口氣,又點了他幾處穴道,才轉向蘇喬,叫道:“蘇喬,成功了!”
  蘇喬抱琴驚掠而至,拭去香腮汗珠,噓氣道:“好險!”
  她竟然和小刀兒同樣表情和語言。
  小刀兒將他爹扶靠樹幹,第一次觸及親人身體,竟然如觸了電般抖了起來。臉上一道道深深皺紋,又承截了多少年辛酸歲月?不禁將他摟向懷中,深怕不小心就會突然消失般。
  “爹……”
  蘇喬也感受一份悲戚,掏出白絹絲巾輕拭小刀兒額臉,再擦向公孫樓,在他熟睡中臉上,竟然也是顯出慈祥面容。
  “你有辦法醫我爹?”小刀兒問。
  蘇喬道:“我沒有辦法,若有辦法,我和春神師父一定會治好他的。”
  小刀兒深深吸口氣,倀然道,“本來我有藥,聽說可以會治好我爹的病,結果掉了一顆。”
  “什麼藥?”
  “雪神丹和赤眼丹。”小刀兒道:“赤眼丹掉了。”
  蘇喬露出驚愕神情:“若有這些藥,你爹復原的機會很大……你認為能找到失藥……我是說你知道丹藥是如何失去的?”
  “不曉得。”小刀兒苦笑。
  “如此看來……”蘇喬沉思半晌道:“用藥、醫病最拿手,江湖上要算百里奇最為高超,說不定他會有辦法。”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他?”小刀兒喜悅道:“他是神醫,不致於束手無策,我該先去找他才對。”
  “可是百里奇神醫行蹤飄渺……不好找。”
  小刀兒信心十足道:“以前,沒了和尚曾經帶我去巫山找他,我認得路。”
  “那好哇,我們趕快去!”
  木屋還在,草藥還在,百里奇也還在。
  他正為公孫樓診傷。
  只見他靈巧右手曲出食指,運足功力,一指戳向公孫樓胸前大穴璇璣、紫宮、巨闕、神封、玉樞,然後指頭輕輕推拿,經過盞茶功夫,公孫樓身體紅筋已浮起。
  “小刀兒,快抵住你爹頭頂百會穴,輸出功力!”
  小刀不敢怠慢,馬上照辦。
  真是逼人,公孫樓臉色通紅,身體似乎脹腫少許,像充了氣一樣。
  百里奇馬上藉小刀兒深厚的內力,尋找穴道,只見真力過處,穴道就長了小肉瘤般凸起,真氣一邊,肉瘤則跟著流竄。
  半刻鐘已過,百里奇已滿頭大汗,小刀兒也差不多,但他不敢分心,沒有神醫指示,不敢松去功力。
  “奇怪……”
  百里奇似乎找不到應該有的症狀,而皺眉頭。
  “照理來說,精神失常,其中會一定有所反應遲鈍才對……”
  他又再從頭索尋一遍,情況仍是一樣。
  “少商脈和少護脈雖然較弱些,但也不是該有症狀……”
  蘇喬拭去三人汗珠,問:“神醫,公孫老爺的病因很難找?”
  百里奇輕輕點頭:“有一點!”轉向小刀兒:“你改反向運氣,行動稍微加快。”
  小刀遵行指示,改反方向行動。
  公孫樓身體又脹了許多,也更紅潤,就像個面人一樣。
  百里奇凝神揣思,反覆在其身前、身後找氣,足足又過了兩刻鐘,仍不得要因。
  “難道會是……”
  突然他撤回指勁,拿出金針,似要做一項決定,深深吸口氣,平靜一下稍累之心情。
  “小刀兒,快撤功力!”
  他叫得很急,小刀兒有點愕然,但馬上照他指示,撤回雙手。
  公孫樓此時因內勁往頭百會穴道,身形抖顫了一下。
  此時百里奇迅捷地將金針插上百會穴,五寸長的金針沒入腦中。
  小刀兒和蘇喬不禁皺起眉頭,須知腦部最為脆弱,若受到傷害,尤其是有個東西插入,十次九次是死定,百里奇卻如此快速地將金針插入。
  慢慢來,倒也是能讓人接受。如此快?除非百分之百準確,否則就有喪生之險。
  百里奇不只插上一只,還在公孫樓眉心神衣穴插上一支。
  昏迷的公孫樓,此時陡地張開眼睛,射出青光,像把利刀,但隨即消逝,眼皮也合上了。
  百里奇再點他數處穴道,替他推拿一陣,公孫樓殷紅腫脹的身體才慢慢恢復原狀。
  他抽出兩枚金針,針頭儼然有半寸是透明水冰東西,像要滴出的小水珠,極小,差不多像毛髮的尖端那麼細小。
  百里奇凝視後,馬上拿出白絹,又從屋旁摘下一片通白竹藥形小藥片,擰出汁液,滴在絹布上,然後將金針往上面一沾。絹布變成紫青,十分明顯。
  百里奇此時才有了笑容,“是了,原來如此!果真是如此。”
  “前輩……”小刀兒亦喜悅的脫口而出:“我爹的病……”
  他知道百里奇會說出原因,是以並未再說下去。
  百里奇長嘆道:“好一個夢魂玉露,實在讓人防不性防。”
  蘇喬愕然道:“神醫,您是說公孫老爺中了夢魂玉露,才精神失常?”
  “嗯!”百里奇嘆道:“太狠了!”
  小刀兒雖關心誰下的毒,但他更關心另一樣,急道,“神醫,我爹能不能救治?”
  “治是可以治的,但有點棘手,你不必太過於操心,我們好好商量。”
  三人走向那張用巨木切成的像是秋海棠葉子的桌子,坐了下來。
  小刀兒急問:“那夢魂玉露又是何種藥?它的藥性如何?”
  百里奇道:“夢魂玉露只產於天山寒冰崖那萬年冰窟中,十分難求,汁液如露珠,是以有玉露之在。其功效則能使人神智失常,如夢如魂,故而叫夢魂,花葉六瓣,透明如冰,狀如星星,又叫做星星亮,大小不及一顆齒大珍珠,其量又少,而且在皚皚白雪中,難尋程度可想而知。”
  小刀兒問:“除了能讓人神智失常,還有其他功用嗎?”
  “據我所知,沒有了。”百里奇道,“大凡是精純於某種藥效者,其他功效則相對減少,而夢魂玉露,正是此類最佳者。”
  小刀兒聞言,稍加放心。
  蘇喬問:“這毒藥該如何使用?”
  “很筒單!”百里奇道:“此藥無色無味,就像清水,而且除了還珠草以外,任何方法都檢驗不出來,只要將它倒入茶中,水中,讓人服用,藥抵腦髓,自然形成精神失常。”
  他指向方才所採的如竹葉的小草:“那就是還珠草。”
  兩人順目瞧去,再收回目光,小刀兒問:“可是聽秋月寒說,我爹是漸漸加重病情的。”
  “這好解釋!”百里奇道:“玉露藥量較少,發作症狀較慢,較多則較重。”
  蘇喬道:“也許那人不讓你爹一次就嚴重失常,才分批下的毒,因為突然的病發,很容易引人注意,或許那樣,他就不能得逞什麼詭計了。”
  小刀兒稍帶怒意:“那人好可惡!”
  百里奇輕輕一嘆,復又道:“我將此藥在人體內的作用告訴你們,因為它很特殊。”
  小刀兒和蘇喬凝神傾聽。
  “夢魂玉露本身並沒什麼毒性,但它能滯留腦髓,並分泌一種物質以麻醉……或者說控制腦神經,因而使人失常。”
  “但為何蘇姑娘的琴音可以暫時治好我爹……”小刀兒問。
  百里奇道:“一方面是蘇姑娘的琴音有種種功效,用來殺敵則用殘字訣,可震破耳膜,若用來治傷,可用順、暢,兩字訣。諸如種種,都是以琴音影咱人們心緒而達到目的。我想,蘇姑娘對你爹所彈的,是靜字和愁字兩訣,可對?”
  蘇喬頷首:“沒錯。”
  百里奇又道:“這又得扯回玉露的藥性。它平常聚集腦髓而形成病狀,瘋癲則生,既是瘋癲,整個生理和心理必定失常,也就形成了玉露的更加聚集力,則玉露聚集力將會松馳,甚至隨血液流竄全身,直至下次凝聚時,病再復發。”
  難怪公孫樓時好時壞,原因就在此。
  小刀兒問:“後來蘇姑娘和琴音快治不住,是否因我爹功力增強而抗拒了琴音,跟藥物無關?”
  “可以這麼說!”百里奇道:“但另一方面,也因你爹功力加強而使本身體內自主力增高,無形中影響了玉露的凝聚更堅強,發病時也就更不好治。”
  蘇喬問:“可是當時您要小刀兒行功催氣,不就是加重它凝結。”
  百里奇笑道,“那是先前,後來我要他倒行真氣,就是要衝散玉露的凝結力,然後以金針取治少許,方知此為何物。”
  他補充說明:“當時我只是假設而己,幸好不負揣測。”
  小刀兒突然眼睛一亮道:“老前輩,您的金針能沾出少許,如此用多幾次……”
  百里奇搖頭輕笑:“理論上是可以,但實際上有許多困難。”
  他說,“其一,金針插入腦中,危險性大,其二,每次要倒運真氣,對你爹身體受損不小,其三,金針每次只能沾出少許,不知要沾多少次方能奏效。有了這三點,除非萬不得已,不該用此方法。”
  小刀兒臉頰一紅,他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幼稚。
  蘇喬立時接口,想替他解窘,她道:“那該如何解去夢魂玉露之毒?小刀兒的雪神丹和赤眼丹能不能?”
  百里奇笑道:“這件事,似乎他娘早知道,是以要小刀兒去尋人間奇藥。”
  他又道:“不錯,只要有這兩種藥,玉露之毒自然可解。”
  小刀兒急問:“少了一樣赤眼丹能不能解此毒?”
  百里奇神情轉詫異了:“你沒找到赤神丹嗎?”
  他明明看見小刀兒獵著赤眼狐,見他如此詢問,心情十分訝異。
  “掉了!”
  “掉了?”百里奇苦笑:“如此珍貴的藥……”他突然覺得不該說這番話,馬上改口:
  “若少了赤眼丹,恐怕無法奏效。”
  小刀兒望著床上的父親,悵然地嘆了口氣,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奇道:“要解玉露之毒,先必須以赤眼丹之毒性溶合玉露之中,那時赤眼丹之毒將會運行全身,也將玉露之毒引出腦髓,然後用解毒聖品雪神丹中和毒性,則可痊癒,若少了赤神丹,恐怕無物可溶合玉露了。”
  他再補充:“你娘要你找許多藥,最重要的還是雪神和赤眼兩味,其他的可能是養腦固身之類,以便和著主味藥一起,使你爹身體少受損傷。那些藥,我想我能配製,你不要操心。”
  “多謝神醫。”
  小刀兒並沒有多大欣喜,因為少了主味藥,副味再多也起不了作用。
  “欸!”他長嘆,轉向窗口。
  忽然他眼光落在牆角一堆藥,似覺很眼熟,不禁走了過去。
  是的,就是這些藥保住了他的雪神丹,是這些藥讓秋月寒中了毒。
  雖然下毒的是公孫斷,但他一生也忘不了這點藥。
  “神醫,這些藥……”小刀兒在問:“它從何處來?”
  百里奇道:“這藥是公孫斷配的,上次在替公孫飛霧治傷時,他已經用此帖藥醫好他兒子內傷,我覺得其中幾味十分神奇,才將它留了下來。”
  小刀兒道:“神醫,那是我配的,公孫斷可能從我那裡……”
  突然他愣了一下,“難道偷我藥的會是他?”
  百里奇道:“這些藥引,是你送給公孫斷的嗎?”
  “不是!”小刀兒道:“當時我將藥堆在那間黑暗房屋,他可能事後才去。”他又道:
  “以前煎藥時都是湘雨姑娘,我想公孫斷不至於掉包。”
  不管如何,赤神丹失竊,他們已認定一定和公孫斷有關。
  百里奇回想公孫斷在房中研究藥經,己覺得他對藥十分內行,即是內行,自然對某種藥物有所偏好,對於奇藥當會窺視。
  “我看你還是對公孫斷開始查起,說不定會有結果。”
  小刀兒也如此認為:“可是他已經不知去向,要找他……”
  蘇喬嬌笑道:“你忘了他那個奴才?就是引沒了進府的那個。”
  “柳源?”
  “嗯,他既是公孫斷心腹,多多少少會知道他的下落。”
  小刀兒覺得很有道理,得趕快去,但……父親在這邊,十分不安全。
  蘇喬玲瓏心,已猜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去沒關係,春神師父臨行時還吩咐我,要將你爹帶回霧山,你走後,我們就去,只是……”
  她瞧向百里奇,不知他是否願意同行?
  百里奇笑道:“素聞春神笑乃人間奇女子,老夫心儀久已,若能隨同行見上一面,亦可了卻多年宿願。”
  蘇喬笑道:“春神師父當然歡迎您,她時常提及您的醫術和功德,都如此景仰。”
  “豈敢邀功自居!”百里奇含笑回答。
  小刀兒點頭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事不宜遲,我想先行告退。”
  蘇喬道:“記著,別去找公孫秋月,因為他名氣大,目標大,你找他,說不定洩了秘密,而後讓柳源逃了,最好暗訪。”
  小刀兒報以感激眼神:“我會小心。”
  三人分手,小刀兒近奔渭北,蘇喬和百里奇托負公孫樓,返回霧山。
  離開將近半年的住處,纏滿了蛛絲,結上一層厚厚的灰塵,踩在上面清清楚楚的腳印,衝向那心頭那股荒涼、寂廖意,讓人感慨萬千。
  小刀兒立於已經久封多日的母親神位,感觸良多。
  拜過三拜,他已將神位拿下,然後點燃燭火,將它焚去。
  “娘,孩兒不能帶您走,又不願您在此受孤獨,只有火化您,等孩兒治好爹時,再請您回去……”
  火花閃爍,晶瑩如母親眼睛,含情地瞧向小刀兒,慈祥笑容揮揮不去。
  焚化靈牌,小刀兒再拜三拜,然後開飴尋找床頭 以前失竊的地方。
  結果還是一無所有,自和上次一樣。
  “看來只有找柳源了。”
  心意想定,他已穿窗而出。
  月色掛竹摘,別有一番清靜。
  掠過東院,他很快找尋到柳源下落。
  柳源竟然會在公孫斷的書房,坐在那張雕有龍紋的紫檀木太師椅。
  龍騰欲飛,就在他頭上,依然他就是此間主人。
  小刀破窗而入,快逾飄風,腳點桌面,右手截,左手掩。
  柳源驚愕,方要瞪眼,起身,小刀右手已戮向他巨闕。左手掩住他正喊叫的嘴巴。
  “別叫,否則有你好受。”
  柳源驚愕眼神已慢慢退去,他點頭。
  小刀兒鬆手,含笑道:“問你問題,最好老實給我回答!”
  “什麼問題?”
  “公孫斷在哪裡?”
  “老爺不是被你逼走,你還來找我?”
  “你該知道!”
  “我不知道!”
  小刀兒冷笑,一手截向柳源眉心。
  柳源象是腦震盪,在抖、在抽搐,臉已蒼白得嚇人。
  截搜指果然厲害,中者,則腦袋似要裂開,腦漿好象是被刮光,一刀一刀地慢慢刮。
  “我說!”
  柳源忍受不住,只好認栽。
  小刀兒收回指勁,笑道:“剛才問你,說了不就沒事?”
  柳源瞪目冷笑:“小刀兒,你變了。”
  “如此心狠,是不是?”小刀兒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你們會心狠起來,以前我都是對物才下得了手……也許是受你們的影響吧?”
  他何嘗喜歡如此,但為了父親,不如此又能如何?
  “你為什麼要知道老爺的行蹤?”
  “這是我的事,你不必知道。”
  柳源目光閃了一下:“老爺在少林。”
  “我不信。”
  “你要相信,是你整垮了他,而你又是少林捉拿的人犯。”
  “所以他去告狀,想利用少林力量報仇?”
  柳源冷笑:“終有一天,你會嘗到苦果。”
  “可惜你現在就要嘗到了!”小刀兒舉起手掌,慢慢推了過去。
  “你要殺我!”柳源驚嚇。
  小刀兒輕笑,手掌未停。
  柳源冷汗直流,已閉上眼睛。
  手掌已停,小刀兒有點相信他說的話了。
  “若你騙我,小心你的腦袋。”
  話說完,人已穿窗而出,如一道無形的只能用感覺的風。
  柳源噓口氣,衝開穴道,試去汗水,轉望窗外。
  月明西斜,二更左右。
  他吹熄燭火,也穿窗而出。
  那身手,竟也入流,從容不迫。
  他從西牆掠出,直往南山奔去。
  在他後面,追上來一位青衣人,是小刀兒。
  “任你多麼狡詐,也得想一想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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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解 毒

  兩座高聳入天的山峰,中間隔著一道深不見底之深淵,牽通一條宛若長虹的吊橋,藏匿在雲霧中,透著一股神秘含意。
  公孫斷並沒去少林,他躲在柳西府,女兒飛燕的庇護下。
  “飛燕,你試試看!”
  他牽著女兒,硬是要她走過那條通往陰間的奈何橋。
  “爹……我怕!”
  “怕什麼?你是他柳家的人,他不會傷害你的!沒什麼好怕!快過去!”公孫斷強迫似地拉著飛燕,像要將她推入火坑,一點也看不出親情該有的慈祥。
  飛燕怵栗地抓向吊索,雙足不聽使喚而有點僵硬,想起恨天魔仇三的形貌、行為,她就算再大的膽子也無法跨前一步。
  “爹……我怕……爹……”
  她以前雖然答應公孫斷,要去找仇三,豈知走到此橋,卻有種無法想像的恐俱湧向心田,那股勇氣和決心都不管用了。公孫斷拖了半刻鐘,仍不能拖過此橋,兩人懸在半橋中,擺擺晃晃。
  “你怕什麼?你知不知道爹心裡有多難過?要不是你,公孫小刀怎會捅出我的事?要不是你學功夫如此之慢,他又怎會在山谷中看到我們練功?如今你爹走頭無路,飛霧功夫又未成,你說你爹該如何活在這世上?現在只求你到仇三那兒探查一下武功,你卻死纏活賴,硬是不願去,你要爹如何才能瞑目!”
  飛燕悲戚坐了下來,她真希望馬上死在這裡,就不會有其他壓力了。
  “爹……我……”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淚珠兒滾落香腮。
  “你哭?你只知道哭,爹還沒死,你就哭?不知你心目中有沒有我這個爹?”公孫斷罵了幾句,竟然也哭起來:“好!你不願幫爹的忙,爹已走頭無路,爹就死給你看!”
  話未說完,已攀向吊索,準備跳淵而死。
  “爹!您不要如此!”飛燕悲戚衝上去,將他拉住,手抖得更厲害。
  “爹不如此,又能如何?世上已無我立足之地!”
  “還有女兒,爹!你不要如此!”
  “女兒又有何用?長大了就不要爹了!”
  “爹 ”飛燕哀淒地哭起來:“爹……女兒去就是了!”
  “飛燕……”
  公孫斷抱起女兒,兩人慟哭不已,不知公孫斷心靈,是否真能達到痛哭流涕的悲哀境界。
  望著前方幽深黑沉沉的山峰,飛燕已感覺到身上赤裸裸一絲不掛,正被猙獰野獸壓在身上,一寸寸地摧殘自己。
  公孫斷心中笑得十分冷酷,那絕世武功就快到手了,屆時,天下何人會是自己的敵手?
  何人比自己兒子還強?一點犧牲是值得的。
  飛燕每跨一步,心靈就像刀戳一記,血淋淋地直貫神經,揪痛得足似撕爛全身肌膚。
  十數丈的吊橋,數不盡的刀痕。
  她就快跨完全程,整個人一點思想也沒有,像是抽掉生命的殭屍。
  為了她爹,她終於走過去了。
  “飛燕,別怕,他不敢對你如何!等拿到祕籍,你就回來。”
  飛燕沒回答,一步步走向山區,直到消失小徑尾端轉角處。
  公孫斷此時才露出狡猾勝利的笑容。
  “一切都會好轉!飛燕,爹不會虧待你的!”
  他已返回吊橋,投以姦狡眼神瞄向深淵,不停嬉笑。
  心中在想 也許只有傻瓜才會跳入這深不見底的絕澗吧?方想往柳府方向走去柳源已趁夜尋了過來。
  “老爺 ”
  “是你?你怎麼來了?”
  “有急事!”
  公孫斷急忙道:“此地不宜,跟我來!”
  兩人奔向山頭南麓,那裡有座剛搭不久的木屋,兩人魚貫而入。
  一張床,一條棉被,一盞燈而已。
  誰又想得到,堂堂富可敵國的公孫府二當家,會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連茶都沒有得喝,柳源帶上門,清清喉嚨,道:“小刀兒在找您的下落。”
  “他找我?為什麼?”
  “不清楚。”柳源道:“他找的很急。”
  “很急!”公孫斷徘徊走著,沉思不已:“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他就是想不起來。
  柳源道:“小的已將他騙至少林寺。”
  “他會去?少林寺是他仇家。”
  “老爺也是他仇家,他該會去。”
  公孫斷頻頻點頭:“他如此急著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不停地踱來踱去,沉思不已。
  “也許他要赤眼丹。”
  “他怎麼知道我有……”公孫斷疑惑回頭,他嚇呆了。
  “你……”
  不知何時,小刀兒已無聲無息出現在柳源後面,方才那句話正是他問的。他含笑,“赤眼丹果然在你手中。”
  公孫斷瞪向柳源:“你竟然出賣我!”
  柳源不敢動,因為小刀兒右手已抵住他命門穴,只要輕輕一吐,他馬上就得喪命。
  “老爺……我……”
  小刀兒笑道:“你就老實說,又有何妨?帶我來此也不是什麼壞事!”“我……老爺……不是……”
  公孫斷嗔目冷森叫道,“好!很好!算我瞎了眼,竟會看上你。”
  “老爺……”柳源可是有口難言,急得直掉汗。
  小刀兒笑道,“若非是他,你怎會被逼離開公孫府呢?”
  公孫斷氣怒已極,咬牙切齒,“畜性!原來是你坑了我!”
  舉掌就要劈向柳源。
  “老爺!我沒有……”
  小刀兒急忙提他衣領,很快帶向左側,避開了公孫斷掌力,本來他是有意讓他們兩人翻臉成仇,但思緒一轉,卻覺得要找柳源容易得多了,何不放他一馬?“老爺您何必生氣!他並沒有出賣你!”小刀兒道,“他可是對你忠心耿耿,否則何必大老遠跑來此地找你?”
  “哼!一丘之貉!”
  小刀兒放下柳源回椅上,道:“我跟他來,是因為我不相信他,你不也想想,他若知道這小木屋,他又何必讓你帶他來。”
  柳源急道:“是啊!老爺,這木屋小的實在不知道。”
  公孫斷半信半疑,道,“你又怎會知道?”
  小刀兒笑道,“我從小浪跡山區、沙漠,只要有人跡的地方,恐怕很少能瞞過我,所以我就摸了迸來,躲在暗處。”
  小刀兒放了柳源。他卻不知該不該走向公孫斷,深怕一掌就死在他手中。公孫斷目光已轉柔和,裝笑道:“柳源,我錯怪你了。”
  柳源吶吶道:“可是……老爺,小的並沒甩脫他,而且還引他來此……”“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公孫斷道:“遲早他都會找上門,因為我女兒在此,飛燕那丫頭就是保不住任何秘密。”
  “多謝老爺!”柳源感激地走過去,突然罵向小刀兒:“狗奴才!公孫世家待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弄得公孫府四分五裂,連禽獸都不如。”
  小刀兒笑道:“你倒挺會見風轉舵,靠了主人就亂叫,實在服了你。”他在暗示柳源才是狗仗人勢。
  柳源又罵了幾句,公孫斷才插口,冷笑不已:“小兔崽子,你不該來!今晚你就知道我的真功夫,屆時老夫留個全屍給你,那是感激你送上門來,省得我到處去找你。”
  “只要你有那個本事!”小刀兒道:“如若你輸了,又將如何?”
  “哈哈……”公孫斷狂笑:“老夫豈會輸給你這後生晚輩!”
  小刀兒淡然一笑道:“我只想知道赤眼丹在不在你身上。”
  公孫斷冷笑:“你不是猜中了嗎?怎麼對自己那麼沒信心?”
  “我是說現在!”小刀兒叫道:“套你一句話,省得我再去別處找。”“哈哈……贏了再說!”
  “到時也不怕你不說!”
  公孫斷突然先發制人,雙掌帶過勁風,已騰身衝了過來。
  小刀兒有意試試對方功力,雙手舞動一陣,化作層層掌影,氣勢萬千,封了出去。
  兩人在空中相對十九掌,化出轟然巨響,力道已衝向四處。
  嘩地,木屋如炸彈開花般四分五裂,兩人躥高空中十餘丈,又自互擊十數掌,然後如噴泉般倒掠地面。
  公孫斷落地,身形晃了晃,臉色較為蒼白,氣喘不已。
  小刀兒也差不多,但是臉色仍是紅潤潤,多年搏鬥的結果,他已很容易在最緊要關頭,保住自己所最須要保護的地方。
  公孫斷十分詫異,卻裝作若無其事。
  “好個公孫小刀!”
  話未出,他已欺身再次出掌,勁風呼嘯翻騰,刮得柳源滾向旁邊。宛若千萬把利刃,刺向對手,他用的竟是柳西絕學裂天十三掌的最後一式地毀天沉。
  似乎在拼命了。
  小刀兒突覺此式猛烈無比,凝神聚心,身形突然倒退疾射,就像被掌風掃中般往後揮。
  公孫斷知道他在拖距離,以減弱自己掌力,更加催勁,快逾電光石火,罩了過去。
  雙方追逐夾纏,宛若蝴蝶雙飛,突然地,小刀身形衝向天空,幻出一道青光。
  公孫斷也不落後,窮追直上。
  小刀兒暴出冷門,身形連擁七個筋斗,幻出七朵梅花,猝地快捷無比封劈公孫斷,此種武功簡直前所末見,威力自不在話下。
  雙方接觸,恍若電光在空中互撞,暴出更多火花,而各自分散。
  兩人倒射落地,皆煞不住身形,似在沙漠中滑溜,拖出一道泥痕。小刀兒很快地藉力,平直抖站而起,有點累,卻仍從容。
  公孫斷則一衝到底,好不容易撞上樹幹才煞住身形,有點狼狽地站起,氣喘如牛,也許老了吧。
  他大喝一聲,又自撲上。
  小刀兒這次不再硬拼,他知道自已仍有把握打蠃公孫斷。
  寒光一閃,飛刀出手。
  公孫斷呃地一聲,摔了下來,右胸口已插上一支飛刀,鮮血尚來不及流出。
  他咬牙爬起,手撫傷處,此時才見到血液滲出指縫,仍溫溫地。他雙目似快瞪出眼眶,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想吞了小刀兒。
  小刀兒晃出飛刀在手中,笑道:“我相信,這把一定很聽話,要它飛向咽喉,一定不會跑到頭頂,你好自為之。”
  公孫斷目光在收縮,慢慢往後退去。
  “不必退了!”小刀兒淡然一笑:“若說我的飛刀百丈之內,例無虛發,不知你信不信?”
  公孫斷想逃竄的詭計被識破,怒罵:“你到底想怎麼樣?”
  “還是那句話。”小刀兒冷森道:“赤眼丹還給我!”
  “老夫沒拿!”
  小刀兒冷笑:“這句話你最好考慮以後再說。”
  “哼!”
  公孫斷知道這話信不了人,但卻找不到更合適的對策。
  “拿不到此藥,我不能罷休!”
  話未落,飛刀又出,筆直地插在公孫斷左鞋尖,閃閃發光。
  公孫斷又怒又駭,眼睜睜看著飛刀射向自己鞋尖,只要自己稍微一縮就可以避開,卻連想要縮腳的時間都沒有。
  飛刀之速度,簡直匪夷所思。
  小刀此舉就是想讓他死了逃逸之心,他冷摸地盯著公孫斷。
  “我沒有多大的耐性。”
  “公孫小刀,你太過份了!”
  柳源突然不顧一切地衝向小刀兒,手打腳踢,卻禁不住小刀一掌,倒地昏了過去小刀兒對自己掌勁起了疑心,自己明明只想推開他,怎會將他震昏?其實柳源並沒昏只是裝昏,現己到達最後關鍵,他若在旁邊,眼睜睜看公孫斷將屈服敵人,日後自己可能就和他有了芥蒂,倒不如來個裝昏,裝作沒看見,如此不但保住主人顏面,也給自己留下後步。
  小刀兒也不再理他,轉向公孫斷,冷道:“我的時間不多。”
  公孫斷臉龐連變數變,忿憤、怨怒、激動、沮喪、不甘……終於他怒道,“公孫小刀,有一天,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拋出一口盒子,丟向小刀兒。
  “這句話,該是對你說才對!”
  小刀兒並沒立即拾起盒子,他深知公孫斷詭計多端,彈出飛刀,將盒蓋震開,忽有一陣香氣傳出,不是迷香,正是赤眼丹特殊的味道。
  殷紅如充滿紅光的水晶圓珠己閃出光茫,赤眼丹已出現。
  小刀兒這才滿意地拾起,眼看失物復得,父親疾病即可治癒,心靈那股欣喜自非任何言語所能表達其萬一。
  “我可以走了吧!”公孫斷冷道。
  小刀兒收回心神,瞧向丹藥,覺得並不假,揣入杯中。才笑道:“我倒覺得奇怪,像你那麼貪心的人,怎會將此丹留著不用?”
  公孫斷眼神閃爍不定,冷道:“最好它能將你毒死!”
  小刀兒恍然,“原來你是製不了它的毒性,才不敢服用。”
  公孫斷冷哼,沒有回答。
  “今天到此為止,希望你好自為之,否則必將自食其果。”
  小刀兒不再為難他,已掠開此地。
  公孫斷望著小刀兒消逝方向,陰笑不已,這笑充滿了狡猾意味。
  挾起柳源,他也離去。
  柳西風為了喪子之痛,千方百計想尋小刀兒而不可得,整日悶悶不樂,已顯得憔悴。
  雖是如此,他並未擱下武功,每天總得在後院花園空地上練個把鐘頭。今天他已練完,正走向左邊靠小池旁一座紅亭,端起滿是泥土原色的古茶懷、啜著香茗,一邊用毛巾拭去汗珠,雙目陰沉瞪向池中盛開的蓮花。
  除了偶而刮起茶杯杯蓋所拖拉的  輕撞聲,一切都很寧靜,就是因為太寧靜,沒有風聲,沒有樹葉磨擦,沒有蟲鳴聲,沒有魚兒戲水聲,沒有滴露聲,倒使人感到不安。
  柳西風似乎也感到太靜了,抬頭望向西牆那棵古忪,突然他冷喝:“朋友,出來吧!”
  話聲一落,一陣大笑已傳出。
  “江東柳西絕,果然名不虛傳!”
  一道黑影射向柳西風,快而急。
  柳西風見狀,知道是位高手,茶杯交於左手,身形突然飛起來,不疾不徐,搖風散手如天女散花那般柔和拂了過去。
  雙方對掌而後錯開,柳西風平飛回亭,連衣角都看不出激烈的擺動,依樣柔和輕飛,掀起茶蓋,仍氣定神閒,喝他的茶。
  黑衣人落地,稍顯急促,但也能悠然不迫,一個旋身,技巧的化開較為晃動的衣衫。
  蒙著鹼,只露兩道碧森森的眼光。
  “哈哈……柳西一絕,功夫名聞天下,實在名不虛傳。”
  柳西風轉過身形,儒生扮相的臉也泛出一股深沉意味。
  他冷冰冰道:“你闖入柳家,為的只是想誇我的功夫?”
  “有何不可?”
  “你很狂?”
  柳西風再次出手,快逾劈雷。
  一閃一騰,一伸手,一錯腰,己抓向蒙面人那條面紗。
  蒙面人愕驚,後閃,又閃向屋頂,但仍慢了一步,面巾已被摘去。
  柳西風,翻身、騰掠、悠然地回到原地,輕輕彈落面紗,再轉身,臉上已露出得意神情。
  蒙面人並沒躲,仍然大笑,落回原地,除可看出他臉形稍瘦,四旬上下以外,平凡得很。
  “江湖並沒有你這號人物。”
  “不錯。老夫從未走過江湖。”
  柳西風冷然一笑,啜口茶道:“你的功夫不錯。”
  “多謝誇獎。”黑衣人道:“照我的武功看來,在江湖可排名第幾等?”柳西風輕聲而自然道:“一等,百名以內。”
  黑衣人淡笑:“我卻接不下敝主人一招。”
  柳西風此時才露出詫異:“你主人是誰?”
  “天鷹崖主人,天鷹。”
  “最近十分活躍的天鷹崖?”
  “不錯。”
  “天鷹崖座下五鷹之一,黑鷹。”
  柳西風稍微點頭,問:“你來找我,就為了要我歸順天鷹崖?”
  “不錯!”黑鷹回答得有點囂張。
  柳西風冷冷一笑,啜著茶,似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黑鷹道:“本派高手如雲,勢力龐大。不久將來。天下非本派莫屬。柳西絕,若你願意歸順本派,天鷹願讓你坐二把交椅。”
  柳西風瞄向他,冷冷直笑,不知心頭在想些什麼。
  “第二把交椅……”
  “不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柳西風冷笑一聲,淡淡道:“能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黑鷹道:“不能!天鷹神威,不可冒瀆。”
  柳西風鄙夷一笑:“我倒想見識見識他。”
  黑鷹冷道:“你不肯?”
  “你以為我該如何?”柳西風反問。
  江湖中,若他排名第二,也沒人敢排第一,他又何嘗去坐那不太光彩的第二把交椅。
  “你會後悔!”
  “後不後悔,不是你所能決定,別忘了我若歸順,也是在你之上。”
  “你想要天鷹親自出馬?”
  柳西風嘴角微微一翹,喝他的茶,並沒回話,但神態已十分明顯。
   除非天鷹蠃了,否則甭談。
  “你很自大!”
  “走吧!找個有資格的人來向我說話!”
  柳西風轉回紅亭,不再理他。
  黑鷹殘酷冷笑:“柳西一絕若不歸順,將會遭到冰消瓦解的命運,到時可別怪我曾經警告過你!”
  說完。他已掠向古松,翻牆而去。
  “天鷹崖……”
  柳西風嚼字地念著,不時露出狡猾笑聲。一杯茶已端得比額頭還高。
  黑鷹掠向山徑,直奔林中。
  驀然,“閣下請留步。”
  灰影一閃,公孫斷已攔在他前頭。
  黑鷹冷笑:“你是何人?竟敢攔住本座去路。”
  “老夫公孫斷,公孫世家二主人。”
  黑鷹突地橫掌戒備:“你想如何?”
  公孫斷爽然一笑,道:“兄台別急,老夫不是來和你動手。”
  黑鷹冷笑:“洛陽一仗的仇,本派還沒找你們,你們卻先找上門了?”公孫斷嘆道:
  “那是公孫秋月的事,與我無關,老夫是有誠意纔來找你,你別誤會。”
  黑鷹從他眼神中看出一點端倪,黠笑道:“你是為了公孫世家的職掌權?”
  公孫斷點頭笑道,“有這麼一點。”
  “你想投靠天鷹崖?”
  “只要條件談得攏。”
  “哈哈……”黑鷹大笑不已,談條件?談什麼條件?只有臣服天鷹,沒人可以和天鷹談條件。他心想:“公孫斷,這可是你自找的!有了你,何患公孫世家不臣服?”
  他道,“很好!本派就是需要你這種識時務的英雄!”
  公孫斷也在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沒問題!只要問過天鷹,你就是公孫世家未來的主人了!”
  兩人大笑。
  公孫斷問:“我是否可以見見天鷹?”
  “當然可以!”
  兩人臭味相投,已相藉掠入林中。
  小刀兒回到霧山,很快地將赤眼丹交於百里奇。
  百里奇仔細觀察,但覺顏色和味道都差不多。因他沒見過,只能以典籍記載來分辨。
  他問:“當時你取出時,是此模樣?”
  小刀兒道:“當時較鮮一點,現在可能隔一段時間,光彩弱了一點,除此之外,完全一樣。”
  百里奇這才較為放心,取之動物的內丹,當時受血液的影響、視覺上都會較鮮,久了受心靈影響,總以為舊的一定比不上新的鮮豔。這是心靈誤差,事實上藥物還是一樣的顏色。
  雖然稀世靈藥不可能會褪色。
  百里奇把它當作是小刀兒的心靈誤差,因為天下再也不可能找出其他與赤眼丹相同的味道了。
  春神和蘇喬也好奇地瞧向靈藥,都泛出一種欣賞的喜悅。
  蘇喬道,“神醫,你是否馬上替公孫老爺治病?”
  公孫樓靜靜地躺在無塵居的石床上,他已昏睡將近十天,每天都要百里奇,按摩和餵食藥物,以保元氣。
  百里奇走向床邊那口木製藥箱,拿出許多藥味,笑道:“我想有你們三位的功力,現在就能動手。”
  春神慈祥一笑,問:“神醫,您可要先說好,否則到時候,我們如何幫忙?”
  “其實……也沒什麼。”百里奇笑道:“我是怕萬一出了差錯,你們也能合力製住他,如此而已。”
  小刀兒認真而有點緊張:“我會小心的!”
  蘇喬瞧向春神,兩人也露出信心的神情。
  百里奇推起公孫樓,讓他盤坐,然後要小刀兒立在他後面,必要時以真氣支援。
  一切就緒,百里奇熟練地截出指勁,點向公孫樓全身要穴,每試一指,其身形就顫抖一次。呼吸也較為急促,臉頰也開始紅潤起來。
  很快地,百里奇拿出赤眼丹和幾味藥丸,讓他服下。
  “小刀兒,快運功扺命門穴,催其藥物早些溶化!”
  小刀兒也盤坐石床,雙掌抵住命門要穴,徐徐運出功力。
  眾人屏氣凝神,直往公孫樓瞧去,尤其是蘇喬,目不轉睛地擋在春神前面,手中不時往腰間抓去,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就像在觀一場性命攸關的比鬥,一顆心已懸到口中。
  她腰間纏著那條線,淡紅色,指頭粗細,映在白色絹衫,十分入色,但見著紅線連著之墨青色腰佩環,只有眼般大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條線繩是江湖有名的連天索。
  只要被它纏上身,任你如何也無法掙斷或掙脫。除了另一副佩環相互合併,別無他法。
  看來蘇喬的緊張,是怕公孫樓突然發作而無人能夠逮住他,才緊張的。盞茶時間過後,公孫樓又和上次一樣,全身通紅腫脹,嚇得沒見過的春神,禁不住地打哆嗦。
  小刀兒運功更急,臉龐也紅潤起來。
  百里奇又準備另一副藥,以能替他驅毒。
  驀然,公孫樓嘴唇開始變黑,發出微微呻吟。粗重的呼吸聲,讓人覺得他體內正有一條惡蠱蟲噬咬著他鮮嫩的內臟。
  眾人繃緊神色,好似也身同其境,忘了自我。
  公孫樓雙手已在抽搐,青筋暴得如一大堆蚯蚓在爬鈕蠕動。一直往上延伸,現在連脖子、臉部、血管都己暴脹,若有人用針輕輕刺一個小洞,血液必會如山洪暴發般衝出而撕爛傷口。
  春神和蘇喬哪見過此情況,臉色都發了白,卻又不得不看。
  小刀兒但覺父親體內反抗力道愈來愈大,相對自己輸出功力也愈費力。只有百里奇仍能鎮定,不停注視公孫樓全身,以抓住症狀徵候。
  公孫樓現在整個人已如撕爛的屍體,不大變形而且還有血蛭似的血管在扭動。殷紅身軀已變成紫黑,呻吟已轉為野獸似的低吼。
  春神不忍再看,已低下頭來。蘇喬咬緊嘴唇,勉強地撐下來。
  小刀兒也開始抖動,呼吸較為急促,已顯得不安。
  百里奇本只注意公孫樓,突見小刀兒如此,已著急。
  “不對啊……赤眼丹不可能帶來如此激烈的反抗力道……我剛才只是要他加速催化藥性,恨本不必再運氣行經……”
  他看小刀兒陷入苦戰,而公孫樓竟然張開了眼睛,腫脹雙手開始抓動。十分反常。
  “小刀兒,快撤功力!”他急吼。
  小刀兒趕忙散功,人被震往後面!
  突然公孫樓如怪獸甦醒,咆哮大吼,整個人已暴起來,往前面蘇喬、春神和百里奇撲去。
  三人驚慌逃竄,蘇喬下意識地拋出紅線,也不知纏中沒有,就往春神嬌軀抱去。
  小刀兒見狀,顧不得自身疲憊,猛地再撲前。看準身軀,雙手緊緊扣住他爹上腰,只讓他能活動手肘以下的手臂及手掌。
  公孫樓如獅吼般咆哮,不停打轉,想甩掉小刀兒,人己撞出無塵居,跌落花園,兩人不停掙扎、打滾。
  忽然蘇喬也被帶出去,她才發現,連天索已套住公孫樓上腰,也因此小刀才能如此容易地扣住他雙手大臂。紅線另一頭卻纏在蘇喬手腕,這一拖動,她已驚醒,也知道公孫樓跑不掉了,趕忙用勁拉緊繩子,嬌喝:“小刀兒,別放手,我就來!”
  小刀兒豈能放手,他已使出十三歲那年,雙手抱住虎頭,拼鬥一天一夜才把老虎給勒死、累死的纏勁,手指扣手指,不管他爹如何甩撞,就是不放手。
  一簇簇花叢,如被發了瘋的牛在撞奔打滾,像洪水淹田地般,一掃而過。 還拖著“犁田”的蘇喬。
  庭院花園一片混亂,公孫樓氣勢仍霸道。
  百里奇已驚魂初定,趕忙找尋藥箱,拿出藥物奔了出來。然後撤向空中,是淡白扮末,遇風即化。
  果然挾纏不休的公孫樓和小刀兒、蘇喬,在掙扎三分鐘後,已昏沉倒臥於地,結束了這場奇異的爭鬥。
  百里奇很快地替他們解去迷藥之毒,也利用金針製住了公孫樓的穴道。因為他深怕公孫樓功力過高,普通方法已無法製住他穴道,是以改用金針鎖穴。
  公孫樓此時身軀已漸漸褪去黑紫,慢慢恢復正常膚色。
  小刀兒功力較高,先醒過來,如作了一場噩夢,醒來時卻一切都是真的,七橫八豎的花草,比山豬撞過的菜圃還糟。
  “小刀兒,沒事了,你先調息一下。”百里奇安慰地說。
  小刀兒注視熟睡般的他爹,實在有股說不出的苦笑。嘴角微微抽了幾下,也照著百里奇吩咐,運功調理混濁的氣息。
  蘇喬也醒了,見著自己一身污泥的衣衫,情不自禁地抹向臉蛋兒,想必也黑黑的吧。但她全身就找不出不沾泥的地方,抹又何用?愈抹愈黑。
  百里奇輕聲道:“蘇姑娘,你還是去盥洗一下,如此不易擦乾淨。”
  蘇喬一陣嬌羞,雖然熱著臉,卻也被污泥掩去紅腮。看看現場,少了春神。
  她急問:“春神師父呢?”
  百里奇指向無塵居,道:“在裏邊,她沒事。”
  蘇喬羞窘站了起來,僵澀道:“我……我去洗臉……”
  不等百里奇回答,已扭身待屋內奔,但走了兩步,右手猛又扯動,她才發現連天索還掛在手上,更是困窘地解下紅索。
  “神醫……”
  她想交紅索給百里奇,以防公孫樓再度脫逃。
  百里奇笑道,“沒關係,你去吧,不礙事了。”
  蘇喬窘笑,放下繩子,有意無意地瞄向小刀兒 竟然比她還慘,輕然一笑,已奔入屋內。
  百里奇走向公孫樓,將他抱向水池旁,加以洗去污泥,然後抱回石床,替他換下臟衣,並解開連天索,開始診疔傷口。
  外傷好治,抹些金創粉即可,內傷卻煩透了他,千尋萬找,總是無法確定病因。
  “看來只有小刀兒醒來,依上次方法取出夢魂玉露才有個結果。”
  他回頭瞧向小刀兒,此時小刀兒也站起身形,關心地問:“我爹如何了?”
  “不怎麼樂觀,你來,照以前方法再用一次。”
  小刀兒立時照做。
  過了半小時,百里奇已取得所需要的夢魂玉露,只覺得變成淡淡青色,顯然已和了其他藥物。
  他開始檢查是何種毒。
  蘇喬、春神也都靠了過來,一臉遲疑,怎麼會發生此現象。
  經過藥物化驗,百里奇才嘆道:“好個公孫斷,竟然有此高超的手法。”他轉向希冀知道事情真像的三人,解釋道:“那顆不是赤眼丹,而是赤煉蜥蜴內丹,他將此丹外表偽裝,手法高超,瞞過了我們。”
  蘇喬罵道:“可惡的公孫斷,他竟敢用假藥來騙人!”
  這對公孫斷來說,已不是什麼稀奇大事,平常自然得很。
  小刀兒吃了一記暗虧,心頭不是滋味,咬咬牙,決心要再找公孫斷算悵。“可是那開藥的味道 ”
  他仍不解,為何此丹的味道和赤眼丹一模一樣,連他都無法分辨?百里奇道:“可能他刮下了少許赤眼丹,然後和在偽製的藥粉,塗在此藥上,如此一來,很容易就可以將味道引過來。”
  小刀兒聞言,苦笑不已:“公孫斷實在詭計多端,難怪他會如此容易地就將藥還我。”
  他問:“我爹他……嚴重嗎?”
  百里奇道:“沒關係,赤煉蜥蜴雖毒,卻也非不可解,只是經過此次折騰,你爹身體弱了許多。”
  小刀兒一陣悲戚。但卻無可奈何。
  蘇喬換了乾淨素衣,顯得自在多了,她問:“神醫,你可知赤煉蜥踢為何使公孫老爺如此發病?”
  百里奇解釋:“此毒是屬陽火,不像赤眼內丹是陰火,陽火一入體內,都會產生強烈反應,甚至帶動中毒人之內勁,使人血氣崩潰而亡。還好,當時有小刀壓制一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又說:“至於後來,小刀兒撤去功力,而公孫老爺會發作,又未血氣崩潰,那是因為小刀兒逼運功力時,雖然壓抑住毒性亂竄,卻無法壓住部分夢魂玉露被毒性帶離腦髓,是以公孫老爺會醒來,而小刀兒撤掌時,公孫老爺自身功力很快取而代之,更藉此毒性攻向我們,所以他的武功才會陡然增高不少。
  ”
  一切他都解釋得十分清楚,眾人也不再迷惑不解。
  小刀兒望向一片雜亂的花園,一臉內疚:“春神前輩,在下實在抱歉,毀了你的花園。”
  春神嫣然一笑,道:“沒關係,花是人栽的,終有一天,它們會再活過來。”
  蘇喬笑道:“聽說你在公孫府也是園丁,一切就看你的啦!”
  “我……好……”小刀兒有點不自在。他雖然想替春神恢復花園狀貌,但這些花園設計和花草樹木都已達到將近完美無缺的地方,深怕自己功力不夠而讓人見笑。
  蘇喬似知他的心意,道:“其實再怎麼種,只要能活,就有生命的美麗,不過你現在可沒時間,只有我替你代勞啦!”
  小刀兒窘笑,“只要找回丹藥,我一定會回來整理它!”
  春神笑道:“不必如此,反正我也不出去,多的是時間,你還是別分心,只管去找丹藥。”
  小刀兒拱手為禮:“多謝春神前輩!”感激的眼神,始終帶有敬重之意。百里奇道:
  “也許我該跟你去,以免公孫斷再用假藥。”
  小刀兒道,“我想神醫還是留在此地好,因為找丹藥十分危險,而且我爹……”
  他不好意思說出他爹須要有人照顧,因為百里奇不是他的傭人。
  百里奇很快接口:“照顧你爹自是應該,但公孫斷詭計多端……”
  小刀兒道:“為了我爹,只有勞駕您了,多走幾趟,又有何妨。”
  蘇喬道:“神醫,您就留下,我想小刀兒不會再受第二次欺騙的。”
  百里奇道,“好吧!這也不是多難解決的事,你要小心一些就是。”
  小刀兒感激地點頭:“我會的。”
  他已離開,再次尋向西湖柳家。
  留下三人,百里奇準備解去公孫樓身上赤煉蜥蜴內丹之毒。
  蘇喬和春神已開始動工,準備恢復花圃,讓人驚訝的是,她們的花藝十分熟稔。
  小刀兒並沒那麼順利地找到公孫斷,因為公孫斷早已和黑鷹去了天鷹崖。是以,他又尋向飛燕,希望能從她那裡得一些消息。
  和柳西府的過節,恐怕一生一世也無法解開,他得格外小心。
  黑漆夜空,勾出一棟寶塔般的高樓,金黃瑩光閃閃,宛如剛出土的黃金寶藏,深深吸引著覬覦多時的人。
  小刀兒很快尋至飛燕所住樓閣,燈火通明,想必飛燕仍在。
  他潛過一處屋頂,狡捷如狐地電射樓閣,化做一道青光,讓人真以為是幻覺。
  躲在紅漆石柱,四處探查,並無人影,小心翼翼潛向雕花黯紅的窗櫺,輕巧撥開縫隙,窺向裏邊。
  柔和光線透出,湧現一股脂粉茉莉花香,這正是飛燕喜歡用的化妝香味。他再移目光,在牆角那盆插紫菊的花朵已有不少垂下,似在枯萎。除此之外,一切如故。
  他翻個身,本想開門而入,但想及男女有別,莫壞了人家名節,遂又繞過花彫走道,潛向另一間房窗,敲窗。
  “大小姐……”
  叫了幾次,覺得奇怪,復又想起先前那盆紫菊,好像許久沒整理,修剪,否則怎會有枯萎?“難道她不在?”
  他給燈火找了一個解釋:“是不是障眼法?”
  很快地,他已掀窗、竄身,如鯉魚般滑溜入房內。
  驀然一陣疾風掃劈而至“不好!”
  小刀兒頓覺有埋伏,頭也不回,馬上劈掌向左邊,人已滾向右邊,砸碎了一張紅竹椅。
  啪地巨響,偷襲的柳西竹雙掌轟向小刀兒不著,已擊碎窗櫺,回掌再推,又罩向滾落地上的小刀兒。
  “淫徒!我劈了你 ”
  柳西竹一改以前風流相,如瘋子般攻擊敵人,再也看不出溫文儒雅的佳公子味道。
  樓閣吼聲傳出,柳西府已起騷動,已有不少人奔向此樓。
  小刀兒很技巧地又避開柳西竹,方從劣勢扳回優勢。還出兩掌逼退柳西竹,才順勢瞄了一下全室,發現一切都非常整齊,左側化妝臺上脂粉盒排列整齊,銅鏡掩上了白絲絹,床鋪棉被疊得方方正正,根本沒睡過人。
  他已感覺到飛燕已多日沒回過此房間。
  柳西竹拔出掛在牆上三尺青鋒,冷笑道:“公孫小刀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三番兩次找柳家的麻煩,還敢闖入柳家,今天要你來得去不得!”
  小刀兒冷道:“是非過節如何,你心裡明白得很,今夜我來,是想探聽公孫斷的下落!”
  柳西竹嗔目瞪得像要爆裂:“上次想玷辱不成,現在又來了!何必找藉口!”
  長劍化作一條金龍。奇快無比噬向小刀全身要害,怒意而發,其勢之猛,匪夷所思。
  小刀兒見解釋無用,也不想再呆下去,點出兩指,逼退對方,人已竄窗而出。
  豈知屋外已圍滿了強弩的弓箭手,一批利箭疾射而至。
  小刀兒不得不退回屋內,啪然巨響,數十支利箭釘在牆上。
  柳西竹已算準他會退回,一把利劍已刷然劃中他的背面,帶出一道三寸長的傷口。
  “納命吧!”
  音如雷,長劍又吞至。
  小刀兒此時方知柳西竹剛才故意叫罵,乃是在等待援兵。白挨了一劍,苦笑不已,心想從外面退去,可能要付出很大代價,倒不如從飛燕床後那條秘道逃離。
  心意已定,佯裝受傷,撞向右邊花瓶,引柳西竹長劍刺向自己腰際。
  柳西竹果然見他露空門,一劍如蛇,刺了過去。
  小刀兒抓起花瓶砸向劍鋒,人已倒翻騰空而起,直往紅床掠去。
  花瓶砸劍,柳西竹無法穩住劍身,以致於讓小刀兒脫出劍圈,但他反應也不慢,霎時倒掛身形,長劍出手,射向空中小刀兒,人也扭身追上。
  小刀兒不變身形,又發出飛刀擊偏長劍,整個人已撞向床面。
  啪地一響,床面一翻一合。已恢復原狀,小刀兒也不見了。
  柳西竹突然大笑,急忙看他往床簾紅繩拉去,又一聲“  ”地長響,想必又有某種機關發動。
  他已冷笑:“公孫小刀,這可是你自找的!看現在誰能救得了你!”
  乾脆他已將本是用來綁纏床簾的繩子給拉下。
  現在誰也無法再啟開秘道了。
  此樓是柳家所建,他當然知道有此機關,不但此處有,幾乎所有臥房都有,而且出口還在不同處。
  小刀兒一入地道,就已覺得不吉祥,因為空氣十分混濁,這表示地道可能被封死。
  果然他趕到盡頭,已是一堆沙石,根本沒有其他退路。
  他苦笑:“看來柳西竹早有逼我入此秘道之意,想脫困,還得費功夫……”
  如此數里長的秘道,又缺少空氣,雖是如此,但若不得脫困,仍然會被困死。
  他對被困地道似乎很有經驗,一點也不慌張,從容地想辦法。
  首先他搜尋往日記憶,想猜出到底被炸掉多少距離?能不能硬挖?他想不出來,只能猜個大概,然後俯身貼耳於壁,慢慢傾聽任何聲音。“完了!”他苦笑:“聽不到風吹草動聲,怎麼挖?”
  他放棄挖掘的企圖,聽不到什麼,至少在半裡以上,要挖得費上半個月。那時就算挖通了,也餓死了。
  他開始在漆黑洞中摸索,一步步地走,雙手不停摸向四處。
  對於茫然的未來,他還是沒想過將會如何。
  他摸沙石、岩塊……可以從其中辨別何者較易挖掘,也較近地面。
  他也嘗嘗滲出的地下水。
  從水的味道,他可以分辨是真的地下水,還是溪流滲入水質。
  他在想山都是有高有低,也在找較低處,如何從黑暗中猜出地面山勢的高低,就得靠經驗了。
  摸了近一個對時,突然地停了下來,左手往石壁摸去,感覺上仍是冷硬的岩石,但這岩石似乎纏了蛛絲。
  他伸出食、拇指拉斷“蛛絲”,放入口中嚼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
  “是了,就是這裡!”
  這是哪裡?這是樹根的須,也是出路。
  他開始挖,往側面挖,若其他人一定會覺得往側面挖,何異在開另一條地道?該往上面挖才對。
  小刀兒就是往側面挖,因為經驗告訴他,往上挖,很可能只有地道的前後端,距離地面較近,中間則是山頂。往側面就容易了。
  沒人會死板板地筆直往山腹中心挖,一定是找好挖的挖,所以地道通常都是蜿蜓如蛇,總是會有距離側向山面較近者。
  他現在找的地方就是。
  他在挖,已挖出樹根,照此判斷,此樹還不算小棵。
  樹根已出現圓桌大,至少有千年以上。是樟樹的味道。
  小刀兒本想挖樹下側,以使讓它自行傾倒,以省去不少時間,但現在發現樹根過大,倒下時必會驚動外面的人,想改挖左側。
  然而已是不及。
  樟樹根已在晃動,發出呀呀沉聲。
  “完了!”小刀兒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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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恨天魔君

  聲音漸大,小刀兒趕忙逃回原地。
  光線透進洞內,雖是夜晚,仍覺得十分顯眼。
  譁然巨響,樟樹已倒,緊接著是一連串石塊落地撞擊聲。
  小刀兒心知必會引來他人,不等石塊落定,已衝向洞口,敏捷地扭閃,也使他減去不少被砸的機會。
  一出口,趕忙往北方掠去,因為南方是柳府,西方是絕澗,東方是地道出口。
  北方就是山頂,爬過頂端,就可以避開敵人追逐。
  然而 小刀兒掠向山頂處,已停了下來。
  在他前面不遠,立著一位青袍中年書生,望著天空,像是在欣賞一片漆黑。連星星都懶得出來的天空。
  小刀兒苦笑,知道已被人攔住了,也靜靜地走向那人旁邊較少樹木的小徑。人一靜下來,方感到背後那道傷口火辣辣地直往嫩肉鑽。
  那人轉身,赫然是柳西一絕,柳西風。
  他淡然道:“你是公孫小刀?”
  小刀兒停下來,他知道走不掉了,從容一笑:“我是。”
  柳西風仍負手而立,雙自己射出寒光,直逼小刀兒,喪子之痛,記憶猶深。“你逃出那條地道?”
  小刀兒輕笑:“我人在此。”
  “用挖的?”
  “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柳西風又凝視他良久,眼神變幻不定。
  “你還認得我?”
  小刀兒點頭,嘴中舌頭不自禁地縮了縮,他沒忘記當時柳西湖刺的三個疤痕。
  “柳西風!”他道:“你還解過我的危。”
  柳西風淡然一笑,“你卻仍殺了我兒子。”
  “我不能不殺他。”
  “為什麼??”
  “他淫。”
  柳西風目光在收縮:“你有證據。”
  “他擄走了我朋友,綠君兒。”小刀兒,突然想起君兒不知如何了,問:“那她可能在你府中。”
  “本府沒這個女人。”
  “你能保證?”
  柳西風突然冷笑不已:“從來沒人敢對我如此講話。”
  “那是你的朋友,屬下!”
  “你是敵人?”
  “我不否認。”
  柳西風恢復先前冷靜,注視小刀兒一陣,有點感傷道:“我曾經救過你。”“那不算救,而是解危,因為事後你還可以再殺了我。”
  “那不算恩?”
  “算!”小刀兒道:“卻抵不過你兒子的過。”
  “你已殺了我兒子。”
  “你在討恩?”小刀兒也不推卻:“我找機會還你就是。”
  柳西風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若你願意,可以跟著我。”
  “跟你?”小刀兒驚愕:“那你兒子的仇……”
  “一了百了,我不願多花心思。”
  小刀兒感到好笑,也覺得柳西風夠狠。
  “我不知那點被你看中?”
  柳西風道:“你有很好的武功。”
  小刀兒想起蘇喬也曾利用自已武功去找人報仇,對此當人家劊子手,實感厭惡。
  “你找別人吧!我不想為你殺人。”
  “我沒有要你殺人。”
  小刀兒冷冷一笑:“除了殺人,我想不出能帶給你什麼好處。”
  “交朋友,並不一定有好處。”
  “可是我還是不願拆散你和你兒子的感情。”
  “西竹不敢違抗我的命令。”
  小刀兒不想多扯,道:“還是那句話,你另請高明,我高攀不上。”
  柳西風雙目凌厲光芒又現,像要截穿人家心窩。他冷森道:“你是第一個敢拒絕我的人。”
  “以後就會有更多人了。”
  柳西風冷笑:“以後就沒有半個人。”
  小刀兒巳開始戒備:“你要殺了我?”
  “為子報仇。”柳西風大喝。
  話未完,人已閃動,像幻想般,一躍地就抵小刀身前,右掌已劈出,快得令人難以想像。
  還好,小刀兒已有戒備,否則面對這位天下第一高手,非得束手無策。
  情急之下,他已橫掌於胸,對準來襲厲掌,封了過去。以硬碰硬。
  兩掌一觸,暴出急響,小刀兒已往後倒撞,連摔三個筋斗,方穩住身軀,口已掛血。
  柳西風倒掠後方,扭化成弧,看不出任何受傷,腳方點地,又已騰空追擊。全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動則已,一動就佔儘先機。
  “別過來!”
  小刀兒右手一翻,多出一把閃閃生光的小刀,已橫在胸前。
  柳西風突然地煞住攻勢,硬墜往地面,兩眼不離小刀兒眼神。
  兩人對上了,沒有動作,只有冷森艱苦互相瞅瞪。
  柳西風感到他寒芒森森,似乎能像那把飛刀一般,射穿任何東西,他沒把握躲過這把飛刀,卻又不甘放棄製敵機會,十分矛盾。
  小刀兒也覺得柳西風功力果然非凡,除了飛刀外,其他方法可能不管用,不敢有所疏忽,如虎豹般盯著獵物。
  “你的飛刀從不失手?”柳西風已輕聲開口,只有嘴皮動,其他依然僵硬如初。
  小刀冷森:“試了就知道。”
  “你想殺我?”
  “若你再逼近的話!”
  柳西風冷笑,突然快逾電光石火地撲向小刀兒。
  寒光閃過,直如劈開時空的利刃。
  柳西風大駭,趕忙退回原地,右手食中指挾著一節飛刀,肩井穴己流出血跡。
  若非此次他有意試探小刀兒,是否會發射飛刀,而作了準備,此舉就有可能兩敗懼傷。
  小刀兒冷笑:“下次不會那麼僥倖了。”
  柳西風挾出飛刀,仔細觀察,只不過是一把普通的刀子,竟能傷了自己?不禁覺得小刀兒實在是個可怕的對手。
  他道:“你的飛刀終會用盡!”
  小刀兒冷笑:“到時我會留最後一把給你。”
  柳西風臉頰微微抽動,也不再有所行動,乾脆負起雙手。
  “大軍馬上就到,我勸你還是乖乖柬手,也許我會放了你。”
  小刀兒但聞搜索腳步聲已逼得很近,內心苦笑不已,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果然,不到三分鐘,柳西竹已領著不少人手搜尋至此地,他見是小刀兒,簡直不敢相信。
  “你……沒死?”
  不給小刀兒回話,柳西風已揮手:“上!”
  十三名劍手已衝上去。
  數次的對陣,小刀兒已知道柳西十三劍威力非凡,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柳西風,能逃走已算不錯了。
  當下佯攻十三劍,但只一接觸,他已掠過劍手,往西邊方向逃竄。
  “射!”柳西風大喝。
  一排至少有五十支強弩已射向空中的小刀兒,若被射中,至少會戮出一百個窟窿。
  小刀兒就是有能耐,讓人意想不到地再拔高三丈,避開強弩,抓向左側一棵大松樹。
  “射!”
  又是一篷強弩。
  小刀兒折枝為劍,使出驚月斬,全身迴旋不絕,掃去不少強弩,但仍掃不了全部,左腿與左肩己被強弩刷出血溝。
  他再騰空,從十數丈高的松樹再騰高二十餘丈,簡直像只高飛的老鷹掠開了群眾,也躲開了強弩的最高限度,直掠西邊。
  柳西風皺皺眉頭,實難相信小刀兒身手如此矯捷,能連躲數次強弩追射,如今他在空中,必會落地,現在最要緊是佔領落腳處。
  “快追,往西!”
  一聲令下,群眾如蟻往西邊追去。
  小刀兒盤算自己該落腳何處,方不至於受強弩攻擊,最後他選定了柳西風。“挨掌總比挨箭來得好。”
  心意已定,不再滑翔,千斤一墜,電射立在人群後的柳西風。
  “你果然聰明過人!”
  柳西風冷喝,不給小刀兒有喘息機會,已劈出裂天十三掌,帶起一陣旋風罩了過去。
  小刀兒不願拼命,若射死柳西風,自己也可能無法脫身,只有找尋其他方法。
  念頭未畢,已觸及柳西風強勁掌力,突然間他竟撤回少許掌勁,任由柳西風勁道掃至。
  啪地兩人連對七掌,小刀兒哇然慘叫,吐出鮮血,至少摔出於餘丈遠,跌跌撞憧,受傷頗重。
  弓箭手舉強弩就要發射。
  “不誰射!”柳西風喝止,道:“留活口。”
  他見小刀傷勢挺沉重,有心捉活的。
  小刀兒舉步艱難地晃向西方,射出不少飛刀以擊傷阻止之人。
  終於,他晃到深崖邊,遠遠可見左側有座吊橋,但那已是遙不可及。
  他表情痛苦,眼神卻出奇平靜,似乎對死神的召喚十分習慣。
  柳西風輕鬆走至,眾人圍成半圓,個個劍拔弩張,只要一發射,保證小刀兒變成刺蝟。
  柳西竹冷笑:“淫徒,呆會兒我要讓你嘗嘗老鼠啃肉的滋味。”
  小刀兒勉強扭動身軀,瞪向他:“未必!”
  “當然未必,用野狗啃肉也可以!”柳西竹殘忍地直笑。
  柳西風冷道:“公孫小刀,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實在不甘心自己犧性了一個兒子,而收服不了小刀兒為己所用。
  然而小刀兒冷笑,已拿出飛刀:“這是最後--把,柳西風,你來試試吧!”柳西風父子聞言,登時繃緊肌肉,雖然小刀兒受傷,但誰又敢冒這個險?數十道目光,都集中在小刀兒手上那把兩只手指長的飛刀,要命的飛刀。
  柳西風冷笑:“你只有一把飛刀,最多也只能殺一個人,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會死于萬箭穿心,還是束手吧!”
  小刀兒冷森道:“我一命。換你一命,也是值得,呆子才會束手。”
  柳西風見他硬骨頭,至死不屈服,突地下令:“射!”左右兩側強弩已發。小刀兒突然衝向柳西風,飛刀飛出手。
  柳西風急往左閃,護住全身重要部位。
  飛刀竟然失手了?劃從柳西風頭頂飛過。
  “你死定了!”柳西風大喝,已迎掌劈向小刀兒。
  哇然哀叫,小刀兒倒退疾射,往深淵掉。
  柳西風頓感意外,他以為小刀兒最少還可以還幾掌,沒想到一掌都埃不了,就往深淵摔,自己生擒的希望也幻滅了。
  “死了也罷!回去吧!”一聲令下,眾人已隨柳西風返回府中。
  一座水晶打造的宮殿。也像是冰塊鑿出來的宮殿,從屋瓦到桌、椅,甚至窗門,茶几都是透明水晶石所造出來的。
  就是夜間不見光,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此宮殿。
  除了宮殿正面牆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黑色大鷹以外,可說全是白水晶。
  黑鷹下太師椅高過人頂,白色貂皮上坐了一個五旬左右的白衣人。他左右各站了兩排黑衣蒙面人。扭握刀而立,憑添不少威風。
  公孫斷正坐在右側三張太師椅的其中一張,畢恭畢敬地注視著這位稍微清瘦,甚至有點病容的白衣人 天鷹。
  天鷹稍微抬起潔白如少女的手,動了一下,又放回原處。
  立時有人走過來,正是那位黑鷹,他欺身在天鷹耳際說了幾聲。
  天鷹稍微點頭,黑鷹退回右側太師椅,和另一名紅衣人坐在一起。
  “你是公孫斷!”天鷹不但臉容不威嚴,說話也聽不出一絲勁道。
  公孫斷拱手為禮:“在下正是。”
  天鷹稍微點頭:“公孫世家時常與我為敵,你卻敢來此……”
  公孫斷笑道:“在下來意,想必這位黑鷹已向您說過了。”
  “嗯,他說過了……”天鷹微微抿嘴,道:“你有何條件?”
  公孫斷反問:“天鷹閣下將如何與我合作?”
  “是合作?還是歸屬?”天鷹瞧向公孫斷,顯出不高興神情。
  公孫斷心念一轉,道:“是合作,也是歸屬,只要閣下能助在下,完成職掌公孫世家大權,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只有如此?”
  公孫斷點頭:“只有如此。”
  天鷹忽然笑了:“我答應你。”
  公孫斷喜悅道:“多謝閣下相助。”
  天鷹稍帶姦狡地笑了一下,道:“你不先問問我的條件?”
  公孫斷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應。”
  “很好!”天鷹笑得更神祕莫測:“聽說有位公孫小刀,他曾經遺失一味靈藥……”他瞄向公孫斷。笑而不語。
  公孫斷心頭微震,似乎猜想出天鷹的條件是什麼了:“不知天鷹所指何藥?”
  “赤眼丹!”天鷹沉聲道:“聽說那味藥,落在你手中?”
  公孫斷猶豫一下,,乾乾笑道:“不錯,藥在我手中。”
  天鷹道:“本座是否能見識見識?”
  公孫斷既然說出在自己手中,就已決定不要了,一方面可以拉攏天鷹,另一方面又可使小刀兒得不到此丹藥,甚而還可引他來鬥天鷹。
  他笑道:“天鷹要看,當然可以,甚至還可送給您,就算是見面禮。”
  天鷹笑道:“公孫斷,你果然玲瓏心。”
  公孫斷笑道:“天鷹誇獎了!”他又道:“除此之外,還有某他條件!”
  “沒有了!”
  公孫斷從腰間拿出一小木盒:“丹藥在此,請笑納。”
  黑鷹接過木盒,送往天鷹。
  天鷹接過手,打開一看,病懨無神的眼珠,竟也射出光芒來。
  他一陣大笑後,頻頻點頭:“好!好!事情就快成功了。”
  他所說的事情,又是指何事?見他如此高興,此事必定不小。
  公孫斷心想此事一定是征服各派,他問:“不知天鷹以前為何向公孫世家動手?”
  天鷹回答:“誰不知公孫世家富可敵國?霸業須要足夠的財源!不過現在不用了,因為我們已成合作對象,只好轉向慕容天。”
  公孫斷笑道:“何須如此,只要公孫世家掌權在我手中,天鷹要多少,在下就給多少。”
  天鷹又自大笑:“好!好!不出三個月,我就叫秋月寒讓位。”
  “多謝天鷹!”
  公孫斷也笑得十分開朗。
  小刀兒摔落深淵,無力的身形突然活躍起來,很快地打出一把飛刀釘向絕壁,飛刀連著細繩,帶著小刀身形靠往絕壁。
  此時他才噓口氣:“好險!”也淡然地笑起來,竟然不見沉重傷勢。
  原來,他早就打算藉此深淵脫逃。若柳西風想過上次在小刀被困梅溪鎮附近山崖下,他就不會如此相信小刀兒已死了。
  而小刀用計也是大費心血,他必須裝重傷,逃向崖邊,若就此跳下去,柳西風一定起疑,而派人加以看守,不得不再耍最後一招,飛刀故意射偏,藉柳西風掌力將自己送下深淵。
  命是保住了,內傷也不算輕,更感疼痛的是,左腿被強弩所傷,火辣辣,十分難挨。
  他慢慢順著絕壁摸上崖頂,果然不見一絲人影,不敢稍作停留,奔向背方而逝。
  折過兩座山頭,他才找一條清溪,開始檢查傷勢,並敷上金創藥,然後坐下來運氣療傷,只覺傷勢頗重,胸口沉悶,不加思索,趕忙順著小溪陰涼處,尋找一些藥草,搗碎服用,再度盤坐運氣療傷。
  等他治好內傷,已是第二天中午時分。他很快獵了兩只野兔,烤熟吃了。
  他在想公孫斷會去了哪裡?也在想飛燕怎會不在柳西府?突然,他想到上次飛燕和公孫斷在山谷中練功所說的話。
  “難道他們會去找那什麼……恨天魔仇三的住處?”
  小刀兒覺得很有可能,卻不知恨天魔住在何處。
  “聽飛燕說,仇三是柳西風的師父……那麼柳西竹也該知道,對了!飛燕是跟柳西竹一起去的!”
  他已想好,抓柳西竹一同前去。
  不怕死,他又往柳家潛去。
  小刀兒伏在柳家附近竹林中。他想等到晚上再潛入府中。
  不湊巧得很,柳西竹卻已領著兩人出府,他們準備赴西湖尋找飛燕,如果沒尋著,就趕向渭北公孫府,藉公孫世家力量共同尋找。
  小刀兒見他出府,心頭直高興,輕聲道:“這可是你運氣不好!”
  他潛回山中,準備半路捉人。
  就在離西湖不遠的柳杉林中。
  小刀兒突襲三人,只見他人如鬼魅,無聲無息飄向三人身後,突然大喝:“柳西竹!”
  柳西竹大驚,本能地射向前方,來個懶驢打滾,十分狼狽。
  另兩名手下正想抽刀砍人,小刀兒已左右開攻,點了他們穴道,再騰身撲向柳西竹,這種餓虎撲羊的招式,他十三歲就會了。經過十餘年的磨練,能逃過他這麼一撲的人,可就屈指可數了。
  只見他,右掌劈出勁風,打斷一棵腿粗柳杉,阻嚇柳西竹,左手指已挾向對方刺來之長劍,然後往左一帶,右指勁已戳中他曲池穴。
  “柳西竹,你很意外吧!”
  柳西竹靠在樹幹,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卻又不得不信,最駭然的是自已落入人家手中。
  “你想怎麼樣?”他怒道。
  小刀兒輕笑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想捉你去餵老鼠。”
  柳西竹一陣哆嗦:“你敢!”
  小刀兒笑道:“我不敢?我不敢會來找你?再說不敢,沒了和尚一定敢!”一聽到沒了,柳西竹臉色變得更蒼白,反正也逃不掉,多少要有骨氣些,“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小刀兒輕聲道:“不過,我可沒你那麼殘酷,也懶得去捉老鼠,更懶得殺你。”
  “你到底想怎麼樣?”柳西竹心中一喜,知道死不掉了,但口氣仍硬得很,“要殺就殺,要刮就刮,我不受你侮辱。”
  小刀兒道:“別人侮辱倒也沒什麼,就怕自己侮辱自已,”
  柳西竹再次冷哼,不說話。
  “我想見你太師父!”
  “我哪來太師父?”
  小刀兒心想他可能不是如此稱呼,道:“你爹的師父仇三,又叫恨天魔。”“仇老怪!”柳西竹臉色微變:“你找他想幹什麼?”
  小刀兒道:“我曾聽你妻子向她爹說過仇三,公孫斷曾經要飛燕去找仇三。”他又道:
  “我來此,仍是和昨夜所說的一樣,在找尋公孫斷的下落!”
  柳西竹可聽不下去了,想自己老婆跑去找仇三,整個臉部變得鐵青。
  “她怎麼會去找那老色鬼!”
  “誰是老色鬼?”
  柳西竹急道:“就是仇三,每個月他最少須要三個女人!你快放開我!”
  小刀兒也覺得世態嚴重,馬上塞一粒藥丸到他嘴中。並替他解開穴道。
  “此毒藥毒性很強,我勸你別耍花招!”
  柳西風雖恨透小刀兒,卻也顧不了許多,趕忙奔向柳府後山。
  小刀兒急追直上,跟了下去。
  石室裏邊,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裸女春宮圖,撩人姿態,讓人想入非非。
  石室略帶長方形,中間放置一張粉紅色漂亮的床,床上一對裸男女正在翻雲覆雨。
  男的披頭散髮,一股衝勁,簡直就和野獸一樣,他喘息著。
  女人正是可憐的飛燕,她並沒有逃過被蹂躪的命運,整整三天三夜,她都在這床上讓人欺負。
  本是完美潔白的肌膚已被抓出多處血痕,尤其是酥胸。
  她沒有感覺地張著眼睛,空空洞洞,好似躺在此的不是她。
  從第一天的掙扎、尖叫、反抗,那股恐俱、羞辱、痛苦,一下到第三天的無奈、絕望,心念:“為了爹!我值得嗎?為了爹,就該棲牲一切嗎?就連最寶貴的貞節都該拋棄嗎?在爹心目中,我又算什麼呢?甚至連一個丫鬟都不如!讓這野獸齷齪身體壓在我身上,任由他抓、任由他搞,連個最起碼為人的尊嚴都沒有,為的只是這野獸的武功?我算什麼?算什麼?為了爹能學到更高的武功?為了飛霧能稱雄江湖,我這個作姐姐的犧牲了,又算什麼?
  爹的命令能不聽嗎?爹以死來要脅,我的生命本是他給的,能任由他死去嗎?還給爹吧!卻是如此不甘心。”
  她不停地想著這些問題,她多麼希望沒有出生在這個世上,沒生在如此家庭中!
  飛燕感到全身都在痛,她卻沒有一點反應,空空洞洞的。
  突然,柳西竹吼叫聲已傳來:“飛燕你在哪裡 快出來 ”
  仇三已有所覺,目光一閃,但仍不放棄最後一刻,加緊動作。
  “大小姐 ”小刀兒聲音也傳來。
  突地,飛燕驚醒,恍惚叫著:“小刀兒?”
  麻痺羞辱又上心頭,急忙搥打仇三,想推開他。
  “放開我!有人來了!”
  仇三見她搥打自己,更加興奮,猛地身軀一抖。
  “放開我!放開我 ”飛燕已急哭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飛燕 ”
  柳西竹和小刀兒已衝入此房間,乍見之下,小刀兒已回過頭,退出房間,整個人如墜無底深淵,快要支持不住地靠在石牆上。
  “大小姐……”他悲愴地喃喃念著,後悔自己如此莽撞地闖進來。
  柳西竹見狀,雙目充滿血絲,發瘋般撲往仇三。
  “色魔,我要你償命 ”
  仇三哈哈大笑,露出過長的兩支犬齒,就像吸血鬼一般,猙獰可怖。
  “小畜性,也敢壞我的好事!”
  枯瘦稠皮包骨的右掌已擊出一陣強風,震得柳西竹身形摔撞牆壁,口吐鮮血。
  柳西竹暴喝出口,全然不顧傷勢,衝過去又亂打。
  “畜牲!你爹都不敢對我如此,你卻瀆師犯上,不想活了?”
  仇三吸血魔般地臉孔不停獰笑,像要吸入鮮血一般,也沒穿衣服,裸體地迎向柳西竹,準備收拾他小命。快掌齊抓,想挫斷他骨頭。
  飛燕羞愧欲死,卻無言可訴,乍見小刀兒衝過來一刻,她才感受到她做錯了,唯一能夠保有童年回憶,就在此刻完全幻滅。
  “小刀兒一定會唾棄我,嫌我臟、笑我賤……”
  她已咬破嘴角,撕下床單裹墊,茫然地找尋業已三天未穿的衣服。
  邊穿衣服,邊自嘲地笑:“穿上衣服,就能掩去骯髒的身體嗎……”
  砰然巨響,柳西竹已被震出屋外,掉向前屋,滿臉是血。
  仇三衝出來,奸笑:“你求饒,我就放了你,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在乎一個?”
  “放屁!”
  柳西竹怒罵,又衝上去,然而受傷過重,攻擊之下,全無效果。
  小刀兒仍然閉目靠牆,不知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飛燕穿上衣服,釦子也扣不起來,雙手抖著,頭髮凌亂,宛若瘋婆子,她也走出來。
  “小刀兒……”她依然地一笑,眼淚已滾落腮邊,嘴角不停抽搐。
  小刀兒回頭,見她如此慘狀,整個人不自禁地抽搐起來。
  “大小姐……”
  童年的大小姐是純真無邪,善良可愛的,不是這種模樣,誰敢欺負她?侮辱她?將她弄成那副模樣?是誰如此凌虐她?誰?誰?是誰?“是誰?仇三!”
  小刀兒克制不住自已,如山洪暴發般衝向仇三,左手抱他大腿,右手抽出小刀兒,猛截、猛戳、猛刺、猛砍。
  仇三大痛,雙掌不停劈向小刀兒,左腿不停甩踢,想甩掉小刀兒。
  “是你 仇三 ”
  小刀兒硬是不放手,猛戳、又戳、再戳……他已進入昏迷狀態。
  柳西竹見狀也纏抱而上,硬抓住他右手,亂踢亂打。
  飛燕急叫小刀兒,不忍他被打,衝上去,不停拉扯仇三另一隻手。
  三個人就像螞蟻纏咬大蟲般,任蟲怎麼甩,就是不放手。
  仇三右手已抓向小刀背部,痛得他醒了過來,攻勢卻更猛,不躲厲爪,小刀兒再戳、再戳。
  “啊 ”
  小刀大吼,落刀如雨點,再落,終於硬將仇三一只左腿給砍了下來。
  仇三痛得無法忍受,亂撞亂甩,雙掌亂劈亂砍,終於掙脫三人,退至一角,左大腿血流如注。
  小刀兒拿起切下左腿,冷酷一笑,心靈憤怒己發洩了不少。瞪向仇三,一只腿握在手中,準備狠砸對方。
  柳西竹也因仇三被砍下一條腿,氣憤宣泄不少,才想到自己傷痛,一時也沒有再攻上去。
  “仇三,你該死!”小刀兒如殘狼地逼近:“你不該欺負弱女孩!”
  仇三幾時見過如此不要命的人?若非自己託大,何須失去一條腿?如今左腿已失,痛得他無心再戰,只想保命。止住血液往外流,雙掌橫胸,防止小刀兒任何可能的攻擊。
  小刀兒砸過那只左腿,直往仇三門面砸去。又前進不少,準備再補他幾刀,“一刀射死他,太便宜了!”他心中不停這樣叫著。
  飛燕恢復到先前悲戚中,她羞見小刀兒,而且連最起碼的代價都沒得到,整個心空空洞洞,不知如何支配自己思緒,茫然立在那裡,連袒開的胸口,也忘了將衣服結拉上。
  仇三劈散飛來的左腿,血花四濺,一陣腥味撲鼻。
  小刀兒冷酷笑了一聲:“我還要砍斷你的右腿 ”
  身隨話走,他已再度撲上去。
  “小刀兒 ”
  飛燕突然也追過去,想阻止小刀兒殺害仇三。
  仇三揮掌迎擊,緊靠牆壁,已無處可躲。
  小刀兒不避他掌勁,硬是挨他一掌,刀子又往他大腿砍去。
  “小刀兒!不要 ”
  飛燕急忙拉開他,擋在仇三前面,雙眸含淚:“不要!不要傷他……”
  小刀兒目光觸及飛燕袒露的胸脯,頭已低下去。
  “大小姐……”
  飛燕一陣羞辱和痛苦,抓緊衣服,悲痛而泣:“是我願意的!”
  “大小姐……”
  “不要叫我!不要!請你快離開……”飛燕邊泣邊搖頭面抖顫:“小刀兒!我求求你!”
  “大小姐……仇三他……”
  “不要問!我求求你快走……快走……是我自願的!你快走……”
  小刀兒抽搐不已:“我們一起走……”
  “不要……求求你……快走……”飛燕哭得更厲害。
  小刀兒不知該如何是好,悲切地轉過頭,深怕忍不住會流下淚來。
  柳西竹已罵道:“我瞎了眼,娶了你這個賤女人,淫婦……”
  柳西竹憋住聲音,瞪向小刀兒,又瞪向飛燕及仇三,心頭那把怒火翻騰不已。
  “你沒中毒,你可以走了!”小刀兒叫道。
  柳西竹再次眥目掃向三人,方自含恨悲切離去。
  “有一天,我要你們嘗到惡果!”遠處傳來他叫罵聲。
  飛燕心情似乎是豁出去,而感到一絲平靜,哽咽道:“小刀兒,我不是你的大小姐,你走吧!我留下來,是自願的……”
  “大小姐你有何苦衷……”
  “沒有,一點都沒有!你快走!求求你……”飛燕又哭泣了。
  仇三冷笑:“她想以身體換我的武功祕籍!你又能如何?”
  小刀兒眼睛在收縮,嘴角在抽搐,冷冰冰道:“仇三,世上本該沒你這種人。”
  仇三黠笑:“你別得意,老夫少了一條退,仍然可以報仇。”
  小刀兒欺身又想衝上去,手刃敵人。
  “小刀兒!”飛燕攔住他,悲切地跪了下來:“求求你,快點回去好嗎?”小刀兒不忍,他走了,心中卻不停罵著:“公孫斷你還是人嗎?飛燕你太傻了!仇三,我會宰了你,替飛燕報仇!”
  飛燕茫然地送走小刀兒,整個人癱瘓似地靠在牆頭,說不盡的悲哀卻無處說。
  直到她聽見仇三的呻吟,才驚醒過來。
  “你的傷……”
  她稍帶關切地走過去,見著滴血不斷,紅殷斷腿的切痕,也感到一絲快慰。“藥……給我拿藥……”仇三豬肝色的臉不停抽搐。
  “藥……在哪裡?”
  “床右邊……石櫃玉瓶……快……”
  飛燕奔入暗紅色石屋,想嘔,她趕忙找到那瓶藥,又奔了出來,交予仇三。仇三立時倒出藥粉,抹在傷口處,白色藥粉沾上血肉,立時發出哧哧聲音,像在腐蝕,也像在凝結,等聲音消逝,傷口也結了紅疤。
  又截了腿部數處穴道,他才噓氣,復又眥目怒道:“老夫不會放過他們!”飛燕默默注視他,那股殘酷氣息,簡直就像活生生的地獄惡魔。
  仇三瞪向她,怒道:“你怎麼沒說有這麼一位死命的朋友?”
  飛燕悵然一笑,心想,就算我說了,你會在乎嗎?你是魔王!混世惡魔!
  “他……他不是我朋友。”
  “不是你朋友,會為你如此賣命?”
  飛燕想哭卻哭不出來,淡然道:“小時候他是我家傭人,如此而已。”
  仇三瞠目道:“你家是何來路?”
  飛燕不說,如此使祖宗蒙羞之事,她怎能開得了口?“你不說,我就不給你祕籍。”
  飛燕打了一個冷顫,道:“渭北公孫府。”
  “媽的!啐!”仇三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瞠目道:“除了他們,誰敢跟我作對?非踏平他們不可!”
  飛燕默然立在那裡,她又能說什麼?一切代價都已付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了?仇三撐了起來,一只腳跳向左牆,突然手掌往石壁拍去,陷入七寸,然後抓出一本煙燻蠟黃色小冊子,丟給飛燕。
  “這是你要的恨天劫,老夫雖喜美色,卻從不強迫人家。”
  是了,是自己自願的!飛燕捏著小冊子,整個人在抖顫,為了它,為了這臭爛的東西,竟然付出一個女人全部的代價和尊嚴,值得嗎?不值得,真不值得!難道在爹來說就值得嗎?什麼武功天下第一?還不是被小刀兒砍去一條腿!她想撕掉它,可是,又如何向她爹交代?若撕了?那真是一點代價也沒有了。
  “它真的那麼厲害……”飛燕猶豫,自言自語地說。
  仇三大笑不已:“別小看它,柳西風還不是稱雄江湖?今天我是太大意,否則他們傷不了我,若練到最後一層,再也無人可及,已成金剛不壞之身。”
  “你沒練成?”
  “沒有!”仇三有點悵然道:“老夫本想以女色培養真元,卻失敗了。”
  飛燕想到他如此野獸行徑,就百般痛恨,話都說不下去。
  “你走吧!柳西竹馬上會找他爹來,我也要避開一陣。”
  飛燕翻翻冊子,除了文字外,別無圖案,道:“要是這本是假的,你不就失信於我了?”
  “豈有此理!”仇三怒道:“老夫自信還沒失信於人,你要不信,隨時可以到到莫乾沉風嶺來找我!”片刻又道:“若你自己練不成,可怪不得我。”
  飛燕假笑:“要是練不成,你肯教我?”
  仇三一副色眼又瞇了起來,登時又將她抱樓:“當然!有你這小美人,我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他將飛燕按倒在地,又扯去她衣衫,斷了一條腿,仍是如此淫蕩。
  飛燕沒有掙扎,什麼都失去了,還在乎這次?她有她的另一種想法,其至想學這武功,再殺了這禽獸,至少,花去的代價要有回收 希望飛霧能學會,再加上一個獨霸武林的人吧?仇三辦完事,方穿上衣衫,稍加收拾,已先行離開此地。
  飛燕茫然地坐起來,發呆了一陣,才慢慢地穿好衣服,整理一下不成人樣的臉容、頭髮,走回那間暗紅的石室,混亂的床褥還有血跡,牆上裸像依舊撩人。
  突然,她發瘋般地衝向畫像,撕扯、扭拉,直到全部撕毀,方倒靠牆壁,兩行淚水源源不斷。
  “西竹,你怎麼了?”
  柳西風趕忙衝門而入,對滿身是血的柳西竹,說不出急切與關懷。
  “惡魔……惡魔……”
  柳西風趕快替他點穴,運氣療傷。過一陣,他又問:“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公孫小刀……不……惡魔……”
  柳西風臉色一變:“他沒死?他又傷了你?他在哪裡?”
  “惡魔……惡魔……飛燕她……”
  “到底怎麼回事?”
  “……爹……您師父……恨天魔……”
  “他怎麼了?”
  “……飛燕她……被……惡魔……”
  柳西風迸出牙聲,嗔道:“他侮辱了飛燕?”
  “是……”
  “他也傷了你?”
  柳西竹微微頷首:“爹……快……報仇。”
  柳西風一股急氣直衝腦門:“這淫魔,我已照日送人去,他還敢欺我媳?我兒?”
  “爹……殺了他!”西竹經過他爹運氣療傷,元氣己好了些。
  柳西風有些猶豫,莫說是師徒,仇三的武功也不是那麼好對付。
  “爹,快些去……公孫小刀已砍下他一條腿……”
  “公孫小刀?”柳西風驚愕而不敢相信:“他砍了仇三一條腿?”
  “正是……”
  “快!”柳西風已招集人手,準備藉此除去心目中已久的鯁骨。
  十數人衝往後山吊橋。
  吊橋已斷,遠處一片火光。
  柳西風瞠目道:“慢了一步,仇三已經走了。”
  柳西竹怒極,又吐了一口鮮血:“爹,您一定要找到他……殺了他……”
  柳西風頷首:“爹不殺他,豈有顏面再立足江湖?什麼師徒之情?他只不過教了我一些旁門左道,爹根本沒拜他為師。”
  柳西竹心中稍安:“還公孫小刀……”
  “他……這到底怎麼回事?”
  柳西竹大略地將經過說一遍。
  柳西風心頭幻起一陣莫名的寒意:“他實在是個很可伯的敵手。”他心中不停地如此念著。
  “這麼說,他的傷也很重了?”
  “可能……當時我看仇三一直舉掌劈他。”
  突然,柳西風轉向部下,道:“給我搜索方圓百里,必要時,殺了他!”
  屬下應聲離去。
  他不先對付仇三,而先搜小刀兒,可見他較為擔心的仍是小刀兒。
  連串而來的噩運,對柳西風的打擊實在不小,他必須從長計議,以震聲威全武林的人都在搜尋小刀兒,光是柳家人力,怎能奏效。
  尤其山林又是他最熟悉的藏身處。
  這次,他果然傷得不輕,若非飛燕及時拉住仇三手掌,他的骨頭非被敲斷不可,雖是如此,仇三抓向背上那一爪,深及內腑,差點就傷到肺葉,還帶著奇癢,十分難挨。
  他知道仇三的掌有毒,憑經驗,奇癢者,大部分是蛇蟲、蜘蛛之類活動物的毒所煉成,是以他也找些活動物血清來解毒。
  毒是解了,但傷口仍然未愈合,他想到了雪神丹,藥效通神。
  他並沒服用,而是將雪神丹溶圖割裂手指流出之鮮紅血液,三分鐘後,血液竟然變成較透明狀,小刀兒知道,鮮血馬上要凝結,立時塗在背面傷口。
  一陣清涼直沁肺腑,痛楚全消,血液形成薄膜罩滿傷口,然後開始凝結、收縮,神奇無比的效力已發揮,半刻鐘不到,傷口已結了紅晶晶的疤,不再流血。
  小刀生收好雪神丹,運功逼去體內淤血,將沮塞的血脈、穴道完全打通,傷勢也恢復六、七成。
  此時,他才想到要如何找尋公孫斷。
  “飛燕一定會去找他爹的……”
  一想飛燕受此道遇,心頭就說不出惟悲,更加對公孫斷怨惡。
  不再多想,他潛入柳家後山,發現吊橋已斷,知道飛燕可能走了,只好另尋他路,追尋飛燕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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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鷹崖

  飛燕也一樣找不到她爹,心想祕籍本是要給飛霧,倒不如往渭北方向尋去,能找到她爹就找,找不到就將祕籍交給飛霧。
  她往渭北方向行去。
  她走在大洪山邊小徑,心中一片茫然,她已有了決定,也不再想前些天那件不如意的事。
  突地
  一陣疾風吹至,飛燕身前已飄落一位黑衣中年瘦小漢子。
  飛燕蒼白臉頰起了驚惶,擺出架勢,冷叱道:“你是誰?想幹什麼?”
  “老夫天鷹崖屬下,姑娘可是公孫飛燕?”黑衣人拱手為禮。
  “是又如何?”飛燕戒備,她知道最近天鷹崖時常找公孫世家的麻煩,以為對方也是來找碴的。
  “姑娘別緊張!老夫沒有惡意。”黑衣人道:“若姑娘是公孫飛燕,老夫就算找對人了。”
  飛燕猶豫一下,頷首道:“不錯,我就是。”
  “如此甚好!”黑衣人瀏覽飛燕全身,青色羅衫雖柔美,卻也掩不住她一臉稍瘦的愁容:“大小姐,你瘦多了。”
  也許有人曾經介紹過飛燕容貌,如今她變瘦了?而使黑衣人感到狐疑。
  飛燕叫道:“你找我到底什麼事?誰須要你來品頭論足?”
  黑衣人道:“如此我就明說了。”他道:“帶你去見你爹。”
  “你們抓了我爹?”
  黑衣人笑道:“若是抓了,老夫何須如此以禮相待?”
  “你們天鷹崖個個狡猾如狐,誰知道你們在耍什麼伎倆!”
  黑衣人道:“大小姐多心了,最近你爹找本派教主,合作得十分榆快,決沒有敵對之意。”
  飛燕很了解父親,聞言之下,感觸良多,不再多說。
  “我爹在哪裡?”
  “在山區,請隨我來!”
  兩人掠向大洪山區。
  公孫斷這下可威風了,雖是小小破廟,他卻有一張十分豪華的太師椅,椅後還有五名帶刀護衛,儼然一派宗師。
  飛燕走進破廟,一臉迷惑,怎會變成這樣?她道:“爹,您這是……”
  公孫斷爽朗一笑,站了起來,笑道:“爹和天鷹合作,自是不能失了派頭,你也坐!”
  他特地為飛燕準備另一張椅子,要她坐上去。
  “怎麼樣?燕兒,可有收穫?”
  飛燕一肚子委曲無處發洩,她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說,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眼眶轉紅。
  公孫斷見狀,立時向在旁眾人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
  眾人答:“是。”已各自退開。
  公孫斷才安慰道:“你受了委曲?說出來,爹替你作主!”
  “爹……”飛燕還是哭了。想伏在她爹肩頭慟哭,卻又想到,此事全是她爹所造成,再也靠不下她爹肩頭,撫面而泣。
  “哭,儘量哭,哭出來心情會好過些!”
  公孫斷不停拍著她肩頭,一副慈祥而感傷模樣。
  飛燕並沒哭多久,她知道,自己再怎麼難過,也換不回既成的事實。
  公孫斷安慰道:“若仇三欺負你,爹就殺了他。”
  “沒有!他沒有欺負女兒。”飛燕哽咽地說出這番話。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公孫斷欣喜地道:“你是柳家媳婦,他又怎會欺負你?”
  飛燕心中在悵笑:“是嗎?是柳家的人,一切事都不會發生了嗎?爹您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公孫斷問:“那……仇三的祕籍,你可有所收穫?”
  飛燕淡然地拿出那本小冊子:“在這裡……”
  公孫斷欣喜若狂接過冊子,不停翻閱:“好!好!你真是爹的好女兒!”
  飛燕注視著她爹貪婪的臉孔,那般相隔遙遠的距離,竟是如此強烈。
  “爹,您又豈知道女兒花費的代價?看了它,竟是比看見女兒還高興?您就不能多給我一點關懷嗎?我在您心目中又算什麼呢……”
  想著,飛燕不禁悵然笑起來,這種笑,要在完全絕望的人才看得到。
  “恨天劫……果然是獨一無二的武功!有了它,哪怕飛霧不揚名武林?”
  公孫斷喜悅不已,繞著破廟踱去,過足了癮,才想到還有飛燕。
  “燕兒,爹一定不會虧待你,等到爹揚在武林時,你要什麼,爹就給你什麼。”
  好熟悉的話,每次犧牲無數代價,換回來的就是這句空洞得不能再空洞的話。
  而飛燕每次都回答:“只要爹高興……女兒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算不了嗎?這些代價,又豈是其他東西可換回來的?
  “燕兒,你真是爹的好女兒!”
  “你卻不是她的好父親!”
  不知何時,小刀兒已出現在破廟門角,冷冰冰地注視公孫斷。
  “公孫小刀!”
  “小刀兒?”
  公孫斷和飛燕都驚愕無比地往後退了一步。
  小刀兒冷冰冰道:“不錯,是我,公孫斷,你別怪你女兒,她不知道我在跟蹤她。”
  “小刀兒……嗚……”飛燕受盡無盡委屈,此時又勾出傷心事,奔向廟角,掩牆而泣。
  公孫斷揣入祕籍於胸口,恢復鎮定。
  “公孫小刀,你真是陰魂不散。”
  小刀兒冷笑:“有你這種人活在世上,老天爺不會那麼快招我回去。”
  公孫斷叫道:“你想怎麼樣?”
  “替飛燕教訓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父親。”
  “笑話!”公孫斷冷笑道:“飛燕是我女兒,我豈會待她不好!”
  “對她好就不該叫她去找仇三!”小刀兒激動道:“什麼破祕籍?你竟然叫你女兒陷入魔掌,遭那惡魔的蹂……”
  “小刀兒,別再說了!”飛燕悲切急叫:“求你別說了!別亂說!我沒有,真的沒有!
  爹!您不要聽他亂說!”她已泣不成聲。
  小刀兒不忍,沒再說下去,兩只眼睛仍瞪得如銅鈴般大。
  公孫斷安慰飛燕:“燕兒別難過!爹豈會受他妖言所惑?”
  “我沒有,真的沒有!我很好!”
  飛燕呆不下去,已奪門而出。
  “飛燕……”
  公孫斷想追出,卻被小刀兒攔下。
  “你想走?”小刀兒冷笑:“飛燕被你整得夠慘,我想她並不想見你!”
  “你到底想怎麼樣?”公孫斷怒道。
  小刀兒冷道:“對你這種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道:“你竟敢以假藥耍我?”
  “哈哈……”公孫斷大笑:“怎麼?那丹藥沒毒死你?”
  “那點毒藥,對我來說,比糖果還不如!”
  “我看是毒死你愛人了吧!哈哈……”公孫斷為自己的傑作,感到十分得意。
  小刀兒冷笑:“你笑吧!多多的笑,笑過以後,就回閻王爺那裡!”
  他已抖出閃閃飛刀,在手中晃來晃去。
  公孫斷愕然往後退去:“你想殺我?”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
  公孫斷老臉左側刀疤不停抽動,像是條活蜈蚣,冷笑道:“你不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上次我已警告過你,別耍花招,你卻不聽。”
  小刀兒逼近,隨時有射出飛刀的可能。
  公孫斷不停後退,眼睛餘光不時偷瞄屋外。
  小刀兒冷笑:“沒有用,我早就擺平了他們,沒人會來救你了!”
  公孫斷猛然抽動眼角:“你這惡徒!我公孫斷於你何仇?你卻三番兩次和我過不去。”
  “這話該是我說的!”小刀兒冷笑不已。他覺得公孫斷這個人,為了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說說假話,又算得了什麼。
  公孫斷退至牆角,突然哈哈大笑,姦狡道:“你不敢殺我,因為赤眼丹還在我手中。”
  話未完,他已騰身搶攻,勁勢排山倒海。
  他夠狡詐,臨突襲時還說出那番話,讓小刀兒投鼠忌器,而不能下殺手。
  小刀兒確是暫時下不了手。他有心懲治公孫斷,見對方來勢洶洶,不硬拼,而利用巧妙身法,閃向左方,再掠向屋頂,腰間故意露出空門以引誘對方。
  公孫斷也非弱者,見小刀兒躲閃,勁勢已收回不少,突見對方斜掠屋頂,又露空門,心中一喜,怒喝一聲,倒飛而上,凌空劈向對方腰際,人已朝左前方飛去,心想就算擊不中,也不會反陷其圈套。
  小刀兒很技巧地如滾樹幹般滾向左邊,避過掌勁,突然撞上屋梁,痛得他悶哼,其勢也受阻,整個人已往下掉。
  公孫斷冷笑,這才是機會,雙掌合勁,電光石火般撲上,直推向小刀兒胸腹。
  說也奇怪,小刀兒身軀突又往上升,繞過屋梁,左腿猛掃向迎面而來公孫斷的腰際。
  就此一推、一掃,轟然巨響,公孫斷兩掌全劈在屋梁,震了個大窟窿,人也往牆邊撞去,小刀兒那腿,掃得他不輕。
  小刀兒避開紛飛落瓦,已飄落地面。正想拂去衣上灰塵時,公孫斷已再次攻上來。
  只見數點青芒如流星般電射而至,小刀兒驚愕不已,心知此暗器必淬有劇毒,不敢怠慢,挽起袖口,拂掃過去,擊落三個金錢鏢,一個騰身,又閃過兩個,剩下四個,他準備以掌勁劈落。
  然而,避開的那兩個金錢鏢,撞上牆壁又彈了回來,其勢更急。
  小刀兒雙面受襲、有點手忙腳亂,閃也不能,擊又夠不到手。
  公孫斷哈哈大笑,見他狼狽樣,已然騰身。攻掌而至。
  突然叮叮數響,小刀兒身形一轉,金錢鏢射在他身上,就像射在鐵板上,叮地一響,就落地。
  此時,他已射出飛刀
  寒光一間即逝,公孫斷呃地輕叫,攻勢也停下來,左手肘已被飛刀射中。
  小刀兒輕輕落地,衣衫多了幾個孔,那是他利用身中藏著的飛刀去擋金鐵鏢,雖然有點冒險,卻是當時較為有效的方法。
  他冷笑:“公孫斷,你的鏢餵了毒,可惜準頭差了點,再多練幾年,說不定會好些。”
  公孫斷冷哼一聲,慢慢後退。
  “你說對了,我暫時不殺你,但是逼急了我,我還是會殺你。”小刀兒道:“我已經找你多次,有點煩,把赤眼丹還我吧!”
  公孫斷冷笑不已:“只怕你拿不到!”
  “我拿不到?”小刀兒冷冷一笑道:“我拿不到,你也得賠上一條命。再說,我拿不到的東西也不算多,大不了先殺了你,再到大漠找。你該知道,赤眼丹本就是我找來的。”
  公孫斷臉色變化不定,終於陰沉道:“東西在天鷹手中。”
  “你想推卸?”
  “沒此必要!”公孫斷冷道:“我已和天鷹聯手,區區赤眼丹又算得了什麼?”
  “你當真送給天鷹?”小刀兒驚愕不已。
  公孫斷冷笑:“否則,我身邊怎會有天鷹的手下?”
  小刀兒心中苦笑不已,想不透公孫斷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他冷道:“天鷹在哪裡?”
  “不知道!”
  “你……”小刀兒又想欺身,給他一點教訓。
  公孫斷冷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打死我也沒用,我只知道那是一座如冰塊所雕成的宮殿,怎麼走,在何處,除了天鷹崖手下,沒人知道!”
  小刀兒冷笑:“你不是投靠天鷹手下了?給我老實說!”
  “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公孫斷鄙夷冷笑。
  “好!我就殺了你!”
  小刀兒已欺身出掌,這次他出手,不全為了問不到地方,而是實在看不慣公孫斷那副臉孔 連女兒都可送入火坑的臉孔。
  一想到飛燕所受的凌辱,他就有股無法克制的激動,出手更是猛狠。
  公孫斷哪知小刀兒會突然對自己如此凌厲出手,自己損了一支左手,更不是他的對手,被打得破廟四處跌撞,鮮血直吐。
  “你不知道?你行嗎?你連親生女兒都不要了,你還算人嗎?”
  小刀兒存心廢了他的武功,出掌盡是力道,想挑斷他的筋骨。
  突然,飛燕已匆忙奔進,她本已走遠,但聞打鬥聲,又趕了回來,乍見父親如此已急哭出來的。
  “不要!不要打!不要傷害我爹 ”
  她已衝前,緊緊抱住小刀兒。
  “小刀兒!不要打!求你放過我爹好不好?我求求你……”她悲泣不已。
  小刀兒罵道:“如此父親,不要也罷!”
  “不!不要再打!不要……”
  飛燕已奔向畏縮牆角,衣衫沾滿血跡的她爹,不停擦拭他臉孔。
  “爹……您振作點!爹……您不能死啊……”
  看到飛燕如此傷心慟哭,小刀兒實在也狠不下心,捏捏拳頭,難受地來回走了兩步,忽然拋下一瓶藥,已轉身離去。
  “服了它,你爹就會沒事……”小刀兒的聲音漸漸消逝。
  “爹!你醒醒……”
  飛燕趕忙照小刀兒指示,倒出藥瓶紅丹,灌入公孫斷肚子。
  他是會醒過來。
  哪裡去找天鷹?
  小刀兒發悶地在路旁茶館叫了兩瓶酒,獨自灌了起來。
  幾天沒刮鬍子,更顯得落寞。回想過去種種,真是不堪回首,滿以為可以多點時間去幫助那些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孤兒,沒想到自捲入江湖後,幾乎可說每天都是刀頭舔血,拼死拼活,為的是什麼?全是自家的事,本就夠悲了,還有個殘疾待治的父親……
  想著,他又灌了幾口酒。
  望著酒杯,想起那個忠心的光頭沒了,不知去了哪裡?若有他在,多少也有點主意,孤家寡人地也添加不少樂趣。但是他一走,誰也無法找到,想又有何用?
  現在吧?天鷹在哪裡?在神秘的水晶宮?世間那麼大,何處去尋?除了抓到天鷹崖的人,再逼出下落,否則向誰問去?
  目光茫茫地移向遠處山頭,不禁已見著皚皚白雪,該是深冬了吧?
  突然他發現黑衣人就站在他桌前,冷漠的臉上帶有股傲氣。
  小刀兒收回胡思亂想之思緒,瞪向來人,醉紅的臉已清醒不少。
  “天鷹崖?”
  來者正是黑鷹,他道:“不錯!”
  小刀冷笑:"我找你們,找得好苦。"
  黑鷹冷冰冰道:“所以我纔來找你。”
  小刀兒斟滿白乾烈酒,一口飲盡,淡然笑道:“你找我?為什麼?”
  “帶你去見天鷹。”
  “好!我正想見他!”
  黑鷹拿出一顆藥,放入酒中,藥已溶化,他道:“這是迷藥,服下他,我就帶你去。”
  小刀兒冷笑:“你的問題很幼稚,我吃了藥,不就任由你宰割了?”
  黑鷹冷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有!”
  小刀兒突然出手,快逾閃電,扣住黑鷹脈門。
  黑鷹似有提防,轉腕送肘,擊向小刀兒右手。
  小刀兒伸指截肘,手如靈蛇般纏向黑鷹手腕,一拖一帶,已結實扣住他腕脈。
  他冷笑:“如何?”
  黑鷹臉色微變,但仍高傲:“扣住也沒用,不服,你到不了天鷹崖!”
  “如果我殺了你呢?”
  黑鷹臉頰抽動,冷道:“你殺吧!”
  “殺了你,誰替我帶路?”
  小刀兒突然連截數指,點向黑鷹穴道,然後鬆手。
  他笑道:“這是我的獨門手法,三天不解,包準你血脈賁張而死!”
  “你……”黑鷹駭然不已。
  小刀兒笑道:“沒辦法,我信不過你,又不得不去天鷹崖,我喝藥,你製穴,誰也不相欠。”
  他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飲得相當乾脆。
  其實他哪有什麼獨特點穴手法?只是瞎吹而已,因為若不服藥,可能真的去不了天鷹崖,也就無法見到夭鷹,他不得不冒險一試。
  藥一入口,立時生效,小刀兒已昏迷於桌,黑鷹抄起他,己飛掠出茶店,連酒錢都沒付。
  黑影直掠北方,眨眼消失。
  再醒來時,小刀兒已坐在水晶宮的椅子上,如夢似幻的宮殿,讓他感到心靈飄浮,真以為不在人間,還是冰冷的椅子將他帶回現實。
  天鷹仍然擺好姿勢,默默地在等他醒來,等他開口說話。
  小刀兒第一個泛起的心思是 這宮殿難道是以前百里奇被捉來的地方?
  眼晴落在天鷹後面那只栩栩如生的老鷹,直如圓桌那麼大,威風凜凜,再移向天鷹,威風就差多了,病懨懨,和他所幻想的模樣,完全不同。
  天鷹微笑對他,道:“歡迎光臨。”
  “哪裡!不來也得來!”
  說話之際,眼光又移向天鷹左側五張椅子上的五個不同樣衣服的蒙面人。
  “他們是座下五鷹,金木水火黑。”天鷹淡淡地說。
  小刀兒感覺得出,帶他來的就是黑鷹,正要說出,他沒有中自己手法時
  天鷹已替他回答:“你放心,他會活得很好。”
  小刀兒點頭直笑:“是啊,能活長一點,也是快樂的一件事。”
  天鷹淡然一笑,問:“聽說你在找本座?”
  “沒錯。”
  “所為何來?”
  “公孫斷交給你那顆赤眼丹。”
  天鷹目光微微一縮:“你為何需要它?”
  “那本是我的東西。”
  “……不錯,是你的東西,可惜公孫斷已將它送給本座。”
  小刀兒冷道:“我特地來索回。”
  “就你一個人?”
  “有何不可?”
  天鷹冷冷一笑:“憑你……也想和天鷹崖作對?”
  小刀兒輕輕一笑:“整個武林,我都敢和他們作對,何在乎你們這堆人。”
  “很好!”
  天鷹突然揮手,他左側一名黑衣人拿起短竹哨吹了起來。
  只聽“嘩”地一聲,驟有一道白影從殿外電閃般地衝向小刀兒,那種速度,讓人覺得眼花。
  小刀兒憑感覺就知道一定是只飛禽,速度之快,竟不在雪神貂之下。
  眼看白影就要撞上小刀兒,另一道寒光己迎向白影,依然快捷如電。
  寒光閃逝,白影也下墜,落在地上的是一只雪白的鷹。
  此鷹只有鴿子般大,就叫雪鷹,也是雪神貂唯一的克星。
  雪鷹落地,頭一抬,立時又摔於地面,死了。
  天鷹和屬下臉色全變,在他們心目中,已沒有任何速度快過雪鷹,但它仍死在小刀的飛刀下。
  小刀也覺得可惜,此鷹靈異無比,實不可多得,卻死在他刀下,有點不忍。
  天鷹恢復鎮定,揮揮手,一名黑衣人拾起雪鷹屍體,退出宮殿。
  他道:“你的飛刀果然無人能及。”
  小刀兒訝異道:“你放出雪鷹,就是想試探我的飛刀?”
  天鷹點頭:“雪鷹雖珍貴,卻也非不可求,比雪神貂來說,就差了一大截。”
  小刀兒苦苦一笑,道:“你滿意吧?”
  “非常滿意。”
  “那你該把赤眼丹奉上,省得我送你一刀。”
  天鷹突然大笑,但只笑幾聲,姦像岔了氣,臉色變得更白,聲音也沒了,停了將近一分鐘,呼吸較為平靜,他才道:“你飛刀在快,卻也未必傷得了我。”
  小刀兒冷笑:“我懶得傷你,看你這樣,也活不了多久。”
  “公孫小刀……”黑鷹已憤怒地站起來,想教訓小刀兒。
  天鷹揮手制止他,道:“隨他去,不必生氣……”
  黑鷹冷道:“你接不了天鷹三招,否則我立刻自絕!”
  小刀兒笑道:“要比招,不必三招,半招就夠了,你也不必自絕。我只要找回赤眼丹而已。”
  黑鷹怒哼回座。
  怒眼仍不饒人,直瞪著。
  天鷹淡然道:“要索回丹藥,你有兩條路可走。一、歸順本派,本座立你為天鷹特使直接指揮天鷹崖所有屬下。”
  小刀兒道:“指揮人家。我可不感興趣,何況也指揮不了你,沒啥用,第二條路如何?”
  “殺一個人。”天鷹狡黯道。
  “誰?”
  “公孫秋月。”
  小刀兒感到吃驚,天鷹怎會想殺秋月寒?但想起天鷹屬下曾經挫在秋月寒手中,以及公孫斷和他互通鼻息,不難找出理由。
  他道:“公孫秋月對我有恩,我下不了手,我看你還是多開一些條件吧!”
  天鷹冷笑,沒再回答。
  小刀兒早就存著破斧沉舟之心,已準備發難來個擒賊先擒王。
  “你當真不給?”
  “除此兩項條件以外,本座……”
  下面話還沒說完,小刀兒已快捷無比地發難,座下太師椅砸向左側五鷹,縱身而起,電射天鷹。
  局勢一觸即發,天鷹卻沒任何反應,就在小刀兒要抓他之際,一把利劍已攔腰掃向他,其勢之急,冷鋒逼人。
  小刀兒不得不放棄撲擒,雄腰一扭,翻掠左側,朝那排黑衣人攻去。
  他不得不如此,因為當他昏迷時,天鷹崖屬下已搜走他全部飛刀,只留一把,卻用在雪鷹身上,為今之際,是先奪武器。
  那排黑衣人,功夫雖是一流,但對小刀兒的快速衝勢,也莫可奈何,只一個照面,長刀已被奪去。
  此時,天鷹突然連人帶椅往後疾退,架著老鷹的石幾猝地往左移,等天鷹坐椅通過,馬上又恢復原狀。
  五鷹分別擊碎太師椅,圍了上去。
  先前劈劍那名紫衣蒙面人已掠向老鷹臺上,觀看戰局。
  小刀兒手上長刀如犁庭掃穴,劈砍眾人,他突然發現自己用起刀來也很順手。
  金鷹三節棍化作一排棍牆,如車輪般滾掃小刀兒,揪起破空聲,宛若鬼泣。
  木鷹也不慢,三尺長的點穴橛,硬是凌空而下,找著目標就刺十七橛,橛橛凌厲。
  小刀兒沉著應付,鬼頭長刀抖出三朵刀花,雷霆萬鈞地硬將金鷹三節棍給劈退,一個扭身,頭下腳上翻過金鷹,對準撂向背後的點穴撅,又是一刀,鏘然龍吟,雙方各自倒掠分開。
  黑鷹慣用兵器鏈子鏢,已纏向小刀兒左腳。
  小刀兒急甩長刀,擊落鏈子鏢,人也往左閃去,一個騰身筋斗,恰巧接住彈開的長刀。
  忽然又有嘯聲急促傳來,小刀兒靈目一看,苦笑不已。兩個風火輪,像通靈的怪獸,上下四方,旋轉著呼嘯而至,割向他頭顱及腰向。
  小刀兒橫身揮刀,劈中下盤風火輪,豈知此輪旋力太猛,轉過長刀,唰然一響,已劃破小刀兒腰際三寸長傷口。
  小刀兒不敢怠慢,頭頂還有一枚要命的東西。當下揮刀往上擊,又吐出一口真氣,吹偏風火輪,方勉強躲過此劫。
  身形方落地,金鷹、木鷹、水鷹又己圍上來,個個奇招盡出,威不可當,十餘招一過,小刀兒已挨了三道傷口。
  他想,今天不逃是不行的了,當下已準備脫逃。
  只見他滾身落地,避開三節棍,反身倒砍,切斷木鷹點穴橛攻勢。眼見水鷹分水刺已掛向自己大腿,雙腳一蹬,好像有人從後面拉他一把,疾往後退,避開了分水刺。鏈子鏢又到。小刀兒不停打滾,鏢身總是搶進,離身不足三寸。
  突然風火輪又朝小刀兒滾去方向截了下來,存心和鏈子鏢將他挾死中央。
  小刀兒暗中叫苦,趕忙煞住滾勢,鏘地風火輪擊地,濺出水花,另一個風火輪又滾罩當頭面下。
  “媽的!”
  小刀兒突然技巧地倒翻筋斗,腳往上抬,頭往後縮,就在這剎那,風火輪又已鏘然切向地面而彈起,再衝向小刀兒頭顱。
  突然小刀身形疾速地往上吊,本是較慢的身形,現也加快了,正巧避過那輪風火輪。
  原來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借重黑鷹的鏈子鏢將自己帶開現場,是以長刀倒提,以刀柄勾住鏈子鏢,藉著黑鷹往後拉扯之力量,帶開自己。
  小刀兒逃過一劫,刀柄一轉,很快甩掉鏈子,藉此時機,掠向宮門,準備脫逃。
  紫衣蒙面人見狀,大喝一聲,天馬行空,飛掠眾人,長劍已砍向小刀兒,出手之快,直如電光石火,無法想像。
  小刀兒知道此人武功極高,硬纏不得,封出一刀,劈阻他的劍勢,人往下一沉,再一滾身,又掠向宮門,全是以逃脫為上策。
  “你走不掉的!”
  紫衣人冷喝,長劍抖出七朵劍花,如靈蛇吐信,嗤向小刀兒背面七處要穴。勢如排山倒海,咄咄逼人。
  小刀兒惱火不已,心想擺脫不了他,就甭想脫逃,猛然墜地,雙手握刀,相準長劍,狠猛揮刀。
  鏘然巨響,紫衣人長劍竟然硬生生被小刀兒長刀給砍斷了。
  小刀兒但覺雙手虎口發麻,帶有瘠痛,長劍是劈開了,另外五件武器又至,紛紛從四面八方襲來。
  小刀兒不得不冒險,長刀再揮,砍向穿黃衣服之木鷹點穴橛,又是一聲大響,點穴橛也被砍斷,長刀亦斷成兩截。小刀兒震退木鷹,不顧雙手震痛,抄起掉落之長刀及半截點穴橛,已衝破木鷹頭頂,掠向宮門口。
  數樣武器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小刀兒終於出手,將手中斷刀當暗器射向黑鷹,另把刀柄打向空中之風火輪。
  黑鷹哪想到他會將斷刀當暗器,來勢又如此之兇?情急之下,已顧不得再攻,馬上扯回鏈子,封向斷刀,以自救。
  而刀柄撞向風火輪,正如小刀所估計,又彈向另一個風火輪,鏘然兩響,風火輪其勢大變,朝眾人旋風而去,掃得他們個個撤回攻勢以自救。
  紫衣人見狀,提著斷劍又追上。
  “哪裡逃?”
  他也學小刀兒,以斷劍當暗器射向小刀兒。
  可惜他忘了小刀兒手中還有半截點穴橛,只見他頭也不回,點穴橛往後一揮,已掃掠斷劍。大喝一聲:“看飛刀!”斷橛已出手,不過他的姿態是射向所有的人,逼得眾人頓足以自救。
  就只這一剎那,小刀兒已利用機會倒竄宮門,逃之夭夭。
  宮外是一大片天然花園,開滿丁香、夾竹桃、紫薇、玫瑰……五顏六色。
  小刀兒可沒心情去欣賞這些花卉,逃命要緊,有路就鑽。
  花木愈來愈多,數不完、看不盡,好像一片無涯的花海。
  小刀兒奔馳十餘分鐘,已感到不對,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花園,憑他的逃亡速度,十幾分鐘,至少也馳了將近五十裡路程。
  “難道是奇門陣勢……”
  他剛剛這麼想,遠處已吹來一層層白霧,很快地已掩蓋所有地區,簡直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小刀兒苦笑不已,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何處是道路都摸不著。
  他只好先坐下來喘喘氣,再另想辦法:“這種事,是急不得的。”他如此的告訴自己。
  喘息一陣,頓有倦意,濛濛霧中,仍有淡淡的花香不停飄來。
  小刀兒立時驚覺:“這花味……有催眠作用!”
  他快拿出雪神丹嗅於鼻口,淡淡如薄荷的清香味貫入鼻中,頓使他腦髓清醒不少。然後他劃出左手指,讓血滴在雪神丹上面,等到血液變成透明狀時,他才將血液舔入口中。
  “雪神丹真是人間奇藥。”
  藥一入口,清涼爽喉,就算聞上七天七夜,也一樣清爽自如。
  收回雪神丹,他才想到要如何脫困,以前他並不是曾陷入迷陣中,靠自己靈異的知覺、反應,倒也能脫困,然而這都該有個方向,像這樣無方無向的就掉入陣勢中,他還是第一遭。
  “摸吧!聽說向陽光的花朵都比較好看!”
  他真的如瞎子般摸了起來,開始摸索花卉的特性、風向,以及花草種植的位置及排列。
  很快,他已找出一個方法,每隔七丈左右,一定有棵紫薇,每隔五丈,就有一株丁香。
  他還摸清了距離是朝何種方向,如紫薇一定先左斜方、左斜、再有前方、右直角,每七次一個輪迴,有前進、有後退,現在只要找前進的走,就一定能到一方向之終點。
  只是這終點不知是否為出口。
  “就算摸回去,總比呆在這兒好!”
  他已想好,快要摸到盡頭時,可以探查一下是否摸對路,不對路再退回來。
  如此他不停地往前摸。
  經過一個對時,終於他踩到了石板。第二步也是石板。
  直覺告訴他摸錯頭了,因為有石板,就表示可能是居家,此處既是天鷹崖總壇,一定不可能有其他住家。
  他猜對了,就在他想返回踏時,石板突然一個下陷,事出突然,小刀只叫聲“不好”,整個人已跌身落下漆黑洞中。
  他自嘲地說:“我就知道摸錯路了!”
  雙手觸及冰冷的牆壁,他知道這是堅硬的青石所造。
  再摸,忽然有一狹小只可容身的縫隙,也似乎是通道。
  他瞧瞧頂空,至少有兩丈高,石壁又滑不溜丟,極難藉力,身上又無任何鐵器,光憑指掌,實在難以爬上去,何況那塊活石板,說不定已被封死。
   不可能從上面逃走。
  這是他下的定論。
  為何他要下此定論?因為他知道就是順著縫隙走去,也一樣的凶險,說不定更難脫逃。
  他賭運氣地往縫隙鑽。
  “先找到人再說。”
  他已想好,大不了假裝答應天鷹條件,然後再伺機逃走。
  方走幾丈,刷地一道鐵柵已隔開通道退路,小刀兒只有一直往前走。
  除了鐵柵和石門不停攔下以外,他並沒碰上任何危險。
  最後一道石門翻過,強光射了過來,小刀感到刺眼,映在眼中的是一個尺寬的石窗。
  小刀走前,石門回覆原狀。這是一處關囚的牢房。
  天鷹早就等在那裡,隔著腕粗鐵柵,他淡然直笑。
  “公孫小刀你好功夫,連五鷹聯手,都不能拿下你。”
  小刀兒道,“豈敢!我還不是當了你的階下囚?”
  天鷹笑道:“只要你答應,中午所說的話仍然有效。”
  小刀兒冷冷一笑,道:“如果你告訴我一件事,說不定我會答應你。”
  “何事?你說。”
  “你所想得到赤眼丹,是不是想要自己服用?”小刀兒道:“你有病,大病!”
  天鷹身軀忽然抖顫:“你胡……”
  “說”字他已接不下去,整個人如中羊癲瘋般抖了起來。
  “你的病也須要像赤眼丹這種藥來治,對不對?”小刀兒目光如電地盯著對方。
  天鷹突然不生氣了,奇怪,馬上他就恢復和正常人一樣。
  他冷森道:“本座沒病!只是性情較激動些,赤眼丹是公孫斷所贈,我若想要,早就向他下手,而且也不會以它來交換你的條件。”
  他說的十分有道理,小刀兒有些迷糊,又問:“可是你看起來一臉病容……”
  “我現在會嗎?”
  天鷹挺起胸膛,兩眼目光凝聚,微帶紅雲的臉,果然一點病態也沒有。
  小刀兒只有苦笑:“不錯,你不像生病,我走眼了?”
  天鷹冷笑:“別再瞎猜,想想自己處境,本座給你三天時間!”
  說完甩頭就走,步履卻有點蹣跚。
  “小心看好人犯!”
  天鷹聲音落處,已奔入兩名彪形大漢,持刀而上,盯住小刀兒不放。
  小刀兒無奈地聳聳肩頭,坐在地板上,這才想到隔著鐵柵不知關了何人?只見他靠在牆角,縮成一堆。他走過去敲敲鐵桿。
  青衣人仍沒反應。
  粗布青衣,腰纏那條綠絲帶,十分眼熟,小刀一看,愣住了。
  “君兒 ”
  青衣女子微微抖動,茫然地抬頭,憔悴的臉容,仍有一抹純真,正是上次柳西湖擄走的綠君兒。
  “小刀兒?”
  君兒也驚惶地衝過來,緊緊抓住他雙手,激動得流下淚來。
  “君兒……我找得你好苦!”
  “真的是你嗎?小刀兒……”
  “是我!”小刀兒擦去她淚珠,笑道:“見到你,我很高興,坐下來,我們聊聊。”
  兩人隔著鐵柵,坐了下來。
  小刀兒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被人捉來的……好久了。”君兒哽咽道:“自從上次和你在客棧,被人抓了以後,醒過來,就一直在這裡。”
  小刀兒奇道:“怎麼會呢?當時捉你的人是柳西湖,我己殺了他……他不可能和天鷹崖有勾結才對……”
  “我也不清楚。”君兒一片茫然。
  小刀兒想了一下,恍然道:“是了!一定是在那破廟。我打敗柳西湖十三劍時,趕過去,你已不見,原來是天鷹崖的人將你擄來。”
  君兒悵然道:“那幾天,我好想你,可是他們都不放我出去,不知為什麼,他們要關我?”
  小刀兒心中在想,自從長白山碰上君兒,並幫她擊退巴谷以後,君兒就不斷落入天鷹崖手中,不禁對她產生一股歉意。
  他歉然道:“也許是在長白小鎮結的怨,都是我引起的!”
  君兒關懷道:“小刀哥,你別自責,若非你,說不定我和爺爺早就死在歹徒手中了。”
  小刀兒點頭,感傷道:“我會帶你離開此地的!”
  君兒稍為頷首,以信心的眼神瞧向小刀兒,嘴角已有了笑意。
  小刀兒要想的很多,原本是自己一人落難,該如何行動,自是自由得很,想逃走的機會也不少,但多了一個君兒,他不得不考慮她的安全了。
  “君兒……”他問:“你還記得上次沒了和尚來救你的事嗎?”
  君兒點頭:“嗯!”
  小刀兒目露喜色:“當時你是不是被關在此地?”
  君兒毫不猶豫地點頭:“就在這裡,他偷偷潛進來,就放了我,當時並沒有衛兵。”
  小刀兒頻頻點頭:“是了,這地方一定不是那水晶宮。”
  君兒奇道:“什麼水晶宮?”
  “就是天鷹崖的總壇發號施令的地方。“小刀兒道:“我是從那邊逃出來,然後陷入迷陣,結果就摸到這裡來了。”
  他又問:“你還記得,當時逃出去時,是否有很多的花草和濃霧?”
  君兒搖頭:“沒有,逃了出去,就是山道,繞過山道,就到了一個小村落,根本沒看到很多的花。”
  小刀兒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他們進走的方向可能是和迷陣相反,當時罩上濃霧,她根本不曉得有這麼一個地方。
  既然不是迷陣區,小刀兒又升起濃厚的希望,只要出得了地牢,可能就能脫困。
  他問:“君兒,若你出去,還能認出路嗎?”
  君兒淺笑道:“大概可以,我和你一樣,是在山中長大的。”
  在山中,多少要學點認路的本領,否則很可能有迷失之慮。小刀兒也懂,他在想辦法。
  “小刀兒,你想逃……”
  小刀兒馬上扯她衣角,要她小聲些,以免被衛兵聽見。
  君兒伸個舌頭,偷偷往兩名衛兵瞧去。衛兵依然睜目而立,面目森嚴,並沒阻止雙方談話。
  小刀兒當然想逃,但腕臂粗的鐵稈,就算有寶刀利刃,也得砍上十幾刀,何況身上一無寸鐵,牢外還站了兩個大漢?恐怕一有行動,馬上會引來一窩蜂的人群,還不是一樣陷入苦戰?說不定還會給君兒帶來不幸,若無較高把握,決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想不出計策,就得困在此處,遲早會任人擺佈。
  答應他們條件?加入天鷹崖?可想而知,他們必信任不過,一定會有種種控制方法,那時被人牽著鼻子走,比呆在此更讓人無法忍受。
  終於他決定,除了完全沒辦法,決不答應他們條件。
  盯向兩名衛兵,他在想,要是有飛刀就好辦了,一刀一個,馬上就能脫困。可惜飛刀在現在來說,無異於天空的月亮,只能想,不能摸。
  突然他靈機一動,轉向君兒,細聲道:“君兒,你可有髮簪之類的東西?”
  君兒往秀髮摸去,摘下了一個髮夾,奇道:“你要它作什麼?”
  小刀兒眨眼暗示她,小心別讓衛兵發現,立時接過髮夾。紅銅打造,粗細如小指,呈扁平。
  他覺得很滿意,馬上將髮夾分成兩半,然後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磨,想把一邊磨得尖銳些。
  君兒也明白他想幹什麼,故意走開,來回閒步慢踱,以引開衛兵注意力。
  只幾分鐘時間,小刀兒已把髮夾磨妥,隨即往衛兵走去。
  他道:“打開鐵門,我要見天鷹。”
  在邊那名衛兵冷道:“時間到,天鷹自會來找你。”
  “那要等多久?”
  “很快,三天。”衛兵冷道:“給你考慮三天,就是三天。”
  小刀兒叫道:“我等不及了!快開門!”
  衛兵不加理會,冷笑不已。
  小刀瞄他們幾眼,不屑一笑,“好!你們不開,我自己來!”
  突然他已扯上纏在鐵桿上小臂粗的鐵條,扯得咯咯作響,似要繃斷。
  衛兵大驚,長刀一揮就砍了上來,企圖阻止小刀兒舉動。
  小刀兒見他們已逼近,猝然射出髮簪,金光一閃。兩名衛兵來不及叫,就已撲倒在地,咽喉處插著一節髮簪,湧出幾滴紅血。
  小刀兒不敢怠慢,伸手拉過衛兵,往他們身上搜去,他之所以要引衛兵靠近再射髮簪,其目的也是想奪得鑰匙以開門。
  可惜他搜不到,苦笑不已。
  君兒急問:“沒有鑰匙?”
  小刀兒苦笑道:“不在他們身上。”
  君兒回憶一下,道:“可能在石梯的轉角處,以前沒了和尚就是在那裡拿到鑰匙的。”
  小刀兒望向石梯,只五階,就往左轉,形成死角,根本看不見鑰匙,他苦笑不已,白費心機了。
  君兒也感到十分無奈,陪著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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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綠君兒

  總不能如此就放棄吧?小刀兒仍不死心,已站起來。右手伸直,手掌放平,不停地比向石階,像在量高度。
  君兒迷惑道:“你在幹嘛?”
  “算算石階,以及鑰匙掛的有多高。”
  君兒覺得好笑:“就算知道了,你又如何取得?”
  小刀兒笑道:“試試看,總不能束手待斃。”轉向君兒:“你腰帶能不能借用一下?”
  君兒有點臉紅,但仍然解下腰帶,羞澀地交予小刀兒。
  她故作大方道:“你鬼主意真多!”
  小刀兒不好意思地接過腰帶,道:“沒辦法!只有你的腰帶長度夠,否則也不必要你如此。”
  君兒臉紅地笑了笑,有點窘澀道:“沒關係,你用吧!”
  小刀兒頷首,立時抖動腰帶,突如一條靈蛇般凌空射向石梯轉口處,似會通靈地自己轉彎,啪噠一聲,腰帶已倒掠而回。是空的。
  “再高一點試試!”
  腰帶又出,帶頭真如活生生的蛇頭在找尋獵物般,騰翻飛掠,看得君兒目瞪口呆。
  幾次過後,突然 郎一聲,君兒已尖叫起來。
  腰帶一縮一卷,果然帶回一串鑰匙。
  小刀兒並沒去接鑰匙,而是先伸手去摀住君兒的嘴,怕她叫得太大聲,引來敵人。
  君兒也知失態,羞赧望著小刀兒,自己掩口,省得又叫出來。
  小刀兒接過鑰匙,很快開啟牢鎖,遞回腰帶給君兒,拿起衛兵長刀,已往石梯奔去。
  君兒急道:“小刀兒……”
  腰帶來不及纏好就追了過去,她以為小刀不理他,想先溜了。
  突地小刀兒已奔回來,招手道:“外邊沒人!快走!”
  君兒這才知道小刀兒是去探查情況,不禁感到愧疚,但情勢不容她道歉,隨便紮緊腰帶,也不管美醜,只要不掉了就好,趕忙跟著小刀兒奔了出去。
  已近黃昏,一片暗紅線投在四合院的紅瓦房,顯得沉沉鬱抑。
  沒人,小刀兒穿過庭院中業已荒廢的假山,翻上紅瓦,拉著君兒掠向屋頂一頭。
  “君兒,你可記得?”
  君兒馬上指左側三稞大古松:“就是那裡,繞過古松可通山道!”
  不加思索,兩人掠往該處,直奔山道。
  倏地 一陣大笑,五條人影,五種顏色已罩向小刀兒。五鷹又己出現。
  小刀兒苦笑:“運氣好差!”放下君兒,急道:“你快逃,我擋他們一陣。”
  “但是你……”
  “別管我,早上我能逃,現在也能,若加上你,就難了。”
  “我……”情況十分危急,君兒猛咬牙:“我在山區等你!”
  為了讓小刀能全心對敵,她已先逃離此地。
  “一個也別想逃……”
  金鷹大喝,脫開小刀兒,已追向君兒。三節棍如秋風掃落葉般砸了過去。小刀兒焦急萬分,擊退數道武器,掠身而起,凌空追趕金鷹,長刀不留情地砍向他手腕。
  金鷹不得不自救,三節棍收回一半,搗向長刀,衝勢仍未竭,存心不讓君兒逃開。
  小刀兒刀勁更狠,想砍下他手腕,至少也得震脫他手中三節棍。
  刀棍一觸,驀地金鷹竟然捨棄三節棍,整個人抽身雙掌直推君兒背心。“君兒快躲!”
  “啊 ”
  一聲慘叫,來不及了,君兒被金鷹打得口吐鮮血,身軀噴高丈餘,摔落遠處草地,奄奄一息。
  “君兒 ”
  小刀兒悲切大吼,他不知金鷹會捨棄成名兵器,來這麼一下,一時不察,竟然讓他走脫而傷了君兒。悲憤交加之餘,抓起三節棍,就往金鷹砸去,怒極而發,足可穿金裂石。
  金鷹但覺背部疾風掃至,情急地滾落地面,技巧地避開第一擊,但小刀兒第二擊更為快捷,一棍掃在他腰際,打得他吐血倒地,不醒人事。
  此時木鷹和水鷹分別從左右攻上來,火鷹的風火輪也飛掃而至,黑鷹鏈子鏢更加毒蛇般噬向雙足,情勢十分危急。
  小刀兒突然甩出三節棍砸向風火輪,將其擊落,人已竄向金鷹,揪住他的頭髮,長刀往其脖子一架。大吼:“別過來 否則我就殺了他!”
  四鷹愣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手,但仍圍著,小刀兒不放。
  “讓開!”
  小刀兒拉起金鷹,衝向君兒,目光仍在注視四人,以防有變。
  四鷹不敢阻攔,個個咬牙切齒地讓開七八尺方圓。
  小刀兒見君兒奄奄一息,趕忙點了她數處穴道,解下腰帶,胡亂地將她綁在背部,以圖暫時能脫身。
  “讓開!要他的命,就別跟來!”
  他抓走金鷹衝向水鷹,水鷹忌諱避開。他急忙衝過戰圈,飛掠山頭,雖然身負兩人重量走勢仍然快捷無比。
  四鷹遠遠地跟著,表情變化不定,又是憤怒,又是無計可施。
  追過濃密樹林,緊跟著是小徑轉角處,四鷹已發現滾往山下的金鷹,立時追了過去。小刀兒已趁此逃開四人追逐。
  金鷹幽幽醒了過來,元氣大失,但五人視目。竟露出笑意,並不太在乎小刀兒的逃逸。
  小刀兒胡亂在山區奔馳一陣,突然聽君兒呻吟,這才想到她身受重傷,不宜奔波,馬上解下她。
  見她蒼白無血的臉孔,沾滿殷紅腥味的血跡,小刀兒十分不忍,倒出傷藥,讓她服下,又替她運氣疔傷。
  盞茶功夫一過,君兒仍無起色。
  小刀兒知道可能受傷過重,替她把脈,只覺脈搏十分弱,氣息更是若有若無,再不想辦法治,可能就無法救活了。
  他丟下君兒,趕忙在四處林中、崖澗走一道,想辦法看是否能尋得奇藥,以替她治傷。
  然而時間過短,他並不敢走遠,只來了些普通草藥,暫時保住君兒性命。
  草藥搗成汁,灌入君兒口中,不久,她已醒了過來。
  “這是……哪裡……”
  小刀兒急切笑道:“你放心,我們已經脫困了!”
  君兒淺淺抽動嘴角,似在笑:“……多謝……小刀兒……”
  “還說什麼謝?都是我連累了你。不要多說話,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我……胸口……好痛……”
  小刀兒趕忙抵住她背心,又以真氣替她疔傷。
  “我……恐怕……不行了……”
  “不會的!你會復原的……”
  “小刀兒……摟緊……我……好冷……”
  君兒氣若遊絲,似乎隨時都可能斷掉這口氣。
  小刀兒見真氣療傷,無法替她恢復元氣,也束手無措,已將她摟緊,不停哺哺念著:
  “你不會死的!我會醫好你的傷……”
  君兒茌他懷中,安心地露鈍笑容,眼眸已合上。
  “君兒 你不能死啊!”
  小刀兒激動地探她鼻息和脈搏,本以為她已離開人間,突又升起一股熱火。
  君兒沒死。
  小刀兒想到百里神醫,只有他可能有辦法醫好君兒,不再耽擱,馬上扶起她往江南方向奔去。
  他奔得十分小心,以免傷到君兒,卻又心急如焚。深怕速度過快而失去了救治君兒的機會。
  奔出山區,他已發現身在中條山附近,離江南最少有千里以上,而且霧山位置不明顯,來回耽擱,恐怕時日過長,為今之計,是以先穩住君兒病情為佳。
  他找了田家集的一間小客棧,將君兒置于床上。
  瞧著君兒奄奄將息的臉容,一條生命,就快從他手中溜走,想抓回來,卻如此無奈。
  百里奇身在千里外,趕去,也不敢保證如期順利可救活她,君兒氣息實在太弱了。
  他也想到了那顆雪神丹,不錯,只要雪神丹一下喉,君兒就可能脫險,然而他爹呢?沒有此丹,他爹可能永遠無法復原,丹藥豈能隨便讓他人服用?可是不用此丹,君兒可能馬上就會斷氣。
  他捏緊丹藥,不停掙扎,總無法作決定。為何不多一顆,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可惜世事那有說順利就順利?一顆,還是一顆。
  最後他已下了決定。
  “我先找藥,穩住她病情,只要多挨兩天,說不定就能克服難關,要是真的不行……”
  他不敢再往下決定,畢竟動用雪神丹,還拖帶了他爹,要用,談何容易?心意已定,他馬上趁夜又去尋藥,先到鎮上藥舖找尋,結果都不甚理想,忙奔向山區,專找一些絕崖蛸壁。希望能找到靈藥。
  他預定天亮以前一定要趕回來。否則君兒性命可能不保。
  三更已近,他雖不滿意所尋之藥,但是不趕回去,又不行,只得匆忙返回。
  門一開。
  燭光早成螢火,一片黑暗,但以小刀兒目力來說,仍可看清一切,就是看不到躺在床上的君兒。
  “君兒……”
  他急忙奔前,被窩已冰冷,早就離開多時。
  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孩,根本不可能自己離開,難道又是被人擄走了?會是天鷹崖的人?
  還是柳西湖的人?還是其他江湖人物?他們為何擄人?君兒本就奄奄將息,只要稍微用力,她可能就活不成,何苦帶離此地?想當人質,難道他們有方法醫治她?至少要保她不死?
  “君兒 我害了你!我不該離開!你到底在哪裡?”
  小刀兒悲慟嘶吼!誰又如此忍心對待一個女孩?為什麼不直接來找他?突然,他在床單上發現了血跡圖案,那是手指所留下,像是一條蛇,七寸位被切斷,也像是十字。
  這代表什麼?蛇?以蛇為記號的江湖人?江湖幫派?小刀兒對此江湖人物,沒有印象。
  “十字呢?”圖案凌亂,說不定是君兒不小心留下的,那根本,就不能肯定像十字,有點彎,所以才像蛇,若將它拉直才像十字。
  再拉直一點,像一把劍,長長的劍,血淋淋的劍。
  用劍的人就多了!如何能以劍來追查?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江湖人是用劍的。
  但是用劍來當名字的就不多了。
  “劍南舟?會是你?”
  華山離此不到五十裡,不錯,就是劍南舟擄的人。
  “劍南舟,君兒於你何仇?你卻擄她而去?她死了,我要你償命!”
  小刀悲憤填膺,奔出客棧,急追華山。
  天已亮,曙光照下地,景物分明。
  劍南舟果然擄了君兒,在荒廢的茅屋裡,他正替君兒服藥、療傷。要當人質,非得先保住她性命不可。
  中年青衣漢子衝迸茅屋,急叫:“稟掌門……敵人……”
  話未說完,已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劍南舟!你給我出來 ”
  小刀兒狂吼,已衝向茅屋,準備和劍南舟一決雌雄。
  劍南舟驚愕不已:“公孫小刀?”不多停留,已掠向屋外。
  小刀兒怒道:“劍南舟,你不是人!”
  手中長刀就往前砍去。
  劍南舟對他早就懷恨在心,冷笑道:“弒師之仇,今天非得算算不可!”白玉扇化作層層白影,直罩長刀,除了飛刀,他不將小刀兒放在眼裡。十二路回風扇果然名不虛傳,只一個照面,已封住小刀兒那把長刀的攻勢。
  “公孫小刀,大爺正愁找不到你,沒想到你卻送上門來,今天要是讓你逃脫,我劍南舟三個字就倒寫過來!”
  他見自己白扇足足可以封住對方,已幸災樂禍地奚落起來。
  小刀兒長刀舞動,但覺對方扇影幢幢,勁風不停掃去自己不少勁道,立時收起因悲戚而亂砍的刀勢,改以沉穩劈刀,每劈一刀,就能收到一刀效果。
  如此一來,劍南舟白玉扇可能佔不到什麼便宜,因為他的扇輕又短,自是不能與長刀相比,每每相互撞擊,他的虎口就沉沉發痛,攻勢也緩下來。
  十招一邊,劍南舟不信製不了這把長刀,連點七扇,騰空而起,飛掠左邊那一棵巨型樹,扇子已然旋風般迴旋飛掃小刀兒,有點像風火輪。
  小刀兒對這種飛行武器,倒是有所警覺,長刀不攻反守,舞得密不透風,簡直看不清身形所在。
  果然飛扇無功而返,就在小刀改守為攻,準備砍向樹上的劍南舟時,旋轉的扇子突又射出數道背光,直往小刀兒罩去。
  事出突然,小刀兒一時不察,左腰被扎了一記,疼痛難挨,攻勢已慢下來。
  劍南舟哈哈大笑,連翻七個筋斗,接住飛扇,又從另一個角度射來。
  小刀兒不再躲閃,長刀抓住不動,蓄勢待發,突地飛扇射出青光,他一個翻射,快捷無比躲向左側,避開了青光暗器,相準準,長刀已揮向飛扇。
  劍南舟大急,疾速掠至,無相神掌帶起一陣罡風,已推向小刀兒背心要害,企圖通逼他自救。
  小刀兒冷笑不已,長刀加勁一揮,鏘然將扇子切成兩半,人已往前滾落,再一個扭身,長刀從下而上,不客氣地割下劍南舟左腿一塊肉。
  劍南舟立足不慎,踉蹌地摔向前方,狼狽地攻出數掌。以防止小刀兒利用時機反撲自己。
  小刀兒是在利用機會。對於這種漫無目標的掌風,他全不當--回事,驚月斬已使出,身如旋風旋轉,不但突破劍南舟攻勢,長刀一跳一劃。噬向對方左肩及右肋處,刀鋒閃過,身軀霎時見血。
  劍南舟忍痛翻入林中,摘根樹枝,準備以枝代劍,卻無意再攻過來,小刀兒的狠勁,讓他感到十分難以侍候。
  小刀兒長刀直指他,一步步逼近,冷喝:“說!綠君兒在哪裡?”
  “呸!”劍南舟膛目相向,不回話。
  “我再說一遍,她在哪裡?”
  小刀兒直如一頭猛獸,緩緩逼近,劍南舟頓感壓力,“我不認識什麼綠君兒!”
  “就是你擄的人!”
  “老夫從未擄過女人!”
  “你狡辯!”
  劍南舟冷笑,嘲訕道:“只有你這武林公敵,才會做出那種淫行。”
  突地,茅屋傳出淡淡呻吟聲。
  小刀兒聞聲,已驚喜叫了起來:“君兒……”突又瞪向劍南舟,冷喝:“看你如何狡賴!”
  長刀劈出,接以排山倒海之勢,直如黃河決堤,足以吞掉天地般。湧滔而去。
  劍南舟本已起了懼心,如今見對方凌厲攻勢,只有逃開一途,但那攻勢豈是如此容易避開?只見樹枝揮勁去擋,卻如切蘿蔔般,片片往地上掉。
  眼看劍南舟就要滾入漩渦中,無法自拔時 驀地有人大喝:“住手。”
  人影一閃,已撂向小刀兒刀勢。
  “是我啊!光頭兄啊 ”
  來人正是沒了和尚,他得出口報出名號,否則他也無把握阻止小刀兒的刀勢。
  “光頭兄?是你 ”
  小刀兒猛然煞住刀勢。差點就砍壞他那個暗褐色酒葫蘆。
  “停停停!正是俺老人家!且饅,且慢!”
  沒了右手直切個不停,眼珠兒露出一股笑意,那股玩世不恭的調調兒,畢露無遺。
  小刀兒喜悅收刀:“你去了哪裡?我找都找不著!”
  “凡人俗事多啊!”沒了灌口酒,哈出酒氣。道:“以後再跟你說。你沒事想砍掉他腦袋,想出風頭啊!”
  小刀兒怒瞪劍南舟,罵道:“他不該擄走奄奄一息的君兒……”
  一想到君兒,他擔心她的安危,急忙奔入茅屋,想看個究竟。
  沒了轉向較為狼狽的劍南舟,調侃道:“為什麼我們每次見面,你都如此落魄?是否天生注定你該如此?”
  劍南舟冷哼,不回答,眼光移向他處,不願見沒了,一來想掩飾自己困窘,二來以抬高身份。
  沒了瞄他一眼,道:“雖然我們怨隙頗深,今天我可是替你解了危!”
  “沒了,那淫徒未必奈何得了老夫!”
  “何必呢?”沒了似笑非笑道:“能與不能,你心裡清楚得很,本來我們就談不上什麼仇,你愛記就記,不記就解仇,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今天的事,你最好有個交代,黑鍋可是不好背的。”
  他又問:“你擄了人?”
  “老夫不齒!”
  “那……你怎會如此?”
  “有人通知老夫,公孫小刀在田家集,我立時趕來,如此而已。”
  沒了點點頭,又道:“綠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劍南舟冷道:“老夫在半途見她病危,才出手相救,何來擄人!”
  沒了沉吟:“看來全是誤會……”他問:“大掌門,誰通知你消息?”
  “不知,是以石塊包紙條,投入老夫書房。”
  “此事透著奇怪……”
  沒了沉思,想找出道理,此時小刀兒聲音又響起:“光頭兄,你快來……”
  “劍掌門,你還是先回去,若是誤會,我會解釋,至於報仇,另選他日好了!不送啦!”沒了魚貫而入茅屋,獨留劍南舟。他咬牙一陣,也頹喪離去。
  小刀兒見設了奔進來,急道:“快!酒!”
  他突然發現君兒服了靈藥,若有酒催散,效果可能會好些。
  “酒?有!什麼沒有,酒是少不了的!”
  沒了湊過酒葫蘆,灌了一口入君兒嘴中,並替她催入肚中。
  小刀兒也運氣抵住她命門穴,希望能有所助益。
  君兒臉色漸漸轉紅潤,照理來說,該是好轉才對,豈知她突然嘔出大量血酒,又自昏迷。
  “君兒!你醒醒!”
  小刀兒驚惶失措,不敢再運功,登時將她倒放地面,著急萬分,卻手足無措。
  還好,沒了江湖歷練較深,馬上護住她心脈,讓其慢慢平靜下來。
  半晌後,他道:“氣若遊絲,十分危險,得想個法子施救。”
  小刀兒焦急萬分:“該怎麼救?任何方法我都用了!”
  沒了嘆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強救不得,我們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小刀兒急叫道:“該死的劍南舟,本來我已弄妥幾樣藥味,如今君幾經過折騰,又服了那……說不定是毒藥,傷勢又加重了。”
  沒了沾起君兒吐出血跡,嗅了一下,但覺芬芳有餘,也有桔梗花香。
  他道:“這不是毒藥,是華山疔傷聖品玉靈散。看來,劍南舟所言不假。”
  小刀兒急道:“現在分辨這些又有何用?光頭兄,你還有其他法子沒有?”
  沒了喃喃沉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樣子他並沒聽清楚小刀兒的話,而是在思考此事的發生。
  小刀兒來回踱步,急切萬分,瞧著奄奄一息的君兒,內心痛苦萬分。
  “不管那麼多了!”
  他拿出雪神丹就要讓君兒服下。
  沒了急忙阻止,叫道:“你想幹什麼?”
  小刀兒道:“我總不能看君兒受此痛苦。”
  打開君兒嘴巴,就要餵藥,沒了急速伸手撥開。叫道:“這麼貴重的藥,你怎麼可隨便動用,聽說你還想找那顆赤眼丹,作何功用?”
  小刀兒嘆道:“本來這些都是要替瘋子治病,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瘋子?哪個瘋子!”
  小刀苦笑點頭:“他是我爹。”
  “你爹?”沒了驚愕不已。
  “不錯!是秋月寒說的!”
  沒了實在不敢相信,但是出自秋月寒之口,又看小刀兒如此認真,不得不信了。心中有一大堆疑惑想問,但小刀兒的舉止打斷了他。
  他急道:“既是要救你爹,更不能亂用!”
  小刀兒苦笑,望向身前一臉蒼白的君兒,依然道:“我不忍心,我已經沒有法子了。”
  沒了閃過一線眼神,道:“也許我能治她的傷!”
  小刀兒驚愕道:“你剛才不是說……”
  “欸呀!救是救不活,但保她幾天可能沒問題,然後再找百里老頭,或許可以奏效。”
  “萬一……”
  “什麼萬一萬二?要是如此,你再給她服用不就得了?”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兒真希望能有奇蹟出現,如此可就皆大歡喜,可是他並不敢多想,瞧著君兒長嘆不已。
  沒不道:“此地不宜久留。劍南舟一定會通知他人,我們得趕快離開,先找僻靜地方躲起來。”
  兩人拆下門板,將君兒扶躺於上,己然抬出茅屋,馳向南方。
  偏僻的小村,安靜的小房間,小刀兒已安頓君兒於床上。
  沒了道:“暫時她已沒關係,我用了達摩截穴手法,替她保住心脈,就算她斷了氣,只要不超過一天一夜,還是可以救活。”
  小刀兒道:“時間不多,本不該停留,何不連夜趕路?”
  沒了瞪向他,叫道:“還不是你所說的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我先觀察,過了今夜,她要是沒惡化,事情就好辦,要是惡化了,就隨你啦!達摩截穴法也不是萬靈藥,斷氣過久,也是不行。”
  小刀兒默默注視君兒,心頭百感交集,她本可快快樂樂地呆在長白山沒想到自己一時好管閒事,卻讓她淪落江湖,弄個家破人亡,如今還帶了傷,連個親人都沒有,如若救不活她,真的是萬死難辭其疚。
  沒了也在看著君兒,他所想的就複雜了,尤其是她和天鷹崖的過節,以她一個弱女子,怎能和天鷹相抗衡?他又想起那位通知劍南舟的神秘人,以及君兒的傷勢為何連華山聖藥玉靈散都治不好?兩人沉思,時間分秒地流失。
  沒了忽然問:“君兒如何再淪落天鷹崖?”
  小刀回答:“先是被柳西湖捉去,後來再被天鷹崖所抓走,就關在你上次救她的牢房裡。”
  沒了頻頻點頭:“難怪你殺了柳西湖。”
  小刀兒恨道:“他不該欺負君兒。”
  沒了道:“不錯!今天劍南舟也差點被你殺了,他也不該擄走君兒!”
  兩人談些這幾天發生的事。
  突然,君兒有了反應,又吐出一口污血,整個人在抽搐。
  小刀兒急叫,趕忙替她把脈,斷斷續續,情況十分不好。
  沒了也按索幾處穴道,直嘆息:“恐怕不行了,連達摩截穴也無多大效用。”
  君兒仍在抽動,嘴角直冒血,小刀不忍,蒙著眼睛,沉重地嘆氣。
  “爹……您的病,只有等久些時候再說了……”
  小刀兒沉痛拿出透紅的雪神丹,準備餵服君兒。
  “我來!”
  沒了接過靈丹,十分珍惜地凝視一番。
  “君兒,你可是因禍得福,服了它,保證你武功大進,萬毒不侵……”
  將雪神丹塞入君兒嘴中,又灌了她兩口烈酒,將靈丹逼入肚子。
  小刀兒趕忙想運功催化,但靈丹一下肚,君兒已不再抽搐,臉色也轉為紅潤,藥效似乎巳發作。
  沒了莫可奈何道:“神丹下肚,果然有效,你省省吧!”
  小刀兒露出笑容,終於挽回了君兒生命,這之間他才領悟到生命才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 比起其他東西來說。
  靈丹可以再尋,但生命一消逝就永遠沒了。他慶幸自己沒捨棄君兒的生命,縱使用了要醫父親疾病的靈藥,也不甚覺得後悔。
  他替君兒把脈,果然活躍多了,笑容更可掬。
  沒了問:“生命真可貴?”
  小刀兒輕輕一笑:“比起藥物來說,是如此。但比起你,就不可貴了。”沒了哦了一聲,不解,而戲謔道:“我不知道我如此珍貴?”他追問:“如何珍貴法?”
  小刀兒笑道:“你為我,會拼命,你說,生命對你珍貴嗎?”
  “***!***!”
  沒了不停地敲打酒葫蘆,狠狠罵那句***,凝眼瞥向小刀兒,竟然兩人眼睛都紅了。
  君兒病情已安定,就讓她躺在床上靜養,小刀兒和沒了已走出村外。
  一陣冬冷涼風刮來,遠山的落花都快掉光了。
  小刀兒帳然道:“以前小時候,每當此時,我一定砍了很多木材,準備給我娘好過冬,那時我才十一歲,好小。”
  沒了安慰道:“長大了,許多事都不堪回首,人說成長是痛苦的累積,看淡些,什麼都會過去的。”
  小刀兒苫笑,也不再一味沉淪痛苦回憶中,兩人找了一棵落滿大枯葉的梧桐樹,坐了下來。
  他問:“你呢?最近幾天都去了哪裡?”
  沒了道:“柳西家找你,你卻不見蹤跡。我只好去查劍南舟,因為我老是認為是他死自己師父而使你蒙冤。”
  “結果呢?”
  “什麼也沒查到。無怨老人可能真的是壽終正寢。”沒了道:“後來就跟到這裡來了。”
  小刀兒道:“還好你趕來,否則當時我真想殺了劍南舟。”他嘆道:“不知怎麼,自從殺了柳西湖以後,就一直想殺人。”
  “不是你想,而是環境逼你如此。”沒了道:“事實上他們都該死。”
  “我總覺得殺孽過重。”
  沒了安慰道:“你又殺了幾個?人在江湖,難免身不由已,你覺得難過,以後少開殺戒就是。”
  小刀兒想想,除了柳西湖和天鷹崖那兩名獄卒外,似乎已沒殺過人,今天早晨那名華山弟子,也只是受了傷而昏死過去。心想著他們該死,心情也就比較好過些。
  夕陽西沉,枯樹林立閃金光,就像堆在一起的紅珊瑚。
  小刀兒道:“我們回去吧。”
  沒了道:“再等一下,讓君兒多休息,這對她有好處。”
  “可是……她可能有危險……”
  沒了笑道:“我們從此處看向小村,有動靜一定瞞不過我們,你急什麼?喝點酒,曖暖身!”
  小刀沒辦法,只好陪他喝酒。兩眼卻不停瞅向小村莊。
  直至二更天,沒了才和小刀兒一同回房。
  房中已空無一人。
  小刀兒焦急直叫君兒,翻遍屋內任何可藏人的地方,就是找不著。
  他怒聲道:“光頭兄!我說要早點回來,你就是喜歡喝酒……”
  沒了攤手無奈道:“我哪知真有那麼多人想捉她?連讓她休息……”突然瞪向門口,已說不出話來,那種驚愕,竟比剛才君兒失蹤還強烈。
  “你……你沒失蹤……”
  君兒活生生地倚在門,身形雖憔悴,眼眸精神卻有神。
  “君兒你去了哪裡?害我們找得好急!”
  小刀趕忙奔前,扶她回床。
  君兒歉然一笑,病容還在,語音較弱,道:“我一醒來……見不到你們,就急著出去找……後來聽到你的叫聲,才趕回來。”
  小刀瞪了沒了一眼,隨即替君兒蓋上棉被,道:“都是光頭和尚纏著我,害你受了驚!
  你傷勢耒復,千萬別亂走動,知道嗎?”
  君兒淡然一笑:“我覺得除了虛了點,並不感到痛,大概沒什麼關係了!你別怪大和尚,他只是要你陪他喝酒而已。”
  沒了笑得十分僵,平時油腔滑調的他,現在顯得十分笨拙。
  對他這種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這種現象並不多見。
  小刀兒也感到剛才有點失態,歉然道:“光頭兄,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實在有點意外。”
  沒了頻頻點頭,“不錯,是意外,大大的意外,連我都料錯了,你罵的沒錯,俺照單全收。你也別客氣啦,君兒剛醒,需要吃點東西,我去找些食物。
  你千萬看好,別又怪我讓她溜了!”
  說完他轉身抖動後腦勺像嘴巴的贅肉,就像一張鬼臉,已踏出門檻。
  小刀兒和君兒被逗得發笑。
  雪神丹的藥效果不同凡響,只三天時間,君兒已能起床,甚至可以作菜飯,可說好了七八成。
  中午,吃完午膳。
  小刀兒道:“君兒傷勢已好,我想該送她回王大戶那裡去了,我們還有事要辦!”
  沒了點頭道:“好啊!那裡很安全。”
  君兒從外頭走進門,解開圍裙,悵然道:“你們要走了?”
  小刀兒含笑點頭:“有些事,我還得去料理。”
  沒了笑道:“君兒,你就呆在王大戶那裡!我們一辦完事,就去找你。”君兒悵然點頭:“我會等你們回來。”
  她眼眸已含淚,如此無依無靠。
  沒了笑道:“別難過啦!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他又強調:“一定很快!”
  “多快?”
  很快。
  沒了和小刀兒送君兒回洛陽王大戶後,兩人已躲向城尾一家酒肆。
  不是他們想躲,而是小刀兒仍是少林捉拿的人犯,洛陽城依然滯留不少和尚,連江湖人也聚集不少,所以他倆不得不躲。
  酒肆不大,通常只賣整壇讓人搬回家的生意,在此喝的人並不多。
  五張桌子,除了沒了這張,只有靠窗那張坐了倆個生意人。
  小刀兒仍感不安全。
  沒了道:“等啊!等晚一點!我們再去找人。”
  “在洛陽城,找誰?無心掌門。”
  沒了搖頭:“神經病才會找他,反正你等就對了,我就不相信這次會算錯!”
  “到底要找誰?”
  “君兒呵!”
  小刀驚愕道:“我們不是剛送她回去?怎麼……”
  沒了神秘笑道:“我不是說過,很快就會再見面?”
  他笑道:“我一向很守信用的。”
  小刀不知他葫蘆在賣什麼藥,叫道:“你就別賣關子,明白的說,不就成了?”
  沒了考慮一下,道:“好吧!我就告訴你,今晚一定會有人再去擄君兒。”
  小刀兒驚愕道:“當真?”
  “理由很簡單,抓了她,不就等於抓了你!”
  “那地方不是很隱密……”
  沒了笑道:“你每次找的地方不都很隱密?人家怎麼找得到?”
  小刀兒苦笑,看來非走一趟王大戶不可了。
  沒了狡黠笑道:“到時候我們一定可捉到那名神秘的告密人。”
  他指的是投書告知劍南舟的神秘人。
  三更剛過,王大戶後院已竄起一條黑影,直掠牆上,步履矯捷奔向左牆一棵古松,飛掠而過,然後又竄掠另一棵古松,已飄向城牆,輕而易舉地翻出城外,直往西邊掠去。
  在他身後已綴上兩條飄捷如風中柳絮的人影。
  黑影直奔山區,熟練地奔馳山徑,轉過一樹林,遠處出現豆大燈火。
  是間土地廟,本已許久無香火,現在卻點燃兩盞燭光,像是黑暗中的眼睛,閃閃生光。
  黑影奔前,回頭張望一陣,已閃入廟內。
  “情況如何?”
  “還好。”
  “天鷹正等著你的消息。”
  “趕明兒我回去一趟。”
  “公孫小刀如何了?”
  “暫時不動他,可惜他沒殺了劍南舟。”
  老沉的笑聲傳出……“天鷹想收買他!”
  老沉聲道:“不錯,他武功很高。”
  “很高……可惜還是鬥不過我們,被耍得團團轉。”
  “是嗎?”
  突然小刀兒和沒了出現破廟門口,森然而立。
  “不好!快走!”老者急叫。
  兩位蒙面人,一紫一黑,已竄向窗口。
  沒了大喝:“神秘人,別逃!”
  人已掠追黑衣蒙面人,看樣子,他就是投書告密者。
  小刀兒見過紫衣蒙面人,也和他交過手,對他沒多大興趣,而對黑衣蒙面卻有種激動,想拆穿他。
  只見他騰空、破瓦、翻身、倒身,一隻手掌已抓向黑衣蒙面人面巾。
  面巾扯下。
  小刀兒驚愕不已:“是你……”
  漂亮花顏已露出,月光下,她也一陣困窘。
  沒了滿意一笑:“果然是你,綠君兒!”
  神秘人會是綠君兒?怎麼是她?她明明不是被打傷了?若真是她,一切的一切,未免太可怕了!
  綠君兒落落大方,笑道:“不錯,是我!”
  小刀兒差點支撐不住,身形晃了幾下,感到頭昏目眩,他如此辛苦搭救的女人,會是這麼一個人?第一次認識的女人,竟是如此一個人?心目中純真的女人,會是這種模樣?自己不惜犧牲醫治父親的靈藥去治好的女人,會是一個騙子!
  騙子!一開始小刀兒就落入她的圈套之中,如此令人防不勝防的圈套!
  沒了拍醒他,道:“事情都發生了,再接受一次又如何?”
  小刀兒強自深深吸氣,平靜一下心倩,淡然道:“綠君兒,你騙得我好苦。”
  綠君兒似乎也有一絲歉意:“我沒辦法,我向你道歉。”
  小刀兒自嘲的一笑:“一句話就能彌補嗎?”
  綠君兒微微動容,嘴巴張了張,又合了起來,畢竟自己耍人,實在太讓人家傷心了。
  沒了道:“綠君兒,你為什麼要找他?你很狡詐,也很可惡。”
  “我沒辦法!不要再逼我!”綠君兒叫道:“我是天鷹崖的人,是你們的敵人,不要再逼我!”
  她顯得十分痛苦。
  小刀兒長吸一口氣,點頭道:“好,我不逼你,但你要告訴我一切事情。”
  綠君兒抖動雙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下了決心:“你問吧!過了今天,我們就是敵人。”
  小刀兒盯住她,道:“你為何到長白山?”
  綠君兒回答:“為了接近你。”
  “你怎知我在長白山?又怎知我會下山?”
  “消息是得自他。”綠君兒指向沒了和尚。
  沒了吃驚不已,簡直不敢相信。
  綠君兒解釋:“雖然沒了很少向人說,但他仍然曾向人說過,所以逃不過天鷹崖耳目。
  至於為何知道你會下山……”
  她淡然一笑:“我是足等了半年,才等到你。”
  半年?何其久的時間,等的卻是一位不敢確定的人,她的心思實在嚇人!沒了摑著自己嘴巴,罵個不停:“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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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恨天劫

  小刀兒悵然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那顆雪神丹?”“不錯!”綠君兒坦白回答。
  “可是當時我還沒到手……”
  “現在不是到手了?”綠君兒道:“除了你,我們也想不出有誰可以獵得此丹。”
  小刀兒長嘆不已,沒想到君兒的親近,全是有所為而來。
  他道:“當時長白雙鬼巴谷那件事也是你事先安排的?”
  “不錯!只要你一出現,就有那出戲,否則很難親近你。”
  沒了道:“後來你乾脆將整個村莊給燒了,也好讓我們記仇,找巴谷算帳,等救你出來以後,你不可以名正言順地跟著我們了!”
  綠君兒道:“我想這是一個良好的計策,我不也做到了?”
  “就是陰毒了些。”沒了不屑地瞟著她。
  小刀兒感慨不已,為了她,他才開了殺戒,沒想到所獲得的代價卻是如此。他問:“當時你真的是給柳西湖抓去了?”
  君兒笑道:“柳西湖本來就好色,我知道他會跟上來。”
  “原來你在揚州城外,假裝欣賞風景,讓柳西湖瞧見你,然後勾引他來捉你……
  你……”小刀兒顯得十分激動,這件事不只發生一次,在蘇喬身上也曾發生過,為此事,他差點喪失了性命,記憶猶新。
  沒了訕笑道:“以下的由我來替你說,你在利用他去殺人,就像前幾天。你想利用他去殺劍南舟!你的心是黑的!”
  他又道:“你跟蘇喬都有這麼個怪癖,看起來還真像一對姊妹花!”
  綠君兒笑道:“可惜我沒見過蘇小姐,否則也該向她多多學習,她長得比我漂亮多了。”
  沒了睨眼道:“蘇喬殺的可都是該殺的人,你就差了一節。”
  綠君兒笑道:“我想殺的也是該殺的人,否則小刀兒也下不了手。”
  “劍南舟卻不足死!”沒了冷道:“你完全是在進行詭計,幸好我發現得早,否則小刀兒可能又莫名地再當上劊子手。”
  綠君兒輕輕一笑,道:“我計劃得如此周密,就連前幾天在村屋,但後來我想你大概有所起疑,又停留三天,直到你們送我回王大戶為止。我已經如此小心,卻不知怎會被你窺破?”
  沒了得意一笑,道:“這就是經驗,就是感覺!不過最主要的,你不該去找劍南舟,因為當時我也在華山附近,自然地就起疑了。”
  “就只有這些?”君兒問。
  “當然不!”沒了又道:“還有許多巧合,例如說你的失蹤都是突然的,然後小刀兒就找人,甚至殺人,再來是你的病!”
  頓了一下,他繼續說:“再怎麼把脈診傷,都覺得十分弱,卻不斷氣,也無其他反應,誰都知道受何種傷,多多少少都有待殊的反應,以便下藥。再來就是華山的玉靈散雖不是極品,卻也是珍品,除了死人以外,服用此藥,保證不會好轉,也不可能加重,誰知你卻將此藥吐出。而且裝得更嚴重。最後一點就是我的達摩截穴手法,它真的有護心脈的作用,然而你卻不明就理,來個快斷氣,和該有的症狀全反常,這幾點還不夠嗎?”
  綠君又嘆道:“都怪我太急功心切,以至于洩了底。”
  突然她想到什麼,急問:“你明明已懷疑我,為何又讓我吞服雪神丹?”沒了捉狹道:
  “不讓你服下,你的病怎會好?”
  綠君兒心中稍慰,笑道:“那我可要感謝你這位大善人了。”
  “不謝!不謝!”沒了笑道:“對你這小娃娃,何足掛齒。”
  他轉向一臉悵然的小刀兒,道:“是否要擒住她,索回雪神丹?”
  綠君兒聞言已拉開馬步,擺出架勢。事情來得突然,小刀兒怎能立時向印象中純真而又無助的女孩下手?他感到十分為難。
  沒了道:“雪神丹可不好找,你可要好好考慮。”他似乎不忍逼小刀兒,轉向綠君兒,冷道:“你還是乖乖把藥還過來,放你走路!”
  綠君兒冷道:“我花了那麼多心血才弄到手,豈能放棄?”
  沒了斜眼道:“你以為走得掉?小心我脫光你的衣服!”
  綠君兒帶怯意地往後縮,冷喝:“你敢?”
  沒了笑得很曖昧,道:“這種事,我沒了起碼做過三百來次,差不多一個月一次,今天正好滿一個月,你卻問我敢不敢?”
  綠君兒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好像衣服真的已被剝光一樣。懼意頓生,還是那句:“你敢!”
  “不過……”沒了突然改變心意,道:“如果你告訴我一件事,我就勉強放你一馬,只脫上衣如何?”
  “放屁!無恥!”綠君兒嗔罵不已。
  沒了不以為意,問:“你千方百計弄藥是為了什麼?給誰治病?你爺爺綠君福,還是天鷹?我看天鷹就是你爺爺!”
  “你胡說!天鷹沒病,他活得很好,武功也很高!”綠君兒激動叫道:“你胡說!小刀兒也見過天鷹,他最清楚。”
  沒了轉向小刀兒,以目光詢問。
  小刀兒雖曾見過病容的天鷹,但在牢中一幕,他又覺得天鷹沒病,相當正常。
  他點頭道:“天鷹似乎沒病。”
  “有病沒病都好,丹藥趕快還過來就是!”
  “休想!”
  “我真想,你才休想!”
  沒了大笑,蹬足,騰身,掌幻無數爪影,擒龍爪己欺向對方。
  綠君兒好似覺得沉淪深濤駭浪之中,不管自己如何躲,總是無法自己全身而退,情急之下只好拿出那把寶刀,白光一閃,削向沒了右爪。
  沒了大笑,改爪為指,輕輕點向對方腕脈,右腳一旋掃向君兒下盤,左手葫蘆凌空砸向她頭部,手爪已抓向君兒衣襟。
  君兒驚惶不能自製。不敢再攻,趕忙刺出三刀,勉強逼住沒了右手,可是葫蘆罩頂,避無可避,只好滾向左邊,匕首當暗器射向葫蘆,想藉此脫逃。
  “哎呀!我的葫蘆!”
  沒了擔心葫蘆被扁破,趕忙送出一道掌風,將葫蘆托向側邊以避利器,同時左腿仍往前掃,腿影劃過,君兒已栽身落地,就在此時,沒了左手已抓向她衣襟,嘶地一聲,衣袖連帶少許衣身已被撕開,露出潔白手臂及少許左肩頭。
  綠君兒淒切一叫,抓緊衣服。十分狼狽。
  “我說過只脫上衣,現在給藥還來得及!”沒了接過葫蘆,在說風涼話。“不給!”
  綠君兒一邊抓衣服想掩住將暴露的紅兜,--邊又要舉掌迎敵,窘態百出。“不給就脫!”
  沒了不客氣,又自騰身出掌,當真想將綠君兒脫個精光。
  “光頭兄!不可如此!”
  小刀兒實在不忍心,一個掠身,己架開沒了雙掌。
  他嘆道:“讓她走吧!”
  沒了瞧瞧呆然楞在那裡的君兒,裝出一副無可奈何像,道:“也罷!看你出生入死,又出牢,又坐牢,還挨掌,又要裝得死去活來,只能換回一顆大力丸的份上,我就放了你。”
  綠君兒驚愕道:“你說什麼麼?”
  沒了笑道:“我說你很辛苦演了那麼久,為了答謝你,我才送了顆大力丸給你!何必如此?花一兩銀子到藥舖就可買幾百顆,夠你吃一個月哩!”
  綠君兒鐵青著臉,拿出錦盒,打開一看,紅紅潤圓大丹丸還在。
  “那顆治拉肚子很管用,也兔強算是靈丹啦!”沒了也拿出殷紅透明清香撲鼻的丹藥,笑道:“真的雪神丹還在這兒哩!”
  綠君兒臉色一陣抽搐,變得蒼白,驀地甩掉手中錦盒,怒道:“不弄到手,我死不甘心!”
  說完甩頭就走。
  “等等!”沒了叫道:“要走就走?也得把你衣袖和那把寶貝小刀帶走,省得人家說我調戲婦女,謀奪財寶!”他甩出手中衣袖,長笑不已。
  綠君兒眥目瞪向沒了,返身撿回匕首,恨道:“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她已悻悻地離去。
  小刀兒長嘆不已。
  沒了笑夠了,才道:“想耍我?還嫩得很哪!”轉向小刀,道:“藥丸收下,別再想那些。江湖中,什麼怪事都有,看開些就是了。”
  小刀兒接下丹藥,這些日子,他所受的遭遇也夠讓他回味,再多一次又能如何?他很快地接受此事實,不再如此難過。
  他感激道:“虧了你,否則真不知如何去索回此藥。”
  沒了爽然笑道:“都是難兄難弟了,還說什麼道謝?”
  小刀收妥丹藥,感激之情更深,卻不再道謝,他問:“你如何留下此藥?”當時他明明看見沒了餵服此藥給君兒,怎會仍在他手中?感到十分不解。沒了笑道:“雕蟲小技,算不了什麼?當時我臨時用偷天換日手法,將丹藥換回來,如此而已。”
  “可是她服下,怎沒察覺?”
  “她根本未服過雪神丹,怎知此丹是何味道?反正涼涼的,就像樣了。”沒了道:“最主要,她是裝病,服什麼都會好轉。”
  小刀兒覺得好笑,想起君兒那套表演功夫,不得不佩服。
  沒了道:“此事已了,你有何打算?”
  小刀沉思一陣,道:“我還是須要將赤眼丹弄到手。”
  “怎麼弄,此藥可在天鷹手中,而那神秘的水晶宮,我們又不知在哪裡?”“大概在中條山附近。”小刀兒道:“我和君兒是從那裡走出來的。”
  “以前我也是在那裡救過她!”沒了道:“畢竟離水晶宮仍有段距離。”小刀兒道:
  “可能相差不遠,因為我曾誤入迷陣,想必他們用了障眼法。”沒了頻頻點頭,表示同意:
  “如此來說,倒可冒險一試了。”
  小刀兒道:“你有何方法?”
  “最好是混入天鷹崖,然後伺機下手!否則我們可能進不了核心地區,更不用談奪回藥物了。”
  小刀兒同意他的想法,為今之計是想如何混入。
  他道:“我們冒充百里神醫如何?”
  沒了嗆了一口氣,愕然道:“你有沒有搞錯?百里老頭跟他們風馬牛不相干,冒充他?
  逛逛八大胡同過過癮啊!”
  小刀兒笑道:“我自有道理!”
  他反問:“你可還記得,上次百里神醫替公孫老爺治病一事?”
  “當然記得!清楚得很。”
  “那時我們在風翔鎮等他,結果百里神醫卻突然失蹤了……”
  沒了接口道:“不錯,當時他說被一位黑衣蒙面人迷倒,然後抓到水晶般地……”
  他突然驚醒,恍然道:“你說百里老頭被捉去的地方,就是那水晶宮?”小刀兒點頭道:“很有可能,而那個黑衣人,很可能是黑鷹。”
  沒了喃喃道:“看天鷹崖不斷謀奪靈藥,似乎有此可能。”
  小刀兒道:“如此看來,你認為冒充百里神醫是否能混入?”
  沒了道:“可以!不過……當時他們捉人又放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刀兒道:“為什麼,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目前最主要是吸引他們對百里先生起了興趣,他們才可能來捉人。”
  “怎麼吸引?”
  “神醫加靈藥。”
  沒了拍手叫道:“絕!他們捉人,顯然是為了治什麼的,就算不治病,看在雪神丹的份上,也得親自來一趟,此計甚絕。”
  小刀計劃放出消息,說雪神丹己交付百里奇,以引天鷹上勾。
  “不過……”沒了又道:“誰要冒充百里老頭?”
  他倆才發現不是太高,就是太胖,尤其是沒了那副圓肚子,簡直像個銅鐘掛在上面。
  小刀兒笑道:“你冒充好了!肚子用腰帶纏緊,再運功縮點,不就成了?”“不!我不幹!”沒了跳起來,苦笑不已:“這種苦差事,我死也不幹,你可知道勒緊肚子有多難受?
  會斷氣哪!”
  小刀兒道:“可是我也不會縮骨功,難不成不演了?”
  這問題十分棘手,兩人絞盡腦汁,總想找出一個合理而有效的方法。
  終於沒了道:“還是你扮百里奇好了,身材高,可以偽裝。”
  小刀兒正在聽他如何解釋。
  沒了又神氣起來:“你差他半個頭,感覺起來是大了點,不過你別站著,用坐的就看不出來。”
  小刀苦笑:“我總不能坐一輩子吧!”
  沒了道:“不必坐那麼久,你忘了當時黑衣人擄人時是用迷藥?你只要碰面時不站起來,或者故意彎腰找些事辦,很容易就可瞞過去。”
  小刀兒想想也覺得有理,點頭道:“好吧!反正露了底就逮人。”
  沒了道:“我看撂倒他算了,否則我如何混進水晶宮?”
  小刀道:“總得問清楚地點再說吧?”沒了沉思半晌,道:“隨你,不過你得交代行蹤,否則天鷹崖必會追查,尤其綠君兒的失手,他們一定不肯干休。”
  小刀兒道:“這容易,我到洛陽城轉一趟,然後往江南逃一陣再折回來,如此消息就可能傳向江南了。”
  沒了想起被自己騙到關外的七重生,己咯咯笑起來,道:“少了少林七重生,辦起事來,真有點不順手。”
  他有點後悔騙得那麼遠。如今還沒見到人,否則這趟事,又有他們的份了。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麼,問:“聽說你砍了恨天魔一只大腿?”
  小刀兒恨道:“他不該欺負飛燕,若不是飛燕阻止……我會殺了他。”
  沒了長嘆道:“你知道飛燕為何要阻止你嗎?那是因為她想得到仇三的恨天劫,然後交給她爹,而後交給她弟弟飛霧。”
  聽他口氣,似乎對恨天劫的武功感到十分惋惜而畏懼。
  小刀兒嘆道:“有什麼辦法?飛燕她爹實在不通人性。根本無法勸告。”沒了道:“公孫斷如何,我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他要是給飛霧練此武功,可能會亂性,那會毀了他!
  我所想告訴你的,也是這點。”
  他又道:“練此武功,縱使無敵天下,又有何用?”
  小刀兒感傷道:“我也無能為力。飛霧也是如此高傲,很難接受人家勸告。”
  沒了道:“那你就防著他點,仇三的武功已是如許了得,在公孫斷有意栽陪下,可想而知公孫飛霧將來必定青出於籃。”
  小刀心點頭:“我會小心的!”
  對於公孫世家的紛爭,他感到似乎都是他一手造成,而有種內疚感。
  將近五更,兩人方離去。
  天一亮,已有人發現小刀兒行蹤,大批人馬已追向江南。
  江東柳西府也派出精英,想逮捕小刀兒。不久又有傳言,小刀兒的靈藥已交給百里奇,然後消失在蘆山地區。
  百里奇則往北奔,聽說要去救一位瘋子。
  消息傳得很快,三天以內,江湖任何一個角落都知道。
  連從關外趕回,正想赴長白山的七重生也折向江南急追直下。
  小刀兒和沒了卻躲在王屋山附近的邵原小鎮。
  小刀兒粘上假鬍子,挽髮髻,穿上素袍儒衫,背個古褐藥箱。經過沒了左相右相刻意地修飾一番,倒也八分像百里神醫。
  身上再撒下些藥粉昧,就更真實了。
  小刀兒坐在客棧中,顯得十分清閑,卻十分難受。
  只能坐不能站,就是站,也要彎著腰,深怕自己一抬頭,天鷹崖的人剛好到來,被識破而功敗垂成。
  沒了雖忙碌,卻十分愜意,他這個人好像天生就靜不下來的那種人,愈忙他愈有勁。
  不錯,從住進客棧開始,他已摃了將近十餘個人去給小刀兒看病,當然其中有真也有假,如此做,全是想引人注意,引魚兒上勾。而小刀兒也真有兩下子,藥到病除是不敢說,醫個七八分了,仍是十分有把握。
  最主要是,沒了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大包“靈藥”,此藥真可治百病。不論刀傷、內傷、頭疼、拉肚子、肺喘、牙疼,甚至不孕症、沒了都說有效。
  小刀兒分析結果,麻醉成份最多,只能暫時治病止痛,並非所謂的萬靈丹,也斟情摻雜其他藥物使用,效果就更理想。
  用勁過久了,仍然會累。
  沒了抱怨地走回客房,呶呶不休:“什麼話嘛!跑了三天,一個鬼影也沒有,照此下去,不累也要破產而死!”
  小刀兒道:“累了就休息,我可沒有要你如此賣力,一天抬十幾個病人來。”
  沒了叫道:“不如此怎能傳開消息?你倒怪起我來了?”
  小刀兒笑道:“我沒怪你,只是這樣做太顯眼了,我想了想,總覺得像百里神醫這麼出名的人,該不會看些什麼傷風感冒之類的病。”他又道:“這些小病,普通藥房就能治好,何須用到他!”
  沒了恍然道:“對喔……我怎麼那麼糊塗……現在又如何?恐怕他們早已識破。”
  “識破倒是未必。”小刀兒道:“因為我並沒踏出客棧半步,他們不可能發現我是假的。”
  “既然未發現,為何不來捉人?”
  小刀兒笑道:“有你在,很多人是不敢惹事生非的!”
  沒了白他一眼,笑罵道:“拐彎抹角地罵人!竟然還讓人不怎麼討厭你,說我礙事就說礙事,還什麼不敢惹事生非?”
  小刀兒含笑不語。
  “油嘴滑舌,準沒好心眼。”沒了叫道:“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小刀兒道:“避開一陣試試,說不定會有奇蹟出現。”
  沒了嘆道:“躲就躲吧!這幾天真***白乾了!”
  “也不盡然,至少消息已傳開,你的目的也達到一半。”
  “永遠都是一半的,有個屁用?”沒了叫道:“今晚我就走,你自己小心點。”
  是夜,沒了己離去,他沒走遠,在鎮尾一家酒鋪飲得酩酊大醉。
  小刀兒也估計,敵人若知道消息,今夜必定有所行動。
  是以,他很早就睡了。夜梆子敲了三更。
  明月如眉,高掛天空,夜色一片翳然。
  果然不出小刀兒所料,一道黑影已經輕巧地翻上客棧屋頂,如貓般掠向庭院,再一個欺身,已抵門靡,輕輕撥開門栓,漆木靡門已被啟開。燭光透射而出,黑衣人已見著躺在床上的百里奇。
  突然他撒出像迷藥的粉末,等粉末化為無形,才走向小刀兒。
  他滿意一笑:“百里奇,委曲你了……”
  話未說完,小刀兒突然驚醒:“你是誰?”
  “你……”
  黑衣人驚惶不已,閃向客房中央圓桌的後方,已擺出架勢,準備迎敵。
  他之所以會驚愕,是因為發現自己所撒的迷藥竟然會失效。
  而小刀並不知他已撒了迷藥,因為藥物是無色無味,自己曾服過和了雪神丹的血液,迷藥已對他無效,是以未昏迷過去。若是他知道黑衣人用了藥物,他會裝亂讓他擄去。
  他之所以會回答,那是因為黑衣人開口說話,他必須故意驚醒,沒想到失去了一個機會。
  他驚愕坐起來,道:“原來是你?神秘的人物。”
  他如此說,是想確定此人是否就是擄走百里奇的那個人。如若是他,那麼這聲“原來是你”,已表明上次曾經見面,更加了一層偽裝效果。
  此人是黑鷹,他從驚愕而恍然道:“神醫果然不同凡響,我只用一次迷藥,馬上就有了解藥,佩服!佩服!”
  小刀兒聽他用過迷藥,自己卻不知情,爬了起來又未被識破,暗道一聲慶幸。
  他笑道:“區區藥物,難不倒老夫。說也奇怪,上次你莫名地將老夫捉走,又莫名地放回老夫,實在讓人難以揣測?”
  他苦笑道:“難道是閣下建了一棟漂亮宮殿,缺人欣賞,而請老夫神遊一番?”
  黑鷹笑道:“神醫愛說笑,在下乃受主人之托,想請神醫去一趟,哪知主人臨時有事,是以不敢耽擱您的時間,才將您送回,絕無戲弄之意。”
  小刀兒頻頻點頭:“原來如此,老夫還以為惹了麻煩。不過……那宮殿實在很美,全是透明水晶,連椅子都是……”
  他大大的描述一番,目的是想讓黑鷹更深信他就是百里奇。
  黑鷹聽得十分悅耳,他知道沒去過的人是說不出來,只是他沒想到,此人會是小刀兒所喬裝。
  他道:“不知神醫是否有意再遊覽一番?”
  小刀兒臉情為之較為嚴肅起來:“令主人又想邀請老夫了?”
  “不錯。”黑鷹道:“敝主人乃誠心邀請,並無惡意。”
  小刀兒得裝做愈猶豫,愈能取得對方信任。
  “可是……老夫最近很忙……可否告知令主人請老夫,所為何來?”
  黑鷹道:“在下乃人之奴僕,不便詢問主人。不過主人曾交待,事情頗急,還請神醫移駕,其他瑣事,等回來再辦不遲。”
  小刀兒面有難色,道:“此事實在推拖不得,老夫己答應替一位精神失常的病人診治……分身不易……”
  黑鷹聞言,登時眼露喜色,暗道:“傳言果然屬實,雪神丹很可能在他身上,就是不在,擄他回去也不吃虧。”
  小刀兒之所以如此說,乃在於暗示黑鷹,雪神丹之傳言不假,以引他上鉤。兩心勾心鬥角,各逞機鋒。
  黑鷹見他戒心己滅,慢慢不動聲色地靠近,笑道:“神醫別如此憂心,敝主人就在附近,若一往一返,最多只要半天時間,上次您不也在短時間內就回到客棧了嗎?”
  “這……”
  小刀兒故做沉思狀,他知道黑鷹準備偷襲,因而故意有所鬆懈,以讓他有機可乘。
  “神醫,你當真連一點時間都撥不出來嗎?人說救人一命,勝造……”
  話未說完。黑鷹己疾速出於,點向小刀兒肩井、期門穴,小刀兒應指而倒。黑鷹冷笑道:“老頭你倒囉嗦的很!哼哼!救人一命,不走也得走!”
  挾起小刀兒及紫黑藥箱,立時奔出門,往東邊掠去。
  沒了就是喝得爛醉如泥,要醒的時候,他還是會很快醒過來。
  “媽的!”小刀兒的推測果然沒錯!
  早已伏在鎮口的他,已然暗中跟蹤黑鷹而去,醉態全失。
  飛掠數座高山險峰,早已攀過中條山脈,抵達太行山一處森林。
  穿過林區,已然出現濃霧,綿延無盡處,大概這就是地頭了。
  黑鷹此時方放慢腳步,突然間他覺得十分疲倦。
  “怎麼會呢?”
  他放下藥箱,挾著小刀兒走了幾步,只覺得小刀兒重了許多。
  黑鷹點的穴道在小刀有所防備之下,並沒製住他,突然覺得黑鷹有此反應,心中已知他起了疑心。暗自苦笑不已,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身高和重量是無法掩飾的。
  剛開始黑鷹力氣足,而且在趕路,是以覺得很正常,但現在到了地頭,人也累了,那種差異的感覺馬上就升起心頭。他放下小刀兒,準備想詳細檢查。
  小刀兒仍很沉得住氣,裝昏地躺在地上,不動聲色。但藏在暗處的沒了總忍不住了,輕喝一聲,上乘輕功頓展無遺,奇快無比的罩向黑鷹,摔碑手劈幻十個掌影,分別擊向對方十處要害。
  黑鷹大驚,顧不得小刀兒,登時扯出鏈子鏢,纏向沒了雙腕,人也騰空而起,在這同時,他又射出一樣東西,丟往空中,顯然是想做信號。
  小刀兒見狀大急,右手一揚,青光己射向那個黑小球,啪的一聲,小球裂開掉了下來。
  他並未因此而鬆手,滾地一圈,倒竄而起,五指如刀,剌向黑鷹下腹,以能製住他。
  黑鷹雙面受敵,心知無法全身而退,當下撤下鐵鍊,砸向沒了,整個人想倒翻而起,以避開小刀兒攻勢,並大叫:“有人……”
  聲音只迸出嘴,小刀兒的飛刀已插在他咽喉,右手抓向他腰帶往下一拉,結實的擒住黑鷹,噓氣暗叫好險。
  沒了此時正好攔住纏向自己的鏈子標,正想反砸之際,打鬥已畢。
  “沒啦?”他意猶未盡地叫著。
  小刀兒道:“沒辦法,不得不殺了他。”
  沒了無奈道:“現在該如何,一片茫然?”
  他指著濃霧,抽動額頭上的縐紋,苦笑不已。
  小刀兒道:“只有硬闖了。”
  “你有把握?”
  小刀兒苦笑:“走是走過,就是不曉得能否摸到目標。”
  沒了攤攤手:“摸吧!多摸幾次,總會有一次摸對路。好好地,怎會又出了批漏?”
  小刀指著自己身軀,苦笑著:“太重了。”
  沒了已笑了起來:“混蛋啦!像豬一樣肥?還想要我冒充?一下也是穿幫!”
  小刀兒苦笑道:“現在冒充黑鷹總行了吧?光頭還可以蒙面罩住。”
  “為什麼要冒充他?都已鬧開了。”
  “至少見面時能緩和敵人心神,何況他們不知黑鷹已死,只要你不背葫蘆,那個肚子也馬馬虎虎,瞞個幾分鐘,一定沒有問題。”
  沒了也不多說,馬上換上黑鷹衣服,什麼都算合身,就是肚子繃得緊緊,像裹肉般。
  摃起黑鷹屍體,已換向霧區。希望能順利找到地頭,水晶宮。
  他倆更希望能逮住天鷹,以索回赤眼丹。
  清晨,屋上有霜,據尖有滴露。映著晨曦,亮的更亮,深的更深,尤其庭院幾棵古松針葉,更顯蒼勁。
  柳西府正廳前院,左邊一排清一色白衣掛刀衛士,右邊一排清一黃衣持槍衛士,柳西十三劍則站在紅檜木而鋪著豹皮的柳西風坐椅的後面,面目森嚴。
  柳西風仍是一身青色絲綢儒裝,顯出仙風道骨,只是嘴唇薄了些,給人冷酷沉靜之感。
  他手裡那著一張紅帖,上面寫著:“堇於臘月初八,登門拜訪。”
  天鷹十二個隸書拳頭大字體,簡單明暸。
  看來天鷹崖已準備向柳西風下手,送張紅帖,只是開端。
  今天正是臘月初八。柳西風來不及吃臘八粥,就趕著擺開陣勢。以免弱了柳家威風。
  紅瓦牆上的霜塊已被麗陽的溫和光線溶了不少,不停咋咋地掉在地上。
  該是巳時了。
  本是一片寧靜的庭院,突然轟地巨響,兩扇丈二高漆紅銅門已張開。一片黑漆漆裝束壯漢湧進,也兩排展開,中間置了一張水晶鋪貂皮太師椅,準準地對著柳西風那張椅子。
  柳西風知道天鷹已至,從容地坐回椅上,等待局勢發展。
  五鷹只來了四個,金、黃、白、紅,四色蒙面人交手於胸,站立椅後,雙目如電,掃瞪柳家兵將。
  此時兩人已慢慢接近,乃是黑色及紫色蒙面人。
  天鷹徒眾已拱手揖身,齊道:“天鷹獨尊,我武揚威。”
  黑衣蒙面人想必就是天鷹,他揮揮手,己坐在太師椅上。
  天鷹徒眾等他坐妥後。方自恢復原狀,森然而立。
  雙方皆是一代梟雄,各有威風,誰也不弱誰。
  柳西風先開口:“貴客遠來,榮幸之至,柳某代表全體表示歡迎。”
  天鷹道:“柳西一絕,風範果然不同凡響,百聞不如一見。”
  “豈敢,比起天鷹,要遜色多了。”
  天鷹輕輕一笑,道:“閣下,想必已知本鷹來此用意了吧?”
  “恕柳某愚昧,無法猜知。”
  “那本座再說一遍也無妨!”天鷹道:“天鷹獨尊,我武揚威。”
  柳西風有點不屑地笑了一下,道:“這是貴屬下的口語,你不會當真吧?”
  “本座從不說假話。”
  柳西風冷道:“可惜柳某不是你的手下,不必念此託大的口號。”
  天鷹冷笑不己:“柳西風,你該知道何者為強,何者為弱。”
  “知是知道,只是不明白。是你,還是我,如此而已。”
  柳西風口氣十分強硬,當然以他柳西一絕的名聲,自是足以睥睨群雄,又何須臣服他人。
  天鷹冷笑:“你是有意挑釁?”
  柳西風冷笑,以表情回答,他本就有意衡量天鷹武功,以便決定自己計劃。
  眾人也屏住氣息以觀戰,誰不想要自己的主人能蠃得此戰。
  四周靜下來,只聽冰塊不停滑下屋頂。  掉在地上,每敲一聲,就扣一次心。
  柳西風和天鷹四目相視,如兩頭即將廝殺的猛虎,眼泛綠光,沒動,也沒眨。
  以前病懨懨的天鷹,現在看起來直如水晶宮那只老鷹,兇猛狠厲有加,誰說他有病?繃緊的繩子愈拉愈緊,每個人都屏息,想看繩子何時繃斷。心跳聲好像就響在耳際,清楚而又急促。兩人手握扶手,都淡淡浮起血管,仍是沒動。
  空氣中好像灌了水銀,壓得眾人透不過氣來。
  驀地 柳西風已騰身,掠高,伸掌,快如劈雷。
  啪然輕響,左邊松樹飛起一只白鴿,直掠天空。
  天鷹也騰身,掠高,伸掌,快如劈雷。
  兩人幾乎相同時間,相同動作,相同方向,直衝空中那只白鴿。
  在空中一觸,啪啪連對數掌,而眾人只能聽到一響,兩人已各自分開回掠,四平八穩地坐回椅上,氣定神閒,從容不迫。
  不曉得他們勝負如何,群眾沒有喧嘩,只等待主人反應。
  白鴿並沒受到傷害,啪然震翅飛向空中。
  柳西風的掌己攤開,一支白羽毛輕輕飄落地。
  天鷹也不甘示弱,相同地彈出羽毛。
  若說有差別,天鷹的羽毛像是翅膀上的,大了許多。柳西風的似乎是身體所取,較細小。
  柳西風冷道:“天鷹功夫,果然精湛。”
  “你也不差。”
  他們仍沒說出勝負,不過雙方群眾各有一套想法。天鷹崖這邊,當然認為自己蠃了,因為羽毛較大,但柳家認為羽毛不能比出高下,自己仍未輸。
  柳西風道:“不知天鷹拜訪所為何來?”
  天鷹笑道:“閣下是明白人,本鷹須要擁攬所有武林精英。”
  聽他口氣,好像是贏了。
  柳西風沉思半晌,道:“卻不知天鷹的手下如何?”
  天鷹稍為揮手,四鷹已閃向前面,擺好陣勢,準備接受挑戰。
  柳西風已昂首指示十三劍迎敵。十三劍一騰身前面,四鷹已疾攻而上,只見刀光劍影,打得難分難解。
  突然四鷹採取個個擊破,四打一、四打二,長短兵器互用,很快傷了五人,很明顯,十三劍敗了陣。
  柳西風此時才微微動容,柳家屬下也驚愕不已,甚而有的已想出刀助陣,但瞧向柳西風嚴肅臉孔,都不敢再作進一步舉動。
  天鷹似乎不願多傷對方,揮手道:“撤!”
  四鷹馬上從容撤招,掠回原位。
  十三劍突然想引劍自刎而死。
  柳西風喝道,“住手!對手兵器怪異,是我沒教你們破招,罪不在你們,回來!”
  十三劍面無表情,拱手為禮,已掠回原地。天鷹道:“不知閣下服是不服?”
  柳西風冷道:“十三劍不敵,敗得心服。”
  “那……本鷹之意……”柳西風轉向眾人,冷道:“退下!”
  “爹 ”
  在旁的柳西竹已感不對。
  “退下!有事以後再說!”
  “是!”
  柳西竹不敢違抗他爹,已領著眾人走向大廳。
  天鷹頻頻點頭,也下令撤人,只留紫衣蒙面人在旁。
  柳西風不禁對紫衣人多看兩眼,想瞧清他到底是哪號人物。
  可惜蒙著臉,什麼也看不見,就連目光也平凡得出奇。
  天鷹道:“本派掌令,可幫助本鷹決定很多事。”
  柳西風也不追問到底。他道:“閣下是要柳某聽令於你?”
  天鷹笑道:“說聽令,那是對外,對內仍是互相洽商。以你的身份,要你任人使喚,是過份了些。”
  柳西風淡然一笑:“柳某向來只知居人之上,沒想到今天折了威風。”
  “柳兄太貶低自己了!”天鷹笑道:“以天鷹崖第二教主身份,本座不以為有失你的身份。”
  柳西風似也有意妥協,道:“既是天鷹抬愛,柳某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哈……”天鷹忽然笑道:“柳兄見地果然過人,如今有你共進退,何患武林不臣服?”“天鷹說的是!”
  柳西風不再和他坐對頭。已站起來,以表尊敬。
  天鷹立時道:“坐!坐!柳兄何必如此,本座早說過,只對外不對內,只要有本座的椅子,也有你的坐位!別太見外了。”
  “多謝天鷹賜坐!”
  平時高傲的柳西風,現在拱起手來,竟也十分貼切。他已回坐,不過樣子沒以前那麼威凌了。
  他道:“不知天鷹最近有何指示?”
  天鷹笑了笑,沉思半晌,道:“柳兄和渭北公孫世家,似有姻親關係?”
  “不錯。”柳西風道:“但是此姻戚並不很親,尤其現在又休掉大媳婦,更談不上了。”
  天鷹頻頻點頭:“很好,如此一來,本鷹就可放手一博,毫無忌諱了。”
  柳西風問:“天鷹的目標是公孫府?”
  “嗯!”天鷹道:“霸業須要財銀,而且公孫斷也已和秋月寒弄得不愉快,此時下手,最為恰當。”
  柳西風道:“謹聽天鷹指示。”
  天鷹道:“柳兄人馬何時能調集完畢?”
  “隨時都可,不過有幾位帶傷,可能須要靜養數日。”
  天鷹考慮一下,道:“日期就訂在五天后,你覺得如何?”
  “可以。”
  “好,五天后在鳳翔西南山區集合。該晚發動攻擊。”
  “謹尊指示。”
  天鷹狡黠一笑:“如此一來,哪怕公孫世家不手到擒來?”
  他道:“時候不早,若無問題,本座該走了!”
  柳西風道:“不知天鷹可否讓柳某一睹廬山真面目?”
  天鷹輕笑,已站起來道:“屆時你回到天鷹崖,本鷹自會除去面巾,此地實在不便,柳兄該明白。”
  柳西風拱手道歉:“柳某冒失了,祈請見諒。”
  “何罪之有?”天鷹笑了笑,道:“你好自為之,本座告辭了。”
  柳西風送他至門口,叫人抬起白轎,已絕塵而去。
  柳西竹立時奔出大廳,傷勢未好,顯得有此些蒼白的臉更加蒼白。
  “爹,您怎能……”
  “爹自有盤算。”
  柳西風冷狡直笑,伸手制止他再說下去。
  “可是,爹不該如此就屈居人下……”
  柳西竹心目中不可一世的爹,今天突然有此舉動,他一時也無法接受這個打擊。
  柳西風陰笑道:“爹並沒有屈居人下!”
  “但……但……”柳西竹所看到的事實,使他無法改變自己的想法。
  柳西風笑道,“你把他們叫出來,我有話說。”
  柳西竹無奈地喚出有點垂頭喪氣的眾人。
  柳西風坐回椅子,威風不減地道:“各位都看見了?”
  眾人低頭,沒有一個回話。
  柳西風巡視一圈眾人,道:“天鷹崖的力量勝過我們不少,這是事實。”
  有人道:“屬下可以拼命,不見得會輸他們多少。”
  柳西風頻頻點頭:“不錯,可以拼。見你們為柳家屈服他人而難過,這表示你們都有心為柳家賣命,我怎麼捨得讓你們平白犧牲?”
  他強調:“不到最後關頭,不可輕言犧牲,你們要記住這句話。”
  眾人低著頭,心中悲搶又感動,更為自己主人抱不平。
  柳西風覺得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才笑道:“事實上我們只是輸在人數上。
  ”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頭也抬起來,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個問題。
  “您沒輸!”柳西竹已替他們開出口。
  柳西風笑道:“爹哪會輸?不過對手也不弱,若要分出勝負,最少得鬥上一天一夜。”
  “嘩!”地一響,眾人又都笑口鼙鼙,連受傷的五位劍手也興奮已極。
  所敬仰的人若是不如人,那股熱誠早已受到打擊,如今又聽到敬仰的人仍是獨一無二,自是無法抑制心情激動。
  柳西風等他們平靜了,才說:“我之所以暫時順從天鷹,此乃從權之計。”
  眾人皆傾耳而聽。
  “天鷹勢力龐大,你們也見到了,在不能相抗衡之下,只有加以利用,就像他也在利用我們一樣。”柳西風黠笑道:“至於如何利用,那就得看手段了,我之所以告訴你們,乃在要你們別洩了氣,另一方面要多加心思練功,才能有所裨益。”
  他道:“你們下去休息,不久將要有行動,屆時必定相當勞累,這幾天,可別忘了養足精神。”
  眾人已應聲離去,獨留柳西竹。
  他問:“爹您所說的行動目標,是指……”
  “公孫府。”
  柳西竹顯得特別有精神,他老早就對公孫府不滿,前些日子,飛燕又棄他而去,他更恨透公孫世家,總想找機會報仇。
  他狡殘道:“最好公孫小刀也在,以免使他成為漏網之魚。”
  “竹兒,你別太激動!”柳西風道:“有很多事是不能意氣用事,就像攻打公孫府一事。就沒那麼簡單。”
  柳西竹疑道:“爹,難道您另有打算?”
  柳西風笑道:“屆時你就知道,現在你只知道有這麼一件事即可,其他的不必多問。”
  他要保守秘密,乃怕西竹罩不住嘴,說溜了誚息。至於把公孫府當目標一事,早就有許多人如此揣測,算不了什麼秘密。
  柳西風打的又是什麼主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曉。
  如今最吃虧的要算公孫府,一點驚覺都沒有,此次劫難將不知如何應付?山林中不算大的木屋,雖是寒風冷嗖,但此屋位於山谷中,自是溫暖多了。
  飛燕在屋簷左邊靠牆一角,新打造之爐灶起火煮開水,以衝香若。
  公孫斷和飛霧在屋前--片草地練功,父子兩殺伐之聲,不斷傳出,掌劍瀟瀟凜凜,氣勢十分凌厲,功力自非尋常。
  練完刀劍,飛霧已坐於地面,合掌閉目,宛若佛像,吸氣沉著,有若呻吟。
  公孫斷已從循下拿過一方形桌子般大的黑箱子,往飛霧走去,臉眸得意而陰狡直笑。
  “再幾天,就可大功告成了!”
  擺在飛霧旁邊,抽出箱子最上面板子,飛霧馬上平飛而起,準確地落在箱裡,而後公孫斷已將板子推回原狀,笑得更深沉。
  箱內不時傳出嘶嘶聲。以及飛霧喘息,偶而帶有點痛吟聲。
  公孫斷頻頻點頭,含笑而立。
  “照祕籍上指示。經過四十九天的五毒試煉,功力將能達到最高效果,哼!
  哼!到時候公孫秋月、公孫小刀,我看你如何耀武揚威?”
  原來箱中所置之物,乃是五冠錦紅蛇,青翅六角蛾,黑心白腹蛛,紅眼天竺蠍,以及南海藍尾吸血蝙蝠,五種天下至毒。
  飛霧不停地讓其毒物咬噬、若能熬過,其功力自不在話下。
  半小時一過,公孫斷開箱子,飛霧已暴喝飛出,板木再次推回原處以封密箱口,防止毒物溜竄。
  飛霧落地,身上點點紅斑,略帶黑紫,想必是毒物所咬之齒痕。
  公孫斷拉開飛霧似已咬出無數小洞的衣袖,左臂斑點比以前血流如注要好得多,只像長了針點小紅痣,血液都甚少往外滲。
  “飛兒,快逼毒!”公孫斷給他服下一顆藥丸,要他坐下運功逼毒。
  飛霧照做,功行全身六脈,紅點已化成污黑血液慢,使滲出,只短短三分鐘就已變成殷紅鮮亮。
  公孫斷見狀,含笑道:“看來,再過一個星期,你的功夫就可大功告成了!
  ”
  飛霧驀然出掌,左手泛成淡青色,掃向庭邊一棵榆樹,掌風帶有淡淡腥味,並不好聞。
  樹已無葉,只有枯枝輕晃,突地掉下一只朱雀,直 地面。飛霧哈哈一笑,掠身過去,雙目暴出青異邪光,拿起朱雀,連毛都沒拔,就往嘴中咬,卡然一響,雀屍斷成兩節,血在流,口在嚼。
  飛燕看得目瞪口呆,直想反胃。
  飛霧哈哈一笑:“口很渴,吃點生味,解解渴!”
  剩下半截也往嘴中送,嚼得更有昧,連毛都沒吐。
  公孫斷乍看之下,也顯得不自在,但隨即又平靜下來。他想,恨天劫心法大異其正統武學,尚未練成,自是有所不同於常人,等練成了,就會恢復正常。
  最主要,他是看見那棵枯樹枯枝己漸漸往下掉,像是泥塑枝幹,被水淋著般往下掉萎。
  飛霧的掌風竟然有此駭人的腐蝕力!
  公孫斷大笑,只要功夫足以克敵,任何代價,他都感到值得。
  飛燕不但泡了茶,也弄好午餐,食用過後,她發呆地望著遠山,腦中一片空白。
  屋內已傳來公孫斷的聲音。
  “霧兒,你要好好練功,爹的希望都在你身上,知道嗎?”
  飛霧高傲道:“孩兒自信功夫不退,可以擊敗大伯了。”
  “以後不准叫大伯!爹沒這個兄弟!”公孫斷突然冷喝。
  飛霧馬上改口:“是,爹,他是秋月寒。”
  他本就不怎麼願意承認秋月寒為大伯,如此一來,反倒覺得輕鬆。
  公孫斷深沉冷笑不已,不久道:“再過四天,秋月寒就得改名為寒月秋止了。”
  飛燕乍聞,已驚愕地靠向屋角,想知道父親所言何指?飛霧也不解地問:“爹,您說這話……孩兒不甚明白?”
  公孫斷得意地冷笑,道:“臘月十三,天鷹崖將會有所舉動。”
  他又道:“你別忘了,爹早就和天鷹聯合,有此盛舉,爹怎會不知道?”
  飛霧顯得十分興奮,道:“如此一來,孩兒就大顯身手了。”
  “不行!你不能去!”公孫斷截鐵斬鐵地說。
  “為什麼?”飛霧不甚高興:“爹以為孩兒的武功還派不上用場?”
  公孫斷搖頭直笑,端起四方木桌上白瓷杯,淺淺啜口香茗,噴噴兩聲,放回杯子,才道:“不是你的武功不行,而是你乃爹的秘密武器,非到必要時‧不能用,何況你練功即在,中途荒廢了,將來所花費的代價可能更高。”
  飛霧道:“孩兒認為,對付秋月寒不須要花費多少功夫和時間。”
  “話是不錯。”公孫斷道:“只他一人,自是容易對付,但若多了其他幫手,比如公孫小刀和沒了和尚,恐怕就有得戰了。”
  他道:“爹的意思是指,萬一要是不能短時間內收效,你的加入,是有暴露之意,說不定從那時開始,你就不能安心練功,這多劃不來?”
  飛霧甚為失望。
  公孫斷安慰道:“霧兒!為今一切,以練好武功最重要,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了。”
  “是……爹……”飛霧稍為平靜一下心情,道:“爹是否要去?”
  “嗯!爹不去,怎知戰果如何?而且他們對公孫府的地理環境,也沒爹熟!
  爹去了,對戰局很有幫助。”公孫斷冷靜而高傲地說。
  飛燕已從門外走進來,有點感傷地說:“爹,您可以不去嗎?”
  公孫斷道:“燕兒,你別擔心太多,爹對付的只是秋月寒,不是整個公孫世家。”
  飛燕何嘗不知他要對付的是何人?只是覺得大伯對人十分寬厚,怎忍心看他受到傷害。
  “爹……可是大哥還在府中……”飛燕悵然道:“要是公孫府遭了敵,他必會遭殃!”
  “就是因為如此,爹才非去不可。”公孫斷道:“爹必須趕去帶飛雲脫困。
  ”
  “爹,您能不能勸天鷹……不要攻打公孫府,大伯他……”
  “飛燕!”公孫斷冷道:“爹已說過和他斷絕了關係,以後不准再如此稱他!”
  飛燕軾然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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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南春神笑

  “好啦!此事不必多說,你下去休息,我和飛霧還要練功。”
  飛燕默然退下,走出門外,先前被飛霧擊中那棵榆樹已腐蝕,剩下腰粗幹枝,一片殘亂。
  她想起以前,秋月寒不停地在為她爹做忍讓,也想起小時候和湘雨她們一同嬉戲,每當爹責備自己時,大伯就給她安慰。
  她時常羨慕湘雨有這麼一個仁慈的爹,自小開始,她就有爹不如大伯好的感覺。
  如今大伯和湘雨,甚至大哥,都可能像這棵樹一樣,不知不覺地就道人偷襲而腐化了,腐化得可能連埋在地底下的根都不剩。
  為什麼爹不放大伯一馬呢?兄弟相殘,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大伯甚至連一點警覺都沒有!處於不知不覺的狀態之中。
  他會敗的!敗得十分不值得,就算有人要攻打公孫府,也該有個公平的競爭機會。
  我該去通知大伯!讓他有所準備!
  但是此地離公孫府還有半天時間,如果偷偷地去了,可能會被父親發現,到時又將如何解釋?如何面對父親?說不定父親會因而慘敗!
  然而不通知大伯……那麼多人會遭殃……“管不了那麼多了!那麼美好的家,怎麼可以看他被毀了……”
  如果被毀了,連那唯一可逃避現實的童年回憶都將幻滅,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實。
  飛燕決心趁夜告知公孫秋月這個消息。
  秋月寒站立庭院紅亭,正在看那兩棵古松。左邊小刀兒所植那棵,今年冬天卻顯得枝葉旺盛,蒼勁拔翠。
  如今的小刀兒,不正也像這棵古松一樣,蒸蒸向榮,臨霜雪而彌堅。
  “松已堅貞,我該將一切告訴他了嗎?”
  秋月寒突然感觸而發,有所欣喜,及含著悵然。
  他為何說出這番話?分明其中含有某種啟示。可想而知,自從他要小刀兒種下這裸古松時,他就已決定要如何做了。
  他想告訴小刀兒的是什麼?已有急促腳步聲傳來。
  青衣儒衫,四個中年人已步入庭院拱門。
  “李華!”
  秋月寒急忙的迎上去,他知道洛陽行司職李華會突然趕至,必有急事。李華拱手道:
  “老爺,實不得已,才趕過來,擾您清致!”
  “哪兒話?快請坐!”公孫秋月要他坐于亭中石橋:“重要嗎?”
  李華立時點頭:“據江南附近傳出,天鷹崖可能近期大舉來犯!”
  看樣子,天鷹崖並沒做好保密措施,以致於消息走失。
  亦或是有人故意放出?不管是何種情況,畢竟消息已傳至公孫府。
  秋月寒站了起來,李華也跟著站起。
  “有這種事?”秋月寒問:“消息來源可靠?”
  “杭州佳集行紀英所傳,唯未確定,但有六七成的可能性。”
  秋月寒頻頻點頭:“日期可有?”
  “確定日期不知,但該不會超過一個星期。”
  秋月寒知道此事十分棘手,不得不防,他道:“以你之見該如何?”
  李華道:“若是天鷹崖傾巢而出,恐怕非公孫府所能抗衡,該找幫手。”“找誰?”秋月寒苦笑道:“如今公孫府聲譽大挫,怕不容易找到人手。”
  李華道:“也許姑蘇幕容世家可以。另外,小刀兒也該找來。”
  “你說的不錯。”秋月寒道:“慕容世家雖和咱們有比武之爭,但不失為好友,然而在未確定事實及日期之前,冒昧就將人請來,十分不妥,說不定反而害了慕容世家。因為天鷹崖的目標不只指向我們。而小刀兒最近失蹤後,也一直沒有聯絡,恐怕不好找。”
  李華道:“既是如此,只有將各分處負責人調回來,以決雌雄了。”
  “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秋月寒道:“情況不尋常,你就留在府中發落一些事情,今天就以飛鴿傳書調回所有分舵人馬,不過叫他們千萬別露了痕跡,以能收到伏兵的效果。”
  李華拱手應是,已離去。
  獨留秋月寒仍在此沉思。他知道憑一已之力,實在難以對抗天鷹崖,非得想出其他辦法,再不濟,也該打聽敵人正確來犯時間。
  從中午想至夜間,他還沒想出一個結果。
  書房中燭臺亮如白晝,映在他憔悴面容,新添的皺紋更明顯了。窗外已映出淡淡薄亮青霜,明夭仍是個好天氣吧?卻不知此景是否渡過明晚?“大伯……”
  飛燕已抵書房,輕輕喚醒站立窗前,看著明月青霜出神的秋月寒。
  “飛燕,是你?好久不見了。坐!”公孫秋月立時驚喜地要她坐上溫暖墊有虎皮的椅子。
  飛燕搖頭,情不自禁地落下兩行淚珠,大伯仍是如此慈祥。對自己如此親切,比起爹來,不知要好過多少?自己好沒福氣當他女兒!
  秋月寒感傷不已,他對公孫斷的事,始終有著很大的愧疚,尤其是對姪女、姪兒,更是難以交代。
  他道:“飛燕,原諒大伯,大伯是不得已的!”
  “不!大伯,姪女並不怪您,只是姪女沒那份福氣讓您賜愛。”飛燕拭去淚痕,她知道時間寶貴,否則回去很可能被父親發現。
  她道:“大伯,姪女是來向您告秘的。”
  公孫秋月驚道:“你這是……”
  飛燕馬上接口道:“我爹準備攻打公孫府,就在十三那天晚上。”
  公孫秋月驚愕不已,果然傳言屬實,也帶著幾分愁悵,他弟弟竟是愈走愈極端,甚至投靠了天鷹崖。
  飛燕又道:“他們是天鷹崖的人,聽說還有很多高手,大伯您要早作準備。”
  公孫秋月想到飛燕可能是偷跑出來,急道:“大伯謝謝你的消息,你快點回去,大伯自會設法。”
  “那我走了!”飛燕匆忙已想離去。
  “飛燕……”公孫秋月叫住他,凝眼而視,慈祥道:“不管如何,這是你的家,隨時歡迎你回來。”
  飛燕悲切含淚點頭,已然奪門而出。她怕停下來,會禁不住而哭出聲來。秋月寒看著她消逝方向,感慨不己:“下一代又有何罪過呢?”
  不願多想,已知敵人來犯日期,他準備請慕容世家暗中助陣,以擊敗來襲敵人。
  很快,他捎好書信,交代屬下飛鴿傳書。
  他已走向東院,飛雲的書房。
  飛雲正在臨帖,但一只筆握在手中,就是不知如何下筆,呆在那裡。
  “飛雲……”秋月寒走近,喚醒他。
  長得文靜書生本色的飛雲,已站起來,拱手為禮:“大伯……深夜來此,姪兒無以茶水款待……”
  秋月寒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須如此?”看看字跡,他道:“還在臨帖?”
  飛雲道:“右軍草書,神韻不易習得,姪兒功力尚不足以窺其深奧,只是消遣而已。”
  秋月寒輕輕一笑,轉為正題,道:“也許最近幾天,府中會有事,你……”
  飛雲急道:“是不是我爹他……”
  “不是的!”秋月寒笑道:“你爹雖然走了,但不至於為難整個公孫世家。”
  飛雲苦苦一笑:“大伯,別再為我爹隱瞞了,您不知……”他似想說,卻又咽回,長長地嘆口氣,道:“不知大伯將如何決定?”
  秋月寒笑得有點僵:“大伯想了想,不如你回你娘那邊,暫避風頭,以免受了傷。”
  “可以留下嗎?”飛雲道:“我也是公孫世家一份子。”
  “飛雲……大伯恐怕無法照顧你……”
  飛雲坦然一笑:“大伯,飛雲讀過不少書,知道何者該為,何者不該為,還望大伯成全。”
  秋月寒長嘆,道:“隨你了,不過沒到必要,你不要離開書房,大伯不願看到任何不該有的犧牲。”
  “大伯教訓的是!”
  秋月寒走了,整個東院就只剩下飛雲,他如何能放下心?他己決定,除了全軍覆沒,決不讓飛雲受損,否則內疚就更深了。
  臘月十三,星月如輝,碧光照撤,夜空一片黯藍色彩。
  鳳翔鎮西方山林,此時人影憧憧,從山中往公孫府瞧去,苑若一座刻出來之玲瓏宮殿,閃閃生光。
  天鷹及座下人手,早就聚集此林較平坦處,天鷹仍坐在椅子上,似乎任何一刻,他都不願多站著。
  不到二更,柳西風也率領手下約五十名精英,包括柳西竹,小心翼翼地趕至此地。
  “柳兄果然準時抵達。”天鷹含笑而立。
  柳西風拱手道:“此種大事,柳某自是不能耽擱,天鷹不就更早抵此?”雙方哈哈一笑,才談及正事。
  天鷹道:“傳公孫斷!”
  一名黑衣人奔向左林,不久已帶公孫斷上場,客套一番,公孫斷瞄向柳西風道:“沒想到柳西一絕也趕來助興了。”
  柳西竹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柳西風卻鎮定自如:“公孫斷攻擊公孫府,也是武林一大盛事,柳某錯過,豈不可惜?”
  天鷹怕他倆弄僵,立時道:“行動在即,兩位不防暫時拋開已見,想必拿下公孫府後,事情會有改觀。”
  柳西風和公孫斷冷笑不已,雙方各有盤算,也不爭一時。
  天鷹輕輕一笑,坐回椅上,道:“公孫斷你說說看地形及兵力?”
  公孫斷道:“公孫府分東西兩院,秋月寒住西院望風樓,三層樓閣,十分好認,走道房屋也十分清楚……除了秋月寒和旋風十騎外,硬角色十分少,若有公孫小刀在場,就得小心……”
  他詳細地說明公孫府所有兵力。
  天鷹稍加思考,道:“照此看來,我們兵分兩路,由柳兄及本座手下五鷹,分別從南北方攻入,再回巢東西方向。”
  柳西風問:“不知天鷹選擇何方?”
  “北方。”天鷹道:“北方離正門較近,可以調配自如,是主攻,柳兄大概只須負責攔阻逃竄人員即可。”
  柳西風拱手一笑道,“多謝天鷹關照,柳某自當盡其全力,以使此舉成功。”
  公孫斷道:“還有一件事,東院住有我兒飛雲。他武功盡失,還請諸位能放過他。”
  “那當然!”天鷹笑道:“凡是天鷹座下或朋友,自該受到保護。”
  公孫斷拱手笑道:“多謝天鷹抬愛。”
  天鷹微微頷首。望向斜向西邊快滿的月亮,道:“準時三更,火光一閃,立時發動攻勢。”
  眾人知曉,已各帶領人馬潛向公孫府。
  決戰在即,卻靜謐得嚇人。
  公孫府門那高掛龍旗,不再翻騰,那條青龍也似乎睡著了。
  不知公孫秋月將做何種對策?天鷹已抵府前那片竹林,正虎視眈眈等待時間到來了個個繃緊肌肉,準備大打出手。
  這是天鷹崖壯大以來的第一戰,他們須全力以赴。
  若不是為了萬全,天鷹也不會先折服柳西風,再一同發動攻勢。
  有了柳西一絕,勢力自可大增,想拿公孫府,該是不成問題。
  不知公孫秋月能否邀到助手?不必說,小刀兒和沒了和尚此時正在水晶宮迷陣中摸索著,根本不可能趕回來助陣。
  也沒聽到姑蘇慕容府的人前來。
  依情勢來看,公孫府處於極不利的局面。
  柳西風在南側,他不停地輕笑,對這一戰似乎充滿自信。
  “三更過後,第一撥,我們只派十個人攻入公孫府。”眾人十分不解。柳西風道:“我們必須不作正面攻擊,以保存實力。”他又道:“本來此次戰役就與柳家無關,我們只在觀戰的位置。”
  他冷笑:“必要時,還可扯天鷹的後腿。”
  眾人恍然,原來柳西風早就有此計劃,難怪他笑個不停。
  柳西竹問:“要是天鷹獲勝了?我們又該如何?”
  柳西風道:“只要有此傾向時,到最後勝負快決定時,我們才全力剿滅公孫府。”
  他道:“一切聽我指示行事,攻掠之間要不露痕跡。”
  他的計劃對公孫府來說,雖有所助益,但卻無實際效果,若他們敗了,一樣會遭殲滅,仍須靠自己力量戰勝此戰。
  突然,柳西竹問:“爹,今天的天鷹似乎沒有那天如此威風,他的眼神並無光彩,不知是何原因……”
  柳西風點頭道:“我也感到疑問,反而是他身邊紫衣蒙面人架勢更好……難道的武功時好時壞?也就是有病在身?”
  柳西竹也覺得他爹說得很有道理,興奮道:“既是如此,爹您就可以制服他了。”
  柳西風笑道:“以後再說,這只是推測,將來有機會,爹會試試。”
  一切又歸於平靜,會動的只是公孫府前那兩名衛兵,算著腳步,來回悠哉地走著。
  靜得月亮西行都好像能聽出聲音般。
  驀地 一束火花衝向空中,紅光乍閃,十分耀眼。
  “不好!”
  衛兵剛要示警,已然被人放倒。數十條黑影已掠上高牆,只有天鷹和紫衣蒙面人,還留在原地。
  天鷹冷笑無比,愈笑,愈接近瘋狂。尤其是遠處傳來的殺伐之聲時,他笑得象是觸了電,抖著身軀。
  紫衣人道:“主人,您該迴避一下,屬下可能要參戰,以免有意外發生。”
  “會蠃嗎?會蠃嗎?一定會贏,我知道,一定會蠃!”
  天鷹有點瘋狂地叫著。
  “會贏的!主人你還是避一下如何?”
  天鷹稍微恢復鎮定,才點頭答應。
  紫衣人這才叫兩名護衛摃起椅子,送天鷹至那所謂安全的地方。
  等天鷹消失暗處,紫衣人方動身,掠向公孫府,加入戰圈。
  局勢並沒有如天鷹估計那麼順利。
  當第一批人馬攻人公孫府時,並未遭受抵抗。公孫斷領著眾人衝向西院時,突然數排利箭從四面八方噬向眾人,逼得他們手忙腳亂。
  “不好!有埋伏!”
  金鷹大喝,已竄空而起。數道人影追竄而上,又有一撥利箭射向他們。突地,火鷹那對風火輪己如兩道流星掃向利箭,叮叮噹噹,登時將利箭掃光。
  四鷹得以喘息,已衝向暗處箭手,準備殺敵。
  突然一道青光掠至,來者正是秋月寒,長劍揮點,以一敵四,攔下四鷹。此時雙方人馬方自交兵,刀光劍影,大打出手。
  柳西風也帶人衝進公孫府,但除了幾名手下外,柳家人馬並未全戰區,柳西風更是高立樓梢,悠然地掠視戰局,他也在找天鷹。
  公孫斷見著秋月寒,已然狂吼:“他就是公孫秋月,快將他拿下!”
  自己也衝向秋月寒,以五敵一,圍攻秋月寒。
  此時旋風十騎和湘雨、小溪都已參戰,攔住大批天鷹崖眾徒,殺得難分難解。
  洛陽司職李華,以及杭州司職紀英,太原司職蕭水東都已衝向四鷹,分別攔下金鷹、木鷹和水鷹,一時也替秋月寒分擔不少壓力。
  公孫斷武功本就不在秋月寒之下,而秋月寒又對他處處忍讓,再加上火鷹,他的處境並不理想。
  “秋月寒,你沒想到會有今日吧?哈哈……”
  “二弟,你這是何苦呢?”
  “住口!沒有你,我也不會落此下場!”
  一劍刺出,用的也是公孫世家驚月斬,挑向公孫秋月肩頭。
  秋月寒輕嘆不已,他心情十分沉重,想要的幫手都沒如期趕來,慕容府人馬雖說要來,至今卻不見蹤跡,小刀兒更是不知去向,最讓他吃驚的是樓閣上那位懦衫客,他知道此人就是柳西一絕,如若他插手,恐怕公孫府非得淪入萬劫之中。
  除了走,又能如何?但一大片產業,又豈能拱手讓人?至少也該拼上一拼!
  揮劍如虹,已撂開公孫斷剌向肩頭一劍,扭身翻掠左側,擦向左腰而過的風火輪,抖出七朵劍花,奇快無比地刺向火鷹胸口。
  火鷹冷笑,風火輪揮出勁風就往長劍撂去。他想擊偏劍身,以便左風火輪倒掠而至,正巧可傷到秋月寒背肩誰知,他錯估了秋月寒功力,一輪揮去,不但沒撥開長劍,反而被劍吸向左邊,身形不由得欺向左側,就在此時,唰然一響,左臂已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鮮血冒湧而起。
  然而秋月寒下盤中空,公孫斷見機不可失,長劍反撂其右大腿,秋月寒翻身過慢,雖逃過大腿,左小腿仍沒法避開,被劃了一劍。還好,只及肉皮,並不嚴重。
  突地一道紫光射至,急促破空聲咻然響起。秋月寒大驚,此人武功之高,實在令人擔心。情況危急,他不得橫劍於胸,硬是接下紫光凌厲一擊。
  鏘然巨響,秋月寒但覺虎口發麻,倒撞而去,連換了幾個身形,方掠向屋頂,穩住腳步。
  來者正是紫衣蒙面人,他也暴退向後,翻個筋斗,飄落另一頭地面。
  他冷笑:“渭北秋月,果然名不虛傳!”
  笑聲末落,他再次騰身攻敵。
  然而公孫斷就是聽不慣這句話,已然怒喝,集畢生功力罩向秋月寒,想將他一劍擊倒,他不但用了驚月斬,更揉和柳西府的搖風散手,威力自非尋常。
  “二弟,你何苦呢?”
  秋月寒逼不得已,突地立身並足,雙手舉劍於胸,狀若天神肅然凜凜。秋月寒整個人驟然飛衝天空,驀又倒衝而下,有若蒼鷹獵兔般,直罩公孫斷長劍。
  錚然一響,公孫斷大駭,松掉手中長劍,已駭然驚叫:“你練成了驚月春秋斬!”
  此乃驚月斬之最高境界,身劍合一,無堅不摧。
  樓梢上的柳西風見此武功,也不禁動了容,佩服秋月寒的武功精湛,凌空一擊,竟將長劍點成兩截,實是一位可怕的敵手。
  然而此種劍招不宜多用,只使用一次,秋月寒已汗流滿面,有些疲倦,他只是想讓公孫斷知難而退。
  紫衣人雖震愕,但仍沒停止攻勢,相反地逮住機會猛攻,並不讓秋月寒有休息的機會。
  秋月寒只有沉著應敵。
  公孫斷驚愕不已,並沒因此而退怯,抓向旁邊一名壯漢手中長劍,輕而易舉地搶過來,又自攻上去。
  他的憤怒不只是長劍被擊斷,而是自己練得數家功夫,一直以為武功在秋月寒之上,沒想到今晚卻敗在他手中,那股不信和羞辱,更讓他無法忍受。
  幾人圍攻秋月寒,一時也打得難分解。
  另一方面,李華及兩位司職,紀英和蕭水東力戰三鷹,除了李華以外,紀英和蕭水東已險象環生,落於十分不利的局面。
  一些手下,除了旋風十騎和湘雨,小溪以外,大都已無多大再戰能力。突然一聲慘叫,紀英長劍已被擋開,水鷹分水刺已砍向他左肩,往上一帶,挑起一大片肉塊,痛得紀英滾向牆角,冷汗直流。
  水鷹並未歇手,一個欺身,分水刺又砍了過去,想破開他腦袋,紀英卻無力再躲開,只能坐以待斃。
  秋月寒見狀大驚,劈出三劍封掉火鷹風火輪,藉此空隙竄掠水鷹,想救紀英。
  然而水鷹攻勢過快,分水刺已要砍中紀英腦袋,不得已,秋月寒只有射出長劍,直噬水鷹背部,以能引他自救。
  水鷹逼不得已,果然回身自救,分水刺往後劈去,一個滾身,已避開長劍,反身不再攻向陷入昏迷的紀英,而是攻向秋月寒。
  長劍已離手的秋月寒仍在空中,風火輪已旋轉而至,他技巧地使出吸字訣,將風火輪吸在手中,反手丟砸另一面風火輪,雖能盪開此輪,整個身形也為之緩了下來,背後追掠而至的兩把長劍,不客氣地刺向他背心及左腰。
  秋月寒猛力扭身,雖然避開要害,但仍逃不過劍勢。背部肩胛骨被刺了一劍,火辣辣,左腰也被劃出血痕,十分疼痛。
  一個落身,他滾向右側,避開水鷹分水刺,右手抓向插在地上的長劍,很快回砍,正好封往紫衣人利劍,傷勢已影響到他劍勢的威力。
  “秋月寒,我勸你還是投降吧!大勢已去!”紫衣人冷冷地說。
  公孫斷冷笑:“讓他死!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利劍再揮,他攻得更猛,一劍劍道得秋月寒節節往後退去,突然一聲急叫又傳來
  “爹 ”
  湘雨已被逼得長劍脫手,跌落地面,情況十分危急。攻向她的正是洛陽城西牧牛山,自設霸王堂而被秋月寒剿滅的陰間無常吳不常,他的太陰掌已直往湘雨胸口罩去,中者保證斃命。
  “湘雨 ”
  秋月寒想救,然而一個在庭院前端,一個在尾端,實是無法救及,何況還有三位高手環攻不下,不得已,他只好再使出驚月春秋斬以能擊退敵人,看是否還來得及救人。
  長劍直抖,他已劍走身隨,如狂濤駭浪般,衝向三人。
  然而前端已傳出欸叫聲。
  “湘雨 ”秋月寒怒吼不已,他已感覺湘雨已過毒手,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禁化悲為力,更疾速地劈向敵手。
  叮叮叮三響,三把武器全被震退,外帶一聲慘叫,水鷹左大腿已被切下巴掌大的肉片,滾落牆角,呻吟不已。
  秋月寒正想掠向湘雨之際,他才發現湘雨並沒遭殃,而死的正是旋風十騎之一。
  吳不常手掌已插入他肚子,他卻緊抓其手掌,任由吳不常甩來甩去,連腸胃都流出來,他還是不放。
  湘雨見狀趕忙拿起利劍,朝吳不常手掌砍去,劍過手斷,吳不常已痛叫,滾落地面。湘雨並不放過,追前又刺,但已有另一名黑衣人攔了過來,雙方又纏戰不休。
  秋月寒見狀,心頭稍安,又見小溪在旋風十騎庇護下並肩作戰,自是較無危險。
  只一眨眼,公孫斷和紫衣人又攻上來。秋月寒想再用絕招,都有所力不從心,只好勉強應敵。
  他吼道:“各自找退路!快……”
  然而卻沒人想退,大家都噙著淚,悲切作戰。
  公孫斷冷笑:“想逃?來生吧!”
  驀地,飛雲卻橫劍而出,攔住他爹。
  “飛雲,你這是幹什麼?”公孫斷驚愕直叫。
  飛雲悵然道:“爹!孩兒也是公孫府的一份子,不忍苟且偷生。”
  “你瘋啦?竟敢對你爹如此?”
  “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給我退開!不用你來教訓你爹!”
  “爹!我不能……”
  公孫斷怒道:“好!你這吃裡扒外的東西,看爹如何教訓你!”
  長劍一揮,輕而易舉地震掉飛雲三尺青鋒。
  “你還不快避開?”
  “我不能!”
  公孫斷想閃過他,繼續攻向秋月寒,沒想到飛雲卻緊緊將他攔腰抱住。“飛雲,你快放手!成什麼話!”
  “爹!眼看公孫府就要亡了,您於心何忍?”
  “住嘴!大人的事,不用你來管!快鬆手,再不松,爹就砍斷它。”
  “爹……你砍吧!孩兒沒手了,也就阻止不了您,也為公孫府盡了力。”“你……
  你……”公孫斷氣得老臉發紅,突然他想到,點飛雲穴道不就成了。
  “你這人也真是!明明沒有武功,也趕來送死?給我滾一邊去!”
  他很快點中飛雲昏穴,然後將他挾至牆角,復又攻向秋月寒。
  不到一個更次。公孫府已陷入苦戰,若無奇蹟,可能全軍覆沒。
  柳西風覺得意外,他本想對付的是天鷹崖,消息也是他故意放出,目的是讓秋月寒多找救兵,如今卻不見援手前來,就是最和公孫府關係密切的小刀兒也沒趕來,實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局勢將定,他不得不依第二計劃行事 殲滅公孫府。
  他馭身而起,準備擊向秋月寒。
  他手下十三劍和柳西竹也感到興奮,直掠而下。
  秋月寒見狀,苦嘆道:“公孫府完了!”一個更次纏戰,受傷已多次,攻勢也慢下來。
  柳西風在空中已冷森道:“秋月寒!在下冒犯了!”手掌一探,裂天十三掌取衝勢,快捷無比地劈向秋月寒。
  突然地青光一閃,一道人影已撞向柳西風,雙方在空中一觸,各自飛回屋頂。
  柳西風這一驚非同小可,天下又有誰能與自己相抗衡?注視來人身材嬌小,可能是女的。
  他道:“閣下何人?”
  黑衣蒙面人道:“三月不見花,春神莫回頭。”
  “天南春神笑!”
  群眾起了一陣騷動,天下三大高手,如今都匯集一處,何等盛會?不禁都往春神瞄去,攻勢也為之緩和不少。
  “還有老夫!”
  突然在西牆外又掠入數條人影,來者正是姑蘇慕容天、慕容白父子。
  身飄落地,慕容天已脫口而出:“公孫世兄,恕小弟救援來遲。”
  秋月寒激動道:“不遲、不遲,多謝幕容老弟援手相助!”
  戰局又從慕容天父子來到而掀起另一高潮,公孫世家人馬已從絕望而轉為興奮,那股勁道,更非一般力量所能企及,尖銳萬分。突然,紫衣人已發動奇招,直罩秋月寒。
  春神乍見紫衣人所用武力,頓覺意外,立時掠身急衝此人。
  雙方接觸,各自對掌,然後分開,又覺不可思議,再次倒掠而上,相互擊掌,一連對了五次,不斷升高,像極在串糖葫蘆,只不過越上面,倒掠劃出之圓圈愈小而已。
  雙方對掌過後,紛紛掠回屋面。
  春神急忙追問:“你是何人?”
  紫衣蒙面人眼神露出驚惶:“你又是何人?”
  春神二話不說,又追掠過去。
  紫衣人似乎十分忌諱,突然下令:“撤退!”人已掠向北邊,逃之夭夭。春神並末放鬆,直追而去。
  天鷹崖徒眾得到指示,顧不得再攻,趕忙抽身撤出公孫府。
  柳西風也不願多留,下令撤人,人也飛掠夜空,霎時消逝無蹤。
  只有公孫斷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大為憤怒,明明就快攻下的局面,霎時又改觀了,實他所料未及,但眾都走了。他不走也不行。
  他罵道:“秋月寒,算你走運,這筆帳下次一起算!”
  十分不甘心地,他才掠出東牆離去。
  秋月寒長嘆不已,今夜雖逐退敵人,花的代價卻也不小。
  慕容天收劍走向他,歉然道:“公孫世兄,此種重大事情,小弟卻耽擱了,實是萬死難辭其疚!”
  秋月寒道:“慕容老弟不須如此,否則我將無地自容,今夜若非你趕來,後果自將是不堪設想。”
  “然卻使會孫府折損不少人手!心中無法消受……”
  秋月寒嘆道:“兵刃相見,死傷在所難免,誰又敢保證全身而退?老弟台,公孫府永遠感激你。”
  幕容天仍是感到自己來遲一步,而使公孫府受此傷亡,歉疚不已。
  秋月寒轉向手下,輕道:“強敵已退,傷者快治,亡者則收其屍,以祭悼。若有其他事,立即回報。”
  命令下達,眾人分工合作,很快將現場整理妥當。
  公孫府折了百餘名手下,受傷七十三名,包括三位司職,及旋風十騎其中四騎。較重的則有二十五人,損失不輕。
  五更已過,黎明將至。
  春神緊追紫衣人不放,至少奔馳數十裡,攀過三座齊天高峰。
  紫衣人似乎輕功較差,已漸漸被追近。
  “閣下請留步!”
  紫衣人不理,仍往前奔。春神一個加足腳勁,飛掠而起,已落向紫衣人面前。
  “你到底想幹什麼?”紫衣人駐足冷喝。
  “我想知道你的功夫是從何處學來的,是何稱呼?”春神冷道。紫衣人冷森:“老夫學的功夫,干你何事?何須告訴你?”
  春神輕輕一笑:“你不也很詫異,我會這種武功?它叫春神奪,對吧!”
  “胡說!”紫衣人冷笑不已:“老夫根本沒聽過這門功夫,更不會施展它。”
  春神道:“此功夫也叫震天奪,我只不過將它稍加改名而已,你該不陌生吧?”
  紫衣人瞪向春神,似想從她眼晴猜出所為何來。他冷道:“老夫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你何須苦苦相逼?”
  “我沒逼你,只是你不敢說出真像而已。”春神道:“你還是說吧,今天要是得不到答案,我不會放你離開的。”
  紫衣人冷道:“你為何想知道這些?”“這功夫與我有密切關係。”“有什麼關係?”
  “這個,你不必知道。”春神道:“我只想從這條線索,打聽一個人。”
  “你認為老夫是你要找的人?”
  春神凝目瞧向他,心中微微激動,但口中卻平靜如一,道:“就算不是,也脫不了干係。”
  “可惜老夫卻不認識你,更不懂你的武功,剛才對掌,只是一番好奇,因為雷同的武功,本就很是吸引人去求證。”
  “那麼……你的武功叫什麼名稱?”
  “鬼掌十一翻。”
  春神冷笑,她並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你可再接我一掌試試!”
  話音末落,她已騰身、出掌,迅如劈雷,掃向對方門面。
  紫衣人似想以其他功夫對敵,但又覺得無以奏效,仍然使出所謂的鬼掌十一翻迎向春神。
  雙方又開始對掌,如寶塔般愈升愈高,所劃之圓弧也愈小。
  直到第七次對掌,春神一掌避向對方左肩,紫衣人很習慣地封向春神手掌,豈知春神此乃虛招,馬上改掌為爪,扯向紫衣人面巾。
  爪影過,面巾落。
  “金福!是你!”春神驚愕叫出。
  一臉老邁,連眉毛都有點白,正是綠君兒她爺爺,綠金福,綠君兒會武功,他自然也不足為奇了。
  金福見面巾被扯,大駭不已,馬上掉頭就想掠入林中以避開。
  “金福別走!”
  春神已有防備,連續七個筋斗,如一道閃電般已掠向他前面。
  “別走我有話問你!”
  金福老臉一陣抽動,突地丟出一物,猝然爆開,化做濃濃白煙,已裹住春神視線。
  春神見狀,大喝一聲:“不好!”馬上追掠出白煙,金福已掠失林中。
  “金福……可惡!”
  她仍窮追不舍。
  綠君福為何會此種武功?春神為何要查明?似乎在打聽某個人。
  此人又和春神有何關係?綠金福已直奔太行山一帶,由於春神有意跟蹤,而放緩腳步,拉開距離,他回頭觀望一陣,覺得林葉寂靜無聲,方自噓口氣,改掠霧區鑽入霧中。
  春神嬌柔身形輕飄而下,面對霧區沉吟。這霧,和她居所附近的霧差不多,乍見之下,反而有種似曾相識而親近的感覺。
  “可能他仍在此地……”
  她哺哺念了一句,稍微察看遠山即將升起之清晨紅如炭火的朝陽辨別一下方向 已漫步走向霧區。
  這也是小刀兒和沒了和尚闖入霧區的第四天。
  他倆還在摸,昏天暗地,烏漆麻黑如無頭蒼蠅地亂撞。
  不是他倆找不到路,而是兩次都摸不對地頭,剩下最後一個方向,只要運氣不太差的話。這次保正萬無一失!小刀兒自嘲地一笑。
  沒了白他一眼:“什麼話嘛,我一向運氣都很好,跟著你就被帶衰,一定非得摸了兩次,才會摸向正確目標,說不定還會岔了道。”
  小刀兒淡笑道:“如此一來,不就了解四邊情況?以後永遠也不本搞錯了!”
  “還有以後?”沒了叫道:“我不幹,全身罩黑衣,緊繃繃不說,連滴酒都沒有。”
  小刀兒道:“忍著點,我還不是一樣,扮成百里神醫,髮髻扎得十分難受,還好鬍子暫時扯下,否則必會癢死!”
  沒了叫道:“四天了,光吃一些藥草、乾糧,不瘦也得瘦。”
  小刀兒道:“你不是嫌衣服太緊了嗎?現在合不合身?”
  沒了罵了一句,摸摸肚皮,不摸還好,這一摸,果真松了許多,不禁咯咯笑了起來。
  “這可是我第一次減肥成功!”“以後機會多得是。”
  “少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兩人輕笑,已摸往另一頭出口。
  也許是熟能生巧,這次只花了兩個對時,黑色的霧也變得濃白,已是第五天黎明。果然他們投摸錯。
  遠處白霧漸薄,朦朧中透過淡淡寶塔銀晶亮光。
  “就是這裡!”小刀兒指著前方:“看,水晶宮!”
  沒了潛過去一瞧,真的就像豔陽下雕出的冰宮,每個角、每個尖都像星星般閃爍銀光,天上有多少星星,此處就有多少銀芒星星。
  “真***,匪夷所思。”
  他看傻了眼。
  小刀兒也不吵他,等他看夠了再說,省得屆時意猶未盡,臨時想瞧,反而誤了事。
  “這算是一生中所見過最奇特而漂亮的建築物了,小刀兒,全是冰塊所雕的?”
  “不是,硬水晶,全是透明的。”
  “這要花多少代價,簡直無法想像!”
  小刀兒道:“可能此處蘊藏有水晶石,就地取材,否則不可能造此宮殿而不被人發現。”
  沒了頻頻點頭,不久才想到正事:“這邊怎麼走?別出了錯而穿幫。”
  小刀兒道:“沒什麼,前面這空地過去就是正門,一進門就像宮殿,至於官殿後面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沒了道:“這也不對,要是天鷹躲在某一處,我們如何知道?”
  小刀兒道:“以你黑鷹的身份,吆喝那些手下,自是沒同題,隨便找個人來問問,如果天鷹恰巧坐在大廳,我們就伺機下手。”
  “也只有如此了!”
  無其他良策可施之下,兩人已依計行事。
  沒了負起裝昏的小刀兒,疾速掠往水晶宮。
  方到宮門,已有兩名黑衣人攔住,但突見沒了裝束,己拱手道:“黑護法,不知帶何人進宮?”
  沒了叫道:“閃開,此人是百里奇,天鷹所要!”
  “是!”
  兩名黑衣人只不過是例行公事,哪有真心在盤問?沒了一叫,他倆已閃入暗處,放行。
  沒了大搖大擺,已步入宮殿,出乎意外,不見任何人影。
  也許天鷹還沒回到此地呢!
  沒了不知所懵,細聲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小刀兒道:“隨便,叫人出來問問。”
  “就這麼叫?”沒了深怕一開口就出了毛病,啥事也辦不成了。
  小刀兒點頭,沒再說話。
  “叫就叫,誰又怕誰來!”沒了擺出威嚴姿態,冷森叫:“來人!”
  話聲一落,後宮門已走近一名四旬壯漢,他拱手:“黑護法有何指示?”
  “天鷹呢?”
  “稟護法,天鷹已離宮,要有一段日子,方會回宮。”
  “他去了哪裡?”
  “屬下不知。”
  沒了不再多問,深怕出了毛病,冷道:“此人是百里奇,為天鷹所想見的人,找個地方安頓他!”
  他將小刀兒送往壯漢,壯漢接過手,目中露出猶豫神色。
  “怎麼,有問題?”沒了心中雖緊張,口申卻更冷森叫喝。
  “屬下不敢,只是……此人是敵、是友……”壯漢所猶豫者,原來是分不清敵友,要是將友送入大牢,哪還有命在?沒了聞言,方自放心,道:“他是神醫,八成是看病的,是友非敵。”
  “是!”
  壯漢抱起小刀兒,已往回走,但走了三步又停下來,因為他發現沒了跟在後面,忐忑不安地轉頭。
  沒了冷道:“此人雖是友,但非常重要,由本護法親自看守!”
  壯漢方自放心,領著沒了,直奔後院。
  他們折過水晶圓石鋪滿綠色草皮的庭院,四處合院式的廂房漆紅廊邊,掛滿了不少蘭花,尤其是螃蟹蘭。正鮮紅地伸展長爪,像要抓緊所有流動的空氣般,讓人十分觸目。
  走過庭院,穿向迴廊,眼前景象又是一變,怪石嶙峋的小假山充滿霧雲,像是那座高峰連綿,霧氣盤旋的巫山縮影,對面則是挖空的山穴,仍是一片水晶般白亮。
  沒了這才知道,為何有如此的水晶可以蓋成宮殿,全是從此山挖出的。
  山被挖空,也將此佈置得美輪美奐,不亞於前面那座宮殿,亮麗地面更種滿了不少奇花異草,以及一間間不同樣式的雅屋,讓人嘆不絕口。
  與其說是山穴,不如說是頂著山的房屋,一點兒也不感到黑暗,而且通道十分順暢而多。
  除了週邊有少許巡羅衛兵,此處全然無聲,就是輕輕腳步聲,似乎都能傳出很遠。
  壯漢將小刀兒砲至一間陳設如旅館,一張床,兩張太師掎和一張八仙桌的雅房後,隨即告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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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赤眼丹

  沒了正想噓氣。
  突又來了兩名年輕貌美女婢,奉上茶水和醇酒。“不知護法尚有何吩咐?”穿紅衣者輕聲道。
  沒了道:“沒事,天鷹一回來,馬上通知我,下去吧!”
  紅衣婢女又問:“稟護法,可要代人(替換人看管)以休憩。”
  沒了注視紅衣婢女那種暖昧的笑容,以為代人就是帶人,帶她去休息,一時也不知如何答覆。
  “護法您若無事……自該休息……”綠衣女子也含笑出口。
  她們倆的笑,乃是職業性的笑,否則也不會被選中服侍本派進階首腦 誰願看見一副哭喪的臉?若真的黑鷹倒也習摜,但沒了乃假冒,想處之泰然就難了,紅著臉,還好有層黑巾隔著,否則非馬上洩了底不可。
  小刀兒覺得他如此久沒反應,趕忙用手尖點他背心。
  沒了“哦”了一聲,才覺醒,趕忙道:“不必了,此人是百里奇,百里神醫,重要人物,我得親自看守,以防萬一!”
  他連續逢人就說百里神醫,無非想強調此人之重要性 因為百里奇曾被擄過一次,他以為宮中的人該知道此事。
  事實上。知道這件事的人,怕除了黑鷹和那天看門的人,怕再也無人知曉。在此的人都很明白,不該知道的事,就不必要去知道,否則只有自找麻煩。女婢也是如此認為,上級說重要就重要,管他來者是何人,不過當她倆聞知百里奇時,稍帶驚愕地瞧向小刀兒,但隨即恢復原狀。
  紅衣女婢蹲身道:“如此,奴婢就告辭了。”
  沒了巴不得她倆快點走,道:“請便!”
  兩婢女蹲身而起,已猶豫地瞥向沒了,他倆已感覺出這位黑護法身材和舉止,言行都有點不一樣,但本著不該知則不知的心態,也未再多疑。已慢步離去。
  像這種事並非不曾發生,她倆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也許又是新來的。
  不管是新貨、舊貨,都是她倆上司,對他尊敬些總沒錯。
  也因如此,沒了才能不穿幫。
  他噓口氣,道:“好險,這兩個精明的丫頭。還想要我帶她去休息?”
  小刀兒坐起床頭,笑道:“反正你是和尚,也不必過於擔心。”
  “去你的!”沒了叫道:“我和尚也是人,開了酒戒已是滿寺風雨,要是開了色戒,無心老頭非把我開除不可。”
  小刀兒道:“你又不住在少林寺,這種事好像不必斤斤計較吧?”
  沒了嘆道:“說真的,我還有點捨不得少林老祖宗,只好認啦!”
  小刀兒不再鬼扯,轉向正題,道:“天鷹不在?他親自出馬,想必事情不小,你知道最近有何風聲?”
  要是他得知天鷹攻向他老巢,非得跳起來,直衝公孫府不可。
  沒了沉思半晌,道:“最近天鷹崖除了找過柳西風外,似乎沒什麼舉動,他要柳西風屈服。”
  “柳西風……”小刀兒哺喃念著,思考一陣,道:“如若要對付他,天鷹似該親自出馬……”他不再疑問,似乎認定夭鷹就是去找柳西風:“卻不知他何時回來?”
  沒了道:“要是慢了時辰,恐怕我就罩不住了!”抓抓喉嚨,苦笑道:“幹得十分厲害。”
  小刀兒沉思道:“若時間過久,我們就先行下手,找找看,赤眼丹在不在此。”
  “要是找不到呢?”
  “只有另想他法,等天鷹回來再說了。”
  沒了有點幸災樂禍道:“找不到,乾脆放把火燒了他們老巢算了。”
  小刀兒道:“你一燒,我的藥說不定也被你燒燬了,我不贊成!”
  沒了道:“生死有命,強求不得,你最好能接受任何情況,知道嗎?”
  他雖然開玩笑,但一副磨拳擦掌,裝得真像那麼回事。
  小刀兒和他相處久了,也已了解他性格,不怎麼擔心他會放火。
  他道:“我看你還是出去走走,探探四周環境,以便情急之下,才有個著落。”
  沒了道:“怎麼成,我明明說好要親自看住你,現在一走,不就不打自招?”
  小刀兒道:“又沒有叫你走遠?附近走走,也可交代為巡羅,大不了你再叫兩名衛兵看住門,不就得了?”
  沒了倒也真想逛逛敵人老巢,想想也答應了。
  “你自己小心,我找人看門。”
  說完他已溜出門外,喚了兩名衛兵站在門口,自己已朝外邊走去。
  才走幾步,忽然已發現洞外綠衣女子往此處走來。
  “綠君兒?”
  沒了趕快轉往左邊道路走去,以避開她。
  綠君兒並沒發現他,直往小刀兒的房間行去。
  沒了折回偷看,心中直叫糟了,也不知她是否會識破小刀兒?二話不說,已潛回那棟房屋牆角,推開另一間房屋,想竊聽,但水晶石牆過於厚,聽不出一個所以然,他只好守住門口。若綠君兒見著小刀兒,或另有其他反常舉止,就施以突襲,以挽救小刀兒脫困。
  門外一有聲響,小刀兒已聽出是女人聲,趕忙躺回床上裝昏。
  綠君兒開門面人,見著長髯飄逸的百里奇,輕輕一笑。
  “百里神醫……”
  她以為百里奇會醒過來,但聲音出口,仍不見反應,似已想到他可能中了迷藥,很快走向床前,探探小刀兒鼻息,嫣然一笑:“果然中了無香塵。”
  她馬上倒出一顆白色藥丸,送入小刀兒嘴中。回身坐回八仙桌前的雕花桃木棕褐色圓椅。
  小刀兒的化妝術並不十分精細,若有人瞧過百里奇,很容易就可以察覺他是假冒者,然而綠君兒如此帶有喜悅的反應,可以看出她並未識破小刀兒,可想而知,她也沒見過百里先生。
  小刀兒抓準藥丸溶化的時間才醒過來,以免綠君兒起疑。
  才搖動一下腦袋,稍微呻吟,綠君兒已喜悅地欺向他。
  “百里神醫,你醒了?”
  小刀兒聞言,已知時間上並無差錯,茫然地坐了起來。
  “這裡是……”
  “天鷹崖!”綠君兒道:“在下綠君兒。”她歉然道:“對不起,強行將神醫請來!實是有不得已之苦衷。”
  小刀兒仍裝出百思不解,道:“天鷹崖……這是什麼?”
  他想問的是地名、人名,還是組織。
  綠君兒道:“是一個地名,我和我爹都是屬於這裡。”
  小刀兒醒醒腦子,恍然道:“哦……我懂了,莫非你們就是所謂天鷹的手下?”
  綠君兒點頭。
  “天鷹他……你們抓我來此,是為了何事?”
  綠君兒歉然道:“對不起,神醫,因為除了您,恐怕無人能醫好他的病。”“你們要老朽醫人?”
  “嗯!”綠君兒含笑點頭。
  小刀兒苦道:“既是如此,何必大費周章,兩度將老朽擄來?身為醫生,哪有不醫病人之理?除非那人是十惡之徒。”
  說話之際,他已盯向綠君兒。似想詢問此人是否為十惡不赦之徒。
  綠君兒急忙道:“神醫誤會了,他是好人,又是被一些偽君子所害,全身功力已毀,六脈百穴已損,十分可憐。”
  “他是誰?”
  綠君兒欲言又止,道:“也許前輩見著他之後,會想起他是何人,現在我不告訴你。”
  “你擔心他的安危?”小刀兒另一個反應則為“你怕我殺了他?”
  綠君兒苦笑道:“他和我關係密切,我不得不小心,不過我絕對信得過前輩,否則也不會請您來了。”
  “他……是不是天鷹?”
  “不,他不是!”綠君兒道:“天鷹武功天下無敵,怎會是他?”
  小刀兒上次在牢裡也見著精神煥發的天鷹,對他並無多大疑惑,心中所想的。則是另外一個人。
  “是不是你爺爺?”
  “也不是!”綠君兒道:“我爺爺武功也很好,您不要再猜了,見著他,您自會明白。”
  其實小刀兒所說的你爺爺三字,要是綠君兒注意聽,一定會聽出破綻,因為她和爺爺的事,只有小刀兒和沒了知道,百里奇不可能也知道。而小刀兒之所以會如此問,是將綠君兒方才所說的爹,當作爺爺,自是非出此漏不可。
  兩人都沒察覺,小刀兒是習慣綠君兒有位爺爺,而綠君兒則因百里奇的到來,似乎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警覺性自然也鬆懈了。
  小刀兒知道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只好改換方針。
  他道:“聽你剛才說……那個人六脈百穴都毀損了?”
  綠君兒道:“本來骨筋也被挑,但有了紫葉珍珠果和六彩龍王筋,才接了回去,只是脈、穴被損,一直沒辦法醫好。”
  小刀兒頗俱醫理,穴脈被毀,實非人力所能挽教、醫愈。
  他道:“要真如此,恐怕老朽也無能為力了。”
  綠君兒立時愁容滿面,悵然許多。
  小刀兒道:“或許老朽可接回已斷脈經,但其精氣真元已失,無法逼通脈經,也是枉然,恢復穴道功能,更不必說了,除非……”
  綠君兒急道:“是否須需靈藥?”
  “嗯!”小刀兒道:“若有奇異氣藥,不但可以護住穴、脈,更可提起真氣,恢復希望自是極大,可惜靈藥難求。”
  綠君兒只覺得有復原可能,精神為之一震,道:“如若有雪神丹和赤眼丹呢?”
  小刀兒神情稍為激動:“當然可以,此兩種稀世珍藥能生肌肉去白骨,任何雜難之症都能奏效,尤其是對練武人之奇經穴脈,更為神奇!”
  綠君兒喜道:“天鷹已找到了赤眼丹,只剩下雪神丹,我想不久就可以弄到手!”一想到小刀兒,她就呶起嘴:“本來已經到手,誰知卻臨時被惡和尚給搞砸了。”
  她突然想問什麼,卻被屋外急促腳步聲給打斷。
  小刀兒暗道一聲:“好險!”因為她想問的,必定與雪神丹有關,自己所放的謠言,不知如何來掩飾此丹不在身上。
  沒了繃緊全身,因為他看見來者正是那兩位紅、綠丫頭,不知她倆如此急奔來有何要事?必定是事情有了轉變,他準備隨時突襲以救人。
  “小姐……”
  紅衣丫環急叫,已和綠衣丫環一同奔入屋內。
  綠君兒見狀,愣然道:“我不是要你們沒事不要過來嗎?”
  聽她口氣,可以猜出百里奇到來的消息是丫環所傳送給她。
  紅衣丫環道:“小姐,天鷹回來了。”
  綠君兒急忙追問:“他……他現在在哪裡?”
  “前廳!”
  “我們快走!”
  說著她就要奪門而出。
  “小姐……”
  “又有什麼事?”
  紅衣丫環道:“小姐,黑護法也要奴婢通知他,不知……”
  綠君兒截斷地的話,道:“黑護法說不定己經趕去了,你們袂回去準備東西。”
  話未說完,她已奔出門外,朝前廳方向奔去。
  紅衣丫環和綠衣丫環也不再逗留,瞄了公孫小刀一眼,已離開去準備那些東西了。
  沒了前後腳之差,已走進門。
  “如何?”他問。
  小刀兒告訴他:“天鷹已回來。”
  沒了喜道:“我們快去逮人。”
  小刀兒搖頭:“不行,要是現在去,馬上就會露了底,他武功不說,座下五鷹就夠讓我們吃不消了。”
  沒了道:“說歸說,我總得出去讓他們瞧瞧,否則他們一樣會起疑。”
  小刀兒道:“暫時還不會,你這身肥肉一定瞞不過天鷹,只有閃開方為上策。”
  沒了想了想,道:“我還是要去,不過是躲在暗處。”他輕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總該了解他們舉止吧?”
  小刀兒點頭:“也好,小心點,若他們未識破,我們得手機會相當大。”他又道:“我覺得那個病人對天鷹崖一定很重要,而且我也說過要用赤眼丹可以治癒,能騙就騙,省得其他麻煩。”
  沒了道:“就這麼說定,我若太久沒回來,就表示已出事,你就看著辦好了。”
  小刀兒含笑,沒了已離去,臨走還交代衛兵,沒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去。
  小刀兒自有主張,將藥箱重新整理,甚至雪神丹都偽製一顆,準備臨時急用。
  他在等待另一個時刻。
  天鷹仍然坐在那張舒服豪華的椅上,精神已顯疲憊,本就蒼白的臉,現已更家泛白。
  座下四鷹有兩人受傷,傷的雖是水鷹和火鷹,另兩人也是衣衫破碎,十分狼狽地坐在左右兩側。
  他們靜悄悄地在等待,不知在等什麼。
  綠君兒喜氣洋洋的奔進來,未見到人,就叫出口:“天鷹……”
  突然她看到眾人臉容衣衫,那股喜氣也被吞噬。
  “這是怎麼回事?天鷹,您受傷了?”她十分急切地叫著,直往天鷹奔去。天鷹沉重似地揮揮手,輕聲而有點費力,道:“君兒……退下……不關你的事……”
  “我不管!”君兒有如小孩耍起性子:“您傷得如何?”
  “本座沒事,你不用擔心。”
  “可是他們……”綠君兒指著四鷹,著急不已。
  “他們雖受傷,也不礙事,你先下去,本座有事要解決。”
  綠君兒再次瞧瞧天鷹,只覺得他只是臉色較蒼白外,並無多大變化。
  她頷首道:“我就去替您準備,弄好了就送過來好嗎?”
  “也好,你下去吧!”
  天鷹催了好幾次,看樣子是真的不願綠君兒留在當場。
  綠君兒走了兩步,突又想到什麼,轉頭道:“我爺爺呢?”“他馬上回來。”
  “他是不是……”以下戰死兩字,綠君兒沒說出來,神色已激動。
  “君兒,別胡思亂想,他只是去辦另一件事,馬上就會趕回來。”
  君兒無奈,只好失望地走向後院。
  宮中氣氛又為之一沉,像是下了幾十天的梅雨,悶得叫人發慌。
  終於,紫衣人,綠金福回來了。
  一跨入宮門,眾人的臉色那股寒霜方解凍。
  他拱手:“恕屬下歸返過晚,讓天鷹久候!”
  天鷹冷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綠金福道:“原本可拿下公孫府,但柳西風並未盡力,後來春神又趕來……”
  他將事情說一遍。
  天鷹冷森道:“可惡,柳西風竟然使詐!”
  綠金福道:“只怪屬下太過於信任他,以致於斷羽而歸。”
  天鷹冷笑:“哪天我會讓他嘗嘗苦頭。”
  “他倒在其次,該注意的是春神。”綠金福道:“她竟然猜出屬下的武功,而且也會用。”
  天鷹這一驚非同小可,驚愕得說不出活來,嗆紅了蒼白的臉。
  “她……她……”
  “屬下敢確定,她確實會此武功,因為她也在逼問屬下為何會震天奪。”“難道會是她……她會是春神……”
  天鷹沉緬於回憶之中,他所說的她,不知又是指何人?“她有多大年紀?”“聽聲音……依屬下猜想,不會超過三十。”
  “三十歲……”天鷹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那麼小,何況當時她也不會此種武功……這件事一定要查明。”
  “屬下會盡力去做!”
  突然,綠君兒又興沖沖地跑回來。
  “天鷹……”她高興地叫著,驀見金福,聲音已煞住,忐忑不安地叫著:“爺爺!”
  綠金福含有責備口語:“什麼事?那麼莽撞?”
  綠君兒低聲道:“我忘了告訴天鷹,黑護法已將百里奇帶回來了。”
  “百里奇?”天鷹有點意外道:“人呢?”
  “在後山。”
  綠金福卻問:“黑護法可在?”
  “我……沒看見……”
  “他去了哪裡?”
  “不知道……”
  天鷹道:“金總管,黑鷹可能有事才先行離去,等他回來,問他不就明白了,為今先見見百里神醫,方為正事。”
  “是!”
  綠金福已拱手,默立於該處,不再說話。
  天鷹轉向四鷹,道:“你們退下,好好養傷,必要時本鷹會請神醫替你們治病。”
  “多謝天鷹。”四鷹齊拱手為禮,已轉頭離去。
  天鷹轉向金福:“準備一下,我想見神醫。”
  “是!”
  綠金福和君兒已退向後院。
  天鷹則留在椅中,仰頭沉思,不知在想何事。
  沒了早就躲在暗處,聽到所有消息,見綠金福想見小刀兒,已然趕在前面追回後山洞中。
  “天鷹座下受了傷?”小刀兒不解地問沒了興高采烈道:“還不只如此,春神也逼得他們到處逃竄。”“他們找誰下手?”
  “好像是……”突然沒了煞住笑聲,僵凍了笑容,就像貪玩的孩童想偷吃糖果,糖果一到手,正想歡呼時,一轉身卻發現他爹橫眉豎眼地立在眼前,那種愕愣的表情。
  小刀兒急道:“他們找誰?公孫府?”
  沒了默然地點頭。
  小刀兒慌了:“怎麼辦?連他們都受了傷,公孫府更不用講了,老爺他……”
  沒了叫道:“也不盡然,他們敗了,不就表示公孫府蠃了?尤其又有春神相助而且天鷹也沒參戰,傷亡也該有限,不必太擔心。”
  他也沒見過戰局,只是找好的方面解釋,以能穩住小刀兒的心,以免在這緊要關頭出了差錯。
  “連柳西風都奈何不了春神,眼巴巴讓她將你救出柳家,有她在,有什麼好擔心?聽說還追得他們四處亂竄。”
  小刀兒聞言心中稍寬嘆道:“希望公孫府能平安無事才好。”
  “一定!一定!”沒了道:“此事暫時不去想,不管如何都己成定局,你還是想奪藥的事吧,綠金福馬上就要來了。”
  小刀兒深深吸氣,平息心情,問道:“他來找我幹嘛?”
  “找你去見天鷹啊!”沒了道:“我不成,看那老頭一直追問黑鷹的下落,我若出現一定會被他識破,非躲不可。”
  小刀兒道:“你有沒有聽到要治誰的病?”
  “沒有,你自己去問,時間不多,我得走了,不過我會潛伏在你附近,以便應付所有變化!”
  話說完,他已溜出門外,躲向暗處。
  小刀兒趕忙整理一下自己在裝,準備應忖即將來臨之事情。
  才幾分鐘,綠金福已然踏門而入。
  他含笑拱手:“百里神醫,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丰采不俗。”
  小刀兒淡然一笑,回禮抱拳道:“豈敢!豈敢!不知閣下是……”
  “老夫姓綠,乃天鷹崖總管。”
  “綠總管,您好!”小刀兒再次施禮:“不知貴派將在下捉來,是何用意。”
  他故意用捉字,來表示敵對之情勢。
  “百里先生別見怪,本派如此做,實乃有不得已之苦衷,還請見諒。”“可否說出原因?”
  “哦……這……”綠金福心念一閃,道:“實因本派有位長老不幸遭人暗算,若是公開求醫,勢必引起軒然大彼,只好出此下策。”
  “貴派長老如何稱呼?為何公開之後會引起軒然風波?”
  “這……”綠金福道:“老夫乃天鷹手下,有所不便暢言,而且神醫你也未答應治長老傷勢,是以甚難奉告,至於會引起風波一事,老夫卻可告知一二。”
  他道:“敝派長老曾經手挫武林數大門派高手,如若讓他們知道此事,其必定來犯,如此一來,殺戮必在所難免。”
  “敢問貴長老所挫之幫派是……”小刀兒以眼神代替詢問。
  綠金福猶豫一下,仍說道:“武林六大門派。”
  這不就是武林公敵了嗎?小刀兒有此念頭,但馬上就打消了,因為自己不就也蒙上不白之冤?“我知道神醫必定認為敝派長老是十惡不赦之徒,但老夫只能說六大門派中人,也未必全是好人,他們也有忤逆之輩橫行江湖,不能只因與六大門派有過節,就貫以惡徒兩字。”
  “我懂!”小刀淡然一笑:“是非曲直,自難以正邪兩派為分野。”
  綠金福似乎覺得已取百里奇諒解,含笑道:“百里神醫見識果不同於俗人,老夫神交已久,哪天必設三百筵,和你痛飲一場。”
  小刀兒輕輕一笑,道:“綠總管豪氣乾雲,在下有機會必赴此筵。”
  “好,好!就這麼說定!”
  綠金福笑得甚為開朗,忽又想到什麼事。
  他問:“不知神醫可知是敝派何人請你來此?”
  小刀兒道:“是位黑衣蒙面人……上次他也曾經抓過我一次,但又放走我……該不會錯,他用了一種很奇特的迷藥,等在下醒來時,已然在此地。”他苦笑:“貴屬下也是位用藥高手,連我都無法倖免於難。”
  “若非如此,怎能請得佳賓呢?”
  綠金福打哈哈,心中卻在想擄人的確是黑鷹,錯不了。
  他道:“還請神醫移駕,敝主人想瞻仰一番神醫丰采。”
  “綠總管請帶路。”小刀兒笑道:“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對!事情總是要解決。”
  綠金福重複這句話,但說得卻是十分曖昧,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很快,綠金福已帶領小刀兒去見天肢,介紹一番,他已想告退。
  天鷹道:“有事?”
  綠金福道:“要事。”
  “非馬上處理不可?”
  “該是如此。”綠金福道:“若天鷹無其他指示,屬下就此告退。”
  天鷹對他的舉動,似乎感到驚訝,因為常年以來,綠君福一直都在他身邊,自是沒說過那種話,不過他仍鎮定道:“你下去吧!”
  “謝天鷹。”綠金福轉向後院,叫道:“君兒,別躲了!要聽就站在天鷹身旁,鬼鬼崇崇,一個女孩人家,成何體統?”
  綠君兒臉紅地走了出來,雙手扣扯衣角,十分困窘而羞澀。
  其實天鷹知道綠金福此舉,乃在叫君兒保護自己,以防有變。
  他笑道:“君兒,你就留在此吧!”
  君兒困窘地頷首,默默立立于天身旁。
  綠金福盯她一眼,冷道:“規矩點,少給天鷹惹麻煩!”
  “是,爺爺!”
  綠金福這才告別離去。
  天鷹此時才笑道:“百里神醫,想必你已明白一切了吧?”
  小刀兒道:“有些明白。有些卻不明白!”他問:“閣下氣色不甚佳,該是血氣浮動,脈絡不順,是否要請在下診療的就是閣下?”
  天鷹笑道:“神醫果然醫術超絕,光見色就知其病,不錯,本座時常有些血氣浮動,是以有此臉容,但本鷹請你來並非替我治傷,而是本座師父,他老人家常年受疾病煎熬,本座實為不忍。”
  “原來是閣下師父……”小刀兒仍想問知是何稱呼:“敢問令尊名諱……”“敝師父以前乃以九靈叟名號,行走江湖。”
  “九靈叟?”小刀兒茫然不解,自他出道以來,能叫出別人名號的,不會超過五十名,對此外號,當然是沒聽過。
  還好他是沒聽過,否則此次必洩底不可。
  因為這個名號,本就是天鷹臨時想出來的,他不得不對自己的師父安全有所防範。
  他笑道:“神醫可能沒聽過本座師父的外號,因為他已百歲開外,而且當時他只在江湖短暫地行走兩年,知道者並不多,何況又已隔了數十年。”
  “原來如此!”小刀兒恍然地點頭,不久又問:“聽那位綠姑娘說,貴師父六脈已斷,百穴俱毀,可真如此?”
  天鷹轉向君兒,有所緊張:“你見過他了?”
  “見過。”綠君兒怔忡道:“他來了,秋香就來通知我……”
  天鷹以眼神盯向她,似想問她還告訴百里奇何事。
  “我們只談了些……太師父病情而已。”
  小刀兒也不願將事情扯遠道:“綠姑娘只說這些而已,其他事她似乎也不知情。”
  天鷹乾笑兩聲,道:“就是怕她不知情亂說,而誤了事。”他道:“不過敝師父的傷勢,她沒說錯,確是如此。”
  小刀兒道:“既是如此,那非得神丹妙藥不可了,光靠醫術,並無大用。”天鷹道:
  “想必君兒也說過,赤眼丹在本座手中吧?”
  “提過。”
  “不知以赤眼丹藥力,是否能治好此傷?”
  小刀沉吟道:“赤眼丹乃屬陰毒之類藥物,單獨服用,效果可能不佳,若再有雪神丹則能萬無一失。”
  天鷹突然狡黠直笑,這笑讓人感到頭皮會發麻。
  小刀兒已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傳說雪神丹在神醫手中,不知神醫能否割愛?”
  小刀兒裝出驚惶狀:“老夫不知天鷹所言何意?”
  天鷹仍是黠笑不已,他道:“本座已查清楚,公孫小刀兒已將此藥交予你,想醫治一位病瘋老頭,可對?”
  他已挑明此事,不管謠言是否居實,他都如此認定,以讓百里奇沒有選擇的餘地。
  小刀兒苦笑不已,將計就計,道:“沒想到天鷹如此抬愛,老夫佩服不已。”
  綠君兒驚愕道:“小刀兒當真將雪神丹交給你了?”
  “錯不了!”天鷹道:“天鷹崖所傳的消息,很少有誤。”
  綠君兒輕輕直笑,她所以會笑,乃是想不管小刀兒如何精明,到頭來,此丹仍落入天鷹崖手中,無異給了他一個巴掌。
  小刀兒苦笑道:“天鷹既知此物是公孫小刀所有,老夫自無權利處置。”天鷹道:“神醫既無權,倒不如做個人情,贈予本座如何?”
  “閣下在為難老夫了!”小刀兒道:“基於道義,老夫必須保管此物。”天鷹狡笑不已:“事有先後,本座只在應應急,先取此丹救治敝師父,他日再尋此丹還給公孫小刀,如此對神醫也有了交代。”
  “誰不知此丹難求逾乎登天。”
  “本座不就尋著一顆了?”
  小刀兒臉色微微一變。
  “況且神醫似乎也無選擇餘地!”天鷹似不願立時扯破臉以搶奪,只是不停地暗示自己決不罷手。
  小刀兒心想,魚兒就快上鉤,卻長吁短嘆,不停徘徊宮內。
  “神醫,本座向你保證,一定另尋雪神丹,讓你能有所交代。”
  誰不知他的保證就像風中花、霧中鳥,隨時都會消逝。
  小刀兒感到嘆籲也差不多了,才無奈地道:“也罷,希望天鷹言而有信。”天鷹喜道:
  “這當然,當然有信!”
  綠君兒也露出欣慰笑容,自己努力了數年,如今也有了代價。
  小刀兒道:“不過……老夫有個不情之情。”
  天鷹煞住笑容:“你說說看。”
  小刀兒立時道:“閣下想要雪神丹乃在應急,但若無赤眼丹,則此急也應不成,老夫只想見見赤眼丹,若是真有此丹,自無其他理由再拒絕,否則天鷹所言,恕老夫不敢相信。”
  “原來是此小事?本座還以為有多嚴重?”
  他巳從懷中取出一小盒,小刀一看就知是自己以前那只,心中暗自竊喜不已。已然走過去,想接下此盒瞧瞧。
  驀地 “住手 ”
  綠金福已急忙奔迸宮內,摃著一具屍體,擺向左側太師椅下。
  小刀兒一看,心知要糟了,此屍體正是黑鷹,真後悔沒將它埋了。
  天鷹驚愕地站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綠金福瞄向小刀兒,似動了疑,小刀兒己繃緊肌肉,準備隨時發難。
  瞧了瞧,綠金福也瞧不出破綻,他想,說不定黑鷹先擄人之後再過暗算,如此一來百里奇有可能是真的,為今之計是先找到冒牌黑鷹。
  他道:“請天鷹下令,封鎖所有通道,逮捕假黑鷹。”
  “假黑鷹?”
  “不錯,這屍體就是黑鷹。”
  天鷹楞住了,他沒瞧屍體,但他相信金福不會騙他,馬上下令封鎖所有通路,以及搜索假黑鷹 沒了和尚。
  他問:“此人還在宮內?”
  “不會錯!”綠金福道:“衛兵和秋香丫環,方才仍有見著他,而所有週邊護衛,都沒發現黑鷹走脫,他一定還在這裡。”
  突地 話聲方落,沒了已電射綠金福,少林拈花手扣向他脈門。
  一陣哈哈大笑:“沒錯,貧僧在此。”
  小刀兒見狀,也不敢怠慢,返身掠向天鷹,幻化一道長虹,奇快無比撲了過去。
  事出突然,讓人有措手不及之感。
  綠金福武功十分高強,劈出三掌,已封住沒了攻勢,他擔心的是天鷹,大喝一聲,已電射小刀背部,希望能攔住他。
  然而連天鷹都措手不及,何況是他,只一霎時,他想按機關鈕逃脫之時,小刀兒手握飛刀、已抵住他咽喉,大喝:“住手!”
  他往群眾掃去,卻忽略了天鷹右手那盒子,已輕輕被他甩向綠君兒。
  君兒情急之下,也接過盒子,撤出匕首,直指小刀兒不放。
  宮中一片寂靜,連從外邊起來的四鷹也憤怒而立,一籌莫展。
  綠金福冷森道:“你敢傷天鷹一根毫髮,老夫非將你碎屍萬段。”
  沒了此時已掠向小刀兒,他冷笑:“馬後砲人人會放,我兄弟要是那麼好碎,也不會混進來了。”“你到底是誰?”
  沒了呵呵直笑,扯下面罩,露出大光頭:“帶著面罩實在不好受,又臭又臟,不知你們怎麼會習慣?”
  綠君兒驚惶不已:“沒了和尚?那他……”她瞪向小刀兒,更是愕然。
  小刀兒也扯下假鬍子和眉毛,露出本來面目。
  “公孫小刀兒!”綠金福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小刀兒含笑道:“不錯,上次被你耍了,現在玩玩你們也不為過。”
  “你想如何?”綠金福冷喝。
  “老故事,赤眼丹!”沒了代為回答。
  天鷹冷笑:“作夢!”
  小刀兒瞧向他雙手,已然空空,又搜他身軀,卻找不到那盒子。
  他冷道:“你我是敵非友,丹藥也是我的,若不還出,休怪我不客氣。”綠君兒急叫:
  “你敢!”
  眾人又逼前。
  “給我站住!”沒了冷喝:“別以為我在開玩笑,試試看就知道。”
  一指點向天怔背心,痛得他直冒冷汗,整個人在抽動。
  綠君兒急哭了:“住手 藥給你們就是,公孫小刀你不是人!”
  她不得己悲切地拿出木盒,想交予小刀兒。
  天鷹卻道:“不行……”用力過猛,他已痛苦呻吟:“不能交……給他……”“我……
  我……”綠君兒又苦又急:“您不能受苦……交給他們,我們再找過……”“不行……沒機會了……”
  沒了叫道:“不給就再第二指,我不相信你能撐得過第三指。”
  說著他就想再點一指。
  突地 “住手!”女人聲傳來。
  宮外已射進一條黑影,奇快無比地飄落中央。
  綠金福駭意萌生:“會是你?春神!”
  黑衣蒙面,曲線玲瓏,正是追趕綠金福至此的春神。
  小刀兒詫異不已:“你會是春神?”
  “小刀兒放開他如何?”
  “你不是春神!”小刀兒聽出她的聲音很熟,但一定不是春神,正想說她是誰之際
  春神已拿下面巾,赫然是蘇喬。
  沒了訝異道:“小妮子,你來攪什麼局?沒看到我們在辦正事?”
  蘇喬道:“我明白……我只是想請你們放過天鷹,好嗎?”
  她祈求的眼神已轉向小刀兒。
  小刀兒見她如此楚楚可柃,十分不忍,已有意放人。
  沒了卻叫道:“餵餵蘇大小姐有沒有搞錯?放了天鷹,你又和他扯上什麼關係?”
  綠金福突然道:“姑娘!你問老夫的事,天鷹全部可以給你解答。”
  蘇喬聞言,像是心口挨了一刀,神情更落寞地瞧向天鷹,見他蒼白病懨懨的臉容現已痛苦得發青直冒汗,輕嘆不已。
  “小刀兒放過他好嗎?”她在祈求。
  “不行,絕對不行,除非他們拿藥來換人!”沒了咆哮似地叫著。
  想到丹藥,蘇喬也不知如何是好,小刀兒更迷惘,他知道蘇喬如此替天鷹求情,必有其理由,自是不忍拂去它,可是放了天鷹,可能功虧一簣,甚至還有落難的可能。
  沒了瞄向小刀兒,道:“藥是不能丟!”他用力點頭:“你看著辦好了。”小刀兒似乎能從他眼神中得到什麼暗示。
  沒了冷道:“藥是你的,該你要拿,我管不了那麼多,大不了殺人後撤退。”
  突然他大喝:“我殺 ”一個騰身,當真罩向天鷹。
  此舉太過突然,眾人已奮不顧身,一湧而上,想阻止沒了,尤其是蘇喬,更一馬當先封向沒了。
  小刀兒此時卻突然撒手,丟下天鷹,反撲直撞而上的綠君兒,左手拂向她嬌軀,右手已然抓向木盒。
  事出突然,綠君兒整個心又掛掛于天,如此一來,來不及避,已被小刀兒拂退三步,右手一松,木盒已然被小刀奪去。
  “得手了!”
  小刀兒猛然一叫,人已倒掠,反撲四鷹背部,以使他們能轉身自救,好讓沒了和蘇喬脫身。
  沒了果然反應靈敏,聞言霎時改掌為爪,抓向蘇喬雙手,急道:“快退!”倒身一縱,青雲十八翻地反掠宮門。
  蘇喬這纔明白,此乃沒了詭計,心情為之一震,不但被他帶出敵人重圍,還用自己絕高輕功,帶著他飛掠更遠宮門,以便安全脫逃。
  小刀兒只是佯攻,見四人已回身自救,也已趕忙撤手返往宮門竄,想逃之夭夭。
  猝然火鷹那對風火輪,一上一下如旋轉的太陽般擊向小刀兒背部。
  小刀兒從容趨前,不轉身、不轉頭,只輕輕一揚手,飛刀己準確地將風火輪擊落。
  就此一頓,數名高手又已貼近。
  綠金福急喝:“別讓他們逃……”“董仟,給我住手!”
  突然蘇喬往宮內冷叱,奇怪事情因而發生,她叱叫董仟兩字,已然震住所有在場之天鷹教徒眾,尤其是綠金福,而蘇喬也是對他而喝。
  小刀兒趁他們驚愣之際,已抽身掠向宮門,急道:“快走!”
  三人縱身奔出宮外,朝霧區鑽去。
  為何蘇喬那聲董仟會喝住眾人?難道綠金福不叫此名而叫董仟?蘇喬又為何知道他們的底細?情急之下用以退敵?董仟倒底又是哪號人物?得以讓他們如此吃驚而詫愕?天鷹由驚愕中醒過來,冷殘一笑:“追,務必逮回他們。”
  綠金福馬上下令手下,進入霧區搜索。
  天鷹道:“快將陣勢改變,以防止他們脫逃!”
  “是!”
  綠金福也領著手下,去改變那所謂的霧迷陣。
  天鷹喃哺呆愣念著:“她怎知董仟這個人呢?”
  綠君兒輕聲而槐疚道:“藥已被奪走了……”
  “一定要再奪回來!”天鷹激動得有點發瘋狀:“一定要奪回來!”
  君兒想哭,卻哭不出來:“您回房休息,我們去追就可以了。”
  天鷹又重複“要奪回來”這句話,神情十分激昂,還是君兒按著椅子啟動鈕,讓它載著天鷹退向後山。
  她猶豫一陣,也追出霧區。
  小刀兒等三人竄入霧區,本以為很自然地就可以摸出去,豈知一切都己改變,花草樹木排列秩序,已不再像以前呈七星狀。
  摸了一陣,小刀兒苦笑:“我們可能又要從頭開始了。”
  沒了這才知道陣勢有了變化,叫道:“怎麼樣了?難不難?快點想辦法,總不能胡闖亂撞,若再呆上幾分鐘,不被困死,也會被亂箭射死。”
  小刀兒苦笑道:“沒辦法,變化太快,連規律都算不出來。”
  蘇喬道:“此陣原本是以七星八卦相互衍生,現在似乎已化為九宮四象暗藏十二地行……十分不好闖,若能找到陣眼,才有希望突圍。”
  沒了叫道:“我的媽呀,這麼複雜……”
  話末說完,已有咻然破空聲急促射至,三人趕忙伏於地面,緊接著傳出叮叮響聲,想必是暗器利箭落地所發出的聲音。
  沒了舌頭伸得長長,暗道一聲好險嘮叨也不敢再發了。
  小刀兒知道此時不宜發出聲音,拉著兩人,又往另一處走去,過了約半刻鐘,但覺敵人腳步聲消失了,才道:“敵人已摸進來,我們必須緊緊貼在一起,以免衝散,找機會反撲!”
  沒了壓低聲音道:“難嘍,要是他們圍起圓圈慢慢縮小,我們就逃不了!”小刀道:
  “我也沒辦法,除非探出進出方法。”
  蘇喬道:“也許我們可以混入他們隊伍之中,反正也都在霧中摸索。”
  沒了白她一眼道:“我們可以,你成嗎?一身凹凹凸凸的不說,還散發著香氣,人家一聞就知道你是個女的,怎麼混?”
  蘇喬登時羞紅著臉,在霧中像蒙了輕紗裡的芙蓉,更楚楚可人。
  小刀兒道:“到時也只有一試了。”
  沒了道:“你騰空看看,是否能突出霧區,找到方向?”
  小刀兒心想試試也好,立時吸滿真氣,雙足一蹬,人如飛箭直衝天際,其勢方竭,仍未突出霧區,他再喝聲,轉打筋斗,然後又暴射五丈餘,果然射出了霧層。
  他不敢怠慢,趕忙往四處瞧去,一瞥眼,但覺三處都是山,一處像有屋瓦,霧區卻綿延數裡,直如海洋般寬廣。
  就只這一瞥眼。已有數十支利箭朝他射去,支支銀亮,宛若倒射太陽的光芒。
  小刀兒登時撤去真氣,疾速地往地上栽,豈知第二波利箭又朝霧中射來,攔住他下墜路線,他不得不再逼真氣,煞住往下掉之身形。
  突然“啪”地一聲,數十支利箭交會一點,撞擊後紛紛落地。
  小刀兒也藉此,飄身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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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五青肉噬

  方落地,他已叫道:“快走,此地不安全。”三人又朝另一頭自認為安全方向奔去。
  沒了問:“如何?”
  “行不通!”小刀兒道:“一上空就會被利箭封死,而且霧區也廣。”沒了道:“那只好混入他們那堆人裡面了。”
  蘇喬道:“別為我擔心,到時我會小心些。”
  沒辦法中的辦法,他們只好找對手突襲了。
  只行十餘丈,已發現腳步聲,三人伏於地面,等待來人。腳步聲漸近,至少有十餘人。
  沒了等到瞧見了黑腿,方自沖向前,雙手狠狠地劈了過去,這一劈,最少有七條腿被劈斷,欸叫聲傳出時,他已截向敵人穴道。
  “敵人在這裡……”
  一群人已吼叫起來,反攻沒了。
  小刀兒和蘇喬趕忙奇襲,只聽一陣強風掠過,一切又已平靜。
  那些人已全被放倒。
  沒了登時計上心頭,得意道:“我看也不用混入他們行列,像這樣鬼摸鬼的偷襲下去,他們再多人也不夠看!”
  小刀兒道:“要是他們撤退呢?改用其他方法,我們還是混在霧中,沒法離去。”
  蘇喬道:“就這樣,先攪亂敵人隊伍和心態,然後再伺機脫逃,如何?”“好吧!”
  小刀兒三人又摸往他去,依然施以突襲,乾脆沒了已大叫出聲,以引敵人上勾。
  突然,他們碰上了棘手貨 沒了往前一撲,已發現對手十分敏捷,只一閃就閃了開去。
  那人冷笑不已:“看你往哪裡逃!”
  聽聲音是金鷹,他的三節棍已掃向沒了,一舉另一頭又劈砍而去,嘯聲大起。
  忽又有數人掠向此處,依其掠身破空速度,不難猜出全是一等高手。
  小刀兒輕喝,分別攔向來人,蘇喬也不落後,短劍出鞘,截攔而去。
  不見身形,已然聽到劈啪、叮噹響聲不絕於耳。
  此種全憑聽覺、觸覺的打鬥,得真要有兩下子不可。
  “媽的,你敢砸我?”
  沒了左腿被棍掃一記,疼痛難挨。他也不客氣,劈向金鷹左手腕,硬將他手腕給劈腫,差點就碎了骨,也將其攻勢給遏止,蟠龍腿已踹了過去。
  忽然另有一道掌勁攔向沒了,替化了金鷹,出手之快,連沒了都感到意外,不得不撤招,先退後半尺,以求自保。
  然而此人窮追不舍,不但掌勁,連劍勢也劃了過去,非得將沒了制服而後始甘心。
  沒了左腿受傷,行動有所不便,想竄往左側,已稍嫌過饅,而金鷹三節棍也已同時罩向他頭頂,來路十分兇惡。
  沒了苦笑,只有從兩者選擇其一,掌勁已劈向長劍,準備硬挨金鷹一棍。他叫道:“小刀兒,我不行啦!”
  小刀兒此時正封退使用點穴撅的木鷹,聞言大驚,喝道:“快撤功落地!”沒了和他似心有靈犀,也不管敵方劍棍何等強勢,突然散去功力,倒在地上,若無其他突變,他這一倒,恐怕就要腦袋開花,肚破腸流,永遠起不來了。
  突地 雖在霧區,仍可見著因速度過快,而泛起之青光,直射向長劍及三節棍,叮然輕響,很快己將棍、劍打偏。不但如此,已傳出兩聲悶響,對方手掌已被飛刀剌中,無法握住武器,緩緩棄兵刃而退。
  “看飛刀!”
  小刀兒突然大喝,整個人已掠向沒了。
  猝地,敵人卻全往地上趴,一致的聲音,就像訓練有素的軍隊,整齊化一。“快走,蘇喬!”
  小刀兒挾起沒了,也通知蘇喬撤退,又往另一霧區竄去。
  驀然,“嗡嗡”地如蜂鳴般聲音,朝小刀兒消逝方向追去。小刀兒知道是火鷹的風火輪,立時滾身落地,摘起樹枝,準確地穿入風火輪中空洞中,再一個甩手,改變其方向,轉追對方。
  火鷹似已察覺風火輪變了方向,自己在霧中又沒把握接住,不得已叫道:“快躲,風火輪回頭了。”
  眾人又是四處逃竄,儘量躲在樹幹後面,以免遭了殃。
  突地,風火輪已落地,像只破臉盆在打轉,鏘鏘響個不停。
  先前用劍攻向沒了的正是綠金福,他己伸出左手拾起長劍,道:“火護法,在霧區少用飛輪,以免傷了自己人。”
  方才那一記倒轉飛輪,像極了小孩在玩沖天煙火,卻不小心地射錯方向,被沖天砲追著跑,弄得他們十分尷尬,尤其是火鷹,他已紅著臉拾起風火輪,哪還有膽再發?綠金福道:
  “照此下去,吃虧的仍是我們,不如把霧散去,以明對明。”金鷹道:“如此一來,必能將歹徒成擒,因為那和尚已吃了我一記三節棍,逃不遠。”
  說散霧就散霧,諾大的霧,他們如何散?他們只在霧區每半裡處擺下一種淡紅色煙霧筒,等煙霧冉冉上升,碰上白霧,立時將白霧帶向空中,然後以陽光熱能汽化成無形。
  小刀兒他們突見紅煙,起先是以為毒煙,但又見霧群往上空飄,而漸漸變淡,心知敵人有意散去濃霧。
  蘇喬苦笑道:“霧一散,我們再也沒有東西可掩護了。”
  小刀兒道:“也好,說不定如此可以找到方法而逃離此地。”
  他知道霧散了,對自己更不利,但又無法阻止,只好說些安慰的話,來安慰兩人及自己。
  沒了就沒那麼風雅含趣了,他叫道:“別在那裡苦中作樂,想辦法快溜吧!”
  小刀兒問:“你的腳……”
  “沒關係,是腫了點,不過要拼命,我可不含糊,走路更沒話說。”
  定是要走,就不知如何摸對方向,三人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倏地,他們己察覺有人靠近,連忙閃入一堆花叢中,以窺來者何人。
  綠衣綠衫,甚至皮膚都有些被衣衫映出綠綠的光澤,來者是君兒。
  她如逃避敵人追蹤般潛向小刀兒附近,細聲叫:“你們快出來……”
  小刀他們三人對望一眼,不知君兒此舉為何含意。
  沒了道:“準沒好事……”
  “小刀兒,你快出來,遲了就來不及了!”
  小刀兒只覺得君兒好像有事在找自己。
  他道:“出去看看也好,躲也不是辦法!”
  三人已走出花叢。
  綠君兒見著小刀兒,復又瞧向蘇喬,不多說,已招手道:“快跟我來。”沒了冷眼道:
  “去哪裡?跟你回地牢?”
  “不是……我……”君兒吶吶不知如何說:“我帶你們出去。”
  “呵呵,良心發現?”沒了鄙夷道:“騙子的話,一向是最好聽!”
  “真的……我……”君兒也著急了。
  小刀兒也不知該不該相信她,遲遲不敢移步。
  君兒比他們更急,突然奔向蘇喬:“蘇喬姊姊,快跟我走,我告訴你董仟的秘密。”
  董仟又有什麼秘密?蘇喬乍聽楞了一下,已被君兒拉著走。
  小刀兒和沒了對望一眼,無奈苦笑,也跟了過去。
  霧將散去,只留淡淡紅煙。
  綠君兒果然將他們帶出迷陣,已經躲入另一座山谷之中。
  她為何突然會有此舉?沒了已道:“真想不出,你也會良心發現?反將我給弄糊塗了。”
  他坐在溪水邊,天寒地凍,也脫下左鞋,將腫脹紫黑的左腳浸入冷水中。君兒依然道:
  “我只是……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們……”
  沒了瞄向她,冷道:“對不起就沒事啦?神丹妙藥你還是想要,對不對?”“我……
  我……”君兒禁不住內心煎熬已哭咽起來。
  她何嘗不想要靈丹?只是這些藥又是小刀兒想治父親的丹藥,奪與不奪,都十分令她難以下決心。
  小刀兒也是不忍看她如此,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丹藥只有一副,給了別人,自己就沒了,爹的病也好不起來。
  啜泣一陣,君兒心情方好過些,她道:“藥是你們的,我不該奪取。”
  “可是……”小刀兒輕聲想說,卻不如該說什麼才好。
  “一切都是命!”君兒深深吸氣,平靜一下心情道:“我會另想辦法的!”想起自己裝病時,小刀兒如此百般照顧,甚至不惜以雪神丹相救,內心就無法平衡而內疚萬分。
  “多謝綠姑娘。”小刀兒也不知道謝是對還是錯,也許如此可以減輕一些心靈的負擔吧?沒了道:“這才像話,有困難你說出來,大伙兒總是朋友一場,不幫你幫誰?總不能胡亂騙得人家團團磚,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君兒歉然道:“我知道我不該,但我沒辦法,原諒我。”
  沒了道:“也不必說原諒了,今後你是天鷹崖,我們是公孫府,似乎已成了敵對,雖然難過,卻也是沒法子的事。”
  此事十分現實,若情況不變,他們之間仍會形成對立之局面。
  蘇喬也感到一絲悲愴,道:“綠姑娘,這事以後再說吧,你方才不是想說董仟的事情給我聽?”
  小刀兒和沒了早就覺得蘇喬和天鷹之間有某種關係存在,否則她也不會冒險地阻止沒了去傷害天鷹,如今加上董仟,事情似乎更複雜,兩人已沉默,想聽個究竟是何道理。
  君兒悵然道:“你所喊的什麼董仟,是何人?”她想了解蘇喬知道多少。蘇喬嘆道:
  “我雖對著你的爺爺喊,但事實上喊給天鷹聽的。”
  “你已知道天鷹就是董仟?”
  “只是猜想,不敢確定。”
  君兒抬頭遠眺皚皚雪山山峰,似乎在下決定:“不錯,天鷹就是董仟。”蘇喬聞言,突如被敲了一記,立足虛浮,就快昏倒於地。
  小刀兒趕忙扶著她,急道:“蘇姑娘……你不要緊吧!”
  蘇喬強自鎮定,立了身軀,淡然一笑,道:“沒關係,我只是感到意外而已。”
  任誰都可以看出,她的意外是十分嚴重。
  為何她乍聞天鷹真的是董仟,含有如此劇烈的反應呢?君兒又說出更驚人的語言:“他也是我爹!”
  沒了如被人抽了一鞭:“什麼?你是天鷹的女兒?”
  君兒肯定地點頭。
  蘇喬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抓緊君兒,那份訝異神情,就如笨書生突然中了狀元般,不是高興,而是根本不敢接受這事實。
  難怪君兒要千方百計為天鷹弄藥,難怪她在天鷹面前能來去自如 雖然仍像屬下稱呼,但言行舉止,根本就沒那個味道。
  以前小刀兒還以為她是金福的孫女,才享有這種特權。原來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他已問:“那你爺爺,也就是天鷹的爹了?”
  君兒搖頭:“不是,金福爺爺以前是我爹的忠心僕人,一直伴在爹身旁,我也一直在他身邊長大,才叫他爺爺。”
  沒了急問:“那……你爹董仟找尋靈藥,是為了治自己的病?”
  君兒咬咬嘴唇,終於還是點頭了:“不錯,自我出生以來,就只有瞧見爹的病容。”
  小刀兒感傷道:“剛才我抓住他腕脈時,己經明白他武功盡失,也己明白他編出的九靈叟師父是假的。”
  他又問:“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何時好時壞,就像上次在地牢……他明明是病容滿面,卻突然間精神煥發,好似可以推倒一座山似的……”
  君兒嘆道:“那時我爹服了藥,藥效可以支持他一段時間,只是必須愈服愈多。這無異於飲鴻止渴,愈服愈糟。”
  小刀兒問:“沒有其它的方法?至少他可以不服此藥啊!”
  “沒辦法!”君兒悲戚道:“有時候,他必須扮出莊嚴像,虛虛實實,才能使人臣服。”
  小刀兒問:“聽說他跟柳西風對過掌,這又作何解釋?”
  君兒悵笑道:“對掌的是我爺爺,當時他們已相互換了裝束。”
  難怪紫衣人寸步不離天鷹,原來是有此互換的秘密存在。
  蘇喬問:“金福的武功,也是你爹教的?”
  “嗯!”君兒道:“我的也是,我爹雖然武功盡失。卻仍知道如何授予別人。”
  小刀兒問:“你爹當真六脈百穴俱都被毀?而毀你爹的人,也是六大門派?”
  君兒有些怒意道:“若非我爹受此重傷,六大門派又怎能奈何我爹?可惡六派掌門,全是掛羊頭賣狗肉,欺世盜名之輩。”
  蘇喬淡然道:“你能說明白些嗎?”
  “以前我爹武功很高,只是嫉惡如仇,得罪不少江湖人,後來六大門派聯手,將我爹六脈百穴和筋骨都挑斷,然後丟入萬丈深淵,不但如此,還說我爹是惡徒,企圖替他們殺人找藉口,後來幸好金福趕至,以繩索垂入深淵,才救起我爹。”
  蘇喬聞言,喃喃念個不停,眼睛已含淚。若仔細聽,可聽出她念的是:“多麼希望當時金福沒救起他。”
  為何她會如此自言自語呢?君兒問:“對了,蘇姑娘,你怎會知道我爹的名諱?”
  “我……”蘇喬欲言又止。
  君兒又問:“你又怎會我家的功夫呢?”
  蘇喬不敢啟口,悵然地瞧向小刀兒,說不出之悲戚與愁側。
  小刀兒靜靜瞧視她,淡淡地說:“他就是你所說的神鷹?”
  “嗯……”蘇喬流下淚來,突然激動叫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還活著,我更不知道他會變成那樣子,我沒有騙你,我沒有利用你去殺人,以前的神鷹不是這個樣子!”
  她已別過頭,掩臉啜泣起來。
  在她心目中,神鷹就像一位正義英雄之偶像,她心甘情願為神鷹復仇,更心甘情願地崇拜神鷹,所以她才邀小刀兒,廢了無怨老人及圓空大師的武功。
  誰知道神鷹突然活了起來了不但活了,而且卻變成如此剛愎自大,野心勃勃,殘害無辜的天鷹崖教主?這使她頓時受了嚴重打擊,難怪她寧可讓英雄的神鷹死去,也不願卑鄙的天鷹活著。
  她本可以名正言順地替神鷹復仇,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告訴小刀兒真像,告訴天下任何人 神鷹不是惡徒,如今活生生的神鷹是個惡徒。
  她該如何向天下人解釋?她又如何向小刀兒交代?尤其小刀兒又為了此事而被武林視為公敵。
  小刀兒苦笑不已。他又能夠說什麼?現在連解釋的機會都沒了,黑鍋是背定了。
  他安慰蘇喬,道:“我相信以前的神鷹確是如此,否則我也不會替他報仇了。”
  以前的神鷹?多麼讓人傷心的詞句,現在的呢?十足惡徒一個。
  沒了也安慰道:“蘇喬別哭,你忘了你的外號?蘇喬一哭,天下哭?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種借刀殺人之徒。”
  “你們相信又有什麼用?”蘇喬悲戚道:“小刀兒,我害了你,我不該讓你找那些人報仇,害你蒙上不白之冤,現在卻……”
  她無法說出內心痛楚和歉意,只有以淚水來發洩心中感受。
  君兒突然覺得自己的爹,是否真的是如此惡徒:“我爹真的那麼壞嗎?”沒了道:“你認為土匪夠不夠壞?”
  “當然夠,土匪殺人不眨眼,搶奪擄掠,無所不為。”
  “那好,你爹招眾聚群為王,不時想徵霸武林,他又如何?”
  “他是為了報當年之仇……”
  “報仇?”沒了叫道:“哪有人如此報仇法?”他道:“你爹先養匪徒如巴谷、吳不常之流,然後又縱人掠奪公孫世家洛陽分行財產,復又勾結柳西風攻打公孫府,想霸佔公孫世家財產,他和土匪又有何差別?”
  “我……我……哇……”
  君兒也急出眼淚,她一直都認為父親如此做,都是為了報當年之仇,自己也欣然接受,但現在想起來,那種行徑和土匪差不了多少,自己所認定的善惡感,登時遭到破壞,甚而感到這些都是她一手造成。
  現在她也真希望自己父親是以前的父親,不是現在的天鷹。
  她哭泣:“我會勸我爹的。”
  沒了嘆息不已,他知道性格之養成,須經過一段相當長久的時間,三言兩浯就要說服?
  談何容易。
  蘇喬強忍哀淒心情,安慰君兒,道:“你回去好好勸勸你爹,好讓他回心轉意,別一再剛愎自用,那樣會害了他的。”
  “我會的……”
  蘇喬抿抿嘴唇,道:“你剛才問我為何會你家武功,那是因為以前你爹有個密友,就是春神,他們兩人曾經切磋武功,後來春神希望我能替你爹報仇,才將功夫傳給我,如此而已。”
  她悵然道:“如今你爹已變成如此,也失去了報仇的意義,我也無須再為他而傷害別人,今後你自個要好自為之,今天謝謝你帶我們出來,我想我們該走了。”
  綠君兒送走三人,望著影子消逝山頭,方自長嘆,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個新的局面。
  此次行動,小刀兒雖然聽到此不甚爽快的消息,但他和沒了總算不虛此行,奪回了赤眼丹。
  他們直奔霧山,以能替公孫樓治病。
  一路上蘇喬都悶悶不樂,神鷹的打擊對她來說,實在太大了。
  然而事實已是事實,永遠也變不了,又怎能去否定它呢?小刀兒也不願再提此事,只是從她口中略知公孫府的狀況,令他慶幸的是秋月寒無恙,而且姑蘇慕容父子也助陣,一時之間他想該不會有事,是以欣然前往春神住處,以救治父親痼疾。
  回到霧山,一切如故,連上次被弄壞的花園,都已整理妥善,淡紅的杜鵑花還在冬季裡,卻也先開花了,一片紅嫣源,本該賞心悅目,卻讓人忘不了子規鳥啼泣的感傷故事。
  園中只見百里奇悠然地在剪修花木,看他那般低著腰,聚精會神的樣子,讓人感受出他是如此雅緻清閑。
  他已察覺有人回來,一抬頭,已見著小刀兒。喜悅道:“你們終於回來。”小刀兒急道:“神醫,我爹呢?藥已找回來了!”
  百里奇笑道:“為了防止你爹發病,我將他帶往以前他住的屋子,讓他睡著,差不多快一個月嘍!”
  沒了狡黠笑道:“快一個月?你卻做了件轟天動地的事哩!”
  他指的是小刀兒化妝成百里奇模樣,搗翻了天鷹崖一事。
  百里奇只有笑笑,他知道若惹了沒了,保證沒完沒了。
  蘇喬談然一笑道:“還是快點治疔公孫老爺的病吧,他一定很痛苦。”
  百里奇頻頻點頭:“對!對!理當如此。”
  蘇喬問:“需要我幫忙嗎?”
  百里奇見她好像有點累,笑道:“若小刀兒帶回來的是真藥,其實也不須人手。蘇姑娘,你長途奔波,神色不怎麼好,不如先休息一下,反正還沒正式治病。”
  “那我先告退了!”蘇喬轉向小刀兒,微微挪動嘴角,道:“小刀兒,你小心些,我有點累,先回去了。”
  小刀兒關心道:“要不要讓百里神醫先替你診斷一下?”
  蘇喬笑道:“不必了,只是趕長了路而已,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小刀兒目送她走向無塵居,方自轉頭,目光觸及百里奇也在以詢問的眼光瞧自己。
  他道:“蘇姑娘出了點事,讓她休息一下也好。”
  沒了道:“此事扯來話長!百里老頭你還是先救人,找個時間,我再細水長流地告訴你。”
  百里奇輕笑道:“有你解說,保證高潮迭起,言情並茂,扣人心弦。”
  “哪裡!哪裡!”沒了得意直笑。
  百里奇卻又補了一句:“可惜都灌了水!可信一分也!”
  “老死頭!你愛聽不聽。”沒了霎時眥目瞪眼,像要吃下他一般。
  “聽!聽!不聽可惜,連一分都沒得信了。”
  “諒你也不敢不聽!”
  沒了得意直笑。
  笑聲中。他們已走往以前公孫樓所住那棟木造雅屋。
  三人跨進雅屋,左牆床上躺的那是個瘋子,衣冠楚楚,髻發齊齊,仙風道骨的神韻,已然脫胎換骨,全然換了形樣。
  沒了咋舌不已:“果然有點像小刀兒,尤其是鼻子和眉頭,簡直是一模一樣,挺得很!”
  小刀兒笮見父親,已不再像以前那樣邋遢,心神也為之開朗。
  “百里神醫,我們何時開始!”“當然是越快越好!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
  他轉向沒了,淡然一笑:“酒能誤事,沒了和尚,你可要禁酒三日!”
  沒了叫道:“笑話!我喝酒從來不醉!誤什麼事?”
  百里奇道:“不是你誤事,而是你的酒香要是剌激了公孫前輩,難保沒有反應。為了避免此事發生,你要留下來看,就得禁酒,否則就到遠一點的地方,灌倒了都沒人會叫醒你!”
  沒了“呀呀”張了張口,無奈道:“好吧!戒就戒!反正以後補回來就是,把戲卻只能再看一次。”
  他的好奇心仍壓抑了酒癮,決心留下來了。
  他們開始治療公孫樓,手法和往常一樣,利用小刀兒內功催化丹藥,以溶合夢魂玉露之毒,並以金針逼穴方式渡出少許毒液,以加強雪神丹之解毒功效。
  百里奇估計此次醫療最少要三天時間。
  公孫飛霧仍關在黑箱子裡,接受毒蟲咬噬。
  今天已是第四十九天,也是飛霧成功的日期。
  公孫斷和飛燕目不轉睛地注視黑箱子,總希望飛霧能大功告成。對於公孫飛霧日益轉變的眼神,和不時生食禽獸的性格,飛燕不時擔心,將來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尤其最近,飛霧膚色已出現一種淡淡的紫斑,卻又不知是何徵兆。
  陽光在午時,雖是冬天,仍有熱度,照在黑箱,蒸騰而出陣陣帶有腐腥臭味的白氣。
  飛霧進入箱中已有四個時辰。
  公孫斷黠笑不已,他也足足盯了四個時辰,額頭汗珠擦了又冒,他比飛霧還緊張。
  “再過一個對時,就可出關了!”
  他不停地捏拳又松拳,偶而憋不住,還會走向黑箱撫摸一陣,才退回原地。“爹,快午時了!您用點餐如何……”飛燕怕他餓著了。
  “不必!等飛霧出關再一起吃!”公孫斷滿是欣喜:“過了今天,飛霧就可以無敵天下了。”
  飛燕無奈,也陪在他身邊。一個多月未曾化妝的她,本是細嫩的皮膚,如今都已泛起淡淡眼尾紋,兩隻手更不用說了,粗糙得和村婦並無兩樣。
  時間就在等待中流逝。
  不久,黑箱裡已發出沉重像極怪獸的喘息聲。
  公孫斷已甚悅叫道:“差不多了!就快出關了!”
  喘息聲愈來愈重,黑箱開始晃動。
  公孫斷和飛燕的心,也隨著黑箱晃動而扣緊,雙目睜得圓大。
  驀地 “啪”地一聲巨響,黑箱有如炸彈開花一般,四分五裂,紛射四處。
  一條白影直竄高空,似要摘下太陽般,竄成一個白點。
  “成了!真的成了!飛霧練成了!”
  公孫斷不停吼著,神情激動而瘋狂。
  飛燕卻默默地落下淚來,一切的犧牲,如今總算有了這麼一丁點的回收。高空已傳出飛霧狂笑聲,震撼山岳,回音不絕,萬鳥驚飛。
  黑箱碎片和毒物爛肉劈啪地掉回地面,腥臭味更燻濃。
  飛霧此時才瀟灑地輕輕飄向地面,方接近地面時,輕而易舉地慢慢如羽毛被柔風吹掠般,翻個筋斗,金雞獨立地落於地面。
  公孫斷大叫:“好!”已趕了過去,急道:“霧兒,快試試功力!”
  飛霧欣然點頭,右腿再蹬,人己拔高七丈餘,右手指勁一彈,忽然左上空一只飛鳥已掉了下來,他凌空再掠過去,一手接下死鳥,一口就咬斷鳥頭,咬得嘖嘖作響,十分有味。
  身形倒縱林區,一掌已劈向林中一棵古槐,轟然一響,五丈遠處,腰身粗的槐樹竟被凌空劈斷,此等功夫,恐怕天下無人能及了。
  “好!好!”公孫斷兀自叫好,飛霧的神功大成,他最是高興。
  飛霧哈哈直笑,飄身落地,道:“爹!我只用了七成功力,若盡全力,恐怕要及十丈遠!”
  “五丈遠就已無敵天下,何況十丈遠?霧兒,你可以為爹爭一口氣了!”“爹您放心好了!不出一個月,我一定擺平天下高手!哈……”
  飛霧笑得更狂,掌大的黑鳩幾乎被他三口就可吞噬殆盡。
  飛燕不敢笑,她發現不但飛霧的身上有紫斑,連眼眶都是紫黑黑的,像被墨汁圈過似的,十分突兀。
  她知道魔功雖然可以速成,但通常都要付出代價,莫非這就是他所付的代價?若飛霧知道他眼眶如此難看,二十來歲的他,不知做何想法?公孫斷道:“霧兒,聽說練成恨天劫,可以達到金剛不壞的境界……”
  他想試試到底是否為真實。
  飛霧往雙手看去,雖然有淡淡紫斑,卻不是傷口,登時信心十足。
  他道:“爹!您刺過來試試看!”
  大冷冬天,他卻穿著短袖,似乎被冷血動物咬多了,血液也跟著冷了起來。他伸出手腕,露起堅實肌肉,運行充沛功力,要他爹砍上一刀。
  公孫斷抽出利劍,猶豫一下,才慢慢提劍,輕輕往他手腕劃去。
  一劍劃過去,他登時心花怒放,只留下一道細痕,寸膚未損。
  “果然刀槍不入 ”
  他再用力,又用力,到後來已是用砍刺,最多也只留下紅痕,根本傷不了肌膚。
  兩人已哈哈大笑。
  金剛不壞之身!何等高的境界?練武人一生所求的目標,竟然被飛霧短時間內練成了。
  飛燕那顆懸在口裡的心也放了下來,弟弟既是練成此功,其他擔心都是多餘的了。
  “爹!只要我將真氣布滿全身,再也無人能傷得了孩兒!”
  “好!好!哈哈……”
  飛霧更形囂張,登時發瘋似地騰空掠地,如一條搗浪翻濤的猛龍,攻掌撲爪、踢腿……
  耍得狂風大作,林葉蕭蕭。
  驀然他悶哼一聲,空中活躍的身形驟地往下摔,像在摔死狗般。
  “霧兒!”
  公孫斷大驚,馬上衝過去,伸出雙手接住他,滿是恐惶與不信。
   既已練成金剛不壞,何以會如此真力不繼?“霧兒!你怎麼了?”
  飛燕也奔過去,急道:“二弟!你覺得怎麼樣?”
  飛霧慢慢清醒過來,哺哺道:“我只覺得腦部一陣昏眩,真力也為之不繼。”
  “怎會如此?”公孫斷放下他,躺於地面,急道:“會不會中了毒?”
  他很快診查飛霧,但覺一切如常,並無中毒跡像。
  “你現在覺得如何?”
  飛霧運起功力,似乎比先前弱了些,驚惶不已道:“我的功力像在消失……像在慢慢減弱!”
  公孫斷立時舉劍,劃向他手背,果然血痕已現。
  “怎會如此?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停吼叫,先前那股喜悅早已沉淪萬丈深淵,代而起之者是失望,不甘與恐懼。
  飛霧更掙扎站起發瘋般抓向自己,咆哮吼著:“誰說我不行!我是天下無敵!無敵
  ”
  他已出掌猛烈攻向林樹,亂抓亂劈,掌風過處,枝斷葉飛。
  公孫斷急忙衝上去,想抱住他。
  “霧兒,你安靜些!爹一定想辦法治好你……”
  話未說完,飛霧再次昏眩。倒了下來。公孫斷不再讓他醒來,馬上點他睡穴。
  他忽然像老了十歲,眼淚巳奪眶而出,多少年的心血,如今卻弄得如此下場?每以為飛霧從今以後可以獨霸武林,他卻患了莫名之症。
  他抱緊愛兒,不停地綴泣,他愛飛霧已逾自已甚多,又何忍心見愛兒如此?“霧兒……
  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飛燕走近,依然含淚而泣,為何不幸總是跟著自己?犧牲了姐姐,難道連弟弟也要賠上嗎?公孫斷瞪向飛燕,怒道:“這就是你拿回來的武功祕籍?你想害死飛霧,是不是?”
  愈說愈激動,一個巴掌已打向飛燕臉頰,五根手指印清晰紅透腮邊。
  飛燕沉默低頭,連手也沒撫向左頰,只會掉淚,她甚至恨自己將飛霧害成那個樣子,恨自己為何來到如此地獄般的人間。
  她在流淚,哭得十分無助。
  公孫斷似乎也覺得自己過份激動,已然伸手去撫摸飛燕左臉頰。
  “燕兒!原諒爹!剛才爹太激動了。”
  飛燕趕忙擦去淚水,裝笑,卻更讓人覺得苦澀:“爹教訓得是……女兒錯了!”
  “爹打疼你了?”
  “不疼……”
  公孫斷長長一嘆,久久不言。他也在想,為何命運老是如此乖僻,老天就是那麼甚歡捉弄人?他輕嘆道:“燕兒……你確定此祕籍就是恨天劫?”
  飛燕點頭:“是仇三親自交給女兒的!該不會錯……”
  公孫斷喃喃道:“飛霧也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祕籍不該有假……到底是哪裡弄錯了……”
  他問:“仇三還說些什麼話?”
  “他也說過練到最後一層,可以達到金剛不壞之身,女兒問他練成了沒有,他說沒有,他還說自己沒辦法練成!”
  “為什麼?”
  “女兒沒問,不過他好像提過,似乎是方法錯了。”
  公孫斷激動道:“一定是方法錯了!他如何挽救,你可知道?”
  飛燕搖頭道:“當時他也受傷,急欲離去,來不及問他,後來女兒怕拿回來的是假的,他卻說若是假的,隨時可以去找他,他也答應要教女兒。”
  公孫斷又幻起希望,急道:“他答應要教你?那他一定知道方法,你知道他現在躲在何處?”
  飛燕默然點頭,道:“莫乾山,沉風嶺。”
  公孫斷急道:“燕兒,你可願意再幫爹一個忙?請仇三救救飛霧?”
  飛燕悵然一笑,最寶貴的貞操都被仇三凌辱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爹的吩咐,女兒哪敢不遵?”
  公孫斷登時抓緊他的手,傳過飛燕心頭的不是愛。而是一種羞恥。
  “我們快走!”
  公孫斷已摃起飛霧,領著飛燕往莫乾山方向奔去。
  沉風嶺位於莫乾山北麓,名為沉風卻無風,因為強風皆從嶺崖下邊掠過,就似沉在高嶺下,因而得名。
  此處不是禿岩,就是長草,十分荒涼,平常罕見人們足跡。
  嶺南已傳來陣陣女人嬌笑聲。
  這聲音對飛燕來說,太熟悉,不禁臉腮一紅,恨不得啃食仇三的肉。
  她背著飛霧往發聲處走去。公孫斷早已躲在岩堆中,以免驚動仇三。
  簡陋石洞像一個張開的大貝殼,懸在陡峭山壁,若非有聲音,倒是十分隱密。
  石洞靠裏邊凸出像床的石塊鋪上幾張豹皮,勉強就算張床,仇三正和一位女人裸光光地在行房,那種輕佻淫猥舉止,實不堪入目。
  飛燕平息一下起伏心情,毅然往洞口走去。
  仇三已覺有人來到,趕忙抬頭,見是飛燕,兩顆眼珠像要掉了出來:“美人兒……你又來了?”
  二話不說,就往飛燕抱去,上下其手,撫摸不已。
  躺在床上那村婦醜女人,至少有四十歲,她已粘泥糖似地纏向仇三。
  “大爺!怎麼來了新的,就忘了舊的呢?”
  仇三立時甩掉她,叫道:“以後再來吧!”
  他從左石壁那口紅木箱中抓出一綻銀子,丟給村婦,要她走人。
  村婦接過銀子,血盆大口直笑不已:“大爺!今天就讓你換換口味也好!小女子不打擾您了!”
  抓起衣衫,也不穿上,赤裸地就走出石洞。
  仇三跳著右腳,又往飛燕抱去,色瞇瞇道:“美人兒!我等得你好苦啊!”說罷就要解飛燕衣衫。
  飛燕感到想吐,卻裝出笑臉,撒嬌道:“三爺,你等等如何?我弟弟他……他練了你的武功,結果變了樣……”她將飛霧放在床上:“三爺,您可要教救他……”
  飛燕有意無意地靠向他。
  仇三迫不及待:“辦完事再看也不遲!”
  飛燕嗲聲道:“三爺不先看,妾身怎會有心情侍候您呢?”
  “哦!對,對!”仇三笑得更淫,目光移向飛霧,這一看,似乎將他震住。“他是你弟弟?”
  飛燕道:“是啊!上次向您要祕籍,就是要給他練的,誰知卻變成這個樣子。”
  仇三迅速地替飛霧診斷,眉頭直皺。
  飛燕急道:“我弟弟他……嚴不嚴重?”
  仇三問:“他當真練到丁金剛不壞的地步?”
  “是有這麼回事,但只一下子,就變成如此了。”
  仇三忽然笑了起來:“本門武功果然能達到金剛不壞的境界!老夫總算開了了眼界。”
  飛燕驚愕道:“你也不曉得恨天劫可以達到此境界?”
  仇三輕笑:“現在知道了。”
  “那……我弟弟的傷……他是否練錯了方法?”
  “他沒練錯!只是沒過最後一關,五毒物之氣仍藏於體內,所以才會真氣不繼。”
  “他不是已百毒不侵?”
  “話是沒錯,那是指外來之毒,但他本己聚身之毒,就非得引用其他方法渡出體外了!”
  “怎麼渡?”飛燕急切地問。
  仇三卻色瞇瞇地瞧向她:“你別擔心,他死不了的!我卻快死了!辦完事,我再告訴你怎麼渡!”
  飛燕但聞弟弟無啥危險,心頭放鬆不少,道:“三爺最色了!”
  “哈哈……”
  仇三聽到這句話,似乎更得意,已將飛霧抱起,走往床邊石牆一推,已出現一道較具圓型的石洞。
  飛燕急道:“你想幹什麼?”
  仇三笑道:“裏邊還有床。只是暗了點,先將你弟弟放在裏邊,以免礙了正事!”
  飛燕這才放心,嬌笑道:“你也真是的!放在外邊,也礙著你?”
  “有人在,總不能盡興。”
  仇三將飛霧放於暗室後已走出,馬上替飛燕寬衣解帶,行起房來。
  飛燕為了弟弟,不得不配合他。以讓他盡興而能為飛霧治療。
  足足花了一個時辰,仇三方筋皮力盡,大呼過癮,弔死鬼的臉容也難得起了紅雲。
  飛燕纏向他胸口,撒嬌道:“你現在該告訴我方法了吧?”
  仇三淫笑兩聲,道:“看來,不醫好你弟弟,你是不會死心了!”
  “這當然,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不照顧他,你叫我照顧誰?”
  仇三坐起來,道:“好吧!老夫從不失信於床第間,不過此事,只怕你不願意。”
  飛燕堅決道:“我沒有理由拒絕。”
  仇三瞇眼瞧向飛燕潔白嬌軀,嘆道:“多可惜,若能讓老夫獨享,那該多好!”
  情不自禁,又撫摸飛燕身軀。
  飛燕嬌柔道:“三爺,倒底怎麼治嘛!看你吞吞吐吐的!”
  “也罷!”仇三道:“很簡單,只要你願意,讓飛霧服下老夫特製藥丸,然後與他行房!”
  這話有如晴天霹靂,打得飛燕身心盡碎,這不是亂倫了嗎?仇三道:“我說對了吧?你不會願意的!何況渡過他的毒。你也得受煎熬。除非陪老夫半年,長期解毒之下,才能除去所有毒物。”
  飛燕道:“我可以下山找另外一個女的!”
  仇三搖頭笑道:“若那麼容易找,老夫也不會找那醜八怪,何況賠命的事,並不多人想做,最主要的是你弟弟發病已快滿三天,或不趕快治,毒若攻心,則元氣盡失,我也束手無策了。”
  “三天……天天……”
  飛燕喃喃念著,多麼殘酷的事實,若不救飛霧,一切代價將付諸流水,但若做了,如此亂倫的事,又將如何容得下人世間?自己倒沒關係,大不了一死了之,但飛霧呢?要是傳開,他將如何?不行!一定不能讓事情傳開!
  飛燕己有了決定:“我答應。”
  “你答應?”仇三反而有些吃驚:“你可考慮到後果?”
  “我考慮過了!”飛燕道:“只要我不說,沒人會知道。”“但你引了毒……”
  仇三突然哈哈大笑:“美人兒!你真是讓人愛不釋手!好!我就成全你!”他走向石壁牆角,拿出一小白瓷瓶,倒出兩顆紅色如豆藥丸,又從另一黑色瓷瓶倒出紫色丹丸。“紅色的是引毒劑,紫色是春藥,我怕他支持不久,無法引出所有的毒,所以才餵他春藥。”
  飛燕接過手,已穿起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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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飛燕斷魂

  仇三淫笑道:“進去就要辦事,何必再穿衣服?”
  飛燕嬌笑道:“要是我弟弟突然醒來。多不好意思!”
  “房裡若不點燈,黑漆漆一片,他怎麼看得到你?”仇三道:“既然你會不好意思,就隨你!其實為了救人,做這種事也不見得多嚇人!”
  飛燕心頭吶喊道:“是啊!不嚇人,只有你這魔頭才說得出口!全無人性的魔頭,魔頭 ”
  她已步入洞中,洞口未關上,仍可見著飛霧發紫臉孔。
  想到即將被弟弟摧殘,她不禁有所猶豫,世間再也無她容身之地了。
  如若不如此,又怎能救活飛霧,又怎能向爹交代?關上石門,就讓一切在黑暗中渡過,等醒來,也許一切都平靜了。
  她將藥丸餵入飛霧口中,催化下肚。
  又將自已臉龐用絲巾蒙住,以免突然透了光而洩露身份。
  她躺在床上,慢慢地等腦中一片空白,就連身旁是她弟弟,也漸漸淡忘。
  飛霧從呻吟驚醒,而性慾,而行房,到最後勞累倒下,將近兩上小時。
  飛燕趁他倒下之際,已點了他睡穴,趕忙替他穿上衣衫,自己也穿妥衣服,方自流下淚來。
  “是否一切都已到了盡頭……”
  她坐在床沿,茫然地發呆。
  她想到了童年玩伴,小刀兒和藹地笑著,正向她不停地招手。
  她想到了她爹,再也沒有其他事要她去辦了。
  好想到飛霧,不久就要稱雄武林,那時他一定很威風。
  她卻想不到這一生到底為誰而活?自己連最起碼的天倫之樂,夫妻之樂也沒有享受過?
  她更想不到,世上怎會有她這麼一個人存在?要是不存在,那該多好?她也想到了淫惡的仇三。
  “是該到盡頭的時候了!不殺了他,怎能保住這項秘密?又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她從飛霧身上拿出頇先藏好的匕首,已慢慢走向洞口,啟開石門。
  刺眼陽光白燙地射向眼眸,情不自禁地掩臉,是想掩去強光?還是那種羞辱?仇三聲音已傳來:“小美人你可出來了?等急我了,他淫笑地走向前,攬手就要抱住飛燕。
  飛燕嚶嚀一聲,讓他摟個正著,那股憤恚已升起,匕首握得更緊。
  仇三突然地伸手往石門一推緊緊扳下長形石塊,扣在石門凹處,算是栓了鎖。飛燕驚道:“你這是幹嘛?”
  仇三笑道:“他可是隨時會醒來,你大概不想讓他瞧見我們的事吧?”
  飛燕一笑,抱得他更緊,抵在他肩頭的臉容已泛起黑眼眶,可以看出飛霧的毒已渡在她身上。
  仇三當真色慾包天,衣服對他來說似乎是多餘的,甩去身上床巾,又要行房。飛燕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下體疼痛,他卻露出一絲慘淡笑容 這是最後一次了,在也沒人可以侮辱她。
  匕首就滾在衣堆裡,她呻吟的叫,手卻慢慢往衣堆摸去。
  仇三聽到叫聲,亢奮更強,動作更快,突然地已然顫動瞪大雙眼,就如吸血魔。在這一刻,匕首已斬向他淫根,刀過,慘叫起,淫根落。
  飛燕登時狂笑:“淫徒、惡魔、魔鬼!你不是人!你今後如何作孽!”
  仇三壓住血流如注下體,狂厲嘶吼,滾落床邊欸叫不已。
  飛燕並沒罷手,匕首猛然又刺向仇三,全是不要命的砍殺。
  然而仇三醒過來,輕而易舉地擊落飛燕手中匕首, 牙例嘴,咬得咯咯作響。“臭**,你敢暗算我!”
  一掌已劈得飛燕口吐狂血,倒撞石壁,飛燕卻似無傷,又攻了上去,結果仍是被劈退,倒地直吐血,沾滿全身,顯得十分吃力。
  仇三狂笑:“**!不只是你,連你弟弟也要困死洞中,那石扣,除了我,任何人也打不開,哈哈……”
  他又吼道:“我原本估計你想和你弟弟一起暗算我,卻沒想到你會自行下手!我會搗破你的臭身,再綁在城頭讓眾人觀賞!”
  飛燕卻只聽到飛霧被鎖在洞裡,奮不顧身地就往石扣扳去。
  “飛霧!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每說一句話,就嘔一口血,恐怕已是五臟六腑皆已移位。
  “哈哈……沒有用的!那是死鎖!連老夫也沒把握打開它,空有金剛不壞的武功,又有何用!哈哈……”
  飛燕驚惶的臉已轉向仇三,厲吼:“惡魔!快打開!我跟你拼了……”
  她衝了過去,任由仇三右掌劈向自己胸口,甚至抓裂乳房,她仍奮身不退,雙手、雙腳緊纏不放。牙齒猛咬仇三頸部。
  仇三掙扎,雙掌齊貫飛燕胸腹,兩人滾翻撞扭於地,宛若虎狼之爭。
  飛燕瞪大眼睛,不但咬了他,還嚼食他的肉,竟也鮮美,復又咬,再吸血,咕嚕直往肚子吞。
  石洞裏邊已響起砰砰聲音,想必飛霧已醒過來。
  仇三由於頸肉被咬,失血過多。已快奄奄一息,此時公孫斷聽到嘶吼聲,也趕了過來,“飛燕!飛霧!你們怎麼了!”一衝入洞中,只見兩人赤裸,混身是血,他也怔楞住了。
  飛燕緩緩爬起來,一頭散發如瘋女,這時衣服對她來說已是多餘,滿身淋紅的血,已凝去她潔白嬌軀。
  公孫斷此時也落下淚來:“飛燕……爹對不起你……”
  飛燕依然一笑:“爹……這是女兒能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公孫斷開始抽泣,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飛燕挪起衣衫,不是穿,而是一寸寸擦向身軀,像在擦拭稀世珍寶,也像在擦去一身齷齪,一身污血。
  她的笑容顯得格外純真。褪了污血的肌膚依樣潔白。
  抹去嘴角污血,漸漸走向洞外。
  涼風吹過秀髮,依然掀起一陣瀟灑波雲,帶了血的肌膚,更顯得潔白。
  “飛燕……”公孫斷此時才知道,何者為心痛如刀割。
  然而,他卻留不住飛燕了,老淚為之一流。
  突然地,一陣砰然巨響,碎石紛飛,很快將公孫斷驚醒過來。
  飛霧已破門而出,瘋狂般地吼叫,撲向仇三,十指如勾,硬生生地將他撕個稀爛,一塊塊丟向洞外深淵中。
  “大姐 ”
  他吼叫,追出石洞,哪有飛燕蹤跡?帶了血的腳印,延伸到懸崖的最末端,已消逝了。
  崖下一片浮白輕霧,就似乎化成了飛燕的笑容。
  “大姐!你安息吧……”
  飛霧落了淚,流過已不再泛黑的眼 ,掉向雲霧。
  飛燕笑容仍在,她安息了,再也沒人能攪亂她的安靜。
  公孫斷那股悲傷氣息,很快被飛霧的復原所掩蓋。
  “飛霧,就讓你姐姐安息吧!她付出的代價,我們必須索回。”
  飛霧冷森眼芒閃爍:“不錯!公孫小刀,若非你的出現,我也不會落個家破人亡!”
  “還有公孫秋月!他比公孫小刀更狠!”公孫斷冷殘直笑:“該是我們索債的時候了。”
  “爹,我們馬上趕回公孫府!”
  “不必如此!爹自有打算!”公孫斷冷笑:“公孫府終究將落入我們手中,急也不必急於一時,何況還有柳西風及天鷹要周旋!”
  “一切謹聽爹爹作主!”
  公孫斷頷首道:“我們先找柳源,想必他有更正確的消息!”
  兩人隨即下山,去施行那血腥之計劃。
  飛霧神功已成,卻不知將帶給武林何種劫難。
  小刀兒及百里奇替公孫樓治傷,已過一天一夜,情況仍稍緊,不得分身。
  沒了則偶而溜達四處,也落個清閑。
  只有蘇喬仍一副悶悶不樂,獨坐無塵居石椅,望著腳下一片片雲煙發呆。
  春神也已察覺她神色不對。
  “喬兒……有心事?”
  蘇喬茫然的眼神轉向她,並沒回答。
  春神坐在她左邊三尺處石椅,含笑道:“有事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裡,會傷了身子。”
  白衣羅裙的她,仍是充滿仁慈似乎母愛的光輝。
  “我……”
  “沒關係!你說!看你自昨天回來就一直如此,我怎麼放得下心呢?”
  蘇喬咬著嘴唇,盯住春神和藹的笑容,禁不住已撲向她,啜泣起來。
  “喬兒,有什麼事?我一定替你出個主意。”
  “師父……神鷹沒死!他還活著……”
  “什麼?”
  春神似如被潑了滾燙的油,燙傻了心,真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明明死于飛來蜂,怎麼還活著?”
  “是我親眼見到的!”
  “真的?他,人呢?”
  “他就是天鷹!”
  春神燙透了心,已站不起來,往遠霧眺去,和蘇喬乍聞此消息時一樣,步履輕浮,似要昏了。
  許久,春神抽了抽蒼白嘴角:“你能確定他就是神鷹?”
  “不能全部確定,但我叫了董仟名字,他們就慌了。”“董仟……真的會是他……”
  “綠君兒也說了,她還說董仟是她爹……”
  “君兒?”春神閃過一絲異樣神情:“她還活著?”
  蘇喬道:“師父,您卻沒說董仟還有女兒……”
  春神笑道:“我也以為君兒一同遭了殃,所以才沒告訴你。她活著……那多好!”
  難得她多愁善感的臉眸已出現一絲滿足之笑意。
  蘇喬道:“可是,天鷹卻……”
  春神沉默半晌,道:“天鷹真的是神鷹嗎?”
  蘇喬沒回答,這話她已問過一遍。
  “怎麼會呢?他本性不是如此……”春神棖然地嘆息。
  “我也多麼不希望他就是神鷹!”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神鷹。”春神陡然下定決心地說。
  “要是他真的是……那該怎麼辦……”
  蘇喬想證實此事,希望天鷹不是董仟,但卻又怕再一次肯定,連找也許他不是神鷹的藉口都沒了。
  春神也有此想法,但不去,讓事情懸著。豈不永遠忐忑不安?“我還是去一趟好,若他真的如此,必須把君兒帶回來!”
  蘇喬想到君兒,也毅然接受春神決定。
  “現在就去?”
  春神點頭。
  “那……我去向小刀兒他們辭行!”
  “好!但千萬別說出我們是去找天鷹!”
  蘇喬立時奔向那座雅屋,詢問了一下公孫樓病況,已然說出要離此一趟。說是去採藥,小刀兒也答應,隨後地己和春神往太行山方向行去。
  天鷹仍在,容貌依然病白。
  五鷹還是五鷹,黑鷹位置已有人遞補,用的是靈蛇劍。
  幾天休養,眾人元氣都已恢復差不多了。
  天鷹冷森道:“可惡的柳西風!咱們該是算悵的時候了!”
  金福卻道:“屬下以為,暫時不便與他敵對為佳,因為他也是有意征服公孫府。”“有意征服?那他上次為何不出手?”
  “他有出手,只是留在最後面。”
  “那又有何差別?見風轉舵,最要不得。”
  金福解釋道:“柳西風本是如此性格,屬下以為,以本派實力,自是有能力對付公孫府。柳西風雖投機,卻也以靠向本派之機會為大。”
  他又道:“至少可以免於正面為敵,而讓公孫府得利,演變成本派雙面受敵就更棘手了。”
  天鷹沉吟一陣,道:“依你之見,該如何對他?”
  金福道:“仍是一樣,但抵加壓力,讓他下次動手時能多派人手,以及提早參戰。”
  天鷹不怎麼明白他的意思,道:“他既是想投機,又如何能使他提早參戰?”
  金福解釋道:“此次戰後,柳西風已然投機。因而功敗垂成,我們可以怪罪他,他為了偽裝下不為例,只好多派人手提早參與戰鬥,而本派本意也在利用他,只要他多派一人,本派就多一分好處。”
  天鷹不停點頭黠笑,認為綠金福說的十分有道理。
  他道:“就派你去約他來,先探探他最近有何計劃再說。”
  金福拱手道:“是!屬下立刻啟程!”
  他已告退,步出水晶宮,準備去請柳西風。
  天鷹遣散眾人,獨自坐在椅上發呆,許多日子,他就是如此過。
  金福很快掠出霧區,依然蒙了面,朝山下掠去,但掠不到三十丈,他己發現有人。
  “誰!給我出來!”
  平掌於胸,已然罩向右側林中。
  春神和蘇喬盈盈地向他走來。
  金福乍見蘇喬,已收手:“是你?”
  蘇喬道:“金福!別再蒙著臉!扯下面巾吧!”
  金福猶豫,突又見著春神絕世姿容,登時傻了眼,不知所措地往後退。
  他急忙拱手:“夫人!”
  春神淡然道:“你可是金福?”
  “正是老奴!”金福扯下面巾,白髮銀灰,臉容已皺,和腰間那張紅帖一樣,突出而不協調。
  春視微微激動,道:“金福……真的是你……還好吧?”注視紅帖:“你要去哪裡?”
  “托夫人的福,老奴安然無恙。”金福道:“老奴想給柳西一絕送帖。”
  “神鷹呢?”春神道:“我想見見他……你急嗎?”
  金福領著兩人,又折回頭。
  天鷹驚愕不已:“金福,你怎麼如許快又回來?”
  金福道:“天鷹……夫人來了!”
  春神與蘇喬立于宮門,強光投射而入,拉長的影子已壓向天鷹心坎。
  “蘇珊?是你……”
  天鷹不敢相信地站起來,一切如夢,卻見兩尊活生生的人直往前逼。
  春神己落下淚水,日思夜念的神鷹竟在眼前,除了一份激動,也添了感傷,神鷹已不再是昔年風采翩翩的佳公子,尊容上刻如黑索的皺紋,多老了?二十年不見,除了眉字之間還有那麼一點點輪廓,其他都已變了樣。
  金福默默地退出宮外,站在門口,老淚也禁不住奪眶而出,二十年前破碎家園,也許今天能再重聚了吧。
  “蘇珊……”天鷹往春神瞧了又瞧,感傷道:“你仍然沒變。”
  春神倀然道:“你卻變了!”
  “都二十年了……能不變嗎?”天鷹瞧向蘇喬,問:“她是……”
  “喬兒!二女兒。”
  天鷹激動道:“喬兒!我是你爹!快叫爹!爹好想你!”
  原來蘇喬是天鷹女兒,難怪她碰上金福會纏著不放。
  難怪她全拼死命地阻止沒了殺害他。
  若神鷹不是她爹,她又何會千里迢迢流落風塵。以尋求小刀兒那樣高手替她報仇?難怪她聽見神鷹變了樣,會如許悶悶不樂 自己的父親啊!
  春神若非天鷹妻子,又怎會傳女兒同樣的武功?蘇喬會說謊,只不過想掩飾她與天鷹的關係,以免讓天下人唾棄。
  她寧可不知此事,不會這門功夫,更不想見天鷹。
  她驚惶地往後躲,那聲爹,一直叫不出口。
  “喬兒!你怕爹?是不是太陌生了……”
  蘇喬惶恐地搖頭,轉身靠向春神胸晡,哽咽道:“娘!我不要!不要……”
  春神悲悵地撫她披肩秀髮,長嘆不已。
  她道:“董仟!能聽我一句話嗎?”
  天鷹亦感棖然,道:“你說吧!”
  “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天鷹愕然道:“你要我放棄這一大片基業?”
  “沒錯。”
  “不行!”天鷹斷然拒絕:“我花了將近十年心血,才創下這片基業,怎能說放棄就放棄?”
  他反而笑道:“蘇珊!還是你跟喬兒搬過來住吧!此地絕對比你住的地方舒適。”
  春神冷道:“董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事?”
  “什麼事?報仇、除惡、滅絕那些假仁假義的六大門派!哈哈……”
  說到壯志,天鷹已狂笑。
  春神心頭直滴血:“董仟,你變了!真的變了!變得是非不明,善惡不分!”
  “我沒變!我還是我!我早就著穿那些人的偽面具,我要拆穿他們,武林只有在我統治下,才會太平!才有正義!”
  “可是你的方法不對!己濫殺無辜了……”
  “我沒有!我要殺的都是該殺的人!他們不該排斥天鷹崖,更不該說本派是邪派!他們阻止我,我就得剷除他們!”
  春神嘆道:“那公孫世家呢?他們得罪你了?”
  “不錯!”天鷹厲道:“公孫世家富可敵國,我只不過要他們拿出一些錢,秋月寒卻硬是不肯,他根本瞧不起天鷹崖,所以我要懲罰他,接下公孫世家的產業,以發揚天鷹崖雄霸江湖的目標。”
  “董仟!你為何變成這個樣子!”春神嘆道:“如此蠻橫不講理?”
  “哈哈……”天鷹冷狂直笑:“講理?我本來就很講理,講到後來卻被人給暗算了,我找誰去講理!我終於明白,混江湖,有時候是不是能講理!蘇珊,你不會懂這個道理!永遠也不會懂!”
  春神悵然不已。悲戚道:“我真後悔來見你,存著的一點妄想也沒了。讓我見見君兒好嗎?”
  突然,君兒已木訥地從宮庭後方走出來,直盯蘇珊,嘴角不斷抽動,終於淒然叫聲“娘!”飛也似地直撲蘇珊胸口,慟哭不已。
  蘇珊愛撫有加。
  情緒發洩後,君兒方自破涕為笑,轉向蘇喬,道:“妹妹!我原想你是我妹妹,結果竟成了真!”
  蘇喬抓緊她的手,道:“對不起,上次騙了你,因為事情太過突然。”
  君兒笑容可掬:“沒關係!要是當時你說了,我未必會相信呢!”
  她又道:“現在有你們留下來陪著我,我再也不寂寞了。”
  蘇喬搖頭道:“大姐,我們不留下,是要你跟我們走。”
  “那……爹呢?”
  天鷹冷道:“爹不走!你也不能走。”
  蘇珊道:“董仟!你怎能讓女兒跟你如此混跡江湖?”
  天鷹道:“這有何不好?二十年來,她不是活得很自在?”
  君兒道:“爹!現在君兒有點不自在了。”
  “君兒你……”
  “爹!我想了想,總覺得如此強取人家東西,尤其攻打公孫府。真像是土匪!
  爹,我們放棄這些,退隱山林好不好?”
  天鷹嗔目道:“鬼丫頭!剛見了你娘就不要爹了,誰跟你說爹像土匪?爹的一切,全是替天行道。將來你就會明白。”
  “我現在就明白了。”君兒性格較爽直,話也敢說得多:“爹要我拉攏公孫小刀去殺人,甚至要騙他的藥,這不就是壞事了。”
  “你……”天鷹動了怒,胸口一緊,已說不出話來。
  “爹……”君兒急忙想奔前照顧他。
  “不必過來!”天鷹服了藥,臉現紅光,病容盡失:“爹要你弄藥給爹治病,你卻將人給放走?我沒你這個女兒!”
  “爹!我沒有……沒有放了他們!”
  “你沒有?”天鷹冷道:“那你剛才和喬兒說些什麼?”
  君兒這才知道破綻出在這裡,心念一轉,道:“爹!她是妹妹,我怎能不放她?如果不放,娘又怎會來見您呢?”
  天鷹瞪向春神,冷道:“如此情景?相見不如不見!”
  春神悲悵道:“好一句相見不如不見!夫妻一場,我還是想勸你放棄這些,跟我回去吧?”
  “辦不到!”
  “董仟!你該清楚,以你現在情況,是支撐不了大業!”
  天鷹瞧向君兒:“若非她亂來,藥物我早就弄到手了。”
  春神道:“赤眼丹和雪神丹己被用去,你如何再尋得?”
  天鷹一陣失望,卻變本加歷:“我要的東西,誰也無法保住!我一定會再弄到手!”
  “就在冰天雪地,大沙漠裡?”春神嘆道:“董仟,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蘇喬道:“娘!不如把爹抓回去!”
  “你敢!”天鷹大驚,吼叫:“綠總管 ”
  金福登時竄入宮內,以為發生了何事,但望眼相對,全是主人,他也傻了眼。
  “你看住他們,要是敢動本座一步,就擒住他們!”
  春神道:“金福,你可知你們在幹什麼?”
  金福抱拳,有點感傷道:“夫人,奴僕只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春神嘆道:“可是你們所作所為,令人髮指。”
  金福悵然道:“夫人要是見著老爺當時情境,恐怕會比老奴更憤恨。”
  天鷹得意叫道:“聽到了沒有?當年我聽受的痛苦,豈是你們所能了解。”
  他的笑,似乎認為受苦是件讓人得意之事。
  蘇喬道:“天鷹,您受的苦痛,我也替您報了不少仇,但您不能變本加歷,將此當成藉口而濫殺無辜。”
  天鷹喝道:“女孩人家懂什麼?爹所做所為,爹會不清楚?”他叱叫:“只有天鷹崖統一武林,才有真正的和平!少數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春神道:“你想過你身軀沒有?只要一個平常的人,很容易就可製你於死地!
  ”
  “我有金福在旁!”
  “金福有時也會離去,而且已老邁。”
  天鷹似不願再談此事,冷道:“我的事我會打算,你若念這段情,隨時可以回來,其他的不必再說了。”
  春神要來之前,本就有這個打算,是以並未多大驚訝,卻仍痛苦,微微掩撫紅唇,平靜一下心情,轉向君兒,道:“你願跟娘回去嗎?”
  君兒眼神不停瞧向天鷹及春神,終於道:“娘,我還是留下來,一方面可以照顧爹,一方面可以勸勸他,再過一段日子,說不定他會問心轉意的!”
  春神知道多說也無益,嘆道:“君兒,你若有空,不妨到星寒山走走。”
  君兒深深頷首道:“我會的!”
  望著天鷹,春神百般無奈,道:“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天鷹瞧著春神母女倆緩緩走出宮門,竟也感到失去了什麼似地,無法平息起伏心情。
  “娘!我送你們一程……”
  君兒追了過去。
  沉默良久,天鷹道:“金福,還是照原計劃進行,你去吧!”
  “天鷹保重!”
  金福也己離去。
  天鷹望著偌大卻空無一人的宮庭,一陣冰冷冷已從背脊升起。
  舉起雙手,曾經叱吒風雲的雙手,如今卻無縛雞之力。
  每想至此,他就不能自製地要痛吼極嘶,甚而自虐身軀以洩恨。
  柳西風精神飽滿地在前院天並接持金福。
  他負手而立,輕聲道:“綠總管,大老遠趕來,不知有何指教?”
  蒙面的金福,拱手道:“稟副教主,天鷹想請閣下移駕水晶富宮。”
  “副教主?”柳西風詫異道:“公孫府那件事,天鷹沒怪罪?”
  金福道:“閣下貴為本派副教主,屬下自是不問長者之過,怪不怪罪,只有天鷹方能決定。”
  “哦……是了!我怎麼老是忘了我的身份!”柳西風突地恍然道:“若非忘了身份,公孫府一事,就該盡力拼殺不可!”“副教主沒盡全力?”
  “沒有!”柳西風狡婪瞄向金福,道:“當時我一直在等天鷹下令,沒想到天鷹卻不再出現,是以不知該不該出手!”
  金福道:“其實若非局勢有變,副教主也不必出手。”
  “可惜後來卻有援兵趕來。”
  金福道:“還虧副教主擋了春神,否則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春神可是為了綠總管而來的?”柳西風黠笑道:“沒想到,總管武功如此高,恐怕連我都非你的敵手。”
  “副教主太看得起屬下了!”
  “一點都沒有!”柳西風道:“我想向你討教兩招,不知總管能否指點一二?”
  金福驚覺柳西風有意挑釁,趕忙拱手道:“屬下不敢犯上,屬下自知武功定非副教主敵手!更不敢輕言討教兩字。”
  “綠總管,不必客氣!”
  柳西風突然欺身向前,一個探掌,已劈出裂天十三掌絕學之精粹。
  綠金福沒想到,他說打就打,趕忙封出雙掌,卻只用了七成功力,故意敗陣下來,以便找藉口停止切磋武功。
  啪地雙方對掌,金福已被震退數步。
  柳西風登時輕笑:“總管何須相讓?連秋月寒都無法擊退你,我又怎能一招得勢?”
  話聲未落,雙掌幻出層層掌影,刮起一陣回旋風,車輪般輾向對手。
  金福知道裝得過火了,不得不多陪他玩兩招,否則是搪塞不了,滾落之身形,竹桿般直立而起,反手一切,恰巧封住對方左手。不敢怠慢,一個倒縱,想掠過柳西風頭頂以避開掌勁。
  柳西風如影隨形,緊追不舍,身形倒飄而上,右掌再次劈爪金福小腹。
  兩道人影奇速在空中劃弧,金福見無法甩脫他,冷喝出口,雙掌往下按,迎向柳西風掌勢,如跳木馬般再掠向屋頂。
  柳西風哈哈一笑,身形倒翻筋斗,加速掠過金福,飄落他身前丈八遠凸出屋頂之石鷹。
  “好功夫!”
  他假笑一聲,其勢末停,又往金福罩去,非逼他使出全功夫不可。
  金福心知對方目的是想探知自己武功到底有多高,如不盡力,似難過關,當下也不再躲閃,橫掌而攻:“副教主,屬下有僭了!”
  身形連變七種姿勢,以應柳西風攻勢。
  驀然,雙方對劈數掌,復又往上空翻去,用的正是春神和金福所搏之震天奪。
  兩人連對十餘掌,方各自倒飛地面,金福落地,步伐稍儌不穩,似輸了半籌。
  他立時拱手贊聲道:“副教主功力果然高人一等,屬下心服口服。”
  柳西風盯向他,淡然輕笑,道:“綠總管恐怕有所保留吧?”
  “屬下已盡了力!”
  柳西風輕笑不已,似乎在猜金福所言是真是假,不久道:“天鷹何時要見我?”
  “隨時都想見!”
  “綠總管,帶路吧!”
  綠金福對他如此爽快回答,感到疑惑不解:“只副教主一人?”
  他原本以為柳西風一定會帶許多隨從,以防萬一,如今卻有點反常。
  柳西風道:“天鷹難道還想見別人?”
  金福愣了一下,馬上打哈哈,道:“是極,天鷹並未邀他人,副教主請!”
  柳西風含笑負手,瀟灑地走向大門。
  “爹!”柳西竹已驚惶地趕出前廳,他認為這樣過於危險。
  柳西風笑道:“天鷹是爹上級,也是合夥人,沒什麼好擔心的!莫讓綠總管看笑話!爹不會有事!我不在,一切事你都要小心發落!”
  “是……爹……”柳西竹仍是放不下心。
  “爹一定帶好消息回來!”
  柳西風說得十分有把握,連金福都覺得那股陰黠氣息甚為逼人。
  他不知又在耍何詭計?柳西竹當然阻止不了他爹,只有眼巴巴地送走兩人,希望他爹的話沒白說 帶好消息回來。
  “柳兄,對於公孫府一役,本座十分不諒解你!”天鷹坐在那張漂亮的水晶椅,滿面紅光精氣十足地在責備坐于左前方的柳西風。
  宮內還有十名護衛,立立于天後面,給天鷹增加了不少威風。
  柳西風瞄向天鷹旁站立的金福,再將目光侈向天鷹,拱手道:“柳某當時找不到天鷹……是以……”
  天鷹道:“柳兄也真是,本座以為有你在場,一切事都可順利,誰知你卻誤了事!”
  柳西風歉然道:“柳某知罪,還請天鷹賜罰!”
  對於于柳西如此快就認罪,天鷹和金福都感到十分意外。
  天鷹登時哈哈一笑,道:“柳兄言重了,本座只是想讓你明白此事之因果關係,何來處罰怪罪?再說也怪本座沒將原委交代清楚,也難逃其責。”
  柳西風仍感未安道:“成敗關鍵實在存于柳某手中,柳某自該負起責任才是!”
  天鷹道:“柳兄別再說了,若真有罪,下次再拿下公孫府,不就能將功贖罪?”
  “柳某自當盡力。”
  天鷹長笑,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完滿之結局,但長笑過後,相對而來的問題 柳西風為何會如此爽朗的認錯?他又有何陰謀?“依柳兄之見,何時反攻公孫府最恰當?”
  柳西風道:“柳某乃站在輔佐地位,只要天鷹決定何時?柳某不敢異意。”
  “再三天如何?”
  “可以!”
  天鷹對他的回答,覺得有點兒太唐突而不對勁,但就是查不出毛病出在哪裡。
  也許柳西風本就不是個任人使喚的人吧?天鷹不得不使最後一項探試。
  “本座可要調動柳西府的兵馬,柳兄可有意見?”
  “柳某已歸屬天鷹崖,天鷹自可隨意調動柳西府所有人馬,包括柳某在內。
  ”
  柳西風當真吃錯藥了?他會如此容易就交出柳家所有兵力?天鷹想不透,金福也猜不著,真會以為柳西風是有意歸順天鷹崖了?柳西風道:“不過柳某有個小小請求。”
  天鷹終於籲口氣,暗道:“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他道:“柳兄有何請求?”
  柳西風道:“希望天鷹調度人馬時,能通知柳某一聲,以便能配合閣下策略。”
  天鷹道:“你的意思是說,先通知你。你再去調度?”
  柳西風笑道:“非也,柳某意思是說,閣下所調人馬,或有不聽令者,柳某願意去說服他們。”
  天鷹又迷糊了,這非狐狸尾巴,而是另一種迷霧,他還是非弄懂不可。
  “柳兄可有調動之信物類的東西?”
  柳西風很快拿出一巴掌大青綠翼中刻有隸書柳字的玉佩,交予天鷹。
  “王牌在此,天鷹已是柳府新主人了。”
  天鷹和金福現在就想不相信也不成了。
  “好!有柳西府兵力,何患天下不能征服!”天鷹大大叫好:“柳兄,你真是天鷹崖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柳西風道:“天鷹言差了,不是朋友,而是部下。柳某是你的手下。”
  “柳兄不能如此!本座可是將你當成朋友看待!何來部下之有?”“天鷹抬愛了。”
  天鷹欣然一笑,道:“說真話,對於你的歸順,本座實在難以相信,柳西一絕在江湖上何等威名,為何你會改變心思投靠天鷹崖?”
  柳西風笑道:“原因不少,但最重要者,還不是天鷹崖人才輩出,光是綠總管,柳某就已自認很難擊敗他,如若與天鷹崖周旋,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套一句閣下的話:‘天鷹副座,仍損不了柳西一絕威風’,是以柳某百般思量,才做此決定。”
  “柳兄果然想通了!”
  “都是天鷹開的竅!”柳西風道:“既是有心共同逐鹿武林,何不聯合對敵?”
  “對!對!柳兄果是明白之人。”
  兩人笑得都很開心。
  難道柳西風當真甘心雌伏於此?他問:“不知天鷹所言,三天以後再度攻擊公孫府,是否真實?”
  天鷹哈哈一笑,道:“方才是有些試探柳兄口吻,但真要動手也可以,柳兄以為呢?”
  柳西風道:“兵貴奇襲,柳某以為,對方必定料想不到我們剛攻打過後不到十天,又再做第二批攻擊,必能讓他們驚惶不已。”
  天鷹問金福:“你覺得如何?”
  金福道:“五鷹雖死了一名,但已遞補,水鷹腿部傷勢雖較嚴重,經過四天調養也大有起色,屆時行動可服止痛藥,自是保有戰力。其他如金鷹和屬下,受小刀兒的飛刀射傷手掌,都已不礙事。週邊組織也添了不少高手,戰力上並無多大損傷,如若加上柳西府兵力,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又道:“最主要的是,春神再也不會出現救他們!”
  這句話倒將柳西風給扣住,但他卻沒問,心中想著:“不參加更好,這問題,我遲早還是會知道。”
  天鷹哺哺念道:“這倒是個好徵兆!少了她們母女,事情就好辦多了。”
  瞧向柳西風疑惑的眼神,他似乎覺得不該瞞他,道:“春神就是蘇喬的娘,也是本座二十年前故友,現在談開了,她不再管天鷹崖的事,如此而已。”
  柳西風果然沒猜錯。天鷹會說出原委,他道:“原來如此,這樣更方便了此次攻擊。”
  天鷹道:“好!就決定臘月二十,第二次攻擊公孫府。”
  “柳某十分同意。”
  金福瞄了柳西風一眼,道:“稟天鷹!屬下認為此次該事先協調妥善,免得又重蹈覆轍。”
  天鷹點頭,道:“這當然!”沉思半晌,他道:“此次就改採重點突襲,以一對一,柳兄認為如何?”
  柳西風道:“全憑天鷹處置。”
  “本座是問你可有意見?”
  “天鷹不妨說出全盤計劃,柳某再參考,是否要提供意見?”
  “以一對一,是指以功夫高者對付低者,公孫秋月就本座及金福共同對付,因為他算是武林最高了,柳兄則應付慕容天,令郎對付公孫小溪,五鷹分別對付李華、紀英、蕭水東,以及慕容白和公孫湘雨,必要時,本座可派週邊之長白雙鬼,巴谷和巴山支援。柳西十三劍對付旋風十騎,其他的已不足為慮!”
  柳西風問:“公孫斷呢?他武功十分不錯,似乎連柳家功夫也學會了。”
  天鷹道:“公孫斷若趕到,他一定會對付公孫秋月,屆時或可調開綠總管做其他必要支援。”
  柳西風:“也好!說不定公孫小刀會及時趕去,多防範一下也好。”
  天鷹道:“我們用兵十分急,而公孫小刀卻忙著醫瘋子的病,他可能無法立時脫身趕至,不必太為此事擔心。”
  柳西風道:“柳某只是提提而已,並無太大擔心,如若他敢出現,隨便放出風聲,保證少林和尚會將他抓走,根本不用我們操心。”
  金福頻頻點頭,道:“少林派已追捕公孫小刀多時,必會派人守候公孫府,倒也給我們省去不少麻煩。”
  撫著右手,掌心仍有少許痛楚,還好飛刀是直射刀身,若是橫著刀身,中指指筋非被它射斷不可,金福對小刀兒的飛刀,始終存有畏懼感。
  柳西風何嘗不是如此?上次捕捉纏戰,自己就吃過他的虧,對他總是十分忌諱,如今他可能不來,自是皆大歡甚。
  他道:“事情稍急,柳某也不須再回柳西府,只要將王牌送往府中,把人馬招集即可,天鷹以為如何?”
  天鷹道:“本鷹正有此意,柳兄就住在此地,以便有個照應,至於調度人馬就交予綠總管就成了。”
  他之所以會留人,無非想試試王牌之效用到底有多大。
  金福稍急,他以為天鷹要派他回柳西府,以致於不能就近照顧。
  “天鷹……屬下另有要事!”
  天鷹道:“本鷹並非一定要你到柳西府,自己考慮一下,如何做較為妥當就可。”
  “是……”金福拱手,內心已有了腹案。
  柳西風很舒適地住在水晶宮後山,簡直和天鷹寢室一牆之隔 中間隔著綠金福。
  丫環服侍得十分貼切,讓他有賓至如婦的感覺,很快地就愛上這裡。
  “若能將此地據為已有,將是一件很令人開心的事!”
  他喃喃念著,笑著,那股得意神情,就好像此地已是屬於他所有。
  這並非一個臣服的屬下所能裝得出來的神情。
  他到底在耍何花招?夜已深,水晶宮一片冷清。
  柳西風已潛出房間,已換成青色勁裝,還蒙了面,輕巧地避開衛兵,潛向庭院,再繞小花園抵達前宮,四處查探,覺得無人,方潛至宮門外,已被衛兵發現。
  “誰?”
  衛兵向前盤問。柳西風悶聲不響,奇速無比扣向他咽喉,踢左腳已點向另一衛兵咽喉,很容易將兩人制服。
  正想鬆口氣之際,忽然衛兵手中長劍已掉在地上,他暗道一聲“糟了”,想回身搶救後背那把刀,已是慢了一步。
   當一響,又有人掠過來。
  “誰?”
  柳西風覺得已無希望,趕忙往回掠向宮內,潛向後山。
  衛兵掠近,發現已有兩人放倒於地,登時驚惶,急喊:“不好了!有刺客!
  ”一語出,全宮動。
  綠金福立時衝時沖向房外,扣門:“天鷹!您還好吧?”
  天鷹低沉聲傳出:“我沒關係,你快去追捕刺客!別讓他逃了。”
  “是!”
  金福登時往柳西風住處奔去。他扣門。
  “副教主!”
  柳西風動作竟是如此之快,已褪去勁裝,或是外罩了青袍,應門而出。
  “綠總管,有刺客?”
  綠金福目的在防止他利用機會對付天鷹,他道:“刺客已至,還請副教主別出門,以免誤觸機關。”
  “多謝總管提醒,我不出去就是。”
  “那屬下告退了!”
  綠金福確定他仍在此,心中稍安,已竄往前官方向,一閃身已消逝。
  他剛消逝,已有十名黑衣人接著他的影子倒奔而來,個個出刀,守在天鷹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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