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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往事如煙煙消散
搏殺了一夜,天色終於亮了! 入侵的人只能守住那棟囚人的牢房,出入的洞口! 高和泰與海七澤騎虎難下,進攻不得,退去不能!而誘他上當前來的小角 色,早已不知去向,也許死了,也許逃了! 陡的街上隱隱傳來一組大樂隊,鼓聲“冬冬”,羅聲“鏘鏘”! 間中,哨?、啦叭、笙簫絲竹,但只這組大樂隊便有百人之多! 後面旗、羅、傘、扇、斧、戟、金戈、刀叉矛盾,耀眼生華,成隊成列! 此乃天子出狩也! "武天子" 他終於龍馬精神的趕了來!不在戰博之列的儀仗便有六百人! 在戰搏之列的車馬騎士步伍有三幹人,其餘輕重器械糧食是一千五百人, 總人數來了五千人馬! 將這條大街已占得滿滿的! 有十乘華麗的鸞車,但不知他藏身在那部車子中! 這威煞令豪傑低頭,宗主心顫,方士默然! "武天子駕到!” ?呼聲,出之三幹人之口,二千支刀劍,一次出鞘,白刃映日,耀出一片 霞采寶光,令不眼睛一眨,光華削目,不敢對視! 樂聲停頓下來,有一匹傳令馬,鞍上是一個英武的少年,緩蹄馳上來! "天子有命,區區代?宣告,明日午時正,宴設‘岳陽樓’,凡我武林湖 海英雄豪傑,務必賞光蒞臨,有大事相商,恕不專帖邀請!” 樂聲複起,這長串隊伍已徐徐離開! 站立在遠遠屋脊上的松贊天佑拂髯沈思!站在他身旁的女兒問道: "這老兒人也沒看到,卻好大的排場,便是什?意思!” 松贊天佑無從回答,有個大喇嘛“呵呵”笑道: "乖侄女,這武天子要重震聲威,也許再向那個‘沈陵派’的何滄瀾找回 場面!上一次弄得他負傷而逃,乃是奇恥大辱也!” "那個什?瀾的青年,昨天碧兒也見過了!他……身邊的女人可真不少 呢!我不信他能打敗‘武天子’!” "假不了!到是忙活了一夜,又讓這老兒驚嚇了一跳!現在應該策劃一 下,下一步行動,或者坐息些時,養精蓄銳,準備夜裏再開殺!” 他們躍下屋脊隱沒了! 松贊天佑心事重重,對“武天子”兵威之盛,他自是不能相比,心付: "便是將一千人馬,全部調動上來,也是不能與他的兇焰相比! 明天又何必去赴那無聊的宴會,給他充場面,但不知那詹台老兒,被誰弄 去了!是他?,或者,可以肯定的絕不是那詹台小兒……” 他整點部屬只餘百人!夜裏是否能守得住這裏呢!’守在這裏有何目 的!不如後撤會合第二批人馬!若有追敵,便不難發現究竟是誰在扯他的後 腿! 誘使這個看不見的敵人露頭了!再給予他一次徹底消滅! 他們的人是適合於在原野上賓士衝殺的!不慣這類城廂中縛手縛腳施展 不開手腳的殺戮! 中午之後,他們已休息過來了,因?死去兩百多人,馬匹多了兩倍,每人 有兩匹備馬,這對星宿派的人來說,是一份悲哀與振奮! 每人多了兩匹馬,西逃撤退時,能比敵人快,自然是對自己的生命多了兩 倍! 他們馬已備鞍,不必要的東西已放棄了,除了弓箭、武器之外,便是攜帶 了三天備份的口糧與馬料!馬三天不吃東西,如何能跑得動呢! 他們行動的路線是沿長江北上,在螺山渡江,走江陵去宜昌,這裏他們有 三百人,便可以補充上其損失了! 北走長安又可有三百人的補充增強勢力,安全的退回蘭州奔西寧! 他沖出居落北奔城陵肌! 而何滄瀾等便是守在這裏,包圍的群豪也急急備馬迫下來,他想平平安安 退走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秦皇島的“燕雲十八騎”,有十個隊沿江追去了! "沈陵派"停在城陵磯三帆大船,已下放螺山,順江順流揚帆,快過奔馬! 而"星宿派"的人,沿途受到"燕雲十八騎”的襲擊,且戰且退! 嶽州到螺山,一百五十裏,快馬二天,夜裏他們在中途露宿在——臨湘鎮! 緊張一夜,待第二天要出發時! 馬匹不能飛奔而行了,沿途一堆堆的倒斃! 這又是一場沒頭公案,找不出下手的人是誰! 下手的人是帶領洱海派進入地道的那名小江湖混混!乃“沈陵八弟”中 的第四弟“破” 弟!待他們雙方拉殺起來之後,在地道中走去馬廄房的所在地! 在邊角地帶挖洞爬了上去,剛好是在草料堆下面,爬出草料堆,將一些慢 性毒藥混在馬料麥鼓自然毒不死它,但他知道,早晚他們要用這些東西來喂馬 的,若馬死路上比死在廄中,要令人更加震驚頭痛些! 已成了一群失水的魚了! 松贊天佑那伯他武功學究天人也想不通這是怎?回事! 失敗!死亡異鄉的影子,便連接在他們這群部屬的腳後跟上! 已加大了他們百倍的內心恐布! 他們入夜之後路過一處小河溝立刻下馬藏匿在一片河邊樹林裏過夜!讓 馬匹臥倒在地休息! 草長林深,他們突然消失了!害得“燕雲十八騎”兩隊結合?一組往來奔 波了一夜,也沒找到他們! 第二天伏曉他們要起身上路了,卻發現馬匹未死亡的只有三十幾匹! 毒斃三百匹馬,要幾十袋麥!破弟所帶在身上的藥量,也只能混合二十幾 裳,而餘下的麥梗尚多著呢! 活著的馬匹幸而未吃到有毒的麥梗而已! 松贊天佑冷然北望長江浪濤滾滾東去! 而自己被人整得灰頭土臉外加狼狽不堪了! 大有西楚霸王當年的境況,被韓信十面埋伏圍困於核下之感! 馬匹上裝載得有五萬支從未一用的雕翎鐵箭,這是他的本錢! 在馬上能且戰且進或且退,避免敵人近身! 自家能從容不迫的來去自如,如今這優勢喪失了大部份! 他打算便在此地固守一陣子,待箭矢消耗得三萬支箭時,令敵人受創的人 數也不會少了! 再開始上路,裝載三十匹馬上,且退且殺,待到達螺山這岸許是將到日落 黃昏或午夜時分! 立即將三百匹馬屍,移動,設下一座“屍馬大陣”,人員臥蹲在馬屍堆後 嚴陣以待張弓叩弦! 不多時刻,群豪與“燕雲十八騎”已發現了他們! 令人奇怪不解的,他們怎的會藏在馬屍中,馬怎的都死了! 這令他們高興得跳腳,星宿派成了批落了翅的惡鷹,雖然兇猛,卻飛不起 來了,成了批落湯雞,落水狗! 南詔的藤牌軍、東海的“蚌殼兵”、渤海的“燕雲十八騎”,聯合起來攻 向“馬屍大陣”,前仆後繼,原野大衝鋒,殺聲震天,蹄雷動地! 一波波的人浪,四方激沖,後到的群雄也不落後! 這“紫府秘笈”一定是被星宿派得去了! 而松贊天佑也不出面解釋,有難言之隱也! 最可哀的是"武天子"盛宴開在“岳陽樓”結果是阿貓、阿狗去了三兩 隻,他在一怒之下詢問是何原因! 得知乃是群雄都去追趕"星宿派"去了!他老的宴會擺得不是時機也! 這一戰從黎明天曉,殺至日落黃昏,半天晚霞,江上撲來的清風徐徐! 他們都殺乏了勁,才停頓下來! 松贊天佑檢查所部又損失了多人,只剽下五六十人,鐵雕鑰也只余不足萬 發了!敵人死亡人數雖不很多,受到箭傷的當有千人,橫在地上呻吟哀號! 當天色入夜他們將剽下來的箭矢負戴於三十幾匹馬上,沖出馬屍大陣,向 北偏東逃竄而去! 能以緊迫不舍的也只剩下“燕雲十八騎”這批兇悍的遼民了,他們也是習 慣在原野裏馳馬揮戈的好漢!而戰力甚強! 待中夜時分已趕至“黃蓋湖”,長江沿岸沒有船隻!這長江天塹;江水滔 滔,如何過渡!這六十幾人,只要兩三艘便可! 船呢?船都控制在"沈陵派"人的手上! 何滄瀾兵頓赤壁鎮,堵住了他們東去嘉魚懸之前路,橫面有陸水溪,一面 臨長江,一面是黃蓋湖,他們若要逃,只有走回頭路,那方是江湖群豪重新集 結緊追下來的人! 可說他們已進入一個三面環水的大口袋地形中! 馱馬驚嘶,乃警告它們的主人,前面有危險!馬已倒退停蹄! 陡的—— 火把百支,列隊舉火成一個“人”字形,陸溪河岸樹林,沖出一批人馬! ?首的“沅陵派”何滄瀾;左右戰將三十多人!男女兼雜! 何滄瀾馬上抱拳問候一聲道: "老門主這是打意西歸了!這數天來老門主欠下中原群豪的債已不算少 了!若想歸去,得結算清楚!” 松贊天佑向何滄瀾認真打量一遍,見他篤定不懼,陡然一征,心忖: "老夫來至中原,自那日龐劍豪有那賊膽向他叫陣之外,餘?沒有敢出 頭,有的,只是驅使部屬打亂仗而已! 二天三夜已折毀了老夫三百兒郎,有力無處施!而現在他終於露出頭來 了,在暗中操縱著這番大局的人是他?。……” "老夫流年不利,碰到一群瘋狗!你小於要阻絕老夫去路??” "聞之傳言老門主已獲得‘紫府秘笈’,因之才急急西歸!” "你也相信這種爛言!” 他形態一曬,表示已瞧不起他了!撫髯而立,自許?一世之豪也! 何滄瀾到不介意他言中唯我獨尊,威煞不可一世的態度,凝目注視著他道: "本席只是向老門主問候一聲!” "老夫不願回答!" "總有你回答的時候!” "憑你這小輩??” "此事不忙在一時,另有一件小事,老門主你非答覆本席不可!” "老夫西歸在途,沒時間與你這小輩窮磨菇!” "若是老門主,就此闖關,實是有夾層而逃之嫌!” "小兒!放肆!" "你若不願被人譏?夾尾而逃,便得有此交待,本席乃一門之長,你老論 輩份議身份地位,並不比何某人高出半頭去!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望你老斟 酌,若你不相信本席有這個能力,言語有些份量,不妨派個人出來會會!搏過 之後,你老認?何某人在此是否是有些分量了!” 松贊天佑焉能不知他是有些分量,劍傷詹台不魯那老兒,已能證明了他的 身份地位! 他默然不語,盤算敵我之間的勢力法碼,他們是一批疲兵,人家是算准了 他西歸的途徑,在此張網等待! 他這張網?,但不知堅牢至何種程度!而他身下這些人,都是從幹沙萬土 中淘出來的“真金”,可萬里長征,百戰雄師! 現在何能浪費一兵一卒呢? "嘿嘿!若是老門主夠聰明,便得聽聽本席下文!” 話中總是有根刺!令人聽了不舒坦,再者…… 他身畔"拉加寺"的大喇嘛,是越想越氣!開口道: "門主,佛雲:‘我不下地獄,誰去呢’多羅去會會他!小小年紀太也囂 張,無禮,要他懂得如何敬老尊賢!” 松贊天佑也認?有這必要先稱稱他,若是能耗去他三五成功力,然後,危 急之時自己再下場,‘或者再添上個人,便將他擺平下來,這條血路已算打開 了!別人諒也沒這膽子再糾纏不清! "大師小心了!不應勉強,咱們可另行商議!” 多羅大喇嘛一躍離列而前!那話中之意,含著關懷與愛惜,提醒他,咱們 剩下來的人已不多,敵不過人家,便退下來! 多羅自是瞭解主上的恩典,這不是計較個人榮辱之刻,以團體保命闖關? 第一要務! 何滄潤與隗家玲已攀鞍下馬,他回顧嬌妻部屬們一個爽朗的微笑! 尹青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作罷了,想到不應再打擾了他! 這個多羅大喇嘛身高八尺,頭顱尖頂已禿,那是油錘貫頂之像,年約六旬, 黑髮卷髯,兩頰于思於思油亮,長臉鷹鼻…… 長頸豹肩,予人一種兇狠奸悍的印象,隱隱透體而出,手柑腰下一柄眉月 腰刀,目光精青如碧、炯炯四射!只聽他操著不十分流俐川腔官話道: "格佛爺來自青海拉加寺,曾參修大乘佛五禪神功,來此多日未曾出於 過,對你家武學甚表懷疑,格佛爺要領教則個!” 何滄瀾點頭認可也學著他那腔調消遣他道: "格掌門爺曾修過‘少陽功’‘劈空掌’‘誅天劍’格你僧家是要對 掌,或是動刀,格掌門爺一概奉陪!” "格佛爺喜歡用刀斬你龜頭爽利!” "格掌門爺便以劍誅你痛快!” "喀啦"一聲,他手中已多了柄四尺有長的窄面銀光閃閃的長刀!已?至 正中間鼻峰遙對上下乎應! 佛說之五蘊,是一種極其原始佛學識見之學說,是依據合理的無我論,即 有統合的蘊和合說。 佛心?生命的本質,也是?生的中心,但這“佛心”並不是固定的、獨有 獨存的,他;指心、是因“緣”而生。 這因“緣”而生“有”的“心物”(心靈之活動)的世界,即是"五蘊”的 世界! 那?再具體一點來說明; 色蘊:將它解釋?,?生之賴以生存的肉體及一些一切物體而言! 受蘊:感受外界的印象、感覺(被打知痛)表面感受作用! 想蘊:由受的結果所引起的種種思維作用(也許有人被打不痛,會癢哩), 故每一個結果(緣)各有不同。 行蘊:自身的反應即心的決定作用(六思心)即是眼、耳、鼻、舌、身、意 六種感受,所得到的結果。 識蘊:統一綜合了心及以上五蘊的根本意識,互相依附,都是因“緣”而 起的解釋便是“無常”不定格,“無我”,否定自我的佛說理論。 何滄瀾卻不管他這些狗屁例?的五蘊十蘊,現在是接近他報毀家滅族之大 仇的時刻,凡是已來中原的星宿派的徒子徒孫及其幫兇,一個也別想活在世 上,統統得血債血還! "墨劍”緩緩出鞘,鐵鋼外套隨手?給隗家玲了!一劍在手,心意神立即 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潛蘊的力量,令人沒可測度! 可惜時在中夜,松贊天佑,也不真能看得清楚他的形象! 只覺得少年英材,得天獨厚,中原地大物博,生民如蟻,他乃千萬人中所 突出來的人傑! "格佛爺讓你先出手!” "格掌門爺,當仁不讓,奴光頭鬼孫小心了!要你下地獄落劍海碎屍萬 段,永世不得超生,看劍!” 墨劍無光,只有淡淡一線紫芒,一絲紫線如電虹閃爍,狂野的進擊,雷霆 萬鈞,劍氣四張澈骨裂膚,罩向大喇嘛! "格兒子要得!" 多羅立感殺氣臨身,得以全力相搏,才能安全無恙,性命交關兒戲不得! 眉月刀招演"五戒不犯"驀的刀光如千百道光華爆炸,是風大作,刀光與 劍虹交織成一團,相擊相錯“錚錚”數聲! 光華閃爍流蕩中,乍明乍滅,聚合穿織,最後,旦覺一束陡來的光束大盛, 此乃是兩人內力催化在兵刃上的能量! 已膠著了殺那,一觸即分飛散選出,光華隨人影而退,紫芒乍斂,白芒黯 然,風止雷息,兩人相距兩丈,持刃遙遙對抵! 這一招何滄瀾沒將“誅天十劍”施出,用的是“六合劍”參入“乙字劍” 的“粘”字訣,劍招是“西風殘照”內力以“三無心法”,溶入“少陽功” 中,故而他與龐劍豪的“少陽功”又自似是而非,不可同一而論: 他知道以松贊天佑的武學成就,已可能超越了大宗師的身份,世上任何功 夫擺在他眼下,已無所遁形,他雖不知底細,也能意會個七八! 這只是以自己的經驗來將人比己,而得出來的正確理論基礎! 他量敵而?,故示人以弱,不能讓他看透了自己! 的確,松贊天佑的身手,比“武天子”可能在伯仲之間,已俱天下之第一 號的資格了,現在乃虎落平陽被犬欺! 以他的身份仗劍殺些小輩份已勝之不武,這並非是愛不愛惜屬下的問題, 他們那一級的人物,由他們去奮爭去! 便是他只剽下父女兩人了,自信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西歸! 人之習武,大則?事功,志在天下,小則?愛好,正如玩鳥賞花奕棋弄音, 而這些人是玩“劍”的,便是玩“武功”的不論什?武功! 對面前這個小毛孩子掌門人,膽敢螂臂擋車,得仔細與他玩玩! 來自中原一趟,也非易事也,這幹人之費用,便浩大得驚人! 不料——是錢也賠了,人也賠了,現在?—— 他們想要老夫賠命……嘿嘿……怎能信邪呢? 多羅喇嘛急速調整一次體內的真氣,覺得彼此功力在伯仲問,以他小兒的 年齡對比,他自己豈非白練了四十年! 這就不得不令他暗自膽顫心驚,小心在意了,好在是只戰了一個回合! 這次他搶先出手了,一聲狗吼,眉月刀光華灼灼,人似流光瘋狂前沖,隨 手揮刀“色膽包天”,五蘊禪功刀法“色”字訣,已光影縱橫,真假莫辨的撲 上。 "大江東去”,六合劍劍意在東,日出東方,朝陽旭日,普照大地,萬物 滋生;生生不息,人如朝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心意支配著創意,紫芒倏然跳動,就是那?輕靈的一跳,刃口的光華便若, 東海來潮,波波溢展,浪花翻疊,無聲無息的驟而鋪成了晶芒剔透的一串寒光! 迎擊上去! 眉月刀攻擊勢雖猛卻難以越過那一片湧蕩的寒光裏! 他自是明白,他的刀意中色膽雖壯,無耐敵人劍法嚴密之極,無隙可鑽, 而且粘力甚強,他的刀流似有滯窒現象! 陡然一驚,敵人內力之強! 其實這又是得利於九連葉家的“粘”字訣,劍已生“磁”,布成一座大磁 場,他試圖不必以“劍芒”取敵,也能要了這狗喇嘛的老命! 刀招急化?“識多見廣”,意至刃至,奮力催刀…… "涇渭合流”粘字訣的八招原式,不知不覺中出劍了: "錚!”一聲啞鳴未完,已帶得刀勢左傾,瞬間變招,“逐鹿中原”,排 空劍入敵懷,有如電光激射,一泄而入,劍端?獲體罡氣,阻得一阻,‘已入 心臟! 當何滄瀾收劍躍退時,那柄眉月刀,尚未縮回! 可知這一劍直刺之速! 者喇嘛左胸形似棒錘澈尿,血噴丈遠,赤珠散漾! "格佛爺老子要西歸了!” 眉月刀已鬆手落地,他下意識?手向胸上傷口捂去砰然仰身倒地! 隗家玲飄然而前,將劍接下,俏聲道: "夫君!劍意心意已運用的得心應手了!” "要姊姊擔心了!” "擔心的多哩。安心放心的人也不少!” 她在撥彈他的心弦,以情挑之,令何滄瀾殺心立解,莞爾而笑明瞭這大姐 妻子一眼,心頭蕩的很,氣息也鬆弛下來,氣脈複歸常態! 這點也正合“三無心法”的秘旨要義;和心常在、戾、怒、凶、殘之氣不 在於胸,這只是武學之高段! 松贊天佑老懷震蕩,形色默然;心忖: "可惜了,二個回合,三劍斬多羅!” 松贊碧玉的嬌軀向她老爺身側靠了靠;芳心如醉,卻又雌懷生寒! 老門主望望她一眼是關懷是詢問,此子人中之龍也,正有贅婿之像!可? 嬌女聯姻,得此“龍種”;吾門有慶也! 他老攜女東來。也存有?女尋婿之念;替女兒找個優秀少年郎! 乖女兒?國色也,應配之佳種;佳種勤耕玉田得生“龍駒”,吾氏其昌! 何滄瀾見敵人已將屍體?回,向松贊天佑道: "老門主,可認?本席有言出法隨之權?!” 星宿派中,這四個大喇嘛,身份特高,乃門中護法的身份,便是他自己下 場也不易三劍畢命!這…… "掌門有何言語,旦說來斟酌!” "早幾天本席劍創詹台老島主於岳陽樓下,老門主可知道?” "不清楚!" "嘿嘿!那便宜揀得可清楚了!” 松贊天佑立刻已明他抽絲剝繭話中含意了! "老夫何來便宜可揀?” "本席劍下之俘身殘敵,居然有人敢趁火打劫,給偷走了!你們‘星宿 派’的歷年來隻幹這些偷雞摸狗不敢見人的勾當! 洋洋自得向人開價黃金百萬兩,‘武學心法’一宗,望老門主對此給予 ‘沅陵派’一個合理的交待!” 逮了個老傷殘回來,原認?十分得意,現在看來,那是根刺手的毒刺,要 迫他賠罪道歉,他一生實無出過一次口! 他被震住了開不得口! 人家在生死博鬥,你在一旁隨手牽老羊國家,這是向“沈陵派”的挑畔行 ?也,反過來說,他如何能不聞不問呢! "老夫門下敬老施義,?那老兒急救裹傷,自是一番江湖同道的‘義 氣’,這已與你無關!” "若是老門主處心積慮謀奪本席劍下之俘身,本席現在向你問候;有那些 賊膽的出來幾個,看本席之劍利也不利! 如此不上路,無怪乎,混得如此狼狽!” 此言極富挑戰性,而將他罵了個一錢不值,狗血淋頭! 迫他出場一搏,早些兩雄對搏與何滄瀾是有利的! 松贊天佑乃西天老狐,已修練得通靈生慧,對何滄瀾尚未模透,沒把握的 仗並非不打,可以少打! 他目光掃向那三個大喇嘛,所謂物傷其類,兔死狐悲!只忖,他門下的十 刀十劍,八成是接不下來何滄瀾的劍藝! 三個老喇嘛互望了一眼,對何滄瀾三劍刺多羅,也都有些不服,可也有點 寒心,意欲共同出場或能搏勝這一局! 而十劍之首呼延赤搶上一步急聲道: "活佛且待,臣屬習劍有年,敵人以劍施虐,若以劍對劍,將明若觀火! 呼延赤向主上討這出戰強敵人之權,容或不敵,亦可有助與三戰之人! 人生自古誰無死,但求死得其時,死得其所! 望吾主及郡主能斬荊披棘,平安西歸,以逐屬臣之望!” 松贊天佑悚然動容,所謂時窮節乃見,板蕩識忠臣;如今是曹操走華陰小 道,敵人若不讓路,便得集體敗亡此江下湖畔! "愛卿多勞了!” 呼延赤闊步而出,確有視死如歸大將之風,對自家生死看得透切! 何滄瀾對他表現得這般豪烈忠義,大有猩猩相惜之感! 見其人年在五旬以上,不由得心頭一動,按劍問道: "呼延劍主,往年可曾數度遊俠中原?!” "二十年前,中原板蕩之日也曾大江南北問劍江湖!” "我生也晚,年前曾在金陵帝都做客之時,曾聞人言,那時‘紫府秘笈’ 謠言滿天飛,後來據說?一個任志琛的青年得去! 再後,其家又被貴派所劫滅!那‘紫府秘笈’是真是假呢!此事,你可知 道否?” "秘笈乃空穴來風,若有所獲,二十年後之今日,本派又何必來此呢?” "此言也是實情,劍主曾見過那任志琛其人否!” 這話已勾起呼延赤的回憶,當年那任志琛便是他殺的,他覺得何滄瀾這話 問得有些英明其妙! 這時雖然夜黑風高火把搖搖定睛向何滄瀾臉上望去,心頭猛吃一驚,這! 人不就是那個任志琛?! 他只震得一震,立即恢復常態!鎮定逾恒! 何滄瀾所求的便是他一?那的驚懍的波動,這就是矣! 可以想像得到這種事剿家滅族的事,雖是大事,但以松贊天佑的武功看 來,實是不必他自己親自動手! 也可能他只是後來屬下向他報備一下而已! "那時劍主可是陪侍貴門主東來的?!” "此事與掌門人可有所關連??” "稍稍有一點,去歲客在嵩山,寄居一記民宅中,夜半?人討戰之聲所擾, 不得安眠,起吞探視!” "有什?所見乎!” "有!索債之人乃是,職任‘武天子’帝闕?天宮中的十八學士之一的房 三峰,當本席出來,相見之時,誤認本席?任志琛,而居停主人,也是?任志 琛而受累!” "事情怎的巧?" "是的冥冥中老天只有巧安排,你認?是不?” 呼延赤神色一曬,自是不能相信這一套了! "最後房三峰向本席遞劍,結果當然是何地之土不埋人!” "殺了他!” "本席殺的是‘?天宮,中的所屬十八學士之一而已,不何不對?!而且 被他硬指?本席乃是什?的任志琛!任志琛若是在世,應該與呼延劍主你的年 歲不相上下吧!” 呼延赤點首認可,心中只是奇怪,而卻說不出個正確理由來! 何滄瀾對他笑笑再道: "閒話說多了,延誤了劍主上道歸去的時間,本席若不問一下,心下總是 不得安寧,此事尚未完結;劍主是否願意再遲延片刻,容許本席再問一句閒話 呢!” "但問無妨!” "多謝!在本席與‘武天子’搏戰之後,有人傳言本席與那老匹夫兩敗俱 傷,因之貴派又有多人,搜尋本席起居之地! 當然事與那名老島之事件相仿佛,有人要打算揀本席這個便宜,可惜未曾 如願以償,據那位班頭道明: 始知房三峰?貴派安插在‘武天子’那裏的探目,他進見本席乃是要?貴 派的人報血仇索血債;這令本席不明白,房三峰之死,我要負擔兩個人的債! 可惜那位仁兄,虎頭蛇尾,見本席健壯如昔,債也不索,打了退堂鼓,匆 匆而去,本席未及問及姓名,但不知他可曾來洞庭否!” "人在宜昌,姓赫連名鼎!” "若有可能本席應當見見他!多謝劍主指教!請!” 如是,兩人同時拔劍在手,殺氣立時彌布於五尺之外! "本席若以身份論,請劍主先手,至?不敬!” "劍意到了掌門人這種火候,已無所謂先後了!有僭!” 一陣罡風凜冽,寒意襲人,銀虹挾風雷,掠向何滄瀾的中宮! 呼延赤已先手出劍了,人影如魅,先發制人,無畏無懼的撲入,劍影玄光 陡盛,如一線晶虹閃電,暴亂如千絲萬縷的迥轉糾纏! 紫光一點如紫微天星般的空懸在身前! 何滄瀾的劍意又變了,似乎是想要出手“誅天神劍”或是以“劍芒”來一 劍斬殺了這個血仇大敵! 但又得觀望他的劍藝是否值得拿著他的一身臭肉,來?他的主子喂眼,愉 窺了“誅天劍”的奧秘去! 何滄瀾在此電光石火的當口,起手式是“無限江山”?“六合劍”的精 招,?那間疾變?“笑指畢宿”的後半段,兩招相接得已天衣無縫! 呼延赤這招是“白髮三千丈”,因之令人有千絲萬縷的覺受,已不知那劍 刃他藏在這三幹丈中的那一寸,那一分中! 何滄瀾卻不管他這些,將真力凝於劍端一點,表面上看去,像是一種單純 的守勢,鋪排成一片紫華,光芒猝然斂聚?一點,如少女滴下之晶淚! 在"笑指畢宿”展顯之刻,這一線淚滴化?蛛絲般的被?了出去! 幾乎冷芒淚飛乍眩已投,若不注意,實也看不出來! 因?光是被三千丈的白髮所包裹著的緣故,瞬間—— 空中已灑下漫天的血雨,散漾出陣陣的腥霧;五臟已翻滾著被泄出來! 呼延赤被一絲形如針如絲的“劍芒”開了血膛! 何滄瀾的身影在火炬的明滅中,似一個浮游體,直直的向後倒退三丈! 一招開膛,誰也料想不到,便連松贊天佑,也沒看清楚! 因?何滄涸與他言談甚久,客客氣氣! 怎想到他會半招都未施完,便下此毒手,可說是一伸劍。即將人的肚皮劃 開了! 呼延赤滿臉都流露出一股子駭然的神色,可惜他講不出來! 他在心中要講的話說應是: "他施展的不是劍招而是‘劍芒’呀!主上,臣屬死得不冤!” 但松贊天佑卻沒聽見,他心理的話,而且面部是背著,也看不見他這個忠 真的屬下面部表情! 當屍體向前倒下去,那面孔就變形了! 一切一切都成了過去,存留在何滄瀾與“清心道姑”的心中只是: "這個天大的仇人,終於倒在地下了!” 她也偷偷的撤了幾滴珠淚在地,已遙祭那個刻骨銘心的愛人——任志琛, 假如他有所感應的話,應當安慰的合上眼睛了!不是嗎! 這些都是一?那的意思,卻關係著相隔了二十幾年那個血淚相拼的哀痛, 令人斷腸的故事! 何滄瀾回頭向她望去,兩人已心靈相通,大敵當前,步步?營,不能與敵 人一絲可乘之機,便是現在來大鼻涕,大淚的號啕著,也挽救不回那錐心泣血 了二十幾年的冤仇! 場面上,敵我雙方之人,俱被這一劍震著了有些麻木不仁! 不是嗎?“星宿派”的人對何滄潤不瞭解,而“沅陵派”的人,又何尚能 瞭解他多少呢?但覺得這一劍可能便是“誅天神劍”吧: 其威力之大,已到了劍之所至,無物不摧,無人不亡的地步了! 所不同的一方是敵人,已心潰力泄,死亡在此地的陰影已無情的攏罩著他 們! 而另一方士氣方盛,他們的主子乃天下無敵,劍發人亡,這是一個江湖人 所夢寐難求的境界也! 那個尊稱?小郡主的松贊碧玉,已嚇得渾身抖戰,不是嗎?她是清楚十劍 之長在家中的權威地位的! 若除去這四個活佛客座大護法之外,呼延赤乃下屬之長,武功最高的一 人,他接不下人家一招,便剖腹而亡!這可怎生是好! 松贊天佑牽著她的素手給她一份力量,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還有多少力 量! 沈寂了不知多久,何滄瀾再言道: "老門主還有多少代表你老出戰之人,請下場!” "阿彌陀佛,掌門人殺機膺胸,老僧三人想合力接幾招,我佛慈悲!” 聽吧!他們殺人應幹乃是理所當然,現在殺他一人便是殺機膺胸,殘暴不 仁了! "這慈悲兩字,在解釋上奧妙無窮,現在變成了殺戮的護身符,他們是打 著以殺止殺的慈悲心腸來赴湯蹈火了!” 何滄瀾道不便去計較這些,他所擔心的事人家可能來個,棄車保帥,三人 纏住自己,松贊帶著女兒,棄?潛逃,脫離現場百步,則人影杏杏! 怎能自認?他是個能視死如歸的人呢!以他的功力要一走了之,門下除了 自己能攔下他之外,何人能夠呢! 如是,他頭也不回的道: "家玲請大嫂與桃姑上來一下,?夫要有事交辦!” 立即有風掠身後,他再道: "可能有變,本席不得不防其萬一,大姐與奴影注意了,一旦他要他去, 請攔一下,只一眨眼時光,我便接應上來了! 桃始分配人手,雖然斬了兩人,餘?勢力乃不可小視他們” "兄弟你安心!" "掌門!屬下這便調整!” 她們迅即退下,而三大喇嘛也在向他們的衣食父母,大門主進行一項隆重 嚴肅的告別式!“八寶寺”的朱寶活佛道: "門主萬安,郡主幹秋,我佛大日如來,收能保門主平安,它普照萬方! 三十六天萬妙世界,無處不在也!” 聽吧!有萬方歸路,可茲利用,有三十六計,走?上策妙世界,可譬如的 巧妙也! "塔兒寺"的哈可喇嘛合什行禮道: "門主、郡主,蓮花雖潔卻出於汙小泥,沼澤十裏,和風送晚香,哈可多 言了!” 聽吧!他是勸他有可能由湖裏脫身較易也,以他們的功力,入湖即沒,不 必換氣,也可以在湖底遠行十裏!好策略! "拉蔔楞寺"的卜裏大活佛是個頗?瘦小的人,道: "門主、郡主,蔔裏不能長侍門下,憾甚!天堂可羨,地獄方便,皆是我 佛慈悲地!人生若夢輪迥不一也,罪過了!” 聽吧!他勸他們父女,何不脫逃此劫之後,隱名埋性,天堂乃王威天下, 地獄遍他鄉山野,又有什?放不開的呢! 若不執著,人生只是輪迥盤中的一番夢境而已,歸隱他方又有何妨呢? 這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三僧以他們的寄食他人,不以?恥的心 態,來規勸一個立世的英雄,舍英名於不顧,只求苟延殘喘於天地! ?江湖立下一個笑柄,赫赫門不如狗蚤! 松贊天佑誠意受教,慨然道: "老夫東來,累及大師們清修佛果了,愧疚難安!” 三僧同宣佛號一聲,躬身退步,轉身,昂然向何滄瀾身前走來! "我等佛子,欲假掌門之手,歸見我佛!” "好說,戰搏危機也,我佛不通‘武’,爾等詭言‘佛子’,實無‘佛 心’!本席以武論武,實不能把握能幸勝一招半式! 人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凡學武便預做殺人之準備,爾等若真願欣歸我 佛可以舉掌擊頂自裁,洗脫罪孽!” 此話已頂的三人啞口膛目,知道以理詭辯,敵人也不能放下屠刀! "盡落世俗之見了!我三人,曾修習‘密宗佛法’、學武乃健身護法兩相 宜,各人俱都專修一藝,向掌門人探討武學奧意!” "請吧!一人上陣,似嫌不足,三人聯手,或可有餘,本席高攀了!” 如是三人散開分占三角,將何滄瀾圈在正中! 行氣運功!希望能幸勝此局!人隔萬里,從未謀面,每人究竟有些什?功 夫,有誰能明若觀火,此必待一戰而有結果,他言妄語,都是屁話! "老衲們放肆了!” "掙!”的一聲巨響,已劃破了長夜的寂靜! 小個頭蔔裏手中持著兩隻大銅鈸,拍了一聲!聲震十裏!大鈸擋在身前幾 乎將他短小的身子遮沒了! 哈可沒有兵刃,兩隻大掌已脹大三五倍!他是專攻“血手印”奇功的! 而朱寶大喇嘛使一支丈二長的賓鐵月牙鏟!沈重足有百斤! 他們三人雖在何滄瀾一丈開外,只上跨上步即夠上位置了! 三人同進夾擊,其威力之強,壓力之重,當真有萬鈞之力兜頭罩下! 何滄瀾怎敢大意,也無從回避,得硬接這三人連手的一擊! 如是,他左掌陡伸,足下流雲靠去哈可喇嘛身前,硬接下他這一招“血流 七步”!掌與掌之間只餘一寸之空隙! 因?勁力之相觸!若非彼此功力懸殊,是永不會肌膚相抵的! ?那間何滄瀾離位,令另兩方距離拉長,而?生,招式先後,或半式廢招, 若想夾擊必得再上一步半步,縮小包圍圈! 對掌中何滄瀾驀地用上了“回魂功”! 這“回魂功”不是發之與外,而是成之與內! 將哈可發出之千鈞力,在勁力相接之?那間給吸入體內,迅速流下左腿, 出腳後踢,“永不回頭”,虎尾腳,一股十成力的“劈空足”蹬向蔔裏的一隻 銅鈸上! 勁力是由腳底板的“湧泉穴”發出的!這“湧泉穴”顧名思議也可知道 乃人身上最易氣息運通的大穴之一! 勁如噴泉而去!’何滄瀾只略加一成勁而已! 蔔裏銅鈸一隻護胸,一隻旋轉著切向何滄瀾大腿,他身材小,有攻下盤! 怎料到這一腳,乃人家借力打力,是移轉了哈可的“血手印”勁力! 勁力無形,似一束火棒子,撞向他護胸的銅鈸上! 立即將那銅鈸震得四分五裂,銅錢的碎片,鋒利似刀,射入他的胸腹之中: 一隻手臂已割?數截! 而哈可的"血手印"掌已與何滄瀾的手掌黏合在一起!體內之內力有如 開了河閘似的源源滾滾的被人拉扯了出來,已是肉麻骨酥!便似他在參“歡喜 佛”時,棒錘中在泄他的“舍利子玉漿”!可舒爽死他了! ?那問血化?精、精化?氣、氣流入何滄瀾的手掌中他的血掌薄了,血液 消失了!臉上也青灰的可伯! 迫使他猛的回奪!心顫膽落…… 何滄瀾意念截斷了“回魂功”,便似兩人拉河,一方鬆手,令另一止不住 勢!仰身倒退一個大屁頓,坐入土中,土地立即下陷兩尺!又將他埋入土中半 截!一時失力震動,可怎能躍出土坑呢! 而這時也不過是朱寶喇嘛的月牙鏟再度光臨到何滄瀾的頭上之時! 月牙鏟的爛銀月牙已橫月如虎口般叉向他的脖子! 他向已死的蔔裏身邊倒退兩步,側身已幽靈般的閃了過去! 蒼促之間已連斃兩敵,再也無力對付這老喇嘛了! 眼中的余光掃向哈可,但見他坐在土坑中,反嘔出大口心血! 這“回魂功”之詭詐百變,令人難以預測,當真如鬼索魂! "大日如來!我佛呀!嗨!附羅漢與肉身,發大能力以殛孽障,殺!殺! 殺!” 他已怒急攻心。形似瘋狂,有見於自身之修?不足,見兩個佛弟一照面便 相繼西去!死亡之威脅,益形迫切! 他靈智中宛如佛祖十分親愛他哩,似乎告訴他,已派了個羅漢老爺來保護 他,附在他身上,顯大威力來代替他奮殺敵人,保著自己永生不死,逃過這一 關去!聽吧! 他的威脅之辭是多?雄壯偉大萬能也! 僧衣迎風拂動,獵獵有聲,踏步冉冉而來,這情景,宛如夢中顯映出來的 奇境,手中的月牙鏟,已橫揮斜掠銳利的鏟風呼嘯著朝四周撲溢,半彎的叉口 吐著冷森森的寒光勁力,似是一張張野獸四環開張著的血嘴,擇人而噬! 這些血嘴卻組布成一面,百面、千面鋒利的光牆!來阻攔何滄瀾已急速向 他揉身閃進的身形劍影! 暴叱一聲!左手十成力的“劈空掌”連發三掌!“船頭三疊浪”!一波 連一波的勁力湧入鏟影中! "噗!噗!噗!"三聲暴響! 掌力如幽靈般的神妙莫測,在鏟杆阻攔下,已似斷還連的曲折著,向朱寶 喇嘛的胸前奔去! 鏟杆已被力源所抵消,揮舞時如舉萬斤,這乃是力與力的拉扯撞擊! 終於,那三股無形而有質的勁力越關而過—— 正如,抽刀斷水,水更流!阻力大,掙扎力更大! 月牙鏟最後的勁力發擊威力來了!這是朱寶死前的最後一擊! 月牙鏟似具魔杖,橫揮而出,它脫離了主人的掌握,自由的在空中飛翔了! 何滄瀾並未曾硬加阻攔它失控的威力!只以墨劍平刃,虛虛的向上挑托了 一下! 四兩撥千斤,那物體的?出線是弧度的! 升高了數尺,越過他的頂頭向後飛掠!五丈!八丈!十丈!而力盡…… 而朱寶血口在嘔吐不休!血凝如碎塊!那是心血呀! 胸骨已下陷!他支腿如樁,他不甘心倒下!總還是不得不倒下去! 敵我雙方,人人都認?這番戰博,以三打一,互相掩護能拖些時間! 怎知還是一招一條命,而這掌門人,未曾出劍! 便連松贊天佑也愕然不知所措!令他意外的是,何滄瀾的掌上絕學比之劍 藝也不多讓! 身邊女兒的嬌軀戰抖,反而停住了! 反常,那是她已看透了生死的緣故!既然非死不可,又何必將自己弄成這 般可憐相!已咬緊牙關!氣運血脈!身似寒玉!她是習得“蒼冥玄功”的 人!身手劍藝也不凡俗! 只是久處深宮,這幾天來的大搏戰,已令她消失了那份如花蕾待放般的嬌 柔無邪,往日,何曾見到這般慘酷的殺戮! 但身在此劫中,不殺可以?!她又能左右了誰的心志! 這便是人世紅塵,這便是江湖血淚交織著的生活! 場上的屍體又被人移走了! 而何滄瀾顧慮得萬一情況也沒有發生! 松贊天佑父女,連腳步也沒有移動一下!他還像個一門之長的英雄人物! 在這次搏殺之初,卡裏喇嘛曾猛拍了一下銅鈸,聲傳數裏,令迫下來的群 雄,聞音循路湧來! 而且這時天色也已方鳳,黎明在即,群豪們陸續堵死了來路! 見“星宿派”的殘餘是被“沈陵派”與“渤海派”的人攔在這裏成了網 中之魚,陷中之獸!凡在追殺中死亡的傷殘親屬朋友,眼睛又紅了!恨海難 填! 這血仇血債,那是索討有日,報應有時! 而何滄涸經過這一以博三的快速激烈的奮戰,在表面上看他是勝利者,好 像三兩下子很輕鬆!實際上那有不乏力的! 這下面一戰可能便是松贊天佑要親自下場了,若要有些把握最好是多休息 些時,贏的信心則更大些,他是不伯待的! 在坐息了一周天之後躍身而起見到松贊天佑,趁他未曾叫陣之時已調整了 陣式! 令他駭然一驚!心忖: "這只千年老烏龜真沈得住氣!不好:方才呼延赤曾說過一句,赫連鼎在 宜昌,啊!他們沿途還有援軍,他在等待增援之人!” 在他坐息入定之時,松贊天佑也不撿便宜,打他這個疲兵! 一來是沒甚把握,二來敵人部?甚強!三來另有指望,有何必冒險與他死 拼呢,智者不?也! 他集合部屬秘密向其交待道: "?家忠卿們聽了!殺了半夜,咱我雖平白損失了五位英勇的忠烈,可也 將這個不可一世的掌門人掏得絕藝盡出! 他由老夫親手料理他!在嶽州被圍之夜,已下達了緊急徵召令,咱們第二 批人馬,由二門主統帥若無差錯漏子,明晨即可到達!” "主上!咱們已移師在此,他們怎能知道呢!” 十刀之長的——西門路提出疑問來,呼延赤死了,在派中以他的武功最高 了!而蓋裏馬哈八之長也死了! 尚餘一人是"銀箭雕翎”之長歐昆侖! 松贊天佑點點頭道: "問得好!既然安排?一支出敵不意的黑馬!三百多人自不便堂而皇之 開入岳州,曾指示他們在螺山對岸落地!是兩艘三桅大江船!.這裏是螺山對 岸下游地面一點點,原打算沿江能找到船,咱們在江中等待援軍,可惜事與願 違! 現在將余馬牽上來,圍成方陣,每兩人管理一匹馬,箭矢盡可能不要敵射, 射時要命中敵人令他受創才是! 馬若死亡,便依馬?壘,若有移動,以馬屍?盾,可減少傷亡! 尚余萬箭,足可支援半天至一天!宜昌船來!咱們便放棄這處小高地,向 江岸退卻,上了船便活出生天,龍潛雲表!” 他們的士氣又振作士起來!速即建立成一座馬壘大陣!六十幾人的精 銳,也不容易被一群烏合之?所擊潰的! 而何滄瀾也判斷出他們應是在等待援軍,援軍由宜昌下來! 便傳令給“漁兄”趙一?,命他盤查長江中下放來的船隻,奇襲來援之敵 將船隻奪下! 渤海派也有兩艘海船沿岸進入長江,現在也歸“漁兄”同一調度! 這江湖四海之中,西南兩海是內陸湖泊而稱“海”,真正有水上勢力的是 渤海與東海派!可以湖海江河大通航! ------------ |
第十八章 江湖之上自封王
昨日中午"武天子"宴設“岳陽樓”來邀請群豪去赴他的英雄宴! 可惜,他來的晚了,也不是時候,吃了個“火鍋”! 適逢松贊天佑棄守逃亡,局勢比人強,無形中將人都吸收到嶽州城外去 了!這場江湖風暴讓“星宿派”占了大風頭,成了?矢之敵! 他老天子被甩了出去!靠邊站了! 逐漸喪失了江湖領導地位! 兵強馬壯,固然重要,可是也得?群豪辦事效力才成,這不是擺擺兵馬桶 便能搪塞過去的! 他在氣憤之餘,只得老著臉皮隨?跟下來了:要想恢復往日的聲望,那要 接近群豪搶先?群?當家,使得身先士卒! 可惜他又晚了一步,這?群豪在搏殺拼命的是——那個就是他又氣又恨又 伯的何滄瀾! 已單人獨劍給“星宿派”開刀,連斬五員上將!也就是武功高手!差比忠 義春秋的——關武穆王爺,過五關斬六將,他這是兵屯華陰小徑也!攔下了松 贊盜寶大梟!不容他逃走! 何滄瀾聽得鑼鼓喧天便知是“武天子”來了,也有些頭大失色! 不知他肚裏賣得什?藥,向松贊天佑叫陣只得停頓下來! 招集重要部屬大家參詳,早?準備: 當然,詹台其君也在場率部聽點! "武天子"來到現場一望形勢,便占下了靠湖的這一面方位! 他老駕輕就熟,當然想試圖掌握眼前形勢!主宰整個戰場!左右大局再提 高其?望之所歸的領導地位! 東南占位的“沅陵派”舊恨在心,不想去招惹他!暗喜這傻小於毛嫩得 很,沒有利用戰勝的餘威來示惠群雄: 造成一番霸業!可惜了!有機可乘也!由老夫撿這便宜! 如是派遣使者,多人向各門戶連絡!邀請他們來自家帳下集會參詳! 許下承諾,領導他們消滅松贊天佑殘部! 如是,他便又成了九合諸候的“江湖天子”的局面!三百多人的勁旅,只 餘下六十餘人,好解決的很! 有十幾個地在北方的小門戶,?了面子,及自身利益,卻赴他的英雄會! 其他門戶推說掌門人不在,無人決定這類大事!宛拒了美意! 他們認?他人多不假,一仗未打,卻自作威福,要人去他門下站班聽訓! 江湖沒有那?好混的也! 他也不以?意甚快議決要派人去與松贊天佑談判,要他…… 總之,他要翻雲覆雨!創成對他有利的態勢,以左右大局,若是他向“沈 陵派”叫陣,又可與松贊暗中勾結: 共同將“沅陵派”打垮下來,誰也不宜,他乃是洗雪前恥也! 何滄瀾擔心的便是這點,他老王八會從中攪局!使形勢轉變成對自己不 利!這並不是只憑個人武功好,殺戮伏屍千具便能解決問題! 他的問題是搏殺松贊天佑,消滅其部屬?“家”雪恨! 而現場數幹人,也只有他們三兩個人,知道內情! 他也不想假手他人! 他已第二次渝令"漁兄”要他積極進行攔截增援的人了,必要時他想,秘 密離開這裏,在船上督陣,親臨鋒鏑! 這裏讓“武天子”搗亂些時最後松贊天佑會安全上船,西上! 主力戰移至江中,更可以將縱敵責任,移交給“武天於”擔當! 要群雄對他吃不完兜著走,丟個大臉在洞庭!因?他沒有水上勢力可以支 援他也!一群旱鴨子,望水興歎了! "武天子"派出的九卿中的鴻臚卿“翻雲手”雲奇?談判專使,進入了 “星宿派”的馬壘陣中! 松贊天佑自是樂於接受,這樣他與何滄瀾之戰無限期的拖下去,不了了之 也! "翻雲手"見了松贊天佑,客套一番之後,話入正題道: "家主命區區問候門主,?門主計那‘紫府秘笈’以現況看,門主應作明 智之安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江湖幫會成立個共管會! 征人鈔錄這秘笈,人手一冊,豈不皆大歡喜!世上解得通的總歸少有,而 能學有所成的更是鳳毛麟角!強使大家在這裏互相搏殺殘命,門主門下已損 失……” "敬謝好意,此事老夫不願討論,請你閉上尊口!” "這!好說,那?再談談第二項,家主對何滄瀾這小輩橫行江湖,恨意未 減,而門主又受新創,應合力將他除去,門主是否有此雅興呢?不應容其坐 大!” 松贊天佑撫髯沈吟道: "此事道是可以商討一番!” 他們密議一番,翻雲手便辭歸! 松贊碧玉天真無邪的問道: "爹!你真的要與'武天子'合作,來消滅掉‘沅陵派’!” "呵呵,那有這?簡單,咱們自顧不暇!怎能給他作槍手,閑來無事與他 閒扯皮扯皮解悶兒!等待你二叔,西門老兒快些趕來!” "原來如此!” "如是可攪散了何滄瀾的挑戰:他不敢現在兩面受敵!武天子的人馬這 多,便是群狗吧,也夠他殺些時候!” 父女兩人對望了眼,會心一笑!小郡主笑道: "何滄瀾這次有他狼狽的時候了!” 何滄瀾對“武天子”之勾結,憂心如焚,桃花娘子建議道: "掌門人無須?屬下等擔憂,咱們‘沅陵派’的人雖然少,也不怕他們欺 侮:屬下認?咱們可先發制人,先暗中給他們個下馬威!” "計將何出?” "誘導他們一齊長射遠攻,群?那面尚保有相當數量撿來的雕翎鐵箭,咱 們間中參入幾支藥箭,便令“武天子”的人癱瘓在此地!行動不得失去戰 力!” 何滄瀾點頭了,命令“渤海派”占居北面一線的人,發箭向“星宿派”攻 擊!而桃花娘子卻供應他們幾百支火箭,間中射出! 鐵箭射出,西方占位的群豪立即回應,箭似雨落,攻向松贊天佑的馬陣中, 馬被射死了! 火箭也由"秦星島”這面開始射出!火攻馬壘! 一時之間,馬壘內外火焰燒山,一片煙霧升起! 令"星宿派",的人也頭痛不?!如果火焰大了,便存不住腳了! 群豪士氣大振,去準備發火之物,燒死這些王八蛋! 而這時江風徐徐,由北南吹,煙霧都飄向“武天子”南邊占位的方向! 雖不嚴重,呼吸些煙火,是不可避免的事,不然,便得撤離開南方一線! "武天子"當然不相被人趕走,硬挨了! 這當中桃花娘子命人發射了一百支“追魂箭”!顧名思義,這箭是有些威 力的!誰也不以?意! "追魂箭"所發出的煙,隨風飄掠過“?天宮”這五千多人的陣地中,初 時只是頭暈及嘔吐、腹瀉!心志恍惚,仿佛得了時役——瘧疾! 最後便是神經錯亂,兵勇們自己殺自己的人!大白天裏“鬧鬼營”! 至此! "武天子"才慌了手腳!一千多人,功夫差的已像中魔似的,胡說人道, 怪相百出!一營亂糟糟,像一群河下的鴨子! 他陡的想到了"沈陵派"便是"辰州"巫教的一個派別!自古至今,最善 於鬧“鬼” "趕活屍"、"祝由科"、"巫婆""巫公""五通神",因之排教教主, 綽號叫:“豐都閻王”也! 他心中懍然!急行下令,向西撤退!想要消滅“沅陵派”無形中胎死腹 中,而且決心與他們避道而行,所謂各有一功,各專一門! 他雖然武功自許天高,對像會鬧鬼的門戶,也不是不讓一步!他們會使陰 手弄得生死兩難! 神經錯亂的人也不過有一兩百人,不慎吸入一些“追魂箭”的煙霧而已! 何滄瀾見了大是驚疑! 桃花娘子當然不便向他講,除非他真的能在桃花江上生了根,那時成了自 己的人了! 所謂生根應將桃花、杏花、梅花姑娘娶?妻妾,雨露均沾,生兒育女,他 這老太爺便算是生了根! 現在只有宜君這個李花姑娘先蒙雨露思澤,可還沒有生兒育女呢!他這掌 門人也沒有設香堂祭祖、明誓! 在宜昌停留的"星宿派"的二門主接到了密令,要他增援,這令他駭然心 驚詢問了來人一些言語,即刻向宜昌“鐵錨會分堂”要船隻下放! 他們是預租下兩艘三桅大貨船,時日過久,不曾開航,分堂主江漢英“水 老鼠”認?閑在那裏可惜了,偷了給他開走了! 西門百豪也沒料到會出這種事,沒有派人日夜坐鎮船上! 現在——糟透了,又不能明講,只改換?四艘單桅貨船!立即三百人馬上 船下放!救人如救火,“星宿派”的老大被人困在嶽州!死傷可能十分慘重 了! 他並且立即派人急赴長安,那裏有三門主——庫特爾,乃玉樹四十土司之 一,要他也增援上來! 靠岸地點在螺山,他也放出兩隻“神雕”,進行空中偵察並給受困的人一 個訊息!及正確地點! 那"神雕"找到了,它會導航而行,增援之時便快捷的多了! 待四艘船來至君山外江一帶!已被“漁兄”聯合“洞庭王”的船隊包圍 住了!這裏江水彎曲度甚大,一旦被人截下來,是跑不掉的! 乖乖租來的船上防禦力量,設備少得可憐! 截船的打出"洞庭王"的旗號,船長立即下令落帆?錨! 西門百豪沒法也下令備戰:他們也是四海之一,人人都會操舟游泳,水功 不弱,絕不是旱鴨下不得水的人! 待"漁兄”以水上兩湖土按黑話與船老大溝通過了,知道是正點子“星宿 派”的三百人,立即要他們棄船: 所有的損失將來由“沈陵派”負責賠償: "鐵錨會”總堂口設在武昌,會主聶公蕭,他是長江中上段的江湖水上幫 會!區城是上至巫山或巴東! 船要上航至成都那得由川幫節制!在水道上,有水道上的行規,各有地 盤,連線作業! 如是西門百豪主定了要被“放鴿子”,凍結在江中上下不得! 下;步動作便派水鬼去江中“沈船”! "星宿派"的人,但等著作水鬼吧! "漁兄”那伯他喊破了喉嚨,也不予他答腔!只要他們的命: 西門百豪沒辦法,只有靠自己掙扎了! 水流雖急,也並非,一點反擊的力量也沒有的!他們都是水陸兩栖的人物 也!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拼上了! 江湖是非是沒有理由可講的!展開這次水上大火拼! "漁兄”趙一?乃“沅陵派”四兄之老大,在派中地位崇高!武功也是全 派之最,今初次奉渝殲敵,自應辦得漂亮、乾淨俐落,才能不負這大老之名! 他統領水上英豪兩百餘人,戰艦三級九艘,是“沅陵派”這次出師五分之 二的勢力,派中上下對他依重殷殷! 手下有三十六弟子,老大也已五十多了!潛力雄厚茲不待言! 陡的千箭齊發射向四艘敵船,射的是煙火箭,霎時星宿派的坐船起火燃 燒,火高兩丈,迷煙如霧!封閉他們在江心中! 並派了十二名"水鬼"潛水接近,摸向船底,開始打洞,令船沈大江! 手段毒辣,序而不亂,便是他老乃專幹這種水上打劫生涯的老幹似的! 指揮若定!他老身穿水靠,手持魚叉,三角眼凝如蛇目,口角下弧,但等 待敵船上的高手撲上來搏殺了! 而"星宿派"的總堂口在青海鄂陵湖畔,他們雖通水性!但湖水與江水性 質不同,陡遭此變,驚慌失錯,自是難免,西門百豪尚算鎮定! 船夫們都跳下水跑了他們立刻自行接管了,舵手最重要,船若失舵立有翻 船之虞!其次是櫓手、帆手,也要有些內行才能將船駕馭得當! 他厲烈的喝叱,發號施令,令屬下各有執掌! 船上火起,煙霧彌天,已封閉了他的眼睛! 不但是他,全船之人,皆被煙中所燒出的辛辣氣味,刺激得淚如泉湧,視 界甚短! 火箭中夾以鐵箭,傷亡隨之,有人拆下艙板擋箭,有人也急忙盲目回射! 他們隨身也帶有弓箭! 混亂中,他大喝著命人下水去保護船底! 如是,有人在浪裏搏鬥起來了!血染江浪,互有死傷! 有兩艘船已被“沅陵派”的水鬼破壞了,水由船底湧上來! 船漸漸向下沈沒!人在跳水隨波下流! 箭射水中如穿魚!他們不得不棄船,斬斷了繩索,拆下木板,?漂浮物, 給自己增加些活命的機會! 江中多了一兩百個水鴨子,向岸上浮游搶灘! 待他們幸逃不死的也只剩下五六十人! 也不知道身在何處,只是集中起來沿江向下游奔去: 有兩隻金翅大雕在他們上空盤旋導引向螺山趕路! 這一對大雕,甚是靈慧!它們已往返兩者之間數次了!長空戾鳴! 似乎是也知道它們的主人們已遭遇到困厄苦難了! 初次在圍困中的松贊天佑,看了金雕臨空!心情一舒! 小郡主拿起一支牛角號“晤晤嘟嘟!”的吹奏起來!告訴金雕她們所在 的位置!認?來了救星!有了脫離的機會! 而他們這一陣子又死亡了三十幾人! 松贊天佑打起餘勇下令,向江邊撤退!準備船來了之後,能快速登船! 卻那裏知道這希望是個泡影! 江中帆影雖有,對他們卻視若無聞,那當然不是他們援軍所剩的船了! 期待中,覺得天日甚長! 直待過午之後,沿江岸上,出現了一群人影,爬高走低,狼狽著接近了! 遠遠看到領頭那人正是二門主,西門百豪! 他那大方臉繞腮鬍子,幹思幹思的蒼白,已不復有當年的豪邁了! 兩方都在江邊上奔跑著會合!狂呼著伸出雙手來!接著—— 擁抱!擁抱!拍背,撫肩…… 他總人數又多了!若有百人!喜極而泣! 在這萬裏外的他鄉雖是短暫的歡娛親愛,他們也不願意放棄! 視環繞一周的江湖群豪如無物!這番灑脫!真乃豪傑胸懷之人,令人心沈 意酸! "大哥!大哥,小弟無能!四艘船讓人家一總截了去!” "二弟!大哥唉!連累了你!連累了你!連累了?家兄弟了!” "那兒的話!人生自古誰無死!” "一言難盡!” "究竟?了什?!” "莫須有?” "好大的手筆,是誰!兄弟在死前!無論如何也要會會他!” "大哥老唉!竟心怯得不敢與他對陣!” 西門百豪點點頭又搖搖頭,看了松贊碧玉一眼,苦笑道: "碧兒!乘侄女!我等都是一生惡孽深重的人!生不足歡,死不足惜,自 是苦了你了孩子!” "二叔!別這樣說,生?爹爹的女兒!便是承擔一切後果!上蒼對我何 薄,令我平安尊貴著享受了十八年天倫之樂!叔叔你痛愛我過份了!前幾天, 曾有個龐劍豪老兒你認識??” "雖沒交往卻知道這個人,是‘中州一鼎’!” "他?他的夫人索討二十年前的舊債,由蓋裏馬哈叔叔還了他!這次侄女 想其中可能也是舊債!我!我!我看得出來,他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恨火!是那 ?的令人心悸膽寒咱們曾欠下人家的債,就理當還清人家,不是?!” 一言驚醒夢中人! 松贊天佑與西百豪同時張口“啊!啊!”了兩聲! 心中所藏著的迷惑不解終於清醒了! 豪邁不群的西門百豪,陡的仰天長嘯——有如龍吟虎嘯般的豪氣幹雲聲震 四野!如震雷一霆滾滾而去! 已舒暢了他這半日來的窩囊!無緣無故被趕殺得欲哭無淚!欲拼不能! 這債——不一定誰結的,總是組合中的人結的!錯不了! 他的戾氣滿胸已由長嘯中消失了,恢復了自我,回首才向群雄們掃視了一 眼道: "那人是誰呢!此事應該擺明瞭問問看!”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掌門人——何滄瀾!他!唉……” "二十幾歲的人便有這大的成就??” "沈寂百年的'沅陵派'又東山複起!大哥不曾在意已栽在他的手中 了!” "這裏地形不良,現在雖然已剩下百人,也不懼怕於他!眼下且戰且走! 退出這處死地,兄弟來時遠望南方有一處山崗!退守那裏,便似猛虎歸山!” "唉!又是大哥忙中失策!" "接信之後,也曾派急足通知三弟由長安東下接應,咱們固守三五日,又 是個兵強馬壯!他作夢也想不到咱們有第二批援軍在手!” 他們言語甚低,外人難聞! "他在那個方位?” "東方!” "咱們避重就輕,秘密向兄弟們傳令、向西方突圍;背後二十裏便是長安 鎮,鎮南是嶽州城外東茂嶺西茂嶺!固守西茂嶺,坐以待援,這次大劫有轉 機!” 表面上看他們部屬們也在互相擁抱像是親人相會、死前話別!怎知他們是 在傳令,耳語通知各自準備回頭向西南山匹逃竄! 鬧嚷了一會,陡的集體一聲“殺”! 有如一隻大火藥桶爆炸了!困獸咆哮著要出柵了!百人之?,出人不意的 飛躍著向西逃竄! 最前面有西門百豪帶來的生力軍“十金戈”之長蒙豹在前開路,右有“十 三鞭”之長,麻旋風,左有血掌胡堯祖! 他們能泅水上岸,沒有死于長江中,自然是百中選一的好漢硬把手! 沒有經過浴血苦戰,只是在大江中洗了個,驚險萬狀的血水浴! 跑了幾十裏的路,還累不死他們! 這時,戈在手、鞭揚起、殺向群豪西方包圍圈! 他們沒有統一指揮調度,各自?戰,如何能困得住他,三招五式擋者披糜, 被他們沖出一個缺口,通開了血路,喋血而向西逃竄而去! 何滄瀾攔住了“沅陵派”的人,不準備趁亂向他們亂殺,只尾隨著他們, 保持一箭之地的距離,別讓他們脫了線則可! 要將他們這股暴戾之氣困掉了,再收拾他們不遲: 青海的——鄂陵湖,離此有萬里之遙也他不相信能一口氣逃回青海去,這 一百餘人,要不了十天半月,他一口一口的便能將他們逐個吃掉! "沅陵派"的兄弟姊妹則安全的多了,這是他的“家”仇!盡可能的要自 己解決或者與大嫂“清心道姑”連手掃蕩他們! 部屬組合只是一種對他們的一股強大的壓力!最好是不用! 如是——能令他心安理得! 何滄瀾在追蹤他的獵物百忙中,向“清心道姑”閃通一眼詢問的眼神! "清心道姑"點首默許他這種安排是對的! 人生萬變,轉瞬之間;又構成了個新的情勢!將來究竟如何呢! 只有天曉得了! 西門百豪比松贊天佑年輕十幾歲,個性是豪邁的,爽朗的!鬥志甚強,明 知不可?而?之! 他有一股于領袖群倫的熱力,已燃燒起部屬們的最後一次生命之火! 雖死而無怨!他們也知道,舉目無親,間關萬里東來,便是有心投降又有 誰敢接收他們的殘命呢! 若那樣的?奴一生,苟延殘喘,恥辱當頭,實不如戰死在這裏! 途經長安鎮!西門百豪吆喝道: "兄弟們!將身上的金子抖出來,不必計價,向老民們換些雞鴨豬羊!可 不准白搶他們的!憑著“星宿派”的照牌,摔下了金子‘強買’,若能活著回 鄉嘿嘿!咱們有的是珠寶金銀、死了豈不是便宜了敵人,還落了個賊名在 此!” 如是—— 他們沖入鎮中,家家諒亂,老民們眼中看見的不是一群賊!而是一堆金子 呈現在他們眼中!財神爺來了! 而失去了豬羊雞鴨!一掃而光!每只若以市價計算那是十倍百倍! 金子——對這下江小民百姓來說那也是“寶”也! 於是個個笑臉相向,沒有人苦喪著臉,說他家裏被人搶了!,只知道,他 們發了筆大橫財!金豆子滿把抓也! 家有存"酒"的也大發利市! 只一忽兒時間,他們已背負了食物,向南山上述去! 有了酒、肉、食物,節省著十天半月食用不完了!士氣更壯了! 每人負載都在百斤以上!奔至山腳下,當面一脈高起!卻有兩座山頭! 西門百豪高呼一聲道: "西茂嶺!取其吉祥!洞庭湖畔的山好肥也!" 一鼓作氣,飛躍著奔上山去,山中青綠處處,林菇蔽天!百十個人像是一 下子掉入綠海去了!已消失了他們的形蹤! 所謂: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這時沒有雲,卻有令人卻步不前的原始森林,迷不知徑! 群豪們聚在山下跺腳不?讓他們漏網而逃!這便如何是好呢! 長安鎮被他們搶空了!沒有肉可吃的,只有食“魚”的份了! 老民們也會供應不缺!代他們大爺們去辦理不誤! 只是伸手要金子,免談!小銅錢到是有的!此大爺而非被大爺也! 何滄瀾趕來,便命令在山下紮營建帳! 派出哨探卡警!監視看著他們,也知道他們暫時不會另行逃竄他去! 西門百豪,已找尋到一處有山泉的溪穀臺地,溪谷中亂石羅布如棋!且有 幾處狐洞!正可權?宮殿樓閣廳堂也! 帶來的豬羊驚叫哀鳴雞鴨聯噪,令這西茂嶺上帶來了一線短暫的生機,形 成雞犬相聞的太平境況! 他們原來便是半遊牧的民族,能適應山居野處的生活!有肉有酒夫複何求 呢! 原是龍困淺灘遭是戲,已變成了虎嘯山崗任縱橫了! 這一來要想消滅他們便倍增困難! "漁兄”趙一鈞在處理了江中的大搏戰後的事務之後也趕了來!對掌門 人請罪道:“屬下無能示能一舉殲滅了他們,前來領罪!” 何滄瀾搖著他的手感情流露的道: "這是場大功勞,大成就!趙老辛苦了,但不知咱們?兄弟傷亡了多少 人!都是本席的罪過!要善加撫恤其家屬子女!”’ “不多!只二三十 人而已!敵船中藏金百萬兩!他們富有的很哩!後下將他們死人衣服完整的 都剝下來了,洗灑乾淨,帶了來!” "這是?何呢,咱們衣著不缺!” "屬下認?可以加以利用化裝成他們的人,一點一滴的小口吃掉他們!” "啊!此計也是可行!只是太陰險了些!” "依屬下估計,他們的武功高手總人數比咱們‘沅陵派’要多出三倍!若 是沒有群豪牽制著,但憑組合對組合,除掌門人之外!咱們是敵不過他們的! 掌門人不發下總攻擊令!乃是愛惜屬下們的生命!想以一人之力……” "不瞞趙老,本席亞不欲組合再有人?此事傷亡,令本席負疚在心!” "江湖搏命,那有不傷亡之師,掌門仁慈在心則可,應無多慮!便是老死 床第又能比老死江湖好多少呢!請掌門放開心胸,與兄弟姊妹更始一代:芳流 百世!思澤海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生有其時,死有其地!” "本席受教了!心結已開!勉力而?吧!” "屬下以老賣老,放肆了!” 因何滄瀾沒下令使他們有一戰的機會,令他們又感激又不以?然! 聽掌們人松了口氣,他們已摸拳接掌,準備上陣了! 能搏殺拼命,以一個江湖人說: "那是一項藝術,不是一項殘暴,若是殘殺細民婦孺,無力相抗的弱者, 那才是真正的殘暴!” 這在江湖搏命的定義上是有所區別分際的! 午夜之後—— "沅陵派"的四兄、八弟、七婆、三姑已換上了“星宿派”制式服飾,打 扮化裝惟妙惟肖,便連簡單的口語他們也能問答個三兩句! 這令何滄瀾膛目結舌!用是一面江湖鬥爭的藝術也! 何滄瀾與“清心道姑”身份關係自是不能移服就敵!他帶著群妻及奴 影、關十方等也向西茂山上撲去!帳中已空! 餘下的部後也就離帳就野,藏匿在各個指定地點,嚴陣伏藏! 這整個戰搏計劃是由三姑設計的! 他們或三人或四人編一組,向山上撲去!甚快的便各自進入襲殺的情況 中,飽暖令人思淫欲之樂,安逸使人失去奮志之行?!逃來山中,他們認?安 全多了,雖然設下了兩人一組的複哨,那是你依賴我,我依賴你,結果兩人都 馬馬虎胡! 果然,他們沒有設下“口令”!對自己人以服飾辯別敵我! 夜過中宵,繁星似錦清風徐徐!三人闊步而來,是查哨的吧!或是傳令 的?哨卡這般自以?是! 怎能想到是來索命的無常鬼!鎖魂的牛頭馬面,待接近至,可以出劍換命 對決之時,已沒有機會出手反擊了! 甚快的將哨卡清除掉了!大搖大擺的向裏探入! 他們也並非居住在一堆,山洞岩石上,山壁下、可以賂避風寒雨露之地, 都是他們的臨時旅館客舍了! 殺戮在繼續擴大,他們不敢相信,怎的自己的人殺起自己的人來了!?什 ?好兄弟?死前帶著太多的不明白,含恨而去! 真抱歉!真遺憾…… 三姑與四兄聯合著,走去一座看似應該是“星宿派”的臨時總堂口的位置 武功地位到了他們這一號人物的時候,看法是一致的,百不失一! 洞中只有兩個人!在他遭遇到襲擊之後,尚能接下他們聯手合擊的十招八 招才失去抵抗力! 三姑中的桃姑;對著“銀劍雕翎”歐昆侖道: "他們呢?”! 當然是指松贊天佑及西門百豪! "他們下山去襲擊你們去了!不料雙方都走上一條路上去了,給我個痛快 吧!作俘虜活著實在是痛苦!” "不可能,'他們是棄你自逃!再說各家門戶規矩不同!歐兄如果能誠心 交出各項神箭心法,我桃花江上的人,也非不能容物,保你半世平安! 娶妻生於落戶江上,我們有多大的仇恨??所作所?,只是各?其主而 已!望你三思?” "我不願意再見到他們!” "好!一言定生死,張開嘴吧!這裏有一丸藥服下,包你醉死三日,明天 自然有人前來處理屍體,當然,你會被另外處理!” 桃花娘?“沅陵派”謀取了一項射箭的武功技巧! 歐昆侖終老于桃花上姑娘的懷抱中,享盡了半世人間豔福!這是後話,恕 不多提!另一位十三鞭麻旋風傷勢太重,只有結果了他! 他們心中大定,逐次掃蕩…… 且說: 松贊天佑等帶著三名高手向山下撲去!表面上是說襲擊敵營!而股於裏 卻是打意丟下部屬,秘密潛逃回青海! 今夜是個唯一的機會,認?出敵不意!待明天,他們已在上航的江船中 了!這六個人的武功勢力,實在不亞於那百多人! 也許是天意吧!何滄瀾一行十幾個人,也向山上撲來! 英雄所見賂同!雙方采出的掩護路線,地形,地物是一致的!直待迎頭碰 上,才無所遁形! 何滄瀾向松贊天佑笑笑道: "老門主要回家了??” "老夫乃下山來料理了你!” "彼此,本席也想上山去早作了斷夜長夢多!” "這裏風水也不錯!” "正是黃土何處不埋人!” "老夫興致甚佳,正願早早解決了你們好上路!你可有什?交待?” "你願意一個個的上呢,還是一擁而上!” "哼!再沒有那多便宜你揀了!” "我這裏的人手也不少!” "就憑你一群三妻四妾?!” 除了奴影是個又醜又殘的畸零人之外,他連“清心道姑”也算上了,剛好 是七個,如花似玉的女色也! 夜裏燈下看美人,是七分姿色也會看成十分天仙,現在是在星光之下“清 心道姑”身材苗條,玉容絕麗,不似四十的老鞋,還少艾的緊乎呢! 令"清心道姑"心中一蕩、也恨意膺胸,若不是他們將“任家堡”血洗 了,那任志琛不也應與這個弟弟一般的生龍活虎?? "閒話多了,便是孽!” 何滄瀾沒有否認誰,沒有介紹誰,對他不是一般江湖應酬,沒這必要! "大嫂對西門二門主、奴影對十方之長西門路,家玲對金戈、關老對血掌, 青青、宜君對這松贊姑娘吧!三個小妹且退下!” 他自己主戰天佑了! 想到他父女兩人不會相離太遠!而自己也能照顧到青青與宜君! "墨劍”立即出鞘在手!劍意已遙遙罩著老門主!當機立斷調配得當! 年齡雖然甚輕,卻俱有大將領袖一方的風采氣度! 西門百豪見了自愧不如!啞然閉口!尚未找出適當的言語來打擊他一下 其潮湧澎湃的心志! 松贊天佑,卻不?他的聲勢所奪,他知道他不伸手拔劍,他不會沒頭沒腦 的攻上來! 同時他們兩人不拼上,雙方屬下也不敢搶先動手!亂殺一通! 風采氣度! 西門百豪見了自愧不如!啞然閉口!尚未找出適當的言語來打擊他一下 其潮湧澎湃的心志! 松贊天佑,卻不?他的聲勢所奪,他知道他不伸手拔劍,他不會沒頭沒腦 的攻上來! 同時他們兩人不拼上,雙方屬下也不敢搶先動手!亂殺一通! 雖然他身後的人已找到了各自的對手!如是他輕吒一聲道: "在江邊,我二弟初來之時,已談及閣下乃是這次來操縱群雄向我暗中門 下襲擊的大黑手,老夫不明,‘沅陵派’與‘星宿派’何來怎大的仇恨!那時 小女便出閣下目中仇恨之火熾熾燃燒著,便是現在這膠形象!在這已到生死存 亡的關鍵時刻裏,你不敢明白宣示??若說是組合派別之爭而論!你家門下似 無過節可言!‘紫府秘簽’?,你我都清楚那是‘莫須有’的鬼話!他們三海 之人(指渤海、東海、洱海)曾當街調戲你妻!也不過由你施以薄懲而已,還談 不上殺其首惡滅其組合的程度! 細觀你之?人相貌,心性絕非梟雄之流的人物!這使老夫,不得不在未戰 之先,打開這具‘心鎖’,閣下可願意明示一二?” 何滄瀾點點頭長籲口氣,肅然的道: "本想在你受劍將死之際向你說明,既然你已先行詢問,本席只得明言 了!‘星宿派,二十二年前,向江西瑞州任家堡?‘紫府秘笈’事,血洗該堡, 任家二百餘口、除家主遭劫外凡堡中老弱婦孺客卿奴僕,被殺得雞犬不留,盧 舍?墟,而其外親家中一百餘口,也遭波及!此乃活滅九族之人間慘劇,本席 幸是那僅存的遺孤!老門主可願意明告本席這究竟?什??任家只一個任志 琛曾入江湖,附會過徐壽輝逐鹿天下,而且在徐師帳下也非紅及—時,權傾天 下的人物!不知因?何故得罪了‘星宿派’除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外尚須牽連 這多的無辜者慘遭殺害!” "你是……" "老門主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便是任家老奴之子,你可滿意??這其中 三百余人中任何一人的後代子孫,都有權向‘星宿派’索討這筆血債,不必是 任家的後人才有這資格罷!” "此事老夫不能否認,但也實在說不出事情的原來究竟是?了什?!那時 老夫不在中原!事情是由呼延赤向上報備!也只是三言兩語,提過此事!只言 道:‘他殺死了個任志琛,江西任家堡已江湖除名,武林消號!’,既然子弟 損失不多,遙遙萬里,且是一無所獲,自然他言隔過,無人異議,指責他處事 不當!且江湖聲威,便是如此這般,一點一滴的百戰江湖建立起來的!你‘沅 陵派’老夫不信,當日不是如此這般建立起來的!若說那個派幫不曾殺戮開刀 流血五步,它能令行不誤,江湖人人俯首!由他調度!這債老夫認下便是,絕 不抵賴!只要不屬眼下老夫與你結的新仇,便疑慮盡除!” 何滄瀾不得要領!再道: "如此說來‘星宿派’當日行走江湖,別人是不容拔劍爭搏了!一旦惹上 便得斬草除根,永不生髮了!” "這也不能一概而論,不可違言,每個組合中,各種人性的人都有,也各 有所用,有人天生殘暴,有人心性寬仁! 例如無事家中坐,禍事天上來,只?一點點因由,便迫使他凶性大發,做 了莫須有的殺劫大案,若事後問他?什?!他會理直氣壯的道:當時殺得順 手,一不做二不休,殺完?止!”這就是他的理由,他待如何呢!” 何滄瀾被反問得,不知該怎?回答!打杠子背老娘的小賊,他看見你打他 身邊經過,便順手將你做了,什?理由,你該倒楣便是理由! "現在咱們便爭這個誰的武藝高強,誰應該活誰被放倒了誰就該死,其他 的事故理由皆不是憑信! '星宿派'當年的呼延赤是?身計也好,是由他人購買的兇手也罷! 無從深究了!請老門主接下本席的‘誅天神劍’吧!” 這誅天神劍四字,聽得松贊天佑、松贊碧玉,西門百豪愧然懍然! 松贊天佑的名字中,剛好有個“天”字也!天意不會安排得怎的巧妙了 吧! 松贊天佑緩緩?手拔出腰畔的長劍:“寒鐵誅心劍”!一弘秋水寒氣逗 人,時在中夜,氣機相應,益增此劍神異無比!不類凡劍了! 一聲長嘯,如猿號古嶺其聲甚哀!何滄瀾在默禱過老天冤魂之後道: "本席有僭!" 紫芒一招"東有?明”乃“元朽子宮”、正其時也!劍似旭日戲潮! 光芒四射!疾取敵人心窩! "寒鐵誅心劍”寒芒濛濛斜封上來!有如一束慧星,陡由空際流來! "心血來潮”攻守兼具,精簡玄妙,劍下似撒下一片汪洋,令人卻步不前! 何滄瀾紫芒再變“西有長庚”,劍端之風雷乍息,虛玄空靈,一輪半弧回 弦、劍芒幻滅著吐出一尺,才顯即縮,才縮又長,若有兩尺!電閃如溜,如絲 雨落空,待若看個分明,卻有撲捉無方! 而其目中便在這時映出奇異的變化,仿佛?那問閃耀出兩棵透明,冷 凜——光采奪目的精芒寶華,精亮得令人不敢與他對目,心意只想逃避開去! 那是魔眼也是神目,肉眼豈能與之相交!他以通神他以超邁!寒凜森森! 松贊天佑推動著一甲子以上的“滄冥玄功”,人與天齊、大地永封,似處 萬古未化之領域!沈沈瞑瞑,博廣無限,無物不包容!劍發“心不在焉”“心 不由主”心灰意冷”,以靜制動,劍端也能閃躍出一絲青芒,劃過夜空! 西門百豪等屬下看得心馳神怡,劍是絕學,老門主劍下,亦不多讓也!輕 “啊”出口,喜羨心頭,自不待解添足了! 何滄瀾並不震動與驚訝,相當然耳!他比之“武天於”實不多讓而又過 之!“武天子” 多了份虛張聲勢,而他只是心劍統合,意在劍先! 紫芒一道如北極飛鴻燦燦光華,有如一束盤龍舒卷穿射,強渾疾射向四方 八面、十六面、三十二面…… 天宇中之"降婁戊宮”“鶉火午宮”“鶉尾已宮”同時遊移,方位顛倒, 流虹中紫芒大盛,似如一個大晶球人已消失不見了,夜空中,刺入眼目,不得 不同時眨一下,人即在這一眨之瞬問、奇變亦自發生—— 這是“誅天神劍”之最後一式“玲瓏四犯”! 而松贊天佑亦招“心波不興”“心扇難開”“心機萬變”“心靈玄 妙”,也不自覺的被“極光”所擾,眨一下眼睛!心中一陣舒坦,認?已渡過 這…… 待再凝神之時,紫芒已由心房中向外曳退抽出! 心神一震,真氣走泄,有若一絲無形之線,隨紫芒而去!他再眨一下眼睛! 衰弱無力的道: "閣下曾修息過‘滄冥心法’!” "實不與老門主相瞞,小時潦倒江胡,以模來的幾隻小雞雛烤肉換來一套 內功,待因故被‘中州一劍,發覺,險死還生,小命幾絕,據他說本席所習內 功乃滄冥心法形似大仇!本席也不知究竟!那個形似野人的大漢,傳功之後便 揚長而去,乃銀貨兩吃,各不餘欠……” 西門百豪越聽越膽顫心寒,回想十多年前,衡山途中破廟中的一幕,那野 人大漢便是他呀!他激動異常,形似瘋魔,忘其所以向前撲出! 陡覺胸口一涼,“清心道姑”手中短劍已穿胸而過,她怎能讓他靠近何滄 瀾呢,他現在可能全身功力已在那一劍中發出,身似嬰兒般的軟弱無力! "啊"了一聲,西門百豪“心”已中劍始神智恢復嘶聲道: "大哥,大哥,是小弟對不起你去……現在落得……” "不是你!是天意如此!冥冥中只是巧妙安排!節節如環合扣!我 心……” "爹!" 松贊碧玉合身撲去,青青與宜君未加阻攔,讓她有個與親人生死相別的機 會! 她摟緊了老爹哭得哀哀欲絕,肝腸寸斷! 松贊天佑,撫一下她的背,對她虛弱無力的道: "老爹死得其所,欠債已還了,只是苦了你孩子,我將你交給何掌門,若 他也打意斬盡殺絕,這與我們殺他家?有何區別同時違天犯紀!老夫不服!” 隨手在女兒心神震蕩中點了她的穴道!自己加速放開心脈中血流,撒手在 女兒的懷中! 餘三人一見,兩個主人已歸了,他們一手血腥,往那裏逃,回手自絕了! 心付: "老於是自行了斷,偏偏要你報不成這個仇!” 沈靜中,每個人心中掠過一層悲哀的情緒,那有報仇後的歡欣! "清心道姑"抽出已死多時的西門百豪心口利劍,那屍體“砰”然倒地! 她轉首他顧,淚灑桃腮!哀哀心語道: "志琛!志琛!我知道你能聽到妾身的通告,因?你的英靈未散,就在妾 身之畔,雖是陰陽兩途、卻水不離散!你的血仇大很,你那英勇弟弟已替你報 了!死當瞑目九泉……” 尹青青上前將手腳不能活動的松贊碧玉摻扶起來道: "碧玉姑娘!我清楚滄闊他決不會,對你怎樣,好妹子!你老爹已還清了 他一生所欠下的江湖血債,你應節哀你應無怨無恨,從新做人!跟著我們一起 生活吧,滄渦會視你與親妹妹般來照顧你!你老爹已將你托孤與他了,我知道 他老的心意是什?! 滄瀾與他也不是真的有仇!他只是一名代‘天’狩塵的使者,?‘天’來 執法而已!老門主乃死於‘天誅’!滄瀾手中所使的是‘誅天神劍’! 當他初入江湖老天即促使他獲得‘滄冥心法’,現在只是這事的結果!” 松贊碧玉本有自裁之意,聽了這些話,懍然心懼,似乎已通達了一些天人 之間的大道理,那是多玄妙難測啊,若是真的與他!他有緣!便是這一世死 了,下一世還要還他——一脈相傅的子孫煙火,她不想死了! 何滄瀾經過短暫的體力恢復,望著淒苦旁惶的松贊碧玉道: "碧玉妹子,跟大哥一起去桃花江吧,老門主及星宿派門下,便葬在這西 茂嶺上,入士?安!天色將明,山下群雄尚集結未散,他們也死亡傷殘了數千 人,這事若不交待明白,甚難擺平呢!” 這話松贊碧玉聽了,暗自打個冷戰,如今“星宿派”是幫滅人亡,只剩下 她一個姑娘家,她如何來交待擺平呢? 她停止了哭泣,冷靜下來?起臻首望著何滄瀾柔聲道: "這!這事便由……由大哥作主了!” 話罷又垂下頭去,尹青青與畢宜君聽了心知你已答允同她們一起回桃花 江! 便一起將她摻扶起來,尹青青道: "咱們先回歸‘沅陵派’的宿帳去,其他的你就別操心了,由滄瀾替你頂 著,自能向他們交待清楚!至於老門主及西門門主的骸骨由兄弟們買棺成殮, 待入土之時姐姐再陪你來拜祭!有大哥在場,他們絕不敢對老門主的遺體有所 毀傷!” 如是,松贊碧玉被扶持著首先下山去了! 對老父的遺體那是一步一回頭,哭了個哀痛欲絕,戀戀不捨,但在現實情 況下又不得不速行離去! 何滄瀾在五具屍體前,徘徊來去數回,手按劍把,劍眉深鎖,隗家玲在他 身側後亦步亦趨的照應警戒著! "清心道姑"的傷感情緒已穩定下來,開口道: "兄弟,你看這情勢要怎樣向他們交等呢?” 何滄瀾?首回顧這名老嫂子一眼,甩下頭作莫可奈何狀道: "實話實說,對‘紫府秘笈’的事,那根本是個江湖神話,誰能確知是怎 ?回事,對這謠言,大多是人云亦云!他們還敢賴著小弟不成?反正松贊天佑 這次是背了個大黑鍋!派滅身亡!” "大姐是擔心他們不可理喻,將事情一總……” "無妨,清者自清,有誰能確定知道‘紫府秘笈’是些什?東西!” 他接著旋轉一周,向四野望去,揚聲道: "?位道上朋友,你等也該顯身了,一切事變過節都看得、聽得明明白白! 本席之與松贊老門主出劍搏鬥,乃是?了江西任家堡的滅門大血案,才向他要 求血債血還他這話尚未說完,周近林菇中已躍出一些老少人物!都是些領袖一 方,一門一堡的武林江湖名流!若有百餘人! 他們是在“沅陵派”的人傾巢出之時,便已尾隨而來,他們經過這兩天來 的大搏殺,已殺寒了心,門下部屬都有傷亡!損失不輕! 抱定了今夜按兵不動,讓“沅陵派”打頭陣,希望他們能弄個兩敗俱傷 時,那?這“紫府秘笈”便算是顯世了! 怎料到"星宿派"被人一舉殲滅在這西茂嶺上,所?的只是“血仇血 債”,而並非是“紫府秘笈”!已令他們大失所望! 如今,何滄瀾已向他們叫陣了,便是臉皮再老,也不得不挺身而出! "洱海派"的高和泰與"東海派”的海七澤,這次大搏殺中傷亡最?嚴 重,正是冤氣難消,恨海難填! 但對何滄瀾的“誅天神劍”,劍芒絕學,也不無顧忌,自酌便是兩人的聯 手也非人家的對手!雖想以松贊天佑的屍體,作?解根消冤的目標!但—— 這屍體卻由不得他們來任意處置!那是屬於勝利者——何滄瀾! 如是海七澤首先試探著道: "老朽欣見何掌門人替咱們江湖道除此武林大敵!” "好說!本席?家仇血債,不得不爾,遺憾之至,未能讓島主先手!” "老朽來得晚了一步,不過,其人雖死,實應分屍以謝天下,便只這兩天 來,我江湖同道已因他而傷亡了三四千人!” "本席領會得到咱們江湖同道之哀忿心意,至表傷悼哀痛!” 洱海風儀樓主高和泰一聽,這小子口氣疲軟,還認?有機可乘叫!急道: "那是,何掌門是同意了,咱們應鞭其屍,殘其肉,碎其骨以謝天下了!” 何滄瀾卑視他一眼,再環顧周圍群豪一眼道: "本席徵求各位一門之長的高見,今後江湖上若是有那位臨陣死亡的話, 便緩依此例,應被毀屍碎骨以謝其罪! 若大家已集體同意了,本席更執行不誤!以乎人冤!” 占地主之利的"洞庭君"洪百濤哄聲道: "本座代表'五湖江湖同道'不表同意,松贊老門主來至洞庭湖律下甚 嚴,對嶽州細民百姓和平相處,未見其施虐一方! 至於江湖搏殺,各憑技藝手段,互有死傷!多寡不論,其人已亡,乃一派 之尊,不該毀其屍體!” 何滄瀾點手拱手相謝其仗義直言的道: "本席敬謝洪幫主大仁大義,江湖血債,人死?情,尚有那些門戶之長, 表示意見,本席不敏,搏采群議,本席立即讓其對現,對決之後,便即殘其肉 碎其骨,以謝天下,正如松贊老門主生時所言,那一個門戶之長身上不背負些 血債,連本席亦不例外,但,誰若向本席遞劍,你得酌量是否能擺橫了我!不 然,我身上又得背負你的一具血債!” 群豪怎能附從高和泰的意見呢!大家都沈默著,采出中立態度! 恒山派的"雁蕩道人”手中拂塵一揚道: "善哉!善哉!貧道喜見江湖道義永在,對松贊老門主的屍體,應由何掌 門自由處置,別人不得幹與!對‘紫府秘笈’在洞庭出土之事,伯是空穴來 風,沒有影兒的事,不知是誰在暗中造謠生事,令大家空企待了一場!現在此 間事了,貧道便即率門下北歸!” "本席敬謝道長支援!顧道長修真名山,恒山派永世其倡!” 海七澤與高和泰面色幸幸然,見大家都不附合他們的意見,而自己實不敢 向何滄瀾叫陣出手!這冤恨只有等待來日了! 何滄瀾見自己的態度堅定不移,一?群豪沒有人敢起哄鬧事,這事便算擺 平了! "各位朋友也許對‘紫府秘笈’尚未死心,本席其生也晚,更不明白這 ‘紫府秘笈’是真是假了!在松贊老門主未亡之前也曾言過,那秘笈他未曾見 過,故而本席鄭重宣佈: "武林江湖這次大聚會,咱們共同中了某個小人的奸謀,而掀起一場大殺 劫!在二十二年前任家堡滅門大血案,也是因謠傳由家兄任志琛獲得而引起! 本席便是那次大劫幸存的遺孤!我任氏一族曾株連數百人遇難!我心哀哀,不 克自己! 因之本席言明在先,再若有人揚言‘紫府秘笈’如何如何,本席絕不寬貸 其?禍江湖之罪!其心可誅也!” 群豪聽了掀起一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之聲,相聚不退: 泰山派的好友——楚不邪,聽了何滄瀾由衷之言,通道是信了,卻有一個 疑問在心不吐不快,因之抱拳一禮道: "小弟甚是相信何兄之言出自肺腑,但不知何兄之真實姓名,究竟? 何?” "楚兄見諒,兄弟早年?尋毀家真凶,不得不改姓易名,正因如此才能昭 雪此仇,可謂邀天子幸了,兄弟本名——任志欣的便是! 不過,這何滄瀾的‘化名’在江湖通用已久,大家已熟知今後便以此行 道!” "幸見何兄相告,兄弟這便率門下告退回山,若何兄俠趾東下時,幸能與 兄長相聚于敝廬,兄弟當掃徑以待!” "敬謝寵邀!有暇必踐這不期之約!鵬程萬安,就此別過了!” 泰山派的勢力,?五獄之首,只是舉足輕重,領頭散去,相從考?! 其他的人,也就不得不散去,死賴在此地,要賴誰呢? 洞庭湖畔江湖道中的聚會已煙消霧散! "沈陵派"的人馬,已乘著他們的大船,開入這八百里地方圓的洞庭湖: 歸去桃花江上,“沈陵派”的總堂口!設下香案、請出那枚: "沅陵神符,得令者王!"的銅符,供在案上!何滄瀾率同三妻、四妾跪 拜列祖列宗,明誓接掌了“沈陵派”的門戶! 桃花江上的桃花每年一度在開放,從此百代千年!人總會在桃花開放時聽 到那幾首,“桃花江、杏花村、梅花塢……”輕柔的歌聲! 那是出之於一代一代的"挑花姑娘"們的口中…… (全書完) ------------ |
![]() ====上======== 第01章 五鳳樓中 第02章 關洛道上 第03章 萬馬莊裏 第04章 終南絕穀 第05章 寒冰鬼洞 第06章 九莖靈芝 第07章 身為菜人 第08章 天波亡命 第09章 固州風雲 第10章 逃之夭夭 ====中====== 第11章 雪地豔遇 第12章 失之交臂 第13章 一夫當關 第14章 梵音魔唱 第15章 斯人其萎 第16章 千里報喪 第17章 海市蜃樓 第18章 流落異邦 第19章 金枝玉葉 第20章 荒漠甘泉 ====下====== 第21章 大劫來臨 第22章 芝血療傷 第23章 背水一戰 第24章 布蘭遮會 第25章 情關萬里 第26章 計取黃毛 第27章 萬里歸程 第28章 晉見門主 第29章 劍會四僧 第30章 往事堪哀 ============ |
第一章 五鳳樓中
素娥耿耿,時擁織雲若輕紗拂面般的輕柔,降落在 洛陽古城的萬家屋瓦上! 龍會湖畔,環糊一帶軟紅千丈,百肆雜陳,萬人駢集! 茶館酒樓,千門如畫,紅樓連比,繡旋招展,彩掛比鬥,一片輝煌景象! 其中絲竹競喧,人影參差,夜市萬盛! 大街上馬如歡龍,車如流水,轎似星羅,來往不息! 雜在人潮中,有一風塵樸樸的美少年,軒亢不群,騎一匹高腳黃騾馬,沿街走下去,左顧右盼! 他青衣方巾,儒生打扮,腰佩三尺長劍,劍穗上綴得一枚鴿蛋大小翠綠明珠,晶瑩剔透,散發出翡翠般的光華。 這美少年俊目遊視,狀極瀟灑,但眉宇之間,呈現出一種早熟的氣質,絕無輕浮之象,含有淡淡的哀愁,智者適度的憂鬱,聚攏在劍眉之間。 陡見前方有一三層嵯峨高樓。人樓梅聚,金碧輝熾,各有飛橋檻欄,明暗相通,珠簾低垂,燈燭掩映! 一望而知乃是座豪華酒樓,逐下馬拾階,登上這洛陽第一的好去處“五鳳樓”。門外店小二喊著: “貴客一位,二樓雅座!”並接去了馬韁! 這時正是酉牌時分,天下人的肚子都有同感,是應該填飽它的時候了! 裡的帶座堂倌將他讓到二樓散座上,一轉身又忙著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少年有些肝火上升,暗怪店小二勢利眼瞧自己化不起錢,並不往三樓雅座讓去真是太豈有此理了! 但,忽又警覺到自己作窮書生打扮,又是單身,也難怪店小二有渾睛犬眼不識泰山,逐便一笑置之,不再計較,胡亂就坐。 因為來得略遲,三十幾桌台面,大半坐滿,因之,他的座位只有佔角落位置了。 放眼四顧左近環境,鄰座是泣年約三旬的比丘尼姑, 衣青淨袈裟,布襪芒鞋,容貌秀麗如白蓮,神態莊嚴如學究…… 中堂最近的那桌,坐著一年小後生,生得眉目頗為清秀,朱唇粉面,風流俊俏,只是略帶脂粉氣,只見他伸手朝居姑指點,笑著向他同伴低聲說了幾句話! 他那同伴是個三十五六的漢子,兩眼湛湛有神,青灰狹長色的馬臉上,右頰有塊長疤痕,這時聽他拜弟說得有趣,拍腿大笑道: “苟老弟!這尼姑頭上拔得一毛不剩,不知下面拔光了沒有?” “光了!你瞧,她那眉毛疏疏的,那是個白額虎的象徵!” “哩哩!那可是乾淨俐落!” 其聲出丹田,肆無忌憚,洪亮震耳,壓倒了滿堂吵雜的聲音,引得 些輕薄的食客,哄堂的大笑! 那少年這時正自斯斯文文啃著一塊肉排, 聽憤怒不平,側目瞧那比丘尼,果然雙眉疏疏的似有還無,垂眉閉目,有雙柔嫩細長的白手,細數胸前念球! 對侮辱她的言語置若罔聞! 他也聽人道及,女人面上沒有眉毛,那下面的“小話兒”,準是個不生毛的“白虎!” 這種事大家心照不宣,怎可當眾揭人之短呢?心中更覺不忍,忖道: “這腸不敬三寶,當眾放肆,對沙門女菩薩風言風語,意存調戲……” 逐挑了 塊長條排骨頭,運勁由桌底下暗暗打出! 這塊肉骨頭勁道準頭兩足,“嗤!嗤!”破風而去! 只聽那疤面漢子,緊鼻子裂嘴,痛吼一聲“叭”地踢翻了食桌,弄得滿地狼藉! “嘩啦啦”,碗盤全部的泡湯,一面站起來怒目罵道: “那個**養的!膽敢暗算你家大爺?” 他這一發狠,滿座皆驚,頓時鴉雀無聲! 那少年痛徵了這個在惡徒,縮在座上暗笑,甚是得意!總算舒了口氣! 而鄰座那姜艷的比丘尼依然故我,宛若入定,身似不在飯館一片沸騰喧嚷聲中,對那俗客給她的侮辱,像是並非議論的是她! 苟姓少年也霍的站起,掃視全場,,一付尋人打架鬧事的姿態! 疤面人紫漲了臉,心頭邪火直冒,按捺不住平白吃這啞吧虧,怒目金剛,逐桌面掃視,忽然看到鄰街窗口處,坐著一個巧笑倩今的花不溜丟!青衣素裳,秀髮如雲,瓜子臉,眼珠子圓靈靈的,像是會說話,舉座之上,唯獨她食魚! 疤面漢子,眼神一亮,對她獰笑著罵道: “小**,老子沒看上你,就養了是麼!” 就待撲躍過去,找回這場面,忽然身側飛來一條人影,喝道: “慢來!不要殃及無辜!” 疤面人煥地轉身,瞧清來人乃是個鳳目劍眉,懸鼻朱唇的美少年,抖地一股惡氣由腳底板直衝腦門,可逮著一個替死鬼! 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嗆!”地一聲,寒虹耀眼,腰間一把藍汪汪戒刀已擎在手中,獰笑裂唇罵道: “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煩了,報上個姓名來!” “楊士麟,你想怎樣?” 少年也手握上身畔劍柄,挺身而出,初生之犢也,自是談笑闢夷! 疤面人眨一下暴目對這名子陌生得很,冷笑道: “好!老子成全你!” 說著,再踢翻一張桌子,便待廝殺! 楊士麟心裡很納悶,人家怎麼不知道自己的來頭呢?忽的一轉念,才想起這裡敢情不是 開封,遂道: “且慢!外面寬敞!” 疤面人也不答話,一振戒刀,藍芒閃晃,身形猛地一旋,宛若一只大鵬鳥展翼般的,飛出樓窗去了! 楊士麟未待定睛,眼前又是一晃,又一條人影穿窗飛出,敢情那苟姓少年亦有志一同,有血同流,有肉共食! 他見敵人抽刀作勢功力深厚,輕功上乘,微覺驚心,但箭已上弦,那是有進無退,表面上不動聲色,直奔窗口,卻是苦也:樓高三丈有奇! 他從未躍下這高未免微凜,雙手扶著窗檻遲疑了一下,樓下街心那疤面人又在破口大罵了…… 這窗口,正在那少女的旁邊,她見楊士麟這副窩囊狀,尚出頭管頭事: 兩眼笑吟吟地,骨落骨落直轉,有意無意瞟了他一目臣! 身上有陣陣衣香,飄然逞鼻,只是楊士麟這時那還有心思再注意到這個大美人的調侃呢? 他不待疤面人罵出第二句,微咬下唇,騰身躍下…… 如是,滿堂的食客,或臨窗,或下樓,走得一空,要看這場龍爭鬥虎的場面,只除一個 那比丘尼依然低垂雙目,細數念珠,好像身旁並沒有事情發生一樣,有人為她拼命殘殺,誰死誰活與她俱無相關! 而她卻知道她那個“小活兒”,正是光溜溜的 毛未生也! 據說“白虎”犯賤,理應被人千人騎,萬人跨的,她卻不信邪,自許“貞潔”一生從未給人“幹”過,她硬是要打破這個傳說! 豈不知,她捨身為尼,食由人供,青燈木魚,過此一生,孤苦半世了,不是“犯賤” 是犯甚麼呢!這不正是孤獨貧賤的寫照!只是她自為清高而已! 且說 楊士麟身軀懸空,“錚然”一聲,拔劍出鞘、寒光逼人,好一口百練精鋼寶劍,他指纏劍穗,如捏劍決,以免明珠礙手! 猛的沉力一振,劍氣千層,轟隆有聲,恰如春雷驚蟄,又似雨前閃電,夾一場未來的暴風雨而至!劍招已發出 苟姓少年見了杏眼圓睜,失聲呼叫到: “河圖神劍十三式?” 疤面人自也識得,微楞一下甚覺意外,卻也不懼,橫刀一揮,“星馳月奔”,刀影似寒濤怒潮,一片汪洋。據地抗天,力有藉處,深得地利! 楊士麟弓身縮腿,長劍已潛入刀海之中,身影美妙絕倫,竟自隙處落地,劍尖已滴溜溜的閃動,刺向敵喉!衝力萬鈞! 疤面人不敢撲其鋒鍋,退後一步,倏遲倏進,暴喝一聲,殺出“齊東老怪”的單傳刀法“幽風攝魄刀!” 只見他奏刀晃然,指東砍西,挑上撥下,拼拼湊湊,看似雜亂無章,實乃天衣無縫,攻守皆具: 楊士麟沉氣應戰,把家傳絕學,“河圖神劍”威力發揮到十分! 這套劍式千錘百練,大智若愚,深得拙樸之趣!卻又輕靈秀氣,玲瓏透剔,正似初瀉黃庭,恰到好處!. 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真是天機妙算,式式都含玄機,搶盡風頭! 鬧事地點,正是洛陽的通街大街,車馬阻絕,行人寧足旁觀,人是越聚越多! 在“五鳳樓”三樓上臨窗雅座,也有五六個客人,倚窗觀看這場激鬥! 其中間有一身空紫緞團福字繡花錦袍的貴介公於!生得面如冠玉,隆準高挺,一對虎目閃閃作光,威陵懾人,端凝自威! 這時伸出猿臂,遙指街心搏鬥中的楊士麟,操著咬音純正,但不太流利的漢語對他左右的人道: “我不喜歡他那神態,他明明打不過人家,還那麼勇敢……” “小王爺要我下去教訓他?” 旁邊一個五旬上下,方臉虯髯的黃袍老人問道: 他手中端著純金巨斛,已經有點酩酊了,卻還貪饞著,仰頭又灌下一斛! “不用,我們明兒就要離開洛陽到長安去,不要多惹事端,而且他快輸了!” 被人稱為小王爺的貴介公子,俸悴然的補充說明!在他內心深處,凡是漢人有些作為的人,彼立生反感,妒才忌藝! “虞兄大名,滿關洛‘邙山毒梟’的名頭,何人不識,何人不敬?” 身後一個馬臉瘦削無肉的老翁替他吹唬著說: ‘氓山毒梟’被他當面恭維,覺得十分光彩,“咕”的一聲,再進一溉,道: “被此!彼此!‘龍門碎碑掌’堯索的名頭在都下,亦正不小,你兄台的‘單掌碎碑’比我的‘乾坤三轉’,並不多讓,嘿嘿:哈哈……” 小王爺任他們兩個自吹自擂,兀自望著街上的搏殺,稍聲對他身邊一個漳頭鼠目的老兒,像是個師爺人物問道: “宋先生,你老是‘神州通’,這少年你可認得?” 這宋先生 宋婁德,受寵若驚,把一把薄骨架子挨近些道: “認得的!認得的!這廝是汴梁楊家的人,叫楊士麟! 他自幼父母雙亡,由其叔父撫養長大,他堂兄是有名的‘都中四子’裡的老二! 近日頗有多事的人要他湊上,成為‘都中五子’,在汀梁是頗出風頭的貴族少年,小的一向在汗梁是以識得,他叔父楊世玉乃本朝……” 說到這裡,宋婁德知道自己說溜了嘴,吞吞吐吐,瞟了小王爺一眼,心有悔意! 小王爺面不變色,原諒了宋先生的口誤,並寬赦他道: “但說無妨!” 宋先生咽一下口水,心中的懊惱總算雲霾盡去,繼續下去道: “乃趙宋高官,一身武技在武林中雖沒名氣。但知道的人,都說不錯,他們楊家嫡傳劍法‘河圖神劍十三式’據說傳自……什麼老樵……的!” 小王爺虎目一睜,英氣風發,略帶恨意的道:“六盤老樵!” 在他身後左右的‘邙山毒梟’,‘龍門碎碑掌’堯索聞言!神色都為之一變,因之,急忙探頭往外看、想是要看看這楊士麟究竟有多大道行。 在街上奮戰的楊士麟,越戰越驚,想不到今天路見不平,會惹來殺身之禍,在老家汴粱,他雖不以武技眩人但時時受人奉承,也真以為自己身手不錯呢,那知剛離窩,生平第一次真槍真刀的廝殺,就出師不利呢? 疤面漢於雖然佔了六成優勢。卻也真想不到這少年有此身手,抵是纏人,能夠跟自己對拆了五十餘招,不禁心裡氣忿! 於是故意收刀敗走,誘敵跟蹤,猛的反砍‘五雷劈頂’,刀風呼嘯,隱夾風雷竟有絲絲陰風,嗤嗤作響,透刀而出! 那知楊士麟劍不動人動,劍作四兩拔千斤之勢,人如旋風一轉,並不上當,待刀劍行將交綏。劍端發出幾縷陽和之氣,然而猛然收劍,劍星幹點,疾如流矢地挑刺向敵人背後大穴! 這一手各呈機鋒。先誘敵,後變招,爭的就是那一釐之差,真得大處著眼小處著手,算計周全之妙! 疤面人卻也了得!煞是腦後也生了跟睛似的,競以師傳妙招“幽風移遁”大法閃身躲過! 回身出刀“幽風四出”,兩人又站在一起,直殺得圍觀的民眾,驚呼四起,膽戰心驚,甚是有些看頭!保不出便有人濺血殘命! 夜市方盛的大街上,家家燈火齊明,空盪的街心,靜悄悄的,只有陣陣擊響著金石交鳴聲或兩人驚心動魄的叱殺聲!不時的掀起高潮! 路頭兩端,兩側屋前,已千頭攢動,屏息以待!看這刺激的 幕好景!在都會之中,這是難得一見的! 那吃魚的青衣少女,也寧足在騎樓底下觀戰,邊看邊忖: “想不到他竟會是‘六盤老樵’的再傳弟子,劍是很好,招式博大精奇,可惜,他功力不足,終久還是要落敗!” 那苟姓少年,惹此事非的導火線,在一旁見拜兄久戰不下,悄悄掏出精金打造的 蜂芒針,捏在手中,意於抽楞於給那小于來個暗算,早早結束這場戰搏! 不幸左右顧視一眼,正瞥見那青衣少女,冷如寒冰的妙目,在怒透眉尖般的注視著他,不知怎的,那只賊手竟乏力地垂下。 “五鳳樓”前大街本是交通要道,吃兩人一鬧,車馬紛紛改道! 這時,突然有“的答!的答!”的馬蹄震地聲由遠處傳來! 須災,一匹鞍轡,鮮明的高頭駿馬,戴一名佩刀的魁梧黑衣衫大漢來到酒樓前,口發一聲呼哨,那匹馬已乖巧的停下來!街心觀眾伯被馬踢到,己騷動著讓開位置,不知他老兄是老幾!怕他抽馬鞭子湊人哩! 事非尋常,疤面入江湖混老了,自然有他的道理,百忙中偷偷遊目一看 那黑衣騎者,四下張望,鷹目如電,像是在找人,忽然在馬上,飄身落鞍,朝路旁騎樓走去,對那食魚的少女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而騎者的服飾,騎者的服飾…… “難道會是她?難道是她?” 疤面人倒抽一口冷氣,打年寒顫,腦中連閃兩個問號? 這時恰好楊士麟在其一疏神之間,奮其長劍,一道銀虹,星飛電掣分心猛刺銳不可擋,那是好不容易才攀回一城! 饒他疤面人,戰搏經驗豐富,功力深厚,也得倒退三大步,速避其鋒銳! 只見他乘風揚帆,戒力一封一架,跳出困外,罵道: “姓楊的,魚骨暗算之辱,沒齒不忘,那裡遇到那裡再算,今夜便宜了你!” 一語方了,縱身去遠,他身後還跟了個人影,自然是那苟姓少年。 人群哄然而散,四處響起一陣稀稀落落的幾下鼓掌聲! 楊士麟宛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付道: “這廝為何不敗而逃,我並沒有贏他呀!而且,我是用肉骨頭打他的,而他卻說是魚骨?” 街上交通暢通,車馬行人,又是熙熙攘攘穿街如織!各自趕場去了! 楊士麟楞楞的走到街旁!剛才吃飯的帳尚未會呢? 這時由“五鳳樓”裡走出一撥人來,正是原在三樓雅座上觀戰的小王爺等一行人! 兩下交錯而過,當時打了個照面! 小王爺上下打量楊士麟,嘴角露出一絲卑夷的笑意,忖道: “我還是不喜歡他那種神態!” ‘邙山毒梟’已經喝得酩酊大醉,雙手搭在同伴肩上,口齒不清的吼叫著:“我…… 我要……奪得……終南之……寶……” 他的聲音,由晚風中散開,消失在街巷裡,人人側目…寶…寶…怦然心動的,大有人在也! 楊士麟面對那少年公子,深深注視了眼,這一眼是足夠他記一輩子!也忘懷不了! 這人身上混合著粗獷豪邁的氣質及虛心不群的性格!那是某類超人特有的氣質,他所見過之人乃從未之有也!不由心下怔然!回首斜視他那龍行虎步的背影: 楊士麟走未五步,耳聞: “……終南之寶……” 這兩個青年人,卻不知道,將來的命運,在彼此身上,天公要作何種安排! 因此,現在當他們在洛陽的一條街上偶然相遇時,都平易地讓對方走過…… 如果他們知道未來…… 如果他們知道久後的人生旅程!也許其中之一,是會早下手為強…… 楊士麟俊目看處,街上行人紛著鳥獸散,那青衣少女和黑衣騎士不知何時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不遠處有兩個青年俠士,頭纏一字巾,身穿白綢衣袍,袂角飄風,瀟灑之極,緩緩走過來,朝楊士麟拱手! 楊士麟一見,卻非舊識忙不迭也拱手回禮。 “兄台好身手,真可謂一戰成名!” 右邊那個語意誠懇的搭訕道: 另一個看看楊士麟長劍劍穗上的大綠珠道: “小弟緣份不淺,竟能親睹六盤憔公的絕藝,兄台應是汴汴樑楊中人麼?” 楊士麟正為力戰無功而苦惱,一聽這話,頓生知已之感,相談之下,方知兩人俱是頗負盛名晚近才出道的青年好手,二十三四的年紀,就掙得天大的萬兒! 一個是湘西五義老么“千手郎君”西門豹,一個是南海玉珊宮第二代三弟於中的老二“龍飛劍客”慕齊星! “幹手郎君”西門豹問道: “小弟來遲一步,未知兄台緣何與‘陰風奮魂刀’關玄結下梁子,這臍一向眼高於天,在魯、燕一帶走動,不可一世讓他未到終南先摸一鼻子灰,真是大快人心!” 楊士麟“哦”了聲,虛應著,心中卻飛快忖思: “又是終南,不知終南究竟出了何寶物,如此引人注目?眼巴巴的不遠千里趕來,竟有三撥人之多! 那疤面人敢情大有來頭,居然混出萬兒,如此說來,與他打個乎手,還算不兔!” 南海“龍飛劍客”,慕齊星點首笑道: “像兄台這等身手才配上終南,吾等不過聊備一格、前去開開眼界 兄台也是要上終南吧?”他把話的重點,放在最後一句! 楊士麟腦筋轉了幾轉,漫聲伊晤,轉頭點首,算是默認了! 這時街尾起了小小的騷動,一群提刀帶銬的公差,浩浩蕩蕩的開過來,喝道: “在那邊?在那邊?……” 楊士麟知道準是因為在市區動刀動槍行兇,觸犯刑章,因對兩人拱手道別道: “看來小弟有點小麻煩了 ” 兩人相視一笑,很難看清那笑裡,究竟是何意味來,西門豹笑道: “楊兄有事,小弟等先行一步,好在此去長安,前途見面機會尚多 ” 兩人道別,楊士麟自動迎上前去,隨便向公人應酬了三言兩語,自承是汴粱楊家的人,將他老叔的名字抬出來了,再賞他們幾兩銀子吃酒!把公人打發掉! 捕頭兒一看現場地上沒有血,這雛兒是官宦子弟,還有銀子孝敬!只得哼哈了事,若是將他捉起來,又能把他怎樣呢! 楊士麟自去了找了間豪華旅舍,住宿過夜! 一宿平靜渡過,這是他首次離家,難免對心中人兒牽腸掛肚,思念一番…… 次日,紅日第一道光芒落在窗上,楊士麟早早漱洗過了,帶劍出房! 甫道裡還很幽暗,清晨特有的寧靜氣氛,在空間裡激盪著,有點像深林裡的小徑,通往蕭寺古剎 楊士麟陡聞環佩“叮吟”之聲,迎面而來,驀覺眼前幹亮,煞似整個甬道掛滿琉璃燈似的,一個裊裊婷婷的倩影,香氣襲人,蓮步款移的直走近來! 她瑤鼻櫻唇,眼如秋波,顏若中秋之月,色似曉春之花,一身狹窄襯身黑衣,將她的柳腰豐臀,突顯出來,扭動著十分迷人! 更顯出現膚色如玉,白裡透紅,纖纖修長玉指中,握一支玉簪,一邊走著,一邊垂首挽結那一匹黑緞子般的長髮! 楊士麟覺得這少女似曾相識,未免多看一眼,來個眼下早點,終於記起來此珠原是昨夜在“五鳳樓”差點慘遭池魚之殃的那個少女! 也許是少女步履不穩! 也許是楊土麟神思不屬,兩個擦肩而過,差點撞到一起去,一縷似蘭似麝的幽香依稀已攢入鼻孔裡去了!令人心盪! 楊士麟急忙側閃讓路,靜立一旁,令伊人先行通過! 黑衣少女似乎方才驚覺,秋波偶然回眸,並沒有停止挽發,也沒停止腳步,步履細碎,點地輕柔,宛如踩在林間的落葉上!多份婀娜之態! 他心中有點莫明其妙的愉快,這是男人普遍的想法,大清早一出門,便抬頭見喜,碰見個香噴噴的美嬌娘,總比凶神惡煞來得愉快! 他也是這樣想,心中不無意馬飛躍,心猿輕挑!只是心中有份教養,不便一把摟過來擁入懷中消魂消魂! 楊士麟騎在那匹高馬上,出了洛陽西關! 心想自己此次離家?本打算浪跡天涯,昨夜既然在偶然裡聽到終南山有寶不如到關中壯遊,碰碰運氣,結識一些志同道合的少年豪傑! 遂策馬西行,在秋風落葉中,奔向潼關 一路上,楊士麟揚鞭馳馬,豪氣飛揚,本來因為情場失意,決心遠走他鄉,正苦天地茫茫,無處可容此身! 現在總算透出一絲曙光,已經有一件事等待自己去作,想到這裡,不禁勒馬長嘯,彈劍自豪 “劍呀!劍呀!我如今只靠……” 豪語未了,楊士麟失聲高呼,蒼天! 劍穗上的明珠,已經不翼而飛…… 這是顆通往過去生活的唯一橋樑,藏匿著一段令他傷心的戀史地明珠,竟在不知不覺間遺失了! 楊士麟眼中閃躍著異樣的光芒,哀嘆一聲道: “也罷!就讓這最後的橋樑也斷了吧!” 心中又不免思忖道: “出房前還在呀,遺落是不可能,又沒人碰到我,喔!有了,會不會是那穿一身黑衣的少女?但她在……挽發呀!” “挽發!她是用單手還是雙手呢?” 他閉目回想,可是怎樣也想不起那少女的容顏,只記得她很美,穿著黑衣,但怎樣的美法,就無從記憶,仔細分析了,正像一句很熟的詩句,忽然忘了,除了查書之外,根本無從記起。 按理說少女的嬌容是特別容易記住的,他也刻骨銘心的記得一個! 就是為了她自己才離家遠遊的,那個人兒遠遠在汴梁,此時他正一步一步離她更遠! 前方是個土崗子,兩邊的小丘向外開展,黑壓壓長滿松柏,遠遠看去,像是兩列黑黑的岩石,土崗中央,有個缺口,活像大門! 這條乎坦寬闊的大道,就是蜿蜒伸入這門裡! 楊士麟揚鞭踏鐙,帶馬進入土崗,忽然有暗器疾如流矢,朝面門打來! 他陡然一驚人閃馬嘶,避過暗器,看那暗器落地,卻是碎土紛飛。 暗器也者,原來是一組土塊而已! 這是對他的一種挑覺他怒喝一聲,認清暗器來處,猛地兩腳離鐙,來個“一鶴沖天”,躍上土崗,根本不理會“逢林莫入”的禁忌,往前直衝! 樹林裡盡是幢幢樹幹,不見人影,幸好土塊又接二連三的打來! 接著傳來幾聲“格!格!”嬌笑一這,與其說是暗算,不如說是引路。 楊士麟打心裡不服,不信敵人輕攻如此了得,不由激起少年好勝之心!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地勢漸降,樹林將盡,楊士麟穿林而出,只見,林外豁然開朗,一塘清水,水波灩灩,池旁有枯柳數株,柳條搖曳,生姿,風過處,輕拂水面,盪出圈圈漣漪!甚富詩意! 一株老老柳乾有人面對水塘,倚樹而坐,身軀半隱樹後,只見例影,和擱在膝上一雙玉蔥也似的素手,手中玩弄著一支柳條兒! 楊士麟心中詫異不迭,俊目瞬也不瞬,沿小徑奔下去!想看個究竟? 那人並不起身,聞聲回首,柳旁探出一朵笑蓉般的面龐來! 他渾身一震,一服被入捉弄的怒氣,已打屁眼中煙消雲散! 這少女正是在路上苦索枯腸,無從記憶的伊人! 甬道邂逅,芳蹤目渺,恰如春夢無痕.無從記憶,此時再拜芳容,竟似重溫舊夢,無限溫馨,陡泛心頭! 像久久懸而未決的疑問,忽然獲得答案,心中無限爽利痛快! 時本深秋,地在中原! 她在樹下,像帶回來整個春天,池塘邊本是一叢叢敗葦卻如春草…… 而景物也有幾分江南風物的韻致,想像似是,雲淡風輕,煙籠柳堤,美得像一首田園詩! 那少女一笑粲然,玉靨如花,揚嬌聲鶯啼般的問道:“你找人嗎?” 楊士麟離她三丈處停下腳步,不敢近前,聞言舌頭打結般的吶吶道: “是的……” “你找掉了的東西嗎?” “是的!你怎麼知道?” 楊士麟大吃一驚,迫意著脫口而出! 少女看他那股傻勁,樂得“噗嗤”一聲笑道: “大少爺!汴梁來的大少爺,掉了的東西很重要嗎?” 楊士麟被人家嬌叫一聲“大少爺”,面紅耳赤,囁嚅回道: “我!我那裡是什麼大少爺……” 少女更是笑得花枝招展,伸了皓腕,指著他的頭上調侃著道: “你自以為打扮得很窮酸像是不是?你不想想,那個讀書人,戴得起你那種絲質方巾!欸!真是的……” 楊士麟暗打一個哆嗦,伸手摸摸方巾,就像讓人扯到小辮子似的!也自罵荒唐,那日生氣匆匆離家!竟忘了這個! 從汴梁到洛陽,一路就戴著這方巾跑!人家見了是心照不宣,自己在耍活寶,因之一路行來,有多人向他敬而遠之! 少女將他逗夠了,另起文章,勉強止住笑聲,亭亭站起嬌身,扭腰向他,展開手心來嬌聲再道: “而且我還有這個,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在白裡透紅的掌心上,滾動著一枚碧油油透明的綠珠,綠珠裡,一面嵌著一個輕裘寶帶,頭戴束髮紫金嵌寶冠的美少年半身像,正是楊士麟自己! 另一面是個絕色少女的肖像,珠中少女身穿白續羅衣,容顏像朵蓮花,有著靈性的美,使人突然記起自己最;初的戀人,而相信必有一件秘密的愛情,關係著她1在她的眉宇間,如夢似的帶著一種幽鬱的薄愁,輕得像晨霧蒙籠,淡得像輕煙裊裊使多情的人會因為不忍,而想去吹散它,令她顯現出來! 這神情,正跟現在鬱結在楊士蛾眉宇間的一樣! 楊士麟一見這綠珠,當然,知道正是自己所失之物,頓時又驚又嗔道: “你!你是個女賊?” 這少女拂然不悅,奴嘴瞪目嬌咳道: “哼!你呀!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臭嘴巴!” 楊士麟一看把人家罵慘了,罵得杏眼相向!也自覺猛浪,手腳無措! “哼!我師叔的‘拂雲摘星’手,隨便在人家身上 掏,偷個寶石、珠子的總是有的,不過,通常是連腸帶肺的掏出來,這叫功夫!” 說著,幽怨的拾首瞄他一眼,又低頭輕柔嘆息一聲道: “不過,你罵我女賊也沒錯,我本來就是一個女賊!” 她幽怨的嘆息,真是楚楚可憐的樣子,似有一張看不見摸不著的情網向他頭上罩來! 令他心頭在掙扎…… 楊士麟理雖直,無奈氣不壯何,竟自慌了,雖然滿腔怒火,就是再也無法罵出口來! 不是嗎,若是真要偷他的,那有再拿出來的道理? 少女忽然展顏一笑,一掃戚容,嬌聲道: “這珠子對你很重要是麼?我看得出來!” 語氣中含有威脅的味道,一面伸平手掌,稚氣的奴嘴吹氣,珠滾掌心,綠光在粉紅的手心中閃動,如夢似幻! 楊士麟聽得出這刁鑽古怪的少女要挾之意,但,不願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裡,而且那一束情心也不可能向個陌生人傾訴! 因此心下冷笑,故意裝出冷漠的神情,聳聳豹肩道: “也還罷了!” 少女聽了這不痛不痒,不急不焦的話,柳眉展,笑得很甜,追蹤著道: “你騙我,真的無關緊要嗎?” 說著皓腕一揚,作勢要把明珠投入面前水塘去…… 楊士麟微微色變,心裡很著急 一 要知道綠珠乃瑞祥之符,楊家弄璋,周歲授珠,弱冠用以訂婚,身後用以陪葬,無限珍貴,更何況去年他不惜巨金,請精工在珠面嵌上戀人真容,自己的肖像,象徵永不分離之意,再覆以透明龍涎液保護。 他寧願等一下來海底摸針也不遲,這時萬萬不可自打霸巴,因之故作輕鬆的道: “你投吧!” “瞧你,聲音都變了,還裝硬漢!” 少女翹嘴汕笑,接著兩眼睜得大大的,瞧著綠珠.孩子氣的對珠子道: “綠珠,綠珠!命運多亂的綠珠,在石家體墜樓,在楊家你投水 ” 說罷,玉手一揚,其勢疾而其勁足!便似已投落水中! 楊士麟的心也隨著飛出,有些沉痛感! 然而,水塘上沒有“噗通”的聲音,也不曾泛起圈圈漣漪! 楊士麟眨一下眼,仰天大笑,笑聲裡充滿了男性的豪俠優越,也含有調侃,好不令人氣惱,與心醉也! 少女被笑得柳眉倒豎,氣急敗壞的一跺足下的小蠻靴嗔喝道: “你當我真不敢,你當我真不敢!氣死人了!” 說著,又作勢用力一摔! 池水不驚,聲息全無…… ------------ |
第二章 關洛道上
又是一場虛驚! 楊士麟更加得意,哈哈狂笑,被她捉弄了半天,現在總算爭回了優勢! 少女長嘆一聲,眼波一掀,美目溜精,秋水宜人白了他一眼,很是欣賞他這狂態便舒掌手心,低聲恨恨道:“還你吧,算我輸了!” 楊士麟喜從天降,拱手上前,忙不迭小心翼翼伸出食、拇兩指,捏起綠珠,仔細沒碰到人家的肌膚! 失物復得,他無須投鼠忌器,膽也隨之一壯,大聲喝道: “姑娘,先竊明珠後擲土塊,三番兩次,對在下不敬,敢問是何道理?” “我就知道,你明珠到手,良心便讓狗給偷吃了,聲音會變粗,果然沒錯!” 少女自言自語的埋怨自己,忽的玉面一寒,半真半假的數落他道: “我要興師問罪?” 楊士麟面上錯愕不迭,不明自己何罪之有,問道: “這就怪了!敢問姑娘,師出何名?” 那少女,理直氣壯,瑤鼻朝他“哼”了聲,搶白他道: “你自以為了不起是不是;你自以為勝了‘幽風攝魄刀’關玄是不是?我敢說你一定這樣想!哼!” 楊士麟失去了尊嚴,勃然色變,辯道: “區區從不以為了不起,我也沒打敗疤面人關玄,這與我們所談的,有什麼關係?” 少女料不到他吃不住,會發了少爺脾氣,幽怨的白了他一眼,一面拖長聲調以柔克剛的細聲神秘兮兮的道: “關係大得很哩……大……少……爺!” 楊士麟一聽又是一聲聲圓調美的“大少爺”,頓時手足無措,沒法招架? 少女愉瞧著他的反應,很是快意,強忍著嬌笑,寒下臉來再道: “我問你,關玄出言無狀,侮辱三寶,我出手薄懲,為什麼你要多管閒事?這不是自以為了不起是什麼?” 楊士麟聽他這樣一講,記得關玄口口聲聲說是被魚刺暗算,因道: “魚刺是姑娘出手的!” 少女頷首不言! “但是我也出手了,打了他一塊肉骨頭,應該由我出面,因為……” 他本想說,鬧出事情。理應由男人出面,因為男人應該護花有責! 但一想到要早知道這“惹事”的少女,是這麼邪門古怪,早樂於看場鬼打架,何必多此一舉,所以把話咽住! 少女不是他肚裡的回蟲沒想到他那麼多,以為他是不好意思說出憐惜她的話頭,才把話打住,很領他的情,那是意在不言中,檀口含春道: “看來你這人良心還不太壞,但,你沒有看到我是有意挑畔的,不然你打他就夠了我何必把肉骨頭擊落呢?” 楊士麟露出幸災樂禍的意味輕薄的道: “如果他真的跟你動手?” “我就坐著不動,等別人來施以援手?” 少女莞爾微笑,覺得與這大少爺,說得漸漸入港了!可惜這人是個呆頭鵝,還沒開竅,猜透她的心事! 楊士麟抬頭仰自,作出不可 世的豪俠,洋洋自得的心付: “說來說去,你還不是要我替你解厄擋災!”因而口角生風的道:“區區來個見死不救美!” 少女抬素手劃著自己的紛領羞他: “呸!你還是自以為了不起,誰巴望你來!” 忽又覺得自己口不擇言,兩頰飛紅,顏如渥丹,解釋道: “自然有別人,那個比丘尼!” 楊士麟便不在意她的挖苦,心下大奇,驚問道: “那個比丘尼妙齡尼姑?” 少女格格嬌笑,甚是喜歡著他那呆像,加重語氣道: “妙齡!她的年齡比你老祖母還大呢!公於爺,你走眼了,欸!真是個大呆子!你呀……” 這話太損害男性的自尊心,是可忍,孰不可忍?楊十麟強顏怒道: “哈!她也來個見死不救!” 少女不理會他的怒火上升,自己說自己的道: “如果真是她,萬無見死不救之理,我就是要試探一下,是否真是她,才出手打了關玄一枚負刺,都是你p破壞了我的計劃!” 說著“欸”了 聲,狐疑自語的道: “不知是不是她,現在已不能證明出來了!” 楊士麟 聽,自己昨天 場險些丟了生命的見義勇為,原來在當事人眼中,根本是個錯誤的行動,一時呆住了! 久久之後,仔細把綠珠收在懷裡,尷尬著道: “我要走了!” 少女並不饒他,再扇他一把火調侃他道: “你可仔細收好,下次別再看人看成那樣,東西掉了也不知道!” 楊士麟覺得她無可理喻,太不給他情面,拂袖轉身就走!他怎能呆在這裡要她翻來復去的消遣! 少女急迫兩步,又有了新點子,急聲追問他道: “餵!且慢!我話還沒講完呢!你是不是先到長安,再到終南去?” 楊士麟一聽“終南”兩字,宛如天雷劈頂,不由得駐足回首,傲然自負的道: “正是!” 少女且不答話,彎腰拾起一根枯草,在手中把玩著,隨口道: “請再三思,終南山,還是不去的好!” 楊士麟忿然,這分明是瞧不起他!怒道: “朗朗乾坤,陽關大道,別人去得,我也去得!” 少女拿他沒辦法,甚想邀他一同回家去,可是這話說:不出口來,搭汕著,斂衫拂袖,期期艾艾的道: “總是,你是個傻子,很傻,很傻!最傻的一個……” 楊士麟為之氣結,從未聽人對他當面說出這一種話,冷笑道: “你還有多少難聽的話,快說出來,區區要失陪了!” 少女忽然滿臉訝異之色纖手指著他身後土崗上,驚道: “看!那是什麼?” 楊士麟急忙回身,山上松柏森然,風在林梢,那有異狀,再一回頭!少女已去他二十來丈,行將轉入林後,風裡傳來嬌聲,賽似瑤臺仙樂: “我叫……岳……蘭……記住……你自己……是個大傻瓜……” 楊士麟怔怔望著她那倩影素身隱沒在樹叢深處!令他領悟到她口中的真正話意,這是一張倩網,由一個純倩少女撤了出來! 令他遙望再三,未曾舉步離去!卻想起特別使自己傷心的另一個女孩子! “終南山,我,為什麼不能去,我偏偏要去!” 渭水緩緩流著,在淡淡的秋陽下,光閃銀波,像是一把巨劍,它的劍鞘就是石鋪的官道,由潼關指向長安! 道上,時有纓絡金鐙的駿馬,乘風絕塵而去…… 劍影鞭絲,人物風華,神色匆匆! 長安城地客棧裡,擠滿三江五嶽的豪傑好漢和身懷絕技秘藝的武林俠土,他們的銀子像水流著,淌向酒樓勾欄。 道士、尼姑、和尚們掛單在城內外的道觀、寺院,心中的貪念,隨著木魚,鍾聲而悠揚遠播…… 就在這密雲不雨的當口, 個年青人,單騎匹馬,指日奔向長安! 黃昏 歸雀尋棲,暮鼓競喧! 楊士麟緊趕饅趕在城門關閉以前,進入長安城!四處尋找個宿頭,無奈都有人滿之患,正在進退維谷之際! 迢見長街緩緩來了兩騎,遠遠的就在馬上向他抱拳施禮!令他慌不迭的施還! 原來是在洛陽新結識的“龍飛劍客”慕齊星和“千手郎君”西門豹兩人! 西門豹坦誠的問候道: “楊兄久違了!剛到長安麼?” 慕齊星見楊士麟行裝未卸,馬包在鞍,關心的問道: “楊兄猶未尋得下處?” “小弟剛剛進城,大客棧裡盡是江湖豪客,小弟不願與他們為伍,免生事端,因之……意與……或者……” 慕齊星一聽,便知道這位大少爺一點江湖閱歷也沒有,喜怒隨心,而且還在生人面前說起自己的感受,真是少爺脾氣,因道: “楊兄若不嫌棄,小弟等寄寓處,地方偏僻,很是清淨,大概還有一兩間空房!” “如此甚佳,有勞了!” 三人一起策馬奔向城北,在宛如迷宮的窮巷陋街中亂轉,好不容易來到一條巷口,兩人下馬,系馬在街邊枯樹上! 楊士麟四下觀望,那裡有客棧,億問: “客棧在那裡?” 西門豹伸手朝巷裡一指,楊士麟順著看去,只見巷裡鱗宇攢比,高低不齊,地下還有一灘灘污泥積水,長巷深處, 盞風燈上寫著“雞鳴坊”,在風中格幌! 楊士麟 生之中幾曾住過這種地方,連見也沒見過,不免躊躇了一下! 慕齊星、西門豹見狀,相視一笑! “既來之,則安之!” 楊士麟心忖,遂坦然落馬系騎,隨兩人往巷裡走去,途中還得仔細看,別弄濕污了鞋子! 雞鳴坊客棧的窄門裡,一個背插長劍的全真,手搖拂塵, 搖一擺走出來!看見兩人走近,欣笑著道: “我當兩依要誤卯了呢?” 慕齊星為楊士麟引見,道: “這位道長乃是江西廬山,一夢觀觀主幻真道人!” 楊士麟打量打量他像貌清奇矍瘦額下留得三縷黑須,太陽穴高鼓起,知是武林前輩,連忙躬身施禮: 西門豹拉著楊士麟往門裡便走,只裡嚷道: “道長稍待片刻,吾等去去就來!” 店小二見有新客人上門,忙著張羅,三人上梯時,慕齊星問道: “吾等有約,夜探‘萬馬莊’,楊兄是否願有志一同?” 楊士麟不明究竟,訝然問道: “萬馬莊?為什麼……” 樓梯甚窄,只容一人上下,西門豹跟在最後,接口道: “咦,楊兄不探萬馬莊,大可直接上終南山,何必來長安呢!寶物要到下月望日午時才出士呢?” 楊士麟聽了知道自己又說外行話;露了馬腳,忙道: “不瞞兄台說,小弟並不識路徑,若不嫌累贅,願附驥尾!” 慕齊星在他身前接口道: “楊兄何必過謙,請快準備!” 楊士麟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匆勿隨店小二到自己房裡,放下行李,立即下樓相待!別是誤了人家的時刻! 左右相顧,才發現慕齊星與西門豹兩人還沒出房,心中有點暗笑自己猴急! 紀真道人客氣地朝他笑笑,並不搭汕言語,自個仰首觀看天色! 不久 西門豹等兩人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下樓來!一見楊士麟沒有易裝,心想探莊夜行,只有絕世高手才敢穿白衣! 這楊士麟太過自大自狂了,於是兩人相視一笑! 一行人在星慘雲暗,月黑風高的夜晚,越城出郭;往西疾奔! 途經李家村,村口忽起一聲呼哨, 劃破夜暮長空! 慕齊星也出聲回答,陡由村中竄出十幾條人影,加入行伍,繼續前奔! 楊士麟邊跑邊想,感慨萬千! “這些人的輕功,都已爐火純青,我勉盡全力,才算跑個首尾相隨,看樣子人家還遊刃有餘呢? 真不知道終南有什麼寶物?.在下月望日會出土,又為什麼企圖染指的高手,都必需夜探萬馬莊?” 行人在漆黑的郊野,疾奔了兩個時辰,將近子夜,幻真道人,示意大家止步,拂塵一揚言道: “依照前約,我們有事互相照匝,得圖則各憑緣價,是不是?” 眾人都點頭稱是! 楊士麟見這群人中有個削腮光頭的,手提禪杖,合什為禮身上穿的卻是玄黑勁裝,想道: “和尚也生貪念,這還有話可說,身上穿起夜行衣,就不知是犯了第幾戒了!” 再看眾人都面不紅,口不喘,卻不免暗叫幾聲:“慚愧!慚愧!” “過去真是並底之蛙,不知天有多大,如今我才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了!人家都略比自己強呢?” 正思索間,“刷!刷!”幾聲,大家都各奔前程,四散而去! 楊土麟萬不能吃入耳笑,中途打退黨鼓,說不得只好硬著頭皮跟著跑,心忖: “三獸渡河,各有因緣,進去碰碰運氣也好!” 約摸再奔了三裡光景,一座黑壓壓的大莊院已經在望! 楊士麟知道莊外若有暗卡,必已被先行的同伴破去,遂放膽疾奔,越過兩丈高的外牆,進入莊內! 牆外有牆,圍樓重房,星散羅列,假山、樹木、花圃、水池之屬,處處皆是…… 這時星月俱無,莊內燈火廖廖無幾,黑森森像是鬼域魔城,僅有的數盞燈火,光暈暗淡,有如鬼火!揚士麟靈台一明,想捉個伏樁察詢莊主居處,那知四下探望,不見半個人影! 整個“萬馬莊”真似空城廢墟一樣,死亡的靜寂籠罩著莊院,可以聽清十丈外面的落葉飄地聲! 遠處高樓屋頂上,有一寸長的兩個黑影在相搏追逐,距離太遠,聽不清金鐵交鳴和呼殺斥罵,像一幕走馬燈的啞劇! 楊士麟蹲在暗處張望,身後忽然有陣衝風輕飄飄的吹來。他轉身剛待出劍, 條手臀已經搭在肩上,低叫:“楊兄!” 楊士麟辨聲知是慕齊星,遂示意他向高樓看! 慕齊星凝眸眺望 會,從招式中辨識人影,良久言道: “其中 人是‘鬼竊’徐棄,好傢伙,奇怪,他怎麼會吃蹩呢?” 楊士麟低聲尋問道: “他是不是跟我們一路來的!” ‘龍飛劍客’搖頭,專心凝望,又半響,失聲叫道: “太華青虹,何西君,曾單劍破巢湖三十六寨的人物,竟在萬馬莊內效力?可真出入意料之外了!” 楊士麟暗自贊嘆這“龍飛劍客”慕齊星年齡大自己三五歲而已,見識何等廣博競能從招式中指數人物! 心中更生起好強爭勝之念道是:“有為者亦若是!” 慕齊星放下搭在楊士麟肩上的鍵腕,悄語道: “我跟鬼竊有點交情,說不定希望便寄託在他身上,得去照應他一下,楊兄自己小心了!回頭見!” 一言甫畢,身形不聳,競以蹲勢飛起,捷如靈貓,橫飛過高牆,身軀離牆頭不及三寸!身形已杏,他的輕功已達收發自如的地步了: 楊士麟狠狠心腸付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座高樓酣鬥處,必是莊內要地無疑,我何不前往?” 越過數重曲房重樓! 楊士麟來到一個花園中,假山亭榭,小橋流水,布影井然,巧奪天工! 驀的 有條人影從花園側面的曲樓祟閣長窗中飛出,身軀玲戲,不類男士,懸空連打三個斛鬥空心翻,斜飛一丈,在牆上一墊腳,繼續往前…… 這黑影繡帕包頭,身段婀娜,腰插玉蕭,飛奔之際,倏地迴旋,宛如金魚戲水,輕靈已極,一對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美目,掃向楊士麟藏身之處! 楊士麟暗呼聲“不好!”! 心知躲無可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毅然仗劍挺身 那黑影飄來,疾如鬼魅,一個軟綿綿的嬌軀,似要滾進他懷里來,一面低聲嬌叱一聲道: “快躲下!” 楊士麟聽聲音知道來人竟是 岳蘭,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一時遵疑!一雙玉手挾千鈞之重,把他拉下! 果然,瞬眼之間,數條人影宛如天馬行空,飄然飛過! 兩人一齊擠在暗處,花陰之下,楊士麟跟人家靠在一起,鼻中香氣襲人,令人心盪不已,意馬心猿,躍躍欲動,覺得很不自然,只聽岳蘭急聲怨嗔關懷著道: “你這個呆子,來我家幹什麼?” 楊士麟大吃一驚,原來‘萬馬莊’竟是人家的家裡,這可怎生回答? 她若責備自己為何帶劍探莊,大可用江湖話擋去! 但,她責備自己為什麼無緣無故闖到人家家裡來,可不好辦了,頓時像私窺閨閣,要來採花的發窘,而被當場落網一樣的難為情,吶吶的道: “我……我……來看看……” “看什麼呀?” 岳蘭搖著他的手追問不休,更道: 楊士麟聳聳肩膀,信口應付的道: “看看人啦!看看房子啦!看看熱鬧啦……” 岳蘭一聽“看看人啦!”會錯了意,雖說是江湖兒女,落落大方些,也不禁面泛紅潮,幸好楊士麟語出無心,意不在此,並沒將眼珠子吊在她臉上! 並沒有看到媳的嬌羞,她下意識的心中一盪,縮回手,撫撩下鬢角道: “你要看,什麼時候都可以,我家的花園,關中有名,花石綱是跟大內一樣的太湖運來。 但現在你快快回去,今夜不是你該來的,尤其是還帶著劍,你跟我爹,走不過一招,跟我師叔,走不過三招,跟何總管,走不過十招!” 這話令楊士麟自尊心大強,冷哼一聲,說道: “多謝姑娘關懷,‘萬馬莊’就是龍潭虎穴,楊某也要闖闖看!” 說罷,氣呼呼的竟自要起來離開! 岳蘭一急,柔荑疾伸,又拉住他的手,搖晃著,玉臉離他的臉不過三寸,吹氣如蘭的道: “你所要的,無非是尋寶地圖,地圖我家實在沒有!” 楊士麟到現在總算知道了自己今夜是來幹什麼的,抽出被玉手握著的手,站起身道: “這可得待區區查查看,方好說得!” 岳蘭被他抽開了手,兩人身子已分齊,一陣羞愧攻心,不知所措,恨很道: “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死活由你去,我也不管你!” 跺著足下小蠻鞠,又怨又嗔,發了雌威……也傷透了芳心…… 楊士麟丟下傷心尷尬的岳蘭,掉頭而去,輕捷的越牆離開這處花園,俊目遊望! 四面盡是高樓,競不知那一幢是方才鬼竊徐棄和太華青虹,何西君爭逐之處,莊內僅有的數盞燈火,時明時滅,似是有計劃的安排,也許是一串訊號表示? “楊老弟,這裡來!” 細小如蚊聲,卻清晰可聞,突然在耳際響起! 楊士麟錯愕不迭繞聲而去,發現幻真道人,躲在一株古松下招手,忙道: “道長可有所獲乎?” 幻真道人沉思不語,楊士麟又補充道: “萬馬莊”的樓房格局,似按一種陣法建築,闖來闖去,老聞不出一點名堂來!不能深入腹地! 這時 天空中宛如電光一閃,一枝響箭熊熊帶著碧綠的火球升起,剎那間,就像魔法降臨,整座萬馬莊火把四起,怕不下千數,照得全莊亮如白晝! 原來莊內四處設有旗杆,桿上束草成棒,浸以重油,這時由引線點火,火光炎炎把莊內伏藏的百十個各路人馬,照得原形畢露,恰像池塘乾枯,水裡的魚驚蝦蟹般一樣顯無遁形! 接著;莊中最高處的屋脊上,出現一紅光滿面,須白如雪的青袍玉帶老者,登高中氣十足的喝道: “諸位朋友寅夜探莊,來意岳某全知,請到‘金馬廳’商量,岳某謹備水酒,以謝遠迎之遲!” 岳莊主說話時,白須飛舞聲音洪亮如鐘鳴,再加四角有人傳誦,全莊各角落都能清楚入耳! 這無疑是束手成俘,大傷顏面,探莊者盡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豈肯幹這種丟人顯眼的事! 沒有人應邀赴這鴻門大宴? 萬馬莊老莊主岳戰仰天大笑,聲如西天雷鳴,朗聲道: “天下英雄,盡聚長安,無一不是想生事‘萬馬莊’,岳某若不把事情作一次交待,只伯夜夜都會有人闖莊!好,既然列位都不賞光,自是眼中沒有岳某這一號人物在的意思,有膽敢硬闖的好漢,請便!” 一語未畢,一縷人影宛如沖天砲騰空而起,拔高四丈餘! 幻真道人與楊士麟揚目一看,正是南海,玉珊宮,的老二‘龍飛劍客’慕齊星!亮像現形! 瞬間! 岳莊主身後,飛起一粒紅色火球,頓時萬箭呼嘯,怒矢橫天,從四面八方朝慕齊星射去,中間還雜有無數火箭,眼看慕齊星不成刺蝟,也成烤羊! 原來萬馬莊乃由“賽魯班”馮勤設計,莊內機關密布,密道牆垣交錯,假山亭臺看似多餘,其實處處都有莊丁埋伏其中,形成網羅! 豪俠滿長安,所為何來,岳戰不是省油的燈,早已空弦以待! 慕齊星身在半空裡眼見萬箭穿心而來,不慌不忙拿出水龍笛,只見水龍笛急旋如輪,身形扔動如蛇,雙腳臨空微踢,似有無形氣流潛生,箭簇紛紛掉頭而飛,反彈落地! 不知何人尖聲叫喝道: “南海,玉珊宮的‘引笛退潮’!” 更有進者,‘龍飛劍客’慕齊星在擋箭之前,似有取捨,正面迎頭痛擊,反面虛虛指點阻力,藉力,同在一瞬,身形宛如樣雲棉絮,無風自動,緩緩移挪!這一手是他師尊‘海上逍遙客’近年新獻,‘浮浪雲遊’,卻無人能識! 楊士麟衷心讚美,嘆為觀止,深以有友如此為榮,幻真道人則看也不看,只藉著火光,眼神湛湛,四下張望,利用胸中的天機靈竅,暗暗盤算‘萬馬莊’這宏偉建構之理! 萬箭顯然無功,天空中又閃出一道藍色火球,慕齊星揮舞之間,忽覺萬箭齊收,力無藉處,身形凝滯,自然下墜! 慕齊星心中陡然興起揚名關中的豪興,在天下英雄面前,表示任他“萬馬莊”是龍潭虎穴,我還是來去自如,遂想: “萬箭既無奈我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萬箭再起,正如送我順風!” 於是一一 他腳下微沾塵土,立即彈射橫飛,朝莊外方向飛去! 岳老莊呈臉上一陣獰笑,暴喝 聲: “弓來!” 由他腳下遞上來一支雕龍弓,手法速極滿引 弓,“嗤”的一聲,震耳欲聾,一簇飛羽箭,力貫萬鈞,疾如游星天狗,嘯如鬼哭神泣,橫空而過,直指慕齊星心窩! 慕齊星身在空中,長嘯一聲,水龍笛運勁 架,想叩開飛羽箭!不料渾身一震,宛如巨木撞身,頭下腳上,翻了原地斛鬥,卸掉這猛來的萬鈞壓力! 而第二簇!第三簇的飛羽箭已然至胸! 慕齊星在空中翻滾,水龍笛揮架,震得全身真氣,龍蛇鑽動。終於被迫落下地來! 未能躍出莊去,姜是老的辣也! 萬馬莊莊丁們歡聲雷動,震天撼岳,齊聲叫喝: “隴西李家,射日神弓,移植中土,揚名天下!莊主旨下,誰敢不遵!” 岳老莊主撫須微笑,臨空踏虛,走出屋頂,像是空中有無形的梯階,一步一步拾階而下! 於是 ‘金馬廳’紅漆金釘的大門,由名莊丁推開,粗如兒臂的巨燭,照耀全廳! 廳外四角,有莊丁傳呼: “請!” “請!” “請!” “請!” ------------ |
第三章 萬馬莊裏
各路英雄,看看勢成騎虎,卻懷著同樣心思: “去就去,看你這老匹夫搞什麼鬼?”緩緩蠕動,由四面八方聚攏魚貫而入,被人強自請進了‘金馬廳’中! 縮在大樹後的楊士麟,突然牽一牽幻真道人的道袍衫袖,道: “我不願受這個侮辱?” 幻真道人頷首無言,他默一推算,已計算出‘萬馬莊’的重地所在! 長桿上的火把,逐漸草燼油枯,萬馬莊慢慢復又淪入黑夜的統治,只除了‘金馬廳’,那裡在紅燭的照耀下,天下英雄,一個個進去! 莊內四處,忽起索索之聲,萬馬莊的各路主事出來覆查再巡! “刷”地一聲,園內多了一條一影,喝問: “何方高朋,龜縮在此?” 楊士麟知道已露了行蹤,心一橫提劍躍出! 幻真道人按兵不動,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聚氣出聲,細如蚊納,傳入楊士麟耳中“楊小弟留神點,不要引起驚動!” 來人是個三十出頭的矮腳鬼,“攢地鼠”顧成,倒拿一把金鐮刀,“呼”地一聲,迎面一招“獨劈華山”,楊士鱗輕彈劍身,眼神一閃,使出“河圖神劍”十三式最後一招“日落而息”!一派偃兵息武的樣子,而深藏三大殺手,七個危機! 樹後一個人影俏無聲息飛起,幻真道人,凝神聚氣使出“白日升天”工夫,閃過高牆,沒入夜色中! 仗著一身數十年的修為,幻真道人,以“浮光掠影”輕功,宛如一陣和風吹過重樓屋角柱下! 饒他萬馬莊主事紛之巡夜,也被他成功的到達萬馬莊重地 “黃泉宮”。 幻真道人猛吸一口真氣,全身低乎,用壁虎功盤吸在窗口上,探頭一看,宙內擅桌錦墩雕花金床,羅帳繡枕,無疑乃少女香閨? “這就是了,久聞岳老頭有女如花,當作寶貝般養著,老來得子也,這當是他掌上明珠的閨閣,那麼 ” 他輕捷步下階梯;那裡是個客廳,陳設古畫珍玩,裝飾華麗,四壁各有加罩花燈,光線柔和! 與花格子窗外面夜深霜濃,越顯得室內的溫馨! 幻真道人探頭向兩例樓房看看,略一思想,尋梯更下一層樓! 仍是與上面差不多雷同的豪華客廳! 幻真道人豪不思索再下層樓,這裡佈置雖與上面相同,但無窗格,顯示這已竟是在地底下了! 客廳左前有道小門,珠廉垂地,爐香可聞,門外懸木示禁: “擅入者死!” 這四個大字旁邊,只有蠅頭小指數字,幻真道人凝目一看,原來寫著:“不入者亦死!” 幻真道人真不知岳戰這老兒搞什麼花樣,尋這個開心幹什麼? 暫不理他,自吹口氣輕輕撩起珠簾,只見裡面佈置得像個石室,明珠嵌壁,左面石櫥上羅列些仙丹靈藥,玉瓶瑩瑩,光潔鑑人,右面則是秘笈書籍和數把古意盎然的寶劍神器! 他臉上閃過欣慰的表情,舉步走去,突然“嘩啦”一聲,腳下踏上翻板,掉下深淵去…… 幻真道人險危不諒,將腹內濁氣吐出,吸一口新氣,衣袖倒卷,鼓鼓生風,竟冉冉上升,拔高五尺,再一斜斜遁晚出險境,好端端落下地面! “好險!” 他想,一時動了好奇心,探頭往井底一張望,卻嚇得魂魄出竅! 深達七丈的石井下,枯草蓆地,坐著一赤身裸體,白髮披身的老人,正啃著雪白的一只女人的玉腿! 吃得津津有味,鮮血淋漓,髮絲上盡是血珠,女屍的上半身,還擱在旁邊! 且說 幻真道人進入石室,正待向右首一列石櫥走去搜查地圖,那料道 踏上翻板全屋震動,一片黑黝黝鋼板落下,把他掀入地底去了! 幻真道人真氣猛貫劍端,猛然朝鋼板一戳! “當”的一聲,長劍沒入鋼板盈尺,拔不起來,他腳踢鋼板藉力,總算將劍抽出! 身形打樁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成了“雍中之鱉”出不去了,心中懊喪之極…… 忽覺背後似有人吹氣,猛然回頭,一個可怕的頭顱映入眼廉,那井底老人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身後,兩人差點頭碰頭! “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老人嘴巴張開,露出盡是鮮血的獠牙血齒,像貪婪的賊在商量一件秘密似的低問,兩眼暴突,昏燭無光,手中還拿著那只女人的玉腿! 幻真道人宛如觸電,急忙後縱,近壁站定,一絲恐懼像條毒蛇般的爬過他這自許為武林高於的脊樑! 他看清老人十指指甲長約五寸,倒卷如羊角,心中電閃想起一人,驚問道: “前輩是海南五指山黎田嶺血羊老祖?”(者怪)! 血羊老怪,是早年跟海上逍遙客齊名的海外三逸隱之一,不正不邪,武功超凡入聖,已達三花聚頂,五元朝天之境,隱跡多年江湖不見,誰能相信他競出現在關中,萬馬莊的地底,石井中而且心性盡失! 血羊老怪搖著手中的玉腳逐步走近,口裡喃喃似在抱怨的道: “他們一直給我女的吃,你是不是男的!” 幻真道人退無可退,囁嚅道: “前輩是否誤食高黎貢山的亡魂草,家師是 ” 血羊老怪茫茫然步步逼近,全身骨頭“格格”發響,密如貫珠,離幻真道人不及五尺,便停止下來! 幻真道人厲叫一聲,聚集全身真力,作博浪一擊,掌風如柱,摧石碎金,威猛無壽,正是江西廬山“一夢觀”至高絕學神功“神龜生火”!“碰”地一聲,血羊老怪不趨不避,不迎不拒,硬接一掌,手中的玉股,血肉模糊,只剽一枝殘骨,那些嫩肉都被掌風擊飛了! 奇怪的是血羊老怪的白髮,動也不動,競像膠著在身上似的! 雄渾的掌力,竟如泥土入海,無聲無息,這怎麼不叫幻真道人不喪膽? 而血羊老怪像沒事人似的又上前一步! 幻真道人眼眶欲裂,生死關頭不藉耗盡精血,提聚真氣,將猶未練成的“混元宜氣” 溶入掌力中,連打三掌! “砰”“砰”“砰”,仍然無法傷害血羊老怪一絲一膚! 他突然淒叫一聲,寶劍宛如神龍出海,劍嘯如笙鳴笛吹,猛刺三絕劍! 血羊老怪那死羊眼,兩眼眨也不眨,雙手作摟抱之狀,再逼近一步,問道: “你是男的,讓我看看……” 劍鋒離他膚發一寸,即為一股無形氣壁擋住,再也刺不進去! 血羊老祖原已練成外門無上魔功“陽胥大法”! 眼看血羊老怪行將抱住幻真道人了,道人腦門一亮,腳下錯步以“移遁大法”逃出血羊老怪懷抱,閃到阱井彼岸牆壁! “僥倖,他似已失去當年的靈活了!” 幻真道人生出絕望中的希望,希望藉“移遁大法”來拖延時間,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血羊老怪緩緩轉身,一步步走近,喃喃自語道: “我要吃個男的,他不能老是給我女的吃,他不能這樣虐待我!” 幻真道人如燕子穿雲,方待急遁: 血羊老怪肩頭一幌,疾如閃電撲出,五指指甲,“休”地伸直,快速絕倫,如十支撓鉤于齊下,將幻真道人活生生捉住,迫不及待的低頭朝他脖子猛噬一口! “啊!啊!” 幻真道人發出臨死前最後兩聲慘叫,誰也不能相信這種哀鳴嗎會出在道貌岸然,功力通玄的幻真道人口中! 幻真道人哀聲慘叫之時,在遠遠的“金馬廳”中,岳者莊主正仰天大笑! “哈!哈!哈! 請!請!請!……” 大廳裡各路英雄大抵落坐就序,絮絮低語,都不知這關洛綠林總飄把有何指教! 座上一角,鬼竊在指天劃地的高談闊論,慕齊星坐在他下首,人家以為這“玉珊宮” 的青年才俊正側身傾聽呢! 卻那知他在運功自療,那三箭雖然接下了,卻震傷了內力! 西門豹看看座中他們這一夥有二十幾人,獨少幻真道人和楊士麟兩個,心中納悶不已,這一老一少跑到那裡去了? 門外陸續仍有人進來,岳老莊主站在門首一看,迎面走上來十幾個身昂七尺,腰間鼓然有物的好漢,護衛著一不穿夜行衣的少年公子走近! 這後生身穿青銅襖,外披滾錦狐毛肩,腰系玲瓏嵌寶玉環條,氣度雍容顧盼生威,年可二十三、四,卻不識是仍人,有這麼多的威儀! ‘太華青虹’站在岳戰身側,一看‘邙山毒梟’虞庸也在這群人裡面,笑道: “虞兄也有興,咱們好久不見了,看來兄台十分得意了!” 那少年公於,拂衣一揖到地,口稱: “晚輩江湖後進,完顏奇拜見岳老前輩!” 岳戰老莊主沉吟片刻,眼中陡現神光,半禮為答,冷冷喝道: “完顏奇?你莫非金部王族?” 原來金人王族之姓,以完額為主,是以岳莊主一聽他姓完顏便知是金主族系! 這時正是大宋徽宗宣和五年宋、金新近聯手滅遼,尚未正式決裂! 所以眾人抬頭一看,雖注意到完顏奇的侍從裡,果然有幾個剽悍大漢,頰骨特起,不類漢人,但亦不十分仇視! 岳蘭在她老爹身後不遠處,聽到這話,飛目一看認得這人在洛陽時見過一面,那天是她初識楊士麟的日子,所以記得! 還記得楊士麟打完架後,還曾跟這完顏公子瞪過眼,只是現在不知這呆子會闖到那裡去了,廳中沒有他的身影,難過的牽腸掛肚! 岳戰看著英雄盡入掌中,遂登上主位,一杯在手言道: “諸位皆一方豪傑,千里奔波,不辭路遠,光臨敝莊,所為無非是‘九莖芝’,靈物何人不要,老夫也不深責! 只是岳某有一言坦誠相告,‘九莖芝’之所在地圖,並不在萬馬莊!” 此言一出,眾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有所懷疑,多不相信川北張家寨“霹靂彈”張森站起來道; “在七年前岳老率眾洗劫,安陽畢家,所為何來?別以為作得乾淨,就可以瞞過天下入耳目,需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現在岳老反臉不認帳,說靈芝出土地圖不在貴莊,這話其誰能信?” 岳蘭聽人當面揭開她家的瘡疤,芳心一顫,難為情地垂下頭去,心中暗叫了一聲: “爹呀!” 岳戰也暗吃一驚,心忖: “那次我幹得乾淨俐落,怎麼尚有人知悉?怪事!” 好在他為人陰沉,裝出痛心疾首的樣子,言道;“不瞞諸位說,是圖確曾一度在敝莊,但為時不滿一年,卻為一海外高手強取豪奪了去!” 說到這裡,他眼中自然流露出一種咬牙切齒的恨意,使人不得不相信! 完顏奇起座,即聲言道: “敢請前輩將這海外高手姓名說明,以免吾等含沙射影,胡亂猜測!” “好狂的小子!”岳莊主憤怒地想道,表面哀聲嘆息起來言道: “名列海外三仙之一的海南黎田嶺血羊老怪!” 此言一出,群豪驚愕,不由有幾分相信了,血羊老怪,乃海外三人之一多年前曾遠征中原,其後不知所終! 若說他得圖遠遁,大有可能! 最驚訝的是慕齊星,血羊老怪乃是他師尊海上逍逐客的好友,多年不得音訊,不意於此得知其蹤跡! 完顏公子,口操漢語道: “終南有靈芝,千年一結子,見見于東問陶錄裡的按仙記,計其日月,當應在下月望日子時,這個在座諸公皆知,不需我說!” 話說至此,他把話頭一頓略為打住,向全廳眾人顧視了眼! 眾人皆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因之,都專心望著他! 完顏公子甚是滿意,他這種領袖群倫的氣勢,接著再道: “靈芝之為物,秉天地之精英而生,平日潛伏百年才出土吐莖一枝,為時不過一個時辰,復文潛居土下,難以搜尋! 一百年前出土時,有一隱士偶然巧遇,遂記其地於圖,這就是靈芝出土圖此圖輾轉流落安陽畢家,對也不對?” 眾人稱是,有人暗罵他寫賣驢契,寫了三千字,還不見一個驢字! “畢家無後!” 完顏公子罵人不帶臟字,說得岳蘭抬不起頭來!“此圖歸岳前輩所有,岳莊主說此圖再告易主,但無疑問岳莊主必曾目睹此圖,敢請將地點開誠佈公,我們方信得過!” 人群之中起了小小的騷動,但完顏公於話還沒說完,他吭聲叫道: “而且 ” 接著後目掃視在場每一個人,神態中透出威嚴,迫使大家噤口以待! “九莖芝出土,三十丈裡不能有生入走近,否則千年精英靈物,毀於一旦,它便警覺逸去,在下此請,無非要岳前輩劃出禁區,以免吾等不慎誤入靈芝出土三十丈內,把千年精英乎白糟蹋,暴棄天物!” 完顏公子狂態逗人又說得冠冕堂皇,處處站在理上! 岳莊主真不好答腔,不由得老羞成怒,戟指喝道: “小子你說話沒有分寸,也要看看地方,要知萬馬莊不是你撒野之地!” 接著嘴唇一翻,冷冷言道: “若老夫不說,小於你將如何?” 完顏公子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的冷笑數聲道;“可惜,靈芝不可能在萬馬莊內出土,你等還得移駕終南山上,只要盯牢了你老莊主便可,你焉能控制得了整個終南山?” 這話大有震撼扇動的力量,許多江湖客都認為有些道理! 萬馬莊總管“太華青虹”離座下來,趨前一步道;“黑鐵頭是你什麼人,老夫將你斃于掌下,再向你師尊請罪?” 眾人一聽“黑鐵頭”,都暗道,原來如此! 要知“黑鐵頭”者乃黑龍江寒江漁隱的師弟,其功力只差師兄一線,而寒江漁隱跟海外三仙齊名! 敢請這完顏公子與黑鐵頭有些淵源,才敢如此狂妄放肆,大話炎炎! 幕齊星與西門豹迢迢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這時 萬馬廳中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門外有異聲忽起,“通!通!通!……”像是鳴鼓! 岳老莊主聞聲知意,暗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大門外,一團人影手提枴杖點地,自遠而近,急奔如電閃,座中盡是高手竟不知他是用的什麼魔功! 俄頃門口出現一矮胖老者,頭繞雕虎飾龍大鐵環,腦心光禿禿的,鐵環下獅毛垂下,方臉大耳,兩眼突出晶光四射宛如夜明珠,一身黑漆發亮如墨,烏爪中拄著支黑沉沉的七尺鳩尾錠鐵杖! 眾人幾曾見過這號人物,心內暗道:“這是個崑崙奴賊種也!” 完顏公子起座恭敬行禮道;“師父,你這時纔來!” 眾人始證實這正是關外武功第一的黑鐵頭尊者! 黑鐵頭露出雪白的一口好牙,假笑了笑,鳩尾杖點地,“通!通!”作響,緩緩往廳心走去,虎步過處,留下寸深腳印!“鐵兄來何其遲?” 鐵頭哈哈大笑數聲,聲如獅子吼,指著岳戰用漢語道: “十年不見,岳兄華髮不生,我為岳兄先祝,嫂夫人過世,我還在關外,不能前來靈前焚香哀吊,好生不安也!” 眾人一聽,這兩個老魔頭竟婆婆媽媽聊起家常,大感意外,那知道他們這是打拼出來的交情,各自猩猩相惜,必需打的時候,還是翻臉不認人的! 黑鐵頭以指在鳩尾杖下一比,朝岳姑娘道; “小姑娘,上次看到你時還這麼小,現在已可以找婆家了!呵呵!歲月急摧人也!” 說著,又在杖中一比,把個岳姑娘臊得滿臉通紅,心裡想個“他”! 他又向岳戰引見了完顏公子,大金國的貴冑皇子,著實肉麻了一陣,然後兩目掃視一周,忽見慕齊星在座,滿臉盡是奸笑,臉上精肉盈盈積盪著道: “小娃子,你也在這裡,好好,你師父可好?” “承蒙問候,家師安康如昔!” 慕齊星站起抱拳回禮,並未上前赴炎趨勢,表現自己 番! 他在江湖上行走,用偽是海上逍遙客的家數,人道是他的再傳門人,怎知他是嫡傳弟子呢? 自始至終,岳戰含笑相待,心中可在盤思: “把那老羊魔放出來,座中雖有兩百多人,好手也不過二三十個,包括老黑在內,不知他能不能對付得了?” 黑鐵頭大辣辣坐下椅去,故作姿態的道: “怎麼了,事情談得可有些眉目麼?” 岳蘭常聽她老爹敘述海內異人形狀,據說黑老鐵,坐椅子屁股得懸空,皆因若真個坐下,會把椅子坐榻! 這時姑娘美目悄悄溜過去,果然,黑鐵頭屁股離椅面一寸,不覺抿嘴一笑! 岳戰老著臉皮不認帳,一口咬定地圖已然不在! 不料黑鐵頭面露詭笑,悄悄對岳戰道: “老岳,嘿嘿,老裘可能也要插上一腿,那時,嘿嘿……” 岳蘭拾好在旁,知道這說話的是號稱中士第一人的陸地神仙,他的落英摧花掌正是本門克星,心頭大震! 岳戰當然聽得出話裡威脅之意,針鋒相對的道: “半月前小女在洛陽看到一個妙齡女尼,可能是姚尼!” 黑鐵頭得意的笑道: “我如今可不怕她了!” 岳戰故作神秘,竊竊私語道: “悄悄告訴你一句,我正要找老裘報那一掌之仇呢?” 鐵頭仰天一笑自去,不值可否,觀其神態,大有所得的樣子! 岳戰送出門外,回身頹然一嘆,岳蘭在這個時候總不敢說話,悄悄隨父進入密室。 ‘太華青虹’大總管跟了進來,道: “莊主,‘攢地鼠’顧成,在花園裡給人廢了,我去時已經奄奄一息,說是給一個使‘河圖神劍’招式的小夥子宰了!” 岳蘭芳心一顫,萬馬廳中不見楊士麟,本以為他聽話走了,那知競還殺了人呢?她怔怔想道: “看這呆子還不太呆……” 又覺不對,顧成是莊內得力手下,她是未來的莊主,不應該這樣想呀! 岳戰怔然的道: “六盤老樵並沒傳人在江湖上走動呀,哦!除了汴了汴樑……這筆帳暫且記下了,現在沒時間理會這個了!” ‘太華青虹’再道: “求見的那兩個,要不要要他進來?” “好吧!” ‘太華青虹’傳令下去,不久密室門開,走進來的,赫然是‘幽風攝魄刀’關玄,和‘嘯風劍’苟應兩人! 關玄朗岳莊主恭施一禮,又對岳蘭道: “日前洛陽相會,關玄有眼不識芳駕,語言多有冒犯,罪該萬死,望小莊主赦過,不知者之過!” 岳蘭一楞,關玄怎的如此恭順?這不像是‘幽風攝魄刀’的為人呀,忙斂袖回禮! 岳戰威嚴的開導按撫他們道: “你兩來意我知道了,裘老鬼太也囂張,我遲早要找他算帳,萬馬莊正需人手,得兩位效力,自是歡迎不暇,不過目前你最好仍裝成外人,住在長安,打聽外面江湖動態有不利本莊的消息,速行聯絡回報!這事由大總管給你們妥善安排!” 岳蘭一聽,才知道關、苟兩人是惹了陸地神仙,走頭無路纔來投奔的,怪不得那樣的聽話乖巧了! 兩人下去後,岳戰憂心伸仲道; “黑鐵頭一別十年,終不成性情變了不成,瞧他有持無恐的樣子,真教我食不下咽,膽顫心驚!” 岳蘭思忖了會,建議乃父道: “我們要不要安排一下,我看鬼竊必然會來騷擾,大可利用他一下,來個嫁禍江東,我們便輕鬆的多了!” 她是未來關洛綠林道的瓢把子,她老爹總愛她經歷學識些運籌帷幄的事故!因之,凡事她能在場的,就要她參與! “計謀安在?” 岳戰捋須而問,心中欣然是吾家有女初長成了! 岳蘭嘰裡咕嚕把計劃說出,岳戰點頭稱善! ‘太華青虹’翹起大姆指贊道: “岳翁有女比諸葛了!” 次日,日上三竿,雞鳴坊客棧裡,慕齊星等人,見幻真道人終夜不歸,非常擔心! 楊士麟復述當時情況道: “幻真道人在我和萬馬莊爪牙交手的時候,乘虛直搗重地,大概是中了人家的埋伏陷阱,待我結果了那廝,四下尋找,已無法找到了!” 慕齊星連連搖頭,表示不同意的道:“幻真道人以功力而論,江湖中已少有其匹,出事的時間,岳老頭和太華青虹,都在金馬廳裡,你想莊裡還有誰能奈何他! 便是岳戰師弟‘摘星手’霍葉在後把關,也還有數百招好打,若遇險他應該長嘯通知的,本來大家就是這樣約定!” 西門豹聽兩人爭論,默不作聲,心中作最壞的打算,忖道: “幻真道人也許必有所獲,得圖獨吞,早已遠走高飛了!” 楊士麟、幕齊星商量不出什麼結果,決定今夜三人再探‘萬馬莊’,主意一定,各自回房坐息打功! 是夜 星月皎潔,高掛在長安高大宏偉的城樓上,城裡屋瓦涂銀,好像數萬明珠的光輝,映輝在萬塊瓦片上似的! 三人看看是時候了,易裝出店,穿過一片仿佛漫無邊際的平原,在更深的鄉道上奔馳飛躍! 有幾 有几,一條龍蛇似的矮籬,和幾家農舍點綴在鄉道和地平線之間! 慕齊星驀見籬後有一排黑影,疾如流矢地首尾相逐,心念一動,斜斜竄去! 楊士麟和西門豹都察覺到事情離奇古怪,自然也跟隨下去! 鄉道距離矮籬,約有數十丈之遙,慕齊星一步一丈,跳縱急棄突然叫道: “不是幻真道人,是鬼竊徐棄!” 鬼竊徐棄摧命鬼在後,拼出吃奶的力氣逃生,忽見斜向又審出一撥人,暗道: “吾命休矣!” 卻自不甘閉目就死,“砰”的一掌斜斜劈出奪路! 慕齊星閃過掌風,急道: “徐兄是小弟!” 鬼竊徐棄見是‘龍飛劍客,喜從天降,叫道: “慕者弟快為我擋住追兵,終南山上有福同享!” 西門豹正飛過短笛,接口道: “一句話!” 說著已亮劍擋路,慕齊星也取笛在手! 瞬間‘萬馬莊’一行追兵已接近,岳戰、太華青虹、岳蘭和數名莊上好手,已在十丈內了,岳戰一馬當先,邊奔邊呼道: “擋我者死!” 楊士麟並不識荊,聞言大怒,犯了少爺脾氣,挺劍而出,意欲截住這老兒! 慕齊星見狀,陡然一驚水龍笛在手,馬步搶先,高叫: “楊兄使不得!” 岳戰奔馬之間,“呼”地指出一股狂 ,炎風如刀,宛如實體,指向…… 龍飛劍客躬身分腿,水龍笛平伸,使出海上逍遙客專破罡風的絕藝“鮫浪三箭刀尾”! 狂胎強勁無比,水龍笛微微盪開,慕齊星踉蹌後退三步! 岳戰追敵心切,從慕齊星頭頂躍飛而去,捷如飛蛇,快速無倫! 慕齊星錯步後退間見鵬鳥飛渡,越過頭頂: 想起昨夜一箭之仇,猛的哈氣吐聲,打出仗以成名的‘狂濤七步掌’,只聽“蓬” 地一聲,風柱撞天,岳戰身軀懸空,硬接一掌,硬生生把掌風壓下,撞得慕齊星“叭噠” 倒地! ------------ |
第四章 終南絕穀
‘太華青虹’正好逐上,手中精鋼招扇一揚,當頭砸下,欲將慕齊墾毀在扇下! 楊士麟舍命相救,斜刺一劍,架開鋼骨扇的落式! 慕齊星滾地一周,踢地一躍而起,而楊士麟吃鋼扇反霞,倒退三步 這時岳戰已越過慕齊星數丈,腳步突然停滯了一下。 口中輕“咦”一聲,暗暗稱怪,卻未細思,又自繼續前奔而去! 太華青虹纏住慕齊星,西門豹功力高於楊士麟,理應對戰岳蘭才對! 那知岳蘭姑娘叱一聲要莊丁們纏住他,空出自己來會會楊士麟! 楊士麟施展平生所學,長劍疾轉如輪,盪起圈圈氣渦,把‘河圖十三式’精奇絕招,頓囊使出,但見劍影如虹,劍氣千里,宛如火樹銀花,燦燦耀眼! 他已有了兩次實戰搏殺的經驗,使來比在五風樓下,顧手的多了! 岳蘭輕“叱”一聲,這“呆子”有些功力,倒有點意外,她手揮“玲瓏簫”,腳踩‘九宮譜’施出女兒家小巧家數,在濛濛劍氣中穿梭! 玉濟指處,盡是點他全身軟、麻兩穴,簫劍交鳴,叮噹作響,聲如泉水漱石,煞是好聽! 岳姑娘面寒如水,扳得一點表情也沒有,而黑眼珠子卻不停作瞪人語! 楊士麟無斃敵之志,那知每次行將得手,岳姑娘總能滑步移開,真是邪門怪中,有苦難宣! 西門豹力敵祝海、胥駝,卻勝任愉快,祝、胥兩人,藝不過顧成,在“千手郎君” 綿綿劍影裡,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西門豹無心為湘西五義,無故樹此‘萬馬莊’這股大敵,故並不趕盡殺絕,只把他們纏住,當猴兒戲似耍著! 慕齊星與太華育虹,正是將遇良才,旗鼓相當! 何西君用扇,龍飛劍客施笛,同是短兵器同以招式精微見長,兩人抖擻精神,只一照面間,已對拆十數招之多! 慕齊星武功得自海上三逸隱真傳,雖深藏不露,在江湖中,已列入一等高手,無奈方才吃岳戰一掌震傷! 再加上對方乃是武林名宿;五十招過後,已呈劣勢,只聽太華青虹,長嘯一聲,把他圈入滾滾扇影中! 慕齊星猛地哈氣吐聲,“呼”“呼”出掌,掌風凌厲,雄渾無濤! 太華育虹一笑收扇,短兵相接,掌影翔飛間,以扇柄點穴,腳上倒踩“九宮譜”,游來走去,任慕齊星如何搶攻,總是無法沾上他的身體! 要知岳戰功力不下黑鐵頭,與海外三逸隱,亦只差一線“九宮譜”乃他秘傳絕技,太華青虹武林名宿,為學此技,願為手下十年! 這時由他腳下施展出來,好處比岳蘭猶勝一籌! 楊士麟一見慕齊星遇險,陡地劍鋒一轉,左盪右決,正是絕招‘日出而作’! 後蘭始終與他遊鬥,一時神疏,競給他逼退三步,不由得柳眉倒豎,也想要他吃點苦頭,那知楊士麟一個箭步飛竄,競去撿救慕齊星! 姑娘急忙之中,失聲嬌叫一聲:“餵!呆子……” 何西君“嘿嘿”冷笑數聲,立扇中刀,“拍”地一聲,橫扇一記,“古台搖落”,疾如鷹啄,狠若山崩,銳不可當,封向來劍! 楊士磷不知厲害,揮劍硬架,只覺胸口發悶,那長劍幾乎脫手而去,手臂震得拾不起來,還是慕齊星緩了一口氣,一輪搶攻,把局面穩住。 岳蘭勢不能讓太華青虹以一敵二,嬌軀一扭,加入戰圈,剎那間,慕、楊兩人險象叢生,難以招架! 西門豹見狀,高叫道: “我來了!” 劍氣如練,衝入笛影、簫聲、扇牆、劍鋼裡,混殺一起! 胥駝、祝海兩人,移尊就教,雙方有守有攻,有高手有低手,互有長短,扯個乎手,亂打一通! 楊士麟平生第一次經歷多人混合廝殺的場面,一下封扇,一下架笛……忙活得手慌腳亂,心中只有一念: “鬼竊徐棄不知脫險了沒有?”’ 鬼竊徐棄這時正在受苦受難,他一路施展“鬼影溜風”輕功疾棄,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是江湖中聞名喪膽的‘萬馬莊’莊主岳戰! 明知只需將懷中的地圖摔下,即可脫險,但‘九莖芝’的誘惑多麼大,誰能捨得呢! 不到生死關頭,他是不願放棄的: 岳戰亦步亦趨,也末盡全力追趕他,始終與鬼竊保持三十丈距離,只是時而逼近些,迫鬼竊徐棄轉路,一步一步他逼上鬼門關去! 鬼竊徐棄不知就裡,只道是自己輕功高明,只要脫出今夕大難,二十天后就是就是武林中一條好漢! 鄉村小道蜿蜒,漸近郭家墟,墟南林木陰森,林後的小丘就是土丘壘壘的墳場,也是已接近大金國完顏奇王子所帶的金國戰士們藏匿的所在地! 鬼竊徐棄拼盡全力朝林里跑去,心裡叫著: “我脫離苦難了,奔入墟中便有所掩護……” 剛要穿林而入,樹上忽的躍落一人,空中發掌 “砰!”的一聲,當頭打下! 鬼竊徐棄變起不意,來不及應變出聲,已告腦漿紛飛黑影著地在屍首身上一抄,大喜過望,見追來的岳戰已近,掉頭急飛而去! 月光下可以看清,身形瘦削…… 岳戰怒喝一聲,狂追過墳場,便停了下來,因為再過去便是“郭家墟”市鎮! 他望著那飛奔而逃者的背影,嘿嘿冷笑心忖: “呵呵!黑老鐵得圖,不知是膺品,自然不會再生事端,我莊失圖之事,又有那三個小輩可以證明,蘭兒此計大妙! 只是平白便宜了這放暗箭的傢伙,他可要因此升官發財了,走了狗屎運!” 不久,手下胡倫,任杭也到了,岳戰道: “胡倫跟我追下去,任杭回去叫總管、少莊主來,今夜我們要大規模按尋一下!” 任杭應命,回頭飛跑。跑到原地時,總管與女莊主還在苦戰方酣呢,當下朗聲道: “總管明查,賊人逃匿無蹤,老莊主命令,棄敵前往搜尋!” 胥駝、祝海兩人跳出圈外,應命起程,岳蘭、太華青虹還支撐了一會! 突然,太華育虹猛攻連環三招扇法,“鬼王揮扇”“月滿西樓”“團扇流螢”後喝道; “今夜且饒爾等一命!” 說著,率同岳蘭掉頭不顧而去! 西門豹喜道: “鬼竊他老兄已脫險了,九靈芝我們也有一份。” 慕齊星跌坐在地,調息三周天後,疲勞盡復,言道: “岳戰這老兒,短期內我奈何他不得,太華青虹可得鬥一鬥他!” 楊士麟不解的關心道: “慕兄並沒有落敗呀!” 慕齊星起立不答,神色不佳,因為高手過招,寧肯身首異處,也不肯外人出手解危楊士麟犯了江湖大忌,他又不知道,使得他顏面難堪! 西門貌俏皮的道: “岳老兒那水蔥也似奶兒,暢兄與她相識嗎?” 他是看見岳蘭與楊士麟過招時,未盡全力,多是虛應故事! 楊士麟俊臉一紅,搖頭否認 兩人算是認識嗎? 過了一會,慕齊星道: “我們也追下去看看究竟怎樣?” 途中,酉門豹眼看“九莖芝”有望,心情大佳,言道: “自古簫笛並稱,岳姑娘使簫,慕兄使笛……這叫著!” 不知怎的,這話使楊士麟有點不高興,也許他是反對背地裡對女人論長論短吧! 慕齊星微微一笑,不說什麼,似在回味,這個中情調三人默默,施展輕功飛馳,兩旁景物如飛往後退去! 過了良久,慕齊星忽然說道: “西門兄是知道我的,蕭笛之論,大非知己之言?” 楊士麟不知這話中含義何在,西門豹謙然道: “慕兄是有名的君子,不近女色,去年在江西因一時誤會,與羞花沉雁的‘瑤花仙子’交起手來,經不起人家眉目傳情,中途遁走,是平生第一次臨陣脫逃!” 龍飛劍客仍不言語,微笑聽著,像聽別人的故事! 西門豹又道: “瑤花仙子傷心之下,遁入蕭寺,有意削髮為尼,慕兄卻又多情,跑去勸解,瑤花仙子自然回心轉意,這下子害得慕兄差點落髮為僧!” 談笑之間,三人已近郭家墟 楊士麟忽見林前有具屍首在地,驚道: “這裡曾經激過戰,屍首尚未處理!” 三人急縱到墳前林下,慕齊星一看有個朱紅葫蘆,伏屍大痛叫道: “鬼竊徐棄……他……遇難了……”. 西門豹好夢驟醒,像是從雲端裡掉下,以拳打著掌心怒道: “徐兄死得好慘,我誓不與萬馬莊並立!” 楊土麟看看屍旁大樹,言道: “似是為肖小猝然從樹上發掌,鬼竊不察,才為其所乘!” 慕齊星撫然點頭稱是,俯身檢視亡友碎骨,試去污血,發現骨上發綠,因道: “是‘龍門碎碑手’堯索所為,乃完顏公于金狗的爪牙!” 楊士麟和西門豹到墳場挖了個墓穴,慕齊星脫下上衣,將徐棄碎骨包起,抱屍穿林連同紅葫蘆擱在身旁,一起葬了,掩土之後,慕齊星祝禱一會,道: “不管堯索功力多好,小弟誓必殺這個金國走狗為徐兄報仇……” 三人知道,再造下去,也無結果;在曉風殘月中,快快返回雞鳴坊客棧! 萬馬莊的狗腳貓爪們,正在城裡搜尋完顏奇那一他人等的下落! 次日中午 萬馬莊裡失了寶物出土圖! 鬼竊徐棄魂歸西天極樂園! 完顏公子等神秘失蹤的消息傳遍長安城: 群雄大恐,心知金人已得圖遠遁,長安之行,算是虛此一趟,於是有人已紛紛離開城,一批一批的,轉往終南山去了! 終南山上,朔風凜冽,葉落山空 高嶺如屏,插入雲天,高處不勝寒,已有冰柱玉枝,往山下迢望,像帶頂白帽!。 山南有個綠玉谷,叢樹不生,露出多彩多姿的石骨,蒼翠丹朱,五色燦爛! 石墨上長些苔蘚菰茸,因為背風的緣故,並不枯黃,青綠萬丈! 谷心有半畝紅土,芳草萋萋,樹著別處的玉石翠岩,越顯得這半畝地很有學問! 這裡就是‘九莖芝’出土之處! 至少按完顏公子得自鬼竊徐棄的地圖上是這樣標明的! 黑鐵頭尊者本以為該圖得來全不費功夫,也懷疑是膺品,抱著試探的心情,來到終南山,按圖索騾找到這綠玉谷! 一看谷裡風光,到有些深信不疑,親手劈一木塊,寫上: “入谷者死!”四字,懸吊在谷口! 一行二十幾人伐木為材,蓋了兩幢簡陋木屋,食宿在綠五穀裡! 這雖然是說無異此地無銀三百兩,但,為了伯萬馬莊捷足先登,除此之外,實在也別無良策! 綠玉谷三面峭壁險陡,出入的門戶,只有谷南的缺口! 黑鐵頭尊者,調兵遣將,把‘邙山毒梟’虞庸、‘龍門碎碑手’堯索,和大金國帶來的十常侍中的好手特巴古、魚梭、忽拉等,佈置在那裡把關! 十月四日黃昏,一群江湖豪客終於也找到此地來了,綠玉谷外人頭攢動。若有若有乾眾,稱得上好手的也有三五百人! 這些三江五嶽的好漢擠在谷外,虎視眈眈,萬馬莊一行數百人也在裡面! 使得眾人更堅信綠玉谷確是‘九莖芝’出土之處! 只待明日子時一到,不待九莖芝冒出土面,谷外的好漢爺,自有人會登高一呼,串眾峰擁入谷,展開奪寶生死鬥! 楊士麟看到這盛況,不管他如何心高氣傲,也不由點洩氣! 以他的身手而論,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搶到九莖芝,大快朵頤呢? 慕齊星與西門豹在忙著找人敘舊聯幫結火,他又不認得別人! 就是天空中最後一顆晨星隱入天際,他落漠無田地悄悄退出人群去! 他遠遠離開‘綠玉谷’,獨自找個洞穴過夜,早早入眠,在夢中盤思如何才能夠得到寶物! 洞外寒風呼嘯,他夢到這些豪傑好漢是來終南山圍獵。而自己不幸正是被追逐的獵物……是只鹿……是只狐……是只兔子…… 令他驚恐萬端,盡是逃竄……逃到一個自己從未到過的所在…… 次晨 終南山濃霧迷漫,霧氣由洞口撲入充盈整個沿穴! 楊士麟由一場惡夢中醒來,嚇出一身冷汗,草草用過乾糧,走出洞穴,不由嘆息道: “好濃的霧,多麼不祥的天氣,靈莖便是出土了,三尺不見人影,有誰能得到呢?” 層層重疊的群山,都渲染著非藍非黑的顏色,在霧中忽隱忽現忽斷忽合,山谷裡,濡濕的霧氣,一團團的橫流著,越來越濃,天空裡在虹霓一般閃動的園暈中央,白死的太陽,不像是剛要出來,倒像是正逐漸隱沒! 宇宙的奇幻大變,他仿佛一個狐魂野鬼般的,浸沒在霧海中難以掙扎! 楊士麟仗劍漫步走在上山的小徑上: 忽然看見遠處似有一顆人頭,在霧海裡載浮載沉,這人頭鬚眉盡白,數縷白髮倒垂前額,把面孔蓋藏了一半,自脖子以下隱在霧裡,看不清楚! 厥狀恐怖的一顆毛頭在濃厚的霧氣裡,看不分明! 楊士麟有點心悸, 時動了少年人心性,越是搔越要看看,也許它便是‘九莖靈芝’哩,不是有千年以上了嘛,正應是個老怪物才是! 遂壯膽逐步迎上去! 霧裡的老人,藏在白髮後的眼睛陡的一亮,兩道電光直射向楊士麟,系是靈山千年老怪的品目! 楊士麟渾身一震暗忖: “原來是個人,不是千年老靈芝也!” 便想走回頭,心知這是個老怪物,老兇魔,不可惹他的! “哈,哈,哈……” 霧裡老人發出如山羊叫般的笑聲,聲音從齒縫裡出來,非常難聽! 從霧裡伸出一只枯骨般的巨掌,五指抓合回帶,喝道: “過來!” 楊士麟陡覺全身被一種超越距離的神秘力量所控制吸引,頓時身體像是陷入泥沼,動彈不得,只是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去! 他萬分凜駭,心知這必然跟老人那只巨掌有關! 自己不過好奇走近幾步探望一下,這老怪物實在不該這樣可惡,不禁怒道: “前輩放手,否則小於要無禮了!” 老人五指頗頻合張,吸力源源而出,嘿嘿冷笑道: “老夫以為除了綠玉谷外,終南山再也找不到一個人,是你自己送上門來,可怨不得我!” 楊士麟掙扎無效,又怒又驚,把心一橫,乾脆順力往前衝去,那知仍然動彈不得,似有一只無形的手抓著他,慢慢往前送去! 距離越來越近,老人身形漸漸從霧裡現出,只見他又高又瘦,身穿杏黃長袍,長一丈有餘,衣尾在腳下施了一條長尾巴,全身佝僂,緊裹在狹長長袍裡,活像一條半熟蝦子! 楊士麟心中暗自盤算,決定不再掙扎,聽天由命,看這老兒弄出什麼花樣,再作定奪! 老人似以洞察其心意;突然巨掌一收! 楊士麟身上無形的五花大綁,突然解開,立刻回頭拔步就跑,打意逃之天天! 老人指頭一伸,楊士麟渾身一麻,已被‘隔空點穴’點中麻穴,身子癱瘓下去! 老人走到他身旁,踢他一腳言道: “你好好聽話替我辦件事,就不會吃苦頭!” 楊士麟瞪目怒視,無明火正燒著,那肯替他作事! 老人且不理他,自言自語的道: “老夫等閒不入中士,一到中士,便開殺戒,今天算你運氣,老夫正在用人之際,只要你肯作一件事,便可以饒你一命!” 楊士麟哭笑不得,這樣還叫好運氣,真不知道理何在,索性把眼睛一閉,來個相應不理,老人沒有注意,繼續說道: “時間還有兩個時辰,待這裡事畢,老夫還要跑到綠玉谷去鬧一鬧!” 他說完,突然看到楊士麟在裝死,頓時勃然大怒,喝道: “小子,難道你不怕分筋錯骨的滋味,別以為這事只有你一人作得,老夫只要到綠玉谷走一趟,還怕捉不到一個、兩個嗎?” 楊士麟一想,這老兒功夫好得出奇,有大宗師的身份,這話也不算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但口齒不服的道: “那麼你為什麼不去?伯事情鬧大,誤了要事?” 老人被搶白得又大怒,兩眼精光四射,暴喝一聲手將楊士麟抓起,往小徑旁邊的深淵擲去! 楊士麟穴道被製,身軀懸空,看到下面霧海翻騰,只好閉目就死,看看行將沉入霧海裡…… 老人餵笑一聲,巨靈掌一伸,再次施展絕藝“吸盤功”,又把他硬生生抓回來,摔在地上! 楊士麟被摔得痛入骨髓,苦咬著牙,不使自己哼出聲來! “小子!你服了吧?”老人問: 楊士麟把滿腹憤怒,化為狂笑,厲聲罵道: “老鬼,你以為力能服人,你就看錯人了,時間已過了好一會,你的兩個時辰之限,恐怕短了好多!” 老人暴跳如雷,白發怒張,把一張明慘慘長臉露出來,喝道: “老夫先結果了你!” 說著一股涼沁沁的掌力從掌心吐出,宛如冰柱,直打向楊士麟面門。 楊士麟倒地製穴無法抗拒,只得聽任宰割了,心想自己再一瞬時間就在陰曹地府了,不知那裡究竟如何? 老人看他不呼不喊不求饒,視死如歸的神氣,陡地把掌力收起,氣呼呼狂罵一通: “為什麼不打死我?” 楊士麟剛覺得自己面門一寒,千鈞之重的掌力,突然收得無影無蹤,知道這老人有求於自己,服氣更壯.說話嘔他! 老人臉上陰睛不定,對這個不伯死的小後生,真無法奈何他,一想時間無多,若再到綠玉谷去找人,萬一引起爭論,誤了時刻,豈不把大事弄壞,便不如先狂狂這小於,遂道: “好小於,你算有種,我們交換;你替我作這件事,我傳你三招絕世武功,拳、掌、劍由你挑!” 楊士麟一聽,自己竟像掙回一點優勢;可見作人軟弱不得,遂道: “這話到也公平,但,也要看看你要我作的什麼事,傷天害理的事,我寧死不幹!” 老人乾笑幾聲,很難明白笑聲裡他意味,說道: “老夫擔保不是傷天害理之事,我帶你到‘老夫’舊居洞口,你進洞去石壁上取來一個玉盒,拿出來給我,就算大功告成了!” 楊士麟認為事不至此,可能另有玄虛,詭異問道: “這事只是舉手之勞,你自己為什麼不進去偷呢?偷東西的事我不幹!” 老人聽他問起自己為什麼不親自進洞,頓時暴怒,喉頭‘吱吱’泣叫,聲如夜梟,說道: “不許你多問一句話,我只保證絕不是偷,那東西原該是我的:““要多久呢?我子時還要到綠玉谷去爭寶呢!” 老人像是忍俊不住,臉皮抽搐了兩下,算是笑容,說道: “你這小於真不知天高地厚,以老夫這等功夫都還不敢說‘九莖芝’一定非我莫屬,更何況是你?大事一畢,你要去綠玉谷儘管去,時間來得及的!” 說著,伸手迢迢一指,楊士麟手指又能活動了! 老人喝聲“走”,伸手欲挾起楊士麟,他急道: “且慢,你先傳我武功再說,要不我事情替你作完,你一走了之,我又打不過你!” 老人遲疑片刻,毅然道: “你這小於倒是個鬼靈精,但你也不想想,那種絕學能一蹴而幾?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楊士麟雄攤手道: “那麼這交易吹了,就算事後你肯傳我武功三年五載,我也不肯以你為師,你這人太邪門了!” 老人挨了罵倒不生氣,眼中寒氣一閃,冷冷道:“你要學那一樣?” 楊士麟不假思索道: “掌!” 老人也不言語,伸手一指,又把楊士麟點倒,撩起長袖,露出枯骨一般的手,在他脊樑上亂抓一通,突然鼻孔猛噴一股冷氣,雙手按在他的後腰,一絲絲寒冰真氣透骨注入! 楊士麟腰部一片麻木,手腳還有知覺,神智極清,急道: “你幹什麼?” 老人不答,只凝神逼氣,約盞茶光景,收氣而起,冷冷的道: “老夫欲圖你學掌速成,已替你除去脾經火氣!” 楊士麟霍然坐起,運氣一周天,果然真氣比往日活潑得多,他是受思必報的人,很想說幾句感謝的話,一時卻不知如何啟齒! 老人根本不理他,言道: “小於你看好,老夫只演三次,能學到多少全看你造化、天賦了!” “日落乎沙”! 老人高聲說罷,斜身垂首看著兩足,突然翻身,宛如魚躍龍門,十指亂彈,撩人耳目,同時亂發如刺,施展飛揚全指向一方,陡地撞肘屈臂 “呼”的一聲,打出一掌! 楊士麟眼睛也不瞬,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在老人周身五尺內,霧影全收,清朗得像是掃目當空,不由暗暗點頭,如有所悟! 老人接著操演“飛石流沙”,頓時天風呼嘯,狂 四起,刮得一丈以外的楊士麟坐都坐不穩! “貝龜吞沙”! 老人接著又道:接著振衣狂舞,身旁霧氣越來越濃。無疑的是他無意中已使出吸人神功,把輕霧都拉了過來,害得楊士麟屢次拔眼,才能看清楚! 老人又把這三招操演兩次,然後道: “小子,時間無多,該你來練了,快!” 楊士麟實在不知自己領悟了多少,只好依樣畫葫蘆,打起‘日落平沙’來,他斜身垂首看地,突覺真氣源源湧入掌心,當他猛然回身,五指亂彈,真力在指端躍躍欲出,軀幹每一個小小的動作,體內的真氣因勢利導,順流遊走,比平時還要充沛十倍! 楊士麟心裡一陣狂喜,“呼”地一聲打出一掌,掌力虛無飄渺,化入霧裡,無聲無息! 老人臉上現出不豫之色,覺得非常捨不得,真想不到這小於悟力這麼好,雖然不能像自己那般澄清霧氣,實在也到達由實入虛的境地! 楊士麟自己倒不覺得,只專心一志操演“飛石流沙”、“貝龜吞沙”! 老人的不豫,突然轉身暴怒,喝道: “小子,別賣狂了,快走,辦事去!” 楊士麟一楞,問道: “教了三招就完了!” “你別心大於天不知足!”老夫怒道: “這三招乃我西夏鎮國之寶貝‘小戈壁飛雲絕沙掌’的精華,天下再沒解法! 當年我徒弟前來拜師學藝,我怪他不夠誠心,要他拿了父母的頭來看我,他回去以父母之頭為見面禮,從我五年,我才教他十八招而已!” 楊士麟大驚,這豺狼食母的事、虧他如此平淡道來,急道: “你是西夏國的子民,既然有徒弟為什麼不帶來辦事,何必要我替你辦呢!” 老人嘿嘿冷笑,言道: “我乃西夏國師‘寒泉冰’冷如冰,我為什麼不教徒弟替我辦事,也不妨告訴你小於,二十年來,我每年今天都物色一個人替我進穴,從來沒有人活著出來,我為此喪失了七個弟子,現在是捨不得了,你懂不懂?” 楊士麟一聽,渾身透骨奇冷,吶吶說不出一句話來! 老人蛇眼流光,嘿嘿冷笑,調侃他道: “小子怕了麼,你想食言而肥,白學了我的功夫去,我看你如何還我一個公道來,怕死麼,我當你真的不怕死呢!” 楊士麟被他一挖苦,怒極忿極,胸膛一挺,眉毛一揚喝道: “好陰險,設得好圈套,但你不用激將法,我幾時說過我不幹了!” 老人裂嘴點頭,頗為嘉許得意,說聲“走”! 單手挾起!健步如飛而去! 楊士麟只覺身旁呼呼作響,宛如騰雲駕霧,不知其所至……” ------------ |
第五章 寒冰鬼洞
‘寒泉冰’腳不沾地,如飛奔馳來到一條絕徑,突然把楊士麟放下! 楊士麟揚目一瞧,只見一座高聳的山壁上有條裂縫,從山頂上直分裂到山下,形成兩片鬼斧神功的石壁,這條絕徑緊貼山壁一側,由裂口進去,直伸入霧海裡,寬不及兩尺,濕滑難行: 絕徑之外,夾在兩片石壁之間的霧河,像是條溶溶大道,高與路齊,有些霧氣還瀰漫到路面來! ‘寒泉冰’伸出枯指向絕徑一指,冷冷說道: “諾這就是了,你自個兒走上去,約莫一千步光景,就會有個小石門,你進去就能找到那玉盒,我在這裡等你!” 楊士麟也不答話,小心翼翼走進小徑,沿壁而行! ‘寒泉冰’看他絲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表現,懷疑他使壞,說不定走過石壁,來個過門而不入,由那頭攀上石壁開溜而逃,忙問道: “小子,老夫二十年來,每年今天必派人走過這小徑,從來沒有人生還,你可能是死定了,不過老夫有一疑問,擱上心頭,希望能在你死前聽聽! 你可是真的不怕死!為什麼使你視死如歸,老夫有些氣不過!” 楊士麟聽他如此說,坦白的答道: “幼讀聖賢僅守禮義為人之本,沒有辦法呀,誰叫我學了你三招武功,欠了你的人情,與其將來心上負債,一世不得安寧,倒不如現在了卻心願,替你跑一趟! 是死是活,現在言之過早呢,伯他何來!再說我真不去,行嗎?” ‘寒泉冰’聽罷,陰慘慘點頭道: “幸虧你這麼說,不然老夫以為你要開溜呢?” 楊士麟一聽,氣從心窩來,哼了聲道: “幸虧你這樣說,謝謝你提醒了我,那邊是通到那裡去的呢?” ‘寒泉冰’氣得哇哇叫,縱橫湖海數十年,可不曾被人這樣奚落過,恨不得把他抓回來,狠狠打他一頓!整治他一番! 楊士麟且不理會他,再道: “我也有個疑問,希望在我死前聽聽,這條路奇險奇絕,但以你那等身手,實在不算什麼,隨便一個壁虎功就對付過去了,為什麼忍痛傳我三招,不肯自己走呢?剛才瞧你那捨不得老本的樣子,我差點不忍心,想叫你不必傳了我!” 寒泉冰就是不能被問起為什麼自己不敢走,心病說中,氣得抓發搗胸,怒道: “不許你問這個!不許你問……” 楊士麟見狀點頭,再道: “幸虧你這麼氣,不然,小於以為你在尋我開心呢?” 寒泉冰氣得乾瞪眼,徒呼負負,莫奈他何,因為有求于人也! 楊士麟心中暗笑,自言自語道: “他兩度動了殺機,我氣他兩回,算是平手,真的,他是個老邪鬼,不氣氣他,我真覺得太吃虧了!” 他貼壁不停前移,心中默默步數,留心腳下別踩了虛,跌下萬丈深淵去!身體緊靠著右壁,弄得發上腮上、衣上盡是青苔! 時候已經不早了,天上還是陰沉的很,今天真是個特別的好日子,有這麼多的事在今天發生,可就是不見太陽! 楊士麟心中數到兩百,石壁凹了進去,他看不到寒泉冰;待他再看到這***西夏國師時,他已數到五百了,那老魔還在路口指天劃地暴跳不已,大概是嫌他走得太慢了,他怕誤了時間! 路徑越來越窄,窄到不容兩足並立,連換腳都不容易,危險極了! 楊士麟莫奈何雙手在絕壁上摸索,希望能找個扶手處,無奈壁上又濕又滑,只得把身子盡往裡擠,就希望能把石壁擠進去似的! 他倒不太懂的害怕,十幾年來養尊處優的生活,沒遭到苦難的煎迫,使他將任何事情都看得很容易! 自以為不會有大不幸降臨到自己頭上,生活沒教給他憂慮,只教給他聰明的狡猾、淘氣、若人的 令姊姊又生氣又喜愛的…… 在這提心吊膽的石壁上,不知怎的…… 楊士麟突然想起遠在汴梁的姊姊,想起自己不敢向她透露,而又為她知悉的愛情,想起當他把他兩的畫像嵌在劍尾的綠珠上,她看到了時的神情! 那是種黯然神傷的神情,接著就來了不幸,使他忿然離家的不幸…… 不知不覺間,令他更堅強了起來! 他已經數到九百八十七步了!突然發現石壁上另有一條裂縫,剛好可容一人進出的裂縫! “是不是這裡呢!還差三十三步,大概我的步於大了 點?” 楊士麟心想,就往縫裡面鑽去 這石縫裡很暗,看不清他通往何處,有一絲絲透骨的冷風從石縫裡直冒出來! 楊士麟打一個寒顫,想到冷若冰說這是他的舊廬,知道錯不了,的確是冷!遂咬緊牙根往前摸索前進 路徑狹窄曲折,時有怪石突出,碰頭碰腳,裡面又是出奇的寒冷,有一滴滴的水滴,從上面落下來,流滴到楊士麟脖了裡去,很是不舒服! 空氣中含有一股腐臭味,中人欲吐!他忍耐著而奇怪! 這條石縫好像無窮盡似的,長到可以叫人走一輩子,是條通往冥府黃泉的路! 楊士麟諸若備嘗,卻不能回頭,因為連一個轉身的餘地也沒有! 靜悄悄地,只聞得他腰下佩劍碰壁的聲浪,不時的“叮噹”一下! 約有頓飯光景、前面似乎幽幽黯黯發出一點光來: 楊士麟心中狂喜,心忖:總算摸到盡頭了! 仔細望去,這石縫的石頭是跟黑炭一樣的漆黑,這時也不覺得身上那種難以抵禦的寒冷,只道是凍得太久,已麻木了! 他卻那裡明白是冷若冰已為他除去脾經裡的火氣的緣故! 空氣也不再有腐臭的味道,代之而起的是一種香氣,死人靈前焚香的檀香味! 石縫盡頭是個石室,壁上的石塊,昏昏地發散著令人玄昏的燐光,其中更沒什麼裝飾,只有壁角放著一具碩大無比,雕縷纖細花紋的石棺! 如果那也是算裝飾的話,整個石室裡盈盪著一番‘人去樓空’的味道! 使人徒然覺得這裡曾經有人住過,那人已經遠去,就算是墓穴,那死人也已經遠離! 或者已經過了數百千年……枯骨已化為糞土了! 楊士麟心中感到 絲悲哀,幾縷惆悵,他早知道會遇到恐怖的事物,卻沒想到找到的是一種被遺棄的悲哀!他想: “也許是剛才想到芸姊姊的緣故吧!” 遂甩頭拂去這不祥的念頭,怎能與她聯想在一起呢! 他一壯心胸,走往正中石壁上,那裡華芒特盛,有些小洞穴,放著二個晶瑩光潔的白玉盒! 他剛伸出健腕,想取下玉盒,一縷聲音剛好在耳旁響起! “你替我梳梳發好嗎!” 長久獨個兒在孤寂中活動,突然聽到人的聲音,使楊士麟大吃一驚,他猝然回頭,一個披散著頭髮的女人,神不知鬼不覺站在他身後,時間才過了一瞬喲! 這女人身穿宮裝服飾。背向著楊士麟,一頭烏油油的長髮直垂到脊樑,發稍已打到她屁股位置,很長、很茂! 她伸出白析的玉掌,反手拿著長梳,遞到楊士鱗面前,再道:“你替我梳梳頭髮好嗎?” 聲音又冷又冰,像是從地獄裡傳來的,雖柔和卻特有一種懾人的力量! 他認為這不是困難的事,樂于為之效勞! 楊士麟茫茫然地接過梳子,站在她身後,一下一下替她梳著長髮…… 他無法看到她的容顏,只能看到她膚光勝雪的側面腮影,鼻裡聞到一縷縷香味,是棺木的香味,樟木箱子的味道! 楊士麟從她的頭際看過去,突然一顆心跳到喉頭,差點吐出! 壁角的石棺已經打開了,棺蓋高高豎起,有一張褪色的黃絹古畫,貼在蓋底,他至此才意識到這個女人是從石棺裡出來的 是個鬼麼! 那幅古畫,畫著一個宮裝的美女,容華絕代,眉飛入鬢,唇似點櫻,衣角飄飛,曹衣帶水,栩栩如生! 似是凌飛的寫照,又像是一種練功的秘圖,左手畫圈右手從圈中穿梭而出,姿勢神態優美絕倫! 楊士麟忘記了恐怖,心神專注在這古畫上,似乎是等待那美女從畫中走出來,或吉 記石破天驚的絕掌從紙裡冒出…… “他叫你來,你不怕嗎?” 散發女子突然說話,聲音很緩很緩,把出神的楊士麟叫醒過來! 若是早一瞬間問起,楊士麟會據實回答:“怕!”但,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怕之處,遂坦白的說道: “不怕!”接著,像是加深自己說話的誠意,又道: “我為什麼要怕呢?……” 散發女子聞聲再道: “你看我可怕不可怕?” 說著緩緩迴轉身來,楊士麟緩緩讓她的長髮脫手而去: 待她真個的面對他時,楊士麟心裡嚇得差點昏絕過去,雖未昏絕卻也呆住了! 她的臉龐,光悠悠的,無眉、無眼、無鼻、無嘴,像是平面蛋殼,這比青面獠牙,被頭散發的女鬼,更叫人魂魄出竅! 楊士麟目瞪神呆,整個人像是麻木不仁了,耳邊嗡嗡地響著: “你說究竟可怕不可怕!” 楊士麟低下頭來看到她的服飾,那也是宮裝,腦中突然聯想到這女子、就是古畫裡的化中人、畫中人是多麼美哪! 心中一嗦全明白過來了,這女子跟冷若冰必有關聯! 方才她不是問道:“他叫你來嗎?” 依著少年人敏感的心思,楊士麟頓時悟解到這其中必有一可歌可泣的故事! 又依著他自己傷心離開汴梁的家,他想到這故事必與負情薄倖有關! 他不知不覺用同病相憐的語氣,忘記了這女子空白的容貌,像是對著畫中人誠誠懇懇的道: “你一定遭遇到什麼不幸,請原諒我從又提起!” 那女子一聽,臉上雖顯不出表情,心中像是刺了一針,突然掩臉轉身,閃電一樣地撲到石棺上飲泣! 楊士麟不知所措,也無暇辨明聲何所從來,因為她沒有嘴牙,只怔怔站在那裡,是聽著一個悲哀的故事。眼中看看那古畫,又看看這杜鵑泣血的女子,她跪著的姿勢是多麼綽約約…… “你怎麼還不走,難道等我殺你不成,我確是‘鬼’,二十年來,每年才出棺一次,二十年來,我每年殺死一個人……” 她的聲音充滿恐懼,像是被自己曾殺人這件事實嚇壞了! 楊士麟定定心神,拿著梳子宛如夢遊般的走過去,說道: “你不是‘鬼’,鬼不會醒來,鬼也不會為人感動!” 女子止住了哭聲,似乎開始相信自己不是鬼,良久說道: “你怎樣會拜他為師呢?” 這句話更不像是鬼話了,楊士麟心中更坦然無懼,就把今早的事告訴了她道: “他不是我的師父,我亦不會拜他為師!” 那女子聽到這話,似很欣慰,斷斷續續說道: “你替我梳完發,二十年來沒有人替我梳完發!” 楊士麟聽話地替她梳發,邊道: “我只會梳,不會挽宮髻!” 女子不答,過了一會,說道: “你真的不怕我的臉嗎?你敢再看我一眼嗎?” 楊士麟放下梳子,伸手想搭她的肩上,把她扳轉過來,但,一想不妥,對方是個女人,怎可造次,腦中忽又一轉念,她口口聲聲二十年,二十年前自己還不知在那裡呢? 根本沒我這個人存在!遂坦然搭上,她們之問是有年差的! 那知雙手觸到玉肩,宛如觸到冰山玉石一樣,撼也撼不動: “你果然不怕,那麼我也不怕,二十年來,我一想到自己都怕了!” 她一開口,肩上突然有種彈力,他搭在肩上的手掌彈開! “這女子功力高得出奇呢?” “你在想什麼?”女子問道: 楊士麟答道: “我在想,是否該把玉盒給他,盒中有何古怪,他以二十年的時間,年年抓人來拿,他的功力也很高,會不會是助封為虐,他這人邪得很!” 女子一聽到“他的功力也高得很!”,突然搥棺大哭! 這時,石室裡漸生起白煙,徐徐寒風由石縫裡透出來! “啊!寒冰快要封洞,到明年今天才會開洞,你快點出去罷,關在這裡一年,不餓死你也得凍死!” “那麼你呢?” 女子猝然回頭,楊士麟再次看到她的容顏,果然不伯,眼睛也不瞬,並不退開,只急急問到: “我是不是應該該拿那玉盒給他?” “你不拿出去,他明年還會叫別人來,我不想再殺人了!”女子悲哀地說道: 接著用一種如夢如幻的口吻,說: “洞要封閉了,我也要睡了,等我醒來時,已經是又一年了!” 楊士麟卻不想被封閉在這石洞裡,看白煙越來越濃,匆匆跑去拿下玉盒!再回頭時,那石棺已經蓋合,女子已經不見了,那梳子遺留在石棺旁邊,就像一只被遺忘的鞋子! 楊士麟心中又充滿了來時的那種‘人去樓空’的感覺,喃喃道: “她是誰呢?沒有請教芳名,下次她拾起梳子時,已經是明年了嗎?明年,我若還來替她梳頭髮,則一定要問她好些言語,解開這秘密的遇合!” 在石室裡霧氣茫茫,石壁的燐光在煙裡乏力地閃爍,慘淡朦朧!熒熒不明!.楊士麟知道萬萬不能再留連不去了,遂毅然往石縫跑去,還不忘回頭看石棺一眼,石棺裡臥著一個女人,沒有面目的女人,她明年今日才會再甦醒過來!,這是什麼功力,世界之大是無奇不當!他搖甩一下頭,要甩掉這懸疑的感覺! 石縫裡寒氣襲人,濕氣特濃…… 楊士麟凍得像一只拔掉毛的小雞,渾身發抖,但,他卻端著玉盒發徵! 這裡面是什麼呢?武功秘笈? 他被凍得抖動,便碰到石壁,宛如利刃,將玉盒揣入懷中,頭上落下來的再不是水滴,而是塊塊的冰苞,冰雪如豆,一把一把的落下! 楊士麟踩著薄冰,好不容易走出洞來,望見天光,外面天色依然陰沉,有如重鉛! 霧海仍在兩片絕壁間翻騰,但,比之石室,何異是麗日當空! 生命失去了威脅,他以手摸著懷中的玉盒,一股好奇之念又油然而生! 玉盒裡面是什麼東西呢?該不該給冷若冰呢? 楊士麟停下腳來思索著,並掏了出來!只看見玉盒上下嚴密合縫,不易打開,令他一籌莫展!他不信邪,上下左右的扭動著,想要打開瞧瞧! “波!” 聲響,玉盒打開了,他看到裡面存放了十幾張形似‘天蠶絲’似的薄片,每張薄片上有些圖形文字,不過他看不懂,勾勾彎彎的不似漢文! 這令他傻了眼,每張都看過一遍之後,便將最底下那張抽了出來,藏在內衣夾袋中,那裡是他的秘庫,有些金豆、銀片!以備不時之需!心忖: “這樣一來,你便得去了,也不會完整,嘿嘿好主意!” 他收拾停當,蓋合玉盒,揣入懷中,心情一舒爽,仰天長嘯一聲,一步步向外走! 走了許久 冷若冰在路口徘徊,已經等得絕望了,他聽到楊士麟的嘯聲,他看見他好端端的走回來,驀然怪嘯一聲,聲裡充滿了興奮、快慰! 像是整個心都在那聲嘯音中炸碎,二十年的期待,終於成功了! 並不待楊士麟定完絕徑,便自深入,待兩人越來越接近,已入了他自己掌力範圍時,便迫不及待的伸出巨靈手,活生生將他吸過去! 楊士麟死命想抓住石壁,無奈力不從心,整個身軀離壁而飛,像踏著雲空走向去似的,再一定神,已在冷若冰懷中! 冷若冰怪手一索摸,已將玉盒拿去,揣入他自己的懷中,頓時頭上腳下、頭下腳上,四處飛躍,打翻斛鬥雲,怪聲叫道: “好孩子,真難為了你!好孩子,真難為了你……” 楊士麟心中嘆息不已,皆因他沒有當場打開玉盒檢查,裡面的存物,早知如此,應該給他一個空盒便可!只得言道: “我要到綠玉谷去看熱鬧了,咱們已經兩平,各不虧欠了吧!” 冷若冰手握著玉盒,雙手頂天,跳神一樣地呼天掄地叫道: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楊士麟看他已有點樂瘋了的樣子,自往前走,翻過一個小山頭,不去理會他了! 來至一處斷魂崖,下面雲海看不到底,他只靠著山角邊沿走! 身後突然有急風吹來,速行旋轉身一看,冷若冰鼓袖如飛地自後追來,一邊狂叫著道: “我也去綠五穀,小子怎不等我?” 楊士麟不理他這些屁話,為什麼要等他,離他越遠越好,他是個西夏國師,一身邪惡的人,少沾為妙! ‘寒泉冰’一個翻身,天馬掠空,已飛過他頭頂,擋在前頭,目中兇光閃閃,宛如藏著什麼妖魔鬼怪,好不嚇人: “幹什麼?”楊士麟夷然不悅,挺挺胸膛問道: “我也去綠玉谷,但在去綠玉谷之前,我要了卻 椿心事!嘿嘿!” 冷若冰不懷好意以抖目斜吊著他一句一句的道: “我……要……你……嘗……一個味道!” “什麼味道?”楊士麟不解地問道!心付: “他有什麼好東西分給我吃嗎?” “死!”冷若冰哧哧怪笑著道: “你不怕死,才能將玉盒拿出來,嘿嘿!二十年早碰上你那該多好,你想一走了之,沒那麼便宜,想想看,你憑空得了我三招不傳之秘!” 楊士麟一聽,不禁為自己叫屈,探頭斥責他道: “憑空!” 冷若冰袍袖一揚,放鬆尺度的道: “除非你拜我為師,永久為西夏國效命,我不能讓學會我的武功的人還活著!” 楊士麟勃然大怒,化為一陣狂笑,道: “為西夏效力,你找錯人了,不過,你這樣說,也了卻我心中一件重負,嘿嘿2我原來深以為跟敵人打交道自責,現在已差可自解!” “而且……”老怪‘寒泉冰’冷若冰並不理他,自說白話的道: “我實在也想再看你究競是不是真的不怕‘死’?亮劍吧!我要讓你走過一招,就此打道回國,綠玉谷也不去!我出手極疾,你會死得很快,一點痛苦也沒有,這是你的福氣,為我效勞的代價!嘿嘿……” 楊士麟一聽,索性說道: “聽起來味道很不錯的,大有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味道也!我的運氣真不算壞、碰上了你這位大國師!” 說著,伸手抽劍,劍在寒穴裡結了一層冰,抽了兩下才連冰帶刃抽出來! 冷若冰面上有些悻悻的調侃他道: “你舞劍吧,我特別用重手法打你,會很快就死掉,綠玉谷時候無多了,我還有事呢!不能與你磨蹭太久了!” 楊士麟氣為之炸,但知自己技不如人,把心一沉,勉強壓下狂怒,伸腕高舉長劍,遙指隱在霧裡的太陽,開始真氣貫到劍端,揮舞六盤老樵秘傳,‘河圖十三式’的首招: ‘卿雲縵兮’! 剎時劍氣冉冉而起,光華萬丈,祥雲一朵環身不散I冷若冰笑點首,道聲:“看不出你還真有一手呢!看!” 語音未了,石不及落,電不及閃,枯手臨空一抓,伸入劍網裡…… 楊士麟根本無暇辨出敵人何時出手,只將生命付與劍招,恰好劍招‘卿雲縵兮’由放而收,使到絞劍一斬之刻,一道銀光宛如靈蛇斜竄,回頭反咬,切將下去! 冷若冰的枯手行將沾上敵襟,急忙縮回!“刷”地一聲,只抓下一片衣衫! “一招已過!” 楊士麟覺得胸前一寒由破洞中溜入冷風,小命可還在著,雀躍歡叫! 冷若冰老羞成怒,鼻裡噴出兩道白氣,叫道: “不算!”枯手暴伸再次抓來! 楊士麟一看自己竟能若得老魔頭食言,這份光彩也不少了,豪氣千丈叫道: “好!由你賴!” 嘴說著,手也不閒,全力施展開‘河圖十三式’,劍氣如虹,遊飛芒射,宛如飛瀑濺珠,又給他平安渡過一招! 冷若冰氣得滿臉白慘慘的,怪手亂搖,萬千掌影,夾 股橫衝直撞的力量而來! 楊士麟深知自己若稍有緩手不繼,以敵人功力之高,馬上便得魂歸陰曹!是以全神貫注在劍端傾全力揮舞‘日月光華’已自施出! 這時卻猛覺手法凝滯,指揮不甚如意,絕似早上遠程被吸住的情形,心中大駭!而冷若冰的枯手已抓到面前了! 楊士麟再無計可施之下,福至心靈,隨手打出一記早上學來的‘貝龜吞沙’!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只聽冷若冰怪嘯一聲,倏地退回原地,滿臉疑懼怒羞,怪蛇眼死瞅看楊士麟,良久恨恨說道:“氣死老夫了!” 楊士麟初時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稍待方始憶起早上冷若冰自吹自擂這套‘小戈壁飛雲絕沙掌’天下再沒解法,心中無限得意! 居然跟這位內外有數的老魔頭對拆三招,遂道: “只怕氣你不死!你早死早去投豬胎!” 冷若冰一聽,氣得直跳腳如火上加油,喝道:“小於,少賣狂,老夫……” 枯手舞處,競也是‘小戈壁飛雲絕沙掌’他無法自解這掌法,只好以功力取勝! 楊士麟拳劍合用,亂砍亂打起來,右手力貫劍端,揮出‘河圖十三式’!左手猛打‘飛石流沙’‘貝龜吞沙’,兩招反覆使用…… 另外一招‘日落乎沙’需要雙手並用,他無法鎔入,故只好忍痛割愛! 冷若冰一見又給他走過幾招,心中那份狂怒忌妒良材之心,就不用提了! 只見他倏地削肩垂臂,骨骼格格作響,不絕於耳,把全身真陰之氣,聚於枯掌,頓時掌心白姻騰騰、郁郁蒸蒸,眼中寒芒更盛,閃閃欲躍,激拍一掌! 掌風凝聚不散,一道雪白可見的氣柱,手抖然吐射,奔向楊士麟! 楊士麟覺得渾身冰冷,不過卻不氣餒,腦中千思萬慮突然,困而後通,靈威大發,想到自己若也有一道掌法跟他對抗多麼好! 不知不覺左手劃圈三轉,右手長劍神龍出海,從圈裡穿出! 出乎意料之外的,誤打誤撞,碰對了! 一道銀光劍氣,應刃脫手而出,衝入雪白的掌柱中! 一白一銀兩道寒光在空中遭遇,“碰”地一聲,碎冰紛散冰花擯紛,煞是好看!接著“當郎”一聲,長劍落地! 那道銀光原來是楊士麟的長劍,因把握不住真氣之矢射而脫手! 他瞬即彎腰將劍拾起,擺好了架式! 冷若冰鬼號一聲,暴退三丈,背倚岩,哀聲喝道: “她傳你武功了!” 楊士麟自己也為方才的現象與感受嚇壞了! 想不到自己劃了三圈,長劍由圈中廣指,競有一般潛力由丹田直奔劍端,不吐不快,長劍竟自振翼欲飛! 他以為方才刺出的一劍,乃是‘河圖十三式’中的‘神農一劍’,但以前何嘗有這股潛力! 他自己想到這跟早上學到的‘日落乎沙’有關,現在聽這老魔說: “她傳你武功了!” 才大澈大悟,原來左手劃圈的靈感,是來自石室中那幅宮裝少女的古畫! 文章天成,妙手偶一得之: 這一招沒有名堂的絕學,竟是天地間三樣精微奧妙的奇招混合而成!怎不叫這青年小夥子自己嚇壞! 冷若冰呼天喊地,搗胸扯發,暴跳如雷,卻不走過來! 楊士麟茫茫然手撫長劍,正在思索其中的道理,劍鋒鈍了,鋒芒也有無數米粒大裂口,老魔那一手也太離奇古怪 “再對一掌”! 冷若冰厲聲淒號,形如鬼魅,已失人性,刺激太甚也!飛躍而起,雙手怒張,左右開弓,傾出全身真力,以生命為搏,作雷霆一擊! 楊士麟從思索中被他的梟叫震醒,又見到他…… 心頭已狂震不寧,急忙如法再行泡製,左手劃圈,右手刺出‘神農一劍’! 潛力方待進發而出!欸!總是慢他一步! 不料,冷若冰出掌如雷,當胸打到 楊士麟長劍尚未出手,力量欲發不能,只差一線,硬生生被巨大的勁力遏止,渾身猛然震,身子宛如斷線風箏,隨風而飄起! 楊士麟神智昏迷中,只想到自己總算留下了他玉盒中一葉絕學!他便是久後發覺也莫可奈何,自食惡果! “死”……也沒什麼了不起!去了!去了! 他像一件輕飄飄的衣衫,渾身無力,越飛越遠,飛出了山徑,飛到谷的霧海上面,緩緩沉入霧海中…… 冷若冰凝視著他那兩只枯掌,獰惡的暢聲狂笑著…… 除去了心目中的後患!心胸有份至極的暢快感!口中喃喃自語著! ------------ |
第六章 九莖靈芝
這時正是‘子時’…… 綠玉谷外萬頭鑽動,三江五嶽的好漢,都瞪大了貪婪的賊眼,注視著谷里那半畝紅土上,等待著奇蹟出現,‘九莖靈芝’冒頭出土…… 鐵頭尊者和完顏公子,聚精會神的站在紅土之外三十丈許的邊沿上! 想像中會出現一幅美麗的圖畫,碧綠精瑩的千年九莖芝,從土里探出頭來,一寸、二寸、三寸…… 屏息,鴉雀無聲! 谷外,不知那個好事的人,拿出一個計時大沙漏,沙子一堆一堆散落,時間不慢不急地過去…… 密集在谷口的天下英雄,靜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靜等著高聲一呼,衝入谷裡的命令,只待那九莖靈芝冒出一寸…… 大家心照不宣,刀劍在握,大搏殺即將來臨,現在已是熱血沸騰,周身流轉…… 天字仍是昏昏沉沉,陰陰黯黯的不見陽光! 子時已到! 子時已過! 幹年九莖芝仍然消息毫無! 乾人守株不見兔子,人群中起了不安的低語,已在涼心冷腳,這玩笑開大了! 鐵頭尊者,兩眼暴突,眼珠子形似掉落下來,掃視向這一片紅土地,只要有 點點, 絲絲動靜也逃不雙他的精目去 可惜一片如昔! 完顏奇公子,頭上已見冷汗,汗珠滴灑落下,他是止息一待,許久沒有呼吸了,憋出 頭汗水跨下的尿水倒灌,都打頭上散發出來了! 數千百個武林好漢,像是千百個不安的父親,在產房外,等待著一個天聰之子的嬰兒誕生降世,嬰兒遲遲不來,不知何故也…… 而沙漏裡的沙實是令人討厭,一堆一堆的落著,無情的、默默的告訴人們可靠的時間! 眾多英雄好漢開始不安,失落感的爬上心田,開始懷疑的面面相視相問想顧! 這希望將要變成泡影!幻滅!沮喪……纏繞著他們的心!突然,有人高呼一聲: “萬馬莊的岳戰不見了!這個王八蛋!” 湖北趙家堡大堡主‘雷霆豹’趙震東沙啞著喉嚨暴喝漫罵…… 這一聲,正如打了個睛天霹雷: 驚醒了天下英雄的美夢,一個半憂半喜的意念掠過腦際 “千年九莖靈芝絕不是在這裡出土,大家都被這狗王八耍了!” 如是 大家如息重負,希望尚在,紛紛做鳥獸散,來尋找岳戰他們父、女兩人! 你看我我見他,這堆人中,就是缺少了岳戰父、女,連大總管‘太華青虹’也不見了! “我們上當了,岳老鬼使詐弄姦,怪不得萬馬莊今兒才來了三個主兒!” 鐵頭尊者暴喝一聲,揚起馬尾杖。衝入紅土裡,在土里亂掘亂翻,剎那間已把土皮翻了個遍,可哀可嘆! 谷外的英雄們見狀也紛紛搶入谷中守在谷口的‘邙山毒梟’、‘龍門碎碑掌’也不阻攔,任由他們入谷了! 眾人俸是;群勤奮的農夫,各自用兵刃掘土,希望能找到個九莖芝的根呀:芽呀的,或是影子也好? 鐵頭尊者,氣呼呼的支杖於地,痛心疾首的嗥叫道: “我們中了岳老匹夫的調虎離山計!” 言罷,打一聲呼哨,身形一聳,馬尾杖連點,衝出綠玉谷,完顏奇公子,和大金國十常侍也尾隨而去! 三江五嶽的好漢,見狀亦不願失去良機,紛紛離谷! 盞茶光景,終南山這一片山嶺上滿是劍影俠蹤,撇下了冷清清的綠玉谷! 滿山遍野的各憑運氣,來尋找岳家父女! 好像找到了岳家父女,便找到九莖靈芝似的,這希望還大得很! 慕齊星對西門豹道: “咱們一道走,不要走散,楊兄弟從昨夜就不見了,不知到了那裡?” 饒他武功得自真傳,萬一真找到了九莖芝,也經不起別人的強搶豪奪,所以需要結伴同行,以策安全! 西門豹想歪了,言道: “慕兄,楊兄莫非跟萬馬莊是一夥?” 慕齊星一想,夜探萬馬莊,他無恙脫險,鬼竊徐棄出事之夜,岳蘭對他手下留情,現在又失蹤了! 實在有很多蛛絲馬跡可尋,可是他不願這樣想,吃九莖芝不是別物,岳者莊主不會讓他白得了便宜: 遂不言語埋首長奔,跟鐵頭尊者,採取相反方向 反正是碰運氣,未必誰的運氣就好過誰? 鐵頭尊者運勁入馬尾杖,一躍數丈,滾滾而行,即登上一座小山頭,向四處打量,可惜,大霧正濃。視界不廣,雲海變幻! 他便是有一等一的武功,也不能左右大自然的變動! 久久之後,在哀聲長嘆中。陡的遙見前面山腰,有幾縷人影在山瀾旁邊徘徊,在白霧漫地中看不太清是什麼人,心付: “那有人快過我的腳程,這 分明,莫非是……” 遂一溜煙的急奔而去,那是分秒必爭! 人影漸漸由霧裡出現,鐵頭尊者看清楚了,心中一陣狂喜,那不是岳戰老匹夫是誰,還有他的寶貝心肝女兒岳蘭,旁邊還有一個是誰呢? 鐵頭尊者凝眸透視,不覺失聲叫出: “西夏國師‘寒泉冰’冷若冰,這傢伙他也來了!” 岳戰急得滿頭大汗,在山徑旁對著茫茫霧海喃喃自語,眼珠兒已渾燭無光,看樣子已經半瘋狂了! 岳蘭小臉兒漲得紅噴噴的,小腿連跺,也是一籌莫展! 冷若冰更妙了,匍匐在地下,像條大蜥蜴,四只腳爬臥著,盡往霧海裡探頭探腦,不成體統也! 鐵頭尊者看了會,弄得莫明奇妙,揚聲叫道: “岳兄使得好計,嘿嘿!老夫來了,看光景還不算太晚!” 岳戰置若閣聞,只是喃喃自語道: “明明在這裡,七年前我得圖後,來過一次,明明在這裡,可惜,不曾每年來一次,有一條密徑通到下面谷底,不曾錯的!” 鐵頭尊者大嘴一裂,呵呵笑道: “就在下面?” 但馬上一團高興又告冰消瓦解,對著這滾滾霧海,任他是絕世高手,也束手無策,終不成真個躍身投下深淵去! 況且他從沒來過,也不知道澗有多深,這事冒失不得,若是一無危險,岳老鬼何必呆在這裡發瘋呢! 上一次當,要學 次乖,只盯緊了這老匹夫便平安大吉! 密徑,必需找到那條密徑,必需找到那條密徑! 岳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也轉不出個所以然來! 七年前的劫舍取圖,曾親自來過這斷魂崖勘察過一次,那條通到深淵的密徑不知有多少次在夢裡出現! 這幾年來,為了怕露了行蹤,被外人發現,應了此地無銀三百兩那句老話,就沒敢再來! 但這密徑地點他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就由這山徑下去,穿過一個石縫就是了! 那知今日終南大霧,迷失了路徑,把七年一場大夢,瀰漫得迷迷糊糊,真應了那名老話,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時間所剩不多了! 三個絕世高手,幾乎是淚眼對淚眼,看著這一片翻騰幻化著的霧海發愁,有一身狠勁卻用不上! 不久,山徑上陸陸續續來了二三十個好漢,有完顏奇公子、‘雷霆豹’趙震東、‘飛天鼠’陳佳、‘飛天狐’竹為仇,和大金國十常侍等人,他們都是偶然走過,見狀當然都留著不走了,正點子全在這裡! 趙震東,仰天呼嘯,響徹雲霄,似在通知他的夥伴們趕來,增加勢力! 岳戰攔也攔不住,實在寶物沒到手,也沒心思攔他! ‘飛天鼠’面有喜色的問道: “九莖芝是不是就在下面深淵中?” 鐵頭尊者不識此人,胡亂點頭,他不想殺人的時候,心胸是頂開朗的人,無甚城府滿和氣的! ‘飛天鼠’朝師弟以目示意,兩人當下解開外衣,露出裹面黑色勁裝,這勁裝作得奇怪,衫袖肥大,跟褲管衣服全連在一起,張開時正是兩只絕妙的翅膀,質料是鮫皮紉柔而成,不畏天風,不怕水濕,兩人胸前還密掛兩排二十根亮星五寸長金劍! 鐵頭尊者一看,心下了然,這兩個人敢情是有這通天本領,企圖捷足先登! 這還得了,物各為用,怎能讓這小輩撿了便宜,嘴裡也不打話,氣呼呼躍身而上一杖掃將過來,欲將兩人一擊而斃! 岳戰靈台驀地一亮,突然想起: “啊!我始終沒想到,如果先讓這兩個小子過過癮,然後 ” 見狀忙不迭翻腕一拍,拍出一股狂 ,讓馬尾杖盪開,鐵頭怒目叱道: “岳兄這是什麼意思,他們是你的人吧!” 陳佳、竹為仇,趁這個冷檔,振翼而飛,跳下深淵去。身側雙翼鼓風,無驚無險,相當高竿也! 眾人眼看兩人慢吞吞的沉入霧海中,心中酸溜溜的十分不諒解岳戰! 岳戰待兩人不見之後,開口說明道: “千年九莖芝出土,必幻化成幼兒,小兔小羊之狀出遊,為時不過一個時辰,若沒人在這一個時辰中吃下他,九莖芝逐漸消融,來自塵土的又歸塵土,豈不可惜!” 完顏公子,出言譏諷他道: “岳老莊主居然而是菩薩心腸,倒是出入意表!” 話中之意大有寶物苟非為我所有,我寧其消幻於無形也不能平白讓別人得去之意! 鐵頭尊者,突然鼓掌大樂,言道: “還是岳兄知慮萬有,好一道‘萊人’之計,咱們有得吃了,你一個,我一個,皆大歡喜,一餐兩餐也吃不完,大可分而食之,都沾點油水!” 冷若冰也明白了,陰森森的臉上,居然透出一絲笑意,言道: “這九莖芝,任由是你我這等身手吃下,也得坐息三天方能消受得了,常人便需三年,這三年中他的肌肉生香滋補,若能剖其心,食其肉,飲其血! 跟九莖芝的功用相差也有限,只是兩位老兄,你一個,他一個瓜分了將置老夫于何地呢?” 這時候,山崖上人數越來越多,把條山徑擠得水洩不通,敢情方才在綠玉谷的全班人馬,四散之後,聽到趙震東的呼嘯,一五一十的傳告,招呼,全都移師到這斷魂崖上來了,不過,再也沒有人膽敢投身落下深澗! 他們聽到岳戰的‘藉人吃芝’的菜人妙計,那些平素慣吃人肉心肝的,都樂了! “原來還有這等好處,九莖吃不到,好歹還有‘菜人’可吃,一個菜人百多斤重,大家有得分的,便是剩下來的骨頭好歹可搶一塊拿來清燉,那美湯難道還能不分我一杯羹嗎?” 而正派中人面面相觀,不以為然,但礙著三大魔頭的兇名,都敢怒而不敢言,也因為還沒有事實出現,估罔聽之,無從爭辯之必要! 要知食人肉之風,在宋時頗為流行,宵小之輩開設黑店,見有腰纏金銀財寶的旅客借宿,即以蒙汗藥入酒晌客,待藥性發作後,便將財貨奪為已有,把客人放在‘剝人凳’上開剝,精肉片算是餿子,作人肉饅頭,腿肚炙燒作酒看,肥肉則熬油點燈! 若是仇家落入手裡,就比‘黑店’的作風慘酷得多了! 把仇人綁在柱上,在心窩上燒冷水,然後活生生剜腹取出心肝,作醒酒酸辣湯,乃是醒酒妙品,而且因為包在心肝上的熱血,先用冷水潑散過了,這待心肝五臟之類,異常生脆好吃,堪稱佳看! 慕齊星與西門豹也雜在眾人裡面,見眾人噤若寒蟬,心頭有氣,一想這清白,豈可由這些魔頭大行罪孽,突然舌綻春雷,高聲喝道: “諸位英雄,可有人識得下谷的路徑,路就是再遠些也沒關係,慕家不才,希望能搶在‘飛天鼠’師兄弟前頭,食下九莖芝!” 他這話說得光明磊落,往明裡講,點明自己跟別人一樣心思,來終南山的目的就是為了九莖芝! 往暗裡講,實在是對魔頭們一個抗議,你們打算生吃人肉,我倒要看看你們敢不敢吃我?因為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就算是九莖芝突然發現在這斷崖上,這批英雄好漢,雖然夢寐以求,在伸手之前,還得考慮考慮 是不是因為吃下九莖芝,而被岳戰、黑鐵頭、冷若冰這等武功好手再將他吃下肚去! 但,就是這個慕齊星,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揚言自己願意下去作‘菜人’,以抗議邪惡吃‘人’氣氛! 大家還是不以為然,不過,卻提示了大家一個希望,不能呆在這裡: 他這番心意,大大為正派中人所激賞,都暗中翹起大姆指,贊一聲: “有種!” 於是,人群中就有人高叫道: “路是有一條,可以通到深淵去,不過要繞到山北,怕不有四、五十裡路!” “有勞兄台費心,請帶路!” 慕齊星大喜,呼應著一馬當先,飛躍過去,要識路者帶路展開輕功,向後奔去,眾人一想絕不能後人一步,呆在此地是白等了,遂一窩鋒跟著走了! 這斷魂崖的小徑上,立即清閑得多了! 岳戰與黑鐵頭同聲叫道: “老兄,咱們也走吧!別讓下面那兩個‘菜人’等苦,或者……” 那意思當然也伯被這多人分而食之,到了那時每人一他們如何能將千人之眾吃下去,豈不是太晚了! 冷若冰一聽,忽然想起來了,輕輕自言自語的哀嘆“還有個小於,一個使‘河圖劍式’可能是‘六盤老樵’的門人子弟!欸……” 他喃喃念道著,聲音極小,再加眾人行色匆匆,是以都沒注意這老怪! 偏偏岳蘭剛好站在他身側,一聽‘六盤老樵’四字,睛睜得大大的,便聯想到 楊士麟身上去了,心忖: “這呆子,真的討人喜歡煞,呆有呆福,他怎的會先撞進去了呢!” 於是緩緩板著冷若手臂,歪著小腦袋悄悄問道: “你怎的知道,他怎麼下去的?” 冷若冰怪眼溜了她一眼,以為她和乃父一樣心思,冷冷言道: “他應該死了,吃我一掌,還能生存的,普天之下該不多!” 岳蘭一聽,芳心一酸雙腳發軟,差點昏絕過去,珠兒輕輕滾落玉頰! 岳戰本來不知遠遠另有一條路,他一想迂迴下谷,雖然會超過一個時辰,好在有兩個‘萊人’先為保管,九莖芝還不失其用,遂欣然也想離開這裡! 但回頭看見女兒形狀,父女關情,連忙跑過來柔聲的道: “蘭兒,好端端的,怎麼哭了起來?” 山崖上靜悄悄的,只剽下他們父女兩人! 岳蘭索性一頭滾進老爹懷裡,哭個痛快淚水由何而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必需大哭一場,是哭他被人打死了嗎? 他們才初相識,只見得兩三次面呀,總是令她情不由己! 突然吹過一陣狂風,天上雲彩東移,地下濃霧漸散,雲破見日,顯示著不久這深淵澗谷的霧海會甚快消散! 岳戰扶著女兒肩頭,狂喜說道: “蘭兒,雲霧快散了,那條密徑便可尋到了,我們會比他們更早到谷底!” “還有我呢!” 一個聲音接口道,岳戰揚目一看,原來是冷若冰! 冷若冰冷冷言道: “岳兄停留不去,大姑娘來個春花帶雨,冷某放心不過,因之也留下了,哈!霧真的快散了,若有兩個菜人,某家應分一半,若有一個菜人,咱們……” 他想說一扯兩片,但是,人被分了屍,”那……那血水流失了豈不可惜! 好東西都化為“血了”! 岳戰恨恨的瞪著這個老雜種 西夏國師! 岳蘭可不管這些,一個勁兒的將淚水化為江河長流,只是盡興的淚泣…… 為她心目中的王子之死亡而傷心不已,這小兒女的私戀情懷,又不能對誰明講,便是自己的老爹,也不好意思開口! 將岳戰老兒哭得頭大不已,女兒怎麼了,他真的不明白……這淚從何來! 在千丈之深的原始大峽谷裡,峭壁插天,怪石如獸,錯落雜處,恐怖之極! 楊士麟悠然醒來,在一瞬間他什麼都不想,不知身在何處,腦海中空空洞洞的,兩眼無力地望著天上 雲層甚低,翻騰波擁在山谷的上緣,那是霧海,霧海覆蓋在半天空,像是屋頂!山谷四周,雲煙漫迷,樹影朦朧! 地面上乃芳草萋萋,有白煙裊裊升起,千縷白縷,變幻莫測,景色淡淡的,像是夢境般的奇妙! 他覺得自己像是臥在靜水中,河流的最底層! 頭上五丈處從石巖裡生出兩棵扎龍盤結的古松,枝幹乾曲百回,松帽蒼綠翁鬱,松幹之間披掛著千條蔓條,條條生須,已集成厚厚一層千年長藤,像是一架大吊床! 中間落成一個洞口,垂下些藤條,直拖到身上身下,他漸漸甦醒中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躺在這裡呢?哦!我好疲倦呀!” 楊士麟身體一活動,發覺自己全身骨路全脫了節,痛入骨髓,這才想起是從山崖上跌下來的,付道:“是了,我是被那老魔一掌劈下來的,咦,吃他一掌打入深淵,我怎麼不死?” 想到這裡,自己都懷疑起來了,這究竟是生是死了呢! 他雙手扯了壓在身上的藤條一下,心知定是僥天之幸,剛好落在樹上聯結的藤風裡才不死! 他這一想,才整個清醒過來,味覺、觸覺全回來了! 立刻覺得滿臉濕淋淋的,嘴角很癢,像是有東西在輕拂著,空氣中有股沁人心肺的香味,不只是鑽向鼻孔裡,而且由皮膚裡鑽入! 楊士麟垂眉一看,有一只光溜溜的玉兔伏在脖子上,輕吻著自己的嘴唇,那味兒又難過又好受! 他覺得好好玩,雙手如盆捧起這不畏人的免寶寶,心裡非常喜愛它乖巧! 那知兔子一離嘴角,楊士麟馬上昏眩欲死,渾身有如針刺般的痛苦,骨肉欲裂,雙手乏力垂下! 兔子舒服地假在楊士麟的脖子上,兔吻如雨點般的落在他的唇口,香氣順喉而下直落丹田! 楊士麟立刻六神清爽,神志一清,一切痛疼頓時霍然而愈! 楊士麟大奇,輕輕仰起頭看著玉免兒,只見 這免兒渾身晶瑩透明,像是水做的,他可以稼過兔子的身體看到自己的腳,或霧裡的樹木! 兔子的兩片長耳朵是兩片翡翠色的碧綠晶亮,脈絡清楚,它的尾巴好長好長,不是普通的舔尾巴,是褚黃色的,毛上沾著些泥巴! 整個身體散發著醉人的天香,濃郁撲鼻,非蘭非麝! “蒼天,九莖芝!千年一顯的九莖芝!” 楊士麟震驚的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九莖芝成形,幻化成玉免兒出遊前來救我?” 玉兔兒繼續咬著吻著楊士麟的嘴唇,長尾巴一搖一搖的! 楊士麟雙手無限愛憐的合攏過來,輕輕抱撫著玉兔! 陡的發現自己手上沾上玉液般的流汁,恰似糖蜜…… 這兔子的身體逐漸消融,化為玉液,流滿楊士麟的俊臉及口中,已經比初看到時消瘦多了! “不錯,這確是‘九莖芝’,它怎麼從綠玉谷裡跑到這裡來了呢?奇怪?” 楊士麟又驚又喜,忖道: “我聽慕齊星和西門豹說過,九莖芝成形會變成小動物,滿山滿谷亂跑,身體會漸漸融化為水,直至什麼也不剩下,直至百年之後它再會凝聚成形! 它定是看到我歪倒在這裡,淹淹如死,跑過來救我! 想想多少人為它而狂,為它而死,啊天呀……” 他想得痴了,竟忘了或不想將它吃下去,這麼可愛活潑通靈的寶寶,怎的忍心來殘害它呢,他只求它能將他的重傷治好,便感恩不盡了! 若要它死我活,君子所不斷也! 正在這時 天空中有兩個死煞神,穿過雲層霧海飄落下來! 正是‘飛天鼠’和‘飛天狐’師兄弟兩人! 他們展開放皮飛天衣,冉冉下降,雖然有段距離,但,飛天狐一眼便看到谷底,有人仰臥,正在啜吸著化為玉兔的‘九莖芝’,還未將它果腹,這時大喜過望叫道: “師兄,九莖芝在那裡,還有一個人!” ‘飛天鼠’陳佳,瞧清夢寐以求的九莖芝就在眼前,目露兇光,兩翅一收,降勢陡增,神速著地 玉兔似乎聽到喊叫聲,驚懼著四卞亂竄,只一瞬間搖身一變,化為原形,一株長可盈尺的綠色植物,頭上形成九支鐵般綠盤,身子玲瓏多姿,盈盈若玄碧珊瑚,歪斜在楊士麟的掌心裡,像擱在聚寶盆裡一樣! 楊士麟一慌,疑心是幻,雙手一松,‘九莖芝’咕嚕落地,頓時覺得頭腦昏昏然,神志不清起來。兩手四下摸索,像溺水者,死命尋找浮飄在水面的枯木! 飛天鼠與飛天狐真恨不得一步十丈能迅速的接近這半死人,搶奪下那落地的‘九莖芝’,心裡急得已冒火生煙! 但,這腳卞的距離差,總不會像思想,眼睛那般快,真恨他們老娘生的這雙腿不爭氣,徒乎奈何天! 楊士麟如瞎子摸象,在地上亂拍,忽覺有物入手冰涼,忙不迭一把抓起來! 迷迷糊糊之間,還可看清九莖芝好端端握在手裡,眼看爭食者已經更近了,一時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往嘴里塞去! 這時神志更清醒了些,鋼牙一咬,滿口生津,宛如瓊漿瑤酒入口,再一囫圇吞下,已把這千年九莖芝吞到肚裡去了! 飛天狐遙見那棵九莖芝整個沒入臥在地下這人的口中,痛吼一聲,咬牙切齒,仿佛自己腸肚被猛噬一口,氣無可出,猿臂一勾,解下胸前小金劍,捏二枚在手裡! 立刻要將楊士麟刺死,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一道金茫寒虹疾如遊星,射向楊士麟! 飛天鼠不似他師弟那樣魯莽、“刷”地一聲! 也投出一枚金劍,將師弟發出的金剛擊落,喝道: “師弟,你瘋了,咱們金剛上餵過毒,你把這‘菜人’弄死不打緊,沾染上了劇毒,咱們可吃不得他的肉,喝不得他的血了!” 他們與楊士麟相距已不足十丈……眨眼便到! 楊士麟吞下九莖芝,渾身輕飄飄,醉燻燻的,傷勢全癒,好似脫胎換骨,他知道天地間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以自己功力,少不得也需坐息三月五月,或一年半載才能全部收歸己用! 既或不能,能坐息運氣一刻,就有一刻的好處,但眼前形勢,勢已不能容他閉目養息,只是霍然而起,伸手問一問腰間長劍! 糟透了,只剩劍鞘在,那把長劍在墜崖時已經脫手! 他慌忙尋找,俊目四掃,發現長劍高掛在古松藤蘿間,劍惠上的綠珠碧光瑩然,可是別來無恙! 飛天鼠暴喝一聲道: “師弟,咱們活抓住這小於!” 已自後面起身超前數步,躍飛向楊士麟,‘飛天狐’跟在他師兄身後,陡然眼中光芒四閃,使楊士麟大吃一驚,壓口氣加意戒備,心忖: “以一敵二,失去長劍。這可如仍是好!” 只見他將握在手裡的另一枝小金剛,使勁一揚,飛取飛天鼠後背! 飛天鼠作夢也沒想到在‘菜人’將到手之際,他師弟會在背後暗算他,立即倒地,本能的由覆身而反轉過來,手中亦握著一把小劍,似欲射出! 可惜,金劍太也鋒利,本來插入後背,尚餘寸許,因為一反身,劍柄觸地遂加深插入,直穿破心臟,令他全身勁力消失,含恨冤死在師弟手中,只哀聲哼道: “師弟!你…你…好狠……的心腸!” “不狠不丈夫,省得彌跟我爭吃‘菜人’心肝!” “你胡說什麼,這大一個人,這多的血肉,你一個人怎吃得了呢!” 飛天狐聽了,立刻呆住,搖搖頭臉有愧色,怎辦,事已做錯了…… 原來他先前發小金劍打楊士麟全是猩猩作態,乃取劍的障眼法,一取兩支!為了想獨吞楊士麟腹中的九莖芝,便不惜同門相殘! 他那裡明白,九莖芝一入口中立化為靈漿瑤液,早已散佈散布于血腋之中! 楊士麟趁此空檔,趨前一步,發覺自己身形了無異狀,受老度一掌之傷勢已離體而去,手腳十分靈便,心中大喜! 但知賊投鼠忌器,絕不會用毒劍加害自己,遂勇往直前迎敵,本是兩個敵人,這一來天假其便,只剩下一個了,他覺得自己的運氣不壞! 鹿死誰手,尚不得而知,可以預見的自己贏面較大,因為自己服下了九莖芝也! 飛天狐雖然其性如狐,狡猾多智,比那只老鼠是聰明了點! 但這次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若兩個人捉這只‘菜人’,輕鬆有餘,如今嗎…… 他立即取下背後精金打造的一支吳鉤,使出師門絕藝“地煞神鉤”,快若飄風般撲擊上來,直取楊士麟的腦袋! 打著他有兵刃在手,比之這空手而搏的‘菜人’多了份自信心! 相反的,楊士麟有些毛手毛腳了,他一身功夫全在‘河圖十三式’劍法上,別的稀鬆平常,長劍既然高掛在樹上,只好赤手空拳來迎敵了! 他見這個殺兄的賊人,鉤風狂嘯,鉤影排空而來,連忙錯步卸肩,轉了小半個身子,兩手驀地十指亂彈,猛然回身撞肘 自然而然的使出早晨才學到西夏國師冷若冰所傳“小戈壁飛雲絕沙掌”中的殺手 “日落平沙!” 十股掌風,虛虛實實飛撞過去,勁力內潛! 飛天狐看不出苗頭,不知厲害,吳鉤一招‘行人斷魂’,已攻到楊士麟左肩! 突然,進入一股暴風之中,身形再也把持不定,腳下跟路著,被撞飛一丈遠! 楊士麟一見掌力建功,精神一振,打鐵趁熱,老老實實再嘗他一記‘飛石流沙’! 飛天狐不愧是老江湖了,立時知道這‘菜人’掌法厲害,見所未見,自己一時輕敵,已受重創,已無力收拾得了這個到口的‘菜人’了! 若是師兄在,還可左右、前後夾擊,大有侮不當初咬咬狼牙狂怒暴發,兩手連揮十二把餵毒小金劍,疾如閃電流矢,紛紛離手,求個兩敗俱傷,也是好的! 楊士麟早上學會了三招掌法,還有一招好打,於是順理成章打出“貝龜吞沙”,掌風過處,十二把小金劍不散還聚,停在空中,半晌才一齊落下! 這跟早上霧中試招,霧氣聚身的現象,如出一轍,有收聚敵人功力之妙用! 三招過後,楊士麟已告技窮,方待再重新施展,凝眸看處 飛天狐遭“飛石流沙”的掌風一撞,還顛躓個沒完,腳後跟拌住他師兄的身體,仰天倒下,飛天鼠橫仰地上,直挺挺的尚未完全氣絕,吃師弟一壓背後的小金劍,又加深了幾分,而毒力亦發開,慘叫一聲,兩眼一翻,奔往冤死城去了! 楊士麟看飛天狐已經躺下,一想這種謀殺同門師兄的東西狼心狗肺,詭計多端,他別中了這狗東西的佯死之計,得仔細看看! 若只是受傷,這時殺之正是為世人除了一個大活害,遂飛奔兩人臥地之處,低頭一看,飛天狐兇目露白,像是死魚眼,嘴角流出一縷血絲,那是心血上湧……死了! “這小戈壁飛雲絕紗掌實在古怪,打死了人,我自己還不知道!” 楊士麟心中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警惕,忖道: “我才學了三招,兩招就殺了一個人!” 他初次殺人,不由得渾身打個冷顫,心頭沉悶不舒服,雖說那人真該死…… ------------ |
第七章 身為菜人
解決了這兩個大惡人,他認為應該早早離開這裡! 抬頭看看高掛在古松的長劍,劍雖然可以不要,但綠珠棄之未免可惜,那是初戀的愛情紀念品,應該取下來。 但,這棵古松斜生在絕壁之上,高達五丈,峭岩之上沒有藉腳的地方,令他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楊士麟俊目視處,發現松後有條石階密徑,迤儷直升上去,但這石階到了松後,就告結束,以下是竺直光滑的大石屏,一點攀手處也沒有! 除非能一躍五丈,否則,長劍綠珠那是可望不可及,若要珠還合浦那是絕望免談,這是令他如何甘心呢! 他後退三丈,猛吸一口真氣,往前飛奔,直到松下,雙足一躍,猿臂一勾,卻沒勾到尚差四、五尺,真洩氣! 楊士麟落到地上後,很是失望,低頭一想,大吃一驚,自己簡直沒有權利失望! “怪了,只差四、五尺,扣了身高不算,那麼我跳了三丈多?” 往昔,他能跳個一丈多高,已算不錯,如今暴漲一倍,怎不叫你驚奇,有此成績,令他勇氣百倍,再退後三丈。飛奔再試! 一試再試,差額逐漸由五尺減到四盡、三盡…… 楊士麟知道這全是九莖芝的大用,本身功力已突飛猛進不已,於是仰天長嘯一聲,默禱感謝上蒼! “天神,我知道自己並不值得你厚愛,,但命運既然給我這福份,我一定克盡己責,庶幾無負上天愛我之德!” 當他禱告的時候,空氣中似有天籟,縱靈鼓,楔琴瑟,吹簫笛,擊築馨控絲竹…… 樂聲悠揚齊奏…… 見證著他虔誠的誓辭,在幻覺中,楊士麟不懷疑自己聽到:“天籟之音”。 臉露出感謝的笑容,起身飛奔! 像是有無形的祥雲托住他的腳底,無形的翅膀生在他的手臂! 他的身子輕雲得像片羽毛,飛揚升天,猿臂一勾,奇蹟地勾住了古松的橫幹!順勢一飄捷如靈猿般騎在樹幹上! 松樹紋風不動,只像是祥禽棲息,根本感覺不到負荷,掛在藤床上的長劍也只搖了一下,並沒掉落下來。 楊士麟俯首看看地面,嘆道: “天啊,我是怎麼辦到的?” 側目看到松後的石階,心忖:“它也許通到崖上!” 遂伸手取過長劍,插入劍鞘,起身走過松幹,躍落石階,順路而上! 石徑因此而起,羊腸九曲,旋繞而升! 楊士麟越爬越高,轉入霧裡,滿臉水珠,衣衫盡濕,不久白霧漸成黃霧,霧中顯出一個黃團,那日影霧海斯散,天風頗急! 楊士麟看看石階已盡,沒入一塊城門大小的山巖中,山巖有洞,隱見天光,心知快到崖上,遂戰戰兢兢鑽入洞中。 楊士峨像是在煙囪中爬行,耳中隱約聽到女子哭聲,聲音多少有點孰耳! 心下稱怪不已,忘其所以爬到洞口! 洞口只有小圓登大小,僅可容身通過,上面覆遊著一層黃霧! 楊士麟悄悄探頭洞外,發現山崖就在上頭,距離在霧中已可估計,離洞若有一丈! 楊士麟一看山石可供踩足,遂一步一步往上爬去,由霧裡伸出頭去一看: 老魔頭冷若冰匍匐在五尺外,狀如蛤螟,似正在尋找洞口! 再看去兩丈遠,那就更奇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縮在一個青袍玉帶白須垂胸的老者懷裡哭泣著! 老者雙手扶著少女香肩不停地呵慰! 這老者,那天夜曾匆匆見過一面的萬馬莊莊主岳戟,少女正是岳蘭! 楊士麟看見冷若冰,宛如老鼠遇到貓,立刻縮頭,手攀腳踩,沿岩而下!希望躲到洞裡去。 不幸,冷若冰正探目向這邊瞧來,一見霧裡好端端冒出 顆人頭,正是早上那個小子,頓時驚喜交集的喝道:“好小於,你沒死!” 說著巨靈掌怒漲,‘盤吸功’的吸力源源入霧中! 陡覺手腳不靈,置身在那熟悉的吸力中,慌忙驚恐間想出掌相迎,他不能束手就縛。 那知手腳一離岩石,就倒裁上去,他心頭更慌,拳打腳踢,極力掙扎! 無奈,先機已失,彼此功力又差那麼一大截兒,饒他已服下九莖芝,卻未能消化,真力不繼,身子只能輕靈如羽,卻不能施出萬斤重壓,哀哉! 未掙動多久,手腳好似漸被五花大綁般的活動不得,窿窿一聲,有苦難言! 岳戰驀見冷若冰像鉤魚一樣,從霧海中釣起一個年少後生,學後生遍體奇香,紅光透頂,知道‘菜人’上來了,大喜過望。 立刻撇下女兒不顧,駢中、食兩指,飛掠向前,使出‘竭尾指’,謠點向冷若冰背後‘至陽穴’。 冷若冰背後生寒,功夫雖達到閉封穴之境,卻自知經不起‘蠍尾指’一戳,慌忙收氣,撇下楊土麟不顧回身打出‘戈壁飛雲絕沙掌’的‘駝蹄揚沙’。 岳戰臉上笑意一閃即逝,左手撩空 抓,把那後生往後一帶、嘴裡還叫道: “蘭兒,別再哭了,好生替為父看住菜人!” “砰”地一聲,兩股罡風相激,冷若冰上身晃搖,白髮飄飄欲飛,馬步篤定,箏若泰山,稍佔上風。 岳戰拿椿不住,倒退三步,虎步過處,山崖上留下寸深三個足印。 冷若冰見到口肥肉競被人打槓子生截了去,不翼而飛,當真棋差一著,氣得肝膽欲裂,那肯甘休,一掌震退兵老鬼,得理不讓人,趨前上步,兩眼血紅,渾身骨骼格格作響,白髮如千蛇鑽動,嘴中冷冷哼一聲道: “狗崽子,盡揀便宜,老夫誓不與你罷休!” 枯手再伸,猛抓過去,正是生平絕藝‘冰苞掌’! 岳戰單掌迎敵,只退三步,也差可自慰,這時見冷若冰老鬼使出跟‘陸地神仙,裘雄的‘落英摧花手’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冰苞掌’。 知道是本門掌法的克星,遂不敢以掌法相抗,當下反手觸上腰上‘雕龍弓’,當作兵刃,打出一套似刀似劍,非拳非掌的功夫來,‘後翌射日神弓手’! 楊士麟被兵戰點中麻穴,渾身無力,又吃他使勁一帶,像只花狗直撲向跪坐地上的岳姑娘! 岳姑娘方才見他大難不死,好端端從霧裡爬出來,芳心一喜,還有什麼好哭的! 早破涕為笑,一個破了的好夢,又再圓,喜的她,歡的她,整個人迷迷獺糊起來! 連老爹已製了他的穴道也沒看清,這時迎鼻衝來一陣醉人的清香…… 眼見這呆子正自己身上撲來,沒事由的俏臉一紅,慌忙閃避,別是讓他佔了便宜去! 但這呆子似乎沒有自己站住的意思,看看行將要摔個狗吃尿,她真捨不得哩,只好趨前一接,楊士麟結結實實的撞入人家姑娘懷裡去了! 岳蘭淚珠還在頰上,懷裡的楊士膀把頭歪在她微聳的胸脯上,周身散發異香,中人欲醉! 岳姑娘心下更盪;滿臉羞紅,渾身乏力,輕推他一下,輕聲埋怨道: “你這是怎麼了?” 那知楊士麟像是賴皮到底,索性裝蒜要滾到地上去,並末言語。 害得姑娘一慌,玉手玉臂又把他緊緊摟抱住,真怕摔痛了他,那埋怨已化為力量! 楊士麟渾身麻軟,全無著力處,可幸的是神志尚清,見自己端偎在人家柔軟酥胸上,很是過意不去,苦的是動彈不得! 只急得血升俊面有口難辨,將俏目秋著岳姑娘,眼中盡是自責歉意。 是溫柔是風流,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任由這素心人兒去猜測、解釋吧。 岳姑娘窘透了,粉臉嬌豔欲滴,心似乎有靈犀相通,啐聲道: “呆子,你可以這樣看人嗎?” 楊士麟想到自己斯人無罪,懷壁其罪,變成眾矢之的了,天下滔滔,都要自己的心肝血肉,而自己又掙扎無力,不覺悲從中來,淒淒的道: “岳姑娘,你也要我的心嗎?” 岳姑娘心裡經他死涎著臉皮,談情說愛也不揀個時候地方,嗔道: “你這是怎麼說的,我不理你了!” 心裡與口裡的意思正相反,要,當然要了!這話怎好意思說得出口呢? 楊士麟期期艾艾又說道: “你也要吃我的心肝?” 岳蘭一聽才知這呆子並非輕薄,不過是嚇昏了而已,但這話正問到她心裡,真不好回答,嘴裡嬌聲再佯罵他一句道: “欸,你這個呆子!” 心裡可萬分擔心,自己該怎麼也不會動筷子,端個盤來吃他的心肝,但老爹呢! 她收起這煩餡的問題,抬頭望去,她老爹此時正跟冷若冰較上了勁,他們兩人神色凝重,舉手投足之間,皆似有千鈞之重,一招一式皆緩慢凝滯,絕似對奕布子一樣。 冷若冰將‘冰苞掌’精華發揮得淋漓痛快;正圖逼出岳戰使出臭招,然後一舉手而斃後,其用心不可謂不姦狡毒狠! 岳戰賂呈疲態,落在下方,但兩眼鋒芒畢露,這眼神只她女兒認得,這是他得意時的眼神! 他步步為營,慎慮萬分,腳步按著本門心法‘九宮譜’行走,宛如圍獵一樣,把冷若冰逼臨懸崖,心裡不停的想道: “只要他背臨懸崖,我出掌猛搏,那麼各退五步,他就得墜落崖下!” 這心意冷若冰那裡不知,無奈掌上雖佔優勢,但岳戰敗中有勝,攻其所必守,腳上卻不由自主漸漸移動崖邊,真所謂不得不爾,他想道: “好,你打得好主意,但也絕不給你便宜,十年苦練的‘寒冰一川’倒要你領略領略,看是你死還是我活?” 這‘寒冰一川’,乃是冷若冰近年練成的絕藝,霸道異常,入中土以來,在今早用過一次。 不料,楊士麟及時悟出‘三元合一’,由三種天下好招綜合為一,硬生生擊破‘寒冰一川’。 冷若冰心裡憤怒異常,就不信十年苦功廢於一旦,是以必得一試。 時機逐漸成熟,岳戰眼中笑意漸濃,睹之令人心寒,只聽他暴喝一聲,‘雕龍弓’朝天一指。身軀靈巧半旋,一股圓錐的罡風由弓端並射如電,絕似火石開花,射向冷若冰,這正是他武功進展的新境界! ‘嫦娥奔月’,平生第一次使出,反翌射日神弓絕學! 冷若冰夷然一笑,悶氣鼓風,拍出驚天動地的一掌,一道白茫茫的寒風,隱約可見,從掌心吐出,絕似鯉躍龍淵,輕靈異常,生像不費吹灰之力,應手而出! 岳蘭在旁小嘴翹張,驚心地注視著後果! 只見兩道駭人所聞的掌風在空中交接,‘砰’然有聲,宛如海嘯山崩,展耳欲聾,她老爹跟冷者怪都為對方掌風所掃.各自退了六七步! 岳戰單掌護心,邊退邊笑。喝道: “下去!” 苦心經營甚久的傑作,終於宣告完成,心中萬分得意! 冷若冰仰天平倒,整個人像塊木板飛射出去;落於霧海中。 岳戰顧不得胸頭隱痛,仰首哈哈大笑,欣慰異常! 那知冷若冰飛袖一揚,全身真力聚於‘膺窗穴’,身體比一滴霧水還輕,競自由霧裡反彈出來! 岳戰暴喝一聲,方待落井下石,再補一掌,不料從身後撲來一人,餓鷹攖燕似地直撲下來,偷襲岳蘭,意在搶走她懷中的‘菜人’,得這漁翁之利。 岳蘭諒叫一聲,認得這乃是大金國師黑鐵頭尊者,玲瓏簫運功一指,一絲尖風,電射而出。 鐵頭尊者,運氣護胸,原式不變趨前,那又黑又壯的身子,像座冰山直逼過去! 岳蘭只覺策尖為一服無形潛力逼住,真力非但無法退出,而且撞將回來,嚇得小嘴急叫: “爹 ” 岳戰目光如電,大喝一聲,及時勒馬回頭,一伸雙臂,弓掌齊出,一股勁風乎哨誹山倒海向黑鐵頭擊去。 鐵頭尊者滿以為偷擊成功,不料吃他們父女一簫一弓全力反攻,忙不迭用馬尾杖舞起,一道風幕,把對方力道化於無形,一邊言道: “幸虧老夫看你兩個都未跟來,趕快回來,要不這‘菜人’豈非沒份兒了嗎!” 冷若冰從霧裡飛起,從容不迫,聽見這話,利益斂關,顧不得心恨岳戰,雙手潛運內力,齊胸推出,凌厲無比。 黑頭尊者真氣密布全身,馬尾杖一挑二撞三掃蕩,杖風呼嘯,奪人魂魄,但吃兩人搶攻,身形不由得倒退一步。 ‘萊人’楊土麟終告脫險,失之交臂! 岳戰膺目厲射兇光,打量眼前形勢,於自己不利,喝道: “蘭兒,把‘菜人’帶離此地,待為父擋這兩條老狗一陣!” 同時身形一縱.挺弓一彈,數丈之迢幾不費時間,穩如泰山石敢當的擋在女兒面前,擺出陣勢,預備接下這兩個海內外數一數二的人物。 冷若冰凝神聚氣,枯骨掌一撩,意存拼命,一輪搶攻,招招蘊含十成內力,看得躲乃父身後的岳蘭花容失色,心膽駭然。 岳戰只用七分力,不敢傾力回手,生怕鐵頭尊者混水摸魚,揀了便宜去,果然鐵頭尊者並不袖手旁觀,一揚馬尾杖,衝入是非圈中! 但其用杖出掌之間,意思不明,看誰不支,就幫誰,七八招下來,倒是冷若冰挨馬尾杖招平的時候居多 顯見鐵頭別有用心。 也許大金國這行人已另有安排,亦未可知! 冷若冰苦頭吃足,枯掌翻飛,幻起滿天掌影,一招‘貝龜吞沙’,將兩人掌力一聚,自家趁機躍出圈外,破口大罵: “兩個老匹夫,我今天跟你們沒完,非鬥個三千招,打到水落石出不可,看看這十年來,除了年紀、鬍子之外,你們還增進什麼?” 鐵頭哈哈大笑,言道: “行,今天咱們哥兒三個也算有緣,非得打個盡興不可,可惜老裘這假神仙和臭尼姑姚尼不在,否則十年前盛況又見於今日。” 假神仙就是‘陸地神仙’裘雄,姚尼就是海外三逸隱之一的前次岳蘭同楊士麟在洛陽五鳳樓見到的那個中年尼姑。 他們各個高人,在十年前曾彼此印證過武功,以裘雄最高,其餘各人互有長短! 岳戰把雕龍弓一彈,也說道: “蘭兒,快走,待為父的跟這這兩個匹夫鬥個三天王夜!” 岳蘭自然聽得出老爹言外之意,他是點醒自己要快點走,她心知老爹絕不會吃虧,遂抱著楊士麟往後路急退! 她知道自己要逃往何處,但不知對懷中的楊士麟如何處置,他的身體散發著奇異的香味,有點像芍藥,有點像曼陀羅,更有點像美人草,使得她意亂倩迷起來! 楊士麟動了牛脾氣,不願求她放自己逃生,大有你真要吃我的心肝,就讓你吃的意思,把整個難題,全推到岳姑娘身上。 兩人各懷心思,默然無語,遠離了是非之地,在終南山的山道上疾奔,良久之後,楊士麟問道: “我們到那裡去?” 岳蘭恨恨說道: “你為什麼要吃九莖芝呢?你為什麼要吃九莖芝呢”她是意思是說: “你這一吃不打緊,可要吃出多少麻煩來呢?” 楊士麟像個大孩子偎在小母親懷裡,無辜地說道: “我何嘗要吃它呢,我本來要九莖芝慢慢融化,你不知道玉漿流在臉上多麼舒服!” 岳蘭搶口道: “但是你終於吃下它,使得天下人都欲得你而甘心,你的武功又不夠好,不能保護你自己?欸!” 楊士麟自言自語的回憶著對她道: “九莖芝真的變成個小白兔,在吻我的嘴我們玩得很開心,我那裡捨得吃它,如果不是那兩個會飛的人來嚇了它一跳,它也不會變回原形。是那麼乖巧的小白兔,可愛極了,我真捨不得吃! 岳蘭聽得痴了,重重嘆口氣,再道: “說來說去,你還是吃了,吃了倒也罷,你又要爬上來,偏又遇到我老爹和那兩個魔頭,你也不想想這下弄得我多麼為難!” 楊士麟一想,也抱怨著忖道:“我那管得了這麼多?”嘴裡卻叫道: “我早晨給冷老怪捉住了,他逼我給他辦事,學了三招掌法作為交換條件,兩不吃虧,那知辦完了事,他猛下毒手將我打下深淵去了! 那時可能已摔死了,醒過來便有只小白兔在吻我的嘴……我不吃我會死,吃了我傷勢才好了!而且不吃的話,九莖芝又流失到土地中去了,我吃了它之時已經化為水,乖兔寶已瘦少了許多,可能那裡將來還會生長靈芝哩?而且不吃的話,我何必來終南山?” 岳蘭聽了,一想也是道理,她何嘗不為他獨邀天寵而慶幸,只是眼前這難題很難解決就是,如何勸說老爹不要吃他的肉呢? 小嘴巴卻不服軟的薄嗔著道: “你本不該來終南山,我早就說過!” 由千丈之高處,被人打下去,早巳死去,是它自動跑到我嘴巴裡來了!” 他們兩人又像拌嘴,又像情話,吵個不停,不知不覺已轉到終南山北面來了! “你,你怎麼會被老魔權到,都是他從中擾局!” 如是楊士麟將被迫著去那個石洞裡取玉盒,會見了個沒有臉面的女鬼的經過講出,來! 聽得岳蘭心口彭彭跳,大是驚奇不已,半點也不懷疑他在說夢話! 外面迎風寒氣襲人,兩人身子貼在一起,卻深得要命,那香氣猛向岳姑娘鼻孔裡流去,像是突然令她清醒過來,輕聲柔語的道: “我不跟你拌嘴了!” “我們是拌嘴嗎?我何嘗願意跟你拌嘴,只是你太兇了!” 岳姑娘一聽,芳心又甜又美,很是受用,半響說道:“你這呆子,難道你會為自己處境的危險擔點憂嗎?人家都為你愁死了……” 一語未了,前面樹後突然跳出一個鐵塔神模樣的壯漢來! 岳姑娘認得此人乃是扶頭尊者和完顏奇手下一員大將,卻不知他乃是大金國紅衣十常侍之一的特巴古。 特巴古又高又黑,鐵臂合攏一抱,那形態的確怕人,嘴裡用金國語言,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套,是罵他們青天白日,抱在一起,不知廉恥,所以要吃兩個人的肉! 兩人怔怔的都聽不懂他說些什麼,特巴古罵也是白罵了! 岳姑娘心中暗忖道: “不好了,完額一行人早已把我們包圍住了!” 一邊滴溜溜地玲瓏簫一轉,用‘九官譜’步法從特巴古脅下穿過,一溜煙往前直奔而去,飛馳如火。 特巴古一把沒有抓住,真是白日見鬼,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抱著一個人,居然一瞬眼不見了,氣得他大轉身髒話出口: “小乖乖!不要逃!” 急迫過來。他的輕功跟鐵頭尊者是一路的,看似笨重得很,其實疾快無倫! 岳蘭一個勁兒往前跑,跑到一座平坦的小山坡上,山上稀稀落落長著數十株樹,樹葉盡落像是數十根向天呼救的手,百指齊伸,霧後的陽光落在樹上,塗上薄薄一層白霜,有些蒼茫肅煞的味道! 當他們跑到一株樹下時,由樹上突然跳下一人,當空揚手發掌,打出一方丈圓的掌風把她兩籠罩在下面。 岳蘭玉腿一蹬,斜勢竄出掌風威力圖美目一揚,見空中飛下偷襲的是個瘦削老人,她可認得這人乃是北地武林名家龍門碎碑掌堯索! “老走狗!你無恥!” 堯索可不管這些叱“嘖”之聲,心下稱怪,看不出這小妮於武功如此了得,上次他從樹上跳下,鬼竊徐棄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腦漿並飛! 他可不信趁著身軀猶未著地真力一退,一道扇形掌風就待由掌心噴發出來! 一之為甚,豈可再乎? 岳蘭更是乖巧,一個‘玉女投梭’,玉體冒險飛奔,玲瓏簫如鳥嘴一啄,剛好抵住堯索掌心,把碎碑掌力硬生生死頂回去。 堯索但覺掌心宛如觸電,急忙縮手,掌心已印著一個小紅點,整條手臂像抽筋一般,已經半麻! 小姑娘岳蘭這一招端的使得奇險,一個不好,就把兩條小命賠上,幸喜沒出叉之,一擊成功,她見好便收,也不打落水狗了,逃命要緊,身形一轉,越山超嶺,往東就竄! 不料,‘邙山毒梟’,虞庸突然出現,凝立如山,堵住去路,口裡喝道: “站住!把菜人留下!” 岳蘭已花容失色,重師故智,腳踩‘九宮譜’,打算像閃特巴古那樣,從這武林梟雄手下逃過。 虞庸哧哧冷笑,腳下如踩梅花椿,左趕右園,前閃後挪,就是不離她身旁一步。同時撥手開弓,招招狠毒,猛打三絕掌! 岳蘭身形被纏住,向左向右,前趨後退,都碰到虞庸這個老姦,知道落在虞庸威展一世的絕藝‘乾坤三旋’手裡! 又要護著楊士麟不為所傷,又要出手反擊,說不得只好使出渾身解數,手捏玲瓏簫中央上打虞庸眉心穴,中打結喉穴,更揚肘一撞,掠向胸膛巨闕穴! 她施這種短兵相接的拼命解數倒唬不倒虞庸,他加緊施展‘乾坤三旋’,嘴裡一聲呼哨,片刻間引來五、六個十常侍中的人物、把小妮子,圍困在核心!。 岳蘭手裡還抱著個大男人,這如何能是他們的對手? 原來鐵頭尊者隨眾跑去另尋去澗之路,跑了一程見岳戰、冷若冰卻沒跟來,知道這其中有些奧妙,故此兵分兩路 一路由完顏奇公子率領,隨大夥下去,一路親自帶領,回頭,在此設下伏兵,自己空身前去探望風色!果然不出所料,而且誘得岳蘭離開乃父! 大金國帶來十常侍中人物,任挑一個,都夠岳姑娘受的,更何況聯手一輪猛攻呢! 五招之後,姑娘已告險象叢生! 幸賴天下一絕的‘九宮譜’,在敵人圈中穿梭逃避,短時間還可暫保無慮! 楊士麟偎在伊人懷裡,看在眼中,氣在心裡,直急得額頭出汗,若於不能動彈,又不敢開腔,生怕打擾了她的心神,惹出禍事! 岳蘭邊打邊想: “爹呀!實在不是女兒有意放他,但放他逃生,總比讓金人吃下肚去好,你要怎樣責備,女兒也只好認了!一人難敵十手……” 七八個人在山坡上一番激戰,掌風刀劍,凌厲異常,二十幾招過後,已把山坡上的落葉樹震得東倒西歪,木屑紛飛! 岳蘭忖道: “實在不成了;我救不了他,反而會害死他!” 遂一咬牙作了明智的抉擇,毅然玉手一拂,解了楊士麟的穴道,說道: “你!你!快逃生去吧!” 楊士麟忽然覺得血氣暢行無阻,手腳又是自己的了。心上一喜,滾落地下,抽出長劍,虹出電飛,勾起數重有裡有外的劍牆,加入戰團! 紅衣十常侍之一的忽拉,用金國話叫道: “這小子要活抓,不要把他弄死,跑了靈氣!” 會合三個同伴,傾力圍攻楊士麟,試圖把這小於跟岳姑娘分開! 楊、岳兩人雖聽不懂他的怪叫,敵人的用意定是懂得的,故死命靠在一起,不給敵人稱心如意! 這一對少年男女,並肩作戰,共同經歷了這場苦難,仿佛受過血的洗禮,情感增進了許多! 楊士麟劍出‘河圖十三式’,拳打‘飛雲絕沙掌’,劍牆中時開窗戶,拳劍如靈蛇吞吐,跟這批塞外暴客死搏不休! 他跟岳蘭曾交手過一次,她的步法路數約略知道 二,再加兩人心意相通,身形逐漸配合,走出和諧的步法,這無意間的比翼雙飛,對善感的心靈,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岳蘭期望楊士麟閃向右邊!楊士麟就剛好閃向右邊! 岳蘭的心,仿佛由愛情的手撫慰著,那麼舒服,那麼欣慰,眼中閃耀著一股喜悅和感謝的光芒! 楊士麟疲於拒敵,在刀光劍影中;沒有多少機會看到她的眼睛,但四目偶然交會,無限情意都在對方的心版上寫得明明白白! 他們在生死一線的危機中溝通愛情之路!又甜又苦啊! 兩人一起突圍,企圖殺出一條血路,幾次都沒有成功! 岳蘭芳心中無限淒苦,知道一同逃命的機會是沒有了,強自擒著眼淚喊道: “你快逃吧!我替你擋一陣,別叫他們吃了你!” 楊士麟少爺脾氣又犯了,那裡肯依,胡亂刺出兩劍,擊退特巴古,高聲回答道: “我走了,你怎麼辦?” 岳蘭自然懂得他願作同命鴛鴦,生死與共,芳心大悅,臉上閃著悲哀的笑容,強裝出不在乎的神態尖叫道: “呆子,你逃了,我自然就沒事,他們不會不敢對我怎樣!” 她始終稱他為‘呆子’,但藏在這兩字裡的柔情蜜意,楊士麟第一次懂得!可惜,他聽懂了,卻再也聽不到這少女的心聲,悅耳的聲音了! 他一想,事情果然是這樣,金人要的是自己,未必敢動岳戰女兒的一根汗毛! 如是,意氣風發裂喉長嘯一聲,高遏人雲 左手劃圈,右手用‘日落平沙’的掌力,使出‘神農 劍’! 長劍挾著天賜神力,轟然出手,眾人僻夷,誰之;禦!高叫一聲: “岳姑娘!我去也!” 身形緊接劍光,一躍五丈,天馬行空,電閃而去: ‘氓山毒梟’見長劍如潛龍出水般的飛出,未免心寒不敢硬架,閃挪開去! 待楊士麟衝出重圍後,岳蘭一咬銀牙,玲瓏簫舞起;重重簫網,擋住去路! 她只能瞥了他的背影一眼,愛苗初萌,即告生離死別!對她這初戀的少女是多麼殘酷啊! 岳蘭強忍悲懷嬌喊一聲,簫式暗存粘、引、分、挑、點、住六字訣硬接六個高手一招:死纏不放,希望能予她這唯一的情人多一刻逃走的希望! ‘邙山毒簫’虞庸奮力硬衝,企圖透過簫網,無奈岳蘭把小命都豁出去了,抵死擋著,未能得手! 自始至終龍門碎碑手都跌坐在困外運功自療,他想自己在長安誤奪膺圖報功,這份罪還沒定下來,眼前正是將功贖罪,良機豈肯錯過,遂不顧一切,繞道越過岳蘭,健步如飛追趕楊士麟! 楊士麟埋首逃命,宛如怒馬狂奔,絕塵而去,耳後隱若聽到岳蘭可愛尖叫: “你要逃命呀……逃得越遠越好……三年……之內……不要……回來!” 聲音又尖又脆,像一首美麗的旋律,繞盤在空山寒林,久久不絕! 龍門碎碑手死追不舍,幸好楊士麟雖然尚沒時間打坐運功,九靈芝的好處,無法消受發揮,內功尚沒進境,但輕功多少得到一份好處,比諸敵人並不稍遜! “過……了……三年……他……他就不……吃你……了……” 這是岳蘭最後的聲音!究竟是生離、還是死別!逐漸濕潤的眼睛中都是同樣可能! 楊士麟聽在耳裡,再回首時,那場生死鬥已遠遠拋在山後,看不見了! ------------ |
第八章 天波亡命
龍門碎碑手堯索馳奔之際,聽到身後有人追趕上來,回頭一看,原來是邙山毒梟虞庸和忽拉兩人,連忙高聲問道:“那個小女賊解決了沒有?” 邙山毒梟喘呼呼的回道: “點子呢,給追丟了,大家都沒命。” 堯索聽虞庸顧左右而言他,心知這眼高於頂的‘乾坤三旋’,定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衝出岳蘭的蕭網,否則怎麼會這樣沒有好氣!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差點栽在她的‘玉女投梭’呢,遂也不點破,伸手指向前方,答道: “點子剛剛轉過山腳,真沒想到這廝輕功如此了得,而且似乎越跑越快呢?” 邙山毒梟‘哼’了聲,叫道: “不必多言,有我們三入在,他就是插翅也難飛走!咱們緊一步!” 楊士麟沒命的狂奔,回頭一看,不見敵蹤,心頭自然歡喜,很感謝這兩條腿兒,他也體會到這是拜九莖芝之賜也! 其實兩下距離也不怎麼遠,只是為山坡擋住而已,他心中納悶不已,偌大一個終南山,怎麼只有這幾個人而已?難道那批牛頭馬臉的好手,還聚在綠玉谷,等九莖芝出土嗎? 半空中忽然揚起一聲梵唱: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音韻細柔悠揚,裊裊不絕,盪漾在山谷之間、聲音裡不著一絲煙火氣,顯出唱誦者心中清澄無慮,一塵不染。 楊士麟正是驚弓之鳥,心頭一震,連忙四下尋找眺望! 只見一縷灰色身形像仙鶴一樣,由遠處山峰上展翅下來,一瀉千丈,捷如殞石流星! 這灰影在黛色的山巖上,不論藉力處是樹梢,是亂石,腳頭點踏之間,似行在乎坦大路間,又平穩又迅速! 這手‘千里傳音’氣功和‘碧落風揚’輕功,分明是個厲害無比的高手! 楊士麟睹之心寒,絕望的想道: “如果又是一個大魔頭上門,我命休矣,不必跑了!” 須臾之間,灰色人影已落到前面樹梢,身形比寒蟬還輕,臨風不動地凝立在枯枝上!. 來人是個布衣芒鞋的妙齡尼姑,垂眉肅立,寶相莊嚴,絕似身坐蓮臺! 楊土麟一眼認得這妙齡尼姑乃是在洛陽五風樓見過一面的妙尼,還聽岳蘭說過,她的年齡比自己祖母還大?乃是江湖中佛門正派中的好手: 難道德高望重的姚尼也會窺視自己?她想吃肉呢,還是喝血? 這時,龍開碎碑手的喊殺聲,已清晰可聞:三條人影飛奔接近! 楊土麟橫劍而立,前有姚尼,後有追兵,將之如何! 同樣是死路一條,但姚尼的眉目之間,有一種聖潔的美麗,是他不願跟她為敵,不敢跟她抗衡的,那是跟‘神’一樣的崇高,一樣的偉大,人可以跟‘仙佛’爭嗎? 楊士麟寧願跟魔鬼交手,遂毅然決然,回頭轉身,靜等金國走狗們迫上來! 姚尼蕪爾微笑,心動身隨,也不見她如何作勢,法體像落葉,因風而起,輕飄飄地飛起十數丈,擋在楊士麟和龍門碎碑手之間: 堯索宛如看到世界末日來臨,任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競如稚年幼童般,期期艾艾說道: “老神仙……” 這使得他身後兩人,及楊士麟在內,大吃一驚,若非親見,豈肯相信? “你敢是託庇在黑鐵頭尊者冀下,忘了永不開殺戒,永不入江湖之誓?” 龍門碎碑手強作笑顏,打拱稽首言道: “豈敢,只是……” 生長在寨外大草原上的忽拉,銅鈴眼翻,忖道: “這個沒有毛的雌兒,是什麼貨色?當今之世,武功以鐵國師第一,我們小王爺第二,我嗎第三,那有別人說話餘地?” 手中虎頭杖。砰’地一聲,直搗姚尼中胸,還哇啦哇啦吼叫了一陣,示意龍門碎碑手和邙山毒梟動手! 黑鐵頭一路的武功,以力大無窮見稱,這一杖‘猛虎出山’真有挑山擔獄之勁,那知姚尼輕斥一聲:“狂徒敢爾!放肆!” 手中禪珠不疾不緩 轉,稍微碰了虎頭杖一下,即以佛門內家卸力功夫,把忽拉神力消弭於無形,這還是出家人心地慈祥,不然,以她這等內家好手,使出‘隔窗滅燭’工夫,早把忽拉五臟六腑震碎! 忽拉以為自己中邪,排山倒海的一棒,竟如泥沉大海,了無消息,他對自己的武功名列‘天下第三’,萬分自信,當下橫移一步,虎頭杖掃擊使出‘橫掃千軍’,堅韌陰柔兼而有之,邙山毒梟見事已如此,也顧不得對方是什麼人,勁貫雙臂!閃電般掃出連環三掌!加入戰團! 龍門碎碑手服氣一壯,忘了十年前自己跪地求饒的情形,心一橫生出僥倖之念,如能藉此時要,合三人之力把這臭**除掉,豈非一勞永逸,亦加入戰團! 楊士麟見狀,以他的心理,萬元讓姚尼替他擋災的道理,也不想想自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便毫不考慮的想去幫助這武功深不可測的姚尼!長劍一領,劍浪陡生,飛躍而前! 姚尼袈裟袍袖一揚,一股柔如春風的力量拂向楊士麟,一邊言道: “好孩子,你讓開點!” 楊士麟吃這道柔風一阻,胸前似為一陣無形的氣牆往後推,不由自主的斜退兩丈! 才平平穩穩的落地,奇怪的是一點痛苦也沒有,令他驚奇得俊目發呆,愕在一旁! 龍門碎碑手三人暴喝四起,手底下功夫使到十分,每招每式雷霆萬鈞,威力莫測: 無奈對手乃當今武林中的奇人! 在杖影拳風中穿梭來去,有時如磐石屹立,紋風不動,任是震山裂岳的蠻力也撼不動她! 有時如輕絮飄飛,身隨掌風而動,比一根羽毛還輕。 四個人影,走馬燈似地奔馳排盪,工夫一長,龍門碎碑手三人宛如置身在迷陣中被困住,漸覺心浮口噪,尤其是邙山毒梟,他以‘乾坤三旋’縱橫一世,如今卻連姚尼袍角也沾不到,豈不心寒膽落! 姚尼始終不願出手傷人,只是一味閃挪扯東拉西,這時突然如山岳屹立,嘆聲: “去罷!去罷!” 卻仍不出手,他等三人好不容易看清敵人好端端站著,不約而同傾出全力猛搏,結結實實打中姚尼身上! 楊士麟驚叫一聲,不明白姚尼在幹什麼,只聽“碰”地一聲,人影紛飛,三個北方高手,卻那裡打得倒姚尼身上:在離身數丈之間,即被護身罡氣反彈之力,拋飛一丈多遠,或滾或翻,狼狽不堪,跌成一堆! 而姚尼屹立不動,只是袈裟上起伏不已,像是麥浪! “去罷!”姚尼平靜的再道: “貧尼一甲子來,未開殺戒,今天亦不想破例,你們去吧!不然,貧尼只好廢除你等一身武功,作個平常人,安度一世!” 這幾聲平靜道來的:“去罷!”,含有無窮懾人的力量,震人心弦,他等三人互視;眼,真個垂頭喪氣的去了! 他們可是真怕再也不上路,便失去了武功!那比殺了他還要可怖! 楊士麟連忙趨前施禮,打算申謝其退敵之德! 姚尼合什,示意他不必言謝!只間他道: “小檀樾,是否食下九莖芝?” 楊士麟像個偷嘴吃的孩子!被長輩發現,那般害羞尷尬地承認了! 姚尼宣唱一聲‘阿爾陀佛’,嘆息數聲道: “緣由天定,也是我那徒兒沒福,不瞞小擅樾,老尼徒兒‘百花仙子’根骨奇秀,就是筋骨弱了些,此番不遠千里而來,就是要採得九莖芝,為她培基固元!可巧昨日上山。途遇故人天山派掌門 符國夫人,化一晝一夜為她降伏‘心魔’,來遲了一步,寶物已經有主。” 楊士麟除了為‘百花仙子’抱歉一番之外,還能作什麼?卻又想道: “這百花仙子,是否即西門豹所說的跟慕齊星之間……” 姚尼嚴肅地道: “萬望小檀樾善體上天好生之德,養萎宅仁,老尼看小擅樾臉有戾氣,今天定開過殺戒!” 楊士麟大吃一驚,暗叫道: “好厲害,她怎麼知道我在谷底殺過人?”心下一陣惶恐,臉上自然顯露出來,便細敘事情始末 姚尼看了他一眼,目光如電,又道: “小檀樾乃性情中人,當知老尼心意,此外,尚有下言忠告,你雖得到九莖芝,但福禍未知,大凡初服此物,紅光透頂,奇香不散,一晝夜時辰後,芝精沁入骨脾,其狀又如常人,以後,每逢朔望,芝精依時發作,昏昏沉沉宛如病入膏盲,除非以本身真火將它火化,或內家好手,聚火為你開關;你最後終會因真力不勝芝精,而昏迷不醒人事,甚或有生命危險,可惜,老尼無法為檀樾效力,真是慚愧,你知是為了什麼?” 九莖芝如此厲害,楊士麟可還不知道驚惶之極,胡亂猜測,想道: “定是為了我今天殺了人,寫在臉上,她被知道了,才不肯幫助我?” 姚尼神情一肅,再道: “皆因你是‘六盤老樵’一派的傳人,擅樾方才要助陣,那劍式是‘河圖十三式’,對也不對!” 楊士麟此時對姚尼的武功,固然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是這份眼識,也不得不叫人佩服,所謂行家眼利如剪! 她竟在對敵之中,溜了一跟,就識得自己的門戶了,當下點頭並道: “後輩並非‘六盤老樵’的嫡傳門人!” 原來他們楊家,自國初以來,非常顯達,出仕時為廟堂柱石,告老後是富甲一方的土紳,樂善好施,為民稱道! 有一年,年旱成災,黎民遍地,楊士麟之高祖大事布施賑濟,‘六盤老據’那時猶是稚童,曾蒙其惠,二十年後,特以成名劍招‘河圖十三式’志謝,作為士官人家防盜健身之用,後來‘六盤老憔’年老歸隱,在江湖中並沒傳下門人,於是留在忭梁楊家的‘河圖十三式’,就成了魯殿靈光,為他是一派武技的一系了! 姚尼莊穆的道: “江湖中雖沒人知曉,但‘六盤老樵’確有嫡傳門人,而且還與老尼師門有點宿怨,代代糾纏不已,每二十年競技一次,當今掌門是不倒翁未儒,十七年前老恨還見過一面,近年聽說移居西方,你可前往拜見!他見你根骨秀拔,又得奇緣,定會正式列為門牆,說不定三年後在青城山上與我徒兒對陣的就是你!” 楊士麟聽罷,眼睛都咪了,他作夢也沒想到‘六盤老樵’真有正統傳人,而且有名有姓,如此說來,只要蒙其收錄,不難頭角崢嶸,出類拔萃,連忙向姚尼道謝指示迷津之德,並且請教他們現在仙居何處! “小檀樾休得客氣,你亦曾因不忍於心,為老尼解過危,可惜老尼亦不祥知朱儒老檀樾結廬之處,可能在西夏,也可能在新疆!” 楊士麟略感失望,但一想有志者事競成,說怎樣也要找到這位本門至尊,又聽姚尼提起‘陰風奪魂刀’出言無狀之事,馬上記起岳蘭來,頓時五內如焚,急忙將鐵頭尊者,和冷若冰,岳戰三人因爭奪自己這個‘菜人’的事,和盤托出! “有位鄙友為救鄙人,為金國隨從人等困在前面山後雖說金人志在奪寶,不會對鄙友不利,但豺狼之心,不可不防,不知大師肯否為鄙人前往解危?” 姚尼見這少年焦急之情,溢於詞表問道:“這位貴友,是否就是在五風樓裡食魚的那位姑娘?” 楊士麟紅著臉承認,心下錯愕不迭,忖道: “她怎的便知?” 姚尼心下面不免有些感慨,為愛徒‘百花仙子’叫屈,偏不幸鍾情那個鐵石心腸的慕齊星: 一面又暗生一驚,這三個老魔頭竟都來了,遂道: “那位姑娘,老尼自然要前去看看,她也為我出力過的,不失赤子之心,小檀樾則快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老尼方才雖驚退堯索等人,但若鐵頭尊者等三老 來,也難穩操勝券維護不能周全了!” 楊士麟持意一同前去,無奈姚尼閉目搖首,知道若非事態嚴重,對自己最是不利,這老尼定不會這樣,只得快快作罷! 姚尼雙手合什,掉頭就走!只見他步履宛如常人,但在眨眼之間,已去數丈之遙! 楊士麟呆呆站著,目送他的背影,心裡在打糊塗主意: “我何不躡手躡腳跟著去?” 他心念甫動,前面的姚尼、雖然沒有回頭卻比聽到,看到還靈,傳道: “小檀樾不要執迷不悟,若是有緣,定會相見!” 楊士麟無奈。只得默祝上天庇佑岳姑娘,萬般無奈嘆息著,飛奔下山! 千多名江湖豪客、武林健者,上山爭寶,初了乾糧兵刃之外。其他隨身衣物銀兩,都寄存在山下長安客棧中,楊士麟也不例外! 他裝乾糧的包袱早在斷崖上分手了,但沒有銀兩,不好走,所以下山第一件事是戰戰兢兢趕回客棧去! 客棧裡冷冷清清的。一同投宿的好漢,皆還沒有回來! 楊士麟匆匆趕回房間,取過衣物,吩咐坐在椅子土噸的店小二清帳! “慕齊星和西門豹兩人,雖是萍水相逢、但交情並非泛泛,以至肝膽相照,一見如故,似不便不告而辭!”又忖道: “但這次禍事全是自己貪吃了九莖芝惹出來的,眼見要成為天下群雄追逐的獵物我怎能拖累他兩呢?” 於是,他向店小二藉來文房四寶,寫了張字條留下,說明自己有事先行一步! 寫罷,煥然抬頭看見門外隱若的青山,在朔風中屹立不變,萬古常青!怔怔的想到: “真是‘膘’然見南山”! 想想現在有多少人在山上逐鹿,而我就是那只可憐的‘鹿’,不覺擲筆一嘆! 不久 這個青年。打馬上道,西行求見本門至尊…… 在這一年將近之時;撲撲風塵,作惶惶亡命之客,往西北奔向宋、夏交界的邊關固州去了! 一路曉行夜宿,幸保無事,使得楊士麟暗自納悶不已,倒像沒有事故,反而不好似的!令他驚恐之心,鬆懈許多,便不那麼緊張兮兮! 這日,暮鼓時分,炊煙裊裊,一輪紅日,冉冉落向天際,照著固州城外宋、夏對壘的古戰場,力地白雪皚皚,睡在地下的千萬枯骨當不知寒吧! 楊士麟入得城來,胡亂投宿,被引到一間薰黑黑的客房,當他放下行李時,忽聽得鄰房傳來嘻嘻哈哈的聲浪,是一對男女的浪笑聲! 邊城的客棧,沒有內地那樣考究,隔室的木板因陋就簡,只那麼一點點薄,還有破洞,灩灩漏光,聲音隔室可聞! 任他是非禮勿聽之徒,也不得不聽,楊土麟只好望壁興嘆,忖道: “這樣下去,我今夜不必睡了!” 這時,鄰室聲音又起,男的道: “師妹,這些日子咱們們真慘!一個勁兒東奔西跑,會少難多!今夜非大戰三百回合不可!” 女的嬌笑著,‘拍’,想是打了那男的一下嗔中帶媚的道: “別說得那麼窩心,師父知道了,又要吃醋!” “這成了什麼話?難道師徒之間有暖昧不成?”楊士麟驚付著想: 那個男的又說話了,有些衣服活動的蟋嗦聲! “又不是在我們天山,師父再也沒功夫來吃這個醋,這些日子,她心煩得很,眼巴巴跑到終南山,滿以為九莖芝垂手可得。不幸碰到那入老貌嬌的臭尼姑!師妹幸好你不在場,那時我真的膽顫心跳!你不知道,師父十年前曾犯在臭尼姑手下立誓永世不入中原,一個不好,就得腦袋搬家!” 楊士麟聽到‘九莖芝’‘臭尼姑’等字眼,心下明白這兩個活寶乃是什麼路數,連忙豎起耳朵,一字不漏地聽下去! 女的細聲細氣的問道: “我才不信,憑你們兩個還奈何那老尼姑不得嗎?” “我也是這樣想,偏偏師父厚著臉皮叫聲:老姐姐;你是乾淨人,一甲子來從沒見過血腥,又不祭什麼旗,阿彌陀佛,何苦找我開刀?你聽聽氣人不氣人!有失咱們天山派的面子!要是我當家絕對說不出來!” “我知道臭尼姑這老狐狸耳根最軟,她真的就此高拾貴手?” “也沒這麼便宜!”男的發出汕笑的聲音,開心的道: 師父見臭尼姑沉吟不已,又道:“我確曾立過重誓永不入中原,只因‘心魔’難卻……你想想師父這句‘心魔’難卻,四字,用得多好,多有學問,高明著哪!” “我知道了,臭尼姑一聽師父談起佛法,馬上著了魔, 一定這樣說:“你有什麼心魔,說來給我聽聽?”師兄,對不對?” 他師兄也樂得呵呵低笑,似乎掏了他師妹那個發癢的地方,害得她師妹‘咯咯!’嬌笑著逃避!最後贊嘆著道: “偏你是鬼靈精,怎麼猜著的?那臭尼姑正是這樣說,師父就說啦:‘老姐姐,舉世之下也只有你能為我降伏‘心魔’,你知道近十來年,武功很有進境,尤其練成佛家‘大乘伏虎心法’自以為天下無敵,嗔念不除,善心難明!所以才破戒重入中土的!’” 女的笑得打跌,上氣不接下氣!說道: “師父真有一手,把‘濕婆經’裡的‘屍陀心法’,硬說成是‘大乘伏虎心法’,還加上佛家兩字!這樣一來,臭尼姑該沒法招架了吧!應該算成同類同宗了!” 他師兄道: “可不是嗎?臭尼姑甘心情願地垂眉盤膝,準備為師父降伏心魔!嘿嘿!這臭尼姑也真利害,一打坐不打緊,身形意冉冉而起,懸空五尺,比師父還高一尺,我一邊為師父護法,一邊膽戰心驚!” 又聽那女的有些故意發嘻撒嬌,臭她師兄的意思道: “沒用的東西,一向幹活兒時,橫衝直撞,還當你真有萬夫不擋之勇,現在可沒多大功夫,就嚇破了兩次膽!” 她師兄假作生氣,手腳齊上,接著似乎有些突襲的大動作,兇狠的罵道: “小狐狸,你敢作怪,轉變磨角來罵我,等會吃過飯,看我能饒了你!” 大概是呵癢、掏摸、擰捏……捉弄得那女的嬌喘不已.!十分舒坦!許久之後,才道: “饒了我罷,別鬧了,接下去呢!” 男的看看手上溫柔得夠刺激了,才停手道: “還有什麼接著呢,兩人就鬥法一晝夜,臭尼姑乖乖地只挨打不還手,心裡還自以為在給師父降伏心魔呢?” 楊士麟聽到這裡,心頭火直冒,他原聽姚尼說過曾為故人天山派掌門符國夫人降伏心魔,還以為是樁莊嚴肅穆的事,那知是個騙局,不禁為天下好人叫屈! 鄰室嬌娃又鬧腔了,拖長了聲調似不服氣的嗔道: “我就不信,姚尼不還手,師父還鬥不過她?” “誰說鬥不過?臭尼姑已狼狽不堪,黃豆般大的汗珠居然出現在這浸淫上乘心法一甲子上的內家好手額上,再加師父的‘黑雀砂’源源而出噴在她那光頭上,真成了佛頭著糞!奇模怪樣!” “那麼師父怎麼會敗興而返呢?” “因為弄不死她呀:師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始終無法致她於死命,她已經修成了金剛不壞身,從中午到傍晚,從傍晚到深夜,以至次日中午,子時將到!那就是九莖芝要出土的時刻,師父開始焦急了,無奈正鬥到酣處,欲罷不能,誰先抽手不幹,誰就遭殃!” 如是協議兩人同時,一點一滴,一分一寸把真力削減,待到事畢,子時已過,你說倒楣不倒楣,這九莖芝算沒緣了:“ “我想如果我也在場,合咱們師徒三人之力,也許能克奏膚功!” “這也難說,那時她不一定那般呆瓜,只挨打不還手了:要是他還一下手,你準受得了麼?更倒據的是,九莖芝槍不到,還有個‘菜人’可以捉,可是這‘菜人’又逃之天天,會是誰呢,認得他的人不多!人海茫茫,這就難辦了!” 楊士麟陡然一驚,他們說著說著竟扯到自己身上,就更留意,也興起好奇之心,忖道: “我何不從牆壁縫隙中窺看一眼這一對天山派的寶貨,是何長相?” 才走了兩步,忽然認為不要,不知他們現在的狀態是見得人見不得人!遂停住腳步,正在躊躇之間,忽聽鄰室嬌娃言道: “怎麼就是沒份,我們匆匆西返,不就是躡症‘菜人’來的嗎?” 楊士麟嚇得心口‘ ’跳,忖道: “我還想偵察人家呢!原來他們一路躡著我來的!這可怎生是好!” 幸好男的很快給他解答了這個難題道: “壞就壞在咱們不知‘菜人’是誰!本來那天數百人迂迴尋路,待來到斷魂崖的深淵,已經將近傍晚了!” 發現飛天鼠、飛天狐已經斷氣多時,一個身中金劍,這是他們自家的暗器,已經夠離奇了,另一個似為內家罡力所傷! 有人說量‘寒泉冰’冷若冰一路的家數,有人說是‘陸地神仙’裘雄所為,眾說紛雲,莫衷一是!” 楊士麟放下心頭大石,獨自暗知,錯到那裡去了?正點子我就在你們隔壁,猜測冷若冰的人到底有點眼力! 我那一招‘三元合一’,本來就有一半是冷若冰的‘小戈壁飛雲絕沙掌’的真力手法! 猜‘陸地神仙’的人,可害了我,有天他找上我來,怪我冒他的名借刀殺人,這罪可真擔當不起呢? “師父是怎麼說的呢?” “絕不是冷若冰,因為後來大夥由密徑爬上懸崖,冷若冰正跟黑鐵頭尊者,和萬馬莊莊主岳戰較上勁,已打得激烈!也不可能是那假神仙,他根本沒在場,他殺人一向是敲碎天靈蓋的!” “那麼又是誰呢?” “師父說:除了鐵頭尊者三人之外,再也沒人知道,可是他們為了獨得‘菜人’說肯說明……” “我知道了!”女的自作聰明的判斷道: “師父飛鴿傳書,招我來此地,說是正躡著‘菜人’,實是躡著三個老魔頭,而這三個老魔,又各分一路,追攝著‘菜人’!”師妹真是冰雪聰明,一猜就中,可是也沒這麼熱鬧,不是三個魔頭,而是兩個,鐵頭尊者,率人往東追去!往西的只有岳戰和冷若冰兩人!楊士麟聽了,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獨邀天寵的就是自己,這件事已因三魔頭各壞鬼胎異志,沒有向天下人宣布!以及行動還不會太不方便! 憂的是冷若冰和岳戰竟跟自己西來!一旦被他們截住……小命不保! 他們為什麼不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呢? 這時已是掌燈時分,旅店裡的店小二在甬道裡搖著手鈴當走過,拉開嗓門叫道: “各位客官,用飯啦!” 鄰室的男聲興奮的對女怩笑道: “咱們快快進餐,然後嘛 給你!” 他師妹捉挾的問道: “然後怎麼了!我倒不明白,你說給我聽聽看 ” 那師兄哈哈暢聲大笑,含意深刻的道: “我爭!師妹!我的好師妹,難道你不急!相聚一次可是難呀!明兒師父一到,我又得去陪她了,那多乏味!” “呸!”他師妹撒嬌的道: “別灌我米湯了,誰知道你在師父面前又怎麼說我?” “嘖嘖!在師父面前我那敢提到你!你競也吃起師父的醋來了,仔細著,她若知道了,會剝你的皮!而我嗎也得連帶著遭殃!” 楊士麟聽不下去了,一對狗男女,師徒同科……亂得像禽獸! 心想還是先到飯廳去等著,好看這對活寶的廬山真面目,遂先解下長劍,以免礙眼招搖,輕聲出房帶上門 飯廳堂高壁寬,但陳舊不堪,再加上冬日天黑,燈火不甚明亮,非常陰暗,有點像是進入墓穴的味道! 歲暮天寒,旅客不多,大半已經落座就序,靠壁角將到陰暗的角落,坐著一個五短身材,面目黝黑的黑衣青年。 他眉目分明,英氣勃勃,兩眼半張半閉,似欲遮蓋那兩道懾人的神光,嘴角微掀,似乎隨時準備冷笑出來! 當楊士麟步入飯廳時,這少年偶然掀開眼皮,頓時兩道冷冰冰的電光射向身上來! 使得他頓時生了三分涼意,忖道: “好亮的眼睛,想不到固州竟是臥虎藏龍之地,這少年分明是個內功已臻化境好手!” 當下裝出毫不在意,另尋個陰暗角落坐下,等候天山派的一對活寶出現!不久,一對二十四、五歲模樣的男女‘嘻嘻!哈哈!’從內間走出! 男的素白一張俊臉,略呈慘白,那是色慾過甚的特徵,眼色陰沉不馴,凌厲四射,身穿一襲白錦狐長袍,腰間的鮮紅英雄帶上,掛著一柄古意盎然的寶劍,猿臂環勾在女伴的蜂腰上: 女的高頭大馬,體態豐盈,一雙水汪汪的眼珠兒,春意蕩然,勾人心魂,生似嬌弱無力地倚靠在師兄肩上!搔首弄姿,手指繞弄著一條繡花巾帕! 他兩肆無忌憚,在大庭廣眾前勾肩搭背,並不畏人,食客們都為之側目,他們卻似沒有知覺,不以為意,我行我素! 楊士麟有點作嘔,忖道: “不知他們師父‘符國夫人’又是何種德行,大概是個半老徐娘吧!店小二端上菜看,卻還可口,清婉牛肉槓子糢,熱乎乎,香噴噴的!” 這時,旅店門口,突聞馬啼聲‘得得!’然,顯見又有趕飯的遲到的客人來臨了! “好冷!” 新來的客人邁步走進門裡,鼻孔噴出兩道冷氣說過。 眾人抬頭一看,來人背插大刀,臉孔上有塊長條疤痛!步履穩定,顯然是江湖中人! 楊士麟瞥了一眼,暗自吃驚忖道: “苦也!怎的是他這王八蛋 ‘陰風奪魂刀’關玄!” 關玄目光傲然四射,只一眼就認出楊士麟,兩道眼光死瞪著他,顯出又驚又喜歡的樣子,引得在座諸人,都把眼光射向楊士麟! 角落上的黑衣少年,也張開眼皮,兩道懾人神光,宛如利刃,重盯了楊士麟一眼! ------------ |
第九章 固州風雲
桌上滾熱的湯,升起裊裊的青煙,淡淡的像霧,像佛殿裡香案前的香火,祭祀桌後一個個的食客! 每個人都持筷不動,神像也似的凝坐著,膛目瞪視著縮在一隅的楊士麟! 楊士麟心下發毛,故作鎮定挾一箸牛肉片,填進口裡,自嘲想道: “非打架不可了,你們也許能把我吃下肚去,但我可比你們先吃一片肉!” 陰風奪魂刀關玄方待叫陣冷眼掃處,他發現黑衣少年也在座,神色一變忖道:“這廝也在這裡!” 氣呼呼的坐下,從心裡大大不服,這楊士麟運氣也太好,前次在洛陽,關玄因為投鼠忌器,在比劍時,半途而廢! 好不容易今日又遇上了,座中偏偏又坐著一個小魔星! 邊地民風膘悍,在座諸人本以為有好戲看,那知虎頭蛇尾,不免微覺失望,好在大家都飢餓難當,注意力一下也回到唇下菜餚看上去了! 楊士麟不明所以,忖道: “怪了!這廝不是揚言那裡遇到那裡算嗎?難道還要我再打他一塊肉骨頭才發作? 看情況他可能真餓壞了!” 這回,他沒有吃肉排,也不會有骨頭,無事找事,再打人家一塊!也不認為這事算結束! 一場風波,表面上,無疾而終,大家平平安安填飽了胃腸,卻不散座! 按著邊地,可愛的習慣,飯後必需來一壺茶,幾個店小二穿梭往來,為食客們收碗倒茶!霎時茶香撲鼻! 茶具非常精緻,乃是上好紅陶所燒成,茶杯不深,作雨遇天青色,杯緣下用釉彩燒著圓圓一圈五個字,黑衣少年並不斯文著品茗,抓起壺耳往嘴裡猛倒一氣!那熱的茶水,他也不伯燙!手裡捏著空茶杯,也許是酒醉肉飽,得意忘形,轉動著杯外的一圈字跡,竟用內家真力逼出聲音,朗聲讀道: “可以清心也?” 這五個字的吐出,宛如黃鐘大呂,震得人家耳膜發響,像針刺一樣的痛! 分明是一種自我標榜!乃是挑釁,誰有種,誰不妨天山派的女嬌娃;首先有了反應,啜了口茶,看了茶杯外字跡一下,忖道: “這廝冒充斯文,字雖是這五個字,卻不是這麼讀法!” 伸手輕輕拍了師兄桌子底下的大腿一下,要他注意,嬌聲讀道: “以清心也可!” 他師兄經她玉掌一拍,還認為她急著要回房上床呢!一聽嬌聲出唇,也正注意到杯外字跡,可惜映入眼簾的剛好有些錯位,忖道: “師妹也讀不對,應該是這樣讀法!”因之朗聲讀出: “清心也可以!” 陰風奪魂刀聽這三個人有三種讀法,好像在鬥法似的,忙也捏起茶杯看過究竟怎麼寫的 !他雖識字不多,但這幾個字,還是認得的,不巧映在眼裡的偏偏跟前面三人的不同,得意之下,摸著肚皮讀道: “心也可以清!” 茶杯上一共有五個字,飯廳裡的練家子,一共也是五個,現在只剩下楊士麟還沒發表高見了!他想: “這一圈五個字,本來由那個字開頭讀起都可以,他們卻像故意嘔氣似的,各顯‘文才’,像這樣下去,今夜本沒事,也非給他們搞出事來不可,但如果我不讀出,好像有點對不起人似的?”,遂亦念道: “也可以清心!” 楊士麟念罷,似挑上了一付重擔,其實他的心正不可以清呢!心忖: “接下去,難到就是要開打了嗎?” 卻聽那黑衣少年,掀起眼皮,向舉座各人一掃‘呵呵’大笑道: “痛快!痛快!不瞞諸位說,區區平生除廝殺之外,別無所好,這幾天沒有碰到對手,正覺悶氣得很,你們四個,也許還夠消遣一番!瞞可將就玩玩!咱們的梁于也有了,這就開始,或者要到城外挑個清靜場子,好好消磨這個長長的冬夜?” 楊士麟聽了皺了一下劍眉,暗自叫苦不迭,看來這場禍事又惹上了! “他把這個稱為‘梁子’,找人麻煩還說瞧得起人,動不動就想廝殺著消遣!他究竟是誰?膽敢如此蠻橫!” 天山派的嬌娃自報姓名,拉下嘴角不服氣的哼了聲道: “本姑娘乃天山派符國夫人的弟子,‘羽扇倩女’危玲,這是我師兄‘金劍郎君’宮商公子未知你們幾位貴姓大名?” 陰風奪魂刀為了避禍,隸屬在萬刀莊岳戰旗下,今天巧遇‘菜人’,為公為私,斷無放過之理,卻因忌憚那黑衣少年,才暫時吞忍,這時看場面有一觸即發之勢,靈機一動,忖道: “原來這一對男女也大有來頭,這可好了,等下廝打,我何不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天山派小輩去對付那廝,我自己再把楊士麟這小子引開……” 遂,胸膛一挺,豪氣幹丈的報上萬兒! 楊士麟見事已如此,不由得他不開口,卻只簡簡單單報出‘楊士麟’三個字! 黑衣少年,嘴內露出一絲冷笑,喝道: “我卻不能說出我的姓名,那會把所有的人都嚇死?” 此語一出,立刻招出三聲冷笑,楊士麟反唇相譏道: “尊駕此言未免太瞧得起自己啦!也要看看聽的人是你的仇人,或是朋友?” 黑衣少年凝眸顧盼,仔細看著楊士麟,冷冷說道: “區區沒有仇人,沒有活著的仇人,所有的仇人都死了!” 說罷,伸掌拍拍腰間腰帶,狀甚自負高人一等的神氣! 這腰帶厚約三分,寬約兩寸,乃是紅蛟皮所製,角稜隆烈,正中有精金扣環,明眼人一望而知裡面乃藏著一把堅比金石,柔中繞指的緬刀! 楊士麟方待答腔,冷不防門口又撞進一個人來,身穿萬馬莊莊丁的號衣! 天山派的宮商公子立刻像是蒼蠅看到狗屎般的喜道: “師妹,正事要緊,快將這人拿下,岳戰的下落全在這人身上!” 羽扇倩女不待師兄說完,身形略略一晃,電光一閃似的向前一竄,已到莊丁面前,右手二批並列如劍,看似極緩,其實疾如星馳,輕輕往莊丁身上一截,已將他拿下! 黑衣少年微微色變,真想不到此女竟有此功力,那一手原來是有名的‘牽機手’! 專重一個‘點’字訣,只要輕輕沾上,再也脫逃不開,本來強將手下無弱兵,萬馬莊的小兵小卒原也有兩下子,競在一照面間就告失手! 羽扇情女左手繡帕一揚,力貫方巾,宛如一把利力,拖在莊丁后頸上,叱道: “要死要活由你,你們莊主現在究竟在何處?說!” 莊丁脖子一縮,抵死不說,額頭汗珠如豆滴滴下落: 危玲嬌脆叱聲冷笑道: “我知萬馬莊規矩,洩露機密者處死,是以你不肯說,但遲死早死,總有個分別,說了這裡也沒有你們的人聽到!不說嘛!人頭要你立刻落地!” 說著,繡帕邊沿已壓入後頸中去了!那絲綢硬如鋒刃,並無多少差別! 貪生怕死,人之常情,莊丁渾身顫抖,嘴巴張了張殺豬般叫起來道: “姑娘饒命……” 兩眼直盯著陰風奪魂刀關玄,張口欲呼,向他求救?只是尚未喊出來!這人也是老江湖!要講未講的擺個態,令危玲已不能馬上決定要殺了他! 那意思是對關玄表示你老兄已在萬馬莊旗下呀!難:真的見死不救!不然,先將你掀出來,要他們向你討消息,你的職位比我高也。 楊士麟知道天山派圖謀岳戰如此之急,無非是打聽‘菜人’下落,眼看一個生靈將因自己之故而魂歸九泉,怎能無動於衷? 陰風奪魂刀偽裝外人,混跡在江湖豪客中,為岳戰刺探消息,如果身份一旦揭穿,被莊丁指認出是萬馬莊的爪牙,不但為江湖所不恥,無法再混下去,便是此時此地,也有性命之憂,連忙起身暴喝道: “我正要打聽岳老匹夫的下落!快說!” 同時翻腕,掌心向外一登,一股涼沁的掌風打向莊丁胸口 競欲殺人滅口! 眾人眼前一晃,一條人影電閃竄出,身形微錯,“蓬”的一掌,把關玄掌風接下! 關玄驚‘咦’一聲!看清來人竟是‘菜人’楊士麟! 楊士麟不忍置身事外,救了莊丁一命,正氣凜然說道: “我不許你們持技欺人,殺一無名小卒,不過折枝之勞,算不得英雄,要探聽‘萊人’下落,有種的自己找岳戰去!” 黑衣少年點頭稱是,大有學究之味,說道: “是極?是極?你們以為我在這裡幹什麼?不是為‘菜人’,誰也不會來到這邊陲,但要打聽消息,還以打找岳戰本人為是,用不著在這裡找個小崽子擺威風!” 關玄狠狠的瞪著楊士麟,說道: “難道只有岳戰才知道誰是‘菜人’嗎?” 他話裡實有所指,但不敢真個點破!氣得牙癢手癢!這時對他沒可奈何! 楊士麟不知關玄現在的身份,也不認為他知道自己,裝糊塗道: “我也正為‘萊人’才到這裡,你說知道‘菜人’的秘密,除岳戰之外,還有別人! 這個也不新鮮,我就知道另外有個人知道!” 他越說越得意不打緊,卻引起另外一人的誤會,黑衣少年想道:“這個姓楊的傢伙,究竟是何人門下?看他剛才那一掌,很是熟眼,呼之欲出,似是……似是……” 卻想不起來!自在一旁絞破腦汁苦苦思索! 關玄萬莫料到楊士麟竟如此大膽,競自宣布他自己也在尋找‘菜人’,無奈悶哼一聲,這個啞吧虧是吃定了! ‘羽扇倩女’危玲心頭一震,不是驚于楊士麟的武技,而是他的像貌和氣度風采,剛才她全沒正眼瞧過他呢!這時一見中意,淫心盪漾,媚眼流盼,一收怒意,柔聲道: “小郎君,你說不許我們殺了這莊丁,如果忠言逆耳,我們聽不進去呢?” 楊士麟一本正經的,大義凜然,豪邁的道; “你要殺他,可得先殺了我,這事我攬下了!” 危玲嬌笑一聲,放了莊丁,收起繡帕,媚眼一勾,繡帕不經意的向他一撩,道: “姐姐那裡捨得殺你!” 楊士麟吃不消這套當眾煙視媚行,撩煞人的浪像,頓時臉紅耳赤,吶吶道: “那麼……那……麼……你便不要殺他!” 這句話回答的像三歲稚兒,引得黑衣少年暗自發笑,想道: “他方才那個口才那裡去了呢?連罵她一句也不會,這可真像我那老弟慕齊星!” 宮商公於見師妹臂膀往外彎,一股酸氣由胃裡直衝鼻孔,喝道: “師妹不肯殺你!小於,我倒肯,亮劍吧!” 說著,袖口一揚,手中已多了支耀目的金劍,劍尾幾個小鉤,拖一個星芒練子錘,算是創穗,可真奇怪,那是一劍兩用,微微晃動時發出叮叮噹噹的樂聲! 晚飯出房時為了偽裝不會武,伯被人注意惹上是非,楊士麟特地解下佩劍,這時習慣性往腰畔一摸;空空如也,遂老老實實道: “你等一會,我回房去取劍來!” 這句話更是幼稚可笑了,比道聲‘臨陣磨槍’還令人啼笑皆非,立刻引起哄堂大笑,連恨之入骨的關玄也忍不住!死命冷哼,才沒笑出! 楊士麟以為人家笑他窩囊!大少爺的口氣一湧,命也可以不要了,再道: “不用劍了,我空手陪你走幾招!我是怕一掌打死你,才去拿劍!比武打架,又非死仇大敵,有什麼可笑的!”‘萊人’只有一個,也深知他手上有幾把刷子,被人打死了怎麼辦,關玄擔心了起來! 固州地近西夏,爭戰百年,養成鬥狠好戰的民風,民間械鬥,算是常事! 一言不合,打個頭破血流,屍殘骨碎,屢見不爽,像是家常便飯,那死那裡! 旅客及店主見外來客人,有此雅興,連忙指揮店小二們清理桌椅,並道: “天氣冷,不用到外面去,就在小店比劃吧!” 飯廳本來很大,店小二似乎訓練有素,把二十來張方桌,密排在中央!成了個臨時擂臺!還相當管用呢? 老店主向楊士麟和宮商公子兩人熱心交待道: “兩位客官請上台吧,誰踩壞了桌子,誰就算輸,誰被逼下桌子也算輸!” 血本悠關,故有此一說! 宮商公於,兩腳不彎,兩臂一拱,宛如一只怪鳥似的,躍上了台面!佔住一面! 楊士麟足尖微頓處,也自飛起,抬頭望了柱梁,高在頭頂丈許,忖道: “原來這飯廳還可當作比武廳用,梁柱才這麼高!” 眾食客興高彩烈,倚宙而立,準備看一台好戲,有個多事的姜回於嚷道: “瞧這兩位俠客上台的身後,可是高明,我們賭注下大一點吧!我以三兩銀子搏三串制錢,使金劍的好漢十招獲勝!那個願來?” 一時台下哄哄然,紛紛動用盤纏解囊,掏雪花銀子,賭將起來,這正是此地習俗! 也有人去找黑衣少年賭,黑衣少年笑道: “這倒像是鬥雞博曲曲(蟋蟀)有得場外交易!” 說著,解下腰間較皮腰帶,道: “我用這千鏈緬刀,博你們所有的銀子!” 姜回於訝然的眼睛一亮,他對這刀道是識貨,哈聲道:“這位相公,賭那一個勝?” “兩人乎手,就在第十招吧!” 眾人聽了那裡肯信,都看這少年難道是神仙!乎手就乎手,還指定第幾招!都樂於跟他賭! 姜回子又去找陰風奪魂刀關玄,他正擔心這寶貝‘菜人,失手,豈非暴磣天物!失了靈氣,沒好氣的虎吼一聲,好嚇人! 姜回子看看他背插大刀,聳聳肩道: “敢情這位好漢,等會也要上台,才不賭的!” 支吾著又去找羽扇倩女! 她這時已放開了萬馬莊莊丁,俏立在一旁,懊惱不已呢,兩只公雞,乃魚與熊掌她都想‘吃’了他們,能醉死人的舒爽,有人來煩她,杏眼一瞪,叫道: “滾開!” 那個莊丁,一條命是撿回來了,趁此時間,大家亂哄哄,一溜煙挾尾縮頭飛奔而逃! 老店主是賭楊士麟在二十招後才落敗的,這時見他空手,擔心了起來,萬一他擋不住二十招怎麼辦? 輸錢事小,丟人事大,說不得親自拿起一張椅子,手臂還真有幾斤蠻力,敲敲打打尸解了,拿起一條木腳,拋給楊士麟道: “客官,你好歹也支持個二十回合!” 楊士麟伸手接住了,表情哭笑不得!鴨子上架,不打完這一架是不成的! 賭客們眼見由空手變成拿木棍,為了各人的賭注,不乎起來!又再嚷叫著! 看樣子楊士麟改變主意想用劍,也無法如願! 因為這些賭客們賭注已下了,事關贏輸,絕不答應! 其實,楊士麟不肯用劍是另有原因,一劍在手,萬一身不由主,左手劃圈,右手使起‘神龍一劍’,傷了宮商公子,那傷勢會跟飛天狐一般無二,誰是‘菜人’之謎不啻不打自招了,這後果比落敗嚴重! 宮商公子早就等得不耐,瞧著手拿木棍的楊士麟冷笑一邊還溜了師妹一眼,醋勁潮湧,兇心熾熾潛藏不露,忖道: “我就要在你面前殺了他!免得爭了我的被窩去!” 老店主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的自任大總裁,叫道: “兩位請吧!注意不要弄壞了桌於!” 宮商公子,右腕重振輕拂,劍尾小鐘化出七朵星芒散開,帶著萬道金光,分取楊士麟胸前七大穴! “好!” 觀眾喝采有聲!興奮之極,大有看頭! 楊士麟萬莫料到敵人功力如此卓絕,這第一招自己就無法拆解,一個流水步遲到擂臺邊緣!心一狠,拋起木棍,空出雙手,以毒攻毒,一打胸腹,用的是,貝龜吞沙’,一擊腦門,用的是‘日落平沙’! ‘小戈壁飛雲絕沙掌’號稱天下沒有解法! 楊士麟一共才會三招,如今為了保性命,兩招齊發,威力真非同小可! 宮商公子不願玉石俱焚,也無招可解,顧不得傷敵,把金劍舞個風雨不透! 楊士麟得理不讓人,雙腳一蹬‘旱地拔蔥’凌空飛起,抓住木棍,一個‘飛燕穿林’之勢,殺出‘卿雲縵今’。 黑衣少年獨自雷也似的,喝個大採!並非稱讚揚士麟身手好,而是因為自己看出他的門路,忖道: “怪不得我覺得他掌法熟呢,原來是冷若冰門下,只是那一劍似是早已廣陵曲散的‘河圖十三式’,寒泉冰老怪已得了‘六盤考樵’的劍技了嗎?” 他沒思及是‘六盤老樵’的傳人學得了冷若冰的掌法,因為冷若冰生性奇吝,不是他的門下而學到他的絕藝,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宮商公子見敵人身手不弱,長嘯一聲,使出渾身解數,再也不敢輕敵!劍影化作金花萬朵,漫天飛舞,夾著刺耳嘯風,撩人心神! 他以宮商為名,顧名思義,必精音律,更厲害的是嘯聲裡似含陰陽頓錯,暗合音韻曲調,五步之內,吃他這非絲非鈴的金器鳴喧合湊一攪,會心浮口燥,練到極處,奪人心魄,殺人於脣齒宮商激楚之中! 楊士麟亦通音律,強目凝住心神,一手以劍招餵敵。誘開創影,一手施出‘小戈壁飛雲絕沙掌’中的‘貝龜吞沙’‘飛石流沙’,攻敵要害,一時之間,競能扯個平手! 兩招、三招、四招…… 木棍被金劍一切,節節削短,木屑橫飛,打得圍在台外四周的賭客,他們連減過癮! 皆因兩人使的全是對方從未過目的絕招,乃上乘武功!只一味以毒攻毒,以生命相搏,有人卻高叫道: “手法緩一點,看不清楚!” 兩個人影在臺上星飛電馳,花綻葉落,儘管手底下極是用勁,‘擂臺’卻聞風不動,使得老店主很安心! 五招、六招;七招…… 楊士麟已覺技窮,木棍已剩下短短一節,不宜再用了,猛可用力一甩,短木破風射去,同時左手劃圈右手內困中套擊而出,掌心一吐,掌風剛勁,雄渾無倫! 宮商公子,閃開木棍,也自驚駭,心知並非易與卻不曾閃避,鋼牙一咬,硬封一掌! “砰”! 兩股掌風相接猛力衝激,震得廳堂四壁嘩啦啦的響,燭火搖晃,熄了兩盞! 宮商公子悶哼了一聲,吃不住勁,整個身體飛出桌面,撞向牆壁去! 賭客們生怕遭了池魚之殃,怪號著紛紛閃避 宮商公子連忙使出師門卸力工夫,伸出後腿,輕輕一踢宙緣,競把迅疾的去勢穩住,反身回撲桌面! 有人叫聲,“輸了!”有人反對: “不算輸!” “若無宙緣墊一下足,非落地不可!” 在眾聲叫嚷中,楊士麟也是渾身一震,腳下踉蹌,遲到‘擂臺,邊緣,腳心一半在桌外,搖晃了幾下方始穩住,沒有落下台去! “險勝!” 這算是第九招! 本來早經言明,落下‘擂臺’,便算負手!但,宮商公子去而復來,雖末著地,卻沾了牆壁一下,總算落敗了! 他老羞成怒,本是無義無信之徒,那裡管得這多,力貫金劍,飛身一縱,直刺楊士麟胸膛,落井下石,要把敵逼落下台! 眾人那有敢爭議的,落很多看熱鬧,誰死誰活與他們無干! 楊士麟大駭,進退維谷,不論使出任何絕招,擊退敵人,自己總難逃‘下台’的劫運! 只見他左腳不動,當作軸心,一個急旋,全身大半在台外打了個轉,又沼向臺上,反而旋到宮商公於身後去! 一見機不可失,豎掌如刀,斜絕一記‘獨劈華山’,打向敵人背心,這第十個照面,雙方都打得又狠又疾!非死即殘! 不科宮商公子,技藝非凡,經驗豐富老到,變招迅疾,一見師出無功,招已用老,敵人兔脫,弓自背後攻來! 身形斜錯,使出‘顧曲周郎’,劍尾的星芒小鍾柔如軟蛇,候地倒轉,宛如金蛇出洞,向後直打向楊士麟! 這是第十一招,雙方短兵相接,險惡萬端,勝負必見分曉,是個兩敗俱傷之局!已至千鈞一髮,各自避讓不及!分解不易了! 但當金錘肉掌行將交綏之際,“呼”地一聲,陡地衝起一股嘯風,將兩人由中間擊開楊士麟和宮商公子,競未及使定第十一招,都被嘯風擊落下台! 然而卻俱都無傷害!只是身不由已停不住身子而墜落! 變起突然,大家訝然驚呼,臺上已多了一人,哈哈大笑著,原來是那黑衣少年,他談笑自苦的道: “我說第十招乎手結束,果不其然?銀子統統拿來!我贏了!” 半途殺出這個程咬金來,橫加阻撓,把一場好打狠鬥攪散了,眾人那肯答應,紛紛責難!心中敢怒而不敢過分激怒他! 宮商公子自認為,他這一招若是奏功,便是勝定了!不由破口大罵道:“你算什麼東西?” 一躍上台,意欲與他誓不甘休!再打一場!看是鹿死誰手! “住口!” 黑衣少年高叱一聲,煞氣甚濃,不可一世,那裡是方來時談笑自若的樣子! 健臂一揚,手從較皮腰帶裡,抽出 把紫氣濛濛流燦的緬刀來,喝道: “你們看清楚,我可不是隨便說話?憑這把寶刀,我說十招乎手,就是平手,一招不多一招不少!” “是他?” 宮商公子暗自倒抽一口冷氣,卻不甘心就此屈服在他的渾話下,冷笑道: “拿著師父的一把破刀作晃子,可還嚇不倒人!” 楊士麟不知那把緬刀是何來歷,但看宮商公子色厲內荏的模樣,這黑衣少年的師門必然大有來路。心裡可不服氣,忖道: “這把緬刀難道競能當‘聖旨’用?上方寶劍用!” 黑衣少年瞪著宮商公子道: “你認得這把刀,還敢不服,未免太大膽了?” 宮商公子窒窒還待言語,奚落諷刺他一番!甚至不惜 戰…… 羽扇倩女,危玲風一股的飄上台去,暗拉了師兄一把,在他耳邊竊竊私語,道: “這人剛但自用,夜郎自大,為敵甚是難纏,為友則大有助益,三句好話奉承他便能拿著腦袋為我們所用,眼下咱們人單勢孤,正缺人手,何不略用小計,收為己用!師兄又何必為這點小事,而小不忍則亂大謀呢?而且我們不是說過了嗎,用過飯馬上幹活去!難道你要放著正經事不幹,扯惹這種閒氣生?” 說完拋了個媚眼,給他點小甜頭吃,那是兩人心照不宣了!。 宮商公子聽師抹說的是那擋子事,一想也大有道理,有那勁兒去幹那事,有多災心,要搏要戰!也要找對了地方,心裡一盪,火氣便自消了! 兩人手牽手一起跳下‘擂臺’無需交待,頭也不回地走向後面,進入自己的房間! 眾人一見比武弄出這種場面,臺上還站著個凶煞神,那是誰也招乎不了他的! 真成了一粒老鼠屎,弄臭了一鍋美湯,都想伸手拿回自己的賭注! “放下!” 黑衣少年磊喝一聲,看眾人面色喪喪的,都是些小民百姓,忽又改變主意,言道: “拿走你們的銀子,馬上給我滾,滾得一個都不剩!” 眾人一聽總算松了一口氣!默默的散去…… “店小主把桌子擺好,打三斤陳年酚酒,弄一些可口菜餚來,我不計較銀子,但若不小心侍候,當心我切下你們的狗頭!” 手中緬刀挽個刀法,精芒四射,寒氣罩人!霎眼便歸入鞘中去了! 楊士麟看不慣他頤指氣使一般粗胚囂張霸道的德性,留著不走,用力冷哼一聲,有意要黑衣少年聽到!小小表示自己的抗意! 黑衣少年立刻有了反應,輕捷地跳下台來,動作舒泰自然,就像常人在乎地上跨腳一步,越顯得他功力深厚,笑容可掬地道: “楊兄請慢走一步,尊師‘寒泉冰’冷若冰,武功蓋世,以世外高人,任一國之師。 小弟向欣慕得緊,兄台人中之龍,年少英雄,小弟西來得接傻傑,足慰乎生!” 楊士麟驚訝非凡,榮寵得啼笑皆非,這少年之性格多變競在剎那間換了兩付面孔,看似魯莽自大之徒,卻又狡猾得緊,不知他肚子裡究竟有幾條蛔蟲! 但聽他誤會得有趣,也便虛與委蛇抱拳連聲道: “好說!好說……” “方才小弟多有冒犯,若蒙不棄,就請同坐,待小弟藉酒謝罪!” “他敢是以為我乃冷若冰那老魔門下,才亟力巴結,才請我喝酒?” 楊士麟想道: 好在一時也不怕他吃下自己,反而可打聽一些消息,遂信口胡扯一通的道: “尊師武林前輩,技驚天下,威展域內,家師每一談及,肅然起敬,斂容稱許兄台武功已得真傳,小弟慕名已久,今日得以識荊,正願共飲一杯!” 他鬼話連篇,大拍馬屁吹棒不已!文采連篇,其實連對方姓名師承,一概不知,還損了冷若冰一下! 那知黑衣少年聽到了這恭維話,眉頭一皺,大有翻臉之意,兩眼奇怪地看著楊士麟,似在尋找什麼!倏地濃眉一松,哈哈大笑道: “請坐!請坐!” 楊士麟初時看他神色心忖: “壞了!馬屁伯是拍錯了地方,拍到馬腳上去了,也不知錯在那裡!” 他鎮靜如恆,出身世家子弟,自然而然能流露出貴介之氣質,令人不疑有他! 見他打個哈哈,才松下那口氣!雖是身為‘菜人’,卻無怯色!不知情者,絕對想像不到!他便是千百人想要捉去活吃了的那只‘鹿’也! 兩人坐定,楊士麟實不知這少年是什麼煞星轉世,回頭四顧,偌大的廳堂,逃得一個不剽,連陰風奪魂刀也不見蹤影,不知在何時溜走了! 半晌工夫,店小二端上酒菜,也許貪他的銀子,或者伯他的刀 所有的器具都是十分精緻的彩花細瓷,杯於是薄金繡花,筷子是烏木包銀的! 酒是陳年‘大麥’芳香撲鼻,菜也可口,一份是‘紅燒魚翅’,一份是,清蒸河鯉’! 楊士麟一看,實非始料所及,這菜若在忭梁,他們那鼎食官宦之家,不算什麼佳肴,但在這遙遠的邊地,窮鄉僻邑,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你老明鑑!”店小二討好地說: “大爺是見過世面的人,小店不敢胡亂搪塞,就只弄出這個精品,再也湊不出第三樣了!在固州,小號乃二百年的老字號!” “閉上你的烏嘴大爺的銀子不會短少你的,但也別想在這裡呱噪等挨刀子!” 黑衣少年惡臉相向!將個滿心想討賞的店小二叱的縮著脖子打哆嗦! 待店小二懷滿肚子地委屈退下去後,他隨即換了一副嘴臉,笑著對楊士麟道: “這菜確實不錯,實在也難為他們 你可知道我是誰?” 楊士麟聽他語氣突然一轉,心知方才那番話,並沒瞞過他,膽於一橫,來個‘瞞天過海’,很有興味地笑著,這意思可以解釋為:“知道也沒什麼希奇!彼此!彼此!” 也可以解釋為: “不知道,又怎麼樣,幸會!幸會!” 這神態,應付得只在兩可之間,但憑你怎麼去想吧! 黑衣少年兩手合拍,長吁短嘆,叱叱不休起來,道: “想木到那老鬼的名頭是這麼顯赫!他這把‘紫電刀’,在中原競是無人不識!你知道我是誰?我正是老鬼唯一的徒弟‘海外三逸隱’小三仙的老三‘二郎神’尤童。” 楊士麟愕然想道: “慕齊星不是叫‘南海玉珊宮’小三仙老二嗎?這二郎神竟是他師弟!不知老大又是何人?未聞海上追逐客有綽號?”因道: “小弟在洛陽,長安跟‘龍飛劍客’慕齊星有一面之緣,曾連抉夜探萬馬莊!” ‘二郎神’尤辛滿飲一鐘,停杯叫道: “那個見了娘兒就臉紅的小慕嗎!這傢伙鬥不過我,可是鬼門道倒是頂多的,我老鬼就是喜歡他!” 楊士麟不以為然的想道: “真是高明之家,鬼窺其室,名師之徒,竟對師父如此不敬!真乃異數?” 他只有點相應的份!由他自己來信口開河…… 尤辛看到楊士麟的神色,卻也不生氣,續道: “小慕的老鬼乃是那個會吹簫打鼓的小生,會吟詩唱彈詞兒!小慕的工夫倒也學到了七、八成,其奈功力不足!我那者鬼‘血羊老怪’好一點,這一小思小惠倒是肯貼一點出來,小時候泡藥水給我洗澡,渾身撫摸敲打,強我筋骨……你的老鬼對你好嗎?” 楊士麟聽了又氣又好笑,自己得了大便宜,競不知感恩圖報,學他的口氣道: “我那老鬼也極是吝音的,一毛不拔!”心裡想道: “我那慕兄乃謙恭的君子,怎會是他的師兄,倒不知是怎生排上去的!” “這就是了!我看得出來!” 尤辛欣然同意,又道: “無怪我一入江湖就成了天下第二好手!” “反正關起門來起國號,沒人干涉,你的功夫比我好,但那裡是天下第二呢?” 楊士麟想著,嘴裡卻不駁叱他,由他狂傲去,只長長“哦”了聲,表示驚訝! 尤辛不以為件,夾了一口菜,又自斟了一杯,然後笑道: “你不信不是,我卻是天下第二,不過這天下第一的大概若有十人之多而已,你的老鬼也在內,連天山派那個老**,他們比我好一點,但也好不了多少!你要知道,我的老鬼,並沒有師父,他只是運氣好,早幾十年撞進一個山洞裡,洞裡密密麻麻滿是壁畫,經句,他死呆了二十年,猛啃那些東西,就成功了一個老鬼! 他收了我這徒兒,傳了十年功夫忽然遊興大發,跑到中原,一去不復返,丟下我獨自在洞裡,瞎摸索!我的功夫同他一樣,也是得自壁上經句圖像,所以認真講,他只能算是我師兄!” 楊士麟訝然忖道: “這廝終不成醉了八九分了,再下去他要告訴我,他爸爸是他哥哥 ” 二郎神尤辛,仰脖子咕嚕咕嚕,喝下一杯去,模一把嘴又道: “老鬼一去不返,分明不懷好心,我此回到中原來,就是要逮到他,問他個棄徒不顧之罪,順便還問他幾幅,我看不懂的圖像!他太豈有此理了!” 楊士麟甚是不解,盡向他提師門秘辛幹嘛!唯唯否否,裝個好聽眾! 尤辛講得高興,眉飛色舞的起勁,再道: “外人對我們這一派,所知無多,老鬼叫‘血羊老怪’其實是,薛陽老怪之誤!” 說到這裡神情有些淒迷落寞之相,重重歎一口氣,再道: “這條老羊迷途了,也不知窩在那裡,照理說別人還謀害不了他,我好歹也要把他牽回洞裡去!” 他並不知道‘血羊老怪’乃是被困在‘萬馬莊’禁地的石井中? 這秘密舉世淘淘唯獨岳戰與‘太華青虹’知道!是要窄出他點油水來!可惜他已迷失了心性! 楊士麟“哦”了一聲,道: “原來兄台是來中原尋找恩師,並非要九莖芝的!” “我雖沒上終南山,可是若有九莖芝或菜人可吃,我怎會不要呢!” 楊士麟點點頭!認為有理也……正該吸血,啃骨頭,大快朵頤…… ------------ |
第十章 逃之夭夭
楊士麟神色自然,恐怕‘二郎神’尤辛作夢也想不到人人所要吃的‘菜人’,就在他面前,與他對坐,剪燭閱話,事後若他知道了,不知是否能將他氣死? 他沒說出緣何不上終南山,因為那不十分光彩! 原來這‘二郎神’初度由海南五指山過海來到中原,像下山的小和尚也知‘小老虎’,最好,反正他們洞裡金銀珠寶有的是,就揮霍起來,破了色戒還罷了!千不該萬不該瞧上了姚尼的愛徒‘百花仙子’,未免有點不忠厚的舉動,調戲勾引不成之後,還想來個霸王硬上弓,給她‘幹’了再談其他! 姚尼動了真火,他們伸量了一次,自付不敵,一溜煙的跑了! 這回姚尼上終南山,他有自知之明,這個‘天下第二’鬥不過,那個‘天下第一’,只好望山興嘆!沒敢上去! 三斤陳年大曲,被‘二郎神’一杯一杯往肚裡倒,已經去了大半! 楊士麟是滴酒不沾,雖然他酒量極好,是伯引發了體內的九莖芝也! ‘二郎神’尤辛已賂有醉態倏地臉色一扳,又冰又冷地言道: “我告訴你已經夠多了,該你開口了,你的老鬼是天下三個知道‘萊人’秘密中的一個,你知道嗎?” 楊士麟一聽原來他是拋磚引玉,裝出吃驚的樣子!問道: “我那鬼知道?我那老鬼真的知道嗎!可惜,我沒有碰上他,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 ‘二郎神’迷了眼睛,撇嘴一笑,道: “楊兄好作工,你是明知故問的 你想分潤,不願對兄弟坦白嗎?” 楊士麟作沉吟狀,眼神一轉,神秘地一笑,卻不言語,讓他自己猜測吧! 尤辛頻頻頓首,故作領悟狀,再幹一杯,道: “你這人跟我很對勁,算是臭味相投,作人就要這樣,第一要功夫好,武功高,第二心要狠,比方說 ” 楊士麟倒聽出興味來了,心忖: “這大概就是所謂不正不邪之徒的行徑了……” 他正想著要怎生,不作痕跡的離開,回房休息去,要知道的已全知道了! 不料!巨變已起 ‘二郎神’驀然吸氣把含在口中的醇酒,用勁噴出,只見一道酒箭,宛如白龍升天,射向屋榴梁柱,屋梁不濕,每粒酒滴就像銅珠一樣,逕穿出去! “誰呢?” 楊士麟霍然而起,行氣備戰! ‘二郎神’個手勢要他坐下,言道: “我有點醉意,懶得追他,任他去吧!”嘴角不屑的翹起: “那個渾身帶些小刀子的,定是個修腳的!” ‘陰風奪魂刀’關玄,也算是個成名人物了,在‘二郎神’尤辛口中,卻成了一文不值的‘修腳的’! 楊士麟了,未免一怔,忖道: “我知道他功夫不錯,難道真高成這樣不成!不知他們‘海外三逸隱’小三仙老大又是個怎樣人物?”因道: “龍飛劍客慕齊星的身手,小弟曾見識過,固然是人中之龍,而兄台更要比他更勝一籌,你們小三仙真是一個勝似一個,想來老大更要高明了!” ‘二郎神’睡眼惺鬆,忽然猛拍大腿,唉聲嘆氣的道: “這就是我那老鬼害我之處!” “你自己藝業不精,難道還要怪師父不成?” 楊士麟心付,並未言語,且聽他的下文! “你要知道!”尤辛靠近身來,伸出手指快指向楊士麟的臉上去了! 楊士麟立持鎮定,內心動盪不已,只要一心虛膽怯,立刻便露出馬腳,成了他口中的美味了!打是打不過他的,逃也很難說準能擺脫得了他!只聽他噓口氣道: “海上逍遙客和我那老鬼,及陸地神仙向有‘海外三仙’之稱!陸地神仙年齡最少,卻名列三仙之首,我老鬼次之,年齡最大的逍遙客,反而排在倒數第一,他們三個老不死如此亂排不打緊,禍延我們,慕齊星,因而成了小三仙的老么,而我是老二,把老大的名份平白送給陸地神仙,裘老鬼的徒兒!” “啊!這也沒什麼差錯呀!” “欸!你那裡明白,裘老鬼並沒有徒兒,成了虛其位以待之,他要那天高興,隨便收了個缺嘴斷腳的傢伙,都算是我們的老大了!” 說到這裡,二郎神把聲音壓低,苦惱而又神秘的再道: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萬一他收個三歲的小女娃子,也算是我的老大,你替我想想,我天下武功第二的二郎神的老大,是個用屁股撤尿的女娃子!這個臉叫我如何丟得起!” 二郎神兀自嘆息哀聲不休的埋怨,他這不幸的命運,不知要那一天突然到來! 楊士麟差點失聲笑出,只好表現出無限同情他安慰道: “大概還不至於這樣吧!” 二郎神口裡還自喃喃不已,猛幹 杯,以表示他的憤怒,終因不勝酒力,伏桌酣睡! 楊士麟暗鬆一口氣忖道: “鬼打架般的跟他瞎聊了半天,總算天下又太平了!” 方自打算起身回房,不料,猛一抬頭,嚇得魂消魄散,蒼天 門口站著一個青衣玉帶的白髮老鬼,正是萬馬莊莊主岳戰老鬼! 這個勾魂使者竟在不知不覺間出現,不用說是因為楊士麟方才一念之仁,放走萬馬莊的莊丁! 這王八蛋,真該死,思將仇報,前去通報把他勾引來的! 岳戰滿臉獰笑,狀甚得意,舌頭翻了下嘴唇!步步走近,從容不迫! 楊士麟當然不甘心束手就縛,倉皇四顧,苦的是身邊沒有武器!能走個三招已算是他的運氣了: 三郎神兀自伏案呼嚕、呼嚕的睡著,紫電刀就擱在桌上!楊士麟心中打不定注意: “我是暫借紫電刀一用呢?還是把這傢伙叫醒,讓他們鬼打鬼一搏?” 他的眼睛盯著那步步迫過的岳戰,手漸漸伸向紫電刀去 岳戰大有貍貓戲鼠之意,心情歡暢之極,這‘菜人’之抗拒與否,都不在他考慮之內!他看楊士麟就像看一只小白兔那般!他的掙扎!更激起一些可茲懷念的情調! “先將他帶走!喝他的血,炒他的心肝!清婉肉!就像清燉一只小公雞!然後嗎那骨也應和藥處理成‘神芝丹’!老夫今後武功天下第一,五世其昌,得弄個像芙那蓉花似的小妾回來!勤耕細耘,留個種,是為‘芝種’他神志飛馳,想至得意處,眼光更柔和了! 驀然 岳戰臉色一變,楊士麟已被壓迫得肩有萬斤之重,冷汗沁沁而洩!至此也是一怔,連忙回頭一看! 通往客舍玄關的甫道口裡面正擁出三個人來: 為首兩人,春色滿臉,衣冠不整,乃是天山派的兩個寶貝,羽扇倩女和宮商公於! 看他們那般 塘懶之態,正是從琴瑟和嗚、奏作得緊要關頭,被入從好夢方圓中給提了出來!那一曲天籟調中途失韻!未能終曲! 在他們身後,站著個鳳冠霞技的中年婦女,年愈花信,眉角雖見魚紋,仍然塗粉抹脂,玉臉還留下宋人最喜歡的‘三白’! 一身珠光寶氣,滿頭金簪玉釵,打扮得像個新嫁娘! 楊士麟腦中電光一亮,心道: “莫非這就是天山派掌門,那個‘符國夫人’?” 當機立斷,手從紫電刀移開,靜觀其變!正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無絕人之路也! 那對可憐兮兮的偷糖果吃的師兄妹,還手牽手不捨得放棄那藕雖斷絲尚連的意識,作師父的符國夫人,帶著薄嗔醋勁,急上一步,將他們分開,超前而出,宛如珠落玉盤,嬌聲軟語道: “岳老哥哥,小妹找你找得好苦,從終南追到這裡,你呀!一路躲躲閃閃,行蹤不定,咯咯!有什麼事羞見故人呢?” 岳戰悶哼一聲,鼻孔噴出兩道白線冷氣,並不睬她,心中暗恨: “這騷婆娘,臊氣沖人,怎麼來得這麼巧呢?要來遲一步,‘菜人’已為我岳某帶走!現在嗎!可有些麻煩了!” 符國夫人臻首輕擺,秋波微轉,玉臂顫搖跟楊士麟打個照面,心中暗盪: “好俊俏的雛兒,是只‘童子雞’,誰家的好兒郎?” 眼睛中透出萬斛千鍾的柔情蜜意;再也不移開!暗恨自己怎的不早來這廳裡! 這回該他寶貝徒兒宮商公子吃醋了! 岳戰暗吃一驚,也會錯了意,心忖: “不好,這騷貨怎的也知道了!我!看她要吃的那個樣子!我 ” 一提真氣發須齊聳;便有馬上動手之態!功力業已提足! 他那裡知道,她是要張開下面那張妙嘴!咬著這支青嫩的小黃瓜玩玩! 符國夫人接張椅子坐下,氣派十足韻味當行的笑道: “老哥哥請坐呀!小妹找你不為他事,便是為了‘菜人’,咱們數十年的交情,難道還不值得通報一聲?” 說完,芳心一動,心付“不對,我怎麼說溜了嘴,說出數十年的交情來呢,那不推算出我已七老八十的年齡了嗎!莫要嚇著這雛兒!” 心有所牽,大是不為,因轉頭對楊士麟先掛一鉤,釣住了他再講,言道: “小郎君,你師父是誰呢,好體面,也是專找‘萊人’來的嗎?不妨坐下來聽聽! 大姐這便向岳老哥哥請教!” 楊士麟心中氣笑不得,找什麼‘菜人’,正為是‘菜人’而大禍臨頭!心忖: “小郎君,就在你面前打噸,我可不是什麼小郎君!” 頷首無言,算是默認,自己也為‘菜人’而奔波!沉默是金!言多必失…… 符國夫人見這小郎君,羞怯答答,正似自己當年,辭色不惡,乖乖巧巧,恰如其份,自然很高興,這是已經釣住他了! 難掩心中那份得意,皓齒微露,笑得滿頭珠玉晃動不已,那支‘金步搖’鳳翅似欲飛去! 岳戰也放下心頭大石,敢請這考**,還不明真相,雖然恨得牙痒痒的和饞得口水往喉嚨裡倒流,也得將場面應付下來: 他恨楊士麟裝蒜,竟自承認在尋找‘萊人’! 他饞是似乎那九莖芝的香氣又一次溢出!但知這是臭**身上放出的騷氣! 雖然又是一觸即發的局面,但終算暫時均衡,各自權謀 楊士麟的小命一時無慮,開始想脫身之計! “你真不說?你真不說?” 符國夫人像是小兒女撒嬌似地對岳戰老魔,嗲聲嗲氣……岳戰勝上神色不動:目不斜視,心忖: “我說個屁,‘菜人’就在你身邊,舉手之勞,就撈了去了,你他媽個老巴子,卻向我死皮賴臉的討消息!真***絕事……” “那麼,小妹這點不成樣兒的東西。只好獻醜了!” 符國夫人抬腕拔下一根風頭金簪,望空拋起,還回頭溜了楊士麟一眼,意思是說,小弟弟你等一會吧,大姐姐準讓如願以嘗! 驀然,玉腕一翻,劈出一掌,正迎上落下的金簪,把它撞向岳戰去,去勢不緩不急,無聲無息! 金簪像是只鳳凰,飛向岳戰,離身三尺之際,岳戰陡覺胸口有針刺的感覺,連忙翻掌徐徐推出,嘴裡還打聲“哈哈!” 兩人選隔三張桌面,各自據桌,較起勁來,那鳳頭金簪、吃岳戰的掌風一掃。並不回頭,冗自一寸、兩寸向前進逼! 岳戰掌心、並無強風壓境,但有一絲勁力,只有針樣粗細,直鑽入肉掌,透入骨髓,又酸又麻,臉上浮現尷尬的笑容! 羽扇倩女與宮商公子臉上亦呈現笑容,手牽手站在符圍夫人背後,無限得意,那是說他們的師尊已佔上風! 楊士麟看得莫明其妙,真不相信岳戰竟會吃虧! 岳戰心中怒火萬丈,正自為‘菜人’在當面而惋惜不已之時,一不小心,競屈居下風,這份苦處,只有符國夫人知道! 大風掌力,總是散而不聚,打的面積極大,力道也相對的減少,高手能將掌力凝聚成柱,收束不散,故能裂石,符國夫人自知掌力不及岳戰,競按著‘濕婆經’所載的‘金針渡線’上乘禦力心法,把掌風聚凝在鳳頭金簪上! 表面上她拋起金簪的用意,是旨在標明雙方掌力的消長,作為勝負的指標! 其實她藉此把掌力收成絲狀,面積一小,壓力自然增強宜透過岳戰的掌風,克敵致果! 岳戰臉上不哭不笑,手底奇癢,強自咬唇撐住,只要他一聲笑出,真力略散,就有性命之虞,那支金簪能直刺心窩! 一盞茶功夫,岳戰眉心已經見汗。掌力逐漸渙散,只剩中心一小股抵住風頭金簪之外,大半都擊到符國夫人身上!把她的衣掌壓緊,玲瓏曲線都浮突出來! 楊士麟也看出岳戰露敗徵! 金簪在兩般強風中游移,又向岳戰進逼兩寸! 驀然 岳戰雙手趁勢收回兩寸,骨路‘格格剝剝’發響,使人疑心是他的骨格已一根一根地斷掉,衣裳浙漸鼓起,像船上吃滿了風的帆布! “刷”的一聲,長髮白須怒張如刺,眼睛宛如龍目蛇眼,閃出兩道藍光,瞬也不瞬的正對著符國夫人,像是要鑽入她的眼波中去似的! 他競把一身數十年修為的功力,凝聚在雙眼,以‘透光製魂’跟符國夫人決一雌雄……” 符國夫人不慎瞄了他一眼,讓波光透入眼簾一絲,渾身一震,連忙閉目,玉臉慘淡,四下躲避岳戰的眼光。狀殊可憐! 在空間相對持的力道中,金簪向後退了三寸,並有被壓迫得掉首之勢! 這說明她在優勢中回跌為劣勢!羽扇倩女與宮商公子大駭,手更緊緊捏在一起! 符國夫人身軀婉轉扭擺,宛如在照妖鏡裡痛苦煎熬的妖物,無法遁逃,強自打起精神,勇敢迎上岳戰的神光! 但是,她仍不敢正面相對,眼波四轉,玉掌頻頻顫抖,空中的金簪已斜向,欲掉首倒飛而回! 岳戰嘴角一分一分地露出笑意,最後終於成為一個笑臉,含有那股殘忍邪惡意識下所反應出來的笑意,掛在臉上! 符國夫人開始嬌喘,再不能臨虛提神,如果現在她置身於樹木枝葉上,再也站不住了,立即要掉下來! 果然,一口真氣,漸漸渾濁,再不清純! “唰”地地一聲,竟由木椅上掉落下地,木椅碎成細粉! 宮商公於大驚,急忙伸手抵住師父背心,令她不至跌倒,只覺她渾身是汗,遍體淋濕,玉體抖動不已!如同她樂在池中戲水,床上鏖兵大戰似的! 忙不迭的凝氣度力,把自己真力,隔衣度送到她體內! 羽扇倩女,也把素手交給師兄,這回不是親熱,.而是輸送力源! 師徒三人通力合作,總算把局面穩住,符國夫人不再抖動,眼神逐漸顯出光亮;死盯著岳戰的眼珠: 楊士麟看得有趣,忖道: “原來高手過招是這樣斯文,這比刀槍來往有學問多了!” 得意之下,大少爺的獃氣又發,競置身事外,像沒事人似的,猜測何人會勝利! “看來還是岳戰技高一籌,就我的立場,很難左右袒……” 一念及此,鬥然一震,他嚇壞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我不是漁翁,乃是‘魚’,這時不逃,更待何時?” 連忙起座,見‘二郎神’尤辛兀自甜睡,好夢正酣,也不理他,一轉身溜入後進客房! 岳戰正聚精會神之際,力敵三人,猛見‘菜人’有離座之意,心神一分,正犯了武林大忌! 符國夫人,是何許人也,趁勢一逼,只聽: “刷”的一聲,岳戰屁股下的木椅也碎成細粉,跌落下地!而也抽不回真力!眼睜睜看見‘菜人’打自己目中消失!那股子懊喪,便不用描述了! 還得免力支撐危局,否則便有性命之憂! 宮商公子雖把楊士麟恨入骨髓,但因不明真相,眼下師父在用人之際,正需自己助力,無法分身,再者,更不能容他.留在師父、師妹之間,怕他侵佔了自己的權益!只好眼不見為淨,咒他離去最妙! 楊士麟匆匆回到客房,提起行李,留下宿房錢,悄悄由甬道往客棧後院溜去,此時初更已靜,旅人在一日的疲勞後,都沉浸在黑甜的夢鄉! 院子裡,霜雪滿天,朔風‘噗啦!噗啦!’地響著! 馬廄裡掛著一盞風燈,在風中搖擺閃爍!燈火明暗! 他遲疑片刻,盤算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牽出坐騎,換家旅舍! 到後來,才猛然想起,問題並非簡單到只是換間宿處就能了事! 乾脆,固州是再也不能容身了,得遠走高飛,裡面那對老魔頭,一旦分出勝負岳戰必是偵騎立出,四分尋覓自己蹤跡! 他必需連夜出奔,馬匹非放棄不可,因為更深人靜,城門早已關閉! 楊士麟長嘆一聲,輕輕一縱,拔飛過牆,方自出得旅店,猛吃呼嘯在街巷間的寒風一吹,不由打了兩個冷噤! 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冷冷發言道: “小子,還沒看到你家太爺。就渾身抖起來了?” 楊士麟突然一驚,回頭一看,只見對街牆角暗處,縮著一個人,包藏在茫茫的寒氣裡,瞧那身段,有幾分像是‘陰風奪魂刀’關玄!心裡沒好氣的道: “二郎神那口酒箭倒沒傷了你?真的好運當頭!” 急想脫身,也無暇打理,只學著二郎神的口氣,不屑的撇撇嘴,哼了聲道: “修腳的!少爺沒時間陪你玩!” 回頭背起包袱就走! 陰風奪魂刀為了伯漏出跟萬馬莊的關係是以不隨岳戰老莊主進去,縮在風雪中守候多時,判斷著,這小於若是漏了網,準打店後逃走! 巧的是不出所料,真乃奇事,在老莊主手下這小於怎會跑出來了呢! 但,不管如何?那肯讓楊士麟平白溜走,嘴裡嘿嘿冷笑道: “朋友,時候不早了,天氣又這麼冷,怎麼想走?是不是被窩裡有蚤子,還是想找個妞兒暖暖腳?” 楊士麟不知關玄已知他是‘菜人’的秘密,只圖省事,認為他們之間只是有場小梁子而已,說道: “有一天你會懊悔對本少爺講過這種刻薄話!正應了你以前說過,那裡遇上那裡算,今夜沒時間與你閒扯蛋!” 提步就跑,冷不防陰風奪魂刀,施出‘八步趕蟬’輕功,一個箭步衝前,同時一口映著白雪寒光鑑人的大砍刀! 使出配合身形的絕招‘流星趕月’,挾著一陣透骨陰風,奪命追魂似的砍劈下來! 令人不能等閒視之: 楊士麟錯步閃挪,避到牆角,強自忍住滿腔怒火,低喝道: “路窄處,留一步與人行!如何?” 陰風奪魂刀截住敞聲得意的大笑道: “想走可沒這麼容易,想想老子在這裡等你多苦!”陡然喝聲: “留下頭來!” 仗著神妙刀法和精純內功,雄威懾人地一輪急攻,刀光翻起萬重怒濤,欲置楊士麟於死地,那是吃定了他!公私兩便:‘菜人’誰不想吃呢? 楊士麟單掌一推,拍出“日落平沙”,腳下移官換位,閃開牆角,一個“倒趕千層浪”,連翻帶滾,閃出刀海五、六丈,其間真乃間不容髮! 他驚魂甫定,候然抽劍,抖起一道寒光,猛喝一聲: “殺!” 卻聲東擊西,回身就跑! 自出道以來,關玄几曾見過這種窩囊狀,還疑是詐,略一遲疑見無暗器飛來,才破大罵道: “丟你娘的醜!” 提步急迫!不是追當日洛陽五鳳樓的小小過節,是迫這千年之寶的九莖芝: 楊士麟究竟不脫少年心性,自忖與他功力相當,自恃輕功日有進境,一時之間,總可無憂,在疾馳之際,捉狹的還想戲耍敵人! 只見他猛然蠻腰一抄,抄起一手雪團,運勁一揮當作暗器打出,喝聲: “看鏢!” 陰風奪魂刀當然在後面,看得分明,不願趨避,趨避時會使兩下距離拉遠!大刀映月灑然一揮,雪團粉碎,四散亂飛,邊追邊舞,湧起一層刀幕,競沒有一星雪片沾到臉上!心中卻也氣忿陡生! 看看行將到達城門,那裡必有戌兵守衛,不好行動!也不宜鬧事! 楊士麟把包袱拋在雪地上,回身待敵,若不解決掉.他,是沒辦法越城而去! “是不是真要幹一場,你才能死心踏地,也罷,少爺陪你走三、五招!” 陰風奪魂刀關玄雙足微頓,宛如一只雙鵬,衝飛在天,兩個盤旋之下,大刀像車輪般旋轉而落,中藏玄奇奧妙! 楊士麟像木偶般凝立不動,見雙方夠上距離,倏地揮劍,使個“日朋光華”,只聽刀、劍相碰 “錚”!一陣震鳴交擊,火花四起: 陰風奪魂刀關玄整個身軀盪開三尺! 楊士麟虎口震得發麻,長劍幾乎脫手而出!這還是因吃了九莖芝之故,體內真力搞力都有顯著的增加,否則!他小命丟已: 關玄見這一招‘輪迴奪命’刀無功,鋼牙一咬,再接再勵操刀向前撲殺!一縷寒光如疾箭般劈向楊士麟,刀風呼嘯,周圍五尺的刀海裡,縷縷陰風陀然而生,他總認為自己應比這小輩強上一分! 楊士麟無心戀戰,只圖連戰連決,左手劃圈,由圈中刺出“神龍一劍”! 長劍嘯風恍如流星丸彈,脫手而出,雄厲萬鈞,無與倫比! 這一手‘三元合一’,鬼斧神士,屢試不爽!連冷若冰都吃不住…… 關玄剎那間,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待發覺不妙,已遲了一瞬! 只聽他吼叫一聲,鮮血回濺,長劍已穿過左肩,連人帶劍射飛一丈,被釘在雪地上! 動彈不得!心膽具顫! 楊士麟見一劍得手,邁個箭步槍前,射身問他道: “我說,你這會修腳的朋友,早先讓我一步,豈非沒事了!你覺得這樣好一點是不是?我現在只要一個指頭就能置你死地!再者,你運氣也不錯,若劍指心窩!你早就去見閻王了!” 關玄咬牙切齒,左肩鮮血潺潺冒出,映著白雪,愈見豔紅,強自忍著創痛哼道: “要殺就殺,我要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姓關的養的!” 楊士麟想想他們之間實無什麼深仇大恨,意氣之爭而已殺他當然可以滅口,但,自己若遇上不幸,出了城,他又如何知道我去了東南西北! 更記起姚尼善體上天好生之德的勸告,良久之後言道: “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皺一下眉頭!可惜,我今天不願殺人!” 說完,伸手拔起長劍,有一流血泉隨劍而起: 當日在終南山上,這把長劍用來對抗冷若冰的‘寒冰一州’劍鋒受劍,全劍俱是米粒大的缺口,犬牙參差!這當口猛然拔出! 關玄傷口宛如為利鋸拖過一般,割骨碎肉,痛得關玄死皺眉頭,死去活來! 過了這陣子之後,喘息著破口罵道: “小於!你夠狠!我若不報此仇,願把關字倒過來寫!” 楊士麟將劍在他衣服上拭去血蹤歸鞘,乾笑了一聲道: “就事論事,你這輩子沒有多少機會的!啊!我的武功進步的很快!呢!這原因不說也罷!” 他自拾起了包袱,捷步馳奔而去! 關玄躺在地上乾瞪眼,想想這個得天獨厚的‘菜人’!那是實話不會假!心忖: “他若能不被人吃了,那是越來越高大,天下無敵手,而自己卻廢去了一臂,越混越少了……欸……” 固州城外,天寒地凍,滿目荒涼,冷例的寒風,無情地咆哮號泣,白雪掩蓋了道路、村莊、田園,構成一片白皚皚的銀色世界…… 原野的盡頭,為狂虐的暴風吹起的雪花,代替了春天地黃土塵頭,在雪地上橫掃追逐的是野馬的奔馳,野狼的嗥叫!宿雁的哀鳴與撲飛! 大部份的生靈都安然地入夢,只有楊士麟這個帝都鼎食之家的萬金公子 大少爺,為了自身地安全活命而掙扎在這恐怖荒涼的魔幻之域中! 他慌慌忙忙獨自在這原野上展開輕功,似一具幽靈在原野上跑了將近兩個時辰! 然而冬日夜長,長夜浸浸何時旦! 四顧茫茫天宇沉沉,近不臨村,遠不附廓,道路已掩蓋在白被之下,他是一只有家歸不得,有親投不到的 羊。 “天啊”!楊士麟磋嘆自語著道: “當‘菜人’的命苦!蒼天助我!” 他像是被遺棄在這荒野裡的一絲火種,而滿天的風雪,正企圖撲滅這最後,最優秀、靈異的火花! 但,他堅毅卓絕的靈智告訴他!要奮鬥生命的活路是要自己走出來的! 驀地裡 他似乎聽到一陣馬鈴聲,由狂風呼號夾雜著帶來,連忙遊目四顧,如驚弓之鳥,卻那裡有一點影子! 是追兵?是上蒼派來的使者,這時他不得而知!在膽顫心寒中另有一絲希望! 他記得有人說過,扒在地上,附耳靜聽,可以聽到數裡外的聲響! 遂如法炮製臥倒在雪地上。可是除了面頰刺骨的冰涼之外,什麼也沒有聽到: 楊士麟答然若失,站了起來,用手撫摸著面頰,手指凍僵了,有點麻木,嘴裡咕嚕道: “原來這‘地聽術’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應用不誤的!” 正在洩氣得無可奈何的當口,猛抬頭,遠處有一條短短的黑點在蠕動著,襯著白雪,非常分明: 他判斷一下方向,認為不是追兵,喜叫一聲,認明去處,斜斜的截去! 若麼追趕頓飯光景,距離拉近,一簇狂奔中的馬車,映入眼簾! 馬車本身並無出奇之處,只是尋常的四輪車,也不知是載著什麼重物竟由四匹揚鬃振蹄的駿馬拉著! 御者似是個老年人。身穿黑皮大髦,皮領翻起不見頭面,臃腫不堪,像條大黑熊,也許那皮髦正是條熊皮製作,馬鞭頻頻揮頭,似在趕路! 楊士麟懲氣息清純,疾奔數十丈,揚聲高叫: “請住駕!” 再來一個飛縱,一躍五丈,落在馬車旁邊!但知絕非追敵!而是路客! 御者馬韁一抖,四轡畢直,良駟急嘶一聲,噴出一團濃煙,馬車還自滑行近丈,總算停住了! 楊士麟一邊喘息,一邊趨前,遠遠垂眉低首,壘腰打個拱言道: “老丈請了,無故打擾行程,心甚難安,在下為貪趕路迷失道途,敢問 柴原怎麼走法!” 車上的御者,看這後生禮數甚是不差,卻不高興,溜了他的佩劍一眼,開腔道: “我不跟陌生人談話!” 腔圓調潤,不脫雅氣,賽似乳鶯出谷,聽那吳語呢喃,分明是江南女子的聲音! 只見御者把髦衣皮帽緊緊裹著,只露出一張巧小的芙蓉臉,睫毛寸長,睛圓如碧杏,玉頰微紅,鼻隼似瓊,艷光照人,眉目閒雅氣猶濃! 絕似包在褐色硬殼裡的一粒香甜可口的玉粟子,何嘗是個老者! 他想了一想,人家這麼兇,大概壞就壞在那聲:“老丈”上面,稱是咎由自取,其罪在我了,遂估量著一個適當的稱呼,不免重新打量她,忖道: “她身材很小,不滿五尺,那麼應該是稱呼小姑娘才是!” 可是仍不敢造次,真的! 自從上次把姚尼誤認為妙齡尼姑,被岳蘭訕笑了一番之後,楊士麟不敢再對女子的年齡安下斷語! 小女見他不敢再開口,心想大概這人被自己搶白住了,冷哼一聲,就待揚鞭趕馬! 楊士麟一慌,急忙攀住車轅,再道: “慢著,我問路,你還沒回答!” 御者把鞭停下,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像他是一只蒼蠅,倔傲地望著遠天,嬌道: “我就是到柴原,但不告訴你路 媽媽告訴我別跟陌生人談話!” 接著把秀臉轉過來,似是要裝出一個兇臉惡像,陡看到楊士麟的手攀住車轅像是看到了毛毛蟲似的驚叫一聲道: “把手拿開!” 楊士麟急忙縮回手來,和顏點首的道: “你媽媽是對的,但我不是同你說閒話,是來問路,而且天寒地凍 ” 女於轉過臉來,瞪他一眼,幸幸然的道: “你想搭我的車子,我知道!” 楊士麟本有此意,如果那御者是個老漢的話,他會爬上車子去,現在當然只好作罷! 但是一經點破,也有點難為情! 女子得意地吐了口氣,揚起馬鞭,正待策馬! 楊士麟一把又攀住車轅,急道: “我本來還想向你買一匹馬,現在大概是免談了,但是你至少可以告訴我路怎生走?” “走開!” 少年銳聲尖叫,還裝個惡狠狠的臉色出來,叱道: “你再這樣子不要臉,搭汕著,我可要罵人了!” 說罷,黑油油的長鞭,在空打了個鞭花,‘劈叭’連響,驅馬振蹄而去 看樣子她沒把鞭子抽到楊士麟頭上,已算是很客氣了! 楊士麟搖搖頭,暗呼:“倒霉!活見鬼了!” 快快望著馬車滾滾而去,嘀咕著想道: “這鬼女孩,有點邪門,半夜三更駕著車子亂跑,去鬼門關麼?家裡一定沒人管教,而且有點瘋瘋癲癲……” 罵了她幾句,情緒似乎舒服了點,忽的又想道: “對了,她說也是上柴原,我只一直跟定了她,豈不也就到了柴原嗎?” 自家安慰著一笑,大是有理,遂展開輕功,心頭落實一個勁兒沿途狂奔著追去! 越跑身體說越發熱,臘月天氣,也不那麼冷了,體內有芝精在腑內流通,身輕氣壯! 楊士麟越發賣勁,興奮高興無已,較上了勁,兩條腿比擊鼓點兒還快!足以勝過那四條腿的,不一會工夫,四駟馬車又在望了! “我又何必買馬?” 楊士麟得意的想道:“兩腿比馬還快呢!咱們比比看!” 馬車上的少女,想到今夜搶白了一個人,算是抖盡了威風,多少有點得意! 陡的聽得身後有一個溜急風呼哨而來,那是武技高手穿過氣流的聲響,偶然回頭,看見那人竟是一股流矢星洩般的追來!跑得比馬還快! 分明不懷好心,頓時柳眉倒豎,把馬勒住 楊士麟跑近馬車,經過馬車也不停步,也不側頭超越那車,一直往前跑!“站住!” 少女嬌聲喝道:“你改變了主意,願意把馬賣給我?” 楊士麟倏地停下來,回頭喜道:“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少女杏眼怒睜,罵道: 楊士麟又挨了一記悶棒,聳聳肩頭無奈地言道: “我又犯了什麼罪?或者你又想到什麼整人的點子!” 小女理直氣壯的指出,道:“你一路跟著我跑,試問是何居心?” 楊士麟啞然失笑的瞄著她道: “你到柴原,我也到柴原,自然同路,何足為奇?” “何足為奇?”少女尖著嗓子嬌呢道: “我不管你到柴原,不到柴原,就是不准你跟在我後面跑!” (請看中冊) ------------ |
第十一章 雪地豔遇
楊士麟思索片刻,再問道: “請問還有沒有別的路通過柴原?” “沒有!” 少女斬釘截鐵狠狠的回答: “這不結了!”楊士麟又問道: “那麼我走那條路好呢?” “這個我不管?” “那麼我只好仍走這條路!” 楊士麟輕鬆地說,且裝出個愉快的行路姿態!便要邁步行去! “你真是不要臉!”少女氣忿的說道: “你是沒有媽媽管你是不是?我真的要開始罵你了!” 她上面一句無非是得意自己有個媽媽管教,指楊士麟幼失管教,下面一句咸脅要駕人,但聯想起來,大有佔楊士麟便宜之意思 要當他的媽媽! 楊士麟本是孤兒,寄養在叔叔家中長大成人,聽少女左一句“媽媽”過來,右一句“媽媽”過去,很覺刺耳,再加上她口氣上佔起便宜來,也沒有好氣了,指著她道: “如果你不是女人,我絕對會狠狠揍你一頓!” 接著又狠狠比個揍人的手勢(揮耳光)說道: “揍!” “是女人又怎麼樣?” 女孩本來就沒有多少自製力,現在更完全失去自我控制,高聲叫道: “我也要罵你!也要揍你,我要把你壓在車輪底下,把馬車趕來飛去,把你壓成肉餅!” 說著還是不夠盡興,伸手指著車輪下,就像楊士麟已躺在輪下待壓! 楊士麟火氣更大了,看這女孩子 依身材估計,不出十三、四歲! 豈只刁蠻,簡直無可理喻,太也可惡,遂亦指著馬匹喝道: “我也要把你提起來,四肢綁在四匹馬上,然後 ” 說著,手一揮,形容四匹馬分道揚漂,再道: “完了!” 他把揮出去的手收回,表示這女孩已經扯成四段,而且用看死屍的眼光看她…… 女孩子嚇壞了,目露驚懼,打個冷戰,淒聲喊道: “你!你怎麼可以把我‘四馬分屍’!我不要‘四馬分屍’” 楊士麟看她真個嚇壞了!胸頭惡氣一舒,更惡作劇地咬牙狠聲道: “可惜!還少一匹馬,否則還可以把你的頭綁在那匹上面!撕!” 也許是驚昏了!女孩子臉色蒼白的默不作聲! 半晌,似下了決心,毅然決然地點點頭說道: “我要揍你一頓,媽媽也會說我有理的,應該!” 接著,轉身向車廂裡摸索,“嘩啦啦”拉出一段鐵煉,卻又凝住,眨下長睫毛,側頭思索 也許在想媽媽的話吧! 楊士麟好奇地由馬車蓬口空隙中探頭望過去,看她使什麼兵器! 乖乖!車裡除了小圓桌大小一對黑鐵球之外,再沒別物! 這對鐵球的重量三百斤、五百斤、一千斤由你說…… 敢情這馬車就是用來載荷這對鐵球的,所以必需用四匹馬車來拉! 兩枚黑沉沉的大鐵球,用鐵鍊聯起,成功了一個“流星槌”! 這乃是霸道地外門兵器,通常只有西瓜般大小,專供力大無比的彪形大漢使用!如今車裡的“流星槌”,比尋常的大有十倍,而使用這武器的主人,卻是個纖細嬌小的少女!這 楊士麟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那兩枚“流星槌”,若疊起來足有這小女孩的脖子高,這怎麼可能呢? 如果她搬得一枚,已是駭人聽聞,更不用說她要把它提起來揮舞!更得使得有章有法,來去頓挫自如…… “流星槌”是要拿來對敵的呀!他被震住了!萬一……他不知如何來應付這場面,是要逃走麼!狼狽而遁 女孩側著頭怔然凝眸,似在自己跟自己商量,把一只載著鹿皮手套的手放在臉上,捏她精緻的小鼻頭!半響,自言自語道: “不好!不好!” 不知怎的,楊士麟競有如釋重負之感!沉沉舒了口氣,他是連冷若冰都交過手的人呀!如今打心裡不願與這鬼女孩糾纏不清了! 女孩倒沒笑他,只道:“你把頭側一側 ” “幹什麼?” 楊士麟驚奇不迭,眼睛瞪大了! 女孩見他不聽話,自探身離座,仔細端詳楊士麟的側影,嘆了口氣道: “不是你,不是你,我爸爸叫我出來找一個人過招,我雖不知他長成什麼樣子,但他本領一定很大。 你那太陽穴鼓起那 點點,不會是你的,不打了,不打了!我爸爸會罵我的!”這實在已經超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英雄所能容忍的侮辱了,而且還有關自己的“顏面” 的事! 楊士麟頓時已忘其所以氣沖沖,厲喝一聲道: “下來!” 少女雙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地搖頭道: “不打!” 楊士麟一氣之下,用起“激將法”,喝道: “下來!看我把你‘五馬分屍’!” 馬車一共有四匹三駕轅,所差的一匹,大概他想“御駕親征”了! 少女嚇壞了,揚起馬鞭,“刷”的一揮,馬車突如箭矢般的飛馳出去! 楊士麟望著遠去的車影,痛苦萬分,腦袋瓜直響,也忘了追敵,言道: “我寧願碰到一百個岳戰,兩百個鐵頭尊者,三百個冷若冰,也不願遇到這種半個鬼女孩!”又痛心疾首的再道:“她可能是個瘋子,是個……” 他洩氣的緩步向前行去! 幸好,不久天也亮了。 他也找到一處荒村,一問之下,才知有條捷徑,只要往西直走,便可到達山前寺,再翻過千松嶺,嶺下就是 柴原。 楊士麟雖不貪日程,卻極願走僻路,因為他必需在途中少休一下,是“望日”將到,他照例要昏迷一天!因九莖芝在體內得不到疏通導引之故! 山前寺,早年是有名的古廟禪林,隔著一道祟山峻嶺,跟山後寺迢迢相對! 寺中主持一向是由一對師兄弟擔任,香火鼎盛。 自從宋、夏構兵、狼煙四起,這一帶成了古戰場,山前寺不幸慘遭兵焚,廟中僧侶四散,規模泰半損失,無人修復,敗破不堪。 如今只由一支獨秀的山後寺派來兩個不管事的老僧,住錫照應,偌大一處廟宇,異常淒涼! 楊士麟到達寺前,已是向晚時分,不聞暮鼓,只見噪鴉!三問頭門的簷角飛苔,大半薰黑殘缺,僧舍牆坍壁倒!昔日的壯觀,已不復見! 一個髦年老僧前來打理,一聽是借宿,自在前引路,往一條長長的穿廊領去! 廊上漆黑,只有中殿掛著一盞長生琉璃燈! 為殿門上的橫木遮著,光度幽暗,楊士麟四下觀望,寺內滿目瘡痍,那有可堪借宿安榻之處! 老僧把他引到後面碩果僅存的一座僧院,說道: “鄙寺並沒有香火僧人,請恕接待不周,施主趕路,想來尚未打尖,老僧宅鍋裡尚有半碗冷飯!” 不久,老僧端來冷飯,和一個醃萊罐?裹面盛著隔年冬菜楊士麟道: “小人略受風寒,大概有一兩天逗留,預備蒙頭大睡,不必禪師再來照應了,這裡有五兩碎銀,權作香油錢,寒酸之至,請予收下!” 老僧和什誦聲“阿彌陀佛”,施主破費了!猜知他無非不願受擾,相謝之後離去! 當下,草草用飯,早早就寢,關嚴了門窗! 半夜裡,芝精在體內發作,遺體酥軟無力,有如醉酒,昏昏沉沉香氣由汗腺中洩出,濃郁異常,室中似乎有萬花爭放! 次日早晨,依然昏迷不醒人事,直至高陽滿窗,日以近午! 楊士麟體香始收,悠然回醒過來,渾身疲怠不堪,他把這個視為奇疾惡瘓! 覺得既丟臉又驚懼,提心吊膽,生伯被人發覺,用來大快朵頤! 眼看天色已晚,自無趕路的道理,便和衣歪在榻上出神! “明日到了柴原,希望能見到一個五短身材的老頭,而且還要‘短’得很厲害!因為‘矮翁朱儒’顧名思義,定是個年已花甲以上的三寸丁了!朱儒者一株儒也,可證本門至尊必是個‘不倒翁’的老矮子!” 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又盤算道: “可能不一定碰到矮翁朱儒,他一定歸隱了,不然江湖中怎會無籍籍之名,速、九莖芝出土,他也不屑聞問?” 心中有事,想著自身之安危,若尋找不到,這三年時光,如何度過!令他不勝煩惱,思潮起伏中,時間過得自然快些! 約莫韌更時分,驀聞院中有人喝道: “朋友,行蹤已露,夠種的就快些滾出來,別龜縮在房裡裝孫子!” “來了!好在身體已愈!” 楊士麟自嘲一下、但覺聲音甚是耳熟,紉辨之下,似是天山派的宮商公子!不由得他甚是忿怒,自覺那夜在客棧中的搏鬥,並不比他差! 霍然而起,就近拿起床上長劍,悄悄閃到窗口,由窗紙,破處向外張望 穿廊之外,是個空院,磚泥乎坦,左角幾株紅杏,枝柯披雪,右面一座花台,上面只堆著白雪! 整個院落空蕩蕩的,正是尋人晦氣,拼骨廝殺的好所在! 場子過去,也是一排僧房,門窗剝落,屋面上有個黑影俏立,身姿婀娜,正是羽扇倩女。 正臨這院落的後殿,黑漆漆像是墓穴殿上另站著一個不穿夜行衣的漢子! 楊士麟藉著下弦月一看,此人不是宮商公子,而是二郎神尤辛! “反正是甕中之鱉了,何不爽快一點?” 宮商公子又叫陣了,他乃站在楊士麟房間的屋頂! 楊士麟想到: “二郎神怎會跟天山派打夥弄在一堆了,莫非為女色所迷?” 研判了一個情況,不想再讓那廝講出更難聽的話來,說不得,熊腰一挺,推窗陡的向院中躍去! 尚未著地之際,忽又有一道黑影自對面僧舍裡竄出,行將碰撞! 楊士麟疑心是敵,先下手為強,長劍招發“日落而息”,劍浪一閃疾落鋒芒,猛然削向敵人左肩! 那黑影原來是個濃眉高鼻的中年大漢,眼眶凹入,嵌‧著一對藍眼眸,短髮捲曲,包一條英雄巾,下巴生就一叢虯髯,乃是個色目人! 他身手甚是高明,眼見敵劍已到,雙戟一剪,把長劍盪開同時脫袍換位單足點地,使個“穿楊拂柳”之勢,疾如飛鷹,斜刺裡掠開一丈。 兩人交了一招,均自驚歎對方身手非凡! 這當口宮商公子等三人已灑然落地,軟雪不驚,俏無聲息: 宮商公子一怔,半途殺出個程咬金來竟是楊士麟,略感驚異,旋即仰天大笑: “好極了,你是大漠派豢養的,還是來淌混水的!” 二郎神嘴角擠出一絲冷笑,數落他道: “楊兄緣何不辭而別,莫非認為姓尤的不配交個朋友?” 羽扇情女,秋波溜了楊士麟一眼,撇嘴淺笑,五指繞著繡帕打旋兒! 楊士麟暗自感歡,深怪自己江湖閱歷不夠,今夜分明沒有自己的事,乃是天山派邀請能人,二郎神尤辛找大漠派晦氣! 千不該萬不該沉不住氣,一聽有人叫陣就以為是對自己而來,無事找事,弄得雙方,皆疑心是敵,真是何苦來哉? 色目人慨然陳詞,用的是頗為流利的川腔道: “官商公子,個老於鄙派死的死,傷的傷,已經潰不成軍,思師也不幸歸天,龜兒子貴派自此稱霸天山南北,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 宮商公子,不懷好意地笑道: “你求饒了,難得,難得,我有話問你,你葉老鬼的遺孤藏在那裡?就帶在身邊是吧?” 說著,指著僧房破門再道:“就在那門裡麼?” 色目人一聽,心下發冷,頭上開始冒冷汗,天下雖大,何處是兒家…… 羽扇倩女輕啟櫻唇,嗲聲嗲氣道: “告訴我們,你不遠千里護著小師弟東來,是不是想奪得終南山上的九莖芝讓他服下,好報這殺父之仇?” 又是九莖芝惹的禍,楊士麟自搖頭不置,欸!究竟要有多少人為九莖芝死才夠呢? 宮商公子指著色目人笑道: “饒你不難,只要你當我的面,親自把葉老鬼的孽種斃在掌下,本公子便讓你不死!” 色目人仰天狂笑,豪氣乾雲,厲聲道: “天山派也欺人大甚了、蒼天總會有眼,只要我一息尚存、龜兒子你們休想動,休想動個老于思師骨血一根毛髮!” “好得很,你仍然把師弟性命看得比自已還重,可願意拿你的性命交換他的!” “這話怎的說,個老子聽不明白?” “容易得很!”宮商公子口角生風道: “只要你‘巴那比’甘心束手就縛,由我處置,便可以饒了葉小鬼不死,不然嘛,嘿嘿,你們今夜一齊死罷,關於這點,你可以相信,鄙派是說得到,做得到了!” 這時 對面那破門“砰”地打開,開出兩道人影,一個艷若天仙的回族少女,尖聲嘶叫道: “師兄,不要答應他們!” 少女身後,還有個新粉玉琢的幼童,手命一對精鋼五行輪,撲向二郎神就殺,可憐,他連五行輪的手都還無法合握! 尤辛雙手微微一拂,就是一股奇重的勁風,掃向幼童! 色目人巴那比大驚,雙肩一晃,一面拉開小師弟,一面單掌連連拍出,兩股勁風衝激,眾人衣抉為之飄拂不已! 小男孩踢腳扭身掙扎不依,他師兄巴那比倒退一步,大感驚惶,心忖: “天山派從何處請到這麼個能人來?” 連忙高聲呼斥師弟、師妹不准動手!遂後他神態淒然,正自打算以命還命呢,來保護他師尊的遺孤!欸人生自古誰無死…… 二郎神尤辛,渾若無事,斜眼飄著那個似出水紅蓮般的回族打扮的少女? 宮商公子,夷然奸笑,正自慶幸自己這一招手法高明! “你們所說的話真的算數?” “巴那比”,考慮著來怎樣謀得較好的條件 那回族少女珠淚滾滾落下玉頰,哀聲懇求,她師兄不要魯莽行事! 但,巴那比不為所動,厲聲斥道:“師妹你讓開?” 接著雙手一貫,把金戟插在地上,朝宮商商公于個禮道: “請貴派寬容三天,讓我師弟妹先行,第四天鄙人任由你處置!” 宮商公於,笑中微怔,心忖: “原來這廝並非呆瓜!” 他原是打算,不費吹灰之力,先結果了他,再尋兩個小的開刀,豈肯讓兩個大漢餘孽潛逃漏網?因笑道: “巴那比,你這是反客為主了,記著我是買主,你是賣主,該由我來開價!” 楊士麟在一旁靜聽,對這異鄉人“巴那比”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心忖: “我最多只能跟宮商公子拼個乎手,大漠派或能製得住羽扇倩女,問題就在二郎神尤辛一人身上,不好 ” 遂靠近尤辛拉他到花台旁,低聲道: “尤兄,小弟有事,與你商量 ” 羽扇倩女武功不在師兄之下,心計更是鬼靈精,秋波一轉,已知其用意,緩步偎到二郎神身側,回眸一笑: 二郎神如得啟示,拍著蚊皮腰帶,表示憑著乃師的“紫電刀”發言,笑著對楊士麟道: “楊兄最好不要多管閒事!” “女人!”楊士麟暗罵一聲,忖道: “這二郎神、校列海上三逸隱、小三仙老二,比慕齊星差多了!色鬼!” 嘴唇一咬,計從心來,漫聲再道: “尤兄,我老鬼,知道誰是‘菜人’,也許我……”說著笑了笑,又道: “尤兄有沒興趣?” 二郎神一聽他提起“菜人”的秘密,興趣濃了,眼露異彩,指著回族少女,低聲問道: “楊兄想交換那異裝美女的性命?” 原來他被宮商公子勾引來,便是以這回族少女為幫忙的條件,而他尚要看看貨物才能答應!在他想來,楊士麟應該是也瞧上這女色,因為他自己也有點砰然心動! 但若與“菜人”相比,便不能比了!那怕能得到“菜人”的一雙手臂,一條腳,自己的武功,立時便能擠入天下第一之流裡去!那時嘿嘿,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 院落那邊,回族少女正神色楚楚可憐,淒惋著跟她師兄爭辯,總是要死就死在一起,在悲戚中另有聖潔的校光! 楊士麟伸出三個指頭!道: “三個人的性命!” 三個大漠派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成了暗自交易中的貨品! 羽扇倩女,見二郎神意思有點迴轉了,要倒戈食言了,連忙扭腰對他俏罵道: “你這入是怎麼了?這樣沒心思,冷若冰是有名的吝嗇鬼,豈肯把這緊要的秘密跟徒兒共享?姓楊的一定有詐,不會知道‘菜人’的秘密: 再說我師父遲早總會打聽出來,那時還少得了你一份?” 二郎神大樂,點首道: “還是你妹子聰明,我幾乎糊塗了,楊兄,你未必知道那秘密吧?” 楊士麟被弄得哭笑不得;忖道: “媽個老巴子,我不知道,誰才知道?天曉得!” 這事他對這三人已是無能為力了!暗自磋嘆,再事思忖說詞 二郎神尤辛轉頭對宮商公子道: “要殺,要剮,快點決定!” 他這入其實還不壞,也不是對大漠派有什麼過不去,只是不耐煩這種溫吞水作風,至於殺人,在他是不算一回事的,好壞全憑隨心所欲! 無從計較該殺不該殺!這便是非正非邪人物之特徵之 ! 羽扇倩女,妙目一眨,忽對“巴那比”道: “巴那比,你過來商量,我們三人對你們有個安排,未知你同意與否?” 楊、尤兩人同時一愕,不知她要搞什麼鬼?但知是詐語…… “巴那比”是個直心漢子,也看到他們三人在商量,不慮有詐,真個撇開師弟妹,走近花台這邊來: 知師妹莫若師兄,宮商公子,腦筋一轉,已知師妹用心,負手踱步,藏在身後白玉般的手;在一笑之間驀然變色,其濃如墨,轉身說道: “你們快點商量呀 ” 一語未了,倏然翻腕,掌心一吐,掌起一聲沉雷巨響,一股惡臭的黑煙由掌心噴出、他的手掌又恢復白玉色! 這股濃煙,收束彈丸,閃電不足喻其疾,遙擊葉姓孤兒 煙中不是他物,乃是奇毒無比的粉狀黑砂! 符國夫人費盡千辛萬苦,採自唐古拉山的“地闕潭”,按“濕婆經”所載秘法,加配孔雀膽、蠍尾、蛤蟆皮等七種毒物,用天山“幽天洞”的烈火烷開!七天七夜沸騰不已! 這七日之中,練功者坐功在鼎爐前,懸手在火煙上,倒逆真氣運行之序,把毒氣吸收入掌中! 符國夫人,終甫之行,計賺姚尼,曾試用“黑砂大毒掌”,企圖置姚尼於死地! 結果姚尼雖因佛法無邊,具罡力護身,逃過那一劫,但也可見天山派對“黑砂大毒掌”倚重之深,現在是第二次在中土出現! “巴那比”見敵人沒有信義,出手暗算葉師弟,手法迅疾無倫,搶救已自不及,急恨於心,悔不該與虎謀皮,未及摻叫,昏倒撲地! 說時遲,這時快,由黑漆漆的後殿裡,有一團黑熊之類的東西,電閃衝出,剛好擋在“黑砂大毒掌”的毒風和葉姓孤兒之間!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黑煙騰飛,像噴泉湧起已上升數丈,腥風惡臭反向飄來,眾人紛紛閃避! 在黑煙濛濛間,楊士麟看見那回族少女和葉姓幼童安然無恙,傻楞的依偎著! 先前那團黑影,被黑砂掌毒風一掃,像被踢中肚皮的母狗,急勢彈射,碰倒僧房廊中木柱,房子塌了一角,身體半蓋在斷木碎瓦之中,動也不動! 眾人同聲驚叫 只見那團黑影原來是披著黑毛皮衣的少女,皮衣經狂風吹開,前襟!露出襯身的銀紅羅小錦襖,水紅色長褲,嬌軀玲瓏,纖細得像是棵青嫩的水仙花! 這時歪著白玉似的脖子,閉目如死,睡在瓦礫堆上好安祥! 羽扇倩女,率先驚叫: “玉妹!”風也似的衝出去,來照顧她!心忖: “師兄這禍闖大了!若是弄死了她,天山是回不去了……” 宮商公子,神色大變,知道闖了大禍,急得頓足道: “欸!又是這個女香墮兒!” 楊士麟的驚訝,還在天山派兩人之上,因為他已看清她原來就是雪夜在路上遇到的那個“鬼女孩”! 羽扇倩女,半跪在她身側發愁,一想她這件漂亮衣服沒損分毫,定是鬧鬼!放下心頭石,玉手掏弄著她的腰眼笑道: “玉妹,起來!我們已經被嚇了一跳!” “鬼女孩”玉兒,被掏得發癢,再也忍不住“哈哈”嬌笑數聲,“崩”的從瓦堆裡跳起來,氣沖沖指著宮商公子叱道: “你怎麼可以打我,你怎麼可以打我,打死了怎麼辦?” 宮商公子連忙躬身行禮陪笑,道: “玉妹,你裝死裝得好像,叫人嚇壞!” 玉兒聽天山派師兄妹一吹一唱,都說嚇了一跳,很是高興自己的這一手傑作,氣也沒有了,不過,現在是一本正經的寒著臉道: “我爸爸說不准你們加害大漠派這三個人,所以你們就不許害他們,害了就得償命,不必回天山了!也走不出柴原地面去……” 楊士麟知道她話還多著呢,那種廢話多叫幾次,會令人早早歸天,進打算前去救醒“巴那比”這個忠貞的色目人!對他甚有好感! 正巧回族少女和她少師弟正忙著為師兄推推拿拿,就不便再過去,只好呆站著! 玉兒站在羽扇倩女身旁,只有危玲肩膀那麼高,拾起脖子,似臉望天,神態得意極了,說道: “我爸爸是天下武功第二,所以你們都要聽他的話!” 她把老爹,捧得極高,就是把天上的玉皇大帝請下來,大概也只能拜個把子! 二郎神看這女娃子,分明稚氣末脫,卻作大姑娘打扮,也可算是個小美人胎子,很標準的“八頭身”! 只是身上每一分寸都比常人要縮點尺碼,矮得很正常,不是那種頭大腿短!畸形怪狀人,有心問問她自封為武林第二人的爸爸是何名頭,遂笑道: “玉姑娘,敢問令尊大名,他心目中的天下第一又是誰?” 玉兒小嘴一撇瞄他個白眼,向羽扇倩女道: “這個黑頭鬼,是不是想跟我聊天,告訴他,我不同陌生人說話!” 二郎神宛如挨了一記巴掌,乎生幾曾受過這種類落,論地位功力,連岳戰也不敢對他不客氣,火氣微冒,衝著她年少和美豔,還算忍耐住了,朗聲笑道: “玉姑娘,我也自封為武功天下第二,你可知道我是誰?” 玉兒掉頭不理,去看巴那比的傷勢…… 看了楊士麟呆在那裡,無所事事,鼻頭一掀一掀的,表示輕蔑! 回過頭來問羽扇倩女道: “姐姐,你看那黑鬼的功夫,會不會比我八弟高?”接著又低聲點首下個註解: “我八弟今年八歲!” 楊士麟不知她指的是自己還是二郎神,尤辛反正已判明她是個十三點半,也不理她! 羽扇倩女卻慌了手腳,兩方都不願得罪,連忙牽著她的小玉手搖盪著道;“這人乃是 血羊老怪 ” 玉兒一聽“血羊老怪”掙脫了手,轉首向二郎神斜飄了一眼,表示不信的驚問: “烈陽老怪?怎會這樣年輕?你讓他吹牛了……” 她正確的道出:“海上三逸隱”的名號,可見家學淵博一般! 語氣之間,多少表示了她對上一代的人物,有點肅然起敬的意味! 羽扇倩女知道要“糟!”但不得不把話說完,道: “……是血羊老怪的徒兒!” 玉兒突一下那小下巴,“哼”了一聲,把僅有的那點尊敬也哼跑了! 回過頭來看了楊士麟一眼,心付不知他……是什麼人的徒兒!不幸正碰到楊士麟的眼睛,想起……這人所說的“五馬分屍”,不免身上酥酥的還有點怕! 趕快把臻首垂下,平定一下這沒來由興起的情緒: 二郎神冷冷的對她有點挑戰的語氣道: “姑娘既然自許若此,想來武學定有過人之處 ” 玉兒置之無聞,心忖: “那個會“五馬分屍”的,大概是“逍遙客”的徒兒吧?他們是……” 尤辛一向自負相貌不俗,就是黑了些而已,最不能容忍的是女孩子的白眼,最喜歡的被美女青睞! 玉兒雖然矮小了些,仍不失為袖珍美人,小香扇胎兒! 如今受她如此冷落,令人不堪,一股怒火陡然由胸口上湧,提氣暴喝聲道: “你這女娃子,辱人太甚,看掌!” 伸出鐵色的健臂,出掌如槍般的推出,一股雄風厲烈的狂 ,挾萬鈞潛力排山倒海洶湧而出! 玉兒趨避不及,左肩結結實實挨了一記,在原地風輪子也似的滴溜溜一輪急旋,再也分不出眼目鼻嘴來! 旋成一束紅白相間的柱子,究如元宵佳節時施放的煙火,周身都旋轉出渦風來了! 楊士麟等錯愕不迭,這算是什麼功夫,照理吃硬風一擊,應該彈飛才對,就算功力深厚,乾脆就抵住不動,那有這門子急轉的? 也不知她轉了幾千幾百轉,旋勢逐漸緩和下來,秀鼻、櫻唇依稀可見,可以看清她笑靨如花,原在逗樂子,來奚落二郎神! 二郎神估量不到這小女娃子,居然有此上乘禦力功夫,不由得口呆目瞪! 只聽玉兒斜目飄著二郎神,一本正經的告訴羽扇倩女道: “姐姐!這個黑鬼比我八弟強,也比我七弟強……” 楊士麟在一旁白看光景,忖道: “她要介紹她七弟幾歲了!” 果然,她歪著頭撇下嘴角高聲道: “我七弟今年九歲,也比我六弟強,還比我五弟強,五弟是十二歲,大概跟四弟差不多,四弟他十四歲!” 二郎神尤辛也不知被比得是“喜”?是“怒”?喝道: “豈有此理!” 健腕一閃腰際,“休”地一聲,暗卡彈開、“紫電刀”挾起一陣冷風,出現在手中! 就在刀風升起之際,玉兒竟藉風而遁,在一剎那間,乘著這點微風電閃般飄上屋頂,微一點腳,消逝在藉院之後!一邊清清脆脆傳來玉玲也似的聲音道: “我爸爸叫我出來找一個使劍的,不是使刀的……” 以下的話已經聽不清了,顯然人已去遠! ------------ |
第十二章 失之交臂
這一手絕妙的輕功,連始終蹲在一旁,死命為師兄活血的回族少女也嚇呆了,暫時住手,臉上表露出羨慕崇敬的神色: 那葉氏孤兒把小腦袋四下探索,想尋找玉兒究競躲在何處? 楊士麟俏俏“噓”了口長氣,這玉姑娘方才遁飛之勢,隱若之間,有姚尼乘掌風飄飛之風儀。雖然尚未護火純青,要亦具體而微! 那份輕靈,確是乎生所罕見,以她的年齡而言,自愧遠甚! 二郎神證件著恨恨的收刀,動作中已顯露出他的氣餒,喃喃詛咒! 宮商公子將手搭在尤辛的肩背上,笑著安慰他道: “尤兄幸無受愚,她身上穿的是不畏罡風的‘天雲衣’!” 尤辛“喔”了聲,訝然問道:“這件武林至寶乃是“陸地神仙”的東西呀?他…… 他……並沒徒兒 ” 他深怕不幸而言中,這個“鬼女孩”萬一真的是“海外小三仙”的老大可怎麼好? 羽扇侍女打著邊鼓來舒解他的懊惱道: “我們不跟她頂撞,只是哄著她,因為她老爹最護短,實在難纏!”“她老鬼爸爸是誰……” 二郎神急聲問著,話未說完,從僧院後面傳來嬌聲“誰敢罵我爸爸?” 楊士麟一怔,忖道: “她還沒走?” 方在驚愕間,空中有道人影降下,雙手分提著那對“流星槌”,相形之下,只見鐵球不見人! 在一瞬之間,輕飄而下,聲息具無,像是飄落一片落般的輕盈! 尤辛慎重的打量那對碩大無比的“流星槌”,再看她立腳之處,泥地並未沉陷分寸,為之悚然暗震不已! 玉兒雙手提著“流星槌”,倔傲地掃視現場眾人: 二郎神當然知道她在向自己示威,曬然一笑道: “原來你偷了人家的衣服穿,你老爸是誰,說來我聽!” 玉兒高抬玉臂,升起“流星槌”,在空中“呼嚕呼嚕”急旋,其勢若排山倒海,自有陣陣旋風隨球呼嘯! 兩枚鐵球重逾千斤,疾馳猛旋,靈活異常,全由一雙細白柔手指揮操縱! 她順逆反側,忽趨忽避,藉一條鐵鍊,玩重球於十之間,以力製力,並不費勁! “流星槌”宛如兩只猛獅在空中戲耍,自在奔馳… 眾人看得忘情,不自覺的喝起採來! 二郎神瞧她在這裡耀武揚威,心裡不甚自在,暗自笑,一面調息運氣,真氣密布師門的無上魔功“陽胥大法”護住全身,靜以待變! 果如所料,一枚“流星槌”在奔飛之際,猛可擇人而噬,帶“轟隆隆……”的雷鳴,聲勢非凡。撞向二郎神懷中! 尤辛清嘯一聲,以一雙肉掌相迎,宛如青龍搶珠似的,潛力萬鈞,雙掌上托,步下坐馬以欲“流星槌”叩飛! 不料 事出意外,只聽: “噗”地一聲,鐵球就像吹脹破了的牛皮,忽然炸碎花開,滿空中盡是粉屑,宛如飛絮揚糠,四射激飛…… 尤辛先是一楞,接著仰天狂笑,其他的人亦都忍俊不住! 原來那只巨號大鐵球是狀似木棉的軟木草所造的,只是製作精巧,外面塗以鐵粉,尚有點反光,如真鐵球無異,競被她瞞過…… 若他們要是知道她還用四駟馬車來運載,只怕非笑破肚皮不可! 玉兒被人笑得氣極敗壞,俊臉急羞得赦紅而辯駁道: “笑什麼?舉輕著重,乃是上乘禦力功夫,不知道奧妙還敢瞎笑?” 院中自二郎神尤辛以下,那個不是行家,焉有不知之理,但這道理只可意會,那可由她自己說出來! 玉兒差點要哭了,一氣之下,又把另一枚“流星槐”運勁打出,……當然是打向笑得最兇的尤辛了! 二郎神毫不介意,縱身跳起,肉掌揮格向撞來的鐵流星! 那知 球掌相觸,渾身一震,五臟六腑像是全移了位,被碰飛兩丈遠! “叭嗒!”一聲,一個屁頓滾落在地! 這枚是如假包換的真鐵球! “流星槌”碰上二郎神。碰得他如利矢反向而飛!吃了次大大的啞吧虧! 玉兒雙手一舒一抖,把鐵球收回穩住了下來,樂開了,笑得花枝招展! 這演變之奇,出人意外,大家都為她的神技震住! 蒼天!一重一輕兩枚鐵球,要舞得分不出輕重來,真是難平其難,錯愕還來不及,忘了應該笑,也怎的笑得出來! 玉兒又生氣了,指著眾人道: “他跌倒了,你們就不笑,我的鐵球炸了你們就笑,試問是何道理?” 還是沒有人笑,都在驚奇,她年紀能有多大?難道是前輩子練得武功,再次投胎還能帶了過來不成? 二郎神本以“陽胥大法”護身,只因一時輕敵疏忽,把威力減了大半,以至跌了個烏龜大翻身,還把真氣震得百蛇翻,走身四竄,吃定了這眼前虧,卻不服氣,強顏問道: “玉姑娘好身手,令尊大名,不知能否見告,尤某一日不死,必登門請教!” “哼!”玉兒撇了撇嘴角,取瑟而歌的向羽扇倩女道: “姊姊,他不配問,是不是?” 說著,提起大鐵球,躍身一閃即逝,隱入頹倒的僧舍後面去了…… “好可惡!” 二郎神氣得差點嘔血! “你不要氣苦,她叫朱小玉,老爹便是 矮翁朱儒,我們戲稱他“不倒翁”!” 羽扇倩女說著,別人只有會心含笑,不怎麼在意! 楊士麟聽了,猛的一震,這四個字在腦海裡打了兩個轉: “矮翁朱儒!矮翁朱儒!” 頓時雙腳宛如踩在熱炭上似的,蹦了起來,雙手一分,似只大雁,冉冉而升,上了僧舍,極目四望,只見一;輛馬車,迤儷爬上山前寺西側的山道,滾滾而去! 他沒有多少好思量的,撒開兩腿;宛如匹野馬,狂奔急迫…… 這條山徑,乃遁山脈起伏迴轉而築,很是狹窄,馬車:行過處,在積雪上留下兩道車轍,倒不怕再被她兔脫而去! 朱小玉一面驅車,一面想起媽媽的叮籲: “除了爸爸指定的那個人外,不可再與外人淘氣?” 如今競惹了禍事,人家追了上來,除了逃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路上時有亂石,馬車顛簸得厲害,再加上車身後仰,那枚鐵球已滾到車後,大有翻車之慮! 她一邊伸手拉住鐵鍊,把它帶到身邊, 邊還要駕轡,很是忙碌,心中也甚是氣忿,空負一身武功,還要被迫逐得這樣狼狽! 回頭一看,來人輕功甚佳,並非“黑鬼”,正是那威脅要“五馬分屍”的人,除了怕之外更添了分一嗔: “我又沒打他,幹嗎 他死命的追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楊士麟漸漸逼近,宏聲叫道: “朱姑娘!朱姑娘!等等我!” “不要臉!” 朱小玉狠狠的尖聲罵著,更把馬鞭抽得震天價的響,馬腹皮已抽破見血,還不停手! “朱姑娘……” 楊士麟聲嘶力竭的又叫道: “我有事要晉見令尊……” “完了!他要告訴爸爸了,爸爸沒關係,但是媽媽……” 朱小玉忖道:再回頭瞄了眼,見他已接近十丈之內了,更是急得要命…… 揚士麟是勢在必追,又不能告訴自己便是那個人人預得之的“菜人”! 不然,要找這本門尊長“不倒翁”朱儒,何異海底撈針? 看看相距已在五尺之內,奮力前衝,像支怒箭般的射出,堪堪趕上,可由馬車後蓬攢入,但聽一聲: “啊!” 朱小玉嬌呼驚叫一聲,抓起“流星槌”往車外飛縱出去。 楊士麟奇怪著不知她逃個什麼勁?在急馳的馬車內,立腳不穩,只得手腳並用,往前座爬行…… 此時轅馬無人控制,輪下碰到 塊凸起的大石。 “砰”的一聲巨響,將整輛馬車身碰飛了起來,楊士麟暗道: “不好!” 急忙向後飛躍出車,當他在雪地上飛滾時,整個馬車翻了過來,轅馬驚嘶停蹄濺起幹堆雪! 楊士麟懊惱的磋嘆一聲,定神往前眺望! 這鬼女孩,拖著那只“流星槌”,像狂風吹繡球般的一溜煙往山上直竄! “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到!” 楊士麟急得眼冒火,咬牙切齒的發了狠,帶著滾身而貼的雪片 再追! 朱小玉起先只為了避免與人打架,才落荒而逃,後來逃出趣味來了,玩捉謎藏,就是不讓他遲到,暗自較上了勁! 驀然看見路側有一條山澗,冬日水枯,成了上山的塹壕捷徑,遂飛身上去! 出澗陡峭,石滑鋪雪,非常難走,兩旁的澗岸,七、八、一文不等,岸上長滿了蒼松,夜風吹過,松濤呼嘯,有如山雨欲來! 抱著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楊士麟也摸上山澗來, 步一步緩緩跟進,再也無法馳奔,心知定是這“鬼女孩”放刁,有意為難! 看澗底,一個個圓滑的石骨上,略無腳痕鞋印,幾乎要疑心她根本不曾走上這條路,其實是人家輕功,早己超過“踏雪無痕”的境界! 忽的 山澗上頭傳來。隆隆雷聲,宛如山崩地裂,不明其放大驚失色! “看!”流星槌正沿出澗岸邊滾飛下來.其勢力銳不可擋,瞬息已至頭上,鐵鍊子拖在後邊,敲著澗石,“轟”然有聲,震人心魄! 山澗只有五六尺寬窄,閃無可閃,一個不好,給鐵球碰到,不落個血肉模糊才怪! 楊士麟當機立斷,拔高兩丈,身懸空際,讓路給鐵球過去,甫 落地,狼狽自道: “無冤無仇競下此毒手,若落我手裡,非……非……” 他“非”了半天,總算想起來是: “非 五馬分屍不可!” 好不容易上到山頂,迎面有密密排排一堆人影站位 令他驚駭,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堆雪人,也許是匆匆堆成,只有幾個製作的鼻、眼分明! 大半乃草草了事,有一些乾脆就是雪一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共是七七四十九個! 楊士麟初期看了,不覺好笑,忖道: “難道還要來場打雪仗不成?這些雪人胖胖矮矮,倒跟她……” 細想之下,又覺不對,看它們,錯落有致,疏而不漏;分明是一種輪迴陣法! 大凡陣法,身在局外看來,總覺得沒有什麼了不起! 大不了是幾根竹子,或數排樹枝,最多是一些花、石之局,甚至像現在一樣,一隊雪人,如兒戲之沙城! 但在具有摧金裂石之能的江湖好手來說,卻視為畏途,因為一旦誤入陣中,由疑生幻,由幻生魔,鬼泣神號,陰風陣陣,雷雨交加,耳已失聰,眼亦不明! 始終陷在其中窮轉,就是轉不出來,只覺疑兵四起楊士麟雖不識陣法,卻知其厲害,想到“八陣圖”的威風,不寒而慄,豈敢冒然以身試法,徘徊再三,終是不敢撞陣而入! 久久,他終於想出個法子來,在附近蒐集一大堆雪,捏成百十粒拳頭大的雪球,在雪人陣前用勁打出,將雪人擊碎 真的成了“打雪戰”了! 待到“破去”陣法,時近三更,楊士麟孤獨的在此懊惱,深入陣中,四處搜尋,空山人寂,還那裡有朱小玉的身影! 他頹然坐在一株松下,嘆息自語道: “雪夜訪“戴”,乘興而去,興盡而返,何必見“戴”?我真是愧對古人,沒有他那般瀟灑自如!” 松旁有石如屏,可以避風,他因倦交加,竟朦朧睡雲! 夢中無歲月,不知何時,陡有一陣蒼老的聲音,中氣十足,呼天叫地把他吵醒: “這分明是‘北辰陣’,他明天還在這裡,天啊!我佛來慈悲,我昨夜怎不肯上山來?競讓我失之交臂!” 楊士麟張開眼睛,見天已大白,這次學得乖了,由石縫中循聲望去,是個身材偉岸的老者,蹲在昨夜朱小玉擺陣的地方! 仲出青筋虯結的枯手,提著一把尺許長的古劍,指指點點,喃喃自語…… 此老生得面如銀盆.眉如偃月,紫面皮落腮鬍,光著一顆滾圓肥頭,頂上炙著龍眼般大的紫紅色兩排大疤! 這!這分明是個出家人,身上卻穿著一件細短小袖的道袍! 這道袍也奇特,乃由四色布片拼合而成,寫了一個大“田”字,老者身材夠高,這道袍差不多只能算是上衣,下半身穿的是一條肥胖腥紅色的女褲! 楊士麟端詳著這人從未見過,但覺得古怪極了,這是個那一號上的人呢? 他稍一活動身體,並未逃過怪老人的耳目,把一對亮晶晶炯炯精目,往石后望來,似已覺察到石后有人! 楊士麟連忙躲閃,不敢再看他,半晌,並無動靜,連忙再悄悄探頭,那四不像的怪人已經走遠! “他認得朱姑娘擺的陣法,想必跟“不倒翁”朱儒有點糾葛?” 楊士麟想到這點上,候地自石後跳出,捷步跟縱! 老者步履遲緩,知道有人追來,也不回頭,追不多久,楊士麟已跟他只有一肩之差,方待開口問訊! 老者肩頭微晃,滑行數丈,遠遠超前,接著又是早先那種緩慢的步子! 楊士麟一愕,便開口叫道: “前輩請留步!” 但老者並不理會他,只得尾隨不舍,很快的就跟上去只差一肩! 怎料到,老者又一晃肩。再次超前甚遠,把楊士麟甩在後面! 如是,一而再,再而三,雙方較上了勁似的,楊士麟每次行將追上,都功虧一簣。 “他究竟是要我追呢?還是不要?可是另有企圖目的?” 楊士麟思解不透,卻認為,他牽扯不到“菜人”上面去,因之朗聲再道:“前輩何故相召?” 這次是反將了他一軍,老者總算停步,回頭笑道: “是你不請自來的羅?” 楊士麟還未再開口,老者暴出一連串的問話道: “你何時開始躲在石後,“北辰陣”是何人所擺,為何人所破?快說!” 楊士麟對老者的盛氣凌人,急性子略起反感,回答道: “是我破掉的。” 怪老者怒斥一聲,道: “你究竟見過“不倒翁”朱儒沒有?” “你也要找他?”楊士麟心付,再道: “我就是來找他的!” 老者不再言語,兩指捏著短劍,閃擊輕叩,疾若鷹啄,向楊士麟襲來! 楊士麟本能的移宮換位,長劍出鞘,舞起一重劍幕,招出“日出而作”,給予還擊! 老者短劍順勢一點一繞,叩碎劍幕,已自試探出楊士麟的劍藝門路,頓時仰天高嘯一聲,哀聲自語道:“阿彌陀佛,終於給我找到了!” “你己找到了“不倒翁”朱儒?” 楊士麟一聽他的口氣,不由脫口而出! 老者滿臉猙獰兇狠。暴聲咆哮道: “我為什麼不找他?你以為我出家人該著道裝?” 說著狠狠拉扯他身上所穿的四色袍,又道: “你以為我喜歡穿女紅褲?這全是你師父所賜!” 一面用力一拉下身紅褲,說到這裡,老者由狂怒而轉為悲哀,仰頭喃喃自語道: “九年前,他跟我在這裡賭技,他若輸了,就踩高燒,我若輸了,就把“四季上人” 四字,改為“春夏秋冬陰陽人”七字,還要標在身上,而且終身穿著女褲!” 楊士麟聽了,始知這“春夏秋冬陰陽人”,原是“不倒翁”朱儒手下敗將,來此尋仇的,他也不知朱儒的居處下落: “看!” “春夏秋冬陰陽人”倏然轉身,露出後背駝峰,道袍隆起,絕似背上生個巨瘤! “他用玉尺破了我護身氣功,然後擲給我這身衣物,玉尺至今還留在我後背,無法拔出”,接著頓了 下顫抖著道: “我也算是一代宗師,穿上這身服裝,真使我難以作人,但是除非我再把他擊敗,我無權換裝,可恨的是,他沒有給我再求一搏的機會,他應該每年今天都在這裡等我。 我年年來找他,而他每年都不露面!” 楊士麟覺得替本門辯解,是自己的責任,遂道: “不倒翁朱儒也許年年有事,你們並未約定要再一聚會吧!” “你稱他為‘不倒翁’朱儒?你不是他的徒弟?” “春夏秋冬陰陽人”陡的厲聲喝道: “他現在究競在那裡?你用的劍式卻是他們“六盤老樵”一系的!” 楊士麟一想,這個四不像的老和尚頭,定是本門的對頭,卻不好透露了朱姑娘曾在此處露臉的消息,因之要頭道: “不知道,我是偶然來到這裡,看到地上擺了一堆人!” “春夏秋冬陰陽人”聽他說得不痛不痒的,早不耐;了,倏的飛出一掌,把楊士麟拍飛一丈遠,跌了個發昏十一章 ,然後洩氣的道: “果然,你不是朱儒的徒兒,他的徒兒,定不會這般差勁!” 說罷,雙肩一晃,不顧而去! 楊士麟歪在地上怒形於色,沒可奈何,躺在地上,目送這個一身四不像的怪和尚遠去,一陣灰心之念,襲上心頭! 離家以來,數月之間所見所聞,無一不是武功高手,老的固不必說,年輕的那一個不比自己好?他落寞失神的望著,初升的紅太陽出神! 晨間的太陽,剛剛升起,不比這座山高多少,仿佛已褪了顏色,而且發瘦了,帶著一層水氣的亮光,天空是金黃色的水流,一湧一湧的擴散消失在長天青空之上! 俄而 朝日東升,光芒萬丈般的閃躍,無遠無屆! 雲霞抹彩,橫撫斜飛,全是陽光的反射幻彩亮麗: 近處葛騰、松堆上的殘雪如蓋如鑲,有如無數的小白衣,掛在針葉之上! 楊士麟如獲啟示,灰心之念,一掃而空,獨自言道: “太陽逐漸明亮起來,像一朵美麗的紅化,然而爍爍的令人不敢逼視,同樣的,我的武功也會逐漸深厚高杏起來,如一匹雄獅般,傲然立世!” 楊士麟對著初升的朝陽發了一回呆,忽然想到眼前這燦爛景色,氣象萬千,不正是本門“河圖十三式”的絕招之一“卿雲組今”所響往的境界嗎? 但是在自己劍下,何嘗有這種氣魄,這全是功力不夠深厚之故! 可恨自己與“不倒翁”朱儒緣鏗一面,連唯一的線索朱姑娘也失之交臂。 他嘆息連連,無限帳惘,逕回昨夜打“雪仗”之處,穿過那一片狼藉的堆堆殘雪? 沿來路下山、山澗中突出的滑石,鋪著薄雪,處處有被鐵器刮過的新痕,露出石骨。活像是一棵棵大小不等的骷髏頭,不用說是“流星槌”滾過所留下的痕跡! 楊士麟邊走邊想,想起了一個好主意: “武林中以武器出手為恥,“流星槌”乃是朱姑娘的兵刃,我只要把它扣在手裡,那伯她不移樽就教!” 越想越有理,步伐也加快了,盞茶光景,便到了山澗出處! 楊士麟四下探索,除了地上留了個大窟窿,那裡有“流星槌”的影子? “必是她循別路下來揀間去的,我只道是玩“打雪仗”,那知她是在“捉迷藏”,她該先打一聲招呼呀?” 楊士麟想著,一團高興,頓告冰消瓦解,陡然興起一陣怒意,暗罵自己腦筋太笨,根本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北辰陣”上! 只要那時見風轉舵,知難而退,馬上下山,呆在“流星槌”旁邊,守株待免,只怕現在已在前往拜訪“不倒翁”朱儒的路上了! 驀然,心中閃過一條好主意,人又聰明了起來! 宮商公子等既然知道朱姑娘的來歷,還口口聲聲,“玉妹、玉妹”,叫得好不親熱肉麻,想必知道她的居處! “不倒翁”朱儒的下落,只怕就應在天山派身上,而且大漠派三人的命運如何,也需打聽出來方好放得了心! 主意既定.楊士麟迫不及待,沿原路疾奔,也不管天山派的宮商公子對他懷有深恨敵意,肯不肯和盤托出! 路過昨夜翻車之處、遠遠的便看到有一個壓壞了的破輪子,插在路心,活像是矗立的墓碑一樣,馬車已不見蹤跡! 不用說朱姑娘已經來過這裡,收拾殘局,將四匹轅馬拉著三個輪子的馬車走了! 楊士麟覺得那破輪子不應矗在路中間,應是棄在路邊上才是道理!這事怕是另有點蹊蹺也! 待走近破車輪一看,包著鐵皮的輪緣上,用“金鋼指”寫著兩個字: “恨你!” 字跡撫媚,透過鐵皮,綴鏤在輪木上 乃是稚氣的嬌咳和無邪的風情,全在這簡單的兩個字中顯露! 所謂:“少女情懷便是詩”,“恨你”兩字中實包括了無限的深意,把楊士麟看得有些惑然不明! “這個鬼女孩,她這是什麼意思?” 楊士麟凜然想著,不覺把與她初會和分別的情景,在心裡重新溫習了一遍,想起她貌比天人,神乎其技,是否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竟流露出我見猶憐,誰能遣此的意思? 思索至此更覺訝然! 對了!她曾數次嬌嗔著罵我:“不要臉!”當時不在意,這時已惘然! 良久,望“輪”興嘆起來,心忖: “不錯,她很漂亮,但,跟我有 什麼關係啦,難道她認為我是在“追”她,因之她才羞中帶嗔,驚中含懼,心慌意亂,逃之夭夭……” 這麼一想,他的心情頓覺輕鬆的多了,信手掀起破車輪.發現背面另有一排字跡: “五馬分屍之墓!” 上面四個字,和下面兩個字,中間空了好長一段距離,鐵皮整個刮掉了,輪子也凹了下去,似乎在“五馬分屍”之下,原是寫著別的字樣! 後來覺得不妥,用真力把它抹去了,再填上“之墓”兩字! 楊士麟再看著中間那段空白,希望能猜出,原是什麼字樣,但是因為抹得很乾淨,看了半天,想了再想,也猜不出所以然來! 他有點啼笑皆非,不知這小女孩心裡搞的什麼鬼,真是莫測高深! 說她是個小女孩喜歡胡鬧好玩,那麼滾下“流星槌”簡直是把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說她將不利於自己,那麼無緣無故寫著俏皮的“恨你”兩字,又怎麼講? 至於說她有意於自己,那則是自己會錯意、表錯情! 自己作啞謎自己猜,越猜越覺不妥當。 楊士麟驀然長嘆一聲 “鳳嘯九天”“龍蟠雲表”,一使勁,把破輪子往路旁一摔,看它斜插入雪,半埋在土中,才大踏步走了! 走了一程路,老覺有個疙瘩,擱在心頭,非常彆扭,他思索了一下,才知原委,回頭走去,再次揀起破輪子,對著那幾個要命的字,大搖其頭! 猛然運勁於臂,氣貫雙掌,疾劈下去,把個破車輪弄得粉碎! 他這才覺得心裡痛快多了,好像一件事已告結束 樣,再無留連,頭也不回往山前寺跑去,荒山野徑行人稀少,他以奔跑來舒散一下心中的塊磊: 越過寺牆,偌大一個寺院,靜悄悄地,不知何處傳來數聲鳥鳴瞅瞅…… 楊士麟狐疑滿腹,目光四掃,忖道: “難道天山派那師兄妹把大漠派殲滅之後,遠腮他去了?” 腳下輕捷地幾個奔竄,來到大漠派寄宿的僧房,探頭一看,早已人去房空! 但是院子裡並沒有爭鬥的痕跡,或者是血跡殘留下來:他著實為大漠派的狐兒的安危擔心,想道: “但願“不倒翁”朱儒的話,真像聖旨一樣有效才好!” 一邊走過院子,回自己住的僧舍中去收拾銀子包袱! “篤、篤、篤……” 正殿上響起木魚聲,是老僧在作早課吧!楊士麟腦門一亮,忖道: “昨夜兩個老僧未曾露面,我以為他們早已慘遭不測了呢?” 忙不迭竄向正殿裡去,老僧聽到腳步聲,停下了木魚,帶著驚恐的神情,看看楊士麟腰下的佩劍,似乎昨夜的餘悸猶在! 楊士麟,一揖問個好道: “老師父你早!” 然後開門見山直問那大漠派三人下落遭遇? 老僧“哦”了一聲,雙手合什平靜的道: “那三位施主,一早便走了!” 楊士麟舒了一口氣,再道: “另外一撥三個人呢?” “他們走得更早!”老僧回答,然後再補充道: “是跟一位女施主走的!” 楊士麟一聽,以為說的是朱姑娘,急問道: “那位女施主是何時來的?體形甚少是吧?” “貧納不知!只看到他們一齊走!” “她長得是不是很漂亮?” 老僧趕忙念聲佛號,連稱口過不已,垂眉相向,不肯回答,似乎對談女人,就像講“老虎”似的! “我怎的這樣荒唐,忘了佛家有不綺語一戒?怎的問起女人姿色來了!” 楊士麟想著,連忙亂以他語,把話頭引開,道: “她是不是攜帶著一只大鐵球的女孩?” 老僧搖頭說是沒有 楊士麟一想,那麼不是朱姑娘了,會是誰呢?天下派門符國夫人嗎?她忽然在此地出現,有什麼義意呢?一連串疑問閃過心頭! 他苦思不解也只得罷了,獻上香火錢,告聲打擾,出了山前寺仍沿大道上山! 化了一個大白天在山上,把千松嶺尋了個遍,希望能巧遇“不倒翁”朱儒,或者是朱姑娘,可惜事與願違,直到子夜時分,才沿蜿蜒的山路下去! 山下有個寺前集小居落,這小集就在山後寺前面,只隔 條五六丈寬的河水! 山後寺乃邊地名剎,香火鼎盛,太平年間,連西夏入也會越境來進香,寺內雖有些僧房,無奈和尚們雖靠信女的香火錢過日子。 卻嫌女人臟,不許她們在寺內過夜,因此上遠地來的善男信女全在寺前集歇腳,這小集沾了佛爺的光,倒也頗為熱鬧! 但是,現在正是冬天;冰雪阻路,並非香火季節,寺前集很是清冷! 冬日天色黑得早,民眾都已回家入寐! 只剩下零落數盞燈火,點綴在長蛇般的一條街道兩側! 寂靜 楊士麟在街上尋找客棧的風燈,打算在這小集上胡亂過一夜! 葛然,有輛輪聲“隆、隆!”然的馬車馳來,接著馬鞭“呼啦!呼啦!”的響著,聲音在萬籟俱寂中,異乎尋常的響亮! 楊士麟揚目一看 那部馬車剛來個急轉彎,轉入他正走著的這條街道,往街尾疾奔而去! 是一部四輪四駕的馬車,沒有錯: 楊士麟認得這乃是朱姑娘的馬車,只覺熱血往“太陽穴”衝去,身形宛如脫弦之矢,怒射而前,一掠十步,一邊揚聲高叫: “朱姑娘!朱姑娘!” 馬車似乎故意跟他過不去,越跑越快! 楊士麟憑著一口真純之氣,也不換息,竟在千步之內,把距離拉到三丈內外,緊緊釘在馬車後面! “看來九莖芝對我的幫助已不算小,我跑起來簡直 天比一天快!” 楊士麟想著,猛然飛身,宛如貍貓 樣的,撲到馬車後面,堪堪攀住木緣,同時猛打個千斤墜,身形陡降,足尖如刀,刷地一聲,插入雪地! 雙臂真氣倒貫,力在臂不在掌,像鐵鉤 樣硬,生生扣住馬車! 敢情他把“小戈壁飛雲絕沙掌”的絕招:“貝龜吞沙”運勁之法,活用到這裡了! 四匹轅馬“希律律”的嘶鳴;騰驟著不已,就是無法跑出去 楊士麟競把這部馬車拉住了,令其動彈不得!“媽的!活見鬼!” 馬夫坐在前座上不知就裡,還道是馬匹發了瘋,衝著了邪神呢?恕叱一聲,“刷” 地一聲,揚鞭抽在馬屁股上! 楊士麟嚇了一跳,心忖: “不是朱姑娘?”連忙骯上用勁縱身上車! 車夫回頭,發現車蓬里好端端的多了個佩劍少年,嚇昏了,吶吶不敢啟口 “不要怕!”楊士麟和氣的問道: “我只問你這部馬車是從那裡來的?你為什麼趕路?” “車子是在柴原有位小姑娘賣給我的!”車夫戰戰悚悚再道: “小的生怕遲了回去,我那口子要罵街哩!所以 ” ------------ |
第十三章 一夫當關
楊士麟哀嘆了一聲,覺得很不好意思,也沒有多少話好解釋,道聲: “多有得罪,看錯人了!” 立身飛竄而去,落在街角,目送馬車馳奔而去,心中深深自責: “我是怎麼回事,剛才竟拼出全部功力出來,難道是有意要在她面前露一手示威嗎?” 楊士麟不喜歡這個念頭,搖搖頭把它甩掉,偶然,抬頭看見有一條瘦長人影,施施然往街之彼端走去! “春夏秋冬陰陽人”! 楊士麟又暗吃一驚,這不僧、不道、不男、不女的老怪物,是很容易遠遠即指認出來的,那是奇裝異服,怪模怪樣! 他獨自在長街上弓著駝背,偉岸的身材,在長街上拖下 道長長的身影…… 楊士麟心頭一動,遠遠的吊住了他,心裡盤算著,忖道: “這人也是尋找“不倒翁”朱儒的,或者可與他談談,欸!奈何他拒我於千里之外!” 長街一戶人家的長明窗子裡,突然傳出女子呼救的哀號,劃破了中夜的寂寥! “強……盜,救命哪!” “春夏秋冬陰陽人”辨明聲音來處,袍袖一震,雙臂一盪、比閃電還快,暴射而起,意似不化一點時間,已經移形到樓窗之上 他揚目往窗裡一瞄,床榻上斜躺著一個女人,白袍下襟披開、露出兩條雪白粉腿,正苦苦掙扎著,頭髮披散,蓋住了她半張臉! 榻前站著一個佩劍少年,正動手動腳,嘴裡淫笑著,笑聲似乎在肚子裡發笑出來的! 那意味夠歡暢 這人一扭頭,赫然是天山派那個寶貝 宮商公子!“春夏秋冬陰陽人”是認得他的! 普通的淫賊,根本無需他這等好手出面,有宮商公子那等身手的淫賊,通常也無慮失風,但,今天算他倒霉。偏偏遇上! “春夏秋冬陰陽人”除剛復自用,心胸狹窄外,倒不失為正,當下冷哼一聲喝道: “有那樣的師父,就有這樣的徒兒!” 五指猛然箕張,一層薄如紙張的紅煙,由掌面脫出,姻的形狀正跟掌形一樣,不疾不速遙擊官商公於! 這一手乃是正邪各路人馬,聞之喪膽的旁門無上妙手:“血掌印壁”! 好個宮商公子,在欲仙欲死的緊要關頭,竟仍有警覺,肩膀一閃,避到壁角,宛如見到喪門神般的,臉色變成豬肝色! “春夏秋冬陰陽人”本來怕殃及池魚,“血掌印壁”奇功只運了五成力,見狀散去紅煙頓時消弭於無形,夷然轉身面對宮商公於,聲音從齒縫裡漏出,道: “小子,你跟你師父作孽,沒人管你,但今日遇上我,可算你霉星高照!” 他站立的位置,背向著麻榻! 床上的女人,“悉悉索索地活動,似乎是心情極為緊張驚懼與羞怯,也許她要整理零亂的衣裳 只見她拾起玉臂,倒像不急於掩遮暴露的玉體,先整理一番弄亂了的長髮似的 因之,電不及發,石不及落。玉臂伸過了頭朝著“春夏秋冬陰陽人”的背心,正對著那高起的駝峰,像打樁似的,運勁把包在道袍裡的玉尺打進去…… “春夏秋冬明陽人”不慮有此一著,誰會想到床上的雛婦會突然下此毒手,加以暗算…… 只聽他厲號一聲,一口鮮血由嘴裡噴出,落地有聲、打入地板洞穿! “咯咯!老禿顱,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喝老娘的洗腳水……” 床上的女人霍地躍下床,嬌聲調侃他又道: “你看看我是誰?” 說著把披發一挽!露出整個的一張臉蛋來! “春夏秋冬陰陽人”轉過頭來,一看神色大變 窗子開著,燭火搖晃不已,面前的女人白袍披身,未束腰帶,輕風一吹,下襟微微搖曳掀開,未穿褲子…… 那臉蛋兒就是燒成灰,他也認得的 天山派掌門人符國夫人! 符國夫人斜目飛盾得意之極的吊著,嬌笑著道: “者禿顱;你看我這請君入甕”之妙計,好不好?” “好淫婦!”“春夏秋冬陰陽入”咬牙切齒的哼道: “竟跟徒兒串通了設下這場色戲騙局,無恥之尤,老衲一時不察……” 一邊說著,一邊斜眼瞄向窗口,那是打算穿宙而去! 宮商公子方才假裝出來的恐懼表情,眼時已一掃而空,腳下往窗口移去,堵死去路,並出口揶揄道: “老四不像,你身體雖然硬朗,但也別妄想能活過明朝,趕快將你師門心法雙手奉上,我師徒可以給你一個痛快,讓你歸去“妙山靈土”找“佛祖”去!” “春夏秋冬陰陽人”強自鎮定行將崩散了的真氣喝道: “原來你們是窺視老衲地師門心法!” 突然 “噗”的一掌,傾力打出一記“血掌印壁”,快如閃電,迅疾無倫! 所謂:“百足之蟲,雖死不僵。” 這一掌功力十足,宮商公子一時錯閃不及,左胸連肩無聲無息出現了個掌形血印,未及“哼”出一聲,已身倒在地! 這條左肩骨已骨碎如粉,算是廢定了!痛入骨髓,立即昏厥過去! 在同一瞬間,人影一晃,“春夏秋冬陰陽人”已破空穿窗飛去! 屋頂上面閃出伏兵“羽扇倩女”,玉骨羅扇施出“小扇撲流螢”! “呼”的一聲,朝“春夏秋冬陰陽人”當頭一扇擊下! 他在逃生之際,雖然功力強自提聚,心神略舒,卻也禁受不起這一扇偷襲! 又中了人家一記暗算,慘號一聲,落地作金屬聲,滾落在街心,動也不動! 符國夫人,宛如冤魂不散似的幽靈女鬼,也由窗中飛出!身形掌法同樣迅疾,白衣與黑發齊飛,為報愛徒心上人一掌之仇! 一道刺耳的嘯風過處,“黑砂掌”揚起一般於腥風屍臭赫然出手! 一股黑漆漆的黑雲,芬芬霏霏,罩頭而下…… “春夏秋冬明陽人”心餘力拙,有氣無力地拍出一絲紅雲應景。自知已不足相抗了! 看看這一代武林宗師,行將喪生在“黑砂掌”之下一條人影,剛好閃到 正是楊士麟! 只見他左手畫圈,右手使劍由圈中套出,“轟”然一擊,長劍挾一道銀光脫手而出! 紅、黑、白,三種色彩,各挾一股雄渾無濤地潛力,在空中碰撞! 只聽一聲暴響,震人心弦。銀光一線穿過黑雲,擊向符國夫人! 她白衣為勁風一吹,後揚如帆,“嗤”地一聲,銀劍穿過裳角,打在人家的牆壁,盡根沒入,穿壁而過,只剩下劍柄留在牆外! “春夏秋冬陰陽人”,撿回生命,精神一振,也沒看清是何人施以援手,掙扎站起,朝楊士麟打聲招呼道: “快逃!” 兩人電奔似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黑砂吃銀劍穿過,為勁力所擊震,化作一片朦朧煙霧,濃霧散處,符國夫人肌膚晶瑩,玉體半露,立在牆角拉扯衣服! 羽扇倩女飄然落在師父身邊,驚問道: “師兄呢?” “快拿件衣服給我,你好生救護你師兄,待為師去追敵!” 符國夫人急聲宣示著,對楊士麟此一招“三元合一”,不無懍然之感! 這當口 楊士麟兩人已跑完了這條長街! 而“春夏秋冬陰陽人”沿路一直咳嗽,胸腔像是拉風箱似的,身子抽搐個沒完,每咳一聲,就是一口血,臉上白慘慘的,沒有一點血色! 但是腳下硬朗如常,一滑一溜,就是數丈之遙! 楊士麟無限驚訝,自己輕功日有進境,差不多日有千里之勢,比駿馬跑得還要快些,這人受重創之際。還比自己稍勝一籌,真是叫人難以相信! 後面一團白影滾滾而來,符國夫人的速度,更在兩人之上! “咳……咳……我是不……成了!”“春夏秋冬陰陽人”斷斷續續說道: “你用掌抵住我背心玉尺之處?” 楊士麟依言落後一步,伸手抵住他的後背,滿手濕淋淋的 盡是血! 他似乎覺得無限舒坦,臉色遂漸由蒼白轉為紅潤,渾身熱烘烘的,像只火爐,熱氣能透楊士麟的掌心,直往心頭鑽去! 兩人腳程竟能加快了一倍有餘! “這算什麼?” 楊士麟仍用手緊緊貼在他的背後想道: “我並沒為他輸導真氣,事實上在奔馳之際,也無能為力、怎麼他競似傷勢已霍然而愈了呢?看來倒不像我在幫助他。而像他在幫助我!” 片刻之間,兩人風馳電閃已出了寺前集,越過集前的大橋,就是“山後寺”了! 符國夫人像騰去駕霧似的,乘風而來,距離已在十丈左右! “春夏秋冬陰陽人”和楊士麟奔過木橋! 符國夫人亦剛好踏上木橋之彼端! 驀然,“春夏秋冬陰陽人”棄楊士麟於不顧,倏地轉入橋下雙手抱著橋柱,“依呀! 依呀”地撼動整座木橋! “這有什麼用呢?”楊士麟楞了一下,急喊道: “長輩不要妄動真力……” 一座六七丈長的木橋,“嘩啦啦”.地連根拔起,宛如潛蛟出土,猛然仰首,橋上的符國夫人被拋高到半空中! 符國夫人纖腰一擺,由橋面冒起,在空中連打三個旋轉,落回寺前集那端的岸上,破口大罵不已! 木橋“砰”地一聲,落向河面,打碎薄冰,激起無數水柱。宛如怒濤洶湧,木橋已解體,橫在水中欲順流而撞水攔流,震蕩不已! 而符國夫人,因為早非童身,輕功只能“一葦渡河”,並未達到“水骨波皮”之境,算是差了一個層次! “春夏秋冬陰陽人”就是算定她必需折回對岸去,不敢直落水面,才不惜虛脫地危險,硬將整座木橋拔起! 但是,這只能擋她於一時,這五六丈遠的河寬,符國夫人是可以一掠而過的! 然而,他所要爭取的,也只是這片刻之差的時間而已! “春夏秋冬陰陽人”由河岸邊上飛起,對楊士麟道: “一手抵住我看後背心,一手抱住我!” 同時由短道袍裡取出一柄藍澄澄尺許長的古劍,踩在腳下,暴喝聲: “起!” 渾身顫抖不已,嘴裡“咕嚕,咕嚕”地響著,似欲震翼欲飛! 這時 符國夫人剛好也飛躍過河面,落在他們後面,丈遠之處,只覺眼前一花,前面兩個人突然不翼而飛,在空中劃一個美麗的圓弧,已超前她五六十丈外! 她嚇得目瞪口呆!真想就此打住,讓他逃過此劫、卻又不甘心! 這是只聽傳聞,並未親見的“禦劍仙飛”呀! 楊士麟緊緊抱著“春夏秋冬陰陽人”,只覺耳際“呼呼”的風響著,俯視之際,“山後寺”正在腳下,一掠而過! 兩人落在“山後寺”的後面,他已累得喘息連連,額際盡是冷汗,滿口囈語著喃喃地道: “我……不是……逃生,乃是……逃……死?” 意猶未足,還待再趕一程,這裡太近了,不合他的心意! 楊士麟連忙阻止他道: “前輩憑先天一口真氣,禦劍飛翔,最損真元……” “春夏秋冬陰陽人”已神志昏迷,像是只要逃過符國夫人連命也可以不要似的,競自不顧,抓住楊士麟手心,抵住自己後背,暫是補一下那漏氣之處,竭澤而漁,再次施展“禦劍仙飛”! 但是,已經沒有上次那麼高,那麼遠了! 落地處,乃在乾松嶺山麓! “春夏秋冬陰陽人”渾身抖個沒完,喘息連連,胸腔起伏像是要炸破似的!汗下如雨,冗自抓起古劍,踩在腳下,還要再飛一次! 楊士麟看看他實在的不行了,忙道: “前輩,下一次我們都會摔死!” 他茫然四顧,囈語著道: “小友!不……要……棄!我……我而去?” 這語說得慘然,令楊士麟胸中熱血沸騰,脫口應道: “你放心,我誓死保護你!” 他已氣息微弱衰竭,喃喃再道: “我……身……懷……異……寶,屍……首,不能……給……符國夫……人發現!” 楊士麟聽他已在交待後事,相對惻然,道: “我抱你逃走,來得及的!” “沒有用……的……”他緩過一口氣來再道: “你逃不……出……賤婢……的手……掌,找一個……洞……穴,一個……秘密! 洞穴。” 楊士麟生怕符國夫人自後趕來,攔腰把老人抱起,往山裡急竄!兩眼骨碌碌的四下張望! 跑過一陣子,驀見側面有個黑黝黝的洞穴,忙不迭的向洞口走去! 洞口極為狹窄,僅容一人通過,裡面伸手不見五指,不知是否藏著什麼毒蛇猛獸! “春夏秋冬陰陽人”見楊士麟裹足不前,不耐的摧他道: “進去……吧……小友……” 楊士麟一想,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許多,只希望能逃過符國夫人耳目便好! 遂抱著他躬身勉強擠了進去! 山洞乃呈葫蘆形,在黑暗中摸索了十來步,豁然開朗,裡面堆滿了一束一束的柴枝,顯然是樵夫們在此放存木柴,等待陰乾,再挑下山去賣錢! “春夏秋冬陰陽人”掙扎想走下地去,無奈四肢僵硬,無法動彈,哼道: “小友……快……讓……我……倚壁……而……立,替……我……把雙……膝…… 盤……好!” 楊士麟依言而行,讓他在一面柴堆後打坐! 心裡不由升起了無限敬意,他的功力簡直莫測高深,到了現在這地步,竟似仍有自療之法! “春夏秋冬陰陽人”像座佛像,坐在那裡,半晌不見動靜! 忽然一絲不祥的預感,閃過楊士麟心頭,忖道: “莫非他要圓寂了 ” 連忙伸手,一探鼻息,均勻安詳不禁咄咄稱奇…… 洞外,洞裡,瀰漫著一片死亡的靜寂,風息樹靜,偶爾有松子落下! 突然,洞外揚起一陣清脆的聲音,宛如珠落玉盤的道: “老禿顱,快出來受死!” 楊士麟一聽,是符國夫人!心中凜駭異常,不知如何是好,自己這“菜人”的身份不知她是否知悉!現在卻是自落陷阱…… “春夏秋冬陰陽人”在黑暗中突然開口低沉道: “小友,你好歹守住洞口三個時辰,那……時……你我……就……有救了……” 跟符國夫人走個三招,大概還有可能,跟她對抗三個時辰,真是談何容易! 楊士麟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慌意亂,最糟的是手中無劍! 劍!他想起這“春夏秋冬陰陽人”有一把古劍,黑暗中又不知在那裡! 忽然身子在活動中觸到一束束的松枝!隨手提起一束放在腳下,守候在山洞由狹變寬之處,打量形勢道是應了:“一夫當關,千軍莫入”的諺語! 符國夫人在洞外嬌聲叱道: “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難道想嘗嘗分筋、錯骨、剝皮、抽筋、割肉之苦!” 說著,急閃如電掠進洞來! 楊士麟但覺迎面一陣強風撲來,猛然左手劃圈。右手以松枝代劍。劃出“神農一劍”,松枝脫手而去! 洞穴本來狹窄,狂飄自然收束,激起轟轟然鼓嘯雷鳴,威煞之極! 符國夫人無法閃挪,“呼”地一聲,拍出一掌,同時藉勁而飛遁,被逼出洞外三丈! 她險之又險的脫出這 招“三元合一”的絕招之後,站在松樹下,驚訝地注視著一股狂風餘勁由洞口噴出,心中又驚又怒,罵道: “好小子,你膽敢暗算!” 洞壁吃狂風一掃,碎石紛紛,還自落個沒完,有如刀削斧劈…… 楊士麟精神一振,豪氣幹霄,他擊退一個掌門人!心頭立時篤定下來! “這個山洞真比函谷關還好,我只要守住這咽喉……” 楊士麟得意的再忖道: “洞裡松枝何止千數,我要守,豈止三個時辰,三天也沒關係!” “春夏秋冬陰陽人”哼也不哼一聲,坐在角落裡…… “你不出來,我也不進去,咱們就耗著!” 符國夫人在洞外嬌嗔著,狠狠的交待! 楊士麟也不答腔,想著冷笑忖道: “這樣正好!三個時辰後,“春夏秋冬陰陽人”就醒來了……” 那知符國夫人剛剛罵完,馬上提神凝虛著,悄悄溜進洞口,神不知鬼不覺慢步向前移動,明眸神光閃閃,視黑夜如白晝,輕移嬌軀,半點聲息也無! 她算定楊士麟這個小郎內力不及自己,在黑暗中無法透視! 楊士麟手握松枝,凝著雙目,向暗處探索,也在嚴防敵人會偷偷接近! 因為洞徑曲折,無法看到洞口的光亮,他像白晝的貓頭鷹,什麼也看不到! 忽然鼻裡聞得一點脂粉香味,一想不對,“呼”地一聲,再次施展“三元合一”,松枝如劍也不多讓,朝暗處刺去! 但聽一聲哀號,符國夫人不敵而退! 楊士麟暗叫僥倖不已: “幸喜她有塗脂抹粉的習慣,弄得身上香噴噴的老來俏!不然 ” 這時 沉默坐息已久的“春夏秋冬陰陽人”忽然喝道: “徒幾何在?” 楊士麟一怔,想道: “這是什麼意思?說夢話麼?” “東岱聽命!” “有!” 他在自問自答!有如瘋子,神智許是錯亂了…… 楊士麟急道: “不好!他在囈語!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神魂出竅!”忙不迭叫聲: “前輩醒醒!” “春夏秋冬陰陽人”無知無覺,仍一個勁兒點兵遣將道: “西峒聽命!” “有!” “南乘聽命!” “有!” “北昆聽命!” “有!” 楊士麟又想道: “莫非他焦急將真氣邪入心經,想召喚徒兒來保護,幻像重重……” 只聽“春夏秋冬陰陽人”,語氣肅然,再道: “今者著汝等前來,乃因為師,夜來作了一夢,悟出一“揭”,現示汝等!偶曰: “佛不在東! 佛不在西 佛不在南 佛不在北!” 爾等誰能解之,便為衣缽弟子,傳接我門香火!” 說罷,便不再言語! 楊士麟一聽,想道: “他在夢話裡自己說作了一個夢,還開了四個徒兒們一個玩笑!” 而符國夫人在洞外聽他一陣自言自語,嚇得花容失色,魂魄橫飛,忖道: “這禿顱氣在命門,腎門兩穴交會處,已下衝海底越會陰,才會囈語連篇!啊!不好!老鬼要自碎‘舍利子’!” 這一驚,真非同小可,連忙嬌聲對楊士麟灌米湯的道: “小郎君,這老喇嘛和你非親非故,又不是本門師長,你何苦為他賣命,他身上懷有異寶,乃是三種神功的心法!” “即:“血掌印壁”“禦劍仙飛”“傑涅神劍”你和我棄嫌交好,心法便垂手可得,而且,我天山“紫瑤宮”中美女三幹,金帛無數。可與子共享,說不盡的榮華富貴,豈非美事?” 楊士麟一聽,這符國夫人端的無恥之極,打不過人,意妄想以財、色來誘惑,於是笑嘻嘻的回答她道: “果然有趣,不過我此時別無願望,只希望你進來!” 符國夫人,聽他語無倫次,以為這小子動了歪念頭,越發得意的道: “你要我?倒看不出你小鬼頭有這歪心思,我進去也行,可是不准再打我:我傳授你幾招陰陽交歡大法,包你一生受用不盡!嘻嘻!” 楊士麟一聽,頓時弄得面紅耳赤,怒道:“我賞你一枝大松枝,進來吧!” 符國夫人勃然色變,那夾著根大松枝,那還了得,嬌叱道: “你當我奈何你不得,我倒要看看你小小年紀,能有多大的道行!” 說著,閃到洞口,拍出“黑砂掌”,卻只用二成勁! 楊士麟回敬她一根松枝! 符因夫人看嘯風洶湧,心竊自喜想道: “這小毛頭省不得氣力,我要他累得油盡燈幹,精血枯稿,活像一條毛毛蟲!” 一面又拍出“黑砂掌”逗他? 楊士麟何嘗不知道,這一招若不停手的使用嘯風力道會不大不如前:無奈“三元合一”,,就只有一種使法,無法偷工減料,拱著消耗真氣,也得照方抓藥! 他們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分別在洞口內外鬥法!不停的我一掌你一掌! 一個時辰之後 楊士麟已經用了三束柴枝,松枝鋪在洞徑上,積得厚厚的一層! 符國夫人在外問道: “小傻子,你死了嗎?” 楊士麟氣喘如牛。汗下如雨,哼了聲道: “還早!” “待我投石問路試試看!你不死也差不多了!” 符國夫人笑著說道,蓄氣運勁全力拍出“黑砂掌”!呼嘯著入洞! 松枝一針破氣雲 “三元合一”神招施出,威力仍在! “終不成今夜碰到的這一老 少,都是打不死的九頭鳥,待我來火攻吧!” 符國夫人素手取出一對“千年火熬”,兩指一彈,“卡”地一聲,一團紅火熊熊燃燒冒起,火舌高達三丈! 她雙手一切,風力圍著火舌旋轉,並不把火焰打熄,掌心再輕輕一吐,那團烈火,已飛馳入洞! 洞徑本鋪滿了松枝,引火而燃。松油脂又乾又多,氣味芬芳,松煙窒人! 不一會,整個洞徑裡烈火熊熊! 楊士麟見山洞陡的明亮起來,大吃一驚。回頭處,只見“春夏秋冬陰陽入”閉目盤膝打坐,寶相莊嚴中,卻滿頭水氣濛濛,眉尾鬍鬚,一根一根的掉落,落在膝蓋上,蓬鬆一大堆! “他這是練的什麼功呢?” 楊士麟想道:可是沒有多少工夫思索,猛然施出“小戈壁飛雲絕沙掌”,連環三招,一齊出籠“日落平沙”“貝龜吞沙”“飛石流沙”。 三股不同狂飄過處,烈火全熄,只剩下青煙裊裊,撲入鼻來!有些已被掃出洞外去了! 符國夫人長嘆一聲,無計可施,一看天色不早,再一兩個時辰便要東方發白: “說不得只好拼著損耗真元,使用‘梵音魔唱’了!” 想著,便抽出隨身武器七孔笛來,橫在櫻唇上,鳴鳴地吹起笛子來! 笛音悲淒,宛如婆婦泣國,潛蚊舞塹似地響起!高吭低吟,盤旋在松乾與松幹之間,久久不散! 又似是無處不在,音調乃從九天瀉下,漏過萬幹松針,在枝葉間震蕩,起了共鳴,有如仙音,不似凡樂! 漸漸的,符國夫人,自己眼波生媚,玉頰飛霞,嬌態撩人,七孔笛音一變,而為糜糜之音;像是鄰室少女,在耳邊低訴,翡翠裳寒無人與共! 又似貴把戲水,溫泉水滑,細洗凝脂的聲音,令人意飛! 更如滿室春光,肉帛相兄,一片撻伐之聲,男貪女愛,幹攻不敗,嬌啼婉轉! 音韻裊裊飄入洞裡,送入楊士麟耳中! 楊士麟知道這種“梵音魔唱”最是厲害,能殺人於無形無覺之中! 連忙目觀鼻、鼻視心,心下丹田,氣息如流,奔流不息的打起坐來! 無奈笛音有聲無形;無孔不入,絲絲鑽入耳裡,阻之不及! 楊士麟眼睛雖然閉著,但幻覺中,仍心生魔像!神魂漂盪中,似看到一個冰肌雪膚的美女,身穿一襲白如蟬翼的女衣,飄然而來! 就在眼前,隨著笛音節拍婆娑起舞,粉臂玉股,猩丹鴻溝,依稀可見! 艷舞之姿,刻骨蝕魄,動人心魂 楊士麟血氣方剛明知是幻,願其為真,心中怦怦然! 於是 這舞娘越來越近,繞著他身旁狂舞,幽幽體香,如麝如蘭,仿佛可聞! 楊士麟血脈噴張,逐漸喘息起來 於是,這舞女扭腰擺臀,投懷送抱,坐到他的膝上來…… 埋首於他胸前,雲鬢輕磨,桃腮微暈,星目如夢,似焦還渴,充滿了期望! 楊士麟如醉如癡,雙手緩緩升起,方待攬腰抱過來!兩相纏綿…… 然而 幼受庭訓,少讀聖賢書,腦海中最後一點靈智,像是黑夜中指引速航的明燈,在他心中提示著一些人生正見: 聲音雖然很細很弱,卻盤留在心內揮之不去,宛如當頭棒喝!掌握著他的靈智意念,喚醒著他的良知! 他喃喃復誦著道: “萬惡淫為首!” “君子無野合!” “美豔女紅妝,骷髏乃白骨!” 說罷,心靜自然涼,丹田慾火消散,血脈霎時平息如常人! 那舞女仍不放過,櫻唇如火,探首上來,輕咬著他的耳輪,親吻著他的鼻尖,舌舔著他的雙唇,柔臂如蛇般緊緊抱摟著他,企求與他春風一度…… 楊士麟坐懷不亂,不為所動,因他不認識這個女的,怎能與她無情無義的苟合,婚姻乃是大事,他乃官宦之後,龍種不能種下賤田! 這個大原則,他是要死命的把持住:不為所動!而成功的逃過這一劫! 一曲終了 符國夫人放下笛子,嬌容上的妖絕之色,一掃而空,臉帶殺氣!來至洞口,“呼” 地一聲,拍出“黑沙掌”,試探洞裡的反應! 根松枝,帶著排山倒海的勁力,洶湧而出!是楊士麟的回答! 符國夫人喟然長嘆,喃喃自言自語的道: “看不出這小於定力這麼好!竟不好色!也許他貪財好貨吧?” ------------ |
第十四章 梵音魔唱
符國夫人再次坐下,盤膝吹笛,吹起一首非商非宮的調子,叮叮噹噹,不絕於耳! 似乎是金山已堆起,銀山如山倒: 玳瑁琥珀,碧玉寶石滿江流,無數的異寶奇珍,瑪瑙珍珠,全在音韻中出現! 金銀財寶,俯拾便是,那個人會無動於衷呢? 然而江家世代冠纓,家中珍器財貿,雖沒笛音聲中所形容的那麼多,但也不少! 楊士鱗名下當有億萬之數,他並不希罕金銀財寶! 照理,他會像看到裸女艷舞一樣看到一座寶庫,但,他定如止水,不生幻像,連寶庫也沒看到,更不用說動心了! 二曲終了,符國夫人照倒以一記“黑沙掌”拍向洞裡! 回答她的仍然是一根松枝,而且聲勢比前更為凌厲! 符國夫人懊惱之極、面顯戚容,嘆息道: “難道他是聖人不成,是了,少年氣威,定然好氣!” 於是再為他吹奏一曲。 笛曲吹出燕趙悲歌,慷慨激昂,充滿少年人的豪放,似千買笑,一劍尋仇,繼而、一變,似是四面邊聲連角起,長煙落日孤城關! 再轉而為軍樂,旌旗蔽空,千軍萬馬,將軍勢掃樓蘭,班師回朝!百官郊迎,萬民同仰,天子顏開麟閣,說不盡的威風,道不完的榮光…… 楊士麟迷迷糊糊看到一個幻景: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樹叢生,群駕亂飛,地點像是“百花洲”,又像是“天台山”,天卞英雄眾集一堂! 連海外三逸隱,也躬顏其盛,參觀這場千載難逢的大決鬥! 他自己是兩個鬥手中的 個,凜然凝立,雄姿英展對手遙遙站在對面,相貌看不大清楚,似是冷若冰,又像是鐵頭尊者,還有點像是岳戰,更有點像是大金國的少王爺 完顏奇…… 按著作夢的人特有的技能!他在行過劍禮之後。突然、身劍合一,禦氣排雲,飛到敵人身側,刺出了驚天動地,神鬼僻夷的一劍! 這一劍有點像是“三元會一”更厲害神奧,天機莫測! 敵人的身容就在眼前,可以看清了…… 原來是冷若冰的雙手,岳戰的射日神弓,黑鐵頭的身軀,完顏奇的頭,那表情頗為自負!傲慢為禮……令他氣忿不已! 這是一個大怪物,是集敵人之長湊合而成的!是他心頭盤旋已久的敵人…… 這怪似乎措手不及,在他的“三元會一”的神招下,只能閉目受死: 他自己陡的一震,眼前景物已無情的在變幻,不禁自問道: “難道武林中強梁奇人,會如此不濟,我憑什麼能一招斃敵?他沒有救命絕招嗎?” 這些日子來的經驗,告訴他一件鐵的事實: “武林好手、遍地皆是,你不過是個可憐的‘菜人’而已,要人逼得到處逃竄!要想吐氣揚眉。還得苦下功夫!” 他淺意識中念念不忘的,牢不可破的是、自己是個吃了個白兔寶寶的九莖芝菜人! 於是,楊士麟喃喃自謙道: “不事耕耘,焉有收穫!” 這句話出口之後,在幻境中的那場決鬥,果然一劍沒刺著、令人悚然一驚,怪物不見了蹤跡,場上人頭損動,似同南山上群英畢集,譁然騷動…… 楊士麟搖搖頭醒來,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那裡是什麼決鬥大會,耳旁笛音雖然噪耳如故;但已無奈他何? 三曲終了,符國夫人照例飛到洞口,拍出一招“黑沙掌”! 一根松枝破空而出! 符國夫人恨恨說道: “我不殺這小寄生,誓不為人?” 楊士麟躲在洞裡聽了,暗自發笑,心想: “三個時晨快到了,“春夏秋冬陰陽人” ” 忽然洞裡暗處,“轟”地一聲,有物炸破,聲發似來自春夏秋冬陰陽人所在的角落,接著有縷縷古佛的檀木香,陣陣飄來,沉鬱醉人! 楊士麟驚訝的思付: “這是什麼香味?似乎是來自“春夏秋冬陰陽人”的肚子裡……怪事……“這股奇香飄到洞外,符國夫人,一嗅,頓時嚇得怔然無語,想道: “糟了:老禿驢自知不能活過明朝,已自行擊破“舍利子”,意圖報這一掌之仇,我要趕快動作,先將小子收拾掉!” 忙不還地拿起笛子,擱在嘴邊付道: “這小子財、色、氣三不貪,我到要看看他能否逃過情關!” 她神色淒然,無限哀傷地細譜“情曲”,曲中宛轉纏綿,如泣、如慕、如怨、如訴道出了人生的悲歡離合,啼笑哀樂,愁緒長天! 幽美的音韻,從第一剎那起,就整個的俘擄了楊士麟的心靈,帶他進入一個情愛牽連的夢幻之迷境中去,夢中悠悠然地回到故鄉,故鄉汴溧,景物依稀 黎明,淡淡的朝陽,照射在楊家朱漆金釘大門上,花石間瓷的壁上! 有幾只寒鳥呱噪在雕凳畫棟,峻桶層機的朵樓上! 時序本己秋天了…… 他家的後院,有間“勝棋樓”,上棟下鎔,全是掐木造的,不施五採,古雅淳樸,樓裡廳堂很深,空無一物,不設桌椅屏風! 只在南北兩面,各有一丈來高的“拜將台”,地上花石,紅綠金格,分出楚河漢界,乃是一盤其大無比的“象棋盤”。 家裡養著三十二個棋女,分朱、白兩色彩衣,略通武功,當作活動棋子! 金劍銀刀,士、相為文臣、車、馬、砲為上將、兵、卒持有盾牌!劍光刀影,殺機立見,由下棋者在“拜將台”上揚旗行令,唱數方位指揮! 胸背之上繡著各子代號,棋女聽命行進,衣衫蹤跡,嬌顏如花,刀劍交鋒,衝殺進退,令人眼花撩亂!爭搏之氣氣比之死子,不知提高情越趣幾…… 這些,楊士麟曾有多少次在友濟中誇耀過呀! “勝棋樓”外,是佔地數畝的花園,假山羅布,亭樹台閣,喬木芳草,應有盡有,假山前有個牌坊,上書“別有洞天”四字,筆墨飛舞,乃是蔡京的得意飛白之筆! 假山後,有個紫瓦粉牆的別院,秋遷院落,飄花寒,那個最令他傷心的 使他離汴梁的伊人的繡閣就在那裡! 在這幻境裡,伊人並沒出現,然而她的精神,充盈著整個夢境…… 冷清清的秋遷,不正是她穿著薄薄春衫,跟使女嬉笑的地方嗎? 燕子已經南飛,翅膀上載乘著陽光,樓閣的畫棟上,空巢落燕泥,這不正是她離已而失的象徵嗎! 燕子巢下寫著一首“阮郎歸”: “南園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回! 花露重!草煙低! 人家簾幕垂! 秋遷慵勞解羅衣,畫堂雙燕歸。” 這是一個夏天的夜晚,為了使她驚奇,楊士麟自己偷偷跳上梁去,用繩頭小楷寫的,然後在次日早晨,騙她去發現……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場也散了,戲也落了,只剩這詞題在梁上,這夢境沉在楊士麟心上! 每個人心上,都有個故里,都有個童年,都有個青梅竹馬……都有個“鞦韆院落……”都有個夢裡的姑娘! 不管你走得多麼遠,它們總會突然回到你的心上! 它們是人們願意長相倚傍的幻境,不管它已淡得像煙,只出現在夢裡! 它們是逝去的流水,幹去的露珠,落去的太陽,遮去的月華…… 寄託在彩虹上面的夢想,消逝在雲端裡的歌聲 楊士麟受著笛音的催眠,雙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找出那枚“綠珠”,以一種探索情人的眼睛神情,看著綠珠裡的少女肖像在黑暗中擴大重現…… 他深情地,心盪的,輕輕地呼喚道: “啊!姊!” 一經他喊出“芸姊”兩字,心似刀刺的疼痛翻湧…… “哦”地一聲,口裡猛嘔鮮血,金星滿眼,四肢冰冷,在玉人遠離消逝中,他昏絕在柴堆裡! 洞外吹笛的符國夫人,立刻察覺,.雀躍而起,帶著一臉勝利的光輝閃到洞口! “呼”的一掌,一股濃煙“黑沙掌”勁應手而出! 洞裡寂然,沒有松枝射出! 但,也沒有喪命時的慘叫聲,也沒有掌手拍擊聲! 符國夫人愕然,隨即大膽進洞走了三步,忽覺有異,一股檀木奇香撲上身來!連忙暴退三丈,飄然出洞凜然地注視著洞口! 洞裡有個瘦長人影,一步一步重重地走出,那人是“春夏秋冬陰陽人”!飽眉毛鬍鬚全部脫落,顯得年輕多了,顏臉皮膚,溫潤潔白,其色如玉,隱隱地閃著校潔的光採,手中拿著尺許長的“雀膽劍”。 符國夫人驚駭萬狀,想到: “一夜之間,他已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手中緊了緊七孔笛強自鎮定道: “看不出你有自碎“舍利子”的功力;居然起死回生!” “春夏秋冬陰陽人”不帶一點表情,仿佛肌肉就是白玉本身,僵硬了,無法抽動似的,哼了聲道: “給你很失望吧!” “我只是在想,一個和尚,壽數該終,去西天極樂土拜見佛祖時,拿不出一粒“舍利於”來,未免太可憐了!” “如果這個和尚在臨死之日,還得再破一次殺戒,那就更可憐了!” 符國夫人神色大變: 他又道: “但依老衲看來,在瞑目之日,尚能雙手殲滅天山派,我佛對我已太過慈悲!” 符國夫人,聽他冷諷熱嘲,不置一詞! “老袖不是個好和尚,平生念的佛經,遠不如武學秘笈多,所以到如今尚不知“四大皆空”之意,但,總算懂得了“人生如夢”這句話,昨夜我不敢希望能逃過你的掌心! 今朝你不敢想像能逃出我的劍下!“人生如夢”作這樣解釋,你想妥當不妥當?” 符國夫人臉上一時紅一時白地焦燥的想道: “幹不該萬不該,使出最耗真元的“梵音魔唱”如今只怕難敵他一掌一劍!” “你想什麼?你有那樣功夫能置老袖於死地”黑沙掌嗎?連個小孩都奈何不得!” 符國夫人忖道: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但是這賊禿會“禦劍仙飛”,逃生談何容易……” “春夏秋冬陰陽人”不理她,只是自言自語道: “‘梵音魔唱’?臨死之日,貪咳不生!” “為今之計!只有 ” “‘天魔舞’嗎?老袖終生未破色戒,至今仍是童身。” “只有忍痛受劍,拼著兩年床褥之苦,或能揀回生命。”她繼續想道: “春夏秋冬陰陽人”兩眼平視,看也不看符國夫人道: “你設下“苦肉計”,不惜以身為餌,誘騙老衲上鉤,再加暗算,無非為老袖身上懷有三種武功!” “如今老袖就用‘血掌印壁’和‘傑涅神劍’送你去地獄,可惜,‘禦劍飛仙’用不上,真是遺憾!” 符國夫人期期艾艾的再問道: “你既然自碎‘舍利子’,為何不把背上玉尺拔去?” 他臉上肌肉如玉雕一般失去活動的能力,喉嚨裡“嘿嘿”乾笑幾聲道: “你想拖延時間嘛?等待救兵嗎?告訴你也不要緊,從我自碎“舍利於”起,自撒手西歸至,這期內我武功天下第一,任何人來都等於送死!” “至於因何不拔去玉尺,乃是因為尺外生肉,已是我身體一部份了,豈能隨便拔去。” 符國夫人果然是在拖延時間,希望有充份時間來恢復本身功力,故又道: “你不是與“不倒翁”朱儒有約,在打敗他之前,不能與外人動干戈嗎?依我看,我們這一場梁子,最好延一延……”說著,頓了頓又道: “你尋他多年沒有結果,我可以帶你去找他,你先鬥了他再鬥我!” “春夏秋冬陰陽人”喉嚨裡“呼嚕、呼嚕”喘息著古怪的笑聲,道: “你這是對我裝傻了,難道你不知我“舍利子”碎後,只有兩個時晨好活嗎?” 符國夫人嬌笑著調侃著他道: “那多麼可惜!你這天下第一的地位,未免太短暫了!” 他並不在意,心情和平的無嗔無怒的道: “別為我擔心,你會在我之前先死的,老袖焉能白讓人家暗算了!閒話少說,動手吧!” 說著,撩起袖口,露出兩只白潔如玉的手掌來! 符國夫人忐忑不安,臉上閃著一絲恐懼的神態,楚楚可憐…… “春夏秋冬陰陽人”眼如利剪,早已洞察,奚落她道: “你怕了?為貪圖異寶不惜設下詭計色陷的人也懂得害怕,昨夜當我背對著床榻時,你舉手暗算,怕不怕?” 符國夫人老起臉皮,任他譏諷,辨駁道: “我因半夜吹笛到天明,內力消耗過甚,而你自碎“舍利子”,功力不啻倍增,不是有點勝之不武,敗之可笑嗎?” “春夏秋冬陰陽人”一聽,果然有理,閉目想道: “時間無多了,我離大去之時為期不遠,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戰,我要贏得漂漂亮亮才是!” 他掃視逐漸甦醒過來的宇宙,心中潛有無限悲戚,若不是被這臭婆娘加害,當有三四十年好活,如今,命如朝露! 第一線的陽光,已從山後射出,當太陽升過松樹的第一根枝椏時,若一個時晨,生命已度過了一半了! 到了第二根枝椏上,他的血液將幹固,心脈將停止活動,生命便告結束了! 他的心中閃過一道主意,伸手指著松樹的第一道、技椏說道: “我要公公平平打這一仗,我給你時間運功坐息,當太陽升到松樹最下面的一根枝時,你必須醒來!因為到那時候,我無法再等你了!” 符國夫人大感驚奇,照理他應恨自己入骨,為什麼不乘自己危弱之時下手呢?此中一定有詐,滿腹狐疑的道: “你敢情是想冤我,想趁我入定之時,出其不意下手,我徒兒們不在眼前,沒有護法,豈能隨便打坐調息!” 他搖頭嘆息道: “可憐!可憐!你連人家的好意都無法接受了,告訴你,我要取你生命,易如反掌,何須費心機用這等鬼域技倆!以詭計賺你!”.義正詞嚴,不由符國夫人不信,反正已經落在他手裡了,能多拖一刻總有一刻的好處,遂盤膝坐下,閉目調息! 他靜靜站在她面前,看她真個進入“天人交會,物我兩忘”的境界,一時之間,不會醒來,才回身走入洞裡去! 洞裡幽冥依舊,但“春夏秋冬陰陽人”兩眼神光湛湛,目炬如電,一覽無遺,那個非親非故,見義勇為的少年,渾身軟綿綿地歪躺在柴堆之間! 楊士麟臉比金紙三分白,氣若遊絲七分微,牙關咬得緊緊的,口角溢出一流血跡! 身寒冷撫手若冰! “春夏秋冬陰陽人”托高他的下額,兩指剝開他的眼簾一看,只見瞳人無光,渾渾濁濁不緊暗道: “好厲害的“梵音魔唱”,真是名不虛傳,這少年心眼阻塞,逆血攻心,命在旦夕,他是好色,或好貨,還是好氣呢?……” 說著,將楊士麟衣服解開,俯伏在地上,自己凝神內視片刻,十指如爪,微生白煙在楊士麟背脊上馳走三次,留下三道紅色血痕! 楊士麟微“哼”一聲,隨即又昏昏沉沉,並未清醒! “春夏秋冬陰陽人”宛如手揮琵琶,在楊士麟背上援指劃診,猛然叫喝二聲,響如洪鐘,十指含功,打出一套指上功夫,“琵琶引”來! 乍看起來,他似把楊士麟當作死仇大敵,“琵琶引”招招盡攻要害,活像把癱在地上的楊士麟當作靶來試招! 其實當他手指觸到楊士麟身上時,輕重恰到好處,絲絲熱流,透肌浸骨,舒導楊士麟的血氣,運到十二重樓! 若有頓飯光景,一百零八招“琵琶引”已經使完! “春夏秋冬陰陽人”饒他現在,功力通玄,也累得熱汗滿身,頭上光頭白煙濛濛! 輸出了好些真力! 楊士麟昏迷如故,臉上依舊白慘慘的,周身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味,芝氣芬芳,似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 “春夏秋冬陰陽人”舉起右臂,代指為掌,輕拍楊士麟後背“命門穴”三下說道: “小友醒來!” 楊士麟不哼不哎! 令他心下驚疑大奇,付道: “我師門絕學,一百零八手“琵琶引”乃去淤血,導真氣的無上妙法,怎會失靈了呢!不可解!不可解!” 他連忙把楊士麟身軀翻轉過來,以指剝開眼皮,只見瞳人黑油油的,異彩閃爍,系是透明的黑寶石,半點病痊也沒有,當下奇道: “難道這少年另有沉 不成?” 突然,一道紅光爬上楊士麟毫無血色的臉上! 他看到這由天工所加的紅潤,大吃一驚;急忙抬頭一看,洞壁上浮動著薄薄的光亮! 第一線陽光,已在不知不覺間照入洞中來了! 暗叫一聲:“糟了”,想到: “一個時晨已經過去,我的生命已剩下另一個時晨,符國夫人逃脫了怎辦?” 他心如火焚,霍地躍起,雙肩一晃,已到洞口 清晨的山間,到處都披上了陽光的彩衣,一石一木都充滿了生命的歡欣,只有自己在接近死亡 太陽已掛在松樹的第二枝椏之上! 符國夫人仍然盤膝坐在松下,並未逃跑…… 她身著白衣,衣上沾染晨曦的紅色,玉頰為陽光照著,是天賜的紅暈,不明真像的人看起來 她是多麼的高貴,多麼的美豔,誰會想到她是個比蛇蠍還毒狠萬倍的女人!他放心地嘆了口氣,想道: “還好!她沒有逃走!” 隨即又擔心起來,她幾時才能坐息完畢,時間已經元多了! 他焦急地看著松間的陽光,時間只剩下不足,一個時晨了,還有好多事還沒辦,先要為符國夫人送終,還要為自己找尋適當的埋骨之處,而且要找個人把死訊通知徒弟們,叫徒兒們來取回本門異寶秘笈和信物! 最主要的是這個傳訊的人必須忠誠! 他是屬意楊士麟的而也無從選擇,但,這少年還昏沉不醒,他還得為他大費一番功夫!…… 符國夫人神遊太虛,漸漸醒來,一條惡毒主意爬上心頭! 憑著她精湛的內功,雖然閉目,作打坐入定狀,她仍可感覺“春夏秋冬陰陽人”站在十丈之外,心付: “這老禿驢過於方正,只剩下一個時晨好活了,我只要能拖過這要命的一段時間,就是兩人活得命較長的一個,到那時……” 主意既定,身如盤石,屹然不動,宛如坐關未醒! 然而,“春夏秋冬陰陽人”也不是那麼好騙的角色,早巳洞察她想拖死狗的心意,故意喃喃自語道: “我不能再等了,就是犯了武林大忌,一生也只有違背過一次!不算什麼……” 說著,作勢提上手掌,便待出擊! 符國夫人一付懶是懶不掉了,佯“噫”了聲,裝出剛剛醒來的樣子,婷婷起立! 他面無表情,只當不知,說聲:“請”,輕輕推出一掌! 符國夫人看這老賊禿臉有疲容,心付: “在我打坐之時,他定是曾耗費元神,為那小白臉療傷,如此一來,兩人內力一消一長,強弱大有易勢之可能,趁他功力末及恢復之際,我只要一輪猛攻,何可佼幸!” 念頭一閃即逝,她振臂一躍,宛如撲火飛娥,迅如急矢直撲過去! 手中七孔笛連發如電,距離“春夏秋冬陰陽人”尚有五尺之處,“噗”的一聲,一絲氣流由笛孔射出,宛如有形的短刃,遙刺“肩井穴”! 他右腳未動左腳輕靈一移,動作生似凝定遲緩,實乃迅疾無倫! 笛孔噴出的那股氣流,活似一柄利劍,堪堪由他胸前一寸經過,宛如銀河瀉地,直線落下,在地上鑽了一個孔! 在移腳側身的同一傾刻,“春夏秋冬陰陽人”滿意想道: “天啊!我佛慈悲,我過去何嘗有過這等身手,似弱還強、似援還疾,如實若虛如滿若虧!” 不是恩師當日諄諄訓誡,我自己日日祈求的境界嗎?我要用這身法先應她半招! 想著,他再徐徐虛發二掌! 符國夫人身懇青空,藉著這一掌之力,拖出“雲不出日”身法,猛然疾轉如輪! 把“春夏秋冬陰陽人”當作一座大山,繞著他飛轉不息,一瞬之間,七孔笛,宛如只雀啄疾啄,連點十二死 七孔笛長不盈尺,但由高手如符國夫人使來,孔端吞吐氣流,在三尺之內宛如實體,故無異一柄可長可短的刀劍,戮人於無形之中…… 他避敵迅疾,攻敵緩遲,一板一眼,快慢分明,隨意的舉手投足,無不暗合規矩,恰到好處,身手流露出一代宗師的雍容威儀! 他已陷入一種眩暈地自我陶醉的狀態,一邊閃避,一邊想著: “習武一甲子到今天才懂得‘方柄圓孔,莫不中規’的深意奧秘……” 所有束縛,所有的規範,都可以棄而不顧了,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高興怎麼出手,就怎麼出手。 而偏偏又恰到好處,好到令人擊節的地步! 符國夫人傾命進攻,越打越不對,越鬥越寒心,忖道:“我手下的絕招,難說並非絕無解法,總不應如此輕描淡寫的化掉?” 更痛苦的是,敵人即興的一招偏偏比正當的打法更好,任是笛影如山、氣流如刀、也不能傷他分毫! “春夏秋手陰陽人”一味遊走,又想到: “古人說:朝聞道,夕可死矣,我猶死而何憾?有多少人死前能感到我此刻的感受呢……”想著隨意把短劍一截,便避開符國夫人致命的一擊! 太陽已升到松樹兩根枝椏的正中央! 陽光照著“春夏秋冬陰陽人”潔白如玉光禿禿的臉上!令他如夢方醒,惋惜的想道: “可惜我是垂死之人,否則,真想這樣遊鬥至黑夜明朝 ” 想著,左手猛然撞肘開掌,截住符國夫人去處,右手“雀膽劍”運勁一戮 符國夫人疾走間,陡覺有一道風牆,擋在前面,同時敵人短劍已到胸前…… 她不得不把七孔笛與短劍交鋒!” “鏗鏗”地一聲,激起數星火花! 兩件兵刃,各自盪開,“春夏秋冬陰陽人”真氣一湧、右手微微一震,短劍盪回不及三寸,旋即彈出追擊七孔笛! 七孔笛彈回之勢末衰,符國夫人輸在功力,無法操縱自如,吃短劍順水推舟一叩,便如脫線之風箏一樣,飛出三四丈外! 但,她手中的七孔笛並未脫手 “春夏秋冬陰陽人”並不追擊,只是暗暗喝彩,佩服符國夫人功力深厚! 要知善“書”者,臨池之際筆鋒輕靈,宛轉如意,像是根本沒有抓牢筆管一樣,然而,如果出其不意,往筆尾一抓,還是無法使毛筆脫手而起! 同樣的道理,武功深厚之人,兵刃如龍蛇遊走,看似只是輕輕握住而已,而其實要打落他的兵刃大非易事! 兩人相隔四五丈,宛如墓前石翁仲一樣對立站著! 太陽已升到兩根枝極間的四分之三的位置! 他、她兩人不約而同的望著太陽;來計算時間,誰也不知誰在想幹什麼! 她的七孔笛,在陽光中閃爍著,光彩四射,像一泓森森的湖水! 他的短劍也是水的顏色,只是更深,是海水的深藍色! “過來!” “春夏秋冬陰陽人”平靜地說: 符國夫人遲疑了片刻,想是認為就此逃走不易,一步步走近: 說著把一口“雀膽劍”高舉過頂,緩緩迎上前去,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非常刺目,他半眯著眼睛以避陽光! 符國夫人抓住這一瞬即逝的良機,七孔笛吐出七個氣團,宛如七朵星芒,疾取他臉上七竅: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出口,“雀膽劍”光華暴射,宛如一團藍色火焰,熊熊而起,猛然一旋劍身,短劍光華盡散,化為寒芒一道,招數中暗含無窮深奧之理,森森然有與萬物俱毀之意! 這一招乃是“涅傑神劍”第十招“萬沙盡化”,在一擊之後,大有將山川河岳化為草木沙蟲的威力! 符國夫人凜然一驚,施出“天魔亂舞”的脫位換形身法,身形一化為十,繞著他困困飛轉!人影已失,有如一帶繞身! “春夏秋冬陰陽人”在死前激昂昏熱狀態中,誤以為把敵人一擊而碎成十段,暗自贊嘆他這一劍不已! “十年前,我施出這 招時,若有此等威力,何需在“不倒翁”朱儒劍下稱臣,啊! 大器晚成,遲了十年一一” 茫茫的眼裡,神智恍忽,誤把符國夫人當是平生死敵“不倒翁”朱儒,猛的暴喝 聲道: “三寸丁,你今天難逃公道!” 手中馬“涅傑神劍”威力發揮得痛快淋漓,一團藍火環身不散,狀如天火焚身,每當刺出之際,火光忽失,就橡出手迅疾,才把熊熊烈火撲熄的! 符國夫人,看他周身熱火忽熄忽猛,暗暗心寒,黯然想道: “他自碎“舍利子”,功力何止倍增,劍下簡直無懈可擊,叫我如何遞得出招去呢?” 身形越轉越快,七孔笛氣柱連連吐出,嘯聲堅銳刺耳,震人心弦! “春夏秋冬陰陽人”心曠神治,看看身邊火狀的劍華,覺得它們像是孔雀美麗的尾巴,得意得像一只孔雀似的,喃喃說道: “三寸丁我的尾巴美麗吧,分你一半如何?” 說著,“雀膽劍”灑然一揮,使招“引火上身”,把符國夫人圍圈在劍影中! 符國夫人在旋轉之間,發現自己已被包在炎炎火焰之中,白衣的燃燒之勢,忙不迭的運笛護身,笛影化為萬道水箭同時側身而退! “春夏秋冬陰陽人”錯誤地以為“不倒翁”朱儒就在眼前,而且敗在自己劍下,落荒而逃,舌綻春雷般喝道: “三寸丁不要逃,你是不知道什麼叫“逃”的!” 手下宛如呼風喚雨,舞起一場大災禍,正是連環九招“九橫奪命”! “九橫”,乃佛家語,意指九種橫死! 即“病無醫”“法誅戳”“奪精氣”“火焚身”“水沒頂”“惡獸唆”“墮絕崖” “惡語咒”“困飢渴” 九橫奪命,乃取此九樣為招名! 符國夫人運氣護身,白衣硬如鋼板,衣角直挺如刀,空自飛舞著七孔笛,宛如危厄居愚的眾生,在這九招中顛沛流離,諸苦備嘗! 由這種痛苦輪迴到那種痛苦 ------------ |
第十五章 斯人其萎
“春夏秋冬陰陽人”心中充滿了狂喜,沒有半點出家人的形象,開始狂笑著道: “是你第一,還是我第一?憑著這一團前所未有的劍華,我敢在“佛”前發誓,陸地神仙也不如我,你說是不是?說呀!說我第一,你怎麼不說?” 符國夫人無視無聞,那裡會作答? “你還不肯認輸?” 他暴怒起來,喝聲:“九九歸一”! 劍下的九招“九橫奪命”,化而為一,嘯風中帶著超度的樂音,劍華炎炎宛如陰間的燐火! 符國夫人驟覺“九橫”之苦,同時交加,痛苦難熬,暗道: “罷了,平生功力,數年心血,毀於一旦!” 想著,七孔笛猛然一絞,擊向左手關節,自斷一指! 這乃是救命絕招“血指力”,那道血箭乃精血與黑沙膠合而成! 符國夫人心知今朝之戰,輸在功力之不及,非幹招式,為求救命,故將全身集聚之毒砂,凝於一指,掃數逼出,孤注一擲! “春夏秋冬陰陽人”狂號一聲,運勁一吐,施出“血掌印壁”! 兩股駭人所聞的神力,在空中交接抵拼“血指力”像是一把血鑽,“血掌印壁”的那股紅煙像是鐵壁! 符國夫人暗用“濕婆心經”心法,以“金針穿線”奇功,遙引“血指力”,兩目通紅,密切注意它一分一寸鑽研著鐵壁! “春夏秋冬陰陽人”單臂出力,力道源源施出,亦自寸寸拍出,右手提劍凝在空中想道: “三寸丁,掌力著實不凡!” 符國夫人微微吐氣,兩腳逐漸沉入土中! “春夏秋冬陰陽人” 前一後推拉著,雙肩不動,頭顱四下亂轉,看到松間的太陽落在技椏上,已不識其意義? 太陽一分一分上升,行將接觸到第二根技椏的下緣! 它的萬道光芒,顯示著一天的好天氣,但這兩個人已無法可能活著看到日落! “血指刀”和“血掌”在空中緩緩穿行而過,起了微響,有點像是鐵器碰到寒冰的聲音,“鏗:鏗!”越去越遠,不無快慰! 但,漸漸地覺得有萬鉤重力,寸寸近前 那個掌型的紅煙已經壓到胸口! 這究竟意味著痛苦或是死亡,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它一定是會來到,而自己卻毫無辦法阻止! 她感到絕望和恐懼,銀牙 咬,再一使勁,只聽“砰”地 聲輕響,五指加速而前,鑽入“春夏秋冬陰陽人”的右胸,盡根皆沒,聲作金石響! 就在同時,她覺得胸口一麻一緊,膽血已推湧上喉嚨玉指鑽入體內,使他感到一陣微痛,依稀之間記起以前也曾有過一次這樣的感覺,他想起來了,那是“不倒翁”朱儒的玉尺一戳! 在一剎那間過去的痛苦,完全回到心上,他哀哀的呼道: “天呀!我又再輸一次!” 這句話使自己刺激的清醒回來,驚奇地發現右胸染了一團生血,那不應是自己的血呀,自己的血早已半凝固了! 他抬頭向前方看去,站在眼前一丈之處,不是“不倒翁”朱儒,而是符國夫人! 她玉容淒然,左襟上印一鮮豔欲滴的手掌模型,像繡著一朵三春的玫瑰,被白雪也似的衣衫襯托著,異常美麗! 然而這美麗的刺繡,實是乃刺在犯人臉上的金字,已透骨入臟,判定她充軍發配到遙遠的地獄去 這是多麼大的諷刺呀! “春夏秋冬陰陽人”緩緩抬起手臂,猛然撕下胸前沾上黑砂的道袍,露出一片胸肌來! 乾癟癟的肌肉,因為“舍利子”碎化的關係,重新堅實起來,他用道袍衫角拭去肉上的黑砂,夷然一笑! 毒砂根本無法侵損他堅比金石的法體,此皆是“舍利於”碎後為漿,流滿全身之功!, 符國夫人無法忍受這慘酷的現實,“血指刀”一無功效,哀號一聲,回身飛奔下山! 走未百步,已嬌軀遙晃踉蹌起來,櫻口中臟血狂噴而出! 她的肺臟、膽臟已被“血掌印壁”拍成塊狀!焉能活命…… 她也要尋找一個好風水、好地角來安葬自己的艷屍!因為冬日山區時有飢餓的野狼群出沒!她甚不願屍體被野狼分而食之 “春夏秋冬陰陽人”不必追這女奸邪,抬頭望著松間的太陽,忖道: “你不可能活得比我更長,還是要早我一刻而去!” 太陽像一枚赤熱的銅鏡,懸在半空,不敢對目,上緣已經接觸到第二根枝椏的下緣了,預定的時辰已到 大地甦醒了,雖然離春天尚早,但清晨永遠是清晨,空氣中充滿了新鮮的味道,新鮮的感覺,新鮮的希望 他感到“死亡”像一條蛇,漸漸由腳下遊動著爬升,將要蠶食自己的 “心”。 下意識地移動雙腳,還好,還能活動自如,也許自己尚能多苟延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的苦樂與留戀,也許已太長!但,半個時辰的生命,實是太短了! “我實是也活夠了!” “春夏秋冬陰陽人”說著,走進山洞裡去! 洞裡香霧迷漫,濃郁撲鼻,他似一陣風飄了進來,頓時如置身在萬花叢中,牡丹花下,芍葉花前。 對於一個行將就木的人,每一口呼吸,每一滴水都是甜的!刻意的珍惜! 他以為這乃是空氣甚至是陽光的香味,毫不為意地閃到臥在地下的少年身側! 楊士麟沉沉甜睡,狀極安詳! “春夏秋冬陰陽人”陡覺香味更盛,絲絲香精鑽入鼻來! 時間已經無多,他無暇多顧,付道: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曾服下什麼迷藥不成?” 猛的翻過楊士麟,用手抵住他的“命門穴”!反覆輕揉。 楊士麟不醒如故 “這少年定有隱疾,也罷,我順便替他除去!” 想起“琵琶行”既然無功,只好佐以“一指禪”了! 他把楊士麟衣裳脫掉,放平在地下,把洞中束柴清理一下,空出一些位置來,起立馳走,十指鬆軟如棉,環繞著楊士麟,開始打出一百零八招“琵琶行”! 這“琵琶行”他在鬥符國夫人之前已為楊士麟施展過一次,但那次是枯守在楊士麟身側,現在為了配合“一指禪”,他身形遊走,更似是與敵過招了! 他身形如閃電還快,根本無法分出手腳來,一股旋風環身呼嘯!刮得柴木堆左搖右晃,發出馬車在急馳中的顛簸撞碰聲音來! 猛然,“春夏秋冬陰陽人”目光如炬,暴鳴一個“頭”字:朝楊士麟身子一點即退! 楊士麟身子被點之處,立即浮上一個紅點,紅點宛如一滴水珠,落在熱鍋中瞬即消失無痕! 他遊走不停,再喝聲“頭”,盤空一躍,十指在楊士麟身上一抄! 楊士麟渾身顫抖了一下! 這老和尚目送飛鴻,手揮五弦,繼續一招一招彈演“一指彈”,及是達摩天竺禪師將歧伯所創之“按摩指”,增益而成! 除了“按”“摩”“拍”“拿”四法之外,更增加了“搓”“抄”“滾”“捻” “纏”“揉”等六法! 歧伯之術,施術者無需習內外功,流為市井間所習知的“按摩”,盲者每以此為謀生之業,師徒相習! 達摩禪師的“一指禪”,則是一種精奧的武學,施發者不但要懂外功,使兩臂及十指骨節柔屈如棉,鋼鐵如錐,而且需有精湛的內功作基礎,調和氣息,貫全身之氣力于一指之尖,然後通氣出指,使之直達病源所在,其功效有過於藥力! 于同我醫家之“金針過穴”的手法!令氣貫穴中…… 過招六十,楊士麟苦“哼”一聲,微微有點知覺,鼻裡聞到一股香味,還以為是受這香氣味道刺激,才醒轉過來! 迷迷糊糊之間,還可感覺到自己已棵靈著躺在地上他張開惺鬆睡眼一看,只見一團人影在自己周圍馳走,快得看不清,疾如閃電地出手向自己攻了三招! 在這傾刻間,他無法想到為什麼自己並沒受傷,只自想到一連串的問題: “我睡了,我夢到芸姐,……這個人正在攻我要害……” 本能的反應,使他打一翻滾,出手化解,無奈渾身乏力,只覺手腕已被扣住,有如鐵箍緊縮一樣,再也不能掙扎! “春夏秋冬陰陽人”怒目焦急的暴喝道: “生命交關之界,快點閉目冥心!” 說著鐵箍也似的手指順臂一揉! 楊士麟但覺一般熱流,直衝心肺五臟,全身真氣宛如沸水般滾滾流動! 他嘴一掀,還待言語!而老和尚早巳離去,又化為一團人影在他身周旋轉! “前輩……” 那團人影喝道: “快點掃淨靈台,不然你會走火入魔,小命難保!” 楊士麟剎那間明白大敵符國夫人已去,遂依言閉目屏息思慮,靈台清淨,塵埃不生,氣息如流,生生不息 那團人影在剎那間又打出七招: 楊士麟只覺全身真氣,宛如赤焰火蝗,在經脈間翻轉亂鑽,由四肢到百骸,由百骸到五筋 奇癢、奇熱,而又帶了幾分舒泰感! 不到一盞茶工夫,“琵琶行”已使到一百零五招! 第一百零六招;他俯身一抄,把楊士麟翻過身來,一捻即退!同時鬥指透勁,縷縷白煙帶著“滋!滋”的聲音,由指尖冒出! 第一百零七招,猛可往楊士麟“太陽”“少陰”兩大經脈一揉,楊士麟真氣由丹田內府順流而出,其勢若渠水出堰,流入全身各處! 第一百零八招,系接上招而發,十指順勢滑下,一搓楊士麟之“少陽”、“太陰” 兩大經脈穴道 、只聽“潑刺”一聲輕響,積在四大奇穴的淤血,宛如長江大河,一流千里! 楊士麟舒泰的微“哼”一聲! 老和尚面有喜色! 然而 無聲無息的,或者只有微微的一絲聲息,聚積在骨髓裡的“九莖芝”之芝精,亦隨著淤血之長流,發作出來了! 頓時,洞中香味愈濃! “春夏秋冬陰陽人”入鼻一嗅,神色大變,變為鐵青,眼睛緊緊的盯著這少年: “糟了!糟了!” 楊士麟如飲醇灑,微醺半醉,而且期望醉得更深 在他的身軀裡面,深藏在骨髓、五臟六腑的芝精,仿佛是一朵芍藥的初苗,現在突然生長、茁壯,與他同高,芍藥的根部盤結在他的膝蓋、腳掌…… 芍藥的莖枝沿著他的軀幹骨路而生! 芍藥的葉子遍布在他的手臂! 芍藥的馨香充盈在他的腦門…… 現在已將花開盛放!藥香四溢! “現在不是望日呀!” 楊士麟埋怨地喃喃自語著! 老和尚搖頭嘆息,聲音如蚊,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小友,那是“九莖芝”的香氣,你服下了九莖芝?” 楊士麟是驚弓之鳥,一聽到人對他談九莖芝,便膽顫心驚,凝目看著這個一無須眉光禿禿的老人!不知他是否要吃了…… “小友幸勿生疑,老衲若非敗給“不倒翁”朱儒,必親上終南奪寶,若非命在旦夕,或會聞“菜人”而心動!” “然而亦需擇人而行,小友有思於我,我豈會恩將仇報,再者,便是真吃了你,也挽救不回打碎“舍利子”必死的命運!” “那是因為“舍利子”已在體內要逐漸硬化……”他嘆息著頓了頓再道: “方才老衲大吃一驚,乃因一時不察,為了聊盡心意,用出“一指禪”功,小友體內淤血,雖已盡除,但,芝精亦被點碎,提前發作!” “所謂愛之,足以害之,不但誤人,而且誤己了……” 楊士麟疑心雖去,可是聽不懂他的話,為什麼他命在旦夕,看他神元勁足!為什麼說是誤人而又誤已? “欸!時間無多,我不能細表,小友為我護法受挫“梵音魔唱”之際,正是老衲自破“舍利子”成功之時,因而能擊退強敵!又除去強敵!小友倖免為其所乘!不然,你我皆危矣!” “然而“舍利子”己破,老衲亦只得多活兩個時辰!” “死非其時,死非其所,原不能無憾,但在死前能參武功無上妙境,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亦可冥目!” “小友必有疑問:碎“舍利子”亦死,不碎“舍利子”亦死,緣何老衲要貪圖這數個時辰,其理無他,只唯不忍師門異寶落入異派手中而已!” 楊士麟如有所悟地聽著! “老衲無法生離此山,生死關心者,乃徒兒們不知音訊,老衲意欲勞煩小友傳訊,為圖近功,便出“一指禪”,不幸誤打誤撞,引發芝精,小友芝精不散,渾身無力,亦只能死人而已,豈能再為老衲助力!” 楊士麟總算明白了“誤人誤已”那句話了!還不及想到其他…… “芝精不曾自散,若你又勝其力,反有生命之慮!” “散芝精之道有二,一曰:以本身真火將之火化,小友尚無此等功力!” “二曰:由內家好手聚火代為開關,小友尋訪“不倒翁”朱儒當系此意!” ““聚火開關”需時三晝一夜,老衲雖有此功力,其奈命已如蜉蝣何?” “為今之計 ” 說至此,“春夏秋冬陰陽人”兩眼炯炯凝視著楊士麟楊士麟也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心胸坦蕩…… “為今之計,只有將錯就錯!”老和尚嘆息一聲又道: “由老衲仿“金剛知”為“一行僧”秘密灌頂之法!以“舍利子”所化之玉漿,為小友作“舍利灌頂”。” “小友得玉漿膏火之助,內外功必一日千里,而且體內芝精泰半消融,極易吸收,可謂一舉兩得!” “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另一半芝精,隨時皆有發作之可能,危機仍在,老衲希望小友至其時已自有火化之能,或者及時找到代為聚火開關之人,不過,更應慎之!所托非人.便成了他口中的美食!那三寸丁是否靠得住,頗令老衲懷疑……” 楊士麟眼睛睜得大大的,楞住了,豈能相信“一行僧”受秘密灌頂大法之事,重見於今日,而且發生在自己頭上? 他是知道這故事的,一行,乃有唐一代之高僧,俗家姓張名遂,是張公謹的孫子,唐之矩鹿人氏,深研律藏,又精通曆數天衍之學! 唐玄宗聞其名,曾命入禁苑,製黃道儀,那時恰好“善無畏”二藏東來,因此更就之習“密教”,這是盡人皆知之事! 一行僧之武功亦超凡入聖,他因精通佛法,悟性又高,“金剛智”為他灌頂,內功一日千里 知道這件事的人,就比較少了! 楊士麟驚震之餘,吶吶道: “前輩半世功力,將因而化為烏有,後輩期期以為不可!” “呵呵!老衲將證佛果,要武功何用,而且小友亦非平白受惠 ” 說著,不由分說,把楊士麟頭髮打散,命其坐好,口誦十六字真經曰: “凝神生虛,虛玄通化 化精為氣,氣達心開” 楊士麟乍聽之下,心光忽發,鏃破三關 老和尚無念無詬,清淨慈悲,無住見本,拳心緊握,平抬左臂,懸空不墜,有傾,“咕嚕”一聲,黑舍利的玉漿,凝聚在手臂上端,狀如巨瘤隆隆然! 他掌心張開,瘤狀的黑色突肌沿手臂滾滾而落,終於到達手掌! 掌心如玉,白玉生煙,一只巨靈掌宛如蒸籠裡半熟的熱饅頭,軟綿綿地覆在楊士麟頭頂上,密得一絲空隙也無! 只聽“滋!滋!……”之聲,不絕於耳,玉漿狀如銀絲,直鑽入頂內…… 楊士麟渾然無覺,只覺自己體重驟加,若因高崖墜下! 下墜著!下墜著…… “舍利”乃是梵語,俗稱“舍利於”,若直譯成漢語便是“結精成晶”之意! 高僧圓寂,佛身荼昆火化後,骨、發、肉結成珠狀,光瑩堅固,椎擊、石破,堅比金石,是曰:“舍利”。 色澤大別有三,依其來源而定,骨化為“白舍利”、“發化為黑舍利”、“肉化為赤舍利”! 這“舍利子”,乃由戒、定、慧修為得來,道行越高,舍利越多! “春夏秋冬陰陽人”原叫“四季上人”! 幼年落髮,嚴守戒律,師長輩寄有厚望,同僚有嫉妒的,就說他乃為了將來的“舍利子”才一心向佛! 年青的他,遂暗生一念,此生若無“舍利子”,寧入阿鼻地獄! 壯年之後,“四季上人”貪嗔兩念時生,“舍利子”是注定沒指望了! 但他雖不是個好和尚,卻是爐火純青的內家好手! 偶得一冊秘笈記載自我火化之法,遂暗聚真火茶昆自身的骨髓、髮絲、精肉! 數十年如一日,也許真誠感動我佛,居然給他弄出“白、黑、赤”三色各一個舍利于來:本來是預備上西天極樂國時作川資,見了恩師好講話! 那知昨夜為局勢所逼,不得不聚火融化“舍利子”,將它化為玉漿,作為續命金丹,擊敗符國夫人,保護師門寶笈! 這事非他始料所及了!他一生未近女色,未曾自慰過!所修成之“舍利於”,事到頭來還是栽在女人手裡! 可知天意如此,不可強求,應順其自然! 此事已令他觸類旁通,遇難生慧,以捨身護寶為第一要務,別無他求了!“四季上人”自碎“舍利子”後,外榮內枯,這時擠出“黑舍利”,乃半數玉漿,更有精血枯槁之嘆! 他看看薄薄一點的手掌一眼,感到死亡之蛇,已盤上他的膝蓋! 但他強自撐住,奮力抬起手掌,狀若似舉千鈞之重,再一鼓氣,手臂上又隆起一粒巨瘤,這次是紅色的! 放手在楊士麟頭上,貫氣通力,“紅舍利”漿液滴滴流出,手掌似乎更薄了! 楊士麟冥冥之間,又覺一陣玉露,有如甘霖喜降,濕潤大地,浸入天靈蓋…… “四季上人”兩眼神光漸斂,感到死亡之蛇已爬到小腹…… 手臂沉重地放在楊士麟之頭上,上面像壓著一座小山,無法抬臂! “我已經作了這麼多,豈能在此失敗?” 他想著,咬牙一振,眼中光華又露,手臂再次拾起: 也許經過了永恆,也許只剎那! 或許已經過歷練了萬劫之久,或許只在彈指之間…… 楊士麟聽到“四季上人”在耳旁如蚊鳴似的道:“大功告成,小友醒來,快隨我去選擇一所埋骨之處!” 他已氣血兩枯,已奄奄一息僅存!氣息似又不繼…… 楊士麟如聽暮鼓晨鐘緩緩張開眼睛,還疑心是夢,猛然清醒過來,急忙轉身,看著老和尚熱淚盈眶,紛紛珠落如豆 “四季上人”外貌不變,但是氣息已微!但哼道: “小友!這是我畢生大事,不得有誤,無作兒女態,快抱我至千松嶺上,揀一埋骨之處,我尚有話交待,遲恐不及!” 楊士麟收起悲淒,不敢有違,抄手抱起老和尚,未待運起輕功,便覺身輕如燕,輕捷走出洞口! 這時太陽已升到第二根枝椏之上,只剩下緣一線還輕輕接觸著! 他看到太陽的位置,倍覺焦急,細聲摧促道: “快!快上嶺頂去!” 楊士麟略一運氣,真氣奔放如八月錢塘來潮,也不知那來的力量,腳下生雲,兩耳呼呼風嘯! 在一夜之間,功力何止倍增…… 但他絲毫沒感欣慰,因為幫助他的人正 步步走近死亡…… “四季上人”迷著眼睛,找尋永眠之處,不時口角掀動指路,要楊士麟抱他過去,他全身能活動的地方不多了!在逐漸的硬化敗死! 沒盞茶工夫,已到了後嶺,當經過山洞上端時 楊士麟記起,這裡是前日朱姑娘擺“北辰陣”之處,也是他初次遇到這“四季上人” 之地! 當時!他們誰會想到,以後的三日之中,兩人由素昧乎生,經過共同患難,終於成了密友,而最後在此死別呢! 楊士麟想到這,已潸然淚下! “四季上人”倚在他懷中,顯出一絲笑容,吩咐在楊士麟日前躲藏的石後,稍微休息,兩人坐定,他慈祥的說道: “你又流淚了,我真高興,這表示你願意替我作一件事!” 楊士麟含淚點首道: “前輩已精枯血竭,為我秘密灌頂,思同天高,若有效勞之處,雖百死萬離莫敢辭!” “四季上人”哼了聲道: “你感激?我了解,但我並非為你,乃是為我自己,為我師門三大神功的心法?我冥目之後,你速往陰山“雲樓寺”找我徒兒東岱、西峒、南乘、北昆等四僧,著他們盡速來把我遺體帶回去!” “幹裡護骨,後輩可以效力!” “四季上人”哀嘆一聲搖頭再道: “小友心意雖佳,可惜你辦不到,事關本門戶之興衰存亡,我不敢冒然從事,以免為師門罪人,自碎“舍利子”之後,這兩個時晨間,固然世無匹敵,在此之前,亦非庸者!” “為了神功心法,符國夫人尚且會生窺視之心,我死之後更可預知了!” “小友目前功力雖然倍增,但尚未擠入絕頂高手之流,自保有餘,保人不足!” “我屍不得火化,偌大人體,如何幹裡長途!” “況且,你體內芝精未散,難免有旦夕之禍來臨!” 楊士麟以為他疑心自己會吞沒秘笈,抗聲道: “前輩幸勿疑心,只要一息尚存,必將前輩心法交給令徒,若有異心,天誅地滅!” “我自然信得過你,不會以為你會吞沒我的秘笈,我也想,託付給你,無奈力、不到,要知心法乃是刺畫在我小腹上面,無法撕扯下來!” “‘舍利玉漿’我體內尚保有一半,三月之久,或者在來年夏日之前,肉身不會腐化,你只要盡速通知,我徒兒前來取回我的遺體,使我們薪火不絕,則歷代佛祖僧孫,均感盛情了!” “後輩定不負前輩所托!” “四季上人”抬手忽然緊緊抓住楊士麟手腕,熱切問道: “芝精一日不散,你生命一日難以確保無慮,你真願為老衲奔跑,而不利用這段時間去尋找能為你聚火開關的高人?” 楊士麟手腕發麻,腕骨疼痛欲裂,但覺這老和尚功力尚未盡散,但不掙扎,並解釋以去其疑的道: “後輩無意中食了“九莖芝”,經人追逐,命于墜卵,巧遇姚尼,經其指點始立意來此邊疆找本門尊長,“朱儒”開關化練!” “前後有三次巧遇其女朱小玉,皆不得機會暢言而失之交臂!” “這其中陰錯陽差,只有天心在,不得強求,也許事不應求,此中杏杏,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生生死死,方明生死,後輩雖然年事尚輕,出身汴梁鼎食之家,為國之甘城,自信對任何寶物、生死看得穿!” “四季上人”乃是邊垂蕭寺中的和尚,聽不懂他帶有“道”家語意的灑脫,只自聽得懂他的前半段言語,用力搖動著他的手迫切的道: “不得遲於三個月,以免心法與肉體同朽,切記!切記!” “後輩必盡力而為,庶幾無負前輩救助之德!”概然答允! “四季上人”的枯手乏力落下,有氣無力說道: “這個可以不提,我未嘗有心為善!”說罷,頓了頓又道: “也許我在無意中種了善因,或有善果也未可知!欸!不可知!不可知!未來的事,如何能盡隨心願呢!執著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四季上人”臨死之前談吐也像是個有道高僧了,將任何事情都看淡了: 楊士麟心亂如麻,不知如何作答! “四季上人”似乎不急著死,也不以死為悲,看這少年滿臉憂戚,決非初會時之丰神秀逸可比,甚是不忍、忽然說道: “小友,你知道我死後最擔心的是什麼?” 楊士麟必恭必敬答道: “貴派心法絕不至失散,前輩但請放心,後輩必不負所托!” “四季上人”搖搖光頭說道: “你既答應過我了,我再也不為這個擔心,你再猜猜?” 楊士麟一想自己反而要垂死者來安慰自己,真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湊趣,又那有這心思:“四季上人”說道: “我所擔心的是江湖中將十年無法看到“禦劍仙飛”絕技,我的徒兒沒一個會,他們要從頭學起,至少要化掉十年光陰!” 楊士麟聽了,不知如何回答,他仍然極是悲哀,好像是他自己要死,而非“四季上人”似的,對這武技之道,提不起來多大興趣! 換句話說,他不屬於“武痴”形的人,對武技之道,沒有那麼癡迷,而對這生死別離的情感,拳拳不能釋懷!因他自小便是失去父母的孤兒! 陽光旭和,普照著山嶺,前面峰巒起伏,一層一層低了下去! 山嶺左右兩面,各有座四四方方的城,坐落在餘脈盡處,隱約可見,那是 固州與柴原! 雪在融化,空氣中非常冰冷,比下雪時更冷: “四季上人”不知在等候什麼!忽道: “小友!你看到了我徒兒,記著交待,我不要他們替我更換這身不男不女的打扮,除非他們之中任何一個能打敗“不倒翁”朱儒!” 說著思索了一下,又接上一句道: “打敗“不倒翁”朱儒的傳人也行!” 楊士麟恭敬的答應了!心情面色更是悲淒! “四季上人”似乎聊興很濃,一陣涼風吹來,略有寒意,又問道: “小友!你冷不冷?” 楊士麟搖頭,哽咽不能語! “等一會我死了!” “四季上人”又找出話頭。道: “不許你哭我,那太沒出息,我最後一次流淚,是八歲那一年,師父把我的三縷頭髮剃下來的時候!” 那是他從此之後要注定孤獨一生做和尚了!因之他楊士麟含著滿眼的淚,答應他不哭! “怎麼這麼慢呢?”“四季上人”喃喃自語著! 楊士麟強自打起精神,回問他道: “前輩等待什麼?” “迴光返照!” “四季上人”一本正經的回答! 楊士麟一怔,以為他是說著玩的,但看他神色了無玩笑之意 他莊容,等待著 ------------ |
第十六章 千里報喪
他們又待了些許時間: “來了!來了!比我猜想的,慢了將近一個時辰!” “四季上人”忽然中氣十足的說道,果然神采從眼之四角悄悄回來,不一會又是目光如炬,肌肉上也煥發著白玉似的光彩! 老和尚略一運動手腳,頗為滿意,輕喝一聲“走”! 抓起楊士麟的手臂就跑,步履如飛,一滑數丈,雙肩晃個不停,滾滾而去,絲毫沒有病象或死痊! 沿途,他兩眼炯炯,宛如鷹目,四下搜索,生怕有人跟蹤而來,發現他埋骨之處! 乾松嶺是他每年必到之地,路徑很是熟悉,輕車熟路地來到一條狹長小山谷中! 山谷寬不及三丈,狀如水溝,地下積雪初溶,異常泥濘不堪! 兩人飛快的通過,鞋履卻沒沾濕! 山谷出處,是一窪地,松樹密生,枯柯蒼勁,皆似百年之物! 谷間除中央有塊水牛般大小的磐石外,盡是拳頭大小的鵝卵石,石上是松子、松葉.當然還有白雪,半融的白雪! “四季上人”停步,說道: “到了!便是這裡吧:你途中沒有看到別人罷?” 楊士麟一怔,一面愧疚之色據實回道: “後輩並沒有注意這點,我 ” “四季上人”拂一下手,意思是算了吧,飛身到磐石前,回頭說道: “這塊石兒不錯吧,地為褥,石為被,很好!很好!” 說著,雙手運勁一推,把大石一尺一尺的推開! 楊士麟見他雙手頻頻抖顫,眼中神采漸漸隱去,暗叫一聲不妙,趨前想助他一臂之力! “四季上人”使勁一推,把磐石推開,說道: “我要自己鋪褥,你暫且袖手旁觀,等一下自然要你蓋被!” 說罷,雙手如盆,宛如農夫春耕翻土,一下下把泥土挖出,仔細放好,在方坑之側! 他按步就班,神態自若 楊士麟看他手腳越來越慢,眼中光彩黯然,知道…… 盞茶光景,“四季上人”挖出個四尺深坑,站在坑裡說道:“我不上去了 ” 不知怎的,楊士麟感到藏在話裡的悲哀的重量,心如刀割,眼淚奪眶而出!鼻子酸酸的,說不出一句得體的話來安慰他! “四季上人”站在坑的 端,說道: “你答應過我不哭,你 哭,我心也亂了!” 說著,從腰間取下“雀膽劍”,雙手奉上道: “這口短劍是我隨身兵刃,除吹發斷金之能外,能去毒,解毒,驗毒,你留著作紀念吧!” 楊士麟強自忍著眼淚,無法開口,也無法伸手出去! “長者賜,不敢辭!” 說著,強自放在楊士麟手裡,然後閉目伸腿平平穩穩躺下去! 楊士麟心裡感到一陣淒涼,俯首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淚水滴落在“四季上人” 的身上! 他忽然又開口,聲如細蚊,問道: “對了!我……還……不知你……叫……什麼?” “楊士麟!” 楊士麟急促說出,生伯他為這事,遺憾著西去! “四季上人”嘴唇掀了兩下,喃喃念著這名字,撒手西歸……了不遺憾! 楊士麟果然沒有大哭!呆呆坐在坑旁,不時看看他的遺容,也不時的向周圍掃視,怕有人真的窺視在側,盜了重寶去,令他無法交待! 良久,才一捧一捧替他掩上,直到坑與地平! 一代武林怪傑就此長眠在這一杯黃土之中 不久,楊士麟又把磐石推回來,這裡“四季上人”或“春夏秋冬隕陽人”老和尚所要的被!已為他益上了! 將附近收拾得略無痕跡!站在磐石前低首默禱一番! 陰森森的午後,發亮的雪花、絮絮地降落,掩沒了大地的面目,為塞外的黃沙,蓋上一襲深厚的白毛氅! 這裡是 陰山。 斛律金千古絕唱,“穹廬”一曲所歌詠的地方! 那首不費丹青,璞真如畫的 “敕勒歌”是這樣的。 “敕勒川, 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 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然而在這隆冬,景象殊異,雪濃草枯,敕勒川冰凍解,陰山瀰漫在風雪裡,只剩下一條曲線在天際起伏! 線上的天,是較淺的灰色,線下的山,則是較深的色! 在一處山麓的半山腰,有間廟宇,疊石為廟,依山而建,雖談不上搪角飛蓑,但佛門南開,面對著寒外開闊原野!視界極廣,也另有一般雄偉的氣象! 再加上經年受黃沙風雪侵蝕,門牆斑爛,望之宛如年古剎! 在垂掛著冰柱的簷下,高懸一塊扁平朽木,上書“棲雲寺”三個魏體大字! 大門兩側,寫著一對短聊: “可以棲止, 不用雲遊。” 這日,正是黃昏時候,風雪加劇,側門“呀”地一聲打開,走出一個瘦小乾枯的老僧來,看他面黃肌瘦,宛如行將就木! 但在這嚴寒天氣,卻只披一件薄薄的杏黃袈裟! 他並非去作晚課,而是出來晚眺,兩眼漫不經心地往四野一掃,兩片薄唇微微張合著,不知說著什麼,總不外“南無阿彌陀佛”吧。 驀地雙目圓睜,若有所見,目光如炬,移足到輕披銀霜的參天古木下,凝立如石,注視著山下 山腰荒徑處有個白點,冉冉而起,在漸漸高起的岩中,忽隱忽現,從消失到重現,只一瞬間,已上升了很高,身形輕靈,疾奔如飛矢,毫不費力,就像 團棉絮,因風飛舞向前! 老僧訝然想道: “自我師徒避居“棲雲寺”江湖咸少人知,在這風雪之夜,怎會有人來呢?看她那份輕功,世所罕見,堪稱高手!” 想著,心裡微起盪漾,終年山居寂寥,倒希望生些事故! 須臾之間,白點顯為人影,已走完上山的絕徑,到得寺前的三尺短垣下,老僧躲在樹後,微一探頭,看清來人是個帶劍的年少後生,面帶戚容,雙目惺鬆,那是跟僕僕風塵無關,倒像是對酒微蒸的神態! 少年在短垣下輕輕一縱,捷如仙猿貍貓,飄落寺門前,俊目迫不及待地搜尋匾額,當他看清“棲雲寺”三字,輕輕一嘆,心情似覺無限輕鬆! 那是說,總算是讓他找到了! 黃衣老僧見來人是小小年紀,有些身手,不由動了咳念,暗起好勝之心,心想拜山求教,豈可如此無禮。 不由鼻孔噴出兩道冷氣,緩緩由樹後轉出,悄沒聲地立在少年身後! 那少年也真了得,立覺有警,突然回身,就在這旋身之際,有股沁人肺脾的清香,隨之而起! 老僧一嗅,雙眉輕皺,拂然不樂,付道: “小小年紀,在這深山,尚且身帶香囊,若在通楊大街,繁華都會,豈不塗脂抹粉,可見他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眼皮一翻,精光四射,冷冷說道: “你是何人,因何來到這棲雲寺?” 少年趨前一步,抱拳為禮,恭敬急促言道: “後輩姓楊,草字士麟,敢問 ” 說著,頓了頓,好似有無限戚楚,兩目也濕潤起來,又道: “敢問寶剎……寶剎是否就是……“春夏秋冬陰陽人”老禪師駐錫之地!” 要知“春夏秋冬陰陽人”本名“四季上人”,只因與“不倒翁”朱儒賭技失手,依約改了名號,此乃奇恥大辱! 黃衣老僧一聽楊士麟直呼恩師法諱,宛如火上加油勃然大怒喝道: “好大膽,競敢侮辱我恩師,“春夏秋冬陰陽人”,豈是你叫得的!” 楊士麟一怔,不知錯在那裡,這名號乃老和尚初相見時親自對他自稱的,當場楞住! 他自在千松嶺受老和尚臨終重托,不辭辛勞,冒著“芝精”吐香,危及生命的大險,千里奔波,前來報喪! 這些日子來,眼看“芝精”隱隱發作,體泛奇香,總算不辱使命,如期趕到“棲雲寺”,不料,劈頭為這黃衣老僧斥為侮辱師門,教他如何不莫明其妙! 黃衣老僧見楊士麟傻頭傻腦,一聲不響楞在那裡,厲聲斥道: “貧禍乃恩師“四季上人”關門徒弟 北昆,你是何人門下,前來何事?快說!” 楊士麟聽過這名字!聞言急於將來意說明,因道: “敢問法師同門師兄在否,在下受“四季上人”之命……” 北昆和尚哼了聲,道: “你現在改口了,哼!你在何處,遇到我恩師,可有信物為憑?” 楊士麟悲傷當頭,無心計較老僧的態度,乃說不得從行囊裡,取出那把“雀膽劍”,說道: “諾!此劍是“四季上人”長者親手所贈!” 北昆一見本門至寶現形,登時神容一肅,侮慢之意全收,必恭必敬,直挺挺跪下,連聲謝罪,口稱: “弟子不知法使駕到,有失迎接,恕罪!恕罪!” 說罷,叩了一個響頭!觸地有聲! 楊士麟自入江湖,何曾遇到過這種場面,見狀無限惶恐,慌忙左避,一面伸手欲將此北昆扶起。 不料,北昆死也不肯起來,又叩了兩個響頭! 這當口 由寺側面山崖石洞裡閃出一僧,頭如麥鬥,壽眉高聳,滿臉紅光,獅鼻海口,顧盼生威,身穿腥紅烈火袈裟! 他一見到“雀膽劍”亮相,來不及問明師弟是何緣故。亦拜倒在地,說道: “西峒來遲,罪該萬死?” 楊士麟不知如何,忙道: “兩位大師請起!” 兩僧見本門信物尚未收起,那敢起身?抵死不肯,同聲齊道: “東岱、南乘,雲遊他去,不在寺內,吾等兩人,待命在此,法使有何法諭,即請頒示!” 楊士麟神態肅然,強忍著淚聲音淒楚道: “四季上人,他老……人家……已……經……過……去……西歸靈山了!” 這時,山風低吟,松韻淒清,似亦哀悼這一位大師的西去! 北昆僵了片刻,驀然火爆的性子發作,跳將起來,虎吼一聲道:“豈有此理!” 怒目瞪著楊士麟,但一看到“雀膽劍”在逐漸入夜的暮色中閃爍的藍光,才又清醒過來,拜倒在地! 西峒佛法較深,不露悲淒之色,木然說道: “無明宿美流轉,太和合而成身,阿彌陀佛,吾師法體又歸樂土!” 聲音之中自然而言流露出高僧的面目!似己看透生死界! 北昆滿眶熱淚,強忍悲懷。言道: “敬請法使將先師死況見示!” 楊士麟淒然四顧,古寺肅然,牆垣不語,山下風雪低嘯,雲飛過眼!這一切對“春夏秋冬陰陽人”該是熟悉的吧! 他抬頭望天,語音低沉,像說著一件遠古以前的歷史:含淚敘述那天夜裡的經過! 從自己偶然路過,得遇“四季上人”撲跌在地,出掌解危起,直至埋骨贈劍止! 西峒始終木然! 北昆一邊聽著,眼淚潺潺沿頰流下! 兩僧聽罷,低頭尋思,久久不作 詞,半晌,不若而同地互相望了一眼! 北昆兩眼直視楊士麟沙啞其聲問道: “據法使所說,先是思師,已受重創撲倒在地,然後.天山妖婦師徒兩人由屋內縱出,出手欲置恩師於死地,是也不是?” 楊士麟一怔,不知緣何有此一問,只得據實點頭! 西峒開口道: “恩師先為法使“舍利灌頂”,重托法使來此報喪,臨終之際,再以“雀膽劍”相贈,言明此劍為法使所有,而非以此劍作為信物,其後“雀膽劍”仍歸鄙派?” 楊士麟愕然,付道: “他作難道,疑心我想吞沒寶劍?”因道: “四季上人前輩要在下收劍留念,曾言道:“長者賜,不敢辭”,在下固辭不獲,只得從命,此物既是貴派重寶,還以物歸原主為是,免得在下保管不周……” 北昆連連搖首道: “先師遺命,吾等何人,豈敢抗命,只請法使收起,好便吾等起身!” 楊士麟恍然大悟,原來有這麼一條規矩,難怪他們不敢起身,當下連忙將劍收藏於背後衣包之內! 北昆、西峒兩僧起身! 北昆似因極度的悲憤,怒火無處發洩,突然轉身,氣貫臂端,遙向身後參天古木,拍出一股腥紅狂 ,“血掌印壁”! 大樹由中幹折斷,“嘩啦啦”飛起,滾落下山,“嘩”聲回音在空曠中激盪,歷久不絕! 楊士麟想道: “好火爆的性子!”,不由楞住了!西峒說道: “乞請法使將寶劍賜予貧僧一觀?” 楊士麟好在自己沒有半句談話,便待把“雀膽劍”交給西峒和尚驗看! 那知西峒和尚把門戶一擺,說道: “就請法使遙擲給貧禍吧,不敢勞煩貴步!” 這無疑是想試試對方功力,究竟有無能力,硬接符國夫人一掌,為他恩師解厄。 楊士麟漸知對方起疑,不好太裝怯懦,當下單手握住劍端,掌心一吐,“雀膽劍” 宛如電光流矢,激射過去! 他自得“四季上人”為他“舍利灌頂”,無疑承納老僧數十年修為功力,加上“九莖芝”精華已半數收為已用! 其內外功豈只倍增?是以雖然在芝精隱隱發作之際,挾勁一揮,亦自有萬鈞潛力隨之而起! 西峒辨聲便知厲害,不敢硬接,連忙拔身急旋,飛遲五尺,藉勁卸力,反手一抄,堪堪抓住,那手尚覺發麻,暗叫一聲: “此子功力不在我下!” 兩只銅鈴巨目,不覺瞪住楊士麟,奇怪他那來的這股勁道! 北昆趁楊士麟擲劍之際,出其不意發難,駢指為劍,一指化三尖,殞星飛電般的急點楊士麟胸前三大穴,可謂姦惡毒辣之至! 已失去出家人的立場與形象,對剛才跪地,痛苦流涕,判若兩人! 楊士麟被人不告而戰,驀然胸前生寒,疾然收胸後退,端的疾快無論,同時左手本能一絞,連封帶拆,乃是六盤老樵“河圖十三式”中的“除草務盡”! 在這一閃一爍中,自然流露出名家應有的“疾”、“準”、“狠”! 無疑已證明其身手造詣非凡,確有硬接符國夫人的功力! 雖則他當時用的是“二元會一”,而目前的功力,乃是“舍利灌頂”以後的事! 不料 西峒、北昆一認出這少年的門戶,乃“六盤老樵”一路的,不覺同時“呵呵”大笑,笑聲中混合著悲憤和欣慰,齊聲喝道: “好大膽的狗賊,膽敢冒充本門法使,老衲一時不察,幾為所愚!” 楊士麟立加戒備,為之愕然的再道: “兩位大師,何出此言?” 西峒濃眉一聳,步到楊士麟左側,隱作包圍挾擊之勢,喝道: “小子,你受何人指使?因何到此?在何處盜得恩師“雀膽劍”?快快從實招來,老衲念你小小年紀,這身功夫得來不易,或可饒際 死!” 楊士麟一聽他們不願相信“四季上人”已亡故,正事不計較,自往支節上生是非,真乃愚不可及,氣上心來,勉強忍住,抗聲辯道: “我受“四季上人”前輩之托,前來通報他埋骨之處,寒天雪地,途遙千里,對你等有何所圖謀的.大師等若不快快起程,到固州城外,乾松嶺上去取回本門至寶,反倒在此無事生非,豈是智者所為!” “要知錯過三月之期,“四季上人”法體腐化,至寶隨之而去,豈不懊悔莫及?” 西峒法師看他辭意誠懇,不似有詐,想道; “恩師把秘笈寫在肚皮上此事除我師徒數人外,再無人知道,他從何得知呢?莫非……” 想著有些道理,便點了一下頭! 楊士麟暗自戒備著怕他們反撲,冷眼望著兩人詞色,又道: “再說“四季上人”是何等人物,若非慘遭不幸,隨身寶劍怎會為外人取得?” 西峒法師一聽,又點一下頭,遙視他四弟探詢意見,北昆冷笑道: “好狂徒!好伶俐的口齒!我且問你,天山派妖孽裡只有符國妖婦和羽扇倩女,再沒邀約其他高手?” 楊士躪閉目反思,那晚情形,說道: “區區只是巧遇,見‘四季上人’由樓上摔跌下來,急想扶持,只見到兩個女人! 宮商公子,未見現身!” “好,你既知吾師功力超凡入聖,試想符國夫人師徒兩人豈是恩師對手?思師何至於撲倒在地,聽任宰割,要你這‘年青俠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楊士麟為之語塞,想道: “話雖有理,但,‘春夏秋冬陰陽人’分明是身受重創……” 西峒法師更符合他師弟道: “師弟之言,甚是有理,看你如何自圓其說,還我 個道理來?” 楊士麟並不知道符國夫人‘請君入甕’的毒計,叫他如何想得出?…… “我是中間插入,前因結果,我也不知,總之‘四季上人’由我埋葬入土是實!” 北昆法師踏前一步,朝指著道: “小子,你說宮商公子,當時不在場,依貧禍看,亦未可信得,久聞宮商公子是著名的淫賊,隨身攜帶迷魂香囊!” “你身有香味,可見宮商公子便是你!” 可笑他一下把楊士麟當作“六盤老樵”的傳人,一下把他當作天山派門下,不知自相矛盾,還自振振有辭,假如楊士麟使出“小戈壁飛雲絕沙掌”來,也定規又將他列歸西夏國師冷若冰的門人了…… 楊士麟急道:“那裡,我是因為……” 但是,一想兩下眼看行將翻臉,他們不願承認師尊已死亡,豈可把自己是“菜人” 的秘密和盤托出,便把話頭勒住…… 北昆法師踱到一株古木旁邊,縱身一躍,扯下一節兒臂粗細的枝柯,雙手如刀般的削去小枝橫柯,剎那間便成了一把木劍,掂了掂甚是合乎言道:“不必多言,拿命來就是!” 楊士麟尚不願放棄他們的誤會,急道: “且慢!法師請想想,如果宮商公子是我,有鄙人的功力,那麼符國夫人豈無法勝得了‘四季上人’?……” 他急於自辯,想就事論事,以子這矛,攻子之盾,證明自己不是宮商公子,那知聽在兩僧耳裡,除自吹外還帶損人,把“四季上人”都貶低了。 他們是師徒,豈能容外人如此當面輕蔑恩師? 現在壞就壞在他人有異香,視他為非正人君子,任何舌翻蓮花,也不入他們耳中! 當下北昆法師嗔生怒火在胸,喝道: “狂賊!休想以口齒為勝,我倒要看看你手上有多少能耐?” 一語方了,身形拔起,先是一佛升天之勢,施又化為“初採金宮”,欺敵近身! 楊士麟但覺一縷勁風當胸襲來,心知這種看似平常招法,可虛可實!最是輕視不得! 因為無心與他們糾纏,在於戈上見高下,輕輕一縱宛如脫弦之箭!躍向圈外,同時再道: “兩位何不……” 話只說了一半,身形尚未著地之際!忽覺側面人影一晃,原來是袖手一旁的西峒法師以為他要兔脫,趨前摘截,擋住去路,成了前後包圍之勢! 好個楊士鱗,“四季上人”一番“舍利開頂”之功,真沒白費,雖然是用來對付他老人家的徒兒! 只見他左手一封,橫護前心,使出“貝龜吞沙”,右手以指化劍,挺肩出作個“舉火燒天”之勢,“河圖十三式”的“卿雲縵兮”,蓄而不發,同時繼續說道: “……隨我……” 那招“貝龜吞沙”乃是“小戈壁飛雲絕沙掌”三大秘招裡,唯一守而不攻者,乃是用來防止北昆法師的突襲! 自是含有弭兵之意,圖個善罷,至於“卿雲縵兮”停弓止步,不刺西峒法師,也是為了同樣道理! 不料,北昆法師見獵心喜,如影隨形,捷如飛龍追到,一見敵方含勁不吐,自失先機,但不但不領這份與他恩師的香火情,反而暴然怒道: “好大膽?” 當下一化劍式,使出師門無上“涅傑神劍”,聲勢咄咄逼人,隱然有一擊碎乾坤的殺機,再求必得:也不知他是恨從何來? 楊士麟心知對方雖是折木為劍,但貫以真力,同樣有摧石裂金之能: 不敢輕出肉掌“貝龜吞沙”一吐便收,身形滑如蛇鰻,溜到“棲雲寺”匣額之下,倚門而立,嘴裡仍然說道:“……到千松嶺上……” 西峒法師因為楊士麟“卿雲縵兮”,並沒出手,又無兔脫之意,自無與師弟聯手之理,立在一旁暗自吃驚,襯道: “何物小兒,身形疾快若此,這份輕功,只怕還在我師兄弟之上?” 北昆法師一襲無功,頓失敵蹤,心下微凜,那還有心聽楊士麟辯解!劍下一招“斷七超度”攔腰便掃 楊士麟腳下走“坎”位,奔“離”宮,運勁出掌,一記“日落平沙”,劈敵左肩,還自克盡已責的喊道: “……一察虛實……” 北昆法師充耳不聞,見這小賊一味閃避,居然在劍下走過三招,令他這張老臉往那裡擺!一股與生俱來的好勝之念,油然而生,吐氣開弓,“血掌印壁”應聲而出!只求能搏勝這小賊: 楊士麟一見紅色掌風襲來,突然記起,當日在“寺前集”上,與老和尚倒地之際,便是以這種掌力,跟符國夫人的“黑砂掌”對抗,可見必是一種厲害地神功! 這念頭在他腦裡一閃即逝,當下不敢硬與對掌2懸崖勒馬,淬然收掌讓過,腳下變位,其間千鈞一髮,已來不及說話: “血掌印壁”,衝破“日落平沙”的前引風柱,襲在寺門上,赫然留下一個腥紅手印!色澤鮮紅,嬌豔欲滴! 北昆法師趁他這身形凝滯之一瞬,“涅傑神劍”威力暴增,嘯風銳利,猛截他的“膺窗穴”! 楊士麟扭腰,微微側身,一招“飛石流沙”劈將過去,輕重恰好,使得極有分量,又道:“……再行定奪,如何?” 這句話,他繼繼續續分幾次講完,無奈北昆已動了真火,不管有理無理,已失去理智,就是聽不進去,只聽他喝道: “少廢話!” “涅傑神劍”威力再增一分,頓時鋒芒畢露,宛如春蠶吐絲,縷縷不絕…… 劍走“三位定尊”之式,兩斜一正,左削、右砍、中刺,把楊士麟身形鎮住,不使他逃出劍網! “涅傑神劍”乃取佛家普渡眾生之義 招式之精微,堪與“河圖十三式”相匹敵! 楊士麟輸在徒手,北昆法師第一招“初探金宮”,本是“門戶招”,除試探對方功力深淺之外,暗有先禮後兵之義: 當時要拔劍出鞘是來得及的,無奈楊士麟無心訴諸武力,怎知現在變成了無功反而有罪,他們心中究竟存了些什麼及主意! 有個原則,他 定不能含乎,身為“菜人”絕不能落於人手,他本作愛烏及屋之心情,對老和尚的徒兒是多麼親切。 但,他們又是多麼陌生,以多次坐失良機,令他心寒意冷 方才,北昆法師罵他“好大膽”,有大半便是看,他未曾拔劍! 如今他在敵人劍幕下,危機百出,險象叢生!悔不當初! 北昆法師得理不讓人、直於致他於死地,陡的口誦“阿彌陀佛”,飛縱躍起,雙足急踹如擂鼓,“亂擲蒲團”,專踢小腹各大穴,手中本劍 溜火星矢射,直截中胸! 楊士麟全身後仰,使出“鐵板橋”工夫! 北昆法師喜叫一聲,腳下原招不變,最後來個“羅漢掃黨”挾橫掃千軍之威,踢向楊士麟下盤“環跳穴”! 楊士麟使出“鐵板橋”就自知要糟,自己成了死靶子了,陡地氣貫丹田,蹬腳向後畢直射去,堪堪避過 險! 駐足一旁觀戰的西峒法師,忘其所以,海嘯似的吼叫一聲: “好!” 楊士麟在後縱之中,用力過猛,眉心見汗,再者心中急忿難平,突然腦門發昏,星目越發惺忪,周身香味越盛,順汗線外溢…… 北昆法師當風聞到,令他一怔,以為對方使壞,用了迷香!暗嗅一口,可是渾身舒泰了無異狀,不覺暗道: “這是什麼功?”,木劍毫不留情的刺出! 楊士麟得此一緩,腳下卻略呈疲憊,暗道: “糟了!芝精將要發作了……” 北昆法師又捉住這一瞬即逝的良機、右手疾伸,劍發如電,一記“犀牛望月”,直扎下他的丹田穴: 楊士麟自知再事閃避,後禍無窮,要讓人分而食了,大快朵頤也!說不得氣貫雙臂、左右開弓,“日落平沙”和“飛石流沙”,宛如狂風驟雨,沙飛石走般的激射而出,同時嘆道: “罷了,不亮劍是不成了!” 鍵腕突地縮回,搭上腰下的劍柄上一 北昆法師見掌風非凡,銳不可當,露齒狂號,更激發起他的鬥志:刺出 招睥睨一時的“九橫奪命”,迅如電光石火,削敵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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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海市蜃樓
楊士麟來不及拔劍,不然,一條臂膀可不姓楊了,慌不迭抽手離創,騰空 躍,拔起三丈,駢指如鉤,狀若長蛇吐信,取敵雙睛! 北昆法師一個“秋水橫舟”之勢,讓開正面,劍氣千幻,萬縷銳風,快如蒼龍出雲,正是“九橫奪命”第一式“病無醫”! 楊士麟霍地一施身,順勢左手指端一切,擊敵脈門,右手神不知鬼不覺,搭在劍柄上.意欲拔劍 北昆法師乃何許人也,左肩一圈,反扣向楊士麟手腕,右手真氣灌注木劍,中宮狠刺“結喉穴”,正是變體第二式“罪當誅”! “鏘”的一聲,拔劍功虧 簣,又落入劍鞘! 一老一少宛如銀龍鬧海,逐浪掀波,旋風迴旋,分不清是隆冬的朔風呼嘯還是兩人的掌手劍吟! 楊士麟或左手,或右手多次握到劍柄,終是無法拔出,屢試屢敗,屢敗屢試,一而再,再而三,都沒稱心得手,不由心意更急,初次思不透,他這出家入,老大的年齡要沾他少年這個便宜,木劍對徒手,便是勝了,又有多大的光採呢? 更深一層想休然而震,心中益急,暗道:“我命休矣?” 腦門昏昏沉沉,敢情“芝精”的香味越來越濃了。令他心智與手腳皆不靈敏了! 北昆法師猛然叫聲“著!”,劍影盤旋飛舞,真有驚神泣鬼之能! 楊士麟諸苦備嘗久矣,為了爭命絕不氣餒,陡的鳳嘯九宵,修長的身軀拔越四丈多高,健腕一搭,龍吟一聲,亮晃晃的銀劍已擎在手中! 身臨懸高中,應是高處不勝寒,氣壯山河之時英氣風發之刻,然而他驟然渾身出汗,恰像不勝酒力…… 是“芝精”,是潛伏在體內的“芝精”! 像冬眠的蟄蛇,第一聲春雷中,逐漸甦醒: 北昆法師震慴放敵手的輕功高妙,自愧不及,略為怔住! 僅只一瞬,亦只要這一瞬 楊士麟灑然落地,行雲流水似的,揮劍起舞,撥弄清影在敵方木劍之中,向左一挪,宛如轉朱閣,再左廣偏,編似穿繡戶,鋼劍輕靈一揮! 僅一照面,北昆法師的木劍便被削斷了兩三寸去: 西峒賭狀,在旁叫道: “師弟……” 北昆怒目圓睜,牙根狠咬,奮其神威,施出“涅傑神劍”精華所在“九九歸一”! 這招乃是“四季上人”,用來超度符國夫人的,自是其平生得意之筆無疑! 楊士麟頓時陷入平生未有的險境中。 “小於,看你還有多大能耐?” 北昆法師臉呈得意之獰笑,木劍銳嘯,震魄懾魂! “當真我就無奈何他嗎?” 楊士麟在劍影神流離輪轉,如巨浪中的一葉小舟,他淒然自問! 突然,露齒一笑,猛然已絕妙輕功,收式飄身,從漫天劍影中穿出,暴退一丈! 北昆法師得理不讓人,原式不變乘勝進撲信心十足! “何苦奈爾?” 左手輪子般的劃了三圈,右手弓臂一挺,便待刺出“神農一劍”! 這乃是所向披摩的“三元會一”,行將出籠的徵象呀! 正當此時 北昆法師的木劍,挾萬鈞之重撞來! 鋼劍穿過手圈過半,一縷銳風陡然由劍端波濤洶湧而起,楊士麟突然驚醒,來過懸崖勒馬 “四季上人有大恩於我,我豈可以這樣的手段對其門人……” 一念及此,汗流夾背,還奮其神力,企圖硬生生的撤回,無奈箭已出弦,談何容易, 把長劍躍躍欲吐,勢若奔馬! 楊士麟鋼牙緊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去勢勒住!僵在那裡! 這當口,木劍勢如奔雷而來,襲在劍端! 楊士麟正在顧念人家,施下千番恩情之際,毫無抵抗力,真力已回收! 而人家卻不領他這個情! 更何況這雷霆一擊,是勢在必得之志呢! 當然,兩下一接觸,連人帶劍去勢如電,飛出六七丈之遙,重重擊在一根樹幹上! “卡察”一聲巨震,樹上堆雪飄飛四射,聲如裂帛! 樹幹中腰折斷,楊士麟背部反震,直挺挺的倒在雪地上! 他痛澈骨髓,真氣宛如金蛇亂鑽 但,他哼也不哼一聲,只靜靜臥在那裡,像在等待,像已昏死過去! 等待 個極低微的聲音,發自體內: “崩!” 頓時,周遭數尺,香霧瀰漫,像是“棲雲寺”燒了數千爐檀香一樣,是那樣的濃郁 濃郁而清香?隨風擴散…… 西峒、北昆兩僧,驚訝萬端,四日相視,楞在當場! 楊士麟勉力站起,看也不看兩人一眼,往下山的絕徑疾馳而去! 北昆清醒了過來,喝道: “那裡逃!” 一個箭步飛縱過去! 山徑上接絕壁,下臨深淵!楊士麟搖搖晃晃,真教人擔心,可是腳下宛如抹了油似的,越滑越快,遠遠地拋下兩人! 這是個星慘雲暗的夜晚,陰沉的天空,夜氣加重,山風由暗黝處刮來,呼嘯噪耳,像是有萬千虎、豹、豺、狼,藏在黑暗中,齊聲怒吼! 西峒、北昆兩僧,倏起倏落,死追不舍…… 他們之間有何深仇大恨麼? 對待一個少年,千里首途,前來給他們報喪的人,沒喝 口茶,是否有些過份了呢? 他們一紅一黃的僧袍,在暮色蒼茫中,已分不清顏色,只聽前面一個道: “我們必須在下山之前攔住他:不然在曠野裡,霜雪載道,視界不廣……” 下面的話,給狂嘯的風號吃掉了! 後面一個聽不清,只顧點頭,自語道: “極是,極是!這小於很厲害,可惜……” 他們兩個莽和尚當沒有楊士麟跑的快! 夜暗越來越黑暗,大雪紛飛,只得敗興回寺!將人給追丟了! 三天后的晌午時分 “四季上人”的首徒“東岱”,興匆匆的趕回“棲雲寺”! 西峒與北昆捧著“雀膽劍”,向大師兄敘說了楊士麟之前來報喪,師尊已在固州城外千松嶺上圓寂西歸…… 東岱面額陰冷著問他們道: “人呢?” 人已被他們兩個打跑了!又敘說了一番戰搏的現況“可惜!可惜!” 東岱已拍案震怒他們這兩個師弟處置不當,好好的 個“菜人”,連師父都捨不得服用,要他自己送來“棲雲寺”,卻給這兩個混球給打跑了! 而師門重寶也無處追尋!千松嶺之大,何處不能埋下五尺身!又不能立碑樹牌,這教他怎生找得到埋骨之處呢! 若是將楊士麟羈留寺中殷勤招待,套出確實埋骨地點,待他們四個兄弟歸來,將“菜人”分而食之,武功便能更上層樓,光大門戶!揚威武林,乃指顧之間的事!可惜! 可恨! 等西峒、北昆,明白了那小子身上的香氣乃是千年“九莖芝”的香氣!不是香囊花粉!以愧然低首!無辭以辯!那是枉費了師尊的一番心血巧安排! 那是投機不著舍把米,從自立後“棲雲寺”已失傳了“禦劍飛仙”的絕技!便連“涅傑神劍”與“血掌印壁”的心法,最後的神招也不全了! 武人師徒傳技,最後為師的總喜歡留下一手,用以自重,待死亡之際才甘心交出來,一般是沒有秘笈留下來! “四季上人”能保留在肚皮上,已算是不錯的了! 不然,那是人死技亡!故而小門小戶,那是忽起忽落,旋興旋亡! “四季上人”的三項絕藝,真是會三個月後隨著血肉而腐化了嗎? 果如是他的“舍利子”便不值得珍貴了! 他在欺詐楊士麟小孩子不懂事! 事實是他在臥穴之後將“舍利子”全部運布在肚皮上保護他的秘笈! 別說三月,三年……三百年也不會壞!那層肚皮已凝結成玉石般的堅硬不敗! 這四個劣徒後來也曾去過千松嶺,卻那裡找得到“四季上人”的葬地! 便連楊士麟也尋訪不到了!只證實了他是“九莖芝菜人”…… 在昏天黑地裡,大雪瀰漫中 楊士麟心中只存一念,跑下明幽,逃離開那個陷阱!他不能讓人家給吃了! 前路茫茫,已來至原野大草原上! 只想在自己尚沒有被“芝精”醉倒之前,逃離開那具“魔掌”! 不能被任何人、畜發現…… 也不知跑了多久 楊士麟汗下如雨!身體濕透,忽覺眼前逐漸模糊,還以為是自己失去了視覺,眼前白茫茫的 片!一望無際 風,像青春暴虐的野獸。在曠野上玩耍,滿天飛舞的雪花,是他可憐的伴侶,一向狂舞過原野 楊士麟穿過白雲織成的帷幔,千重萬重! 目無所視,耳元所聽,心無所思,僅有一念,他要永久地跑下去! 雪湧雲底,分不清晝夜,他像是掉落在一處雷國雲端裡! 一時之間,甚至想跑回到故鄉 那遙遠的都城汴梁! 有道是:“埋骨何需桑辛地,人間到處有青山”! 但,總沒有一個地方的山,有故鄉的山那樣青,那樣的翠,更不用說此地的山,冬日多風雪!禿得可憐!枯得心酸! 這場大風雪繼續了多少天,歷史上沒有記載! 楊士麟究竟跑了多遠,他自己永遠不知道:只是“埋骨桑榨”的念頭,隨著路程的消逝,景物的變,逐漸改變著! 直至他成了個完全的醉漢! 覺得什麼地方可以躺下,就躺在什麼地方。 而這個地方也正好!再走十步也正好…… 他躺下了! 他將生命托交給大地的母親,夢中似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雖然打他懂事時起也沒享受到一天母親的懷抱!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一天、一天的寒冷,在“芝精”的摧眠下,他睡在最深最深的夢境裡! 也許有一天他會醒來!也許他永不會醒來! 天寒地凍,雪花飛舞,杏無人證,亦無野獸 這裡是漠南的長久一來,寸草不生的 大沙漠!連食草獸的羊,都不能生存!如是,食肉類的動物,也不會那麼傻來此挨餓! 狂風呼嘯! 冬天已深!冬天已過去!春天還會太遠麼? 春天又過去了!在這寸草皆無的天崖地角,並顯不出兩樣來! 只有風!沙! 風來時揚起一幕幕的沙雨!刮地掀天而過! 楊士麟舒展了一下筋骨,揉揉雙目,從一串長久的夢境裡醒來! 天空一碧如洗,萬里無雲!宛如一個藍色的玻璃,那樣明亮,而刺目! 他眯著眼睛,側頭向四下探索? 地上碎石處處,一片砂礫,看不到地平線,空氣炙熱懊悶! 一顆黃澄澄的太陽高懸,令人眩暈! 這土黃汎白的大地,蔚藍藍的天空,是否是在另一個夢境!周圍聲息俱無! 楊士麟霍然跳起來,叫道:“這是什麼地方?” 他覺得手腳很靈活,只是肚子很餓,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甚至兩頭? 更壞的事接睡而來! 衣服經他一跳,碎成片片,化為蝴蝶紛飛! 楊士麟大吃一驚,無意中一摸臉頰,竟是毛茸茸的,從耳際到頦下、長滿五六寸長的鬍子! 是的,沒錯,不是頭髮的延伸,而是從下巴長出來的! 這一驚乃非同小可,他連忙抓起一把,垂眉看看鬍子的顏色,還好,是閃著光澤的黑色,不是蒼蒼的白色! 他急於看看自己的尊容,四下探索瞭望,不見水源,遂想借用的晃晃的劍身,當作鏡子用,低頭拾起長劍。 長劍生滿鐵銹,鏽粉應手飛散,成了一把匕首! 楊士麟抹掉鐵屑,“匕首”略無光澤,更不用指望“一泓寒水,光可濫人”了! 以手撫額,還好,並沒皺紋!包袱原是作枕頭用的、只剩下些銀角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楊士麟想道: “昨天我在那裡呢?” “昨天的那場大風雪那裡去了呢?陰山在那裡?怎麼會睡在這曠野呢?” 一連串的問題縈繞在腦際:怎能教他適應 “不會是昨天,那麼,昨天的昨天……前天的前天……大夢的前一天發生過什麼事呢!”楊士麟苦苦追憶道: “啊!對了,我到“棲雲寺”去給老和尚報喪,在比武中,“芝精”發作,沒命的逃生,然反……” 他想到一個故事: 古時候有個樵夫,上山砍柴,遇見兩個仙人在樹蔭下石磐下棋,一局終了,腰間斧柄枯朽成灰,下山回到故里,世事滄海桑田,已曆數百載的事! 心頭大恐,萬一“九莖芝”使自己一睡竟是數百載、乃至千年,這可怎麼辦? 砂地上有點盈盈的綠光,俯身拾起,“綠珠”別來無恙,珠中的少女肖像依然艷光照人,微蹙的眉心,以及鎖在眉宇間的輕愁,也沒散去! 他感慨萬千,心頭百結交纏,幽幽長嘆自語道:“蕪姊,你在那裡?” 時間別說過了一千年,便是一百年,佳人當已早歸黃土! 楊士麟想到伊人竟在自己一夢之間,羽化登仙,而且墓木已拱,心裡無限哀傷! 偶然轉過綠珠另一面,他看到自己“年青”時英俊的肖像,更是痛苦萬分! 青春,夢想,雄心,壯志 皆在一夢中化為烏有,這不是痛苦流涕便能舒解的事! 只是令他駭異,驚心!驚心…… 他雙手抓著滿頭濃厚的長髮,略撫頦下長須,喃喃仰天自語: “我究竟在這裡睡了多少年,十年 百年 或者……” 一線生機希望,閃過楊士麟腦海,頓時眼露異彩,狂喜的安慰自己道: “或者,或者只有三年,我只睡了三年,岳蘭姑娘叫我三年後再回去!是的,她是說三年!但……是否可靠呢?” 他記起岳蘭,那個罵自己“呆子”,以嘲笑來表示愛情的少女,當日在終南山上確是說會長睡三年的! 不僅為之雀躍,一個“旱地拔蔥”,輕輕一蹬足,不料竟身輕如燕地飛起來,高到俯視會生怯意的程度,十丈,八丈…… “天啊!九莖芝已經被我吸收了!” 楊士麟心頭狂喜,仰天大叫,第一次感到“復活”的愉快! 第二次感到飢腸轆轆!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著! 楊士麟腳下一躍數丈!疾如鬼魅似的,在漠南的戈壁中狂奔! 四顧茫茫,一望無根,只有風沙,不見人煙,根本難辯東西南北,只好認定一個方向,畢直跑去! 當夜,看到了北極星,才知道自己往西北方跑的!錯了! 次日,他回頭往南方跑,一連跑了幾天,連個螞蟻也沒看到,入目盡是鹽漬、碎石、黃沙,別說人畜,連枯骨也沒有! 水!水!他恐懼著!就是不見水源! 楊士麟又餓又渴,再加塞外原是“夜穿皮襖日披紗”的地方,白天風吹日曬,夜裡找不到地穴,隨地而臥,幾天的折磨,饑寒酷熱,交相煎熬,把他磨得不成人形。 “難道在經過那麼多苦難,辛苦得到“九莖芝”,武功小有成就之後,竟要無聲無息的餓死在荒野大漠中,楊士鱗呀楊士麟,‘野有餓浮’,竟成了你的寫照?” 日日夜夜,他不停的想著,不甘心!忍耐著向南奔去! 第六天清晨,陽光明麗,黃沙生煙! 楊士麟從夢見食物、甘泉的夢裡醒來!突然看到數裡之外,有座三峰並立的筆架山! 其山佳木蔥籠,青翠耀目,奇石參嵯錯落,宛如虎撲豹躍,有一條白練也似的瀑布,從雲峰之間,直瀉而下!高達百仍,流向兩壁相擁的深壑! 瀑下澗石生樹,奇芳異草,鮮豔絕倫,不下數百種日光浮在潮濕的水氣上,幻為一片水銀,在閃耀著! 楊士麟起先以為自己餓得發昏,是眼生幻覺吧了!忙揉揉雙目,定睛一看,瀑布還好端端的在流瀉著! 那麼多的水!那麼多的水在流動著,只要有一捧流到喉嚨裡就好了…… 他喜叫一聲,顧不得疲倦欲死,展開腳步,野馬也似的狂奔了一個時辰,瀑布還在眼前,既不算遠,也未挪近! 楊士麟詫異不迭,數裡之遙,以自己的腳程而論,眨眼可到,只是一舉腿之勞而已! 再一凝眸,發現一件奇事。 山峰、樹木全是腳上頭下,瀑布的流勢也是由地面流向天空的! 原來是沙漠裡的 “海市蜃樓”。 心靈上的這份失望,真夠人受的! 楊士麟洩氣的坐倒,頹然看著那白練般的瀑布,望水止渴! 根本不敢想想產生這倒影的實物,究竟是在何方?那通常總在千里之外或萬里之遙! 突然 瀑下的澗石上,現出一個身材偉岸,黃須鬆散的老者,兩道眉毛硬如鋼刷,插在長滿皺紋的頰上,雙手垂下過膝,紅而露骨的手指,長著利如短劍的青色指甲。 老者立在澗旁,雙腿一弓作騎馬狀,兩手離水面二尺,從水裡撈起一尊青石神像,怒目金剛,栩栩如生,身高丈多高! 身著腥紅短衣的老者站在其旁,真有小巫見大巫之感,它身姿美好絕倫,右手半彎,有如一把月牙狀的寶刀! 右臂微屈半伸,像北斗七星構成的曲柄,衣角飄揚,線條流暢,有力,雄剛陰柔,兼而有之,把蘊藏在動作裡的力量,傳神地表達出來! 老者解下掛在身畔的皮盒,取出一塊斑斑點點的心形紅玉,捧在手裡,時而皺眉時而微展,像在苦思石上的字跡! “石上定是刻著秘訣?” 楊士麟頓忘飢餓,出神地看著老者,在“海市蜃樓”的劇場上表演啞劇! 俄而 老者放下紅玉,雙膝著地,朝神像三跪九叩,狀至虔誠,然後神態肅穆地起身,與石像遠隔數丈並排而立! “他莫非要練功夫?”楊士麟想道: 果然! 老者淵亭岳峙,神棲內府,伏身坐化三尺之童,打起一套怪異功夫,無論手舞腳踢,始終不站起身來! 楊士麟只覺這套招式,美不勝收,宛如山陰道上,應接不暇,起先是苦心暗記,後來乾脆起身邯鄲學步,亦步亦趨,手舞之,足蹈之,跟著打起來,不管多麼殘缺不全,學到一式總是一式! 驀地 老者飛腳騰起,連打三掌之後,突然宛如要穴受製,動也不動,活像一個銅人,身姿剛好跟神像一般無二! 楊士麟“啊”了一聲,恍然大悟,才知老者想把神像的招式化為已有! 老者側首望著三丈外的石像,垂首搖擺,頹然長嘆,接著,單足立地,輪轉如風,又打出另一套武功,這次是劍式! 楊士麟看得如醉如癡,只恨啞劇是倒影,總是不順心順眼,為求看得真切,乾脆倒立,雙手著地,兩腳朝天起來! 老者的劍招,詭異陰狠,霸道異常,突然雙臂一絞一崩,凝然不動,身段又跟石像一般,無一不肖: 只是老者仍不滿意,低頭研讀紅玉上的字跡.兩道鋼刷眉毛皺成一字雁陣,排在額上,那是尚未弄通之意! 紅玉上的字跡。小如芝麻,楊士麟根本看不清,心頭直替老者著急,怎麼會看不懂呢?玉上刻的是什麼呢? 老者看了半天,恨意的起立,又開始打出另一套掌法可是,大氣游離,“海市蜃樓”漸漸模糊…… 由有化無,終至不可辨認,楊士麟一急,翻過身來,叫道: “等一下,等一下……” 腳下不由自主的飛奔,想捉住眼下漸去漸漸消逝的幻影! 無奈事與願違,瀑布呀、老者呀、神像呀、終於消失幻滅了! 大地上 仍是黃沙漫漫嬌陽盛烈! 楊士麟像從雲端下,頹然臥在火熱炙死人的沙上,過了半晌,心中生出一個主意,霍然起立,拿起鏽劍,重練瀑布下老者的身法,霍然起舞! 老者曾練了一套拳腳形成“矮身虎”,和一套光怪陸離的劍法,但是只看一次,無法全部銘記在心! 只好任劍隨身,似劍似掌,練到那裡算那裡,心上十分明白,無論如何,最後一招必須停在石像的身法上面! 可是,儘管楊士麟絞盡腦汁,總記不起老者是由何招接上,只記得在停頓之前,曾一絞一崩! 遂把平生所見所聞,對陣時看來的也好,市井間流行的也好,一招一式演繹出來? 終於,想起棍法中有“仙戶初開”,也是一絞一崩收招的,於是如法泡製,果然真個身段與石像維妙維肖! 然而,在彎臂出劍之間,總是萬分蹙扭,一點也不帶勁! 現在他了解那瀑下老者搖頭嘆息的原因了! 然而他不知自己失敗的原因,乃是跟老者的錯誤,如出 轍,倒果為因,舍本逐末,一心一意要削足適履,死命想停在神像身姿上! 而不知水到渠成的道理,是以只得其形而末得其神! “此招必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殺手,我可以用它打敗鐵頭尊者,岳戰,冷若冰!” 楊士麟發了狠的想道: 不管三七二十一運勁於臂,揮劍成風,“匕首”上的鐵屑,在咆哮的嘯風中,化為灰盡,越來越薄! 楊士麟舞得興起,平生所學,源源而出,無法自止如此下去,招式總有用盡時,停又停不下來,自然而然逼出“河圖十三式”來! “六盤老樵”的絕藝,乃他看家本領,方才牢牢記著石像的身段,全付精神用在如何接上,只搜尋與那身姿略有類似可尋的招式,最熟悉的劍式遲遲未用。 單劍指天,由“卿雲縵兮”中經“春雨驚蟄”,再化為疾若旋風的“除草務盡”。 他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終於逼出“神農 劍”! 已經成了習慣;此招不單獨作用,必定伴“日落平沙”,以成“三元會一”! 楊士麟斜眉垂目左手宛如龍爪,旋轉三匝,打算再圈中刺出“神農一劍”! 驀然靈台一亮,智珠在握,就像夜戰“棲雲寺”時,叩經不發一般,運勁反抽,身形一頓 姿態竟與神像一般無二! 就在這傾刻間,渾身醺醺,玄關自開,絕似“嬰兒現相,龜蛇出現”之境,鏽劍紫霧濛濛瑞氣千條! “神農一劍”由圈刺出,步日月而無影,入金石而無聲,短劍不再脫手而出,他第一次握得住劍! 宛如雞化為風,蛇化為龍,神劍成形,一道無堅不摧的神罡風,呼嘯而出! 楊士麟但覺兩臂火燙,微微生煙,還不知其所以然,過了半晌,頓然領悟,不禁雀躍三尺。對天歡呼: “成然頂門開了靈竅,個中別有一乾坤,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歡天喜地裡,忙著找人傾訴,希望別人分享自己的快樂,蘭姑娘最好,芸姊姊更妙,即使是不相識的人也好! 只要有人知道,知道席豐履厚的楊家子弟,業已練成一招駭人聽聞的殺手! 然而。沙漠上,除了風沙,那有生靈? 但,楊士麟一團高興並末消減,他要為這一手劍式命名,他是父親,成型的劍芒是他的兒子,他必須為它取個好名字! “它應該有個好名子,來記念誕生的喜悅!” 楊士麟得意忘形,胡思亂想,道: “可惜,它沒有母親,沒個商量處!” 他煞有介事,負手在沙上徘徊沉思著道: “單獨一招叫“神龍一劍”,兩招合用叫“雙龍戲珠”,三招合用叫“三元會一”,四招合用應叫“四喜臨門”吧?……不妥!……不妥……” ……“啊!有了,它應該叫“蜃沙神圖”!”楊士麟終於想出了正確的命名! “辰”表示我由“海市蜃樓”中看到神像,“沙”代表“小戈壁飛雲絕掌”,“神” 代表家傳的“神龍一劍”“圖”代表在寒穴石棺中看到的宮裝女兒圖! 這麼一解釋,他樂得在沙上打滾,幸好沒人看到他滿頭亂發,于思、于思的鬍子長滿下巴,衣衫破爛不成體統,要不 誰會說: “這老頭子,童心未昧,作出這種怪狀?” 越想越有道理,“屆沙神圖”名字實在取得不錯,順手一劍就把“兒子”,般出來玩玩,但見劍芒乍現,色秉艷明,燦爛無比! 玩倦了之後,就隨地躺下休息,不敢走遠,希望能多看幾次 “沙市蜃樓”,為“蜃沙神圖”,找幾個兄弟姊妹! 肚子餓了怎麼辦 忍耐!他記起孟子的話: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再想道: “餓不死我的,我也許已經三年,也許已經三百年沒食人間煙火了,也沒有死,九莖芝應該給了我這點好處!” 他不敢想自己的年齡,用手順一順鬍子,又想道: “如果睡了三年,就是二十一歲了,如果睡了三百年就是三百十八歲,真不知那一個對,不過,這叢鬍子倒是真不錯,于思,于思,又黑又亮!” 第二天清晨,沙市屆樓沒有出現! 楊士麟失望之餘,餓著肚皮仍在原地守候一天,不捨得離開: 這真成了“守株待免”了…… 可是,第二天,沙市屆樓,仍沒出現?…… 第三天也沒有! 第四天竟是陰天,烏雲密布,似是風雨欲來之兆,可惜暴風雨沒來,幻景也沒出現,這些日子,他已養成一種習慣清晨醒來,不敢冒然張開眼睛! 生怕沙市蜃樓沒有出現的失望,太早來臨,令他絕望! 而且,他的眼睛實在也不能隨便張開了,多日的日灼,皮膚龜裂,見風生痛!兩眼昏花,畏光怕亮,偏偏到處都是沙礫! 他已患上“白盲”! 到第六天早上,沙市屆樓依然渺無蹤跡,他知道事情絕望了,不敢再頑固不實的傻傻待在這裡,只伯幻景出現,自己的眼睛也不管事了! 他知道身體缺水,失去水份,便成了幹屍,自己便成了草藥房中的人幹了! 大地如海,漫無際涯,荒無人煙,任憑楊士麟怎麼走,面前總還有那麼多的行程,在等待著他,毫無變化! 他肚子裡腸子吃胃,胃吃腸子,彼此都貼在一起去丁! 缺水、飢餓,比內傷更嚴重地,折磨著這少年。 大夢醒來之後的第十五個黃昏 楊士麟如鬼如魅,披發在大荒中奔走,身體上除了皮便是骨頭,血已凝固!脈網如絲,估計全身已不足四兩水,待這四兩水被日光蒸發掉! 他便要倒在沙漠裡像一條乾魚似的!死亡! 九莖芝也要有水,才能有神效!他沮喪極了,在恐懼著,同時也在堅持著,不想倒下來,一旦倒下,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朦朦的眼裡依稀看見.地平線上出現一長條黑線,他懷疑著? 那不是起伏的山嶺線!難道是 人類的駝隊!不知是真是假! 他飛奔過去!聲嘶力竭的大叫道: “等等我呀!等等我呀……” 一棵負創已久的心,想捉住生命的尾巴……他倒下了! ------------ |
第十八章 流落異邦
向晚的沙漠,有駝鈴搖響黃昏! 長串的黑線,由遠漸近 可惜的是這離楊士麟倒下去的時刻業已過了三天 八匹駿騎當先越過壟起那如墳的大沙丘,衝奔下來! 騎者都是年青的壯士,服飾不一,手中的丈二長矛,映著夕照的余輝,閃閃作光! 為首一人,隆準特高,背插四尺長呼延鞭,眉宇間英氣逼人,那是長途的勞困所掩蓋不住的。 隼鷹一般的雙目,凝視著天際,靈敏的鼻子,緊動著想尋找水源! 八個武士過後,便是一長列的蓬車,足有兩百餘乘! 人困馬乏,車中盡是者弱婦孺,有的昏睡,有的沉思,有的毫無表情地向車外凝望, 望著漫無涯際的黃沙發大呆! 更有些牛羊畜群,夾雜在車陣間隙中隨行!它們高大而瘦細! 一批身帶弓矢箭簇的壯漢,全是車中人的丈夫、父親、兒子…… 手持矛戟,騎著駿馬,在車前車後護衛,面孔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倦困、焦慮!而又堅毅不拔!沉忍以赴…… 車隊中間,乃是身旁皮革甲胃的武士,他們晃刃夾戈,腰後帶挾、錠等短兵刃,寸步不離地護衛著一輛紅蓬軒鑾! 這輛大車比是一般蓬車大了一倍,由四馬駕轅! 無疑是全隊的樞紐,廂壁雕花,挽軛飾金,帷幔低垂!御者亦是武士! 車內斷斷傳出 呻吟聲,蒼老而又疲乏。間中亦有咳嗽之聲! 車中是何許人也? 大車過後,又是大隊的蓬車,伸延很長,十分雜亂無章,車前車後,都有騎士護衛,服飾不齊,老壯不等,帶著五花八門的各式武器! 這是一隊多麼零亂狼狽的雜牌車隊喲! 地上,經過一日的烤曬,似乎發焦了! 車隊過後,揚起的黃塵,帶著類似硝磺的刺鼻氣味: 然而太陽像所有的暴君一樣,終於落下寶座,沉入地平線後…… 大地由金黃變為灰白,暮色從最遠的彼端湧來! 湧出一彎新月,晚涼漸生,又是一天的終了 隊伍最前端的“斥堠隊”,突然起了小小的騷動…… 馬匹停蹄不前,仰首悲嘶! 接著有人用草原民族的語言,驚惶失錯地高叫道: “這裡有一個死人,是曬死的、餓死的、渴死的,天呀!” 經過長途默默的奔波,忽聞馬嘶,令人心悸!後面隊伍逐次停頓下來! 在這邊塞民族的習俗經驗中,馴馬群嘶,那是先兆的提示,或好或壞!則不一定了,總之,是有個事故要發生! 議論四起,模糊低切的語言,在耳朵與耳朵之間流動,竊竊私議不休! 小孩啼哭,婦女們的眼神凝滯,像是看到自己的一家行將再遭遇到離散的命運,死神追巡在沙漠的邊緣!在薄薄的夜色裡出沒! 有人開始喃喃呼喚“神”的名字……衷誠的祈禱著,來穩定自己的情緒!乞求神的眷顧! 一匹神駿的怒馬,揚鬢撥蹄,載一黃花少女由隊伍的最後頭,像急舟激起一道水浪般的奔向最前端! 此馬來頭甚大、青棕毛,微微發光,四蹄之上三寸,長滿龍鱗,像是著履似的,由額至鼻孔,亦覆有龍鱗,宛如麒麟的鼻樑,因之取名“麒麟駒”! 相襯之下,越發顯得騎者身軀嬌小,身份高貴! 斥堠的八個武士,人馬圍成一個圈子,停在這具屍體周圍…… 那個帶呼延鞭的少年!高聲喝叱道: “掩埋起來,繼續上路!” 無奈,其餘諳人,不為所動,不服從他的命令,他氣得乾瞪眼,便待自己落鞍來除理掉一具該咒罵的屍體…… 這時,一聲龍嘶,那少女駕到,斥堠們讓開一處位置,由她進入圈中! 那個發現屍體的武士,指手劃腳道: “公主,這裡有個死人……” “拉提!記住你自己是個武士,怎的大驚小怪!” 小女勒馬,看也不看死人一眼,嬌斥道: 拉提手指著地下的屍體反駁道: “他一定找不到水源,焦渴而死,我的馬踢到他,我!我!我一定會遇到邪神,啊呀……” 少女聲音清脆,卻帶著無限嚴喝道: “拉提!閉嘴不准胡說八道,這個人根本沒死,在我們的前路上,沒有死去的人! 你給我大聲向後面傳呼,說 這個人沒有死!說!” 拉提掙著粗脖子,蹩著氣不服的道: “公主,他確是死了!而且已許久!許久……” 小女彎眉一桃,杏眼圓睜,銀牙一咬,馬鞭一揮,“呼”地抽在拉提的脖子上,叱道: “拉提,說,大聲的說:‘沒有人會在沙漠裡死去!’說!說……” 可憐而有強直的拉提,吃馬鞭一抽,痛得落下馬鞍,撲倒在地,脖子上腫起一條紅紅的鞭痕,血絲潺潺沁出,勉強站起來,拉開粗嗓子,高聲吼叫著: “沒有人會在沙漠裡死去。沒有人會在沙漠裡死去!” 那沙啞而又悲忿的聲音,在微風裡,揚傳遠去 隊伍裡每人都清晰地聽到,浮盪的人心,又安定下來! 在他們族眾中有這不成文的傳統,在移居新的領地中,路上不能碰到屍體,否則,便暗示徵兆著前途之黯淡,苦難毀滅在即了! 這是由古老遺傳下來的!因之,遇到途人盡力援助救治!令他重生! 是天意,以人為“卜”的意思,人被救活了,便表示他們前途光明而平安! 其餘,七個武士,崇敬地看著公主,暗暗慶幸吾族至少還有個賢明的女公主! 少女凝然騎在馬上,逐一掃視他們純樸的臉,在帶有呼延鞭的少年臉上停了一下! 那少年慚愧地低下頭來,知道這是責備他為什麼不曾及時制止拉提! 這事正當處置是,秘密視察那人是否真的已死亡! 若確知已死亡,應迅速淹埋起來,折向引導隊伍遠離這裡!沙漠無路,四通八達都是路,隨你心意,高興怎生走皆可! 絕不可以停下來,傳播“死亡”的訊息!給族人造成恐怖的情緒! 少女見他知罪,把視線移開,最後落在沙上的死人身上! 死者,首如飛達,虯髯怒張,衣裳破爛上身幾乎赤裸,幸好大半埋在浮沙里,胸膛上的排骨,歷歷可數。活像一匹餓死的病馬!面孔仰天! 看情況,他倒在這裡,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若再過些時日,浮沙將他整個身子埋葬掉,那麼!這事故便落不到他們頭上來了! “真倒霉!” 少女臉上微微一紅,在內心裡嬌呼著,美目望處,發現死人肚皮的沙,輕輕的在動著,已微乎其微!令她芳心 震!傳說 已支配著她的靈智! 旋嬌軀已躍下馬來,以風擋風,發現沙子的起伏跟風無關! 她輕“啊”了一聲,是那樣的地低微,以至沒有人聽到,不敢自信地自語道: “果然還沒死,不然真不知如何向他們交代?” 帶著呼延鞭的少年說道, “公主,看他的像貌像是個漢人!” 少女並不回頭,只端詳著死人的面孔,那是年青與衰老的奇妙混合,飽受風霜侵襲過,卻仍不脫稚氣! 英俊的線條裡,不乏儒雅風流,睡得那樣安祥,那樣平和,活像是睡在慈母懷裡的嬰孩! 他是誰?什麼原因令他流落在大沙漠里安睡!這裡,若不是被迫得沒辦法,連我們也不敢來!他為什麼會孤獨的躺在這裡沉埋! “啊!公主!” 帶鞭少年,發現死者肚皮微微起伏,驚呼道: “這個人真的沒死!” 傳統的教訓遠古相傳,也令他深信不疑,這,使他精神一振,暗自興奮不已! 少女回首輕輕責備著道: “當然沒死,我們要把他救活 你到現在才相信?” 這話裡真正意義是表示,我們雖然遭到前此未有的民族危機,但,也絕對能從我們手中復活,再一次壯大起來,萬古長存!萬世其昌: 少女說罷,輕抬臻首,看看天色,一陣疲乏的感覺,突然襲上身來,又道: “今天我們路也趕夠了;就在這裡安營吧!” 大隊停住了,再開拔也是件難事,何況天色又黃昏! 最後一句,輕得只有她自己才聽得清! 於是,一個武士拿起胸前的胡築,“嗚嗚”的吹起! 築聲遠揚,響澈雲霄,空氣頓時活潑得多了,蓬車幃幕掀開了,車裡的人呀,羊呀,狗呀,紛紛下車,馬嘶兒啼!羊狗相逐。熱鬧非凡,像是趕集日的市鎮! 婦女們攜兒抱瓶,忙著擠牛乳羊奶! 男人們把蒙古包打開,一個個搭起,圍成圓圓的圈子,把馬匹圍在裡面,為疲馬放血! 在圈子的當中,有人堆起乾燥的馬糞,預備生火…… 少女飛身上馬,無限感慨地看著這忙碌的景色,臉上是哀傷的表情,怔怔的想道: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再過平安的日子?” 但是,這絲情緒,並沒停留多久,少女自覺不妥,抬起玉腕輕拂一下髮絲,回頭向帶鞭少年下令道: “雖離險境,但不可無備,你等好生輪流守夜,還有,這個人渾身必須塗上膏油,不然會脫水而死掉!” 說著,揚韁就走! 這時蒙古包前已經炊煙裊裊,男人們都解下兵刃,幫助各自的渾家調理食物,見少女走過,都紛紛起立。行禮讓道,狀至恭敬! 少女馳馬不急不緩,巡視過他的於民,往南角趕去,那裡武士已經合力搭起四個蓬帳,正中一個,乃是腥紅穹廬,碩大無比,離群索居! 一望而知是王帳,旁邊另有牙帳,作眾星拱月狀,那是侍衛們的武士休息之處,那輛軒蠻停在王帳之前,八個武士分立在四角,一見少女到來,即持戈行禮: 少女躍下馬來,輕輕走到車側,玉手方要撩開帷幔,遠處忽然起了爭吵之聲: “華兒,你……過去……看……看……” 少女嬌應一聲:“是”,問道: “爹,你醒來了嗎?” 幃幔後“晤”了聲,再無言語! 少女縮回玉手,輕靈一躍,跳上馬去,朝八個武士點頭示意,飛馬過去了! 遠遠的那邊,有一對婦女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對罵著,像是兩只鬥雞! 她們的丈夫彼此也怒目而視,二個連兵刃都拿在手中,準備硬幹了! 他們一聞馬鈴聲傳到,不約而同停止口角!少女下馬一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無非是甲婦丟了幾塊馬糞,疑心乙婦拿走了,如此這般芝麻大的事故…… 她替她們評理公斷,略為斥責幾句:然後再道: “我知道你們成日窩在車裡,並不好受,但是心情不好,更應該自製與容忍!” 有個三四歲的小孩,乖巧撒嬌的趁機搭汕道: “公主,我要喝水,大口的喝,什麼時候我才可以喝水?” 少女伸手抱起小孩,和靄親切的笑道: “卡達,快了,再過幾天,你要喝多少水,就有多少水可以喝!” 她說到“多少水”的時候,眼睛是蒙閉著,微微搖頭,是所有的少女,心醉時的神情!小孩快活天真地再問道: “究競要幾天?” 少女略為一怔,想了 下,強作歡顏的應酬他道: “三天,也許四天吧!再過四天!好不好?” 在最後一句話裡,她深深知道,自己實在無意流露出那麼多的悲慘和失望,但,她無法自製,只好希望別人沒有注意到…… 小孩總算滿意地點點頭,對她充滿了信任! 少女把他放下,像是有意逃避似的,躍馬走開! “公主!” 遠遠又有人叫著。 少女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帶鞭少年奔了過來,只好勒馬相待,心中叫道: “希望不是關於水的事!” 那少年稟道: “所有的帳幕都擠滿了人畜了,那漢人要安置在那裡呢?如果把羊放在帳外,夜裡會凍死的!” “所有的畜生都不可露天過夜!” 少女急促說道!但是,那漢人該放在何處呢,而且也要人照顧著! 武士們都是忠貞之徒,武藝也高強,就是不大會動腦筋,唯命是從固然是優點,但,事無巨細,全要來請示,一切難題全推在她身上! 不知怎地,少女有點發惱,近乎賭氣地衝口說道: “巴都,就放在我的帳幕裡吧!” 少年巴都吃驚地看著她,期期認為不可,但,不便出口,低叫一聲: “公主!” 少女杏眼圓睜,勝利的,任性的,近乎暴虐地看著巴都! 巴都從她的臉上。讀出:“你敢不服從嗎?” 他無助地回頭看著離王帳不遠的黃帳,那是她的寢帳之所在! 隔著一層衣裳,他實在無法透視了解公主內心的煩惱與壓力之大,為她分憂,他沒有那大的權柄! 此時,少女心中正加倍地煩惱,心忖: “我怎麼發了這麼一道荒謬的命令!為什麼呢,奇怪?” 苦就苦在不便改口,也想不出將那漢人托給誰才適當,因為他若不經意的死掉,那對他們就像先披了喪般的不愉快了! 猛然一抖韁繩,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帳附近,是不准小孩子去吵鬧的,比較安寧,少女下馬來到帳前,悄立片刻,心中叫道: “爹,我實在很累!” 然後,掀幔進去! 穹廬裡,像是遠古大怪獸的內腹,又空又大,帳心垂下一盞銅盆牛脂燈,火光照耀甚明,燈之兩側,有一對蛹龍檢柱,約有手臂粗細! 左拄掛有一筒弓箭,壺口鏤共,包銀裹翠,名貴異常! 右柱倒掛一把“龍鬚天胡刀”,刀下是一金盾盾上樓雕火龍吐珠的徵章! 這主人的身份不言可喻! 帳之正中深處,五彩揶揄上,躺著病容滿臉的銀須老者,一條青毯大裳直蓋到頸下,頭露在毯外! 少女輕“噓”口氣,玉臉上是朝聖般的表情,在這帳裡,她永遠能得到庇護,任何困苦懊惱,都能一洗而空! 再不是必須由她解決一切困難問題的公主,而只是老爹慈愛眼光下的嬌嬌女! 每天的黃昏,她必須來這裡,好暫時卸下重擔,忘卻一天的勞苦,雖然老爹根本無法為她解憂,反受她細心照顧!天倫呈歡! 她滿足的立在燈下,看到一張羊皮簡略地圖攔在枕畔,側然想道: “可憐的老爹,你傷得這種程度,還在擔心著水源,啊……水……水……水……” 銀須老者睜開眼睛,泛出慈祥的笑容,沙啞著道: “華兒,把燈打暗一點,坐到這邊來!” 少女果然降下銅盆牛脂燈,把燈蕊撥短,再升上去,一面問道: “爹,是不是我把你吵醒?” 銀須老者自嘲地笑道: “你爹已是病入膏盲的人,終是昏睡不醒,只有入夜最初四個時辰清醒,怎還會貪睡?我早就醒了!” 少女聽老爹說得淒傷,便以話叉開,強額歡笑道: “那麼體剛才裝睡,是不是擔心我偷東西?” 其實,她為著一向精神矍鑠,叱吒風雲的老爹,病成這樣,已經哭過何止一千次了! 老者那裡不知女兒用心良苦,湊趣的道: “喔,你偷東西,怪不得我的東西老是找不到,說說看,你偷過我什麼東西?” 作女兒的挽頸嬌媚一笑,柔順地蜷伏在老爹身側,搖頭表示不招認! 病人乾笑“呵呵”數聲,肅容說道: “欸!可恨那黑鐵頭,用“宿海幽風”出我不意偷襲,傷我奇經八脈,為父這些日子來,傾力運功自療,希望能守住心經,以求苟延些許時日,帶領你們到西方去找塊可以安頓下來的地角!只要吾族能保存一份元氣,總有捲土重來的一天!” 語氣一頓,半晌沉寂,似不經意地問道: “今天還沒看到水草吧?” 少女故作輕鬆答道: “爹,還沒有,不過也快了,巴都說:他似乎聞到水草的味道,也許明天 ” 病人快慰的微笑,臉上露出慈父抓住兒輩無害的謊言時必有的表情,道: “你不用騙我,這幾天不會遇到水源,我剛看過地圖.大約再過五天,我們就能吃到水!” 說著,吊起眼角溜了羊皮地圖一眼,表示他的話,信而有徵! 少女撒嬌的扭扭腰肢說道: “大約這個,大約那個,我‘大約’聽夠了!” 病人憂慮的望著愛女,問道: “孩子,這些日子實在苦了你 你不是在抱怨吧?是不是太累?” 小女像貓;蜷伏在乃父身側,搖首笑道: “我不累,我跟你鬧著玩的,我很高興自己能夠作事,爹,我會好好的,你的內傷也會痊癒的,“吉人自有天相!”你告訴過我的!” 銀髯老者似乎神往於海底之月,病容上透出一絲光採,凝望那掛在柱上的“龍鬚天胡刀”,肯定地道: “漢人有句話,叫著“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總會有那麼一天,金狗向我們屈膝求降。” 小女忽然記起來了,眼睛一亮,嬌笑著道: “爹!方才我們救到一個“漢人”,躺在沙上,昏迷不醒!” “拉提說是死了,還說是渴死的,害得人心惶惶,被我打了一鞭!” 病人很感興趣,但精神不繼,病眼神採消失了,疲乏地道:“再不要隨便打人!” 少女,奴奴嘴道:“我才不隨便打人呢?” 病人“晤”了聲!垂下眼皮,呼呼沉眼過去! 少女替他拉她裘角,輕輕自語道: “我話說得太多了!欸……”輕站起身,步出穹廬! 暮靄沉沉,夜幕低垂,星月如燈,伸手可攀 二數百座帳幕,燈火寥寥,半數的人們已經沉入夢鄉。 小女牽馬緩行,無限感慨,冗自想道: “爹說“大約”還要五天,我對卡達說是四天:真糟糕?” 迎面有人從夜色中竄出,原來是巴都,一見少女,陶瓶在手,只行半禮道: “公主,漢人還沒醒來,但,極能吃東西,像是肚子空了十天的餓鬼,喝了兩瓶馬乳還不夠?” 一面說著,一面揚揚陶瓶,表示還得餵他第三瓶呢? 少女沉吟片刻,玉手一伸,道:“把瓶子給我!” 巴都臉有難色,很不以為然,但不敢違命,只好無奈的交出,又從身上摸出一柄鏽劍,及一棵琉璃球!道: “這把劍及綠珠由他身上找到的,別無他物!” 少女“喔”了一聲,無言接過,抓著瓶耳就走,遠遠的才又回頭,道: “巴都,替拉提敷上藥,明天讓他躺在車裡一天,聽到沒有?” 她是注意到巴都的神色,不知怎的,那種神色特別能滿足少女某種微妙的心裡,她心裡很是高興! 懷著快樂的心情,微笑著走進自己的帳幕。 黃帳屬下的蒙古包一樣大小,但他們得擠上十個八個,外加羊狗數只! 她因為是“公主”身份,只住她一個! 帳柱上高懸的燈火,許是太亮,這漢人雖然神志不清,卻曉得埋首避光! 少女放下陶瓶,把燈火撥小弄暗,一邊埋怨道: “這漢人定是害了“白盲”,巴都他們卻不知為他蒙上眼睛!” 她就著燈光看那巴都交上的東西,五指一捏,“匕首”上的鐵屑紛紛落下,心下大奇,忖道: “劍怎麼會鏽成這樣?那要多長的時日,已不堪使用,又為何還帶在身上……也有可能是揀來的?” 那枚綠珠更奇怪了,嵌著一對男女的畫像,其少女美若天仙!少年貌若潘安再世,全是漢人貴族子弟裝束! 她芳心一顫,覺得這公子似曾相識,但馬上為這念頭羞紅了臉! 悄悄四顧,幸好帳內再無外人,她又大膽而自得的微笑起來! 看這漢人嘴巴微微張合,狀若金魚吐水! 少女覺得有趣,收起綠珠鏽劍,蹲身把瓶口湊到他嘴邊! 他便“咕嚕、咕嚕”吸吮起來,蓋在毯下的肚子,一掀一掀地,宛如風中起伏的帳幕! 因為坐得很近,他又不知覺,可以仔細端詳他,發現原來綠珠上的佳公子應該便是這個漢人,只是長了鬍子? 心頭不禁生出一連串的疑問: “他怎會孤獨地流落到這裡?珠上少女又是誰?……” 這個漢人窮凶極惡的喝完了半瓶馬乳,還似意猶未盡,小女搖搖頭,自言自語的道: “不能再給你了,我們馬乳不夠,你今天喝得夠多了!” 空氣中微微散發著香味,總是特別敏感,尤以公主之流為最! 她皺著秀鼻,驚疑的向四方嗅尋,最後發現這香氣原來是由這大鬍子漢人身上發洩出來的! 而且他還時時呢呢喃喃的囈語著,聽聽!叫的是什麼? 一會兒叫:“芸姊”,一會兒又叫“蘭妹”! 少女驚奇著像是發現了個大秘密,忖道: “他叫的是一個人呢,還是兩上?珠上的仙女,是誰,她怎會讓他獨自跑到這荒漠絕域來?而且長了那麼一大把鬍子?已經過了幾千年了吧?” 傾刻之間,她忽然覺得那枚綠珠,孕含著一個長篇的愛情故事,而自己的黃帳,也成了故事中的一部份? 顯而易見,這故事是個悲局,這想法令她不安,於是站起來,像闖入者似的,急於離開! 她匆匆拿起自己的毯子,打算逃難到老爹那裡去,走出帳幕之前,還自想道: “怎麼讓他睡在我的帳裡,真是一道錯誤的命令!” 次日 大車隊繼續向前邁進,那個漢人無處安放? 少女只好把他安排在軒鑾裡,睡在老爹腳邊,因為他身上沒有臭味,還滿香的關係,否則…… 老者雖然知道,也不反對,而且,兩天之後,發現自己的病況突然竟有起色! 在每天黃昏安營之後! 少女都要去跟老爹閒聊幾句,安慰他也從他那裡得到些安慰! 她向老爹陳述當天所發生的大事!這兩天來,不知是怎的特別喜歡談起那個食量特別大的漢人! 然後,再回到黃帳,餵漢人吃乳! 她自己也說不准那是什麼樣的情感,白天已經很忙了,黃昏後還得操這分心! 也許是每天面對著的,都是不得不做的事,那是責任! 而面對這個由沙上揀來的漢人,則一切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處理! 他就像自己童年的可愛的布娃娃,沒有知覺,比布娃娃多了張要喂乳的嘴!驚奇著他骨瘦如骷髏的身子,超越常情般的發育起來! 像是一只大人形饅頭! 她也當他是一條小獸,是失所的孤兒,豢養他,照顧他,食量極大,還得節省下自己的口糧餵他!心裡驚喜參半! 又過了一天 黃昏時候,那個漢人楊士麟第三次奇蹟似地醒來,渾身油膩膩地,塗著油脂,朦朧中看到一盞燈!卻不分明,連忙以手撥眼,揮走了蒙眼布條! 於是 一個如花似玉的異裝少女,映入眼簾 她的服飾衣帽,前所未見,楊士麟絕望似的看著她想道: “果然是一睡三百年,女子們的服裝都變了!” 少女看見楊士麟動了,嚇了一跳,好像她從沒想到他會復元,一時之問,真不知如何是好! 只知道一些事要改變了,而她不喜歡這種改變! 但是,她勢不能不有所行動,不然,他真會永遠成為一個盲人! 伸出 雙冰涼細柔的玉手,按住楊士麟的雙臂,把布片再覆蓋在他眼眶上,說道: “不許動,難道你希望成為瞎子嗎?” 銀鈴般的聲音,又清晰又撩人 說的是漢語! ------------ |
第十九章 金枝玉葉
楊士麟急欲知道自己的年齡幾何,迫不及待的問道少女見自己救活的人,居然會開口了,又驚又喜,還有一點害怕,更有一份奇特的落寂之感,似是失落了自己心愛的小狗! 或者說是會喝馬乳不會動的大布娃娃! 一時之間,怔在那裡…… 楊士麟問得甚急,久候之下不見反應,換個口氣,問著同一個問題道: “今夕何夕?……?” 少女像是從沮喪的情緒中剛剛甦醒過來,被迫著回答,半晌,期期艾艾的道: “什麼年代,這很難說,究竟是在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真的,孩子,我真的不知道?” 這是你的心聲,多日以來,在她心目中,他只是個不會言語,僅會貪吃貪睡的“孩子”,也一直把他當作孩子似的來照顧! 所以不知不覺間。。脫口說出“孩子”二字! “什麼孩子,孩子的,我年紀大得很呢!” 他有些怒形如色的氣忿,立刻加以指正她! 同時也不倍天下居然有人不知時間、地點、一急之下,再道: “我問的是什麼年問?朝代?……” 少女 聽,差點失聲笑出,急忙側過頭去,以手掩住櫻桃小嘴,斂容冷冷答道: “什麼地方呢?沙漠裡一個沒有名字的小角落,我只能說你是在一個帳幕裡!” “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也!” 楊士麟這樣地想著,可是又忖道: “她能講“漢語”,彼此應該能夠溝通才是呀?……” 少女繼而又道: “是什麼時間麼?更難答了,大遼天柞帝保大五年、金朝天會三年、宋朝宣和七年,你任挑一個吧;其實……” 她把下面的話咽住,本來還想說: “今夕何夕,古往今來,就沒有幾個人確切知道!” 為了怕顯得太親近,所以勒住沒表示出來…… 楊士麟知道了如今才是“宣和七年”不是什麼聽不懂的“年號”,情不自禁,大聲叫道: “還好,我才二十歲,不是三百歲,只睡了 年零幾個月吧!” 少女一聽,皺眉想道: “這是什麼話呢?” 玉指 伸,說道: “你還沒真個醒來,夢話連篇,再睡一睡吧!” 楊士麟大驚失色,連道: “好不容易才醒來,不要點我睡穴?” 一語方了,渾身一麻,又沉入黑甜之鄉,開始到夢裡去叫“薈姊、蘭妹”了! 次日 少女整日悶悶不樂,像是作錯了事似的。這是楊士麟之過,他不該怎快的步上康復之路,尤其他說自己才二十歲! 而她只十八歲,在此之前,她餵他,照顧他,甚至讓出自己睡寢之處、這全沒什麼不好,但,如果他醒轉過來,一切便不好了! 她覺得自己與他孤男寡女相處 帳,有一種不雅的瓜葛,她是“公主”也,這是她很不甘心,很不情願的! 點燈時分 楊士麟甦醒過來,嘴里正吸吮著帶有酸味的液體,他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拂開遮眼的濕布! 睜目一瞧,一張明麗而姣美的臉龐,近在眼前! 只見她眉分兩道春山,眼注一泓秋水,朱唇皓齒,膚光勝雪,不似在塞外生長的女兒! 香霧雲鬢上,戴一頂銀狐軟皮帽,一條毛茸茸的帽尾,拖到香肩,像是松鼠尾巴,又像是條大辮子! 身上穿一件直襟對開黑韶大氅,臃腫不堪,身段隱若在內,皮襖的銀鈕並沒扣上,露出雪白的腰帶,和一把色澤斑爛的玉尺柄端來! 胸前頸下掛著三四串珍珠寶石頸鏈,像是串串念珠!星光閃閃! 少女一見楊士麟撥開遮布,候地起身,燃昏燈光,穹廬裡頓時陰暗了許多,她回身嗔道: “你這人怎麼摘的,眼睛真的不想要了?敢情身體快好了,連馬乳也不喝了,可是,昨天還拼命地喝,夢裡又……” 話說了一半,又自打住,少女暗自忖道: “姑娘,人家“芸姊”“蘭妹呀”地亂叫,幹你底事?” 楊士麟知道省掉的是什麼話,深覺難以為情,吶吶未置一詞,俊目四下打量 他迫不及待的要認識這新環境! 帳幕的皮壁,為晚風一吹,一鼓一縮的像是獸類的肚皮,地上細沙輕軟,在半明的燈下,其色如毯! 自己是躺在毛毯上,身上蓋著駱駝毛毯,跟偎在爐側一樣暖和,雙手伸出毯外,涼沁沁的有如浸在冷水裡! 最後,他把目光停在少女的嬌容上,心忖: “就是這樣一個人嗎?侍候了自己這麼多時日,有多少次我在睡夢中感到她的來去喲 ” 少女怫然不悅,一半是他膽敢無禮冒犯,竟公然平視,一半為了掩飾沒有來由的羞意,嬌嗔道: “瞧這瞧那,馬乳再不喝完,我可要提走!” 驀然 幕幃半掀,寒氣襲人,昂藏七尺的銀須老者,踱了進來! 少女看清是老爹駕到,失色嬌呼道: “爹,你身體要緊,怎麼就走過來了?” 話說得急如振玲,不再是“漢語”,而是他們自己的語言,但同樣的好聽! 老者不知楊士麟是醒著的,言道: “華兒,你怎麼自言自語?天天聽你左一句那個漢人,右一句那個漢人,害得為父的忍不住想看看這個漢人!” 說話至此,自然聞到一股苦有若無的清香,輕“咦”了一聲,又道: “怪了,華兒,你擦了香粉?” 小女大急嬌羞,玉容披霞吐丹,急道: “爹!人家醒著呢,聽你亂說亂說的,女兒那有……” 老者“喔”了聲,緩步走近,覺得香味益盛,不禁深深一嗅,說也奇怪,精神竟為之一振,再向楊士麟打量,心下暗暗贊道: “百練純鋼,經火不損,千錘真金,守質不移!此子白日與我同車而眠,抵足相聚,我病勢減輕,難道與他有關嗎?” 楊士麟強自撐坐起來,拱手為禮說道: “下走承蒙搭救,思同再造,還未請教恩人姓名?” 老者沉吟有傾,拂髯言道: “老漢乃是耶律大石,這是少女 耶律芝華。” 耶律大石 乃遼國宗室,大名鼎鼎,文治武功,皆名重當代! 宋、遼構兵,形成世仇,戰伐時見,楊士麟對這個敵國重臣早有所聞,頓時神色一變,大義凜然道: “遼、宋戰爭不休,乃我仇寇,大丈夫無私交,春秋之義,請恕下走不便接受你們的招待!” 說著,便掙扎著要起來! 耶律大石,伸出大如蒲扇般的手掌,作勢一擋,自有懾人的威義! 楊士麟不覺停住,不再掙扎欲起! 耶律芝華作夢也沒想到他會如此不近人情,競搬出“春秋”來,玉頰氣鼓鼓的,嬌嗔斥責道: “這是你說的?也不想想若非我們救了你,你早餓死在沙漠上了!” 一面說著,一面扭擺腰肢,飛躍上帳頂,就要燃亮牛脂燈,好教楊士麟吃點苦頭! 她是真火了! 耶律大石顧不得久病在身,橫身 攔,止住女兒的魯莽,喝道: “華兒,不得胡鬧!” 耶律芝華依命停手,溜了楊士麟 眼,恨恨地側過頭去,再也不想理他! 耶律大石喘息著說道: “不錯,宋、遼乃是世仇,漢人歷史上也有‘湯武革命’‘武王伐紂’‘秦並六國’,我們為何不能入主中原,你親身體驗到這片大沙漠,要我們怎的生存!” 楊士麟的“春秋大義”已站不住理,自從醒來在沙漠中跑了半個月了,憑良心說人是不能生存在這裡,不由垂下頭去! “然而,宋、金既已聯盟滅遼,我們已經國亡家破,走頭無路,才向西遷移,漢人還仇視我們麼?” 接著,用近乎懇求的聲音,語重心長的道: “就算閣下仇恨遼,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任你在沙漠裡自生自滅,難道“仁義” 兩字,只有漢人說得,遼人就說不得?那麼我們多年漢化的苦心,盡將付諸東流,除了逸樂奢華荒廢武事之外,就一點好處也沒有了!” 耶律大石說罷,長嘆一聲,踱出帳外! 耶律芝華,急忙趨前扶持一一 楊士麟羞愧襲心,無地自容,難道自己的胸襟是如此狹窄,再無法領略人間的友愛! 難道歷史的愚昧,先人的不睦,要導致永世的糾紛! 難道接受人家的好意是這般的困難! 北狄、南蠻、西羌、東夷,究竟要怎的區分,現在的“西夏”國乃古之“秦地”也! 大唐天子李氏,乃是羌人,趙宋之有天下乃都撿點使劫之後周! 金國起兵於遼東,大理國自立于南疆……誰應該是真命天於呢? 寒風在帳外呼嘯,心潮在心頭起伏 盞茶光景,耶律芝華氣沖沖進來收拾盛奶的陶瓶,一看瓶裡還有七分滿,記得這餓鬼投胎的漢人,才喝了幾口,就談話叉開了! 遂把陶瓶往他面前 擱,默不出聲…… 楊士麟縮手不前! 兩人僵持了片刻!耶律芝華恨恨的道: “請尊駕快些動手吧,身體都快好了,痊癒之後,快點回到你們漢人的地方去,我們這窮鄉卑地也不敢留下你!” 楊士麟一想;我自己不動手,難道還要人家“大公主”來餵嗎? 他本想說今天喝夠了,又覺不妥,只得捧起陶瓶,放在嘴邊卻不進飲,半晌,始找話搭汕道: “令尊,身體似乎不太好!” 耶律芝華也不望他一眼、許是脾氣尚未消化掉,道: “謝謝關心!” 楊士麟略為有氣,他也有大少爺脾氣,旋又想到人家有大恩於我,方才把話說得太不近人情,難怪人家人家要生氣!情緒立即緩和下來,搭汕道: “昨天你告訴我,說我睡中老說夢話,這些日子,我說了很多話嗎?” 這話的股子裡乃是探索一下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他是“九莖芝菜人”呀!對自己的生命,不得不暗自戒備! 受恩應報,這是應該的!若要將小命賠上,那就是圖寶殘命了! 他是剛離狼群,再別又投虎口! 耶律芝華卻那裡猜得透他是個擔驚受伯的“菜人”呢?繃著寒臉,冷漠漠的道: “也沒說多少。”心理忖道: “就是呆鳥學舌似的,始終是那兩句,芸姊呀,蘭妹呀!” 楊士麟不得要領,卻仔細觀察由側影看到她顏色稍齊,不似已知道他的大秘密,便懸石落地,想道: “耶律大石宋、金聯手滅遼,這事我怎會不知?想來當是最近的事,卻不好探問詳情!” 有傾語氣中含著十二分道歉的虔誠道: “方才令尊一席話,真說得鄙人汗顏無地!年少無知!” 耶律芝華聽到這句話,才算滿意,回答道: “我們救了你,等你大好之後,還要送你乾糧,送你坐騎;好教你回去,絕無壞心! 否則,便不必救你!你高興躺在沙漠上與我們何關呢?這也奇怪,那大的沙漠,便是一月半月的這邊也跑不到那邊去,我們的斥候卻偏偏跑到你身前去了!這在我們的傳統裡乃是神意!是關係到我們未來的生存信心……” 楊士麟聽了,有些恍然之感,心忖: “對呀!那有這般巧的事,天意,若錯開百十步,那他休然一驚,這其中不是頂奧秘難測的嗎!他們救了我,我又怎能不救他們? 他們國亡失勢,是逃亡,逃到那裡去?再誠懇的問道: “令尊之病,似非尋常症候 ” 耶律芝華聽他關心老爹之病,神態黯然道: “我父為金朝國師“黑鐵頭尊者”所傷,“奇經八脈”阻塞不通,起先一天昏睡二個時辰,漸漸加長,現在已需八個時辰,將來 ” 她雖然曾經極力的忍著,不便在客人面前失態,但,一想到若 旦老爹大去了,她又不知要怎生帶領著這一群老弱婦孺殘兵渡過這次難關! 或者說是:“逃到那裡去安頓下來!上蒼還會恩賜一塊較好的土地給他們生存下去嗎?” 她想到極處,情不自禁,淚似珍珠般的奪眶而出,卻又急急轉首拭目不讓楊士麟看到她的軟弱的一面! 情緒稍微平靜之後,又轉首淒然軟聲軟氣的道: “求你此後不要再對我老爹,惡言惡色,他是最仰慕你們漢人的文化!” 女兒家的孝心與脆弱,在形態言語中,已表露無遺! 楊士麟那裡是鐵石心腸的人,惶恐的點頭,應道: “豈敢!” 耶律芝華曾聽他說過在沙漠裡睡了一年多,自當他那時心智不清在胡說入道說夢話,那支長劍鏽成“匕首”,也許是撿來的…….這時,談得投機,眼睫忽然 張,心生一念,旋又打消,忖道: “算了,他雖帶劍,也許只是略識技擊之道而已,未必有什麼超人的武功,不必張口求他了!看他“太陽穴”不包滿,鬍子雖長,卻是個年輕人!” 楊士麟見她欲言又止,甚覺響悶,問道: “姑娘有何吩咐,若有效勞之處,赴湯蹈火,敢不從命!” 話說很是中肯豪邁,確有燕趙豪俠兒的作風!撲身而出! 耶律芝華聽了甚是甜心,口角眉稍,微展笑意,如春山含笑…… 臻首輕擺,言道: “沒有!” 半晌,忽記起自己還在氣頭上哩,於是收起笑意,扳下臉連聲催促道: “今天我!我不理你了,快點把馬乳喝下,別想我再餵你!” 楊士麟啞然失笑!自己能夠動了,還賴著人家餵,那便似夫妻之情了! 仰起脖子準備“乾杯”! 雙手捧起陶瓶時,看到瓶上畫著一幅塞外風光的圖畫: 寥寥數筆,恰到好處,而意境清遠,未免多看了 眼! 這一看,看出毛病來了,圖之右上角的題詞,行書帶草,寫了一首“王之渙”的“涼州詞”,卻漏了一個字,因道: “這首絕句,寫漏了一個字。” 耶律芝華把頭臻湊近來一看,自得地說道: “不少,剛好。” 楊士麟奇道: “怪了,這首詩句是老少咸知的,原詩是這樣的: 黃河遠處白雲間, 一片孤城萬仍山, 羌笛何處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現在他漏了首句尾字之“間”字,只剩下二十七個字。” 耶律芝華微微搖頭,道: “這不是王渙之的詩,是王渙之的詞,二十七個字沒諾!” 楊士麟空是學富五車,王渙之何許人也,竟也聞所未聞?因道: “王渙之是什麼人?” 耶律芝華眼泛神采,對研究學問,她是有那份好興致,嬌聲又道: “你別管作者何人,這是聞詞沒錯,你再讀讀看!” 楊士麟口裡喃喃念了兩遍,自作句讀 皺眉道: “終不成是這樣的讀法: 黃河遠處, 白雲一片, 孤城萬仍山, 羌笛何處怨, 楊柳春風, 不度玉門關! 請教這閡詞的詞牌叫什麼?” 耶律芝華理直氣壯的道: “當然叫作‘涼州詞’,這還有什麼好問的?” 楊士麟泛泛眼睛有些領悟,被作弄了半天,至此才明白…… 心下可不由得不暗暗佩服,遼人對文史方面的造詣,不亞漢人,才人多有! 他早年在汴京(開封)時就常聽他人道及,遼使入勤,好以詩詞詰翰林,本朝學者甚感苦惱,被人請教得,膛目結舌,答不出來! 這其中當然是遼使不按正理出題,專走偏鋒,帶有以此嘲弄上國臣僚之心態! 直到“神宗”時,碰到那談諧博學的 蘇東坡,以文字遊戲之意,才算給遼人一個沒趣!不敢輕侮! 事情是這樣的! 有一次遼使來朝,神宗皇帝命蘇東坡館伴遼使,遼使老毛病又發作,想以詩學難倒蘇東坡! 蘇東坡閉目一想,想起詩法有以字形隅意之一格,例如: “更月門”,表示“三更斜月門半開”,進道:。 “作詩是容易,唯觀詩甚難!” 遼使當然不信,他們就是不大會作詩,但說到讀詩,可自許比宋人更高明! 蘇東坡也不言語,那席寫出 首名叫:“晚眺”的詩,給遼使看!詩文是這般寫著: “亭景畫,老拖鄒,(竹杖)首雲暮,江倒峰。” 遼使一看,此詩不可解,而且字跡東歪西倒,大小參差.除乾瞪眼,別無他法,無異承認“觀詩稍難”的話頭! 原來這首詩,便是以“字形意”格,字跡在東歪西倒,大小參差中,大有學問意即: “長亭短景無人畫, 老丈橫拖瘦竹邦, 回首斷雲斜日暮, 曲江倒蘸側山峰。”.。 他把“亭”字,寫得長長的,表示“長亭”的意思,把:景”字,寫得短短的,表示“短景”之意! 把“老”字,寫得大大的,表示“老丈”,把“拖”字橫寫,表示“橫拖”!‧把“日”字斜寫,表示“斜日”,把“雲”字寫斷了,表示“斷雲”! 把“江”字寫彎曲了,表示“曲江”,把“蘸”字寫倒了,表示“倒蘸”! 把“山”字側了,表示“側山”!如此一來! 遼使除了自嘆見聞淺陋之外,還有什麼話說呢? 楊士麟想到,蘇東坡這段軼事,那是“啞謎”般的文士戲墨,不覺露齒而笑,心甚歡暢,思忖: “我今夜也差點栽在這遼國的小女子手裡!” 耶律芝華被“笑”,弄得心頭盪漾,以為他笑自己言而無信,說不理人,還中宵不寐,與他閒聊大半天! 不由得羞意來潮,急急起身提起陶瓶就走,一溜煙便不見了! 楊士麟自然不便強留閨閣佳人與自己“燭影搖紅”! 側首一辨風聲,知道人已去遠,訝然忖道: “她的功夫還蠻不錯的!” 百無聊賴,滿帳寂寂,心頭忽生一念: “何不趁機打坐運功,只不知這大夢初醒,大病初愈,使得使不得?” 當下略一運氣,發現暢然無阻,心頭狂喜,自不在話下!忙不迭披衣掀裘,正襟危坐,面壁盤膝 楊士麟幾度調息之後真氣澎湃如潮!一股熱流遊行在十二重樓之間,只半柱香光景,便運行了三周天之多,他感覺到“九莖芝”精已散化在他體內了! 自信天地間也沒有人能將他吃下肚去? 當夜無話,次日拂曉時分! 大隊車馬預備出發,巴都、拉提等幾個親近武士,照例來替“公主”收拾帳幕,軒鑾大車已開到帳前,以便將楊士麟弄上車乘坐! 拉提掀開幃幕,發現那個“漢人”已經準備停當,連眼睛也自行蒙上了,坐待車輛到來,拉提也不在意,照過去幾天習慣,便待上前抱他上車,那知走了兩步,發現有異,訝然停步 楊士麟紅光滿頂,了無病容,競在一夜之間,判若兩人! 巴都在帳外叫道: “拉提,手腳快一點!” 一面探頭進來,視看情況,一望之下,大吃一驚?忖道: “難道他服了仙丹不成?” 楊士麟辨聲知道帳裡有兩個人,分別朝他們一揖敬謝,步出睡帳,自己爬上車幃裡去! 巴都、拉提兩人,面面相覷,不信太陽底下,居然還有這等新鮮事? 大隊向西,節節前進! 楊士麟躺在軒鑾裡搖晃著,心潮起伏不平! 耶律大石就睡在旁邊,果然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使他不敢相信這個老人曾經跟自己說過話! 中午時分,有人送來一分乾糧,這是前幾天沒有的事,顯然,耶律芝華已知楊士麟今晨所顯示的“奇蹟”! 楊士麟一度冒著瞎眼的危險,拿下蒙眼布,偷偷掀開垂幃一縫,向外張望,只見那耶律芝華騎著“麒麟駒”,發號施令,八面威風,真有大將風度,絕不似夜裡晤談時,那股女兒家姿態! 一日已過,又是黃昏 楊士麟回到帳幕,因為牛脂燈光不強,遂扯下蒙巾,坐在毯上等待晚餐! 耶律芝華來得較前略遲;一見楊士麟不是躺著的,略為一怔,旋即恢復自然,一言不發,把杯盤放下,杯裡盛著羊乳,盤裡有條羊腿,幾塊馬肉,以及乾糧! 晚餐再也不是一陶瓶馬乳! 她也不再可能餵他了…… 楊士麟覺得不便厚臉白手,拿過來就吃,看了她一眼,算是招呼! 這意思她懂,僅搖搖頭,不知是表示她用過了,還是表示她根本不吃! 他不懂,可是無關宏旨,提起羊腿就啃,忽然覺得她有點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似是有話要說! 因之,停下來,把臉一仰,表示但說無妨,企以聆待佳音悅耳…… 她點點頭,還是不開口,在帳裡走了幾步,搖搖頭,仍在躊躇難決 他吊起眼睛,詫異地打量她,又埋首啃那羊腿子! 半晌 耶律芝華無頭無腦,劈面嬌脆的問道: “你身上有靈藥丹珠嗎?” 楊士麟一下子就猜知她要丹藥幹什麼?放下羊腿,搖搖頭,把羊肉咽下肚去之後,說道: “沒有,令尊的病苟力之所及,絕不坐視,我早說過了!” 她略感失望,信任地點點頭,低聲細氣說道: “那麼你的武功,定是非常高強!” 楊士麟聳聳肩膀,淺淺 笑,像是說,是這樣的嗎? 耶律芝華停了半天,平靜的再道: “方才我與老爹閒談,聽到好多話,他說因為白日與你同車,內傷大有進境,說不定用不多久,還能打通“心經”,不再阻塞!他以為一定與你身上所發散出來的香味有關!你一個男人身上怎麼會有香味?好奇怪嘛?” 說罷,一想這句話,不該出諸女子之口,不覺羞紅了臉,變得像玫瑰也似的嬌豔欲滴了…… ------------ |
第二十章 荒漠甘泉
從來這樣的話,出自男子口裡,女子尚且要害臊,如今由妙齡女子說出,叫身為男子的楊士麟何以為情? 本來耶律芝華說一句,他點一下頭,狀至瀟灑,此時,不覺臉紅耳赤,渾身不自在,強額言道: “那裡,好久都沒洗澡了,一定臭得很!” 耶律芝華看了他這副瞞幹的窘態,不覺輕啟櫻唇,展顏一笑! 但,她迅即別過頭去,看著帳壁,生怕流露出太多少女纖細的情懷! 相處數天,她首次臉紅、淺笑,所謂人非草木,熟能無情! 楊士麟雖未飲酒,亦白醺醺然 有些許本能的迷醉了! 兩人偶然四目交視,互望一眼;在極度的自覺中,微微驚心,徐徐動魄!都有點靦腆,不約而同地斂了笑意! 耶律芝華垂眉無言,下意識地拉拉衣角,那心靈上陡升的壓力,在一刻間,似乎想逃出這屬於自己的黃帳穹廬中去! 猶豫了一下,記起還沒有為他收拾杯盤,因之蹲身下去,埋首揀起羊骨,放在盤中,顯露出柔如羊脂玉般的白脖子! 她雙手撥沙把餅屑埋起,又記起另一件事,站起身來,從袋裡掏出綠珠和那支鏽得自剩下五六寸長的鏽劍,道: “你的東西,還你吧,我老忘記!” 楊士麟伸手接過,“綠珠”光採瑩晶奪目,映著她欺霜賽雪的玉靨,有一枚金錢大小的翡翠彩暈,輕霧綠雲似地吻著她的紅頰! 半晌 耶律芝華美目瞥了珠上少年肖像一眼,嘴角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忘其所以的探問道: “這個真是你嗎?或是你的孩子?” 楊士麟鼻裡“呢”了一聲,兩指搓弄“綠珠”,帶著自嘲的笑意,答道: “你猜呢,是不是真是我?” “是你!” 楊士麟一手撫著大鬍子,調侃她道: “我現在是個老頭子!那是我兒子!” 耶律芝華,臻首急搖,認真的道: “不!不是,是個野人,蓬首虯髯……” 一面說著,伸手在玉臉上一比,是那麼天真而可愛,形容他有多難看野性! 忽的腦門一閃,暗自吃驚,自我警告忖思: “小姐,你怎麼像個沒有絡頭的野馬?” 頓時宛如觸電似的,兩只光滑圓潤的素手,呆停在空中。 楊士麟爆發出爽朗豪邁的大笑,左手順順鬍子,老氣橫秋的道: “我不信有那麼難看,有沒有銅鏡,我還沒看過自己的尊容呢?” 耶律芝華放下手來,矜持著道: “沒有!” 楊士麟雙手一攤,表示很失望! 耶律芝華覺得他有點年輕人的頑皮,甚至有點輕挑,奇怪的是,心裡並沒不高興,反而安慰他道: “明後天我們就會找到“荒漠甘泉”,你就可以臨水自照了 你蓄鬍子,是為了掩飾本來面目嗎?” 楊士麟微微搖頭,陷入沉思聲音道: “鬍子是一夢之間長出來的!” 接著,抬起眼皮,眸子亮晶晶地自我安慰地道: “但是運氣總比伍子胥好些,他的黑發一夜變白!” 兩人說熟不熱,但相處總有幾天了,當然絕不認為他是宋人派來的奸細? 楊土麟絕口不提他的來蹤去處! 耶律芝華何嘗沒有想過,以她的冰雪聰明,明白其中必有難言之隱,現在聽他自己提起 伍子胥,按按不下心頭的好奇,遂故意裝出冷漠不熱中的樣子,隨口問道: “你是否也在流亡,跟伍子胥 樣?” 楊士麟一伸懶腰,半點也不激動的道: “是流亡,但原因不一樣,我還不配身為宗廟之臣!” 耶律芝華“餵”了聲,再不追問下文,也沒有走的意思! 夜漸深沉,一分一秒地加深,帳外風聲低吟,似唱著 首古老而又新鮮的牧歌! 有絲絲銳風,像精靈似的,由縫隙鑽進穹廬,撞在皮壁上,就死在那裡,像漣漪泡沫般的消失蹤跡! 這一對孤男寡女,既生疏而又熟悉地在昏燈下對立,像是在清澄的太虛中,流浪的兩顆慧星,藉著本能的緣份偶然相逢,互放光亮: 他兩來所自來,去所自去,今夜在沙漠裡邂逅! 也許在明朝,或者後天,誰知道呢,就得分離,而永久不再相見! 兩人的心微微震顫,同時意會到這一點,一起浸潤在這近乎神聖的感覺中! 同樣珍惜這短暫的聚首,以及眼前的帳柱、昏燈、皮帳、細沙…… 都呈現出各自最美麗的面目,閃著出奇的光採,亦在低語傾訴! 楊士麟與耶律芝華在最簡單平凡的事物裡,發現它們的內蘊,覺得帳內的一事一物,都很美麗,都在側耳傾聽,傾聽風和柱子,燈和皮帳的交談! 他們不約而同地感喟,微微地含笑著,享受這份寧溢! 在這傾刻中,過去消失,將來未到,沒有序典,亦無需終唱 他們和它的微笑。 不知過了多久,楊士麟輕輕說道: “把你的臉,移過來!” 耶律芝華一怔,宛如自夢中驚醒,由雲端落下,花容失色,美目裡又錯楞又驚恐,更有點可憐,像石像般的傀在那裡! 楊士麟冗自堅持,柔聲細語道: “挪過來一點,不要擋住燈光 ” 耶律芝華的芳心陡的狂跳不已,她覺得他放肆了,自己被冒犯了,神態凜然,像一座聖潔而又不可冒犯的女神! 無奈,楊士麟的頭自己湊近上耶律芝華的頭!面面相對! 俊目死盯著人家姑娘,像在搜尋著什麼似的! 耶律芝華忐忑不安!呼吸急促,心頭鹿跳得更兇了,玉頰嬌紅欲滴,櫻唇口角蠕動一下,這身心整個的在滯窒著! 不敢正對他那柄只亮晶晶的眼睛,幾經掙扎才側過頭去,聲音由齒縫裡透出,似乎只有天地鬼神才能聽到,那是有氣無力的誘惑……“你,你好……無禮!” 楊士麟略不在意,命令的又道: “不要動,我還沒看清楚!” 耶律芝華芳心起了一種莫名的反抗與對立;好,你要瞧仔細嗎,就讓你瞧,看你能把我怎麼樣,生吃了我? 於是咬緊牙根,恨恨轉過如花如月的粉頭玉屆來,打算讓他看個飽,吃個夠! 那知楊士麟看得很有勁,輕擺著那顆大毛頭看個沒完沒了! 直把她羞得、甜得,耳根發燙,一股無名火撲面燃燒,直紅到脖子去,兩人離得很近,那股異香由他身上發散出來,令她從急促的呼吸中收入! 令她震顫著而生氣的抗拒似的道: “你再這麼沒頭沒腦的,明天不給你東西吃!” 楊士麟不理會她的威脅之辭,長嘆一聲,感慨地自語道: “欸!我真沒想到有這麼難看!” 耶律芝華聽在耳裡,真是豈有此理,讓他看了半天,卻獲得這麼難堪的評語,她真的光火了,嗓音略尖的嗔道:“你!你還不道歉嗎?” 相信她自信她生得實在不是難看的人,也認為他是在唱反調故意的在“嘔”她!不能叫真,只要求他收回 那句能令每個少女心碎的讕言! “道歉什麼?”楊士麟楞楞的眨下眼睛又道: “我從你的瞳孔裡,看到自己的影子,天啊,真像深山裡的野人!” 耶律芝華一聽,也暗叫 聲:“蒼天”,誤會到那裡去了! 原來他是因為沒有鏡子,就藉自己的眸子作鏡,臨“鏡”自照他的尊容! 不由得舒了口氣,嘴巴里可還不服,說道: “你們漢人,卻是這樣放肆的嗎!” 楊士麟至此才發現自己失儀,甚是不安,眼神中滿含悔意歉情,連忙拱手謝罪的解釋道: “恕罪!恕罪!我!一時情急!情急!” 耶律芝華,紅暈慢慢消褪,略為滿意,但仍不能就此釋懷,冷“哼”聲輕啟櫻唇向他示威的道: “別人要是這樣,我老爹,準會抽他三十鞭,說不定 一掌劈死!” 她的意思,本是指他們遼族的男子,都不敢冒犯調戲她!輕薄她! 但是乍聽起來,顯得楊士麟與眾不同,別人不可這樣看她,只他可以! 耶律芝華發現說錯了,話已出口,像是洩露了心中的秘密,臉孔又紅得像一枚蘋果! 楊士麟聽者無意,並沒發覺,只自言道: “我想還我本來面目,把鬍子剃掉!” 耶律芝華不置可否! 或許她也想一識他廬山真面目,亦未可知! 楊士麟拿起鏽劍,以指試試劍鋒,實在鏽得不成話了,若是用以剃須,非皮破血流不可! 正躊躇間,忽然瞥見她腰帶間那柄色彩燦然的玉尺,心知必是“匕首”,便道: “請藉寶刀一用!” 不料,耶律芝華渾身一震,大驚失色,嬌軀往後移挪,拒之甚急,更語無倫次的顫聲道:“這!這!不能藉你……” 楊士麟錯愕不迭,心想藉不藉由你,何必怕成那樣!小氣鬼! 也不知動了那一門子牛脾氣,固情不舍的道: “難道怕我撤賴不還?” 耶律芝華滿臉臊紅,可憐兮兮地道: “此刀乃吾族寶物,不能藉人的……” 楊士麟見她堅持不肯,少年氣盛,偏偏非藉不可,再道: “既是寶物,你怕污染神氣,那麼我便不用來刮鬍子,但看一眼,總無妨吧!” 耶律芝華嬌軀越挪越遠,更加慌亂,語無倫次,道: “不是不藉你,啊,不是不能藉……喔,你怎能開口說要藉……” 楊士麟如墜五里霧中,整個糊塗了,只是覺得她迷亂得有趣,欲拒還罷,更堅持非藉不可;逼她道: “你不自動拿出來讓我看看,我就要下手槍了!” “啊!啊!不可以這樣!這樣……” 其實,楊士麟若真的一把奪過來,那……事情就…… 他只是說著玩兒,並未曾真的伸手! 兩下堅持著,誰也不肯讓誰,有傾,忽聽帳外有人呵呵大笑! 兩人俱是一驚! 耶律芝華彈簧般地跳起撲去,嬌聲叫道: “爹,你怎麼來的?” 帳幃半掀,耶律大石含笑走入,病容果然略減,但,大笑之後,有點喘息,道: “華兒,什麼時候了,怎麼還不回去?” 耶律芝華垂首無言,暗自說道: “今夜我是怎麼樣的,我大半夜還留在這帳裡,算是什麼?” 她忘了這裡是她自己的帳幕: 耶律大石繼續道: “為父以為出了事故,走過來看看,在帳外聽了.有一會了!” 耶律芝華扭腰不依,嬌聲再道: “你老人家是怎麼了,老欺負我?” 楊士麟看在眼裡,想道: “原來她在老爹面前是這付樣子,她在白天,指揮若定,一副女主師的神氣,可不是這回事呢,送飯給我時,又是那…… 又是怎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像是他的妻子似的嗎? 耶律大石手撫女兒香肩,朝楊士麟道: “小女的“匕首”,非常物可比,是萬萬不可藉人的,閣下可要聽聽其中緣故!” 楊士麟糊裡糊塗的點首!衷心請教之意! 耶律芝華偷看他那付“固所願也,不敢求耳!”的德性,狠狠溜了他一眼,掙脫了乃父手掌,一溜煙閃出穹廬去! 耶律大石望著她的背影,哈哈大笑!笑得連楊士鱗也覺得難為情! 良久笑罷始道: “在沒有歷史以前,比軒轅代更早更早,先民無論耕獵爭戰,都使用石器,那時的匕首,名叫“巴圖”,少女身上這把匕首,即系當時傳下之物,乃是我族寶物!” 楊士麟想道: “原來是一件前古奇珍,只好看,不管用,怪不得他們奉為寶物!” 耶律大石清清嗓門,又道: “時間過了那麼久,“巴圖”傳下來已寥寥可數,彌足珍貴,然而除了珍玩收藏外,亦別無用處!然而,小女這把可就不同,它並非尋常石器,質地乃是堅比金鐵的玉石精英“甲瑪石”,不知費了多少先民的精血,代代琢磨,費千年乃至萬年工夫,方始成形,鋒銳無比,真有截金斷玉之能!” 楊士麟打心底不服,忖道: “如此說來,確非凡品,但是看看有什麼要緊?” 耶律大石閱歷何等老到,辨色知心,笑道: “閣下不要誤會,並非珍惜異寶神器,才不肯借出,而是另有緣故!” 楊士麟眼睛一亮,想道: “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倒要聽聽長些知識!” 耶律大石語重心長的道: “要知吾族習俗,及並少女必有一件心愛之物,或者是父母所授,或者是親手所製,平時朝夕不離身,來日作為定情、答聘之用,其意義相當於漢人的一縷青絲,和生辰八字!我們遼族男子,鍾情於某個女子時,必先打聽她最心愛的東西是什麼,求婚時,就向她借用該物 那把“巴圖”,正是小女最心愛之物,你道她怎麼好意思藉你?” 楊士麟不料其中有這麼一層曲折的關係存在,偏偏自己誤打誤撞,正撞中大板,這是他作夢也想像不到的! 當下萬般窘困,無地自容,忖道: “我方才口口聲聲硬要藉,成了什麼話?” 耶律大石看在眼裡,知他心中並無他意,再問道: “閣下現在還敢藉嗎?” 楊士麟被老頭兒直接了當的問,更慌了手腳,連聲辯道: “我只想刮鬍子,我的意思,是 啊,我沒有 意思!我沒有要刮鬍子……” 耶律大石老眼明察秋毫!楊士麟的“意思”豈能瞞過他! 半晌,說道: “我就猜閣下原不知情!” 說罷,微微一嘆,在嘆息聲中,踱出帳幕! 帳內只剩下楊士麟一人,掀裘而入,躺臥在毯禦上,越想越不是味兒,猜不透耶律大石嘆息的含義! 是否,他有妻女的意思?憑什麼要看中素昧平生的自己? 總不會為了仰慕華夏文化,就把掌上明珠當作禮品送掉吧!自己何能何德? 況且她:她是王女呀! 難道老人洞悉“九莖芝”的秘密,為了挽救垂死的老命,不藉以女兒…… 九莖芝,自己早已消化了 在那長眠的一年中! 楊士麟無法成眠! 帳外,朔風傳更拆。 突然,有極細碎的步履聲,自遠從近而來; 楊士麟驀然回首,帳裡已多了個人! 耶律芝華手中拿一把明亮耀眼的胡刀,正俏生生接近過來! 楊士麟先是一驚,施即明白過來! 她把胡刀放在他面前,自低頭收起方才沒帶走的杯盤! 楊士麟猜不出她是否知道自己醒著,側臉看她,敏感地覺得她芙蓉臉上,有二分幽怨,三分自哀,五分悒怒! 本來,一個貌美如花的金枝玉葉,無緣無故被開那麼一個玩笑,很難怪她有不平之色!嬌嗔難抑! 楊士麟自覺理屈,拾起胡刀,眼角不禁溜了插在她蜂腰上的“巴圖”一眼! 恰好,耶律芝華拾起杯盤,站起身來,四目交流,她臉上如寒霜,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說:“你還想藉它?” 楊士麟聳聳雙肩,手裡把玩著胡刀,言道: “我不想刮鬍子了,欸!有勞姑娘帶回去吧!” “由你高興!” 耶律芝華眼睫一合,幽幽別過頭去,說道: “但是,我把刀帶來是什麼意思?” 她帶胡刀來是什麼意思?. 楊士麟把刀背反轉,低頭品賞,再道: “我看你一臉不死不活的神色,以為你從此不理我了!” 耶律芝華驀地回過身來,就像他的話是針,痛扎在她心上似的,急促道: “求你不要這樣說,你這樣說,將置你的芸珊姊妹于何地?” 楊士麟亦正覺懊惱,為何今夜自己言語忽地輕挑?也許是……” 一面頻頻點頭,一頓一頓地,狀如搗蒜! 耶律芝華移步到帳口,嬌軀一旋,面對著楊士麟,突然其來的再道: “隨便問你一句,芝珊姊妹,究竟是一人,還是兩人?” 楊士麟不解其意,猶豫了片刻,答道: “是兩個人 你問這個幹什麼?” 耶律芝華美目一眨,臻首連搖,嚴重其詞地說道: “你真是沒有好心的,我走了!” 最後三字,尾音拖得很長很長,充滿了“永別”的味道,好像是要永久地離開,走到遙遠的天涯去似的! 楊士麟心頭又淒苦又依戀,怔仲著無法言語,目送她遠去! 一半自覺,一半不自覺地在心下說道: “你走了,永久地……也是我走了,這裡不是我該居留的地方……” 偶然吹來一陣風,撩開帳幔,似乎可以感覺到她肅然低頭,姍姍獨行,那是一個多麼哀傷的姿勢喲! 在皎潔的月光下,襯著微微閃光的穹廬,她的身軀,是那樣渺小,那樣的孤獨! 耶律芝華緩緩歸去! 美目裡含著珠串,仰首望天,兩行清淚潸然而下,她悄悄自語: “我都是一樣的,一切由你決定!” 天上繁星如錦,彎彎的弦月,發射著清冷的流光,照亮了一條談清色的星河,她的私語,說得那麼輕,以至只有離地面的那顆星星聽到了! 她知道 自己永久不會忘記這句話,那顆星星也不會! 在沙漠裡救活了這個陌生者。似乎已撞入了她的心房!令她不克平靜自安! 激起了這個少女初戀的 漣漪心懷! 又是一日的黎明! 另一天的奔波 楊士麟仍在軒蠻中,但,脫下了眼上的遮布,面對光亮! 經過了幾天的休養生息,身體大致已告復原,曬焦的皮膚,像蛇皮般的蛻脫,全身皮肉白晰泛光,溫潤如玉。 他自己不覺奇怪,但,若有行家看到,定會咋舌驚歎,這是武家所謂“一簍油”的徵相呀! 中午之後一一 微風漸生,甚至可以說是清風徐來,潮濕而陰涼! 這樣的風,接連吹了約有一個時辰之久! 突然 疲馬狂奔,揚起塵沙萬重,生似屁股後著了火似的! 其實,乃是眼前發現了水源! 數裡之外,低地隱隱泛著水光,在金色的太陽下,閃光如銀!水光之周圍,浮動著一片綠意,乃是離離的牧草,蒼綠得生意映然! “甘泉!” 荒漠,千里荒漠裡的“天堂”! 他們這一群流亡者!得救了! 聽呀:馬嘶,鞭響,男女老幼的臉上泛出喜悅的歡笑,合奏一曲狂歡的樂章! 令人更興奮的是,在天野盡頭,浮出山脈的輪廓I耶律芝華本來趕在最前頭,那陣水光使她無法抑制心頭的狂歡。一揚韁繩,“麒麟駒”疾如閃電,回頭馳奔! 像天下所有的女兒一樣,要趕快把消息告訴 她老爹! 趕到軒鑾右側,“麒麟駒”一個小迴旋,成了並駕齊驅之勢: 耶律芝華撩起幃幔,臉上紅嘖嘖的,揚溢著萬斛般的喜悅之情,嬌聲呼道: “爹……” 楊士麟正撩開左側的幃幔,往外張望,觀看這場瘋狂的動亂!倏地回頭!因為外面聲音喧器,他只見到她嘴型動了一下,聽不甚明,茫然問道: “啊!什麼事?” 耶律芝華看到他,心頭一震,方始想起可憐的老爹,是要到日落風生時,才會醒轉過來的! 可是人家既然開了口,自己又不能不回答,不然,眼巴巴跑來看一眼算什麼? 匆促間,皓手胡亂朝前一指,道: “發現水源了!” 也不等他回答,放下幃幔,馬鞭一揮,一聲脆響過後,“麒麟駒”拋下軒蠻,向前奔去!揚鬃長嘶!歡如龍騰! 楊士麟多少有點誤會,以為她是特地前來通報他的! 也不知那來的一股子歡喜,弓腿一頓,身軀原封不動;仍保持坐勢,由車側彈射而出,在空中他挫腰一旋,平穩落地! 微晃身形,放開腳步,一溜煙趕向前去,幾個起落,已超過數隊奔馬! 雖說是水光一片,也不過連成一串的五六個水沼而已!水深及膝! 但在這群人眼中,何異是浩瀚千頃的汪洋大海! “嘩啦”一聲! 前頭有人連人帶馬帶車衝入沼澤,水花飛濺四射! 其他的人,爆出歡天喜地的狂笑!怪號!以之發洩自己的情緒 奔行經旬,水固然沒有,笑聲也是少有的! 現在,他們像是一對孿生兄弟似的,同時出現了! 耶律芝華躍馬池邊,含笑君臨這一切,高聲發號施令道: “別讓牲口弄髒了所有的水,馬匹只準用前面兩個水沼!” 腔圓喉潤,聲如銀鈴,壓過了眾人的喧嘩,清晰可聞,顯然她在話中暗含真力,將氣逼出,然而,一點未走調,可見她功力之不俗! 於是,婦孺們紛紛下車,扶老攜幼奔往遠處的水沼: 壯丁們放下軛頭,解下鞍轡,驅馬入水! 楊士麟涉水及膝,跟拉提等武士們在水沼裡洗馬,照顧馬匹不要暴飲!忙得不亦樂乎! 這些日子來,連日奔波,真把馬兒累壞了,所攜帶的備份水漸次用撂,每日水量一天比一天少! 必要時只能為它們放血,沿途死亡泰半,馬肉就成了食品的一部份! 然而,一切的苦難危機,終算過去了! 在此,遼人暫時卸下了重擔,金戈插在池旁,排列成牆,鞍韁散在沙上,堆集如山,馬車空蕩蕩的,所有的人都在水中! 只有“麒麟駒”還沒下水,高高站在水渚上! 耶律芝華立馬沙丘,杏黃薄衫,彩帶飄逸,秀髮如雲,隨風而動,望之宛如圖畫中人! 她流眸四顧,一絲笑意浮上了櫻桃小嘴! 她是嬌柔的,也是值得驕傲的! 楊士麟彎腰洗刷馬腹,偶然抬頭,遠遠看著她,不覺神為之奪! 拉提站在他身旁,以肘撞他一下,用生硬的漢語問道: “我們的公主,是不是了不起?” 楊士麟由衷地點點頭,低下身去洗刷馬腿! 小孩喜笑著在玩水戰!卡達也在群中,逐浪奔跑! 耶律芝華見他跑近,揚聲問道: “卡達!高興不高興?” 卡達滿身濕轆轆的,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兒的點頭,片刻才尖叫道: “公主!你為什麼不下水呢?” 耶律芝華很愉快地笑著點頭,那是不便與。兄弟們爭水: 舉手遮目,打個涼蓬,遙望遠在地平線外,天邊的隱若山脈,約莫還有兩三天行程,便能到達,走出這處“戈壁大沙漠”! “今天就停在這裡吧!” 遂下令安營,叫巴都吹奏“胡笳”! “嗚!嗚!”的胡笳響過之後,大伙兒停下手,緩緩回去紮營! 馬匹幽閒舒坦的尾巴拂掃著,自在沼湖邊沿吃草,補充體力! 楊士麟同他們一群進階武士們並肩離開水沼! 巴都臉上充滿著從未曾有過的喜色,跑近來揚聲言道: “大家聽著,我們今晚有‘布蘭遮會’!” 眾武士雀躍異口同聲問道: “真的!” 武士 古路多擺個表演的姿勢,歌喉嘹亮,唱了一小段曲子,喜道: “我可以大大露一手,公主也會出來唱一首歌的!” 拉提一邊走一邊跳著舞步,歡聲道: “她還會出來跳舞,我可以跟她共舞!” 楊士麟雖跟他們穿著一式的衣服,雜在其中同行,卻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因問巴都道: “什麼事呢?大家陡的這般歡天喜地的?” 巴都面呈得意愉快的神色答道: “方才我吹安營號時,公主親口告訴我,今夜要舉行“布蘭遮會”,說這是王爺早先的吩咐?” 說罷,跟他們一夥,手拉手,邊跑邊唱,賣勁地去工作了! 愉快的氣氛是感染性的,全體族眾都露出笑屆! 楊士麟雖不知“布蘭遮會”是何名堂,心裡也有份莫名其妙的興奮,竟有點像兒時盼望“元宵佳節”的心情! 恰當此時 耶律芝華牽馬迎面走來,“麒麟駒”洗刷過後,鬃毛發亮,越發神駿: 巴都、拉提等武士們,對她哈腰為禮,動作誇張,一反常日的拘謹! 接著,“嘻嘻!哈哈!”四散跑開…… 耶律芝華知道他們底事高興,秀眉輕蹙,擺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搖搖頭,並沒有真個生氣,發個雌威! 楊士麟自後走來,覺得不便裝作路人,相逢不相識,大拉拉的,也不便像武士他們鞠躬為禮! 只好露齒點首微笑一下! 從來沒有一個男子膽敢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公然微笑: 耶律芝華很不習慣,多少有點靦腆,也報以微笑,淺淺的梨渦裡,流露出幾分之幾的女兒嬌羞姿態! 楊士麟猶豫了片刻,問道: “什麼是‘布蘭遮會’?” 耶律芝華羞意更濃,似乎很不便解釋,拉馬走開,走了幾步,才回頭笑道: “到時候你便明白了!” 楊士麟忘情的揮揮手,想道:“她今天心情很好……” 巴都邊跑邊跳,剛好回頭看到,覺得這個大鬍子“漢人”態度很不妥當,兩眼精光一閃,停在那裡,忖道:“這個漢人 要警告他……一次……” 拉提不明所以,傻頭傻腦看著巴都的神色,再回頭望著公主的背影,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對勁,因道:“巴都,什麼事?” 巴都眼睛一瞬不瞬看著楊士麟,不經意的答道:“沒有什麼?走吧!” 楊士麟渾然無覺,輕鬆愉快,到處溜達漫步,觀察他們“遼人”大草原上的遊牧民一些生活習慣,生活條件! 這事,令他感慨萬千,比同汴梁上國衣冠,他們是一批流民 而他們卻不以為苦,正樂在其中…… “布蘭遮會”的消息!不旋踵傳遍了各個角落! 眾人老幼都懷著期待的心情,尤以少年男女,最為興奮了! 男人們都勤奮地工作,有的磨刀“霍霍”走向馬羊。有的折軒為駕,預備安放烤肉上架,有的收集馬糞準備生火! 女的們則一面攜瓶擠乳,有的合麵粉製餅!有的在照顧孩子們,一面也暗自思量,今夜該穿那件衣服,出席大會…… 在水濱的營地上,頓時熱鬧得像是中土漢人的市集,趕廟會似的! 充滿了節日的氣氛! 遠遠的一角,腥紅色的王帳沫浴在落日的餘暉裡,像一盆烈火盤的燃燒著! 帳中 耶律芝華興奮地仁守在毯兢之側,靜等她老爹醒來! 好把尋到水源的好消息告訴他聽,一面思索今夜的“布蘭遮會”上,自己是否應該唱一首歌! 時刻在企待中逐漸接近,耶律大石蠕動了下,疲乏地張開眼睛! “爹!把眼睛閉起來!”耶律芝華急促叫道: “嗅嗅帳裡有什麼味道!” 耶律大石順從地虎目倏地一閉,吸氣入鼻,巨眉一揚,喜道: “我們已經在 ” 耶律芝華臉上喜孜孜地一個勁兒點頭! 耶律大石宛如觸電,霍地掀毯躍起,閃到帳口,八個侍衛走得只剩下一個,他舉戈為禮! 然而,統帥無暇回禮,看著接二連三的水沼,老懷彌慰,拂須笑了! 耶律芝華站在乃父身側,玉手搖指遠方,道: “爹,看到沒有,更好的是那一痕山影!” 耶律大石病容頓減三分,紅光映臉,頻頻點頭,巨靈掌放在女兒肩上,把她攏過來,語氣堅定的道:“而今而後,一路平安!” 父女兩人並立在夕渾殘照裡,其樂融融,相顧而笑,跟帳口肅容凝立的武士,成了奇妙的對比! 耶律大石再道: “我們今夜要好好慶祝一番舉行“布蘭遮會”,你快通知他們!” 耶律芝華有點撒嬌的道: “早告訴他們了,大家都很興奮,我想烤架,火堆都已準備好了!” 兩人緩緩離開王帳,往圍在蒙古包中的圍場走去,作父親的打趣笑道: “興奮,那是當然,你不只是族中的公主,是族中的美女!” “‘布蘭遮會’是他們唯一可以跟你跳舞、唱歌的機會!” “爹!你怎麼老招惹我,“布蘭遮會”是屬於大家的,任何人身份都平等!” “不錯,在會中,公主不再是公主,但美女仍是美人呀!” 作女兒的沒接腔,因為,她正看到不遠處的黃帳外面,那個漢人正負手蹀蹀漫步,不禁忖道: “他雖是知道,卻不知這大會究竟如何呢……” 耶律大石自為大金國師 黑鐵頭所傷之後,今晚是第一次公開露臉,沿途所過,人人虔敬為禮! 這並非僅僅出於對權威的服從,而是由衷的愛戴: 有個老頭兒問道: “王爺,你老今夜也參加吧?”耶律大石微頷其首! 挺胸張目四顧,突然神色一變,虎目怒睜,盯著東方,臉上露出倉惶的神色! 耶律芝華輕抬臻首,循老父的眼光看去,美目搜尋著薄暮冥冥的天空,也現出驚怒交集的神色! 巴都首先注意到王爺和公主的舉止有異,忙不迭舉首望天,頓時臉肌微微抽搐,是憤怒,也是恐怖 (請看下冊) ------------ |
第二十一章 大劫來臨
散落在各處的武士,紛紛放落手邊的工作,舉頭遙望遠天,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大寒噤! 歡樂的氣氛突然一掃而空,語聲由喧揚而逐漸沉寂!終至寞然無聲! 有人輕“啊”了一聲! 東方的天空中,有個小黑點,天星殞石般的疾射流曳而來! 傾刻間便到了營地正上空 原來是一只鷹隼,鋼羽鐵鉤,展翅蔽月,鷹目稜突,閃著金光! “ 只大水鳥!” 卡達高興得拍手呼叫道: 他母親急忙伸手摀住他的小嘴巴,焦慮地看看眾人,生伯惹起反感! 眾人一瞬不瞬看著頭上的鷹隼,沒有理會孩子無知的童言,神色中仿佛是“死神” 已經來臨,這只鷹隼便是使者! 這是“碧眼金雕”呀!空中斥候! 那是金狗的追兵,馬上會跟蹤而至,殺戮立即便展開! 大遼帝國自從被金狗殺敗潰散之後,他們是 群唯一幸逃不死的幸運者! 由英明的王爺率領,他們涉過大沙漠,想找到一處平安的樂土,重新安頓下來!這其中都是老弱婦孺,已沒有多少可戰的武士了! 然而,金狗卻不放過他們! 死亡的威脅或被驅逐回去做奴隸的悲慘結果,馬上便能到來! 天地悠悠,何處是吾家…… 這一群人的心,已沉落於深淵…… “碧眼金雕”乃是稀有的奇珍,極具靈性,悟力特強,飛程更高,日行千里,視力亦佳,數裡之遙,明察秋毫! 是以遊牧民族視同異寶,若得其一,稍加訓練,專司偵察,由其來回時間,便可計算出水源或敵蹤的距離,百無 失! 無論進退,可早為之謀,至於此烏能將所見之察,向主人報告出多少來,則視專司訓練的人教誨而定優劣? 就是這麼一只大鳥,在營地上空盤旋翱翔,飛得很高! 那巨大的身影,嘲弄也似的,在眾人的臉上,拂來拂武士們已紛紛扣弦上箭,準備射殺它了! 耶律大石以手揮動了下! 耶律芝華領會乃父心意,立即嬌呼道: “不許嚇走了它們,巴都看箭!” 眾武將要集體上舉的弓箭,紛紛放了下來! 巴都運臂張弓,拉如滿月,“颼”地一聲弦響,怒矢穿雲而起 “碧眼金雕”鐵啄一啄,便將箭簇咬住,方待振羽歸去! 巴都力貫箭端,弓弦又響,再補一弓,把它們射個透穿! 半聲哀鳴!被眾人海嘯也似地叫“好”淹沒下去! 只見,那頭巨鳥倒頭栽了下來,落勢極速,一頭撞向黃帳之帳頂上! 楊士麟便站在黃帳邊上,生怕“碧眼金雕”把帳逢弄個透明窟窿,今晚便不必睡了! 本能的騰身躍起,拔高兩丈,健臂輕描淡寫一勾,鳥腿已落手中! 遼將武士們都看不出苗頭,只有耶律大石微微頷首! 楊士麟手提“碧眼金雕”,走到耶律大石面前稽首問道: “請問,什麼事呢?” 有個中年婦女尖聲叫道: “宋人、金人把我們弄得國破家亡,還要趕盡殺絕,看,他便是宋人!” 人在悲憤當頭,最容易遷怒! 他們忘了這百餘年來,都在劫掠宋人的邊疆的事! 有幾個漢子,一聽到“宋人”兩字,異常激動,.一時劍拔弩張怒目相視,戰搏乃是一觸即發,大有先殺死楊士麟洩憤之意! “不許騷動!” 耶律大石暴吼一聲! 遼人雖然還沒有人真的揮刀撲上來,卻怒目而咬牙切齒,態度惡劣之極! 迫於王爺的軍令,終無人冒犯楊士麟! 楊士麟但知氣氛不對,心中莫明其妙,把“碧眼金雕”遞給拉提! 拉提沒有好氣的瞪他一眼,接在手中,至上王爺處! 他聽不懂遼人的言語,再者眾人的憤怒是在金雕臨空時,便已開始! 只認為是他躍身捉鷹乃多此一舉,令他們不高興了呢!算是小事!那裡知道人家要宰了他呢! 耶律芝華囁嚅了下終於說道:“金人追來了!你?……” 楊士麟先是愕然,“喔”了一聲,俊目遊掃身旁刀創出鞘的遼人,若有所悟!他們可能認為他是先行來窩底的奸細! 他思忖至此,認為情況比較嚴重了,如是,猛抬頭向耶律大石臉上望去! 耶律大石點點頭,低沉說道:“我們正在商量對策?” 楊士麟聽懂這弦外之音,他是外族之人,自然不便參與,遂拱手告退!緩緩走回黃帳中去! 耶律大石目送楊士麟遠去;蹲下身去,以指撥開金雕的碧目,察看顏色,良久道: “追兵距此有三天日程!” 耶律芝華芳心稍安,美目一轉,忖道: “三天后,我們已進入西夏國境!” 但是,當她看到這“碧眼金雕”腳上的銀環,花容頓時失色,急道: “爹,你看!” 耶律大石翻目一看,銀環上雕著一只單峰駱駝,暗自驚叫: “久聞金兵中有一批“飛騎隊”,隊中全非尋常武士,而是技擊好手,坐騎全是千里明駝,腳程神速,乃是一支銳旅!百戰不敗的雄師!” “由標幟看來,此雕必為“飛騎隊”所有,若然,早則明朝拂曉,遲則晌午時分,追兵必到!欸……” 父女四日相交,默默無言! 耶律芝華心事沉重如厭鉛,忖道: “那麼是來不及逃入山區了!” 眾人見王爺神態凝重,議論紛紛,聲音低沉,倍增不安之感! 巴都也看到了那銀環,低叫 聲: “王爺!” 就說不下去了!知道他們便是有百般忠貞,拼死 戰也不能挽回這場大劫! 耶律大石伸手摘下碧眼金雕的腳環,吩咐巴都道: “告訴他們,今夜的“布蘭遮會”取消,武士整戈加強戒備,把營火弄熄,叫大家不要伯,本爵自有道理!” 說著,步履沉重的踱回王帳! 耶律芝華跟在乃父身後,離眾人已遠,不慮他們聽到,方始怯怯問道: “爹,追兵明天什麼時候到來,白天或者……或者入夜以後?” 耶律大石眼角瞥了女兒一眼,簡單地答道: “白天,日落之前!” 日落之前,那時,耶律大石還昏睡未醒 那麼,這不只是少了主帥,少了一員虎將,而且還得分出大部份兵力保護他,因為金人擒賊擒王,當然會先找耶律大石下手! 耶律芝華憂愁的道: “那麼,我們就是連夜拔營也逃不了的,只好在此背水 戰!” 耶律大石見她憂形於色,安慰她道: “傻孩子,兵來將擋。愁什麼,你忘了吉人自有天相的話嗎?而且我們還佔了以逸待勞的優勢!” 耶律芝華領略乃父心意,極力想笑,無奈就是沒有其的心情,父女兩人一起掀開帳幔,進入帳裡! 不久! 四五個得力的武士,也被召集到王帳,頓飯光景,各自依照命令,前去佈置! 夜深沉,星月交輝,寒氣襲人,營地燈火全熄,寂無人語! 一座座的穹廬,像是 群墳包,有幾個守夜的武士,在夜色裡巡行,宛如失所的孤魂野鬼! 沙漠裡雖無更鼓,但時間的腳步並不停止! 時刻到了 耶律大石又昏然睡去,不容他掙扎,嘴裡還喃喃說道: “明天……” 耶律芝華輕嘆一聲,無可奈何替老爹拉好毯角,走出王帳,找巴都察詢吩咐的事,都辦好了沒有! 透過稀明的夜色,忽然看到楊士麟站在她偽黃帳外,抬頭看月,似在欣賞月色! 她心中忽然生了一個主意,想道: “他武功高強得很,也許能幫我們的忙!” 因而別了巴都便朝黃帳走去! 巴都知道他要幹什麼,心中微起波濤,低呼一聲道: “公主……” 耶律芝華停止回頭,玉臉一揚,答道: “啊?” “不必去找他,他幫不了什麼忙?”巴都懇切的道: “而且也未必肯拔刀相助,看他方才那冷淡的模樣!” “剛才咱們對他的態度也未必對,他是聽不懂咱們的話,不然…… 可是現在咱們需要助力,不然,怎生渡過這次難關!再者他不屬於這裡生活的人,邊城內那豐饒的土地,燦爛的文化才是他終老的地方!”“可是……他也應該表示……” 耶律芝華一怔,奇怪巴都,怎麼知道自己的心事,忖道: “真的呀!如果真肯幫忙,他早該自告奮勇才是!” 她思索片刻,再道:“管他呢!問一句總不會吃虧!” 說罷,揚長而去…… 巴都咬咬嘴唇,欲言又止,把那句話吞入肚於裡,有些酸溜溜的感覺,長嘆一聲! 楊士麟中宵不寐,負手渡蹀,胸中盤旋一件事,難以決定…… 驀聽有細碎腳走聲,回頭一看、是耶律芝華,因露齒 笑,表達和善! 耶律芝華覺得很不便開門見山的啟齒,也舉首望月,希望他能先開口毛遂自鑑! 楊土麟不懂,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皺眉溜了她 眼,仍不言語! 耶律芝華覺得自己有點恨他了,他為什麼不先開口呢? 難道等著自己求他嗎? 忽然想到剛才 陣慌亂,沒有替他預備晚餐,武士們只知自顧自的,不會想到這個漢人,大概他到現在還空著肚子呢,因而問道:“你吃過晚飯沒有?” 楊士麟搖搖頭,奇怪地說道: “你昨天不是說,今天不給我飯吃嗎?” 仿佛他今天要餓肚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似的! 耶律芝華一想,昨夜因他沒頭沒腦,氣他不過,原說過不給飯吃的戲言,不想,他倒當了真,覺得這個“漢人”很有意思,不黨回眸一笑,候又眉頭輕蹙…… 楊士麟見她展顏燦然,愁雲驟散.也淺笑了一下,但仍注意到她的憂愁,並沒真個散去! 兩人都默默對立,良久 耶律芝華實在不能再等待他自抱奮勇了,嚴重地道: “金兵明天就追來了!” 楊士麟頓首微領,簡短地說道: “我只是感覺,但不真知道,聽不懂你們的言語,我已回帳!” 耶律芝華覺得他的冷漠,使自己很難堪,同時也原諒了他的處境! 美目搜索他的表情,希望他是貌冷心熱,然而,不是這個“漢人”只是皺著雙眉,像有一件重大的事,取決不下,絲毫熱心的樣子也沒有? 她暗嘆一聲,再加以解釋,暗示他們的困難,道: “是飛騎隊?” “喔,多少兵馬呢?我對金人了解不多!身在江湖,未列廟堂?” 楊士麟總算多問了一句! “不多,也許五六十人,或者三四十人吧!” 她不無故作驚人之語的意思,是想別嚇著他了,畏首畏尾! “哦!” 楊士麟漫應 聲,並沒有著吃驚的樣子,只自忖道: “那麼不是尋常士兵了!” 耶律芝華見他不死不活的全無反應,加重語氣再道: “全是武林精英.全是能徵善戰約武林好手!” “那比軍旅交鋒更棘手!” 楊士麟就事論事答道: 耶律芝華見他安之若素的表情,半點也未對他們的安慰關心一番,激動的道:“你 點都不驚奇嗎?” “略微有一點!”楊士麟停頓片刻再道: “我看過的怪事太多了,剛才我也看到你們的武士們對我刀在握,怒目而視!若非你爹 將他們安撫下來,我想將被他們分屍祭旗了……” 耶律芝華心頭像是被插了一刀,不過還是生氣激動著,猛一轉身,伸手指著一連串的穹廬,哀聲道: “他們有些誤會是免不了的,看,在那裡安眠的老弱婦孺,跟你共處了幾天的無辜的人,在明天!在明天就會在刀下喪生,血流成河!” “而你,你只感到略有一點驚奇!” “我不真知道金人的“飛騎隊”是什麼!也不知你們究競有多大的實力!只看到你老爹被人所乘,傷勢嚴重!” “你要我向你保證什麼!我也就是為了他們才睡不著覺……” 耶律芝華激動過去了,以已度人,他說的也非無道理,因話意中生起一絲希望,再緊釘著問道: “那麼,你明天會跟我們並肩作戰?撲殺金人?” 楊士麟搖搖頭,痛苦的說道: “不,現在我不能有這份承諾!” 耶律芝華驟聽之下,心都涼了,杏目圓睜,吃驚之餘,吶吶的語不達意道: “你!……你……” “恕我無能為力!得看情況而定!” 楊士麟一板一眼,毫無圓滑的抱歉地說道: “我可以問問什麼理由嗎?” 耶律芝華強自控制心頭的憤怒,吞下那口湧上來的恨意,聲音顫抖問道: 楊士麟對她的表情激動,略無介意,言道: “我之承諾,絕不能搪塞食言,對你之言絕無詐語相欺,全是出之肺腑!” “年前在關內終南山上,曾遇見過金國國師“黑鐵頭”,皇族公子“完顏奇”,及西夏國師“冷若冰”!被人群起而索 那時技不如人,才遠走大漠來至此地!而今麼! 自信還能擔待得起!……” 耶律芝華驚訝得櫻口張開像個葫蘆嘴!可能被嚇傻了! 當然,再不會認為他在說夢話!心忖: “老天,他是被這些武林高手遲到大漠來的,為什麼呢!……” 楊士麟毫不為意,像是敘說別人的事蹟般的再道: “在大漠裡睡了一年多,宋金聯手滅遼,我也是聽你說的才知道,我是大宋國子民,豈能因私情而忘國仇,以干戈加諸金人,他們是我們的同盟呀!” “雖然,他們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一群人!” “對那“完顏奇”之拔扈驕傲,盛氣凌人,將來必為宋國之後患!我剛才天人交戰不已……” 耶律芝華不待他說完,尖聲打斷他的話,道: “原來你還在 天人交戰不已,真是可喜可賀,不可不謝……” 她氣得渾身抖顫,無法把話說完。 楊士麟看她氣成這個樣子,也覺不忍,溫氣說道: “我希望這場禍事,能弭於無形 能迫使他們不戰而退最好!” “謝謝你沒有提到對我的救命之恩,使我減少一分困難!” 耶律芝華已熱淚盈眶,再也忍不住了,訴說道: “想想,是你親口說的,“若有效勞之處,赴湯蹈火,敢不從命!” 說得多麼動聽,這還是幾天前的事呀,現在我們大禍臨頭你卻見死不救……” 楊士麟肅然平淡的道: “請你不要那麼激動,大禍何曾臨頭:替我設身處境想想,我實在很為難!” 耶律芝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兩行情淚落濕玉頰像露珠般的落下,哀怨欲絕的道: “想想,你這幾天,態度的輕挑,一副柔情密意的樣子,使我誤以為……” “就算是無關於兩國戰爭,就算是為我 ” “為我作一件事,你也不肯嗎,天啊,我作了什麼事?說了些什麼話……” 說著,纖腰一扭,絕鋸而去 幾個起落之後,黑暗中,斜竄起一條人影,急促低叫 聲道: “公主!” 原來是巴都武士! 耶律芝華止住腳步,略一側首,眼淚映著星光,晶瑩如珠的潺潺然 巴都第 次看到他心目中的女神 公主流淚,心頭別有滋味,有如刀扎般的痛苦! 一切都明白了咬牙切齒恨聲道: “好大膽的狗賊!” 一言方罷,便待轉身奔向黃帳去找楊士麟算帳了!他敢欺負 公主! 耶律芝華急忙叱喝道: “巴都,不關你的事,不許惹事生非?” “他欺負公主,我豈能饒他?” “他沒有欺負我,是我自己誤會了!巴都,人各有志,不可相強!” 耶律芝華臻首輕搖,阻止巴都去找 說完這句,驀然驚覺,到了這樣的地步,自己還在維護他,替他設想,覺得有理: 她突然轉身,緩緩歸去,心情平復了許多! 皎潔的星光,像五色的彩雲,帶著縷縷的情絲, 絲一絲纏繞她的周身,她至此方始知道,自己已愛他多深! 而他是多麼的壞喲! “我以為他一往情深,誰知他是虛情假意!起先我還希望他是貌冷心熱,想不到是至此的寡情絕義!” 耶律芝華芳心,無限淒楚;自哀自怨的想著 她記起了昨夜自己所暗自許下的那句誓言: “我都是一樣的,一切由你決定。” 更是傷心不已。一朝情絲纏身,競然無法自拔! “這是什麼時候:明天可能便被金狗族滅十此:我還在想這些?” 她驀然記起,嬌軀猛打個冷戰!驚心的恢復了她的冷靜與機智! 正當此時 一抬頭,一縷人影疾若閃電迅速無倫,竄向王帳,一個照面使把侍衛點倒,溜入帳裡! 是刺客! ------------ |
第二十二章 芝血療傷
耶律芝華來不及驚叫,來不及思索,一個箭步,躍身急奔過去! 帳裡 並沒有燈火,但金盾上的明珠映著飾金,亦自燦然微明! 那個“刺客”,正往柱上拔出“龍鬚天胡刀”! 耶律芝中也抽出削鐵如泥。斷金切玉的“巴圖”,便待刺去,急縱而前,忽然訝叫一聲 “你!” 刺客原來是那個“漢人” 楊士麟! 他看到耶律芝華已回來,亦自一驚,磋嘆一聲…… 耶律芝華毫不猶豫,清叱一聲!“嗨!” 揚匕出招,“河漢摘星”,直取敵喉! 楊士麟一收刀勢,藏刀背後,繞柱而行,一邊低叫: “耶律姑娘幸勿生疑,在下為救治令尊的沉 而來!” 耶律芝華 刺落空,突如乳駕出谷,展翅一轉旋過帳柱,劍氣如虹,“吳剛伐佳”,取敵中胸,中規中矩! 楊士麟見這一招來勢非凡,不敢小覷,同時心中也毫無敵意,一展身形,大刀虛晃,輕靈閃過,又道: “姑娘住手,請聽在下一言。” 雖說是王帳,究竟也沒多大,耶律芝華見他一閃再閃,自己競無法傷他分毫! 但自這份輕功簡直駭人所聞,心自氣餒,照他身手看來.若說要圖謀不軌,將不利於老父,何需拔刀? 她乃冰雪聰明,知道其中必有緣故,不是蠻干即能解決問題,於是收匕俏立,站在老爹身側,壓匕道: “好!你說!你說!” “請姑娘拿過一盞玉杯來,好讓區區施為,替令尊療傷!” 耶律芝華半信半疑.冷笑“哼”道: “我昨天求你,你還說沒有靈藥,今天鬼鬼祟祟前來,誰知你是真是假?” “我今天還是沒有靈藥,便是有在我睡在沙漠中時。也早已吃下肚去了!” 耶律芝華自然理會深,在救池入帳之時,巴都早已將他身上清洗過了,除了一支鏽劍;一顆像球,別的一無所有,衣衫爛得不足以蔽體 “至於不敢明言,冒昧潛入王帳,實因沒有把握之故!” “可是金人來襲,事逼當前,不得不為姑娘謀,若令尊沉 立愈,區區想來犯之敵必被殲滅而退!” “再者,可以保證,縱或無功,對令尊病體,絕不至有害,姑娘你信得過嗎?” 耶律芝華有些相信了,再問道: “那麼你拔刀是什麼意思,而且既無靈藥,要杯子幹什麼?” “我自有道理,拿來便知!” 耶律芝華聽他說得誠懇,不似有詐,打也打不過他,便依了他吧!而且有自己在側,也不伯他加害老父,真若加害,自己也挽救不了! 如是,便打開老父臥得身邊的百寶箱,取出一只高腳玉爵,擺在地上! 然後退身在老父身側戒備,看他要玩什麼把戲? 楊士麟神態肅穆,蹲身下來,撩起左手臂衣袖,便把“龍鬚天胡刀”往腕際一劃,一股血箭衝出 耶律芝華大驚失色,嬌呼道: “你,你這是幹什麼……” “你不用管!” 楊士麟答了聲,手腕血脈切破,血流如注,頓時帳裡異香瀰漫,似如置身百花叢中! 他把手腕移近玉杯,注滿一爵,碧血鮮豔,色愈丹珠,觸手微溫,略有煙氣裊裊上升 “你服侍令尊喝下,或有靈效,亦未可知!區區心意只能盡到這裡了!” 耶律芝華看他不惜贈血為老父療傷,這番情意之重,好夢方醒,頓時五內翻騰,說是感激涕零,又像不是,只覺無法自製,法然欲泣! 楊士麟放下胡刀以手壓住血脈,又催促一次,道: “趁血氣未走之際服下,方見功效,姑娘萬勿遲疑,這是唯一的機會!” 她茫茫點首,溫順的依言作了 只看老爹服下 杯之後,臉上病容轉為紅潤,微微呻吟!身體似欲轉側活動,將她驚奇得不得了 回首望去楊士麟臉色有些蒼白,死自咬住牙關,額上鼻心,已見汗水! 耶律芝華看看他,又看看老父;不知怎的,竟覺得渾身乏力,心忖: “碧血如漿,鮮豔鑑人,香氣盈帳,那全是流自他溫暖的心呀!” 這血的神效,有若仙丹! 只片刻 耶律大石,手腳微動,似有甦醒之態 在半夜裡甦醒,這還是受傷以後第一次! 在兩人注視企待下再過片刻,耶律大石兩眼緊閉,顫巍巍掀毯坐起! 耶律芝華驚喜之下伸手欲扶持,覺得老爹渾身炎熱燙手,也有一身香氣,濃濃的襲人如醉了! “不要驚動病人,讓他自行坐息,調元整脈,若心神一震,怕不全功盡棄!” 耶律芝華乖巧的連忙收回玉手,聽任老父自行盤膝坐功: 回頭一看,楊士麟右手五指握住左腕,鮮血滴滴沁出,沾滿手心,正低頭想咬住衣角,欲撕下布條作為綁帶 她倏地起身,由百寶箱取出一條銀續,跪在他身邊為他包纏! 楊士麟先是楞了一下,便也就由她料理了! “我不知怎樣感激你好!” “這種話不必說它!” “你知不知道剛才多麼恨你!” “你為什麼要說那些氣人的話,說要袖手旁觀,不顧我們死活!” “那些都是實話實說,我不到萬一時,是不願上陣與金人正面交鋒,並非要置身局外!” “你等難道會一無應敵之能力麼?必須仰仗我的援助?” 耶律芝華,瞪他個媚眼,嬌笑一聲,她知道自己是苛求了,在一個江湖人物來說,幫助人,那是認為那人無能才被人幫助! 非到了節骨眼上了才進行搶救,否則便是瞧不起人家了,陡生反感!自討沒趣,但,這是國家陣戰,可不講求那一套臭規矩! 助力是越快越好,還得預籌帷幄,她不想與他辨白這些;只道: “巴都剛要找你廝殺!” “他有什麼理由?” “他以為你欺負我!” “很好的理由,後來怎麼沒來?” “我阻止了他!” “你?在那樣的心情下?” “啊!” 耶律芝華芳心朵朵開,挽首無言,希望動手,企待他“她在想什麼?” 她抬首瞟了他一眼,心付: “你好呆呀!為什麼不……”口中卻唱反調漫應道: “我在……巴都!” “不必想他 現在一切都好了!” “好了?” “好了,我的意思是說,是說只要你老爹的病體康復,金人的“飛騎隊”何足道哉!” “當然,只要“黑鐵頭”不來!” “是的,只要“黑鐵頭”不來!” “若來了,怎麼辦?” “他不會來,令尊既然傷在他手,你們已無好手,他大可不必親自出馬!” 兩人絮絮輕語,柔情款款,自有無限情意存在其中! 楊士麟見她忽的靦腆,忽而大膽……心醉之外,暗覺不妥,想道: “不對!不對,我的煩惱已經夠多了,不可作繭自縛!” “我楊氏一族,百年前,太祖楊業老令公,一家為國盡忠,四子楊延輝,兵敗時流落番邦,易姓木易,娶公主為妻;終其一生,不得回朝……” “明日一過,我使應遠走高飛,恩怨已了!” 耶律芝華纖指在綁布上打了一個死結,奇怪地看著他,問道: “怎麼了!” 她由心靈的感應上發覺,他的情緒低落下來,已不那麼熱情…… 楊士麟搖首不語,站起身來,言道: “沒有什麼,我該走了!” 單手拾起“龍鬚天胡刀”,在衣襟上揩乾淨血跡,走向帳柱! 耶律芝華趨前一步,深情地接過刀來,代他歸刀入鞘! 楊士麟點點頭,朝她笑一笑,表示謝意,也是告別,掀幔走出! 耶律芝華忽然不懂了,不知他為何急於離開,默默跟了兩步,縱有乾言萬語,未便傾吐,怔證立在帳口,看他緩緩隱入夜幕中! 楊士麟無限苦惱,若有所思,也許在想這一朵花! “正是天上多情種,不是人間富貴花”的她吧?也許是君子不乘人之危也! 還沒走到黃帳驀聽一句: “站住!是誰?” 楊士麟一看,原來是巴都,回應道: “是我!” 巴都怒目而視、冷笑道: “敵我已分,尊駕寅夜四處遊蕩,敢莫是刺探我族軍情?” 楊士麟啞然失笑,環視鄰近,再不見別的武士,想來都已安眠,養精蓄銳,預備明天廝殺,因道:“這是從何說起?” 巴都沒看見楊士麟手腕上的綁帶,苦苦相逼叱道: “你一來,我就覺得形跡可疑,難保不是奸細,公主請你拔刀相助、你竟然峻拒,可見你不懷好心,說不定明日對陣之際,會趁虛構我後防!” 楊士麟一聽“公主”二字,如得天啟,眼睛一亮,猛然大悟! 再一打量巴都,只見他英俊的臉上,盡是醋意,暗自想道: “這個少年默默戀上他的公主!” 遂不理他,自往前走 巴都縱身一攔,怒道: “想走沒那麼便宜,與其明日交鋒,不如現在一決雌雄!” 楊士麟甩頭,眼皮一翻,意味深長,冷笑道: “你找麻煩,不純是為這個吧?” 巴都豪放的一笑,道: “好、你也算是一條好漢,咱們明人不說暗語,請你離開我們公主遠 點!” 一句話擊中楊士麟內心,頓時徹悟,想道: “是呀!她每天為我送飯,確是太不拘形跡。而我也不知不覺的……” 一時之間、真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支吾著道: “我很欣賞你的坦白!” 巴都冷哼一聲,又道: “聽著,王爺重創未愈,公主身系王族之存亡,她是我們的偶像,帶領我們到西方去,以圖他日捲土重來,自從你來之後,每天耳鬢廝磨,難免生情,如此下去,總有一天喪失民心,偶像不再是偶像,實是吾族之隱憂!” 一席話說得大義凜然: 楊土麟思量再三,答道: “你放心,我不會破壞了你們的偶像,不過,你也要明白,但憑你們這一小撮邊疆流民,遂想捲土重來.擾我國界,門也沒有!” “別說企圖入主中原了?你等沒有文化!牧羊驅馬,呼來徒去,憑什麼!” “少作那春秋大夢,尚可多活幾年!” 巴都似乎是被激怒了,也更有了藉口,哼了聲: “既然如此,趁現在為時未晚,我給你坐騎,快快離去吧,你有什麼權利住在我們中間,有什麼權利想剝奪吾等的希望?” 這無異是道“逐客令”! 楊士麟少年氣盛,如何聽得進去,此同驅逐般的侮辱,便也刻薄的道: “我是不忍心離去,明天看場熱鬧,在關內錦衣玉食高樓巨廈不住,要住在這羊群裡面嗎 ” “順便問你一句,你有什麼權利管我情感方面的事?” 巴都臉上霍然色變,有似被人踩住了小尾巴,粗暴的吼道: “你真不走?” 楊士麟懶洋洋的道: “我想說一遍已經夠了!” 巴都氣得臉色鐵青,道; “那只好在劍下決定你是今夜該走,還是該死!” “比劍!”楊士麟張嘴角一撇,來個輕蔑的表情! “留著你那份氣力吧,明天戰陣上要用你!” 巴都嘿嘿笑道: “宋人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民族,跟我們爭戰百年,還不清楚我們的脾氣,告訴你當一個遼族男人,給你兩條路選擇,就只有兩條路好走,再沒第三條!” “是這樣的嗎?我也告訴你,宋人是在高度文化中蘊育出來的男子,智慧如海,得天獨厚,開天闢地,無所不能!你等再學習千年,也遠遠不及!” “扯遠了,除非你是懦夫,不敢拔劍!” “你看我像懦夫嗎,我可以讓你十招,連衣角你也沾不到!” “吹牛!吹牛!你十招之內能逼我出手已算不錯!” “彼此!彼此!” 巴都見楊士麟身無長劍,他是大丈夫,不撿這個便宜,言道: “你沒有刀劍,我去替你取一支來;要你走得、死得了無遺憾!” 楊士麟根本沒有把他看在眼裡,不過,也知不略露幾手,他會死纏不休的,要讓他知難而遲,口服心服,那才是 勞永逸之事,因道: “對付你,用不著吧!” 巴都一聽他已答應了,也不作色,冷冷說道: “那麼我們還等什麼?請吧 別想在這裡交手,等公主前來搭救不成!” 兩人再無言語,風馳電掣往夜幕主宰的沙漠深處奔去! 沿途免不了要,先來較量一番輕功! 巴都腳底生雲,一路領先 滾滾而去,拼死的想拋下他! 無奈! 這個“漢人”端的奇怪,老是若即若離跟在身後,而且生似未用甚力似的;心裡暗生驚駭,付道: “此人未可小覷了!” 楊士麟亦在思付: “他還蠻不錯的嘛。大概不是尋常親軍侍衛吧!乃遼人之後起之秀,看公主的面子,一個人情送到底,這種得力之人,我切莫傷了他,不然明日會少一員虎將!” 盞茶光景,巴都當先停步,臉不紅氣不喘,四野空曠異常,離營區已遠,再無需壓下嗓門,遂嘿嘿狂笑著道: “這裡風水不錯,就在這裡吧!” 楊士麟自後施施然趕到,令人看不出深淺,神態自若的道: “耶律大石,有將如此,何懼金兵,何需人助!” 巴都夷然一笑,是經不得人謬贊的,已淵停岳峙,氣吞沙河,言道: “我們徒手相搏,還是比鬥內功?” “你不是欲置我於死地而後甘心嗎,不必客氣,亮武器吧,我武功相當高強,旨在陪你玩玩,讓你這井底之蛙,知所進退!” “夜郎自大,你真要徒手打嗎?賠了小命,莫要怨天!” 楊士麟乾笑幾聲道: “這點小便宜,讓你撿去無妨,你不想殺我了嗎?” 其實,他何只是徒手而已,左手放過血,根本施不了力.還得單手會高人呢! 巴都想了想。真不知他何所侍而無恐,管他呢1打了再說,到時候不伯他不跪地告饒,暴喝一聲: “有僭!” 猛的力貫鞭端,“呼”的一聲! 沉逾山岳,一記“留花蓋頂”當頭棒喝! 楊士麟凝立如山,料敵如神,心知敵人施出比“獨劈華山”更俗的招式,必定暗藏殺著! 俊日看住鞭影,倏地卸肩伸腰,臨空躍起,與鞭尾相錯而過! 要知兵家有雲:“攻敵所必守,避敵所必攻”! 他正是按此理而行,仗著“九莖芝”的大用,輕功超人一等,竟一反常道而行! 不顧及呼延鞭由上而下擊來,反而以身餵鞭,又算得那麼準,堪堪避過! 果然 巴都絕非俗手,“雪花蓋頂”招式未老,暴喝一聲,運勁一戮,平胸刺出,乃是“順水推舟”的架式! 楊士麟天馬行空,贊了聲:“好”字! 暗暗佩服巴都年紀輕輕,功力十分老到,要知“雪花蓋頂”的落式,重逾山岳,居然而中途製力推出,改為平刺,非天生神力,豈能臻此! 只在一舉手之間、把兩招俗而又俗的招式,融化為神鬼莫測的殺手! 自己錯非知機,而不是左右閃避,若是,此時若非屍陳當場,亦要先機盡失無疑,任人一陣急攻猛打了! 巴都更是驚駭異常,這個“漢人”在自己變招之間,破空飛去,還有話可說,可怕的是他先時口齒託大,不想對陣之際,卻心細如發,不由得不對他另作估計! 當下,怒鞭一掃,勁氣排盪,呼嘯生風,好不威煞! 楊士麟右臂一按,作拍“驚堂三木”之狀,潛力陡生,劈開鞭稍,藉勁一飄,輕易著地,形似落葉! 那知巴都敗中取勝,喝叫:“那裡逃?” 鞭尾忽如潛龍出海,神不知鬼不覺已戮至胸際“膺窗此招使得出人意外,真有化腐朽為神器,克敵致果之神妙! 可是楊士麟更有妙著,兩肩 晃,不避反趨,立掌如刀,砍敵脈門! 巴都裂嘴輕叱一笑,出氣吐掌,排山倒海,嘯風銳耳! 楊士麟化掌為拳,當仁不讓,硬接一招! “砰”的一聲! 兩人短兵相接,各自震退一步、半斤八兩! 巴都笑容立斂,忖道: “他的掌力平常得很,比輕功差得太多了!” 雄心立壯,毫不留情直樸殺上去、他對這結果並不滿意! 工夫一久 楊士麟漸知巴都有多少斤兩了,知道此獠功力深沉,招式庸俗,出之村俗教頭之門下偏偏變化多端,才氣橫溢,常會稍見變化,出人不意! 心忖:萬萬輕敵不得,若說他天生智慧,生而知之,則他日應屆一代之宗師無疑! 抵應猩識! 巴都卻深覺納悶,自己分明始終佔著優勢、就是難傷他 膚一發,敵人單子便把局面穩住,有攻有守,面面俱到,甚難突破! 楊士麟來去如風,一雙肉掌,得心應手,忽刀忽劍,忽點忽砍,腳下忽躍疾頓,倏退倏進,遊刃有餘! 巴都邊打邊想: “看他手法雜亂無章,卻又無暇可擊,南方何時出了這麼一個高手,好像尚未聽入說過呢,說不得讓他開開眼界,莫笑此地無人!” 如是展開心法,先使 招“鉤金倒銀”,鞭影急旋,分挑各大穴;倏又化為“定一而尊”,猛扎“膺窗穴”! 楊士麟見此招似曾相識,照例錯身出手,欺身近敵。反砍敵脈! 巴都大喜過望,呼延鞭倏地回啄,“玉女擲梭”勾向楊士麟背心!付道: “這回你難逃公道! 左手運勁揮掌,怒濤乍湧,不可遏止,右手收勁一抽楊士麟驟覺後心生寒,前後夾攻,心知不妙,潛勁驟湧,排空出掌! “砰”的 聲,暴響震耳! 楊士麟雙肩搖晃,馬步篤定,凝立如山! 巴都渾身一震,倒退 步、真氣一濁,無法收縮自如,鞭尾不聽指揮,盪開王寸! “玉女擲梭”未竟全功! “他掌力何止倍增,這人簡直莫測沒深!” 巴都駭然想道: 因之也打出他的拗性子來了,便是不信邪,心性一起,鞭下時而生花托葉,時而狂風怒號,不一而定,剛柔交替,捨命纏上…… “不好!”楊士麟凜然付道: “我再不能跟他遊鬥了,他已犯了兇性,失去理智!” 其實 他不是怕巴都傷了自己,而是怕自己傷了巴都,明天還仗他出戰金人呢! 正自猶豫不決中! 幸好, 一條纖細的人影,舒展飄飛而來,風聲裡還帶來聲音道: “住手!” 楊士麟、巴都皆知“公主”駕到,不約而同,躍出圈外,揚目以待! 耶律芝華若似寒梅吐艷,已風姿綽約站在兩人之間! 她想到楊士麟放血之後豈能動手,再者也是客人,氣急敗壞對巴都說道: “巴都。你是怎麼搞的,我早說過不許的!” 語氣雖嚴肅,尚不會令人太難堪! 巴都默然接受了,心裡還滿舒坦的,其中有份關懷在按撫下巴都,她接近楊士麟,倏然抓著他的手,關切地問道: “你沒事吧?”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巴都看兩人親密之狀,心頭有七、八種滋味,沒有一種是好受的,勃然大怒: “公主,此人不除去,終是明日之患!” 耶律芝華臉帶寒霜,叱道: “你膽敢對貴賓無禮?還不賠罪嗎?” 巴都滿腹委屈,哀聲抗議道: “公主,論起師門之誼,你還是我的師妹,怎可以幫助外人欺負我?” 耶律芝華芳心一顫,她未始不知巴都對自己的情意,不然依他的身手年齡,正是創名揚萬之時,何必屈居人下! 遲疑有傾,軟弱地說: “那麼求你高拾貴手,他身體不好!” 巴都一聽公主軟語相求,那還有氣在,苦口相勸地道: “這些日子來,我冷眼旁觀,公主的行止,屬下期期以為不可,難道你忘了對全族人的責任嗎?” 耶律芝華一聽,恢復了常時的冷傲,對軍國大事是不能讓步的道: “我沒有忘,而且正是在盡力來調停內部團結,外力援助,你不用再說了!” 巴都一怔,唇間囁嚅而不敢多言!因有外人在場也! 耶律芝華見他還不失其理性,心下稍慰,與楊士麟並肩走回營區! 路上,她問道: “你真的沒受傷嗎?” 楊士麟翻翻雙手給她看,道:“沒有!”“你們是怎麼鬧起來的?”“你真的想知道?” 楊士麟側目看她,怎能相信她對巴都一無所覺? 耶律芝華詫異回眸相視,問道:“我為什麼不可以知道?” 楊士麟咬咬嘴唇,收回目光,兩眼乎視前方,平靜的道: “巴都怪我不該太親近你,要攆我走路!” 耶律芝華先是一怔,“噗嗤”笑出聲來,道: “倒像是他真可以干涉我似的,我明天要問問他!” “不要怪他!他有理!” 楊士麟囁嚅了有傾,終於不得不說道: 耶律芝華美目含咬,似乎這句話已怨屈了她,認真地問道: “你真的這樣想嗎?” 這話的股於裡,包含著她與巴都已有了一腿,巴都找他搏鬥為是提出抗議! 而耶律芝華也在作一番努力,來試探他的反應! 是積極的來爭取她呢?還是理智的放棄…… 楊士麟不敢看她,眉毛一揚,說道:“我不得不這樣想,你易身而處,就會了解的!” 耶律芝華,少頭有些涼意,人家又萎縮不前了,但未絕望!不再作聲,故意放慢腳步,賴著不走快,表示自己的氣忿! 如此默默走了一段路,故意不與楊士麟並肩同行! 楊士麟知道他的話已刺傷了她的心,正在生氣,可是無能為力,只好由她! 他的心不能軟下來,否則,他便回不去故鄉了!對他的芸姐、蘭妹永遠是個圓不成的夢,在這裡他必然孤獨一生一世! 漸近營區,是拉提在當班,胡刀在手,遠遠喝道: “來者何人?” 耶律芝華趁機趨前一步,又跟楊士麟並肩而行! 拉提見了,滿臉訝色,鞠躬如儀,膛目在後,模摸腦袋,目送兩人遠去! “拉提一定很覺奇怪!”耶律芝華再行撥動他那根心靈之弦!再道: “但是我不管他腦子裡怎麼想,你呢?” 楊士麟不忍心大掃她的興致,亦轉個彎道: “我也不管 也許他根本就不想,或者根本就沒有腦子!” 耶律芝華聽了,聽了上一句很是高興,道: “你知道不知道,我爹病勢已好了七分,本來要找你面謝,是我勸他,趕快安眠,不用謝!”接著,近乎撒嬌地問道: “你說要不要謝?” 楊士麟暗自大吃一驚,覺得北地胭脂比湘女還要多情,忙道: “當然不用謝。”一面用言語支開道: “我有幸誤食靈藥,算是曠世奇遇,當時差點送了我的小命,如今,苦盡甘來,好處不算少,我的血中有靈藥的成份,所以能治療內傷!令尊也是得天獨厚了;乃是“天意”罷!” 耶律芝華秀眉輕蹙,疑聲問道: “什麼靈藥,這麼靈效?” 楊士麟休然一驚,告乏的道: “以後再告訴你,現在請容區區告辭了!” 話罷,作揖告退,往黃帳走去! 耶律芝華雖然沒有問出個道理,也不能急在一時,忽又心生一念,追了一步道: “我還有一句話要問你,明天還是不肯上陣跟金人交鋒?” 楊士麟聞聲回頭搖首道: “不,我不想出手,因之才解救令尊,你們將能應付下來!” 說著,搖了搖手,掀幔入帳! ------------ |
第二十三章 背水一戰
深沉的夜終於渡過! 黎明帶來丁慘淡的寧靜!微風拂過沼邊水草!格曳如躬! 水面明亮如鏡,映顯著雲天,時起輕皺! 它若有智,似乎已呈現悲愁。 有一片空地,圍在水沼裡面,像是個湖心島嶼似的,遼人的蓬車集結在那裡,這便是他們的大後方! 車中除了生活物品之外,大半是老弱婦孺、重傷患的武土們!是些不能參加戰鬥的人員,普通軍士們,弓弩在手,皮盾羅列,扼守水沼與水沼間的通路! 水沼之前,彎廬是也,所有精通技擊的武士在此防守! 他們都不是尋常士卒,個個武功高強,此時,都在帳內閉目養神,打坐運功! 只有幾個負責驚戒嘹哨的好漢,在踏著方步,四處閒盪! 因為不是正式軍旅交綏,而像是幫會比武火拼,所以他們也放開紀律,恢復了江湖中人的本來面目,粗獷不馴;我行我素! 在王帳裡 耶律大石紅光滿面,披掛整齊,全神以待,虎目顧盼處,總是瞄向掛在帳柱上的“龍鬚天胡刀”,並有牌肉復生之感! 他奇蹟似的復元,是一大秘密,除他女兒之外,再無別人知曉! 耶律芝華精神倍加抖摟,騎馬在各處巡視,表示出自己必勝的信心! 但,也時時以手遮目,打個眼蓬遮陽,迢望東方天際盡處,有無情況發生! 她知道今日之戰,乃是國被族滅的逃亡中最大的考驗,或者全軍覆沒,或者解決了這最後的憂慮 步向坦途! 巴都也四處在照料,走過公主的黃帳時,總投下輕蔑的眼光,昨晚雖已領教見識過了這“漢人”的身手,那是令他既慕且妒! 他就住在這裡,從沙堆裡揀上來的“狗”,居然想吃他的“天鵝肉”,是可忍,孰不可忍!注意了大半天,也不見動靜,不知在於什麼? 遼營 靜悄悄,只有臨時掛起的一些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似呻吟,如哀號! 卯時過了,如果他們還知道時刻 不安的情緒與時俱增,最難忍受的就是“死”前的煎熬;遠不如早些來了的好過! 有人不安的敲打兵刃,“當!當!”作響! 單調沉哀,像是棺下釘! 午時;日正當中! 天際浮現兩個小黑點,飄浮著越空而來,那是金人的“碧日金雕”,空中搜索! 遼人們心頭一震付道:“來了!” 不果,這兩只大烏;只在空中遠遠的“嘎!嘎!”驚鳴!不敢翅掠遼人陣地上空! 再過片刻,東方之極邊處,突出一線黑痕,極緩緩的移動接近! 但任何有經驗的老手,皆知道,那來勢疾如閃電飛矢! “金狗有那裡!” 拉提尖聲狂叫著! 遇事大驚叫怪是他的老毛病,不死是改不掉的,不過,他的技擊身手尚不錯: 頓時 驚恐和絕望,像一場瘟疫橫掃過整個營區,蓬車中的有些稚子哀啼!聞之酸鼻,武士們紛紛奔出穹廬,嚴陣以待了!”臉色肅穆,咬牙凝目著,來分析金狗共來了多少人馬? 耶律芝華馳馬奔向王帳,經過拉提身前時,怒目而視,但沒有向他揮鞭子! 王帳裡,耶律大石神態肅然,慢倏斯理踱到柱下,眼凝神光,微微一笑,解下他的“龍鬚天胡刀”,掛於身畔: 而在另一個帳裡! 楊士麟按兵不動,依然故我躺在毯氈上,以手撫沙,自言自語道: “來了,終於來了!” 這時,黑線變成金點,約略有百餘騎之多,兵刃映日,塵頭滾滾,蔽空掩地! 遼族的好漢,長于馬戰的,各自長戈,斬馬刀在手,躍上馬鞍! 習于步戰的,嫌馬匹累資,只自嚴陣以待,提鐵盾、提短刀! 後面的士卒,亦叩箭在弦 蓬車裡的婦孺哀哭之聲被禁止了,戰慄著將頭伸出蓮外探看! 她們除祈求上蒼保佑她們的父兄、夫子來戰勝敵人之外,她們還能作什麼? 只一瞬間,兩軍相對不及百丈! 金人之服飾兵器清晰入目,在遼人眼中,個個皆是青面獠牙,張著血盆大嘴來吃人的魔鬼! 耶律芝華看看是時候了,在王帳前下馬! 遼族的武士們訝然不解其故! 少時 耶律大石 “刷”地一聲,掀開帳幔,站在陽光之下精神奕奕,神威凜凜! 遼民的武士們不敢自信,揉目細看 這是他們熟悉的王爺呀,一族之長,領導他們抗拒敵人的舵手! 頓時,戈刀高提,歡聲雷動,三呼萬歲! 聲震天地,氣吞山河! 耶律大石微領示意,躍上“麒麟駒”,在波浪般的歡呼聲中,緩緩步向主陣! 耶律芝華步行隨侍在側,芳心甚是安慰,這一招對她民胞們的士氣已提高了百倍,她自己更認為,他們是這一場戰搏廝殺的最後勝利者! 在亂軍之中取敵首級,輕靈為主。簡從為宜,她不願騎馬! 金人在馳騁之間,驀聽敵陣中鼓譟震天,不明所以! 難道是歡迎大軍駕到不成? 為首那人,身穿紫衣對襟大馬掛的花甲老翁,弓I吭呼嘯,銳聲震耳! 一聲令下,金人騎士齊的勒韁;百只明駝,分為前後中三線,並排在遼陣之前! 好不壯觀,毛純膝長,一望而知是批健走的神獸! 駱駝號稱:“沙漠之舟”! 明駝更是此中翹楚,鳳毛鱗角,幹中難選其一! 是以金人傾全國之力,亦僅得此數,因為坐騎不夠,他們雖志在殲敵,卻不能派出更多好手來! “飛騎隊”,就是指的這批明駝,在沙漠裡稱王,百戰百勝! 隊中皆是武技頗高,稱得上是響“噹噹”的腳色! 有頭有臉的人物,亦不下十數人,名字不必細表,其中更有三名令人聞名頭痛服喪的人物! 其中有個漢人走狗,乃是名滿燕趙的“龍門碎碑掌”堯索! 他曾隨金國王族小王爺完顏奇上終南山奪寶,身手可想而知,在漢家江湖道上,也稱得起是二流的人物: 這時他和特巴古兩人,臨時銜命而來,目的物乃是“耶律芝華”這個遼國公主,小王爺早有聞名,特使專請! 但在這“飛騎隊”中,卻屈居第三名! 另一個是“黑鐵頭”的第三徒,金木真,此人堂堂是金主座前十二紅衣侍衛之一,善使一只鑾鈴乾坤圈,是金國中有名的勇士;他是第二名! 高高騎在明駝上,位於堯索和金木真之間的紫衣老翁,便是托哈兒! 乃是這批“飛騎隊”的統帥! 他技高恢尊,寵命優渥,身份還在“萬夫長”之上,不亞於大將軍! 論其功力,確亦有獨到之處,“五行回風”與鐵頭尊者的“宿海幽風”是一路的! 掌力傷敵於無形,“貂步二十轉”身法,更稱一絕! 乃是關東武林中有數的叫得響字號的人物! 耶律大石看到 托哈兒赫然出現,表面上雖不露聲色,心頭著實震驚! “這老魔也來了,往昔也未必懼他,但是今日大創初愈,只怕招架不來!” 托哈兒凝目看清騎在蓋世名馬“麒麟駒”上的人,乃是何人 驚恐之情還在耶律大石之上,駭然付道: “這老匹夫,不是傷在國師手下嗎?現在應該去死不遠,怎生好端端的騎在馬上,莫非有異術不成?” 耶律大石見狀“呵呵”大笑,其深厚的功力便表達出來了,不是蓋的,更不是矇混的,問道: “托哈兒小輩,面露恐懼之色,想是奇怪本王爺,康泰如恆吧!” 托哈兒夷然一笑,罵道: “老賊休得賣弄口舌,今日必要你族滅於此!” 耶律大石辭色不改,淡笑自若道: “天生德與餘,本族當興,金狗其奈我何?” 托哈兒勃然大怒,吼叫道: “老賊可知天賜我主洪福齊天,已取得國土萬里,奴僕百億,你等已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紫袍一揚,身後武士已金刀出鞘,利箭上弦,完成了攻擊的準備! 耶律大石公然不懼,嘿嘿冷笑道: “小輩你敢以百騎之眾,擾我軍次,罪該梟首,孩子們!” 其左右武士發一聲喊齊聲道: “末將在點!” 耶律大石,拂髯暴喝一聲道: “出兩百騎,給本王“殺”!” 巴都振臂一呼: “殺!” 遼族武士士氣如虹,奮不顧身,衝陣而出.蓬車那邊的士卒也吶喊助陣,鼓譟震威! 一時之間“殺”聲震天,干戈映日,一片騷動! 金國只有百騎,雖然各各都是高手,但因遼軍整然有序,便射出一陣利箭: 箭矢在高手面前不起作用,只將戰局緩了一緩,旋即紛紛躍下明駝,棄弓揚刀,前進撲殺! 兩軍終於對壘了,相互混戰起來,亂殺亂砍 通! 耶律芝華拔出“巴圖”,嬌呼 聲,代父出擊了,柳腰一擺,縱身掠向托哈兒! 托哈兒垂目不動,端端正正騎在駱駝上,理也不理她! 身邊的金木真,橫身把她攔住,心中亦知此女並不易與,不敢輕敵,鑾鈴乾坤圈一擺,嘴裡喝道: “小姐兒,大哥哥陪你玩玩,我家小王爺,特地接你入宮作伴!” 耶律芝華玉面含嗔,杏目露威,“巴圖”匕首游龍一揮,白光一道,挾萬縷沁人涼風,刺向金木真: 金木真輕“啊”一聲,鑾鈴乾坤圈,上下其手,右手上取耶律芝華面首,左手含勁疾掃腰肋,鈴聲急響,如魔音起奏,擾人心魂! 耶律芝華使個“飛風驚龍”之式,“巴圖”施風輪轉,下挑上撥,“當!當!”兩聲,輕點乾坤圈,一沾即退,疾如迅雷: 金木真但覺鈴聲一亂,鈴底發出的萬鈞勁道,宛如泥牛人海,了無蹤跡,不覺驚道: “小妞扭兒!看不出你還真有兩手!” 一面收胸吐氣,乾坤圈左右在手,比人家多了一件,故而有恃無恐,交叉成文,劃向耶律芝華的玉臉臻首! 這一招正是乃師黑鐵頭尊者得意之筆“畫眉鉤臉”! 耶律芝華見來勢非凡,鈴聲震耳中,兩只黑圈而在眼前晃動,乾回百顫,令自己眼花撩亂,不敢再揀“四兩撥千斤”的便宜,單足斜躍而去! 柳腰三折,東風擺柳,欲擒故縱,才退更進,春旬纖指疾使“華陀探針”,點向金木真“陽關穴”! 這一手使得出人意表,端的又驚又險;功力十足,勁發如矢! 金木真不敢大意,暴退三尺,避過匕鋒,同時來個東施效顰,身形未定,出敵不意驟然“鐵虎撲羊”,取敵中胸,雙圈襲向耶律芝華雙乳! “嘿嘿,摘個紅棗兒嘗嘗!” “死囚!……” 莽漢嬌娃有攻有守,戰在一起,一時難分勝負,誰也不敢稍有分心,直把身外的惡戰置若閣聞! 那邊 巴都迎戰堯索,正是將退良材,銷株並較,堯索的武功掌力成名,為人譎詭掌法凌厲,變化無窮,絕招“單掌碎碑”,名重江湖,力大無濤,非同小可! 等閒之輩,莫敢輕攫其鋒,投效金邦,禮為上賓! 巴都則拙中藏巧,看若樸實無華,實則巧奪天工、那支呼延鞭,使來使去的,盡是俗而又俗的臭招,不登大雅之堂! 諸如:“白鶴亮翅”“毒蛇出洞”“仙猿進果”“力劈華山”…… 然而變招換式之間,每每出人意表! 堯索起初不知就裡,好幾次差點著了道兒,陰溝裡翻船! 其餘 其余場馳走,聚合無常,勝負互見,血肉紛飛、驚心魂魄! 他們並非捉對兒廝殺,遼人有以一敵二.金人亦然! 各自凝神應戰,賭命、賭技,無暇他顧,直殺得日慘雲暗,鬼泣神號! 全場中無所是事的,只有雙方主將,耶律大石和托哈兒兩人! 都勒騎凝立,指揮若定,也不時含威對望,氣吞河岳,怒發衝冠! 托哈兒發現有四名小將,迎敵之外,苦苦死守在耶律大石身側,似乎遊刃有餘,大半的注意力用在保護主帥身上,心下不由生疑,付道: “老賊莫非有詐,傷勢根本沒有痊癒,出來壓陣,只是裝個幌子?” 於是右手指天,低喝兩聲 場裡狀況,立時改觀,金將紛紛邊走邊戰,朝耶律大石蜂湧而去: 遼人出戰兩百騎,盡是年輕小將,衝力尚足,技藝不逮,死傷壘壘! 而金人多是沙場老將,搏戰經驗豐富,定力高信心十足! 初戰之時,以人多為壯,保持平分秋色之局,後來傷殘漸多,不足平衡戰局了! 遼人雖然捨命以赴苦苦死纏,然而於事無補! 耶律芝華目賭心驚膽寒,付道: “不好,金狗在對陣之際,來去自若,可是局面之危急,他們行有餘力,人數雖少而皆是精練之師,吾族亡矣 她稍 分心,便居於劣勢,金木真趁虛而入,“鑾鈴乾坤圈”燦爛奪目,虎虎生威,招式中還有些不雅的動作,來羞辱她! 比方說,他現在飛出一腳,就是踢入她的腹下那緊要所在 “撩陰腿”! 耶律芝華又羞又怒,飄身遠揚,腳下略一沾塵,若不勝力,突然清叱一聲,“乳燕穿林”,外帶“麻姑獻桃”,怒懲惡徒,還以顏色! 因之,她也無力再注意旁邊的局勢了! 這是一場大場面的各自為政的戰搏亂殺之局,慘烈之極! 耶律大石見敵兵一匝一匝將自己圍困在核心,眼中神光四閃,好不嚇人,卻仍不親自動手,身旁的四個虎貞之士,死命力鬥,一時之間,尚能固守陣角! 托哈兒面含笑容,遠遠看著,估量時辰已差不多了,卻是苦攻不下! 其笑意漸漸隱去,換上了陰狠奸詐的面目,驀然喝道: “特巴古,忽拉聽命,速取遼賊!” 特巴古第兩人,本來是“完額奇”王子的貼身侍衛,臂力驚人,抗鼎托塔,視為常事,一聽主帥點將,奮其神威,狼牙棒銳不可擋! 一招“橫掃千軍”,刮起一股狂 ,叩飛數名遼將兵刃,火雜雜的,獨拔頭籌,一鼓作氣,三搖兩晃己殺近耶律大石身邊,擋者披糜! 遼人大驚失色,已呈固守不住陣角之勢! 因為,在耶律大石身前,散列著十幾個好手,間隙開來,秘密成陣! 表面上不易發覺,實則教人甚難突破,陷陣傷殘多人! 且說特巴古人有點渾,這時心頭狂喜! 他一向自承武功天下第三,僅次於鐵頭國師及“完顏奇”主子,去年在終南山上曾吃過姚尼的虧,勉強把身份遞降一級! 這回出征之戰,親見托哈兒露了一手,自認不及,於是屈居第五! 如今有幸奉命跟這遼國王爺過招,心頭“咕嚕”著道: “可萬萬輸不得,天下第六已經太沒味了!” 想著,狼牙棒一挑,一招“老君爐倒”,沉逾山岳,砸向耶律大石的頭顱,斜揮而去,力出萬鈞,志在必得! 耶律大石見棒影如山罩下,“龍吟一聲”,一口光映日月的“天胡刀”擎在手裡,順手出刀一撥,便把特巴古連人帶棒碰飛! 遼人見王爺神威凜凜,一個照面便劈敗金狗一員猛將,海嘯山崩般的合聲叫: “好!” 士氣復振,煞氣填膺,似乎每人功力也增加了二成,爭勝之念,由然而生! 特巴古霉星高照,跌倒在丈外去了;背上還結結實實被人打落水狗,挨了一刀! 更不幸的是傷不致死,哀號著,急急站起來爭命,邊戰邊逃,背上血肉 片! 心付:完了!只能排名天下第七了,好個老小子,利害得緊!” 耶律大石一提韁繩,“麒麟駒”破空飛起,從諸將頭上躍過,不用突圍,便已出險,怒馬裂鬃,潑辣辣地直奔托哈兒而去!. 托哈兒勃然大怒,趨前迎敵,身形一縱間,便從明駝騎座上拔空飛出,撲袖鼓風,盤旋於空中三匝! 引吭梟叫厲號,身似鵬鳥,右手如刀指地,發出最後的全面攻擊令! “指地令”一下,戰況又是一變,雙方武士孰強孰弱,頓時分明! 金將宛如得到神助似的,功力暴增一倍,本來以一敵三,戰個不分勝負! 以三敵一的立刻扔走兩人,剩下的一人,英勇奮戰依舊! 只這一瞬間,金將便由少數反而空出十來個人手來! 多出來的金將一齊飛躍著,往水沼後的篷車群奔去,目的當然是要殘殺遼人的老弱婦孺,造成遼人的兩面作戰,擾其心神,迫使全面潰散: 遼人士卒早控弦相待,萬箭如潮般湧出,封住通路! 金將徒呼負負,無可奈何! 水沼之上,雖然箭矢疏落,然而沼水深可及膝,飛躍不過去,且會凝滯身形;難保不被箭矢射個前後對穿! 他們都裹足不願冒險,由沼中挺進,得別尋他計! 箭簇之類乃尋常武器,只能阻絕這些江湖好手於 時,豈能阻擋他們以永久,僵持盞茶光景! 金將閃開,對蓬車作包圍之勢,各自展開身形,把兵刃,舞個潑水不透,由四面八方強行侵入! 耶律芝華、巴都等大驚,然而分身乏術,無能為力! 耶律大石苦苦撐住托哈兒攻勢之餘,見了這情況含淚付道: “天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金狗也太狠毒了!” 眼看遼人的殘卒老兵,婦孺稚兒便要慘作刀下之鬼! 突然 有一個一臉大鬍子的後生,隊篷車輪下冒冒失失竄出! 巴都首先遠遠認得這人是那“漢人”楊士麟,忖道: “他不是在黃帳裡睡大頭覺嗎?” 一陣奇妙的感覺,出現在他心頭,他是恨楊士麟的,認為這個“漢人”在公私兩面皆是潛在的敵人! 如今見他現身,驟生親如同胞之感情,同仇敵愾,願意同楊士麟化敵為友,這種突來的情緒,使他精神高亢振奮! 憑空生出萬鈞力量,呼延鞭驟然生威,大大因窘了“龍門碎碑掌”堯索,令他自能自保,而無力爭勝了! 耶律大石以病後之身,迎戰托哈兒,本來稍居劣勢,這時驟見楊士麟之出現,救我滅黎,胸頭大石放下,再無懸心,靈台清明,內功立增,忖道: “是天助我也!天賜神兵來至我族!欸!我早該想到還有他在!” 手中的“龍鬚天胡刀”生似通靈之物,感染到主人的愉快,更趨靈活,立刻對托哈兒扳成平手,再無後顧之優,深信他能消滅來犯之敵! 耶律芝華更是心花怒放,喜茲茲的想道: “果然他是貌冷心熱的好人……他這個陰兵不只是百萬雄師!” 心頭一喜,“巴圖”更是得心應手,翩若驚鴻,馳走如意,化為一朵祥雲,環身不散,把個金木真殺得連連後退! 楊士麟渾然不知自己的出現,給予遼人多大的幫助,簡直是起死回生的神邸,一顆定心丸! 遼人上下人等,心裡對他的感激真是向他磕頭都來不及! 早先對他敵視之人,大有人在,這時都慚愧的似心裡有把刀,在自己扎下去! 不是麼!看哪! 只看他一個飄飛,施出“空手奪白刃”的功夫,朝一員金將的手中雁翎刀伸去! 論他的手法,也非玄妙,只是快得出奇,一個照面,手到擒來! 那員金將原是兩三個遼將料理不倒的猛將,如今便如小兒似的,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手上一空,楞在當場,想道: “怎麼搞的;遇到邪鬼了,刀呢?” 楊士麟沒給這金將多少時間思索,反手用刀柄一叩;便把他送入水沼裡! 遼人士卒打落水狗也十分在行! 有十幾只箭向水沼中的金狗射去,立即血染水沼……那有活命之機! 楊士麟自己也沒有時間思索什麼,一掠十丈,朝接近蓬車最近的金將飄去,他不願令遼人的婦孺有一個人被殘害! 這是他唯一的心願,金人武士們太過份了,激起了他的俠心義膽! 金人忽拉,左側丈餘處出現,陡的一震,楊士麟左肩一晃便已趕到他的身側 忽拉在瞬間覺得這後生似曾相識,就是多了一大把黑子! 第二瞬間發覺自已小腹被人跟了一腳,騰空飛起,掙扎無力! 第三瞬間身落水中央,濺起水花萬點四射開去! 第四瞬間自己真力已洩,身上已插入五、六支箭;再也爬不出來了! 楊士麟無暇管忽拉的死活,俊目視處,遙見蓬車群的另一角,有員金將,正烈著大嘴,抱著狼牙棒撲近蓬車! 他恨極了這狗賊專找弱的欺,硬的怕,來殘殺無辜,若容他一棒揮實了,蓬車中的老少人等那有活命在呢? 忙不迭飛腳一縱,兩個起落已堪堪趕上,沒有令他遺憾終生! 巧得很! 這人竟是老相識,正是企圖帶傷立功的特巴古,又渾又狠毒的一個魔鬼轉世的野種,專喜歡殘殺! 他一見天神乍降,驚恐之餘,“呼”的一棒揮出,迎頭痛擊! 楊士麟手中奪來他們的雁鋼刀一幌,刀棒交相接觸,“錚”的一聲清朗的金鐵交鳴,硬碰硬的接上了,火星射激出! 震得特巴古虎口發麻,創處激痛,虎吼一聲,稍挫瞬又激出他的野性,凶悍的欲再次拼搏! 楊士麟也是被他神力震了一下,不過,他是早有心裡準備的,同時左手含勁抓去! 特巴古一見是尋常手法,方待拆解,無奈楊士麟手迅疾如電,豈容敵人有拆待化式的時間耽誤,早一把過,拋向水沼,突然想道:“這人好生臉熟……” 特巴古在水中爭命,也是這般想著,同時也想到,他現在是天下第八了,有些悲哀洩氣,正在神智恍惚中! 有三支鐵箭乘隙在水花飛濺中,也射入他的胸腹中! 他似一條脫水在岸的死魚,張大了嘴巴在呼氣! 眼前陡然出現了一場一場的他熟習的殺戮場面,那些血肉分離前的百張哀痛,驚恐、忿怒、氣憐……的面孔來向他眨眼索命! 楊士麟一念未畢,遠處蓬車外又有警訊迫得他不暇思索,反正他是個金狗就是了! 一名金將突破亂箭而到來,遂展開身形,狂風吹落葉般的飄了過去! 方待一掌劈去、右角又現敵蹤,相距仍有兩丈! 好個楊士麟,事急且從權,左手劃個因兒,右手由圈中套出,施出驚世駭俗的: “蜃沙神圖”! 這是他練成此招,第一次在對敵之際用出,也只劃了一個圈而已;下兩個圈已來不及了! 只見一股成形劍芒,宛如青龍吐水,白練一條由刀端冒出! 帶著悅耳的清響,在兩員金將伸出的兵刃上撞了一下! 可憐的兩名金將,只覺一股銳如刀鋒的金氣到來,兵刃上受到雷霆一擊,再也把持不住,虎口並裂,馬步浮動,兩人碰頭相撞,跌了個發昏第十一章 ! 滾倒在沙地水沼邊上! 兩把雪花大砍刀,落地“錚”然,刀上留下一條鮮明的刀痕,扭曲而變形! 楊士麟亦自驚心,他並未用足全力,便有這般成績! 他輕“噓”一聲,表示了他的欣慰,又飛到南角去退敵! 蓬車群處處有警,他像個救火的人,忙著打救,一身化為十數,比一根羽毛還輕,在車蓬頂上飄飛! 一時在此,一時在被,把偌大的蓬車群,照應得面面俱到,無人損失;平安無事,遼人都睜大了怪眼,驚奇著他們在沙漠中揀到的這個“漢人”! 這是多奇妙的“報應不爽”呀! 他是“天神”的化身,送來保護他們的,公主的慈愛得到回魂! 十來個金國好手,從四角潛進偷襲蓬車,準備虎入羊群,像割草切瓜一樣的來造成遼人的騷動、潰敗! 不料總是遇到鬼魅似的,在莫名其妙中打了回票,不得為所欲為,雷池難越一步,而被人活生生的打倒在地! 遼族士卒,羽箭專射落水金狗,“嗤!嗤!”弦響,連發不絕! 金將失去戰力,傷亡壘壘,慘號之聲,此起彼落,血染水塘紅! 穹廬帳幕之前,劇戰方酣 金人見楊士麟的身法,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東砍一刀,西劈一掌,南踢一腿,北出一拳,便把弟兄打得落花流水,倒地掙命! 無不觸目驚心,無心戀戰,再也不敢打意去殘殺老弱,揀那個輕鬆便宜,想揀的人,都死於非命! 各自加緊施為,接戰當面之敵,遼將只得到楊士麟的協助,雖然沒有直接幫助到他們身上,卻人人心中明白,不論早晚他們已是這場戰博的勝利者! 自要耐心堅持下去 場上只剩下耶律大石父女和巴都等數堆人馬,殺況激烈,雙方都在拼死爭鬥! 若莫過了片刻,來犯的金將泰半沉溺在水沼,不死的也無力爬起! 楊士麟越來越閒,手腳越來越松,終於無事可作! 他看著手裡的雁鋼刀,乾乾淨淨,一絲血痕也沒有,微微一笑,趕到前頭觀戰! 托哈兒力敵耶律大石,未佔上風,心頭焦燥不安,付道: “今日,兵分兩路,一路牽制敵方主力,一路搗敵後方,前軍可謂穩操勝算,不料敵人後路竟暴出冷門,殺出一個程咬金來,全軍盡沒,無一生還!這個留了大鬍子的青年人會是誰呢?” 他是大行家,楊士麟舉止飄逸,取法於大氣的流衍,暗蘊奇珍異獸般的活潑生命,充滿了生機活趣! 其身姿閃挪,線條飛動,染成一片蓬勃的畫面, 一派隱然可見的異日大宗師般的風範,躍於眼底,焉有不心驚膽顫之理! 這時正在無可奈何之際 遙見他施施然的走近,以為是助拳而來,越發著急寒心,心神一分,章法略亂,招式中出現了絲微的破綻! 耶律大石當仁不讓,“天胡刀”精芒吐耀,刀氣漫空,刀風森冷,連環三招,精奧無比“陽關三疊”! 托哈兒迫踉蹌後退三步,付道: “不出險者,難以立威,老匹夫,我倒要看你有多大能耐!” 意存心底,身形由踉蹌的步伐,順勢一躍,倒頭急旋,兩眼怒火四閃,鬥然開口,狀若蜀犬吠日,“摑”的一聲之後,衣裳無緣無故膨脹起來,由全身遏出震脈傷經的“五行回風”! 一股愁霧似的涼風,悠然透衣,森冷陰寒,不緩不急,無處不在,掠過沙面! 耶律大石曾敗在鐵頭尊者的“宿海幽風”之下,見狀暗嘆不妙,暴退一丈,操刀遮背,旋風急舞,刀端湧出縷縷陽和之氣,以茲相對! 無奈“五行回風”穩緩實疾,像只無形的魔掌,輕輕伸出,搭在後肩: 耶律大石渾身一軟,癱瘓倒地! “爹!” 耶律芝華遠遠看到,慘呼一聲,狂風急電也似舍下金木真奔來! 無奈,距離太遠,援求不及,眼睜睜看著托哈兒揚起一掌,直搗老父心窩! 楊士麟眼看耶律大石倒地,早一個箭步縱近,適當托哈兒落水下石之際,相距還有丈許,無計可施,忙以雁翎刀代劍,施出“蜃沙神圖”! 劍華乍露,光芒萬丈,撥雲見日,“五行回風”愁霧乍散,排盪游揚,反撲回噬.倒射回托哈兒身前! 托哈兒駭然,聚氣輸力揮出之掌力略抬,不慌擊斃耶律大石,抗拒擊碎逆風自救最是緊要! 即在此瞬間;電不及發,石不及落,銳利一股劍罡刺向左肩! 只聽“啊!”的一聲狼降猿啼,托哈兒騰空後揚,滾飛三丈有幾,左肩血流如注,滴滴蘸在沙上,留下一道血痕 金木真本來死追在耶律芝華身後,不料,眨眼瞬間之中,變化如是之大! 他愕了一下,急步如飛,斜向而逃,前往照應托哈兒! 耶律芝華那有工夫理他,連奔帶縱奔向老父! 金國諸將,見主帥負創,所有武士,都撤出戰圈,棄敵而去,登時軍心大亂! 遼人亦然,雙方俱是由亂砍亂殺中,人向後撤,保護自己的主帥,侯令待命! 巴都擔心耶律大石的傷勢,手下賣個破綻,拖鞭而遁! “龍門碎碑掌”堯索又何嘗不關心托哈兒,亦躍回已陣,途中一見楊士麟,驚“啊” 了一聲,愕然楞住! 方才劇戰之間,心無旁務,再加上楊士麟身著遼民衣裝,一面滿腮大毛鬍子及身法太快距離又遠,不甚在意,又隔水沼穹廬,他只知對方陰藏著一名厲害的角色,奇兵陡出,將金國派出的勇士,殺了個全體盡沒! 現在才面面相對,看清了這人的廬山真面目,頓時依稀認出他是何人!嘴裡“菜人” 兩字方待叫出! 楊士麟亦是一怔,遠在絕域看到堯索,實不亞再世相蓬,嘴巴一張,陡然想到,他是“金人的走狗漢奸”,故而立時打住! 這時,那邊的金木真抱起托哈兒,躍上一匹明駝。單手向後揮動,口作長嘯,一騎當先撤退! 堯索才待回身竄逃,楊士麟舉手虛虛一攔,一招“飛石流沙”推出! 一股狂濤,打向他的胸前,堯索舉雙掌拍出“碎碑掌”相對;但聽: “喀!”一聲巨震響過! 堯索的手上十指俱殘,臂骨亦斷,胸骨下陷,口中心血狂洩噴出,面似金紙,身軀向後路艙著倒退出十幾步,才一跤摔倒下去! 口中雖然尚在發出些言事似的聲音,已是模糊不清了,無人聽得懂! 但,楊士麟卻明白,他是說些什麼 “菜人楊士麟,九莖芝在這裡!” 這話若是被那些逃走的金將聽明白了! 不出十天半月,金國可能再會開來十倍百倍的大軍來圍捕自己! 同時也給這批遼人,帶來滅族的大危機,這 卻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結果,主動的撲殺堯索,是勢在必行! 他是個投靠金人的江湖敗類,民族之恥辱…… 金將們紛紛棄敵逃遁,奪騎而狂奔,遼人也不追擊! 楊士麟看了,實在不能不開口了,低啞著呼道: “那些駱駝不容他們帶走,趕快截下來!” 巴都的“漢語”較為流俐,聽的懂的,陡然醒悟,這話中含意,呼嘯一聲,躍上馬鞍,拍馬向前追去,隨後有三四十人也跟上去了! 只看駝隊滾滾中有五十多匹已被截了回來:有人在騎的已揚起千丈黃土! 沙幕遮住了日落,也遮住了金人的身影…… ------------ |
第二十四章 布蘭遮會
楊士麟一步一步的走近躺在沙上的堯索;表情沉痛而嚴肅! 這時的堯索也只剩下一口氣尚未咽下,楊士麟伸雙手將他托起,向沙漠深處走去! 遼人神色驚訝著,都不敢表示,他們心目中的“救星”在做什麼! 這個金人是他一掌殺死的! 也是金人來襲的這批武技高手中的第三號大頭目,由巴都武士接戰了一個多時辰,久戰不下的敵人! 楊士麟走到一處,沙丘的後面,將他放在沙上,低聲道: “你有什麼話可以交待一聲!” “你是楊……士麟……我……” 堯索接近彌留中,已語不成聲: “不要說些廢話,我便是那個“菜人”,在沙漠中昏睡 年多,為遼人所救,我不允許你活著回去搬弄是非,而你更是一個失去人生原則的人!” “愧對……恩師……父……老,我……身上的……東西……送……你……” 堯索在迴光返照的時刻裡,說出最後的一句話,便垂首氣絕! 楊士麟伸手抹上他的眼皮,磋嘆一聲,將他身上所有物品搜索出來! 降了日常用品之外,有五顆龍眼大的“夜明珠”,乃是“五龍珠”,寶光泛採,另有百萬兩各地銀樓、錢莊皆可提現的“金票”! 當然,得到大城市中才管用,另有一冊他的武功秘笈,其中夾帶著一張,關外、大漠邊地簡略地理圖,以薄薄的絲棉所製! 此圖對楊士麟來說是相當管用的,現在他在這群遼族的車隊中西去,一無所知,像是個睜眼瞎子: 另外的便是堯索腰下一支佩劍,不算名器,但,亦非俗鐵所冶! 用他自己的劍,在沙中挖掘了個坑,將屍體埋葬下去! “入土為安,上天已寬赦了你一切罪惡!” 楊士麟默禱了句,便起身離去! 而這時巴都他們已驅策著五十六頭明駝回來,遼人們已舉臂狂呼,歡迎他們的勇士榮歸!大的斬獲! 金我來時約一百只明駝,已奪回來半數! 明駝貨架上載重不少,是一項勝利的大豐收!在他們這群倉惶逃遁的流浪者而言,是不無小補的! 駝架上多半是箭矢、刀劍、帳蓬、工具戰搏必需品! 其中最有價值的是兩馱子各類“藥物”! 有兩盒競是只有他們金人貴族才能享受得到的“長白老參”! 楊士麟孤獨落寞的回到屬於他暫時住宿的黃帳中! 耶律大石又被抬回王帳裡! 安頓下來,武士僚佐們都退出王帳,只剩下他們父女兩人! 耶律大石在昏迷中,突然口中喃喃的道: “羊……羊……” 耶律芝華,初期並末回過意來,她反翻叨念了兩遍! “羊,羊……啊!那是說楊,楊士麟!” 她搖動了老爹的手臂兩下,低聲問道: “爹!你醒醒,楊士麟,你是說他麼?” 耶律大石已昏睡過去,再無言語! 耶律芝華意念中陡的映現出昨夜楊士麟曾私入王帳中放血的情景! “血!寶血……一杯寶血,使老爹陳 立辭!血……” 她不敢想像,他是否願意再思賜她老爹一杯,現在危機已不存在了! 總不能再喝 他的“血”! 她思忖中猛打個冷顫! “今天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他的出面衛護,我們已被金狗消滅掉了,那武功,那身手,那神奇莫測的一招,便將托哈兒殺得負傷而逃……” 她悄聲站起身子,整理一番自己,退出王帳! 帳外,巴都正在處理一大批駝架解下來的物品,消查歸庫! 耶律芝華經過時,他們都放下身邊手邊的工作,向公主致敬! 拉提陡的舉手狂呼一聲道: “公主萬歲!芝華公主萬歲!” 眾武士也一齊歡笑著響應高呼! 她急忙舉玉手下壓著,表示請大家安靜,嬌呼道: “謝謝!謝謝!王爺尚在病中請安靜,今夜舉行“布蘭遮會”,慶祝咱們全族的新生與勝利!” 眾武士又是一陣喧嘩,將這好消息傳播開來,全體週知! 他們陣亡了五十幾人,輕重傷患也增加了五六十人! 家屬們的默默愁苦悲淒,已被勝利的歡欣鼓舞涅沒掉了,這是無可奈何追究的事! 敵人也有棄屍五十幾具,停放在沙上…… 耶律芝華向她的黃帳走去,心頭像只小鹿似的跳躍著,興奮著 楊士麟盤膝坐在毯氈上打坐,其實那裡坐得下去,心潮起伏不定!、對她的到來,渾似不覺! 耶律芝華付了會,不敢打擾他,只在帳中徘徊踱步,妙目緊盯著楊士麟那寶像壯穆的身形體影。 楊士麟知她不會馬上離去,泡上了,不得不故作,運息已畢,漸行甦醒! “嗨!醒來了嗎?” “啊!失禮!” “你的大恩,我們永世不會忘懷!” “份所當為,不值一曬,快別這樣說!” “夜裡舉行“布蘭遮會”,邀請你參加!” “謝謝,對此一無所知!” “沒什麼,只要參加便知道了!” 楊士麟表示出個無可奈何的笑;默然接受她的邀請! 耶律芝華走前幾步,盤膝坐地他對面,兩人相距幾尺,輕挽臻首,欲言又止的抬首飄了他一眼,那少女懷春情懷自在不言中! 楊士麟故作不知,攢著眉頭道: “令尊……” “啊!又……變成老樣子了!” “無妨,那“血”的效力尚未消失,再者,托哈兒功力不足,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你安心!” 原本她想再向他索“血”的話已被封殺住了,是!“血”的效力尚未消失。那麼,老爹是……別有用心麼?這……太可怕了…… 她雖不敢這樣想 卻已這樣想過了,撩動垂下的一縷髮絲,笑道: “你那一劍、那一招真厲害,那是成……成形的劍罡麼!當時我正在心慌意亂中,沒有看清!” “啊!不成氣候!倉促出手!” “僅倉促出手一招就廢掉了金狗國內第二號大劊子手!” “他……” “托哈兒是金國除國師“黑鐵頭”外,功夫佔第三位的大將軍,他是對我遼國攻城掠地的先鋒,強大的遼軍被他一次次的擊垮掉!” “啊!是這樣的!” “你真的不知道麼?不足一年的時間,所謂:“兵敗如山倒”!” “我!我怎會知道呢!我曾說過,在沙漠裡睡了一年!” “我認為你在說夢話,那時你剛剛醒來,人怎能在沙漠裡昏睡一年,現在我相信了!” 楊士麟模撫著蒼黑烏亮一叢大毛鬍子,神情中似乎感慨萬千! 耶律芝華,又情心萬縷的望了他一眼,垂下致首,低聲細語面色緋紅著道: “我…二我……我們都希望你能留下來,不要拋棄我們!” “我正有離去還鄉之意!” “不,不要!” 耶律芝華急得脫口而出,像個娃娃似的、恐懼著,臉色立顯蒼白 楊士麟有些不明白,眨著眼睛,欲問還休,企待她能解釋明白! “是這樣的,再西行數日便到了西夏國邊境地帶,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們死亡帶傷殘又減少了百十個武士,剩下來的已不足百人。 餘眾多是老弱婦孺! 如何能再經過一次慘烈的大搏殺,若西夏國在邊境上陳兵截擊,這些人便不能話命苟全了!” 楊士麟目光盯著穹廬頂在思考著,也許有這可能,心付: “是自己將問題看得太單純。早知如此,那“血”,放得多餘,自己參與大搏殺的行列,他們便不會有這多的傷亡!” “現在變成助人而未出全力,更且暴露了自己的弱點,也即是 “血”,血,增加了自身莫大的危機!” “若耶律大石圖謀自己,便有被甕中捉鱉、欄中取羊的可能,人到那時!現在已被套牢了,短期是不能回歸故鄉去!” 他從穹廬上收回目光,對耶律芝華苦笑 下道: “過幾天再說罷2也許西夏國能愉流過境,我們不是沿著大沙漠西去的麼,到那裡為止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只有等老爹醒來問他了!” 耶律芝華來見他的兩項目的已達到了一項,餘下的便是聊天! 她的“漢學”修養頗高,不限於文學、詩詞歌賦…… 這令楊士麟暗自震驚她的另一面才華! 原來耶律大石無於,從小即將她當兒子看待,舉凡“漢學”經國安邦的大道理,從小即給她助基培養著,因之,互相交談起來,甚有深度,堪稱邊地奇範,異國才女,將來承襲王位,其才智慧識足足有餘,是允文允武而楊士麟乃出身將門之後,他之所學,乃理當如是,雖然不敢稱帝尊王,卻抱著將來能出將入相的目標,增益其所不能! 可哀的是有宋取國,乃是由武將叛主自立有天下,最忌之事便是武將成名,軍校在握,怕入效顰而失國! 漠視圖脈積弱不振,輸銀輸貨於敵而不知其恥,自求苟活,不謀練兵抗敵,文臣投其所好,窺其意圖而狼狽為姦,陷國運民膜於水深火熱中,因之,將材在野而不在埋朝。 在朝者,不死於非命者幾希: 他們相談甚歡,卻更令楊士麟感慨萬千! 耶律芝華尚有許多事務要她去處理,不能老陪他閒聊,相機辭出! 夜 終於來臨了! 耶律大石在黃昏時,又甦醒過來! 托哈兒的“五行回風”對他所造成的傷勢並不嚴重,正如楊士麟所說的,那杯“芝血”在他體內,絕不可能被人家遠遠打了一掌便打掉了! 耶律大石雖非龍馬精神,卻也不好意思,無痛無痛,喝“血”自肥! 武功修至某一個程度,對人身五臟六腑、陰陽兩脈等氣血穴道,無師自通! 便是說,他騙不了楊士麟的,那麼他在昏迷前所說的:“羊,羊!” 旨在暗示他的乖女兒能將楊士麟挽留下來,以情絲纏住他,別令他失意而早歸,這對將來大遼中興,是有決定性的關鍵作用! 他深知如今在流亡中的生活條件不足,深伯楊士麟過不習慣他們這種近於原始的遊牧殺伐生活! 想當年遼聖宗大帝時,由承天皇後攝政,在“歧溝關”之站中,大敗宋軍,宋軍西路大軍出雁門,勇將 楊業,戰死於狼牙村! 楊家四郎楊延輝滯留上京,改楊姓為木易,娶代戰公主為妻?對遼人之漢化,有莫大影響功績,民智開化,國力更盛! 而今這名楊家之後,當得天之嬌於,但企有所借助,這一路西行,必將斬將拔寨,勢如破竹,安國定邦端賴此人了! 是故耶律大石醒來,首先向耶律芝華那嬌媚的秀臉上望去! 那是春花帶露,人比花嬌,便不必探詢,即知楊士麟尚在營中! 否則乖女兒必然已梨花帶雨,不勝幽怨了! 若能再得楊氏為附馬,他是欣然同意的,此事只要人在營中,便不忙在一時! 耶律芝華被老爹沒來由看得忸怩作態,舉起粉拳似要槌人了! 耶律大石樂得“呵呵”大笑,那是兩人心照不宣,意見一致! 帳外營地上已吹起了“嗚嗚!”的胡笳聲,淒楚悲涼! 水沼之濱,營火處處,時間尚早,人們已忙碌著準備! 羌鼓、琵琶、駝鈴、策笛、胡琴…… 合奏出柔美的曲調,豪放的音色,駕馭著寒風遠送! 耶律芝華再一次來臨她的黃帳! “餵!士麟,請你去赴會!” 楊士麟聽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這還是首次! “公主!” “怎麼!不願意我喊你的名字麼!那麼喊大老……爺這話吞吐而出,玉臉羞紅,更顯得嬌媚! 著更糟,“大老爺”乃是丈夫的別稱,是她真的不知漢俗呢;還是別有用心,要命得緊,楊士麟尷尬著道: “不敢!” 他們並肩而出,場地上已火堆百處,男女老幼已一圍困的圍著篝火;鐵架上烤著全羊,香氣升騰,混雜著馬糞味! 他們似金童玉女般的比翼而行! 博得群相拍手鼓掌歡呼叫嘯,這是說他被遼人集體接受了,歡迎著! 令他怯步不安! 不料,耶律芝華的玉臂已勾住他的手臂向場地中央帶了,心忖: “罷了!還是大方豪邁些吧!免得讓他們笑話自己萎萎縮縮!” 如是 他放開了自我,挺胸闊步的向主位上的耶律大石走去! 待來至切近,躬身抱拳,施禮道: “區區見過長者!” “老朽深受閣下仗義援手,得留殘命,請這邊坐地!” 陡的樂器班子,奏出歡樂輕快的迎賓樂來!奏過之後,耶律大石向全場子民們以洪鐘大呂的鏘鏘聲韻言道: “午間,金人來犯,本族幸得我們的貴賓 楊公子,仗義揮劍,殺退強敵,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我們能歡聚一堂,全拜公子之賜,來來來,咱們共敬楊公子三杯劣酒,以示謝枕!” 耶律芝華早已端起兩杯在等待著,這時遞給楊士麟一杯,杯子是雕銀的,酒是純清的二鍋頭,高梁釀造的“燒刀子”! 他們一路逃亡,那裡有酒可喝,這還是剛才由截來的駝架上卸下來的! 共計獲得四只羊皮袋子酒,足有五百餘斤! 給今夜大會增色不少! 酒香四溢,其性濃烈精純,楊士麟不敢乾杯盡器,只象徵性以唇沾了杯邊兒! 耶律大石也不勉強他,在大家鼓譟聲中! 這介紹佳賓的儀式算是完美圓滿達成了! 老酒鬼們都搶著舉杯揚脖子,灌下喉去! 下來的節目是追奠悼陣亡將士們! 奏出了哀歌,大家會聲而唱,霎時愁雲滲淡,陣亡者的家屬們悲聲哀號,令楊士麟垂首鼻酸,灑下英雄淚! 北向處供奉著一座精巧的小型神龕;由耶律大石親自上香、焚表、灑酒、默禱…… 神態隆重而嚴肅;意有哀傷,宛如傷子之痛! 由巴都呈上來一個卷帖給耶律芝華,由她宣讀之後道: “……這些是這次為國盡忠為族盡孝,為同胞盡義的英魂烈士,各按原職追加三級封號外,其遺眷子女,得承襲爵位三代,俸給優先!” “遺眷們哀思三日後準其自由選擇另配,以延吾族生存,永世其昌!” 楊士麟一聽,原來他們只穿三口大孝,便可另行改嫁他人!這倒是快速的很,不像我漢人、夫死後一世不得改嫁,還要立個貞節牌坊,以光祖耀宗!。 主祭忠烈的大典之後; 歡樂的節目立即展開了! 切羊分肉,飽食一餐,男女都可以豪飲幾杯! 耶律芝華有些忙碌不迭了,要伺候老爹,也要伺候楊士麟! 將羊肉割切在銀盤中,抓肉而食;不時的向楊麟解勸酒! 他與耶律芝華坐在耶律大石的左首! 巴都等幾個重要部屬坐在右首! 耶律大石南向而坐,毯氈上多了張虎皮,這便象徵著王位! 飲過三獻,大家已迫不及待的出場表現自己了! 在羊脂火燎的照耀下,一群少年男女,相繼出場,表演舞蹈歌唱 拉開了“布蘭遮大會”的序幕! 繁弦牧笛,載歌載舞,唱出了他們的心聲,他們的希望。 男的英武而豪壯,矯健爽朗,唱出他的壯志豪興! 女的苗條而綽約,嬌媚活潑,舞出她的婀娜身姿! 他們之中,也是各有不同的民族派系,統屬門戶! 因之各有不同的花樣翻新,絕無冷眼之慮! 只看得楊士麟瞪眼結舌! 邊疆民族的強悍是從小至大,一點一滴的培養起來的! 在漢家早已失去了這些原始人類活動的情調! 歌舞已流入少數人專業化的娛人行業了! 一隊隊、一群群的兒童、少年們大合唱、大合舞表演過了之後,便是大武士們進場了! 未婚的可以向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邀請共舞,對口合唱! 這些已是古老的 情歌部份,藉歌達意,吐其所慕! 所謂:“有女好述,吉士誘之!” 禮失求諸野,這正是適當的社交活動,也令楊士麟不習慣這火辣辣的場面,而有時鬧得臉紅! 耶律芝華公主,雖與他排排坐,卻不時的轉首望著他,挑眉秋水,一溜一溜的! 這時,那個喜歡大驚小怪的拉提武士 陡的翻著連環斛鬥,出現亮相了! 他這六十四個斛鬥雲,搏得全場熱烈的喝采叫號,雷動給他鼓勵! 只見他十分豪邁拉風的打了個四方拱,以謝族人的鼓勵道: “兄弟手上的玩藝不怎麼高明,自認為,嘴上功夫不太差,且聽我唱一曲‘四季跑馬將妹載’為大家佐酒開懷!” 只見他伸腿踢腳,拉馬站架,來了一套手上表演拉馬,騎馬的小過門之後,唱道: “春季里來,好個杏花天呀,一個呀呼嗨,嗨呼呀呼嗨 哥哥騎馬將妹載! 一馬來到西涼界,杏花村裡把酒買,你一口來我一口,醉個兩開懷! 夏季里來,好個豔陽天呀,一個呀呼嗨,嗨呼呀呼嗨哥哥騎馬將妹載! 一馬來到金溝寨,河水潺潺流去千里外,攜手同躍下,蚊轉龍翻,免陽曬! 秋季里來,好個涼爽天呀,一個呀呼嗨,嗨呼呀呼嗨哥哥騎馬將妹載! 一馬來到烽火台,狼煙裊裊刺天外,採朵黃花給妹鬢上戴,媚眼將哥瞇。 冬季里來,好個嚴寒天呀,一個呀呼嗨,嗨呼呀呼嗨哥哥騎馬將妹載! 一馬來到大漠塞,天地茫茫,馬蹄濺玉把雪踩,一曲清歌,瑟瑟假郎懷。” 一曲邊塞情歌有其情深意切之意,雖然它是口口流傳,不入詞譜曲源,卻別有一番韻味,蘊藏其中! 楊士麟在每唱一段時,忘情的點首,稱讚隨眾鼓掌不已! 他也是青少年呀,怎能沒有這種情懷呢? 塞上兒女的開朗,已漸漸開放了他的拘謹 接下去巴都也不甘示弱,躍身而出,來了個“天馬空行”,在空中八方盤旋,落地後,敬過禮雄壯的唱道: “荒漠秋 淺水生寒,首蔣霜重 草漸斑! 彎弓不射雙飛雁,臂彎鷹暫,玉轡挽 天宇顧盼! 醺醺酒醉,來自樓蘭! 狐帽西風袒,羊氅隨風轉; 穹廬紅日晚,滿眼無青山, 身畔牛羊,哎哎叫喚 孤影誰來相伴。” 秦腔古調,自能表現出那番,落脫瀟灑情懷! 激起族人熱烈回響,在酒酣耳熱之餘,大家爭相出場表現自己! 在經過了許多人次的邊歌邊舞,間雜夫婦擋,情人對,各舒所懷…… 陡的有人呼叫道: “請芝華公主為我們高歌一曲!” 這話激起了熱烈的響應,再一次又一次的催駕起蠻當中 耶律芝華向身邊的楊士麟低首俏語!” 獻醜了,希望你不要笑話我太放肆,族人們的盛情難卻!” “正應領教公主絕藝!” 楊士麟自然也跟著大家起鬨促駕了! 待耶律芝華站起身來,準備出場了,大家才靜寂下去,企待殷殷,自不在話下! 耶律芝華一起步,一組大樂隊,已集體合聲為她奏出輕快的曲調! 在音樂聲伴奏下,姍姍蓮步,按著節拍,滑動著嬌軀,有如溜冰似的,以柔美的身姿倩影溜進場中! 掌聲再一次鼓起。只見她玉立聘亭高貴宛若,嫵媚中透出剛健的意味! 超凡舍俗別有一格,她道了謝意言道: “小妹承蒙大家不棄,首先向咱們貴賓 楊公子深致恩義,再次向各位兄弟慰問這次赤膽忠貞,持干戈以衛社稷的辛勞,更向陣亡烈士致最大的崇敬哀傷,最後向父老們言宣,咱們自今夜起便步向坦途,曙光在即……且容小妹獻醜,試歌一曲‘清虛殿’,以訴衷情,詩以言志,歌以舒懷!” 她手起蘭花指,月掃秋水寒,腰肢娜扭翠裙湧浪,足下小蠻靴,動盪起舞,在絲竹的和音中,朱圓玉潤的唱道: “晚來風緊,好個涼天? 瑤臺月下 清虛殿; 金沙灘上,盡都是 英雄好漢! 篝火馬糞斜狼煙! 炙全羊,鬥烈酒, 開野筵、敘歡宴, 任教那 沙漏催銀箭, 談笑聲裡,且把:絲、竹、管、弦、琴、琶按: 舞一番 九天仙子下人凡! 歌一曲 牛郎織女鵲橋戀! 良宵 今夜, 人生能得一一幾回月團圓? 夜漸闌,星稀月羞顏; 儘自開懷,歡娛歌笑喧! 放高歌,舞銀劍! 支金戈,將酒咽! 放浪形骸莫等閒; 攜素手,對紅顏; 邀英雄渡這 美人關! 仙家、帝侶何足羨。” 一曲情歌已風糜了全場,族人們對他們公主的愛戴真的令人感動! 然而,她的情意,卻是以楊士麟為鴿的,旨在引誘他上勾吃餌! 楊士麟也底確在融化中,文詞之高雅,身姿之柔媚健挺,在他眼中已是剛柔並濟,無可挑剔,在心目中許為最完美的女性,令他心忐忑而意怏怏! 耶律芝華揚素手揮紅袖,給她的子民們幾個象徵性的飛吻,答謝歸座! 機會當得,族人們怎能讓她輕易的回來! 有人再喊叫促駕,群相迎合,要她再來一曲,只唱一曲,他們不過癮! 這請求是包含了多少愛戴之情,上下之間感情,便是由此凝聚不散的! 這也是古往今來,所謂:接近群眾,領導群眾,結合群眾的不二法門之一! 免為其難的只有再唱一曲,以茲消遣,對她來說不算頂難為的事:且聽: “金沙地,碧草連,水沼如鏡豔陽天! 牧笛幽幽起唇間; 千萬朵白雲兒,依偶在裙下眠! 人生多少難困事,且拋當前,拋當前: 知心共此明月夜,應醉天邊,醉天邊! 莫待滿頭髮已斑,恨當年,空余月在天! 到那時,嘆紅顏,憶少年,時過景遷! 愁緒一江水東去,思憫然,憶偶然。” 楊士麟心下陡然一震,暗道:“對呀!” 耶律芝華在族人們滿足了情緒奮揚中,快快離場,躍了回來! 走近座位時,情心款款的對楊士麟報出個羞羞怯怯的甜笑,意思是獻醜,你可欣賞麼?你可願意伸出手來,摘下……我腰畔的“巴圖”麼! 希望你能拿出勇氣來,像個男子漢,不再猶豫! 正在楊士麟意動心飛,兩人目光相觸已激起“神秘的火花”時! 巴都武士突然站起來揚手壓下眾人的喧嘩,高聲嘆道: “巴都建議兄弟姊妹父老,咱們應邀請我們的恩人、貴賓 楊士麟公子出場來高歌一曲,同樂今宵,你們說好不好!” “好!好……請楊公子……” 耶律芝華一縮粉頭作了個可愛的,對人歡心的鬼臉!那是說: “大老爺!請吧,現在該你了,這可是大家的要求,你好意思拒絕麼?” 楊士麟迫不得已,只得皺皺眉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站了起來! 他是漢人,也代表著四百萬個漢人,是有文化感肩負在他身上,只是唱首曲子而已,怎能退縮呢,那麼不爭氣! 先向耶律大石恭恭手,走進場子中間,行禮之後道: “區區承蒙父老們愛護,給我這個難得的機會,獻給大家一點心意,慌恐不盡沒有準備,不入尊耳,請多包涵!” “白日馬行望烽火,黃昏客騎渡交河, 行人刁斗風沙暗,牧笛琵琶幽怨多, 荒郊萬里少城郭,雨雪紛紛洗大漠, 陣雁哀鳴歸何處,怎忍彎弓拆翼落。” 他唱得中氣實足,令人哀傷不已,掌聲回應雖然熱烈,那只是回響答謝,卻令他們歡樂的情緒驟降,沒有他們芝華公主那麼有魅力! 真遺憾!他似在唱反調,弄得大家沒趣! 大家不敢再向他領教了,狼狽著歸座,他應選擇個歡樂曲子唱唱才合適! 他們本來對貴賓抱著希望很大,想聽聽南朝絕藝,結果十分失望! 這個貴賓未開竅,是屬於“老夫子”型的,不能風流當行! 他們只有再拿出自己的那一套老玩藝來了,場面又熱絡起來! 最後再將目標轉移到老王爺 耶律大石身上,邀告他老人家也出來張張尊口,挑他一個“加官”,要他與民同樂,不分尊卑! 耶律大石也是土生土長,從遊牧民族渡出來的人,立即慷慨大方的站起來,柱著拐仗,給他的子民們一次輕鬆的機會! 群情沸鼎,又見高潮! 只聽他咳嗽了幾聲,如鶴戾長空,拉開老嗓子吟道: “良朋對酒,拂劍高歌, 人生斯世,但求赫赫, 大鵬展翼,凌志霄漢, 明駝千里,履及九州, 嘶馬關山,舶爐湖海, 南徵北討,東伐西托, 臣封王爵,君位一尊, 山河萬里,天下歸心。” 大家是又吃了餐火鍋,只然叫“好”,卻不叫座,這! 太嚴肅了! 這是他老人家志在天下的叫囂,與他們小民百姓,一百悍於也打不到一塊去! 結果哄鬧了一陣,也是再也不敢領教高明了! 這時也酒盡肉飽,“布蘭遮會”,已近尾聲! 夜已中宵,該休息了: 那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死亡的家屬們的眼淚哀痛,只能流在自己的心中,自己的穹廬裡 強掣著不便令人家看出他們的軟弱! 這也是他們流浪的人們,一向的傳統,家族的不幸,只能迅速從新調整,以求適應人們的再生存,再奮鬥,不能老活在過去的悲哀中! ------------ |
第二十五章 情關萬里
布蘭遮大會結束了,遼民們臉上洋溢著滿足的興奮! 楊士麟落莫的踴踴而行,回到他所居的黃帳中,有份孤獨在侵襲著他的深處! 放眼四顧穹廬如墓,人影幢幢似鬼影流光,夜風撲身獵獵更增加了份淒涼景況! 帳中一燈如豆,烈酒的刺激令他血脈膨張,怎能馬上入夢! 坐在毯氈上思緒潮湧,多方思量,芝精與酒精在體內融合,他已意緒飛揚,意識中迫不及待的需要那份慰藉,但,究竟要怎樣他卻又說不上來! 幃幔掀處,耶律芝華輕巧的縱了進來! 她為他帶來了春天,他們之間似乎已消失了往目的距離感! 他的眼底還存留著她漫歌俏舞的動盪身姿,現在已刻意的突出在他目前!“餵!布蘭遮會還滿意麼!” 她素手中提著一只輕巧的水瓶,挑眉揚目,朝他溜了眼,揚起手中的瓶子,向他傳情示意,巧笑倩兮! 楊士麟貪婪的望著她,也望著水瓶,那是兩樣他都想要,只是還有些漢人習俗上的、教養上的拘謹,不能放開自己,猛點那顆大毛頭,急行站起,也伸出那只大手! “我就知道大老爺口渴!” 婀娜的身影已透射出萬般情意,向他靠攏上來,令他如響斯應,像鐵之碰上磁石;霎那之間,理所當然,距離更縮短了,一無尷尬,二無顧慮…… 一個香噴噴的嬌軀已被他扯入懷抱中! 他的手是在接那瓶子! 她卻沒有鬆手交出瓶子,卻將人交上來了 身軀的相互接觸,激起心靈上的“火花”,是一閃有生以來,相互之間,首先的爆炸吸引,融會與纏綿,是那樣的自然美妙! 他另一只大手已摟向纖腰,更放棄了接瓶子的那雙手,兩相環抱! 在一聲“嚶嚀”鼻音呼喚中,一對火熱滾燙的櫻唇與方唇,迅即結合在一起! 他似一頭猛獅,黑髯四張,在撕扯著已撲到手的獵物! 貪饞著渾忘一切,是什麼力量使他股進這 青春之火中燃燒呢! 這兇猛壯實的如一個鐵鑄銅澆的巨人,陽氣上升,急迫著來投入這陰柔的明潭深淵中,其吸呼之強,使她魂消魄散! 玉液瓊漿由粉嫩的腮腺中,潮湧般的流渡入他的口中,灌溉著他那熾火的心! 嬌軀的扭動,鐵掌的纏繞撫摸,令她骨酥肉軟,像喪失了骨頭,已挺不住身子! 喘息復喘息 他已放射出“芝精”的香氣,誘惑得她芳心顫悚不已,令她沉醉,淒迷! 任由他施出凶悍狂熱的愛戀! 高潮一陣急似一陣的互相衝擊著! 這是一番蹂躪麼,虐待麼?不!她絕不認為! 最後 她終於滿足的昏暈過去! 她朦朧中感到手中的瓶子被接去了,身上的衣服被解開了! 似乎是浸泡在浴水中,回到 王府的內宮深院,赤裸裸的在浴池中玩水! 她也曾秘密的、羞怯的、放肆的,玉腿高高縱起而分開,在繡床上擺了個奇妙的姿態,期待著那奇異的景況來臨在她身上。 她曾蹬著腿搖著股,喜悅著來熟習一番,這令她曾經臉紅心跳…… 如今 似乎又回到那情景,令她心燙意飄,如幻似夢…… 陡的,令她震顫著張口欲呼! “欸喲!”…… 終於輕呼而出,迅即被封住了,多了一只舌倏在口中宛轉探索! 令她更深沉的陷入昏迷中……不克自主! 她似背生兩翼,撲翅飛翔于雲表, 陣陣的動盪!飛躍! 似越渡過千山萬水,似一忽兒下落深淵,一忽兒上升九天! 在王府中那座花園裡,有架“漢人”的閨閣玩藝兒 鞦韆! 這時有些像是在盪鞦韆,一時乘風而去,一時回盪而落,是那般的自在受用!令她樂此不疲,來去如意! 令她動盪著酥散了全身,素手已無力把握住兩旁的繩索! 心頭一陣恐懼急急抓向那兩支柱子,有如一個溺水的人,在掙扎,不讓那兇猛的激流衝走,然而,她感覺到還是被衝走了,心裡吶喊著: “死了!死了……” 好像被一陣大浪卷起,已沒頂而過,帶著她進入一所漂渺浮沉仙宮神朗之中,在雲嵐流渡裡。耳中有仙樂細奏,目中顯瓊樹瑤花,鼻中有馥馥香花可嗅,醉人心脾,她似乎開口吃了個仙果蟠桃,入口爽齒,立化為氣,直下丹田…… 促使她徐徐甦醒過來! 一切的幻境仙麻都打日中消失了;心中遠去了…… 她發覺身臥毯氈,楊士麟壓在她身上,目光如火如炬,如劍如箭的盯著她在瞧,兩人相距數寸,那英挺的懸鼻,高高的前額,蒼蒼的黑髯,處處都透出神秘的笑靨,情心切切,愛意綿綿! 她陡的明白了,他們剛才在做了些什麼事! 她後悔麼?不! 本能的嬌柔,令她珠淚滴露,流下腮角! 一陣疲乏後的空洞感,在襲擊著她,她需要獲得更多的安慰與呵護,才能獲得心靈上的滿足,熨平她被刺傷了的那個心! “芝華,請原諒我……” 滿口清香氣息的舌尖兒已卷走了露珠,熱吻在她那盛開得像花瓣也似的嫩臉上,恣意的狂吻,貪念這裡,饞饞那裡…… 令她癢絲絲的又綻開了笑靨,更嬌豔如滴,花開正艷,心忖: “可愛的 大花鋒,讓你吃個夠!” 素手欖緊了虎腰,這是回應,玉足盤上他的小腿肚,這是交纏! 兩個身子緊貼更緊貼! 她怕他離去,她怕他衰弱,她怕他停止……失去了這番歡愛! 應仔細的品味,那裡有份充實雄偉,令她奇異著、幸福著! 愛!就是愛,得到了總比沒得到好,其中沒有條件! 小帳春暖,一夜風雨! 耶律芝華在黎明前,起身回歸王帳中。 耶律大石尚熟睡未醒,令她嘴角顯出個安慰的笑,暫且免去了這份尷尬! 第二天,朝陽已升起高高,營區中才開始有人活動! 布蘭遮會上的狂歡,及會後的狂歡,使這群驚恐逃竄的人們,放鬆了自己一次1小帳春暖,一夜風雨,不單單是在公主的黃帳中才有! 其他的帳幕中,何曾不是花開正艷,雨露絲絲,喜降甘露呢? 蓬車在出發之前,已將所有可以裝水的器物都裝滿了水! 水 是沙漠旅行者的“清血”,沒有了它。則將失去了生命! 楊士麟騎在馬上,隨隊而行! 與耶律芝華一度春風,他怎忍心拋下他們呢! 行行重行行! 有時,連轡揚鞭,談笑風生,族人們接受了楊士麟! 他是這一行人的 保護神! 迤儷而西,車行數日已越過了陰山: 流浪在一望無際的 騰格里沙漠,逼近“居延”! 但,耶律大石以老馬識途的姿態,判斷居延(威遠營)一定有西夏國的守軍,故而,在野岡小村墟南走西廟! 想偷渡額濟納河下游,走布林烏拉山山麓,更向西逃竄! 通過明水關隘,便進入蒙古戈壁大草原了! 拉提被任命為前行斥侯,率領十名武士,向野崗鎮村落搜索接近! 野崗鎮大約有百十戶人家,墟外建得有土圍子,在大漠裡來說已是相當富庶的! 接近沙漠邊沿,綠油油的大草原,林木籠蔥,遍野牛羊! 是通往居延海(湖)的必經之地!*西夏國在居延設立“北海都府”,委任有巡邊使經略地方! 在鎮中只臨時派來了一個十夫長,為由東而來的旅客們盤查奸細,為“北海都府” 的前頭哨! 居延鹽池盛產食鹽,為當地輸出之特產大宗,畜牧、農產更豐! 拉提戒備著進入村中,村中心處有所喇嘛廟,廟前廣場便是居民聚會所在,現在街頭十分冷清,只有兩條瘦狗臥在地上! 看了他們一行外來客,陡的嗅出敵人的氣味了吧!站起來向他們狂吠不已! 這使拉提有些冒火,所謂人走背時運連狗也欺負! 他口裡謾罵著向廟門前走去! 廟中陡的閃出一名大漢,塊頭滿壯的,方面虯髯,扠腰斜目瞄著他們一行道: “朋友們!歡迎來到小地方,你們是……” 因為這名十夫長瓦西,見到他們並非穿著遼國戰士的軍服,話剛出口,又令他再懷疑起來了,那腰下的胡刀,卻是遼軍的武器,而且十人一式…… 拉提心中清楚的很,裂開大嘴巴笑著,快步接近上去,口中卻道: “那是,你哥子多包涵了……” 他發覺這喇嘛廟表面上毫無異狀,暗中殺氣騰騰,有人在屋中潛伏著、但等待著他們兄弟上鉤入陷! 狗吠不是無因由的,說著便登上台階,略不經意,人已接近至可以出手的距離! 這名瓦西十夫長,也非省油的燈,“嘿”了一聲! 這是暗號,要屋裡的人準備衝出來奇襲了,他們是前天已接到密令! 遼國潰兵已四散逃竄,嚴防他們沿途打劫,騷擾地方,並予就地搏殺,招降! 當然,密令中對他們的人數多寡不能盡詳! 他“嘿嘿”冷笑著忖道: “十名挾尾而來的遼狗,不算多,正是給他送來了天大的富貴,打個落水狗,正是此其時也!” 兩人各自計算著對方,這便得看誰的搏殺經驗豐富,身手俐落了! “咱們兄弟是居延北海鹽場的護軍,你老總多耽待!” 拉提口中胡扯著閒屁,突然衝上,右手一伸,探入對方左期門穴,出手迅捷絕倫,含著無窮變化! 指點、掌拂、擒拿、拳擊,五指半屈,令人難以猜測他將用何種手法製人! 瓦西也不慢半分半秒,手一翻,便閃電似的扣向拉提偽脈門,半聲沉叱! 拉提做夢也沒料到對方意如此快捷,意外的“哦”了聲,快速縮手,塌腰出腿! “大掃堂”,已勾住了他的腳後跟,得手了,接實了,勝負立判…… “砰”,摔了個手腳朝天,有骨折聲! 這傢伙在廟前大麻石砌成的石基摔倒,臂骨已折,居然受得了! 狂叫一聲,一咕嚕躍起,手已按向腰畔的刀柄! 拉提在等候著他,尚未站穩,刀出半鞘,鐵掌已臨身! “砰噗……” 四五聲連串暴響,如擊敗革,類似擂鼓,一陣不輕不重的鐵掌頭,全在他的胸腹之間開花! “哦……哎……”他厲號出喉,再次矮了下去! 陡的廟門中飛竄出十一個凶悍惡煞,刀影晃閃出一片銀光,四散開來,撲向拉提帶來的十名武士! 最後一名老鬍子,一聲怒吼,疾衝而上,抄向拉提背後,招出“織女投梭”,刀虹吞吐,點向拉提背後身側的“淵腋穴”! 拉提覺得背後撲風,扭身拔出佩刀,信手急封,同時向瓦西毛頭上踢了一馬靴! “錚錚……”雙刃相交! 老鬍子被震得連人帶刀側衝八步,臉色大變,鈴目中一片驚駭! 拉提怪笑一聲,刀人合一衝上,招出“力劈華山”,刀口風生,排空劈下! 老鬍子臉色凝重如鉛,頰肉顫動著,咬齒叩唇,刀發“霧鎖雲封”,狂野的封招,邊封邊退,自忖:他吃不住拉提的驍勇善戰! 由廟門衝出來的十人,各自認准一名遼人武士,不過並末盲目衝上! 現在情況是西夏駐防軍十二人,而拉提只有十一人! 在人數上,遼人已吃少了一個人的虧,好在那個瓦西十夫長,已被他打了個半死不活的,短時間已失去戰力! 速戰速決應是爭取勝利的契機,遲則不及…… 驀地,瓦西在老鬍子替他打接應的空擋中,刀已出鞘,火雜雜的厲喝一聲! 刀飛人騰,天矯如龍,刀光激旋而落“力劈三關”,閃電飛虹! 拉提立即變得肅穆謹慎,他知道乃以一擊二,將要受到他們的前後夾擊! “錚!” 雙刀頭端已相觸,真力相交,氣壯者盛 瓦西已被震得連人帶刀側衝八尺,臉色大變,他本是疲兵,只憑勇氣而沒實力是唬不住人的! 拉提一聲長嘯,要趁此餘威,斃敵建功,不能拖延誤時,入刀合一衝上,刀出招“西出陽關”,排空而入,逐電飛虹。 瓦西大駭,晃身再上,招發“雲封霧鎖”,狂野地封架! 只封出兩刀,驀地人影倒退,刀上一輕: 拉提人已躍退一丈,刀光灑下一流弧光,形如匹練側飛,向左疾旋! 刀已接近至那老鬍子的腰肋,已切入中宮! 老鬍子反應雖快,也沒料到這敵人是施展聲東擊西之計,搏殺的主要的目標本在他身上! 待驚覺過來已太晚了些,敵刀已掃過半腰! “錚!”雖然也曾出刀急封,卻那裡封得住,人已踉蹌斜震出八步外去,“血”已由肋間泉湧而出! 他已失去了戰力,手摀傷口,再退!臉色冷灰,不住發抖! 說快,不算慢,以一擊二,交手捷如電光石灰,只一剎那間,便分別擊潰了兩名敵人,拉提心中松下那口氣! 老鬍子佝僂著腰,額上大汗珠不住下流,步退三五,突然放鬆手中刀! “哎!”的一聲厲叫,終於屈身扭倒! 瓦西緊了緊手中的長刀,面頰抽搐了數下,臉色驚懼,心膽為塞,已不敢再搶上來攻擊了! 眼前的變化乃是十一比十一,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呢!但…… 他怪眼一翻,長刀一領,獨喝一聲“殺!” 探身再一次掠上出擊了,而且下了總攻擊令,那十個西夏武士,也身口相應,刀光如閃,各找眼前對手! “錚……”一連串的碰刀搏殺,命換命的殺戮已熱烈的推展開! 二十個人在這喇嘛廟前捉對兒拼搏,遼民是窮途末路,有進無退,悍野凶殘,漸漸佔了上風! 西夏武士有三人已被掠倒在地,哀號痛苦著掙命! 立時形成一面倒,兩人打了一人的局面,前後挾擊: 三衝錯,兩迴旋,狂亂的金鐵交擊,聲似綿綿不斷的一處小戲臺上的文武場,鼓鑼喧天,鈸鐺爭鳴!叱呼混合著痛號…… 西夏武士這時要想退走,卻那裡能夠脫身,立即被追殺在地! 拉提獲得一次空前大勝利! 進佔了這處居落 野崗鎮! 封鎖了交通,不准居民離鎮,待日落黃昏,遼人大隊車騎始擁入鎮中! 他們于東線入侵,三天后已逼近 居延! 西夏在此地設有“北海都府”鎮守使姚和,秦人,乃“武華殿”十大高手之一,另有副使烏蘭,羌人,是冷若冰的徒弟! 當地土著,土爾扈特七支旗族長喀斯巴,蒙人,這三人乃是管領居延府的最高首長,摩下精兵鐵甲武士一百二十人! 其他屬當地民兵也有百人,戰力相當雄厚! 另外尚有個大喇嘛 拉布活佛主管民眾信仰事宜,兼理醫藥,主治病痛、祈禱,屬藏系密宗佛教! 本來打算橫渡納林河,西去布林烏拉山,待至河畔觀望水勢,相當壯瀾,車馬不易越渡,勢非北行,繞居延湖不可! 通過黑城村落,接近愛理根鎮,氣氛便顯得緊張了! “北海都府”的巡邏騎士已發現了他們,有二十餘騎,也十分刁滑,並沒有接戰便退去居延! 繞過索果諾爾湖,便進入居延地面,城堡建在居延海之東! 那只是土木兼雜築建的士圍子而已! 附近環境,一片碧綠,原始森林中,松杉高聳雲霄,牧地處處,只有極少數地帶已開墾成農田,牛羊遍野,自由牧食: 氣候陰涼宜人,楊士麟與耶律芝華雙騎並轡一齊向敵方望去! 在號角齊鳴中有百餘騎帶甲鐵騎,已排成三列成陣, 式銅盔護頂,身穿掩心背甲,小臂帶有皮護套,佩懸短刀,手提斬馬刀,單刃戈,蛇矛槍,刀槍映日,冷刃四射,據坐雕鞍,肅然相候! 前端中間,有四五騎便是他們的首領了,也向他們陣前注目凝視著! 中間那個便是鎮守使姚和,身左是那紅衣大喇嘛,土著族長喀斯巴和副使烏蘭排在兩人身下左右方! 姚和年約六旬,是個乾瘦尖臉的小老頭,氣勢奕奕,不怒自威! 當他看到這批遼民,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服裝不整的狼狽像時,不自覺的臉頰繃緊的肌肉松馳下來,冷“哼”了聲,表現出他的不肖一顧的神色! 此時也不過是過午不久,耶律大石尚未甦醒過來: 這場要來的大搏殺,恐怕要耶律芝華來主持了: 她靠著楊士麟道是了無懼意! 雙方列陣約相距一箭之地,只見姚和將手一揮! 列子中立即蹄雷震地衝出三騎向中線接近,中間那人徒手,左右兩人手挾斬馬刀,這是派出了旗牌官,向這批遼民探詢情況,只聽厲喝道: “本部‘北海都府’鎮守妙大人向你等來人查詢,為何犯我邊疆,殺戮我前哨巡守,爾等流民若有首腦,報個萬兒!” 楊士麟陪著耶律芝華提韁前行五十步,停蹄回答道: “我等乃大遼國皇親.耶律大石王爺的爺的于軍,意欲向你家都府借道西行,途經野崗為暴民所阻,搏殺他們以敬效尤!” “胡說,遼人已國破家亡,爾等流竄此地,我都府大人仁慈愛民,你等若繳械投誠則可酌情赦免殺軍暴亂之大罪,否則,爾等便死無葬身之地!” “王爺有令,途中若有阻攔者,即揮軍格殺無論,爾等只這一支百十名殘兵,奉勸無捋虎鬚,否則犯我大軍,則將橫屍湖畔!” “大膽!爾等已是喪家之犬,走投無路!” “狂徒!回去向你家都府說明,要他在一柱香時間內讓開道路,不然則一切後果由他擔當了!” 他們見這對話之人只是一雙少年男女,欺他們年幼,而手中也未攜帶長兵器,如是一打眼色,左右兩騎拍馬疾衝而出! 手中斬馬刀各自揚起,口中“嘿嘿”怪叫道: “小輩要你們嘗嘗老父們的片兒刀滋味!” 雙方相距也不過三十丈左右,蹄雷滾滾飛躍著已接近上來! 楊士麟心中暴怒,抽出佩劍對耶律芝華道: “由為兄料理了他們,太也豈有此理了!” 腳推馬腹也疾衝向前,三騎在中途相遇,楊士麟忽的騰身離鞍,斜向揮劍,直取右方這人! 身形盤空,便似一只“青雕”斂翼閃電下撲,喝一“殺!” 敵人那支斬馬刀己翻了上來,刀劍相觸剎那間,楊士麟只用了五成勁即將長刀磕出外門,劍式“夏日天長”,疾取敵首! 敵人被迫一劍磕得兩手虎口撕裂,那裡還能握得刀柄,已嚇得棄刀於地,身子已伏鞍,轉向馬外側來個鐙上藏身,希望能逃過這一劫去! 楊士麟身在空中,轉折自如,“夏日天長”不變,直刺向敵人肩上! 劍尖透體已入,形似錐鑽,之後下切! 一聲慘號傳空,戰馬已迤著屍體驚嘶著轉頭向回跑去,那人一只腳尚留在鐙裡,那由肩上分開了的身子,拖在地上,灑出一溜血痕! 楊士麟在空中翻了個後身翻,足下向空中虛蹬一腿,立將空氣蹬出個悶雷暴響,身子似只大蝦蹬水,向前迫去,快過奔馬! 好一式“梯雲聳”,此乃是上乘武功,宇內奇人,又有幾人能辦得到呢! 這只是眨眼之間,左首這名敵騎,只奔出十幾步而已! 楊士麟在空中清嘯一聲,以鶴映般的,看看離敵尚遠,追又不及,不由豪情萬丈,左手抬起,招發“小戈壁飛雲絕沙掌”中的“貝龜吞沙”! 這招冷若冰,當年曾對他使用過數次,伸爪一抓,便像釣魚似將他吸了過去,令他空有一身本事,也掙扎無方,手舞足蹈的退去他的魔掌之中! 爾今,他也有這功力,令這招絕學演得出神入化,青出於藍! 這名馬奔而前的敵人,陡覺背部一緊,被抓得身子後仰! 足已脫鐙,身子倒飛而回,手中斜舉斬馬刀,心膽俱裂大呼: “饒命!” 楊士麟連理也不理會他,加力施為,兩個身子同時下落,也同時在接近中! 不論他如何掙扎,楊士麟是鐵定了心,判了他的‘死刑’! 因為,他們投機取巧,膽敢不按理出牌,欺負他們前來談判之人,未帶長兵刃,便揮刀相向,可知這兩人,平時一定是凶殘暴虐之徒無疑! 待他落地之後,這人的背部一直遲向他右手伸出的長劍.上! 半聲梟叫狼號,劍已穿背而過,楊士麟帶著他大轉身,向那名答話的旗牌官望去! 那人已早就帶馬伏鞍向已陣中逃去: 楊士麟搖搖頭,抽劍後退,一般血箭,由前後身噴出,屍體向前撲倒! 這場小小突變,已激起不同的反應! 遼民舉戈狂呼;聲震回野,號角胡笳齊鳴,戰鼓如百雷掠空而去,士氣陡盛,他們的附馬爺已大顯神威! 而西夏國的‘北海都府’將軍姚和,已面目落色,對這批潰兵遼民已不能等閒視之了,其中藏潛著這等武功好手! “將軍!這人使的是咱們國師的“絕沙掌”,已至爐火純青之境!” 他的副將烏蘭駭然懸疑著向他報告: 姚和點頭慎重而又懷疑的道: “國師的絕學,怎會由這黑鬍子施展出來,是否有誤呢?” “屬下雖然不會這一招,但,那手法絕對錯不了!” 姚和撫髯轉首向身左那個,肥頭肥腦的大喇嘛望去,要他表態! “拉布活佛,你有何看法?” 這名大喇嘛也許是多年來未曾遇到一名搏殺的對手,對楊士麟到有些見獵心喜之意,也是欺他年幼,但只輕功好,絕不是他的敵手! 而且他也另有絕技在身,如此“呵呵”暢笑道: “將軍無憂,這小輩由佛爺包了!” 姚和心頭一定,唯對那個耶律大石始終未見到人影,心頭不無揣揣! 他估計雙方實力並不懸殊,總在仲伯之間,而他則以逸待勞,今日已不似當年! 早些年遼國鼎盛之時,每次西夏與遼國邊境之戰,總是西夏戰敗! 現在總算要他逮到一個打落水狗的機會!只要…… 而這邊耶律芝華玉手中馬鞭向前一揮,遼民立即分為兩部份,前半段精英武士已向前挺進,將後半段的車隊老弱婦孺留在原地! 耶律大石乘坐的那部軒鑾留在民車之中,派有十二人親兵一隊保護! 衝上來的這百多名精銳,乃其百戰雄師! 這一隊親兵悍將,原在遼國未亡之先,便是耶律大石的私人武力 禁衛軍,有千人之眾,亡國之後, 路轉戰傷亡,現在只剩下不足兩百人了! 他們都年青有為,其中最優秀的號稱“八郎將”,其中有兩人是耶律本族的人,耶律英、耶律豪,其餘六人是外姓人! 巴都與拉提便是其中之一,遼國敗亡之後,一般將軍都各自為政,有些則被金國收容了去,只要那一個將軍被殺,那些士卒即成為奴兵,被收編了去,或者潰逃回鄉! 因之,在這場戰爭中,廣大的漠北地域裡,兵死亡的並不多! 只是編來編去,直待每個主帥、親王、將軍都死絕了,這一個民族也就沒落下來了,人民又歸屬新興的王朝所統治! 這種情況直待蒙古人鐵木真興起.才席捲漠北消滅了西夏與金國,形成統一大局為止! 且說,遼人向前推進至半箭之地,雖然他們服裝不整,卻不影響他們是一批英武的雄師,每人都有極豐富的陣戰經驗! 楊士麟與耶律芝華落馬,站在旗門之前,身後有七名少將也落鞍! 這是說他們有九人可以參與這場戰搏! 而姚和那面也準備了九人,其中當然有不堪一擊的來濫竽充數! 實際上他們只有四個人,才堪一戰,而武功最高的人便是拉布活佛了! 這名高大的肥胖的大喇嘛,腹大如鼓,項上掛著一付似駝鈴般的一串念珠,每只如蛋卵大小,他走動時,發出“叮玲玲”的聲浪! 手持一只巨大的銅木魚,有十個人頭那麼大,木魚上鑄雕得一些花紋咒語,妖神魅像,凹凸不平,托在手中如一座金山似的! “嘎嘎……”喉中發出 陣徑笑,聲如鬼哭猿啼,笑完! 右手持著 一柄狀如鬼頭般的木魚錘,向銅木魚上敲去! “篤”一聲暴響,發出金屬碰擊聲,不亞一口金鐘震鳴! 令人聞之腦門一緊,其聲直鑽入耳膜,心志為之一呆,只聽他道: “佛爺乃拉布活佛是也,來自崑崙色楞寺,傳法與四邊,我佛慈悲,他等暴民,應放下屠刀,歸屬我佛!” “佛法無邊,專渡有緣之人,爾等飛娥撲火,應受我佛大日如來之度化……” “挲發吒,挲發吒,扇底迦,西里曳,婆博河!” 他目似巨燭,射出碧綠的妖光,神色活顯,壯嚴寶相的在朗誦魔咒! 這一招將耶律芝華鎮住了,他們遼人本是信仰‘撒滿’,便是多神教的,先民們的‘巫教’後來改信‘密宗佛教’,改信的原因,當然是由上行下效! 由天山西域而來的喇嘛,由供應秘術與藥物而博得皇室、大臣們的尊敬信服,其教大倡! 說穿了,便是誘人姦淫婦女來享樂,販賣‘春藥’,與傳習傳習乾怪的性技,試想,那個有權勢的人不喜歡呢? 拉布在大作法術,每敲一次銅木魚,便誦一句咒文將遼人這批清白英通的武士,震得迷迷糊糊,便似一鐵錘一鐵錘,錘錘打在心窩裡難支持! 真的相信這活佛法力無邊,自己渺小的似只小螞蟻般的微不足道,怎能與佛來的使者相抗相爭! 手中握刀柄的大掌已松垂下來了,有些意志薄弱的人,已準備跪下來向他設拜、叩首,祈禱了! 便是現在也有些人,對宗教癡迷的過了份,何況千載之前,正是“神權與政權統一合一的時代”呢! 一旦有人突出的倡導,他們便盲從不誤,誰不希望得到神佛的個別照顧! 全場只有楊士麟不受他這般妖言惑眾的擺佈,一來是他的功力高深莫測,二來他是自許為孔聖人的門徒,以儒家學說為立世為人之本! 一切行為,多以“論語”這部大漢民族的“聖經”為待人接物之準則! 他是無由相信這批外來佛徒們的妄言邪說: 但,他也沒有力量去奈何得了他! 對佛,他是敬而遠之,例如對姚尼這個老尼姑,要他尊敬她的德行高武功高是可以,要他做和尚,他是不幹的! 要他讀佛經,他也不知上面寫了些什麼,難以理解的奇妙! 他清醒中陡的覺得身邊的耶律芝華的身體在顫慄著?漸漸步入……某種虛幻的夢境中,令他震驚了! 他們是來殺戮戰搏的呀…… ------------ |
第二十六章 計取黃毛
這態勢意為著遼民戰志上下已到了崩潰的邊沿了! 事實上這胖喇嘛一出列,便進入戰搏情況,用的不是下器的對搏,而是智慧的詐騙,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也! 這令他無計可施,束手無策,乃是幹人皆醉他獨醒,這不是劍所能解決的了的問題…… 幾經斟酌,思緒飛馳,陡的發覺他乃是以“音”克敵! “觀世音”,佛音、咒語、木魚,再再都是惑人心志的法寶! 他手上何來這種道具,若要震迷起貴,喚起遼民已陷落的人心,只得…… “啊 ……” 運集無上的玄功,烈喉仰天長嘯,其音域已能壓蓋下這胖喇嘛的咒語,卻對那銅木魚的“罵駕”金聲無能為力! 他的長嘯已令耶律芝華甦醒過來,楊士麟乃是世上她最關心的人了,他在她身邊的反常舉動,怎能無動於衷呢? 她是智慧的,是有維繫全族民眾團結奮鬥的責任的! 領悟到楊士麟在與這肥喇嘛對抗,立即向後打了個手式! 可嘆的是她的百戰雄師還沉淪在敵人的魔掌之中,不克自拔…… 頓得一震,將身朝巴都嬌喝道: “快去傳令‘擊鼓’,十面埋伏的進軍鼓!” 巴都也是心志堅強,不易動搖,意志冷靜的人,轉身向後躍去! 鼓!是他搶下鼓手的鼓槌,向背著鼓的;個武士的鼓面上,猛擊一通! “ …… ……” 鼓聲響了,帶動著三面大鼓一齊敲動起來! 鼓聲的博大壯實,在眾音之中,是屬於厚實的一種,有穩定的力量! 與滾滾而遠傳的“天雷”,有不謀而合的聲威! 鼓聲在遼民武士們的身前響起,它的含蓋面,自然比過來的“篤篤”木魚聲熟習而緊湊! 鼓聲已壓蓋下那木魚聲,神智在恢復中,堅定的手掌已握向腰刀! 前列站位的斬馬刀,已刀頭下壓,若鼓聲再變,則應拍馬推騎向敵陣中衝鋒踹陣了! 隊伍的後端有四十只駱駝,駝架上有兩個人,管理一部強力弩弓! 另有二十只被留在後面保護耶律大石的軒鑾安全! 楊士麟的嘯聲終止了! 拉布活佛的木魚、咒語聲也終止了! 場地中只剩下遼陣中的鼓聲,“隆隆”似天雷般的震動,間中夾雜幾聲烈馬的哀嘶,它們是聞鼓起舞拋蹄! 急著要出陣衝鋒呢!那裡會理解到,這只是主人的一種,“音”的策略呢,令它非常生氣,背上的這人沒些勇氣,還在阻礙它跑這個第一呢! 這一場兵不血刃而能自潰的大危機,總算消解於無形! 雙方誰也沒有真正吃了個大虧!。 在拉布大喇嘛的內心中有些遺憾之至,功敗垂成,可惜了讓這 臉黑鬍子的小子破壞了! 令他的“阿難碎心咒”及“觀音銅魚凝魂功”,勞而無功,白忙一場! 鼓聲也在耶律芝華的手式下,竟然而去! 驀的現場兩陣之中,顯得一片死沉的寂靜,這是一場大風雨之後的寧靜,意為著這一回合的結束! “我佛爺長住居延;發下宏誓大願,要與天下信眾廣結善緣,修建居延佛寺寶塔,眾施主們應一體響應,放下屠刀,洗淨血手,為我佛許願修寺,成此大功德!” 耶律芝華正待發話,她聽出這惡喇嘛口氣另有所指,正待諷刺他幾句! 楊士麟輕觸她的香肩一下,低聲道: “由哥哥來教訓他一頓,”抬頭表示出一個笑臉道: “我們由沙漠裡遠道而來,又飢又餓,看你這肥喇嘛,吃得油肥,正是可口的大餐,要你先施捨點血肉下來,待我們吃飽了便替你修寺建塔,留待供奉你的佛身,你道如何!” “佛爺已修成金剛不壞的法身,刀劍難入!” “我卻不信,甚願試試你那臭皮囊,經不經得割切!”一“我佛爺的金印血手,也想摸摸你這不敬三寶的罪囚,給你佛印貫頂,助你輸回三世;了悟佛法無邊,幫你回頭是岸!” “好說,那還等甚麼!” 惡喇嘛 聲狂笑;肥胖的身子一個陀螺轉便旋至楊士麟身前八尺! 這陀螺轉輕身功夫,令楊士麟見所未見,當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了! “你佛爺爺的‘金印血掌’,手下便是地獄!” “區區不信邪,你心中若真有地獄,何妨先下去一趟!” “佛爺爺已修成羅漢果了!” “你只是乞食於人的懶漢!”“小於你要下拔舌地獄!” “可惜,你說了不算!”“吃你佛爺爺一掌!” 他右手木魚槌已插入銅木魚魚口中,騰出空手,掌指暴脹三倍,一股血腥臭風隨掌撲到楊士麟面前! 掌張五指,比人之腦袋大了一倍,五指前端已化出五縷勁風,比掌心吐出的掌勁快了一線包圍著,籠罩著楊士麟的頭部! 指風掌力,像是有六種勁襲來! 楊士麟左手旋臂劃了個圓圈,中食兩指伸指圈中,遙遙笑向惡喇嘛的掌心! 這一指,乃是變通了冷若冰的‘絕沙掌’而成的‘雙龍戲珠’! 兩股冰寒的勁力,矢射箭飛而出,後發先至,已射抵惡喇嘛掌心,有如一支萬古寒冰所結成的冰鑽、冰錐! 拉布那赤紅泛金的掌心,立即冒起一層上騰的青煙,乃是一熱一冷的兩種勁力在接觸的剎那所激起的應有現象! 水多則火滅,火多則水幹! 如是水火相克,各不相讓,兩人初次勢均力敵,秋色平分,各自加註內力,爭這生死存亡! 拉布喇嘛也許是發覺掌心中,已抵擋不住,這股寒冰指力,也許是殺得性起,找這便宜: 左手上的銅木魚,陡然舉起朝楊士麟頭上砸落! 像壓下一座金山,勁風四溢,擠迫中發出怪音,由木魚口中洩出! 這泰山石敢當般的重壓臨頭,而楊士麟的長劍尚未拔出,在敵人未動兵刃之前,他也不想先用劍! 怎料到,這大銅木魚,正是惡喇嘛的得意兵刃,類似一只大銅錘! 楊士麟輕叱一聲,收回‘雙龍戲珠’,抬掌,運功則以,‘日落平沙’出手! 一股無堅不摧,無招可化的掌風,陰森森的隨手轉腕而出! “轟”然一聲巨震! 惡喇嘛暴退三步,兩人才略為分散開來! 楊士麟的劍已出鞘,橫裡一閃劍身,護住身上兩路,嚴慎以待! 拉布一聲恨意甚怒的怪叫,一聲狼嘯,瘋狂躍撲上來!“小輩,你認命吧!” 銅木魚再一次被提至門前,而右手已將橫插在銅木魚口中的木槌頭抽出! 那是左右兩手分別持有兩般兵器,而一晃身,項下的‘通妙攝魂鈴’也如干鳥噪聒,百鳥爭鳴般的響起! 這時的鈴聲,只對楊士麟個人發出,外人不怎麼樣、而楊士麟耳中卻萬音齊奏,削削砰砰,在耳中鬧個不停! 拉布已三方齊施,向楊士麟進攻了,木魚槌雖只兩尺,但可施展多項武器的招式! 如棒、槍、 、鞭、刺、刀、劍等招式,他已施展一招‘一筆勾魂’了! 楊士麟手中鐵劍一轉,風雷色變,嘯風如神龍擺尾,形成一股螺旋狀的力;風洞,將宇宙之中的神密力量,洩聚在此旋流中! 二旋三旋,瞬間完成,那劍直刺而去,內力如洪水衝閘,閘開水洩!。 ‘三元合一’已形成,已出手: 劍端已飛射出一股淚點也似的精芒,射向惡喇嘛的咽喉! 像是一點雨絲,滴到人的脖子間,又似一片雪花,觸膚即落,涼絲絲的,卻是要人命的一擊! 拉布咽喉中的喉骨已被擊碎透穿! 楊士麟的劍已收回,凝定以待,身似翁仲木人! 拉布陡感真力不及,血已噴射在他胸前的大銅木魚上,像是在噴血漆,要將金色的換成血色的! 咽喉中開了個小洞,不會令他馬上死亡,卻令他的心向下沉落!沉落! 數十年來所修練的真氣,一洩如注! 他想厲喝,卻似鴨子在叫‘戛戛……’後退!後退! 那沉重的大銅木魚已沉重得,手已提不住了,掉落在腳前! 他的全身上的肥肉都在抖顫,目瞪如牛蛋,死亡的恐怖已侵擊主宰了的思維: “讓你下地獄去遊歷一番,試試牛頭馬臉、生死判官、十殿閻君!” 他停下了,下肢已麻木了,手臂亦抬不起來了! 木魚槌也松了下去,猛抬手向咽喉處模去,噴成一只‘血手’! 他似一只雞脖了被人劃了一刀,撲著翅膀在掙扎! 他身上的血有平常人四五倍多,有得他長時間噴的! 姚和立即派人上來摻扶他,想帶回去急救,因是背著他,不知傷在何處也,待知道傷在咽喉! 他奇怪著自問,這要命的所在,怎會傷到了,他是死人麼? 楊士麟由‘三元合一’所點擊而出的劍芒淚滴,只瞬間而已,他如何能看到! 他雖然想不透卻不妨礙他心顫膽寒! 拉布是他利用來自壯及欺壓民眾的鷹犬,現在已倒了! 這怎能不使他慌恐回顧,失去鎮定,下一個死亡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耶律芝華嬌呼一聲:“哥”! 她快意的迎上前去,來慰問血戰榮歸的 良人,是多麼雄壯有勁,是多麼的甜心,這身上香噴噴的大毛漢於是她的寶貝、心愛、歸她所有的,是萬人之敵! 楊士麟斯文儒雅平淡的對她一笑道: “妹子,讓他們衝鋒吧!這個都府大人是不會出戰的!” 耶律芝華知道他已嚇破了狗膽,那裡肯雞蛋碰石頭,素手一揮! 戰鼓再起,胡笳齊鳴,千蹄落下,遼民們嘶吼著,向敵陣中衝殺過去! 姚和卻早她一步,明智的選擇了退守延碉堡城圍了! 起碼能緩和一下,立即被人殺死的命運! 百騎鐵甲軍隊像湖水般的向後逃跑,不能一擁而入! 他們離城也不過一里地,遼民們只俘虜了二三十個馬蹄慢的倒霉鬼! 他們都是西夏的傭兵,被虜了,便成了奴兵,再過些年月,他們也是遼民了! 車隊中沒有丈夫的小寡婦多的很,連兒女也不愁,新家又建立起來了! 而他原有的家,丈夫失蹤了,她們也會甚快的再找到個新丈夫! 人民便是在這種悲歡離合中,自求多福! 不論男女,一到了適齡的年齡,便被迫著,流注入這時代的大烘爐中燃燒自己!待天色入幕,耶律大石始甦醒過來! 遼民支帳于城外三箭之地,位西偏北,所獲得的戰利品只是,放在牧地上幾千頭羊而已! 耶律大石步出王帳,遠眺夕陽落照,湖水汪洋,一片綠地山林部屬多人,都在他身後陪視著,楊士麟與耶律芝華站在他的身左! 耶律大石撫髯凝望孤城道: “這是處好地方,可惜,咱們不宜長久定居下來,那會戰爭時起,咱們百廢待舉,人力不能盡消耗在戰爭中! 得有個生養喘息的機會,二十年後,新的一代子民成長了,才能凝聚些力量,以保宗廟之不墜!” 他向楊士麟望了眼再道: “未來就看你們的了,老夫垂垂老矣!” 楊士麟連忙躬身道: “大人春秋鼎盛!” “哦!他們閉門不出,明天咱們即西行,野戰對咱們有利,攻堅則損失頗大,便是攻破居延,又能得些什麼呢!” 耶律芝華嬌憨著來敘說楊士麟斬拉布大喇嘛的經過! 令他老連連點首嘉許! 這一夜他們雖在城外揚武揚威,卻也戒備森然,怕敵人出城偷襲,人人睡得並不安慰,無憂無慮: 第二天 他們整隊西去了,前後都得照應到,前方伯遇上強敵,後方怕姚和出城追擊,他們的勢力仍然足以造成傷害! 離開居延是庫庫烏拉山,沿著阿爾泰山脈邊麓進入新疆! 這一段路已耗去了三四個月,人數雖然時有增加,卻也不敢進入吐魯番、迪化等大城,只在山區裡裹脅些民眾,集少成多也有萬戶之眾了,但是這新的民族構成,卻經不得打的,一打仗可能便潰散下來! 因之,耶律大石洞途不招惹是非更向西行! 通過承化,而進入哈巴河谷,佔領了額爾濟斯、桑諾爾湖! 這裡是一片河谷綠地,耕牧兩相宜! 如是,便在此準備定下來,人口已增加至一萬五千戶以上了! 兵勇武士可以集結五千至八千之眾了,局面雖不大,有八即將為基礎,八人委以千夫長,這勢力足夠在此地稱王建國! 在五百里外一處小高地上,有個塞橋村落,耶律大石選定這裡,建城復國了,是為歷史上的西遼! 地廣民貧,人稀,一片草萊,遼民竟以高文化的姿態與民更始! 當地土著族系屬阿薩克,半開化先民! 冬天來了,築城工作被迫停頓下來,這裡寒季來得早,人民都藏在木屋中來渡過這個長長的冬天,有半年以上的時間! 大雪已封山、封湖、封河,人馬處於一片白茫茫,失去彩色的世界中! 圍爐飲酒閒話,生活便這般混過去了,滿安定寫意的! 楊士麟卻沉悶不樂,越來越孤獨不易與他們打成一片,忭梁的家,比這窮荒野地要高上一百倍,他的生活與學養,在這裡得不到共識與共鳴! 與他出生的環境已有千載以上的距離,這令他如何能永遠忍受下去! 他患上了思鄉症,所能勉強談上話的人也只有耶律芝華一個人! 耶律大石在忙碌他的霸業,所帶來的幾百輛物口,現在已經拆包了,其中應有盡有,但都是漢人之物: 尤其是絹帛,拿出來送給當地小酋長,來示惠於他,其他各項用具也是漢物,已開爐冶鐵,製備弓箭武器,伐木造車,在這大草原上,車輪比馱馬負載得東西多,又有排車成城成堡,攻守兩宜! 這天,大風雪已停了幾天了,人們可以出屋活動一番! 午後不久,北城碉堡上,響起了胡笳聲! 如泣如訴,令人心頭一沉,太平日子才過了沒幾天呢! 他們飛躍著向北城頭上撲去,迢望城外來了五十幾匹鐵騎,言語古怪! 耶律大石令找來一名土著作‘舌人’將他們的語言轉譯過來! 原來他們想進城歇馬,補充些酒食! 耶律大石在沉思,這要求是否可以答應下來,舌人見了,低聲對他道: “王爺,這是批凶悍的‘花拉子模人’,經常四處打劫居落,殺戮民眾,姦淫婦女,盜竊寶物,最好是不准他們進城,在城外交易,比較安全!” 耶律大石立即接受了他的建議,準備了一車酒與羊腿、鹿脯,派出五十名武士監車,進行交易了,地點在北城門外! 楊士麟當然要在場,防止他們暴力襲擊,帶隊的千夫長是古路多八郎將之一,這勢力比他們來人也不稍讓! 車子在武士的護衛下開出城堡外五十丈! 楊士麟與古路多站在車前,其身後武士們排成一列,刀出鞘劍在手! 車後及左右人數較少,將車子包圍住,命‘舌人’翻譯給他們道: “酒一銀餅二袋,羊腿三只一銀餅,每次只准許兩人前來交易!” 他們聽了,譁然大叫暴怒,表示待遇之不滿! 楊士麟是空著雙手的,交待道: “他們若無誠意交易,車子便趕回,現在先將車子掉過頭,看他們怎樣!” 他們正自更加忿怒,有人已摩拳擦掌…… 楊士麟望著這批身材高大,黃毛碧目形相兇惡,悍野不馴的天方游民,心中也正是緊張,不過,表面上卻立持鎮定,喝道: “後列弓箭手上箭前列注意他們反撲!” 雙方已進入戰搏序列中,一觸即發,他們已鼓譟叫囂不已1遼民們出來列陣的都是精英人物,沉著招待,面目陰冷,一無表情! 他們眼看‘唬’不住這批小個子黃面孔的外來的居民,那為首的將手壓下,表示暫且忍下了,這時機對他們不利! 如是,他派人進場開始交易了,一雙雙的進進出出! 楊士麟暗自松下這口氣! 那知,交易了十幾對人之後,陡然,車前發生鬥毆1交易中的那個毛人,一拳偷襲將遞羊腿給他的武士,打跌在地! 雖然沒什麼要經,這是一件挑畔事件,他們旨在示威及刺探遼民的身手反應,做為一項估計! 楊士麟自是不容他得逞,反應極快,一個後退身快速動作,虎背已接近那人,一記虎尾腳踹倒了他的一名勇將! 快速絕倫,心下駭然,口中卻嚷嚷著道: “好身手,爵爺想徒手與你較量幾回合!” 舌人立即傳譯過來,楊士麟握拳向口,吹口氣點頭首道: “歡迎,要他準備挨揍吧!” 他跨步向前行去,接受了這場挑戰,這時將對將的決鬥,為求公平,才上前進入中線範圍! 那名高大粗壯的大塊頭,面頰抽搐著,凹目鷹鼻,甚是奸險,雙手抓合了兩下,挺胸跨步而出! “傑傑……”梟鳥夜啼似的怪笑刺耳! 邊走邊鬼叫連聲,向他的嘍囉們交待著,令人聽不懂! 楊士麟也向古路多言語一番,要他注意,敵人偷襲,因為他的語言多數人也是聽不懂,古路多乃耶律大石的近身虎衛,早年當然得懂得‘漢語’! 兩人在一步步湊攏接近中! 楊士麟突然聞得一股子特有的野獸身上所發散出來的那種腥臭之氣味,撲面傳來令人作嘔,劍收大皺,立即閉住呼吸! 而羅夫斯卻緊鼻子聞得!身上所發出來的‘清香’氣息,不由得,大嗅特嗅不已,口中喃喃的道: “母的,好香也,這是那裡來的生了一腮黑鬍子的女人,怪事!” 他身後的部屬們聽了譁然狂笑,有人狂喊道: “頭家爺,逮回來,咱們輪班‘開開’,放放火氣!” “說得是,看爵爺的手段,嘿嘿!” 舌人自然不敢將這番話翻譯過來! 楊士麟察色觀形,大約也便清楚他們是罵他吧! 大鬼王嘻笑著突然兇猛地一個箭步衝上來,怒吼如雷,以加強氣勢! 黃毛戟張如蝟,蓬頭髮揚,醜惡猙獰極了,雙年已帶起一流臭風! 楊士麟身高只有他肩頭那麼高,雙手招式發出,只能打向他的腹部: 一式野狼探爪已抓向楊士麟頭部,快似疾雷! 待至臨身陡的收掌出拳,來個右勾拳,打向面頰! 楊士麟在這電光石火間,一掌封出,左手掌出‘日落乎沙’,擊向敵人心窩! 羅夫斯斜身讓過,左臂格向楊士麟的手臂! “噗砰!”一聲,雙臂接實,硬碰一記! 真力相擊足下各自陷地寸許,馬步浮動,虎腰晃動,空間為之向外嘶裂震蕩,“哦!”的一聲怪叫,羅斯夫終於被震出三步! 楊士麟趁機疾上一步,運功換口真氣,疾衝再上,打鐵趁熱!“噗噗噗”,一連三直拳擊向敵人胸膛,如擊破鼓! 這名黃毛鬼,動作稍慢,躲避回擊不及,拳拳著肉五臟翻騰,被打得招架不及,怪叫著,向後撤身! 楊士麟見教訓得這廝差不多了,才晃身一躍而回,拍拍雙手,表示已弄髒了他的手! 羅夫斯身上壓力一輕,才呼出口長氣,只感到頂門發冷,鬥志已消失大半! 自覺得一身藝業,已練成鋼筋鐵骨,普通刀劍即使用內力砍劈也傷不了皮毛,而今已骨散筋疲,無以再戰了! 這小蠻子,那來的這股邪勁,兩只碧目,鬼眨著稍存懼意! 已消失了那不可一世的狂傲,也令他身後一群部屬們安靜下來,張口訝然,他們心目中的神,已被這黑鬍子香噴噴的人兒打跨下來! 是個天大的意外,對這批外來的黃臉韃子們再也不敢輕蔑了! 他們呼哨一聲,各自上馬,狼狽著向北方負鞍逃去! 楊士麟與古路多率眾退回堡中,耶律大石已在廳中設茶、酒相待了! 所有重要部屬都已在座,鼓掌起立歡迎他們勝利歸來! 道謝之後,各自歸座,楊士麟緊靠著嬌妻耶律芝華,這氣氛有點令他不知所措,認為太嚴重了吧!三拳頭打走了個來此討熱火的浪人,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以懷疑的眼光凝視著耶律芝華,她卻白他個媚眼,淺笑著連連點首! 耶律大石端著銀杯站起向大家遙遙敬酒,並猛灌下一大口,捋持燕口上八字須道: “這批花拉於模人,是來探道的,士麟雖然已與他小受挫折,他們不會死去前來圖謀我等的心志! 咱們得嚴加防範才是,可惜,這土圍子,初建尚不能阻攔得住大軍來襲,老夫判斷,過了三天五日,他們會集結大隊鬼子前來搏殺!” 眾將垂首沉默著,面現隱憂,依據習俗,遊牧民族到了冬季,便進入相互搏殺的季節,一來是一種運動,二來是搶劫牧人們一年辛苦的所得,是羊肥馬壯的季節,耶律大石帶了幾百部大板車西來,輜重豐富,所穿著的服飾都是閃亮柔軟的綢緞,這令當地土番們見都未見到! 一些用具器皿,也是少見的精緻,金、銀雕具,五彩磁器,樣樣都是寶物,這些自然引誘得一些壞心肝的野種們眼紅! 如是,有人便將這好消息,透露給住居北方的花拉一模人知道了! 前來的這批人只是探馬,旨在證之間情報真假,勢力如何而已! 他們各自發表些意見,做了次戰前會議,才各乍回歸防地! 這士圍是不能讓敵人攻破的,一旦被攻破,遼民只有任人宰割了! 要防禦這座不算小的土堡,實是不容易! 耶律大石待他們散會之後,帶著女兒嬌婿步出廳堂,在城中漫遊了一圈,他要重新堪定一些重要地點! 安排些秘密設施,用以保護他的基業! 七天后 大雪陡降,天上宛如傾下億擔棉絮似的,而氣溫反而升高了,強烈山風已消失了,大地浮蓋上一層白茫茫的被服,深若五尺! 人已行動為艱,在這彌天的混沌中,卻有一支兩千之眾的馬隊,分成幾十個小股,慢慢的向這城堡接近中! 他們翻穿羊皮襖,棄下馬匹,系韁在中途一片樹林子中,步行上路! 來夜襲他們口中所稱的韃子們的‘塞橋城’! 這幾天中城中已封鎖了,任何人也不准出城,若是違犯了這指令,逮到便以間細通敵論罪! 居民已被分割開,受到嚴密的統治監管! 遼民們日夜慌慌,辛勤的來加強戰備事務,若能打勝了這一仗! 聲威遠播,便有資格在這裡落戶生根了! 否則,便是埋骨這裡! 遼人是股哀兵,只許成功不能失敗,失敗了,活著的殘餘便得永世為奴了,再也沒有翻身之日! 大雪封天漫地中,堡壘上的守衛不多,視野受阻,也看不出十丈以外去! 敵人摸近壘牆,以壘羅漢方式,分成四五股縱隊,向城中探路投入! 一且都在寂靜中秘密進行,而且十分順利!、他們人分西與北兩個方向,每路若有幹人! 他們登上牆頭各自慶幸沒有剛好碰到守衛,這奇襲偷渡的路線是成功的! 事實上,夜裡耶律大石下令,已全線放棄了守城任務,不論他們由那裡登城,也碰不到一個卒子! 他將人力全部集中,窩藏在城中的壕溝中! 這幾天的大雪,更加強了壕溝的魔力,當真是一處‘地網’! 敵人投進來便似進入‘老鼠籠’般的,任由他們斬殺了!且說撲進來的黃毛鬼,在大雪封空漫地中,也看不出十丈遠去! 只知眼前是條空壕溝,其中沒有水溝的那邊堆得高高的積雪! 有人試圖躍過,但四五丈寬,不是人人能辦得到的! 得另找出路,越過壕溝,或直接下落溝中,再爬向彼岸! 他們進入的人,兵分兩路,一面找出路,一面下落溝中! 且說下落溝中的人,一下子便滑脫了下去! 敵人已將雪澆過了水,形成一座冰溝,滑不溜手,自準落下,而且倉促之間,也站不住腳,立即在溝中跌了一跤! 同時在溝邊的狐洞中,撤出一股套馬索,落向脖子,收緊了在向狐沿裡拖拉,他老老毛于句聲音都發不出來! 便被人活捉了去! 遼人藏在狐洞中相待,又暖和又靈便,身手十分敏捷,捉了這只就捉那一只,原野套馬,那是塞上兒女從小便玩的特技之一! 皮索套圈一旦飛出,乃是萬無一失的百發百中! 況且是在敵人一無警覺的情況中! 這情況一直在扮演中,全線集中計算已被活捉了幾百名去! 個個被人勒死在狐洞中! ------------ |
第二十七章 萬里歸程
他們另外一批侵入的敵人順著土圍子的內牆角,向前搜尋道路! 不多時,他們找到了幾處,壕溝中斷處,向裡延伸的道路: 他們飛躍著撲入!只見兩邊雪堆高起,路面上只是薄薄一層雪皮! 只認那是清理道路,應有的現象!不認為這是個大陷阱,大瓶口!是死路一條! 待彎曲著進入接近終點時,越來越寬闊些!同時也進入遼人的埋伏區!待最前面的人被一面大雪堆吸住去路! 停止下來時!遼人已萬箭由四面八方集中射出! 前後左右已封死他們在這處陷下去的死弄筒中! 他們也曾四散開來反擊!迎上來的只是利箭! 喊殺怪嘯慘號啤叫聲,加雜著響徹了這片夜空雪地! 遼人埋伏在雪堆後面,而雪堆已成了座冰牆,要出困談何容易! 在一片死傷狼藉中,雪夜空際陡然傳來如鬼哭神號的螺角號聲! 敵人最後一批精銳之師的增援悍匪撲上堡牆! 為首的那個大鬼王是他們口稱的‘伯爵大人’ 諾夫斯基,乃這一夥千里流竄的賊夥們的大領袖! 他憑仗這兩千名悍匪轉戰搏殺於這五千里地面,當地土蕃部落們,大人得向他低頭供應他們一切要求需索! 他們沒有固定的居所,便在這五六千里地面間活動流竄!到是退遙自在! 在大雪迷空中,諾夫斯基登上了圍牆,向城裡觀查! 對遼人所布列的阻牆立即有些震動!這些雪牆能阻攔截斷分化了他的大軍不能集中力量奮殺,而易被敵人各個擊破! 他立即命號手吹螺聯絡,尋向攻入堡中各隊進展情形!,每一個小隊,只有兩百多人,都不知那裡去了! 回應他的只有少數幾處方位上有號角聲傳來1而且是人伏待援的呼救號角! 這形勢令他太也意外了!而他身上只剩下六百多人,當然,他是有堅強的自信心,如是順著北門大道,向中央挺進!快與奔馬般的奔向城中心點! 那裡是有處大廣場的!是城主集會民眾調動軍伍的地方!每座城中大概情況佈局都差不多! 在他們這批離開之後暗中有兩名遼人遙動繩盤將成內壕上的木知高弔起來,他們若想逃回城外去,已不大可能了! 這時耶律大石坐在西向東的一座王城大廳中,接取各地段伏兵傳來的捷報,來犯黃毛老鬼,已大半被搏殺在‘河洛八卦’大陣中! 原來,他乃是採用了八卦圖式,組設成縱橫排列的陣地!而且是將每個封圖都側著身子,周列一圈! 便連楊士麟也被他唬住了,沒有看出究竟來: 例如幹位原型是:“三”三橫,現在變成了‘川’三直線! 這種變格的運用,令楊士麟想像不到的! 府前警衛武士已進來向他報告,敵人主力已撲進廣場了! 他才率眾而出!點燃了火炬百支!有十名遼女手提‘孔明燈’! 十面戰鼓己‘ ! !’的響起百支大幡旗,已列成旗門! 這旗門之設能令人虛實不明,旗後究竟藏匿了多少人馬,什麼利害的搏殺利器,不易為敵人事先窺知! 因之,這旌旗招展,說穿了便是一種臨時可移動的活屏障,它能惑入耳目,產生錯覺! 在這裡,耶律大石已深得其中的竅門,運用得出神入化,玄機難測: 在燈、鼓、旗、笳的綜合運用中,已使他,威武立顯!氣勢陡壯! 諾夫斯基將他的六百人列成方陣,十幾名將校小爵們在他左右! 王對王,雙方已照面了! 耶律大石內穿遼人傳統長袍,外罩韶皮大氅,甚是華麗高貴! 他的身高沒有對方高,這不要緊,護衛為他帶來了一具兩尺方小腳桌!桌高一尺半,他踏上去,便是一具壇台! 立即有鶴立雞群之感!比敵人還要高大半尺了! 兩方列陣已畢,有舌人通譯! 耶律大石撫髯喝道: “你等盜匪之徒,膽敢夜來偷襲我城邦,罪該萬死!” 諾夫斯基經傳譯後略知大概,答辯道: “你等韃子,膽敢侵入我的屬地中建城竊佔土地,脅迫子民,應予殺絕,驅逐出境!” “我等並非此地民族居民,乃來自西方!” “我們先入為主!” “吾乃受天之托,管領這片土地子民!” “本爵不予同意!” “你流竄此地搶劫子民財物,施虐數十年,罪應死滅絕!” “我們是高貴民族,向子民收取稅金!” “本王爺也不同意!” “只有戰搏來決定歸誰所屬!” “嘿嘿!你是大鷹落翅,奔馬失蹄!不配在此張牙舞爪了!” “滾下來,讓本爵斬了你這顆毛頭!” “嘿嘿!要頭麼!本王爺道是有一些!” 他轉首回顧一眼,再加強內功喝道: “將頭取來還給他!” 如是,旗門之後,出現了一番,嚇煞人的景象,令人見了休目驚心! 兩人一抬,中間掛著一顆顆剛被斬下來的人頭,項中還在滴血! 這些都是先前攻入城中的黃毛老鬼的人頭! 每抬若有百顆,共有十幾抬!一千多顆血葫蘆!被抬入場中! 令這批悍匪們譁然驚恐!怒火膺胸! 當真是斬盡殺絕,不留活俘! 耶律大石玩了這一招狠毒的手法,已震住了敵我兩方面的人! 楊士麟心中駭然!這真是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出乎意料之外! 一千多具新斬下來的首級,擺在場地上…… “嘿嘿!你等入得城來,這便是你們的榜樣!犯我城邦者,罪該萬死!” 諾夫斯基,雖然殺人時眉也不動一下,但,這些人都是跟著他曾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無一生還,怎能不使他驚心動魄呢! 他知道其身後的部屬有的是仇恨之心加強了!有的是己失去了鬥志! “弟兄!失去的好兄弟已魂歸天國、血債!咱們要同心協力,為死去的兄弟朋友報此大仇血恨!” 而這時遼人們已至各處陣地中歸來!人員在集中,也便是勢力在集中!周圍已響起如雷震似的叫嘯咆哮! 他們已被圍困在中間廣場上了!士氣已相對的低落下去! 慌恐四顧,韃子們沒有萬眾也有八千! 而他們只剩下這六百人了!這勝敗之數,心頭雪亮! 令他們心頭沉沉如壓重鉛!死亡敗滅的陰影,像一條黑蛇,已穿入他們的胸膛中,掙扎為艱了! 有人從沉痛中甦醒,狂嗚呼號著道: “殺呀!還等待什麼呢!” 是的,越等待,敵人的部署越完善,遲則不及! 諾夫斯基雖有顆鐵鑄的心,不為敵人的威脅所動搖! 但,他的屬下的心志,卻先碎潰了,失去了節制!以四散著向敵人撲去! 而敵人卻嚴陣以待,以逸待勞!刀光劍影似劃破了夜空的綿綿浩雪! 他身前後只餘下一百多人尚衛護著他,按兵未動! 陡然 “殺!……”聲四起! 雪與刀在空中狂舞交揮!五百名黃毛老鬼,四散飛躍,向敵陣中衝擊而去! 接近了,弦聲萬響,鐵箭雨落,穿向撲上來的敵人! 箭已是太多,封攔不及者,立即穿腹入胸! 而且還有些是斜向射來,專射側脅,令人防不勝防! 一排排的被射倒在雪地中!翻滾著叫號!呻吟! 這時火炬黯淡,天夜將鳳!而大雪也少了些許! 遼人手中有盾牌長刀,身後尚有一批勾鐮刀!不時的伸出來勾人腳脖,一旦被勾住了一只!那是立被斬斷! 這是一場一面倒的酷烈慘絕的大屠殺!雖然勇氣百倍!但,器不如人,那是前仆後繼,兇勇擁身而上,抱持必死的決心!向敵人追殺! 而成功的少,失敗的多,一乎兒,被殺倒了一地殘屍! 諾夫斯基見了悲痛長嘆一聲,低下頭去! 當他再度抬起大毛頭,已作了明智的決定! 撤退 逃走!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他能活下來!這仇恨,便能報得了! 他手揮舞著長刀,咆哮著厲喝道: “本爵要求單人向你們挑戰!挑戰,決鬥……” 舌人通譯過來,耶律大石冷笑著點首!並向楊士麟道: “士麟,他若出列行兇,你要替我拿下了!” “是!” 楊士麟恭順著躬腰回答! 眾僚佐將校們在交頭接耳,傳播他們的‘駙馬爺’,要大戰黃毛大鬼王了! 而場地中那五百多名敵人,有人在箭雨來臨時,狡猾的已無傷也隨著倒地裝死,因之箭陣快速之極的結束了! 遼人高興著,派出數百人進入場中割取敵人的首級,就像老農夫進入瓜田,要摘瓜了似的,防範輕傷襲擊的事故是考慮到了! 但,防範裝死的活人屠殺他們是沒甚準備,待接近至敵人的屍堆中! 這變故令遼人,又投入數百人,搜尋活敵! 而黃毛鬼,更利用屍體為掩護,進行滾地戰術!等待敵人前來上鉤! 失去腳的遼人,慘厲的痛號!掙扎已弄亂了這廣處地角! 天色尚未大明,看不真切,反正負有死傷! 正自動亂不休中諾夫斯基率眾向前衝來,百人揚刀一晃動,立即大轉身向後撤退,便是向東逃跑! 東向守圍圈怎堵得住這百多人的衝殺,立即讓他們衝破了防線! 諾夫斯基散開大步,飛躍著奔去東門! 耶律大石真急了,若是容這個大鬼王逃出網羅,將來後患無窮!狂呼道: “士麟,士麟,快去將此獠截下來,勿必要殺死他,帶頭來見我!” 楊士麟應聲而出,騰空撲去! 身後耶律大石在調派百多人精英武士一起追下! 諾夫斯基帶了四名一等一的悍將,已領先一箭之地!輕功不及的部屬也被他拋棄下來! 所謂大難來時各自飛!待到了東門堡內護城河,只見他如大鵬展翼般的一躍而過! 斬了兩名守護吊橋的遼人,讓他的屬下通過! 而遼人的追兵也自趕來,對方混戰著!且戰且逃! 楊士麟已單獨去迫殺諾夫斯基去了! 兩人輕功都不差,只是一人起步較早,楊士麟要想迫幾,也非那麼簡單的事! 兩人在比較耐力了,從清晨跑起,直待過午時分! 便在這‘塔爾巴哈山’嶺中捉迷藏!轉山越嶺時隱時顯!始終保持數百丈的距離! 這幾天大雪,諾夫斯基有腳印留下來,怎的轉彎抹角,也不能將這名敵人拋脫,藏也無處藏身! 令他窮途末路,一籌沒展! 楊士麟回頭望望,雙方的屬下,一個也沒有跟來! 只他們兩個人在這大山峻嶺中,彎來轉去,一路向東! 而他體內卻有‘九莖芝’在化育運做著,越跑越輕鬆! 諾夫斯基已五十多了,雖然戰搏經驗豐富,武功超群拔俗,卻也吃不消了! 即待日落西山! 楊士麟已加快腳步飛躍著追趕上來!他怕到了夜晚敵人會藉地形之利而逃脫了開去! 這個敵人首腦是萬萬不能放過!聽耶律大石的口氣,若是他不能帶著此人的頭顱回去!那就不必回去了! “不必回去了!” 這念頭陡的由他思維中出現!令他心旌揚飛舞個不停! 他想到了,耶律大石逐漸建立起王朝的規模,在嚴酷的律令下,也已高高在上,而自己只是個孤獨的漢民而已! 是他女兒在大漠中揀到的!而且自有‘寶血’!這是他活命的泉淵,同時又何嘗不是死亡的誘因! 若是一旦得罪了他,便成了他大王爺杯中的美味了!他已老邁不堪,為自身計,爭取重生之機,這是最便捷的方法! 至於為女兒重新找個好女婿,遼人中的八郎將,個個都是好人選! 他的王朝,必需是由有遼民血統的人才能掌握得住! 他夾在中間,算老幾呢! 昨夜 他下令斬殺了一千多名俘虜!遼人們在本性 凶殘,整個的暴露出來了! 令他興起他是不屬於這一堆人中間的一份子! 在長安‘萬馬莊’中有他的‘蘭妹’ 那個口口聲聲喊他‘呆子’來表露愛情的姑娘,抱著自己這個‘萊人,而瞞怨不休 她最後的嬌呼: “要過了三年再回來!爹爹就不會吃你了!” 欸!難道要在這異國荒原中過渡一生麼? 還有初戀的愛人 芸姐!如今可還好麼?待至來年夏天、秋天:便是三年了也! 這時離開他們遼人的羅網不正是時候麼!錯過今日,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搖搖頭!拿不定主意! 那耶律芝華的倩影又在他眼中出現!他們之間雖有熱火般的愛在燃燒著彼此的心! 但,這草萊野蠻的生活,卻不足以滿足他的人生! 他們是一群沒有文化的野蠻人類! 耶律芝華之所以可愛,那是因為,她具有一些漢人文化的特質! 否則!還不是同一只狗睡在一起差不多麼! 而他平日所接觸的遼人,都是對他傻笑著,雙方是多麼的格格不入!他不能影響他們!他們又何曾能影響他呢! 在此地除了四處爭搏殺人、酗酒、牧羊之外,已無別事可做了! 這依他從小至大所接受的教養來說,等於是一項流放! 回過頭來走回原始時代中去了!在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 短期尚可,長期如何能滿足他的人生! 他打了個冷顫,不寒而驃 是又寒又驃! 抬頭向那頑強的黃毛老鬼望!只看到他已飛躍著進入一座山谷中! 揚天烈喉的長嘯一聲!聲貫雲表,四山響應!有串雷聲滾滾!回音不絕:騰身而起,加足功力,急迫下去: 他不為別的!但為了耶律芝華這可愛小妻以後的安危! 也應替她除去此獠,而後東歸! 她若真有情意,應該萬里東歸去找他,共渡漢人們那種高文化水準的生活!不是嗎,遼人生活的是人類兩千年前的野人生活!他…… 兩人身形甚快的在接近中,他已進入了絕路,此谷四圍,峭壁無路可通!而楊士麟追的緊!已不容他尋隙登上山顛去! 諾夫斯基喘息著迴轉身軀!手中長刀支在眼前地上! 要恢復體力!已沒有精力再跑了! 想在此地決一死戰,能擺脫敵人最好,否則,便埋骨此地也不差! 楊士麟距他五十步處,也停下腳步,來調整自己的氣息! 他們便似一對忿怒的鬥牛般的準備抵角一拼了! 兩人言語不通!只能略為察知各自的表南動作意圖! 楊士麟自信能殺死這名入侵掠劫這一帶蕃民的大領袖!而且他也應罪該萬死一謝! 他是個頗為標準的以劫掠為手段,不事生產的狼人!兇獸! 而諾夫斯基,在休息中,碧目流光,不停的閃爍打量這一臉黑鬍子的敵人,怎的這般難纏,甩也甩不掉他! 由他臉部肌肉看出這人十分年輕,不足二十五歲!那來的這番工夫! 這也是當年他剛出道的年齡!不由暗嘆口氣: “天亡我也!何以甘心!” 他仔細觀察,他的弱點所在! 楊士麟是有這番氣度的讓他多休息一會!若他只在他身上動些邪念,也只得由他了! 那會使他死得更快! 已跑了整整一天了,沒有一千里,也有八百里,體內芝血,已活動開來!精氣神已躍躍欲動!所謂全身筋骨已活動開來!身子已飄浮欲起!足不沾地!已至他的體能之最佳情況! 諾夫斯基眼光困惑胡疑不定!他的功夫是從‘烏拉山’下潛居自修的,極天老祖’處自小學來的! 是從萬載寒冰苦海中,打熬出來的!曾偷吃了 枚‘火鳥蛋’!而今自己體內陰極陽生,陰陽相濟相成,潛力無邊! 身體已靈胎暗結,堅如鐵石,刀劍不入,心如火燃,而身似寒冰!百毒不侵!氣脈悠長,縱橫千里,無人匹敵! 劍術之精純,已能意動而殺人! 故而對眼前這個由東方來的少輩,雖有驚奇之心!卻更激起他一身鬥志!不殺死這少輩便無活路了!諾夫斯基將支在地上長劍提起,一聲怪嘯,聲如狼嗥,口中喃哺自語: “少輩,老夫讓你嘗嘗‘極天派’的劍術!殺!” 楊士麟自然聽不懂他鬼叫些什麼!但只知道他已出劍對搏了便可! 老黃毛鬼在叫聲中,人化狂風,五十步踏步即至,空靈如意! 劍如萬道金蛇,直出直落,排山倒海般的向楊士麟胸前攻來! 楊士麟銀劍護胸,身影急劇地左右晃動!以誘敵劍深入,觀察敵劍的劍路,你像葉飄絮般的幻空騰挪,三閃五閃便擺脫了罩來的重重劍網! 反而欺近在諾夫斯基的左方!雖末出劍封攔敵劍,卻已對敵人構成莫大的威脅!諾夫斯基又是一聲長嘯,臉頰上的黃鬍子蝟立而起! 這表示他劍上己增加了功力!真氣由劍上泉湧而出! 這本是冰天雪地,但這時揚士麟卻感覺出敵劍上發散發來的寒氣比這天然的寒天雪地更寒百倍! 這劍上傳來的寒氣,有凝固血液的功能!劍葉上已自生煙,白霧蒸騰而起,空中似裂帛似的劃出一流流白線,白絲已交叉縱橫,將他三面圍堵起來! 楊士麟陡的一震,這黃毛老鬼的寒魄玄功,比之冷若冰高段得多了!若自己不是眼下了‘九莖靈芝’,恐怕,血脈早已凝固,手腳麻痺不仁! 大喝一聲!氣衝華蓋! 他的家傳絕學,河圖十三式,中的‘日月光華’應手攻出! 罡風乍起,劍湧千道霞彩,直取敵首! 諾夫斯基的眼光老練,臉上興起一絲安然神色,認為這少輩只是跑的快,像只兔子,劍術並不怎麼精絕高明! 戰勝楊士麟的信心大境!又是一聲鬼叫連聲!以增加他的兇戾之氣! 長劍一揮,湧起重重白花,吐出萬道白芒,攻入楊士麟的劍招中! 劍影乍合乍分,劍虹吞吞吐吐,對方都在逐次加強力,希望能將敵劍封出外門!以攻還攻猛烈的糾纏不清,兇猛的衝刺,閃電的迴旋,不時的傳出悶啞的錯劍之聲楊士麟已逐次連環的將‘河圖十三式’使完了,尚有寸進之功! 而諾夫斯基又何獨不然! 他的功力已加至九成九了!劍術‘冰川異劍’已使了十五招之多!只剩下最後三招了! 兩人的一口真氣已至漸竭之境,不得不觸劍各自退 丈不久,兩人同時向中線衝刺,行最後生死存亡的人擊: 諾夫斯基已發出十成功力,潛力如山塌!烈喉高嘯聲中! 劍上寒意令楊士麟毛髮悚然,那龍吟虎嘯之聲!也激震得!山嶺上的積雪下倒!可說是已山河震動,風雲色變,回音雷聲‘隆隆’響個不絕,聲勢之壯!極是震人心魂! 而他那碧目白膚,鬼氣陰森,獠牙切齒,身材又高大! 若有外人在場,自應認為楊士麟是死定了! ‘冰封大地’劍式‘嗤嗤’有聲,動作雖慢,卻潛力萬鈞,自待楊士麟進劍入伏! 而楊士麟卻不為這些外在表象所惑,只誠心正意的功聚劍端,揮出‘神龍 劍’,身起空中,神龍如雲裡藏身, 劍探首而下! 有苦臨淵取水,吸力甚強,吞吐如蛛絲!‘劍芒’已長出一尺,疾取敵人咽喉!可惜,‘冰封大地’,敵人眼前,空虛已為凝結! 這一絲劍芒並未攻進敵人門戶! 而諾夫斯基也怪目如鈴,震駭于于楊士的劍上成就! 兩人同時隨手運轉變化第二招! 楊士麟圈劍成圓,從中劃出兩劍,兩股劍芒已點擊向敵人雙目! 而諾夫斯基,已回劍劃出一式‘萬載冷川’! 劍影如天河倒懸,劍虹閃縮中,劍氣如一片大河寒芒,滾滾而淹沒了楊士麟的身影! 楊士麟騰身而起,高有三丈,以閃避敵人這一式寒芒摧化了空氣而產生的煙霧!若不能避開,那能將人霎時凍結在這片霧影中! 楊士麟心中一懍,至此才知敵人功力之高,劍藝之精!大意不得! 寒氣能控制了環境,尚幸自己得天獨厚,有‘寶血’在體內不受多大影響:九莖芝乃神靈之物也! 身在空中掄劍三周,急速的刺出‘三元合一’! 這一劍的真力便似一具圓錐形的螺絲體,迴旋著刺入敵人的寒芒中! 只聽得‘嗤嗤’之聲不絕,堅冰已被鑽透! 有一絲劍芒已穿入敵胸之中,令他前後胸已對穿! 而諾夫斯基也揮出‘極天幻影’最後一劍!最後一招! 可惜慢了一線,那幻影的一劍,只削開楊士麟的一片衣角! 楊士麟有罡氣護身,劍已入衣立即側身!而更抽劍後退!因之那一劍因體內真力已滅,沒有造成楊士麟的大開膛! 只削開了一大片脅衣!冷風灌入令楊士麟悚然一震,額上冷汗如豆! “好險!只比他快了一線逃出鬼門關!” 他抬頭向敵人望去! 只見他已棄去長劍,手指點著他那心房部位!虛弱的‘咕嚕’了幾句! 令楊士麟猜不透這是什麼意思! 諾夫斯基在死亡之前,乃指點敵人,他有一具‘火鳥’的心臟!要送給他作為紀念品!對這年輕的敵人,由衷的敬佩! 楊士麟可不明白,看他已氣絕多時,才從驚恐中甦醒過來! 揮劍割下他的首級,將自己的破衣脫下包起來!以他的血,寫下了幾句話,將衣包放在一處大石苟下腳! 此時夕陽已落山,遙遙西望,祝福耶律芝華數聲! 灑下情淚,轉身向東方,飛躍著離去! 巧的是待翻過那處山脊,山下有條羊腸小徑!奔了 夜,天亮時來至一處小鎮 便是塔城!待進入迪化,通過吐魯蕃,已有許多漢人居民了! 這些人都是漢、唐,先朝西徵的遺民! 不論他們的先人是被俘為奴,或是屯田軍,總之是遺傳下來了! 他在萬里歸故鄉的路途上,再也不感孤獨了: 楊駙馬一夜未歸,耶律芝華帶了百名遼人武士出來搜尋了! 三百里地左近,遼人與悍匪經過一次火拼戰搏,只有十幾名傷殘半死,倒在血泊中,那是因冬天血凝的快,沒有流盡,而得救生還了! 耶律芝華心向下沉,更向前追! 第三天中午,才追至那處絕谷,敵人的血肉已被禿鷹吃得只剩下骨架!只有一顆‘血心’已堅硬如石,未被吃掉,如手火熱! ‘寶!’這顆由‘火鳥蛋’所修煉的心!由耶律芝華保管了! 發現了楊士麟棄下的外衣,其中有顆首級! 當她看了他寫給她的離情詩,秀目中流了情淚,那詩是這樣寫著: “萬里歸鄉心似箭, 牧地戀情意慘然。 郡主諒我孤劍客, 提心吊膽一帳眠, 若要情天月再圓, 五載今日霸橋見, 情天有缺十年後, 龍亭之上盼嬌額。” 這是說他有兩次機會給她東來長安和忭梁相聚的情意,請她斟酌情況,這塞橋是不回去了! 她將這首詩記在心裡,毀去了衣服,帶著敵人的頭黯然而回! 耶律大石知道楊士麟藉此機東歸而去,不自覺的舔舔嘴唇道: “欸!這孩子可惜了!” 楊士麟替他除去了一個強敵!自是高興!向女兒安慰了幾句! 這一仗他雖然是大獲全勝。聲威遠播,給他打了建國立朝的基礎,可也損失了五百餘名遼人! 好在他的‘八郎將’都沒有傷亡,基本勢力不弱! 耶律芝華悲淒著,回到她的寢宮去!黯然神傷,得痛哭一場,才能舒解開心結!她忖道: “楊郎的顧慮是對的!老爹那聲:‘可惜’,不是指他的人,而是指他身上所流的血!若老爹設計一個陷阱宰了士麟,喝光了他的血! 那麼他會龍馬精神,再活一紀!” 她現在不能離開老爹,得協助他將這個‘國’重建起來!但願五年後她能東歸漢土在霸橋上與士麟相聚相會,永不分離! ------------ |
第二十八章 晉見門主
這是一段漫長的行程,沒有路的路! 行行復行行,眼眼望去都是沒有邊兒的地方 蒼渺,浩瀚……沒邊兒的極處,看不去像邊兒,其實那不是邊兒,只是目力所能到達的天地所接觸的一線! 當你前行個十天半月之後,向前望去,還是那一線,並無任何改變!.上面覆蓋著一片幽逛的深藍,有時灰濛濛的令人無可奈何! 下面這塊土地上鋪綴著一片黃,是那麼亮麗但沉著的黃,就這麼單調、簡潔,有時也會出現一小片綠的色彩! 令人欣喜若狂,人與馬都能得到暫時的安慰! 獲得到水草、牛羊,來延續補充了生命的存在,否是只有倒在那漫漫無恆的沙漠裡,逐漸融化在其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楊士麟便這樣萬里行程,孤劍策馬東歸,仗持著藝高人膽大…… 好在他由死去的‘龍門碎碑手’堯索那裡得到一張簡略的羊皮地理圖,大致尚稱正確無誤,漸漸越過荒漠、高山而接近中土! 那天 遠遠從太陽升上來的方向處,看到了山嶺極峰上盤繞著一條巨大的黑線 蒼天,這是‘萬里長城’的雄姿! 像條巨‘龍’,婉蜒著,靜寂著,伏臥在天地之間! 雄壯而宏偉,數千年來,它將大地分隔成兩個世界,也將人們區別成兩個系統!這令楊士麟又興奮、又傷感 只知揮鞭策馬,一心趕路,歸心似箭! 直到那天進入‘嘉峪關’後,反而躊躊起來了,有許多問題……紛至查來! 腦海裡始終盤旋著,猶豫不決的是 失去那裡? 是的!自己此次為了‘芸姊’的事,負氣出走,經過了這漫長的歲月,萬般的驚險、苦難,就如此回去嗎? 在棧中的土床上躺著,楊士麟瞑目回憶,舊日情景又浮心頭 那夢索魂牽的 林尚芸! 她頭上結了兩條長長烏黑的大辮子,瓜子臉柔細如玉,亮麗的大眼睛,小巧的櫻唇……標準的美人胎子,做忭梁楊家的兒媳,絕對夠資格! 可是,偏偏她比楊士麟大了三歲,而且……她只是一個鏢師的女兒! 於是 楊士麟的嬸母反對這門親事,不但如此,連近親遠戚也幫著來反對!。 “一個簪櫻宦門之家,豈能討一個弄槍使刀的姑娘家來做媳婦,怎不教忭梁的人笑掉大牙?” “那林姑娘的父親,僅僅是‘武威鏢局’的一個二流鏢師,而這鏢局僅是汗梁城中的一個最起碼的小鏢局!” “女家在忭梁無頭無臉,那是門不當戶不對啊!” 這些信口開河的人,說來輕鬆,但卻苦了楊士麟和林尚芸了,因為他們有他們的誓言與感情! 楊士麟從八歲開始練功,就是林尚芸的老爹為他開的蒙,練功架,都是他的芸姊陪著他! 青梅竹馬,耳鬢廝磨,幾年下來,那份‘情’就種深深地拔不出腿來了! 山盟海誓! 明月、青山、流水、過雁……都會為他們祝福,但…… 楊士麟在逆旅孤燈下,想到這裡,只覺得嘴角澀澀的,原來不知何時淚珠兒順著腮邊淌了下來,哀哀磋嘆! 當他重又閉上眼簾,腦海中的幻像卻又變了…… 岳蘭、朱玉、耶律芝華……一一重新映現,緊迫著的靈魂深處,各有其清新的面貌,怎能揮抹掉呢! 當朱玉那一張嬌小憨氣十足的臉,呈現腦際之時,楊士麟心中驀的一動,俊目也隨即睜開! “對了!” 楊士麟心中暗叫一聲,同時雙掌相互一擊,自言自語道: “先去找到本門尊長‘不倒翁’朱儒,趁現在順腳順路,不然若回到忭梁,再就沒有機會專程拜見了!” 這意念一經決定,即有迫不及待之勢,次日,算清房錢,跨馬揚鞭,直朝柴原奔去,途中所見,漸漸盡是漢家風貌,人物風習,透著熟悉而親切! 楊士麟身上穿著不倫不類,有點似蒙人的裝飾,令漢人側目驚訝! 於是他首先買了件月藍長衫,一方文士頭巾,整發剃須,還他本來面目,立即似換了個人似的,容光煥發,風采翩翩! 目下,楊士麟腹中‘芝精’早已消化,盡散血脈之中,精神抖擻,再加上胯上徵騎,乃是天下異種良駒,揮鞭馳馬,日行幹裡! 不過數日,又到了千松嶺下! 楊士麟前時曾經發過誓: “我寧願碰到一百個岳戰,兩百個黑頭尊者,三百個冷若冰,也不願遇到半個這種鬼女孩!” 可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楊士麟勒馬停蹄,徘徊迢望嶺上蒼松時,心裡又不禁想道: “我寧願放過一千個耶律芝華;一萬個岳蘭,只要再能跟那個鬼女孩見一次面,說幾句話也就夠了!” 嘿!這心願靈得很,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嶺上蒼翠如舊,只是人物全非,他陡又想起那個‘春夏秋冬四季上人’,一杯黃土埋痴骨,但不知他那四個徒兒,可曾在限寺之內,將他的靈骨護送回去了沒有! 提起這事,也令他感慨萬千,不能自己: 突然,楊士麟身後傳來一聲清呢: “餵!你鬼頭鬼腦呆在這裡看什麼?” 楊士麟驀一回頭,心裡可真的樂開了花,這沒來由叱罵他的人,不正就是自己要找的朱玉姑娘麼?當下在馬上拱手揚聲道: “朱姑娘,芳駕別來無恙,我正要找你!” 朱玉像突然受驚的鹿,眨著秀目,打量著楊士麟尖叫道: “啊!你找我,你……你……你是不是那個會‘五馬分屍’的人?” 那股稚氣和憨態,不減當年,真令人驚喜參半,似乎時光已倒流! 楊士麟由驚喜中參合些許尷尬,淺淺一笑道: “朱姑娘萬無錯怪,當年那是說著玩的!” 朱玉兩只眼睛睜得圓圓的,指了指楊士麟胯下的馬匹道: “說著玩的,你看你連馬都騎來了,你一匹,加上我的四匹,剛好夠用哩!” 楊士麟順著朱玉所指方向看去,可不是,山麓邊停著 輛鐵輪篷車,四匹棗紅色健馬,車馬與年前所見一模一樣! 楊士麟微微一徵,問道: “朱姑娘的馬車不是賣掉了麼?” 朱玉眼珠子的溜溜一轉,嗔道: “我才不賣哩,賣掉了馬車,我那兩個大鐵錘,豈不要讓我摃著走。” 楊士麟拍拍自己後腦,似乎在懷疑自己的記憶,喃喃自語道: “那年我明明看見一個壯漢子,駕著你的車子,說是……” 朱玉嬌笑連連,花枝亂顫地道: “餵!我說‘五馬分屍’,你可讓姑娘我給騙了吧,那個駕車的壯漢子就是我呀! 怎樣扮得可毫無破綻吧!嘻嘻……” 楊士麟猛力地搖了搖頭,心裡直罵她這鬼女孩該狠打屁股,口中遲疑的道: “是你,環眼、濃眉,滿臉絡腮鬍子,哦!” 朱玉眼睛瞇起來,非常得意的做了個鬼臉道: “那有什麼希奇,難為你還在江湖上,闖南奔北,走東跑西的,連這一點騙人的‘易容術’都不識!” “易容術?”。 楊士麟猛然酯梧,眼中盯著她顯出十分佩服的神色心中不由詛咒道: “這個鬼丫頭,可將我騙慘了!這一著錯棋,令自己在大漠上流浪了兩三年,實是可恨之極,不過自己那份經歷也……” 楊士麟可沒有說出來,腿上一用勁,那馬兒朝前跑上幾步,面含笑容的朝她阿諛著道: “易容術在下識得,不過,像姑娘裝扮得這麼像的,實是少見,所以被姑娘瞞過,在下甘拜下風!佩服!佩服!” 朱玉頗為得意她的傑作,點點臻首! 楊士麟她被自己馬屁拍得醉醺醺的時刻,立即單刀直入地道: “請姑娘帶路,在下有事,要拜見令尊!” 朱玉笑顏一斂,娥眉微微一蹙,輕‘哦’ 聲道: “你找我爹爹?” 楊士麟緊張點首應是! “我老爹認不認識你呢?” 楊士麟想了想,聳聳肩道: “過許認識,也許不認識!” 朱玉皺皺眉頭,認為這話有些滑頭的成分,搖頭道: “我老爹,從不接見來歷不明的人!” 楊士麟疾聲緊跟一句道: “朱姑娘,我是有來歷的!” 朱玉神氣活現地道: “你且說給姑娘我聽聽,你究竟是何來歷?” 楊士麟神色肅然凝重地說道: “請稟報令尊,就說忭梁楊家之後求見!” 朱玉心中暗暗一喜,忖道: “原來老娘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呀,叫什麼來著,嗅:對了,楊……士……麟!” 這‘鬼女孩’素喜捉狹,心裡有底,面上卻神色不露,一撇嘴角,語氣不屑的道: “我管你是什麼楊家、柳家,粉絲丐條家,連我都沒有聽說過,我爹那會認得你家,別是你來矇騙我姑娘吧?” 楊士麟被她搶白的又好氣又好笑,明明是一堆要俏皮的渾話,故意放刁拿翹,正息無計可施,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道: “朱姑娘,我有一個辦法可使姑娘相信我的來歷不假!” 朱玉大樣大樣地點頭允可應道: “好吧!試試看,你有個什麼好辦法能使姑娘我相信!” 楊士麟拔出佩劍,亮劍起手,使了個“六盤老樵”“河圖十三式”的門戶,朗聲道: “朱姑娘可識得這劍式吧?” 朱玉雖從老娘口中約略知道這楊士麟與老爹有點關係,可不知楊士麟也是本門傳人! 如今,一見楊士麟亮劍使出了‘河圖十三式’的門戶,心中不由一驚,尤其那劍尖抖動之時,劍氣透體而出飛遊數尺! 她對這個會‘五馬分屍’的人,由驚生佩,心忖: “若是真與這傢伙打起來,自己萬萬不敵,真能被他五馬分屍呢!” 但,這‘鬼女孩’心機頗深,形態聲色不動。只淡淡 笑道: “哦,原來是找我老爹學劍的,只怕他老人家未必肯教你呢?” 如果換一個人來說這種話,楊士麟早就雷霆大發了! 如今,早已摸透了這‘鬼女孩’的心性,自然不以為許,說這: “有勞姑娘,煩請帶路!” 朱玉鬼心眼一動,翹了翹香唇,點首笑道: “帶路不難,姑娘我有一個條件!” 楊士麟心裡暗笑,忖道: “我倒要看看這刁女孩,又要玩什麼鬼花樣來整人!”便即答道: “姑娘有可條件請吩咐?” 朱玉兩手插腰,一派君臨天下氣概,搖頭晃墜的道: “我要考一考你!” “考我?……承教了!” 楊士麟一楞,心忖: “如今可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哼!你還想難倒我,豈有此理了!” 朱玉張了張那滿口的小貝齒道: “你不要以為你拉得住我的馬車,就算力氣大,是不是,我敢打賭,你舉不起我那兩個大鐵錘。” 楊士麟聽了點首笑道: “讓我試試看?” 朱玉一本正經地道: “一言為定,你若舉得起來,便帶你去見我爹去,否則別想!” 楊士麟但笑不辯! 朱玉崩崩跳跳地向蓬車走去,楊士麟則夾馬相隨! 在至駟馬蓬車旁邊,楊士麟翻身下馬,那兩個奇大無比的大鐵球,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車廂裡! 楊士麟曾在山前寺中已然見識過,知道她這兩枚鐵珠一真一假,一枚重不過四兩,一枚卻重逾千斤! 他心裡有數,索性把兩枚都當真鐵球看,當下拿椿穩勢,雙臂同時連功於腕,方待向那兩枚鐵球抓去! “慢著!” 朱玉粉臂一攔道: “拿起來,腳不能幌一下,否則算你輸!” 楊士麟見朱玉一本正經,真像這兩枚鐵球重如泰山似地,於是,小心翼翼地兩手緊抓鐵練,哈氣運功,全力往上一提 “撲通!”一響! 兩枚鐵球是提起來了,可是楊士麟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原來這兩枚鐵球都是假的,楊士麟估計過高,用力太大,以致重心不平而晃倒了! 朱玉這‘鬼女孩’可樂了,‘嘻嘻’笑得喘不過氣來,一邊笑一邊奚落道: “兩枚鐵球一共不到半斤,競讓你摔了個大斛鬥,你看你多差勁!” 楊士麟滿面脹得通紅,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她雖愛逗弄人,但老娘交待的大事可不敢耽誤,連忙一收笑謔,趁機下台道: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前次拉我的馬車,我今天摔你一跤,你不欠我,我不欠你,走吧,上山去!” 楊士麟又好氣又好笑,令人啼笑皆非,把她沒法度,如今一聽‘上山’,精神一振,隨手就去拉馬! 朱玉又使刁攔阻他道: “馬就拴在這裡好了,你不是跑得快麼?就走兩步口巴!” 楊士麟笑笑道: “這馬乃一友人所贈,屬於天馬也,萬里歸來,一旦丟了……令人帳然!” “這千松嶺下如果丟了馬兒,那還得了,我爹縱然不管,姑娘我也不依哩!” 楊士麟一皺眉頭,不悅的道: “朱姑娘不讓我牽馬同行,是為了……” 朱玉刁橫地道: “教你拴在這裡,你就拴在這裡,方才摔了你一跤,你要是記恨我,半路上給我來個‘五馬分屍’,那時我可怎麼辦?” 初見面時的一句狠話,不想這‘鬼女孩’記得這麼死,這樣真,為什麼? 楊士麟暗自思忖 陡的,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含意,那是同岳蘭當日老是嘀咕自己是‘呆子’一個道理! 所謂:“少女心,海底針!”令人煞費猜疑,想到這裡不僅啞然失笑道: “少了我這匹馬,我就沒有辦法給你‘五馬分屍’麼,你車上還有四匹馬哩!” 朱玉紅紅臉,斜目白了他一眼,哼了聲道: “我敢跟你打賭,四匹馬你就分不了我的屍,要不然你自己也湊一個數!” 楊士麟已經回過味來,飛快接口不饒她道: “要分你的屍,那裡用得著馬,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分了你的屍!” 朱玉嚇得香肩一抖一聳,身形一旋,飛快地騰上了車座,手中皮鞭在半空中,打了一道圓弧‘叭噠’連聲脆響 只見十六只蹄子一齊攢動,如飛般向千松嶺上奔去! 所謂:五馬分屍,實必令她大劈胯,女孩對這個動作、最好的時機,沒過於在洞房花燭夜之時,玉腿分開,馬已備鞍,來個千蹄攢動,行程萬里,那才夠‘勁’兒呢! 彼此的暗喻,似乎已得到默契,靈犀相通了…… 楊士麟見她已逃開,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躍上馬鞍,隨那馬車向山上奔去! 嶺上蒼松虯幹錯綜,林菇一片,那是何止幹松! 山道崎嶇,巨岩崢嶸,嶙峋怪谷,處處可見…… 但朱玉駕著那駟馬之車,轉彎磨角,風馳電掣,如履平地般長驅直入! 楊士麟不禁嘆為觀止…… 越過千松嶺後即是 柴原。 但朱玉駕車上得嶺脊,並不再下山,只是沿著嶺脊向西南方奔去,且松了轡韁,駟馬之行速稍緩: 楊士麟雖然未被拋得老遠,但.心中也不由暗道一聲僥倖,若是不經領引,自己萬萬也找尋不到! 前行約摸盞茶光景,馬車突然沿一道塹壁而下。 原來塹壁之下有一條棧道,直通山腹! 楊士麟近前一看,道旁立一石碑,上雕魏體巨字‘六盤樵道’! 字是運用指力所畫,鐵劃銀鉤,蒼勁古拙,入石盈寸! “六盤”! 楊士麟心中喊一聲:“原來這裡是本門的基地啊!” 塹道曲折,盤族而入,不過尚寬足可兩車對馳,通過棧道,轉過 處山坳豁然開朗,一片偌大平原突然呈現在眼前。 平原中良田、魚池、桑麻梅竹之屬,倒也井然有序,阡陌縱橫中,並有農夫鋤草整田,麥浪起伏,綠油油的一片新生氣象! 楊士麟不由贊道: “好一處避秦亂的世外桃源!”。 他原以為本門至尊‘不倒翁’朱儒,定是率妻攜子棲息于林間草寮,或者高山古洞,殊不知此地盧舍儼然,人口眾多! 馬車輕緩駛進村莊,莊院門主同樣立有一塊大石碑,碑上寫著:“朱家山莊”四個大字,與徑道旁之石碑,出自同一人之手筆。 朱玉尚未下車,早有一名村婦裝束的健壯中年婦人,親切的嘮叨著道: “大小姐回來了!” 接過謽轡;將馬車往莊內後院牽去,身手敏捷俐落! 朱玉口裡慢應著,回身順手提起廂內她那兩只大‘鐵’珠來,道像是真有數千斤重似的! 被她矯健地躍下馬車,輪著兩枚棉花鐵珠見轉了一圈,呼呼生風,玉臂一收道: “你叫什麼來著,跟姑娘來吧!” 緊一下瓊鼻,似乎餘悸在心對他怕怕被‘五馬分屍’! 楊士麟緊隨其後,眼睛盯緊了她那圓圓的兩半屁股尖兒,似覺扭動得甚是歡暢,甚有韻致,那其中許是另有巧妙令人紅燒胸膛,心火漸狂也! 不知不覺進入莊院中一間頗為寬敞的瓦屋,應數廳堂吧! 朱玉尚未進屋,已經拉開尖喉嚨嘹亮的嚷了起來,道: “媽媽呀,你老人家說的那個人來了!” 少時 楊士麟驀的見一位年約半百的婦人,自屋內探首而出,像是兩眼昏花似的,以手背抹了下眼角,定眼將楊士麟上上下下打量了個夠,方道: “公子莫非就是忭忭樑楊的公子麼?” 楊士麟彎下腰去拱手恭聲道: “不敢,晚輩楊士麟拜見……” 方待下拜,只覺那婦人略一擺手,一股勁風暗暗而至,將楊士麟屈膝下拜之勢托了起來! “楊公子無須行此大禮,草堂請會……玉兒,快請你爹去!” 朱玉媚笑著,向楊士麟伸了下小香舌頭,蹦蹦跳跳地奔向後進去了! 令楊士麟以消受這陡來的美人恩,弄了個大紅臉,待遵命落坐後,啟齒道:“晚輩意欲拜訪,前輩何以先知?” 這婦人圓圓微豐的臉上,顯出一團祥和微笑道: “前歲姚尼曾由長安來此 遊,為‘千載靈芝’事,談起公子…… 老身曾令小女近迎,不意這丫頭頑皮成性,以致失了交臂,因而未能……” 楊士麟打斷她一串抱歉之詞,隨口贊道: “令援倒是聰明活潑得很,這冥冥之中只有天意安排!” 婦人神色正經關懷道: “姚尼也曾談及‘九莖芝’為公子所得,並介公子來此開關,今看公子面色紅潤,膚色晶瑩如玉,莫非芝精已化入經血?” 楊士麟點頭笑道: “晚輩曾因他事為引,深入大漠,在其中昏睡凡達一年之久,目下芝精業已溶入經血之中了!” 婦人浩歎一聲道: “公子洪福齊天,凡事不可強求,許多武林大豪,彈精竭慮,廢寢忘食而不可得,而公子無意企求,芝精地又白送上口,此乃本門之福也!” 兩人正言談笑濃時,一聲嬌呼自後屋傳來: “媽媽呀,阿爹來了!” 楊士麟心神一振,連忙整巾理服,起立垂手! 門啟處,一名一短身裁,老態龍鍾而威嚴自顯的灰袍老者,健步而來,雙目閃爍出冷電般精芒,刻意打量著楊士胎! 楊士麟乃官宦子弟,那是不怕看的,便即從容不迫,兜頭便拜 “門下楊士麟,參見掌門尊長!” “不倒翁”朱儒輕“哦”了聲,實受了楊士麟的大禮,一揮袍袖,朝朱玉吩咐道: “玉兒,快扶楊公子起來!” 朱玉在乃父面前,倒是莊重乖巧,像換了個人似的,應了聲,走到楊士麟面前福了福道: “楊公子請起!” 野勁刁蠻全失,端的像淑女深閨中的小佳人,語似出谷黃鶯般的巧哨著: 楊士麟輕聲謝道: “有勞姑娘了!”挽襟而起! 朱玉萬福致敬算是代父回禮,因楊士麟雖是本門中弟子,卻非‘不倒翁’親傳! 朱儒回身坐於首位太師椅上,始邊聲招呼他坐下! 楊士麟依言躬身告罰後就坐! “不倒翁”那雙銳利目光,將楊士麟又看了一遍,皓首連點道: “楊家出了你這一塊良質美玉,總算不辜負先人授藝一翻心意……啊!你好像近年又習過別派武功?” 楊士麟聽了心頭一震,將終南山巧遇,冷若冰被迫入‘寒穴’取經之事及由其傳習三招‘小戈壁飛雲流沙掌’起……簡要敘述一些! 直至萬里歸來…其中只隱去與遼人西入極邊之經過! 因為這事當日雖為情勢所迫,不得不爾,但,遼漢乃世仇大敵,末恐道及令這本門老尊長,不能諒解! 屋中之人聽了,連連稱奇不已: “不倒翁”接口道: “哦,你服下‘九莖芝’後,只在大漠中昏睡年餘,似亦不能將芝精消化!” 楊士麟突有所悟,疾聲答道: “誠如尊長所言,這其中……曾……啊……此人曾為我‘聚火開關’……不過…咳,此人曾經敗在尊長手下,因之……門下不敢道及!” “不倒翁”森眉兩聳,和顏道: “世間敗在老夫手下之人,不在少數,但是誰能具此‘聚火開關’的功力?” 楊士麟已默禱一遍,似在惋惜那位長者的消逝,良久之後以悼念故友的心情,無限歉歉地道: “他就是十年前敗在尊長手正氣‘四季上人’!” “誰?……是他?……” “不倒翁”朱儒有些震驚地道: “‘四季上人’?如今他的功力竟然這樣高?” 楊士麟眼眸朦朧,凝望門外天際,聲音像是在夢囈般喃喃道: “像一顆流星一樣,在須落前的一剎那,總是格外光輝而燦爛,可惜,當他的功力幾達天人境界之時,僅僅只活了兩個時辰!” “啊,他死了?” “不倒翁”朱儒語氣中也充滿了惋惜沉重的意味,傷感今之! 楊士麟黯然點頭應道: “他在那短暫的兩個時辰之內,做了兩件大事,一是除去了無惡不作的符國夫人,一是為門下施以‘聚火開關’大法!” 楊士麟接著詳細敘說符國夫人如何施詐擊傷‘四季上人’,上人為了保護其本門心法武功,自毀‘舍利子’等等……一一道來! “不倒翁”聽了,浩然連聲道: “此僧雖然行徑乖張心高氣傲,倒也算得上是個正派人物,欸!可惜了!” 大家都沉默在一片哀戚中…… “欸!早知此僧個性如此剛烈,當日比武,實不應存爭勝之心!” 楊士麟緬懷往事,神情無限憂傷在道: “可憐他臨終時仍穿著那條女褲,申言待其四個徒兒勝過尊長時,方可換裝!” “不倒翁”一派認真的態度苦笑道: “此事一經議決,是君子雙方即應奉行不誤,沒有反悔之餘地,假如老夫敗了呢,便得製做一付高蹺腿,永世不得離腳! 而當年較技乃是在絕對公平的情況下分勝負,他那條女褲怕是脫不下去了,士麟,你是否願意讓本門武技施而不張,永蒙敗績之恥呢!” 楊士麟聽了這話,猛然一怔! 是的,較技必有勝負,同情對方,便是對本門不忠之誠之徒,此事不能兩全,世之所謂亂臣賊子,便是心中存有.無恥、賣國賣族求榮的心態! 以私情而害公意,還強詞奪理,矇騙世人…… 他的悟性甚高,不由得嚇出身冷汗! 這是大原則,不能以私惠詭辯,危害到本門榮譽! “不倒翁”理須慨然道: “老夫自今日起,不會再與任何人交手動武了!” 楊士麟也知道,這老尊長不便與‘四季上人’的徒兒動手,因道: “四季上人曾有遺言,他的徒弟勝了尊長的傳人也是 樣!” “不倒翁”搖頭苦笑道: “那更不可能了,本門的傳人是你,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勝得了你呢?”。 “我?” 楊士麟突如其來的一驚,疾聲道: “門下何能擔此重任?” “不倒翁”朱儒陡的離座而起,向朱玉道: “玉兒,速傳本門令諭,要尚在家中的三堂八道,十三路主事及你弟兄小妹來此聽點!” 朱玉神情一肅.偷眼瞄了楊士麟 眼,應聲急行傳令去了! 不多一會 陸續報名進來了四五十名老少男女人等,在大屋中垂手相待! “不倒翁”見門人來得差不多了,由懷中掏出一面‘金牌’,揚了揚道:“你等家下人等聽了,本門忭忭樑楊來的楊公子楊士麟,雖為本宗別支,但其技藝已高絕為本門第一人,同時也是天下第一人!本掌門即選其為我‘六盤老樵’一系第五代少門主,老夫大去之日,傳接掌門人之職!” ------------ |
第二十九章 劍會四僧
楊士麟慌不迭的推辭道: “掌門人之令諭門下無才無德,初來乍到,此事不承當,前來旨在向掌門尊長請安……” “不倒翁”揮袖制止楊士麟說下去,同時揚聲喝道: “本掌門人憑本門金牌傳令,凡本門下人等 體週知,奉行無誤,你楊家先祖楊業大將軍,為國盡忠,一門忠烈,萬代同欽!本門這小小組合,隱於江湖,端賴你這將門之後來發揚光大了!嚴令已出,那是不容推辭!” “不倒翁”以他祖先之光榮行誼的大帽子,扣下來令他汗額無地! 楊士麟只得長跪下來,接受了這小門主的令渝! “不倒翁”見他已接受了令渝,心下甚慰,訓誨他道: “本門習武之宗旨,乃是保國安民行俠仗義,扶弱濟傾,替弱小者,打抱不平,伸張正義,進而謀國安邦,而流浪江湖!老夫德業不足,上不能統軍以衛社稷,下不能周遊天下,以舒解民困,愧對祖訓,望你今後能力行不懈,成此大志於天下,庶幾解我之羞困!” 他所言中有因,憾於自己三寸丁的身材,進不能立於廟堂朝庭,為國靖邊,退不能號令江湖,空有一身本事,常年默默老矣! 他對楊士麟甚是賞識,深慶得人,卻也有滿腹牢騷,趁機開河的道: “年來,國家以非,現在那個小皇帝甚不上路,不是謀國之人選,荒廢政務,只知走馬淫妄,搖筆畫畫,行那粉飾太平的雅佚之事,良可嘆也!將來不知其能逸于胡底…” 他說的乃是宋微宗之時,不知強兵禦敵,竊其位,而不謀其政,誤己誤國,後來終於被金入擄去,給我民族平添了一筆臭史! 楊士麟跪在那裡汗流夾背,不敢仰視! 不是嗎!朝中大臣聯不知恥,每年征斂民脂民膏,拿去賄賂遼、金、夏這些蠻族異邦,白銀數十萬兩絹帛數十萬匹! 將我泱泱大族大國以臣奉敵,息事寧人,以求太平,這怎能稱為謀國正道呢! “不倒翁”發了一頓憂國憂民的牢騷,才算舒解了下他的積鬱便道: “小子,起來吧!好好的給我幹一番作為,門下人等準你便宜提調!” 楊士麟悚然站起,這四五十人,一一上來見禮,言道德候少門主差遣! 朱玉卻暗中嘀咕道: “好哇!這次我可到了他手下啦,他若一橫心,真要對我來個‘五馬分屍’……欸,但願他是個不犯嫌隙的君子吧!” 有職事的人,經過寒喧之後,便一一辭去,屋中一空! “不倒翁”朱儒道: “下月望日,就是‘四季上人’約定十年後洗雪前恥的日子,他那四個弟子,必定會前來為師雪恥的,到時,你要代表本門……” 楊士麟躬身受教道: “弟子應代尊長,去會會他那四個徒弟!” 命運是最會捉弄人的,不是嗎? 楊士麟從一個宦門之族的人,機緣巧合,走入武林江湖道中! 如今,競又做了武林中頗有名氣的門戶中的少門主,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未來掌門人! 楊士麟不由得感嘆世事太無常了! 時光如捧在手中的水 悄悄地從指縫中溜逝,歲月老是趕在人的前頭,一個盡的朝前奔,拴不牢也拉不住它! 轉瞬,這個月的望日到了! 這些時日,楊士麟又在老尊長‘不倒翁’朱儒的傾囊傳授下,不但武功在百尺竿頭上更上一層! 而且對整個武林、江湖道,都有了深刻的了解! 對宇內名人大家,‘不倒翁’對他們都有詳盡的解說、批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那是集數代一脈相傳的經驗傳聞,要一代一代交代下去! 楊士麟便是‘不倒翁’交待的人選! 至此,他才真正對江湖有了番認識,他得踏著前人的血路向上爬! 江湖這個無底洞,有光明面,也有黑暗面,更有邪惡的一群…… 他修通了這些才算是踏入江湖的門欄裡,再有的便得由自己親身去體驗經歷了! 與‘四季上人’的徒弟比武較技的地點是在千松嶺上,聽濤亭旁一片草坪中! 大清早起來,楊士麟向‘不倒翁’要求: “門下任何人不得擅離山莊一步!” 換句話說,任何人也不能到比武現場去觀看比武的情形,因他們只來了四個參與比武的人,這樣才算公平! 午時正 除了微風吹過松間激起的聲濤外,整個大地一無聲息,連喜歡嘮叨的蟬,也一個個的躲在清涼的樹葉下,大享清福! 晴空萬里無雲,天氣顯得煥熱乾燥,但楊士麟的心情,卻更燥得勝過天氣十倍,這是一場關係到師門榮譽的一戰! 不單單是他個人的事,他有那種使命感,沉壓在他肩頭! “來了!” 楊十麟眼睛驀然一亮,陡岩峭壁之間,突然出現了四個黑影,如仙猿般向上飛縱揉升,逐漸向他接近! 楊土麟下意識地摸了摸腰畔鐵劍,同時也連想到尚幸不是.‘四季上人’臨終所贈的‘雀膽劍’,不然豈不尷尬 以長者所施之劍來對付他的門下,再者若當日西峒沒有收下不還,在沙漠裡沉埋一年多,伯不早成了廢鐵! 黑影已顯為人影,四人均著一色灰布僧衣,前行兩。人,楊土麟認出是北昆、西峒,後面兩人,他雖未見過,也猜想必是東岱、南乘無疑了! 北昆領頭,四條身影如流矢般直奔聽濤亭而來! 俗雲:“仇人見面,份外眼紅!” 楊士麟按劍而立,等待著一場拼殺場面的到來,誰知其結果,卻大出所料! 四人來到楊士麟面前,紛紛停足,北昆當先宣了佛號,合十為禮道: “原來是法使大駕,想不到在此相遇!” 楊士麟原想等待一場劍拔弩張的情勢,怎知四僧態度和祥,反而感到有點突幾,忙抱拳答禮道: “原來是四位大師,在下候駕多時了!” 北昆枯眉一揚,修目微展道: “法使待此欲向貧袖等興師問罪麼?” 楊士麟神色和悅微笑著道: “在下並無此意!” 西峒法師驀跨步閃出,合什揚聲道: “貧僧前風在‘棲雲寺’前因遂聞恩師噩耗,悲憤填膺,以致一時失察,冒犯法使,幸而法使……” 楊士麟心頭略寬,探手製止他道: “往者已矣,大師何須再提,不知令師遺體是否業已遷回?” “幸法使臨去時留下‘千松嶺’地名,不然延誤師令,貧袖等當百死莫贖了!” 楊士麟深嘆一聲,愴然再道: “在下總算末負令師所托,想必四位大師已盡得令師無上心法真傳了?” 四僧齊聲回應道: “貧僧今日乃為洗雪前恥而來,是否盡得真傳,法使少待便知!” 北昆和尚看看天氣日影,陡然轉變話題道: “眼看已是正午,那矮子朱儒還未露面,莫非早已風聞而不敢來了麼?” 他雖然語涉不敬,卻也提醒楊士麟今天所為何來,當即心神一怔,肅容道: “各位大師恐怕此生難有機會與本門老尊長弄劍交綏了!” 四僧訝然相顧齊聲道: “怎麼,那老頭兒死了?” 楊士麟皺眉如結,輕叱一聲道: “四位大師都是有德行的人,這長幼有序,朱儒公乃本門之尊長,與你等師尊‘四季上人’平輩論交,是屬你。等之前輩長者無疑,怎可如此言語不敬!” 四僧被挖苦搶白得有些目瞪口呆,臉上赦顏,內心卻怒火漸升! 楊士麟也不管他們反應如何,淡然一笑搖頭道: “本門老尊長,仍健在,以他老人家崇高的身份,怎會與你等亮劍,這十年論劍之前約,業已令渝在下與各位見教!” 西峒臉色不豫的強顏道: “法使你是以傳人身分在此與貧袖等相會了!” 楊士麟淡淡一笑,點首示意,語出如敲金擊玉般的道: “正是,在下已蒙老尊長諭令為本派少門主,因之恭候四位法駕光臨,比劍較技之爭,由在下一人擋之!” “法使你……” 八只眼睛瞪得像燈籠似的,滿面驚疑神色! 楊士麟聲起如洪鐘大呂般的揚聲道: “在下蒙令師‘聚火開關’療我經血瘀塞之疾,實屬思同再造,但,在下斯時另一隱疾也正被波及發作,發發可危! 在下終人之事,冒死陰山報喪,為的是不使貴門秘技心傳絕失,而報令師知遇,幸而不辱方命,在下微覺心安,是以……” 一直未發一言的大師兄東岱大師突然插口道: “是以法師認為與恩師之間已互不相欠?” 楊士麟多年來行走江湖,跋涉世道,幾經磨練與身受,也憬悟不少人生哲學,處事之道,當下心乎氣和地回道: “在下與令師,互為先施,結交與患難之中,此事並非誰欠誰的問題,若令師當時不得在下相助。上人早死十符國夫人手中,貴派心法武功已為天山派所取去!而在下與符國夫人,風牛馬不相及.與我何損之有,然而,事實之演變卻成了符國夫人自食惡果,而你等又因我之報喪,才能繼其絕學…… 不過,在下以為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彼此並無深仇大恨,只不過因印證武學乃意氣之爭而已!” 四僧之中,以西峒火性最暴,聲色悲憤地插口道: “難道就讓恩師穿那套不男不女的裝束,臥於棺鄉之中?” 楊士麟嘆息搖頭解釋道: “此事,早已成為定局,人死如燈滅,便是換穿金裝又待如何,反而言之,當日輸的是我派尊長,又待如何怪異呢!” 言來人情人理,不卑不亢,頗使四僧有折服之意! 四僧相互一視,沉默半晌,良久 東岱忽然叱聲道: “不行,恩師生性剛烈,寧可落敗受辱,也不願……” 楊士麟本認為這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知又生枝節,嘆道: “可否以在下少門主身份,親赴寶剎,為令師更裝易服呢?” “恩師所求的也非服飾之事,乃是兩派武學之爭!” 楊士麟慨然一嘆,心忖:看來勢非動劍不可了,揚眉問道: “依大師之見,又待如何?” 東岱聲冷如冰地道: “除非法使在貧衲等手下落敗!” 楊士麟冷然道: “此事將使在下為難!” 東岱道: “各為師命,各憑功夫,各看造化,法使何難之有?” 楊士麟黯然道; “在下雖為少年,卻獲天助,食得‘九莖芝’,更領悟一些高深武功,今以此對付大師,捫心難安,我之所承乃大漢先民一脈所宗的武功! 爾等所有乃天竺一派武功,各有長短,長年以此相仇,甚為不智!” 東岱冷然道: “法使雖然得天獨厚,我等師命難為,幸求一搏,以解心中塊壘!” 西峒在棲雲寺前已與楊士麟會過,對方並末全力應招,仍被楊士麟走脫,心裡甚是不服這口氣,於是拾打頭陣,當即閃身而出,揚聲道: “待貧僧先與法使一會!” 楊士麟浩歎一聲道: “世事難以兩全,在下為保本門聲譽,只得開罪各位大師了!” 話罷,神定氣閒地蓄勢以待! 西順似老僧入定般眩目而立,滿面祥和之色,看不出絲毫殺伐之氣,驀的!西峒雙目邃睜,兩道湛湛神光,暴射而出! 楊士麟暗暗一怔,忖道: “他那裡是入定,分明是在暗中集聚功力,行雷霆一擊之威!” 當下本能地伸手握住腰畔的劍柄,但繼而 想,對方似乎不打算動劍,又不覺鬆開握劍之手! 西峒嘴唇微動,一聲‘有僭’尚在喉間,人已邃然發難,駢指為劍,一指化三尖,如流矢殞裡般疾指楊士麟胸前三大穴,辛辣無比! 楊士麟突覺胸口生寒,疾然收胸,同時,右手一擱 絞,迅若閃電,連消帶打,此招乃是‘河圖十三式’中的‘除草務盡’。 楊士麟一閃一架之中,不拘身法、步眼、架勢,都應在武學二字真訣 疾、準、狠上,自然也流露出一流名家氣度! 可是對手西峒大師在勤練一年多心法之後,武功之成長,端的今非昔比,不待招式用老,收手旋身,只聞一陣龍吟輕嘯,晶芒大盛 這和尚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長不足兩尺的短劍 ‘雀膽劍’。 這時遲,那時快,西峒寶劍在手,何異猛虎添翼,身形前衝,短劍縱掃橫揮‘涅傑神劍’一招‘初探金宮’,業已施出,劍氣飛旋如渦,洋溢於方丈之內! 楊士麟一直在天人交戰不已,勝也,佯敗也? 這兩個問題在腦海中翻來復去,教人好難安排! 急切中如靈蟹般一閃,避過對方攻擊,這一招可說連手都不曾還!“法使好身法!” 西峒一聲暴喝,劍走‘三位定尊’之式,一正兩斜、削、掃、圈,濛濛劍氣,頓時將楊士麟身形鎖住,不容其脫離劍幕之外! ‘涅傑神劍’乃四季上人畢生絕學,佛門劍法精英,招式之奧微,堪與俗家絕學‘河圖十三式’匹敵! 楊士麟少不更事,事理未明,未明夷夏之辯,心存猶豫,那能不立陷危局! 對方那一列森森劍幕,那是恨不得能在他身上扎出數個血洞來,才始甘心! 他此時已不及回招,心念一橫,索性下了個讓他三招的大膽決定! 全力運聚功力於足勁,身形向後一仰,鐵板身法,幾似乎貼於地! 西峒暗發一聲冷笑,怒氣自生,驀地塌肩、沉腕、壓劍,熠熠生寒的劍尖真向楊士麟小腹挑去! 可惜,劍太短了些,而楊士麟早有算計,腳尖一蹬 彈 “嗖”的一聲,身形競似離弦之羽箭,向後筆直射出! 腿彎過處,離對方劍尖不過一分之差,功力膽氣運用。之恰當,時機計算之準確,不禁使旁觀的三名和尚神為之奪!。 三人竟忘其所以,暴聲喊起“好”來,同時也甚是遺憾! 楊士麟射退出去,並未立即下墜,凌空轉折,身形陡又飛回,重落原來位置,始挺直身軀! 而西炯大師因一劍落空,揚劍衝前直追,用力過猛,己然衝出丈餘,而落到楊士麟身後去了! 楊士麟甫一落地,西蛹也回身出劍,驀聽東岱一聲暴喝道: “三劍無功,師弟且先退下!” 喝聲發自楊士麟身左,喝聲未了,勁風先至! 楊士麟倏地側身相向,與東岱法師面對面不過三尺之遙! 東撈手中短劍業已刺出,其疾如電,‘犀牛望月’,直扎楊士麟左肩脅,勁道十足,拂體生寒,比之西峒其功力高出甚多! 楊士麟自知若再存婦人之‘仁’,也許會招致殞命之禍,立即一振氣罡,力貫雙臂,左右開弓,‘日落平沙’,和‘飛石流沙’ 宛如狂風驟雨般源源湧出,同時心中惋歎道: “四季上人啊!說不得要同你的徒兒們來拼個他死我活了,你等都不是修習如來佛地種子,其殘心奪命一如俗人!” 健腕倏地宿回,往劍柄上搭去! 那知東傷法師見他掌風非凡不可擋,攻不進去,陡的露齒狂號道: “哈哈!小戈壁流砂飛雲掌……” 楊士麟聽了,陡的怔然,玉面羞紅,人家是來領教他的本門技藝呀!慚愧! 東岱已取得先手,如何肯平白讓人,刺出一招睥睨天下冠終群偏的‘九橫奪命’,迅如雷光石火,削向楊士麟肩井穴! 楊士麟被情勢所迫;想拔劍已來不及了,忙不迭抽手離劍,騰身而起,拔高三丈,頭下腳上雲裡潛龍,探爪而出,駢指如鉤,勢如靈蛇吐信,扣向對方喉間! 若再不反擊,這條臂膀就要從此離身而去了! 東岱法師何許人也,劍法銳利,得先一步分毫不讓,右臂一圈,反扣楊士麟左腕,右手真氣直貫劍身! 走中宮直刺‘結喉穴’,招式一變,而為‘九橫’中的‘病無醫’! 楊士麟側首閃身,一一避過,此時腰畔鐵劍業已出鞘過半! 不料,東岱手中短劍斜斜往下一絞,‘困飢渴’,立意不讓其拔劍應敵! 楊士麟左手只得放開劍把,以牙還牙地以掌為劍攻出一招‘雪壓殘枝’! 在掌拂敵胸之際,也是鐵劍‘鏘’地一聲,重行落回劍鞘之時! 兩入是一僧一俗,一老一少,一人手持利劍,一則赤手空拳,在這草坪上,相拆十餘招之多,不分勝負! 宛如鬧海蚊龍,逐浪而鬥,罡風呼嘯,劍氣縱橫,己分不出是松間濤聲,抑或是兩人掌風劍吟! 如今的東岱法師,其功力之強已勝過十年前與‘不倒翁’朱儒印證武學的乃師一倍有餘! 而楊士麟因得天獨厚,以一雙肉掌,力搏白刃達數十招之久,也是令人意外! 但長此下去,楊士麟自知絕非善局,於是屢思拔劍,雖然左右手有無數次搭上劍柄的機會! 可是,卻被對方犀利的劍法奇招所製,迫得拔不出來,屢試屢敗…… 東岱法師雖未敢小視楊士麟,但卻也未對他生出畏懼之心! 立意要找這狂小子一個便宜,希望能僥勝一招半式,報卻恩師被辱之仇! 是以, 猛地劍勢一緊,‘九橫奪命’九種詭譎百變的奇招,逐次施出,劍影盤旋飛舞,真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勢! 楊士麟以一雙肉掌,爭搏利劍,那是守多於攻、迭有生死一線的險局! 他得利於氣脈悠長,身輕如絮,尚稱遊刃有餘,身體中所蘊藏的一股至剛潛力,尚未曾發揮出來呢! 此時,為東岱劍勢一逼激起鬥志豪情,潛力陡發、一聲長嘯,大有聲威震環字,氣勢吞山河之概,身形隨聲拔起五丈有奇! 如大鵬展翼,身形凌空一折,健腕一搭, 聲嘯吟,長劍已掣在手中,湛藍劍身,如一泓秋水,休浴於炎陽下,更覺其耀眼生輝! 一招‘日月光華’撒出千萬劍影,那勇健身影隨劍落下! 東岱已停身不前,氣為之奪! 他以利劍對徒手久戰無功,如今敵人如虎添翼已心怯膽喪! 其餘三僧已同時拔劍在乎! 待楊士麟落地招收後、睥睨四方,點首傲然的道: “各位大師承教多時,單人獨劍,在下已領教了兩位了,此次為雪師恥,使命相同,各應群策群力,各不後濾 以在下之意,各位大師不妨聯手相攻,勉力成全各位孝心!” “那……那……” 四憎不由面面相覷,各自暗道,這小子狂妄得比當年的‘恩師’,還要豪邁不群! 楊士麟見他們猶豫不決,復又揚聲道: “各位大師四人連手何須猶豫,不過,在下只能相陪十招,若十招猶不能勝過在下,還請各位大師知難而退!” 這,知難而退,四字,宛如四柄鋼刀,扎進四僧心裡! 但也激起了四僧的豪性,相互一望,似已有了默契與決定! 只聽東岱法師冷冷喝道; “多謝法使大義,貧僧等,恭敬不如從命,那便有……” ‘僭’字與劍齊動,而且是四劍如一,四道銀虹,然向楊士麟立身之處,以不同的角度招式進襲而來! 楊士麟淵停獄峙,壓劍以待,見四道銀虹行將近人鐵劍招出‘秋風肅煞’,身影猛旋,劍隨人動,人隨劍走分向四道精芒擊去! 一陣金鐵交鳴‘錚錚……’碰劍聲傳出,競將四面功來的四支短劍盪開! 四僧不由一駭,至自才略略領受到楊士麟的一身藝,並非他們個人所能匹敵,剛才之戰只是兒戲而已! 驀然一陣沙沙腳步聲,由四面八方傳來…… 四僧已掏出壓箱底的真功夫,要力搏此一局,‘四相劍陣’已出手了! 楊士麟頓覺他們八只臭腳踏地有聲,地下之草坪也為之震動,好像是其攻擊的重點轉至足下令他心中大奇,不由得多加註意! 然而這正是敵人的陷阱,他們手中短劍已輕靈翻飛,眨眼之間,但覺有數十支利刃,向楊士麟上盤刺來,綿密如網…… 原來四僧已然施出了‘四季上人’傾畢生力為他們四人研創的劍陣,乃是將‘涅傑神劍’重新組合所誕生出來的絕藝! 四面八方,宛如一片劍山劍海,分不出熟虛熟實,氣勢磅礡,有如四座大山巨岩般的向中央擠壓過來,震魂懾魄,委實威猛絕淪! 楊士麟在漫天動地的劍影中,惶然領悟到,這不是四個敵人,而是四四的相乘積! “啊!有其師必有其徒,我何至將他們小看了” 急切間,楊士麟在森森劍幕尚未密布收攏之際,覓得一絲縫隙,淒然一笑,身形如魅彩一般,手中長劍施出‘卿雲縵兮’,功貫劍端,發出一團劍務雲海,以布疑兵,人卻一閃,飄身縮體,有如嬰兒肉球般的穿出敵人劍幕外去? “鏘,鏘……”數聲脆響! 四劍在劍幕的中心處,不期而遇,但其中那裡還有楊士麟的身形劍影呢! 四僧一楞之餘,卻聽楊士麟在一旁冷喝道: “在下在此!” 語氣冷峻,復又微含戲弄之心,令四僧氣為之結,被人要了火鍋了! 東岱法師為大師兄,勃然震怒,冷喝一聲道: “法使小心……” 短劍遙空一領一揮,打出了暗號,劍陣為之一變,四道晶芒,復將楊士麟因入陣中,來個水洩不通,東岱搖劍而歌道: “岱山石敢當!” 西峒法師應聲道: “峒山九回網!” 北昆法師續接道: “昆山巍峨壯!” 南乘法師啞聲道: “乘山迎潮浪!” 劍陣霎時異象叢生,演比得神妙匠測,邪氣橫生,其內力玄功既聚於劍端,將劍陣迅即進入最高峰,步步為營,似能將陣中的突氣抽掉,產生劍磁作用! 一招一式,全力施為,譽之為銅牆鐵壁,亦不為過! 無奈楊士麟在劍陣中,東騰西挪,將‘河圖十三式’玄奧合天地之神靈的劍式一一揮劍擊出 ‘春雨驚藝’‘除草務盡’,‘千枝萬葉’……這些招式皆是千劍一束,萬刃之繁,攻守兼具,神來之筆,發揮得淋漓淨盡,藝比大匠運金! 刃山浪海,層層相因,雖是以一敵四,其出劍之密,也決不稍讓! 無奈 他們這番劍搏,已進入天地奧秘五行輪迴之神秘意念上克之大衍之中…… 四獄雖重、壯、大、壓力萬鈞,推山填滿海而使,令人產生無力感! 但“河圖十三式”之劍意,發自天象,形之斧斤,待楊士麟將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秋風肅殺’……三招演過,如農夫之耕地,樵子之伐樹,衝剋之象已靈! 四獄雖重,無乃萬古以還,總是為農夫、樵子所開殺砍伐…… 雖不能動其根本,形成愚公移山,卻能略其皮毛,翻其層土! 如是,雙方戰了個旗鼓相當,到底鹿死誰手,尚不能肯定! 第七招……第八招…… 第九招……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招了 也可以說是四僧為師雪恥的最後一個機會! 東岱法師發出一聲淒厲的暴喝,要他三個師弟同時發難,破釜沉舟,便在此一擊之功了! 短劍猛揚,光華大盛,奮其神威,孤注一擲,率先施出‘四獄劍陣’中的殺著,精華之所在,金石為開,地網天羅,普天而落 ‘九九歸 ’! 乃是大地覆載,萬物盡歸其中! 一時,劍氣飛旋嘯吟迭起,罡氣匯聚,相因相生,生生不息…… 楊士麟立時陷入平生未有之危境困局之中,如處於黃泉深淵,他曾試圖騰空暫避其峰,然而卻飛不起來了! 大吃一驚,駭然欲絕,情勢緊迫,一股本能的自衛求生的心態,在心中豁然而生,若不反擊只有死亡 憑甚麼要讓他們,拿自己的生命去滿足他們麼,天下那有這種傻瓜! 他們這批披‘佛’皮,口中念念‘阿彌陀佛’,而其心中卻時時生出妄念,以殘殺鬥狠為心志的狂夫,是否應當給他們當頭一棒,打醒他們的迷惘! 於是,左手輪轉三圈,右手長劍一挺,便待刺出 ‘神龍一劍’! 這一手所向披糜的‘三元合一’,不知挫敗過多少武林高手,江湖梟雄,眼下又要出籠了! 正當此時,周圍如山劍浪,正以排山傾倒,巨濤掀天般的向楊士麟身上卷來! 楊士麟弓臂穿過手圈過半,一縷罡氣、銳風、陡由丹田中發出,通過腕底掌心,迅速傳達到鐵劍之上! 劍上精芒大盛,一股勢如奔馬流矢的勁力,由劍尖端爆發而出,躍躍吞吐自如,劍巳生芒、劍已成罡,劍己入神化之境了! 驀然,一個念頭如流星般閃過場士麟腦際, 劃而過: “他們罪不當死,只是迷執於優越感、成就感,四季上人與我乃患難之交,有義有守,其人實有長者之風,我怎能用這種手段,對待其門徒?” 一念及此,楊士麟不由機伶伶一顫,連忙奮其神力,企圖硬生生將已發出的這股劍罡收回! 但此時勁動罡生,一股神秘力源如江河之東去,瀑泉之下流,劍嘯鋒吟,勢如斷韁奔馬,要使它回頭收勢,談何容易! 總算楊士麟意動在先,拼著真氣回穿之苦,咬緊鋼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去勢收回了五成轉傳於足下,僵立當場! 足下之草坪為力源所震,有如地震裂土般的動盪搖幌起來,聲威之強,比之剛才他們四僧地施為,強過十倍有餘! 只一瞬間,神農一劍的劍罡消失了 四僧腳下踉蹌著,短劍上的招式都因大地震而失去原型! 劍雖然指向楊士鱗,卻不足以傷害他了! 揚士麟因‘三元合一’一變而為‘蜃沙神圖’,劍式繞體一圈…… “錚,錚,錚,錚!” 四聲金石交鳴,只看四僧手中的短劍神兵,俱被挑撥向高空去了! ------------ |
第三十章 往事堪哀
楊士麟在戰搏危急之際,一念仁慈,發揮了愛烏及屋的精神,收回了五成真力劍罡,未能造成他終身遺憾,令這四僧魂歸地獄: 否則,這一劍之威,足能將他們大卸八塊。豈僅僅是短劍脫手而已! 四僧臉色青灰敗壞,氣喘如牛,可知他們已用了全力! 四只握劍手掌的虎口撕裂,血流滲滲,他們是欲哭無淚,懊喪之極! 驀的東岱口中發出一聲比狼啤還淒厲的哀號,雙手合十一拜道: “貧僧等不自量力,自知冒犯法使之處甚多,法使未曾刑加我首,自知恩義,貧僧等先行告退! 與貴門戶技藝之爭,至此告終,更無約期,陡亂人意,中土武學由法使手中演來,令貧僧等有高山仰止之慨!” 在連聲佛號中,四僧紛紛向乾松嶺下縱去! “大師們好走,佛禁殺生,不妄動無名,望再無與俗人爭勝,善保此身!” 楊士麟楞楞地立在那裡,眼睛是濕的,心是甜的,他嘗到了‘仁’的滋味! 他真不懂武林江湖中有那麼多人對勝敗看得那樣重要? 啊!也許那關係著門戶聲譽問題! 這四個痴僧,不知經此一役,是否能領悟道‘佛’的真諦,一心修身向佛,不作這些無為之爭,解開其心鎖,修成正果! 楊士麟覺得對得起由他親自埋葬的老朋友‘四季上人’了! 若無別故,他的門下四徒,會將他的法意,遞傳千古! 楊士麟雖然為門戶,保持了榮譽,卻末全力施為,令他們無傷無害的去了! 算是放了他們一馬,他內心中有種不忠的感覺,懷疑自己做得是不是對了! 若這四僧,敗歸之後,仇火更熾,將來總是本門之心腹大患! 欸!有些心身既疲的感受,揀拾起他們四僧所遺留下來的四支短劍,步履踉蹌著回到山莊! 向‘不倒翁’朱儒老尊長,報告了此戰的經過! 朱儒連連點頭,不以為怪,立即將下人據退,偕同他進入草堂內進! “不倒翁”邀其坐在下首,歡愉著笑道: “孩子,你能在這年輕氣盛之時,心胸寬大為懷,不以殘殺為能事,彌足珍貴,正合先人遺訓,先人在世之日,常訓誡老夫道:‘失之仁義,雖仗技藝服人,不足以為威,反之,若仁義之所至,未有不化干戈為玉帛之理!’孩子你不能以威服人,卻以德服人,正合本門明訓,老夫慶甚!” 楊士麟聞之,神智一清,俊目一展道: “老尊長認為門下做得對麼?弟子後來深想他們會挾纏不清,幾十年後再來家中鬧事!” “不倒翁”頜首道: “自然對,道是當年我對‘四季上人’,做得太過份了,玉尺入背,令其終身不得消解。仇心熾熾……欸!身為江湖中人,刀中去,劍中來,就是為了,仁義,兩字,但能讓人一步,中夜們心能自安,但是對萬惡之徒,那是萬萬不能存下婦人之仁,務必除之淨盡,不留後患為是,此中取捨不當,終為其反噬 口者,江湖歷來大有人在,不得不慎其始終!” “以使人墜落,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被這個字所折磨!” 楊士麟風趣地道: “可是世上能夠拔慧劍斬情絲的智者仍然不少啊!” “呵呵!你能麼?小夥子!” 楊士麟垂首思考了許久,搖頭嘆息 聲道: “不能!” “不倒翁”頷首拈鬚微笑道: “誠不自欺欺人,世上不乏這種智者.你我非他,焉知在他內心深處,是真‘斬情滅性’,我等所見的那只是表面上的分離形勢而已!” 楊士麟又連連點頭,承認這是肺腑之言,他自己知道那個 林尚芸姐姐的倩影,無時無刻不在他的思維中存在余回不已! 絕不因他們已身隔萬里,音訊杏然而退色! 他之所以間關萬里,由極西之邊土,極思問歸中土,故然在遼族中生活不適,但有耶律芝華的關愛.也已差強人意! 那知,兩個少女的純純地愛,那是兩回事,他對初戀的執著,非常強烈…… 楊士麟連連點首,謹受教誨,總算替本門了斷了一樁十年未決的公案! “孩子,現在天色已晚,恐伯早已餓了吧!” 說著吩咐擺下慶功宴! 楊士麟昏昏噩噩,竟不知已到了上燈時候,經‘不倒翁’一提,肚子也乘機‘咕哩咕嚕’地抗議起來。 山中不乏野味,是以席間陳列的幾盤菜餚,也是些山雞、野兔;鹿脯之類,另外一條油烹鯽魚,在這深山中,也算得上是一味珍看玉撰了! 自楊士麟被安排為少門主,都是與朱儒同桌共食! 今天,他老人家似乎特別興奮,三杯酒落下肚去,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孩子,你那把寶劍地劍穗中一綠珠,珠內鑲嵌了一張姑娘的瓷像,那姑娘是……” 楊士麟聽老尊老藉著酒興問起這個,不由他面嫩,有些羞紅,忸怩了半天始道: “那……那……是在忭忭樑家舊識,青梅竹馬之……之交!” “但不知現在怎樣,你可是已定親了!” “弟子慚愧,便是因此事不諧,才……才孤身流浪江湖!” “欸,這‘情’字,最是魔力無邊,既可以勵志,也可以頹心,能令人向上,也可……”而‘不倒翁’他那老懷中也往事飛馳,神色迷惘……少時神色一正道: “老夫有一則關於‘情’的事故,若孩子有興不嫌嘮叨……” 楊士麟極感興趣,迫不及待的鎗口道: “啊!老尊長若不見外,弟子洗耳恭聽!” “那是約摸五十年前的事了!” “不倒翁”朱儒開始敘述這個有關‘情’的故事! 一名在江湖中極負盛名的老人家,收留了 個約摸十歲的孩子為徒,這孩子父母雙亡,無家可歸,可能是受了人生苦難,經常是衣不敝體,飢不擇食,顯得又瘦矮,又醜又臟…… “欸!真可憐!” 楊士麟雖是出身於鼎食宦官之家,自從進入江湖來,這種事,冷眼屢見不鮮,一群群的小叫化於,各地是,情不自禁插了一句。 “所幸這孩子資質不壞,也很乖巧,所以老人家非常疼愛,將之視如己出!” 楊士麟自以為是的插口道: “那老人家一定會將自己的武功完完全全教給那孩子吧?” “當然!”‘不倒翁’頷首接述道: “過了兩年,老人家下了次山,回來時又帶回一個孩子,孩子比先前那孩子小兒歲,但卻比先前那孩子還要長得高大,而且面目也清秀俊美,逗人喜愛……” “那老人家一定疼愛小的,不喜歡大的了?” 朱儒搖搖頭道: “不,老人家對兩個徒兒一視同仁,同樣疼愛,身為師兄的也並不因師弟長的比自己高大,比自己英俊而有所嫉妒! 在幼稚的心靈中,似乎對容貌、儀表,並不太重視,反而因為有了遊伴而高興,在此後的日子裡,兩個小孩處得甚為融恰!” 楊士麟聽得神往,不覺停杯擱箸,凝神傾聽: “不倒翁”稍稍一頓,將空杯斟滿了老酒,吸吸了一大口,複道: “白雲蒼狗,彈指即逝,兩個孩子也漸漸大了,也都有了武功根基,直到有一天,山中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向寧靜的山中,開始有了紛爭……” 楊士麟“啊”了聲,正想發問 “這不速之客是個十四歲的女孩。比師兄小五歲,比師弟小兩歲,她師父是個帶發修行的女居士,與那老人家小有過徒! 因要閉關潛修一年,耽心這女孩乏人照料,因之權且寄養在老人家門下,做個寄名弟子,孰料……” 楊士麟一聽他話鋒一轉,迫不及待的問道: “以後 這女孩?……” “不倒翁”神色黯然地道: “誰料那女居士不幸走火入魔了吧?最後不知所終,於是,那女孩從此長居山中。 與兩個師兄弟成了師兄妹了!” 楊士麟頗以為怪的問道: “山中多了這個女孩,應該變得有生氣才對,怎的反而使山中不寧靜起來呢?” “不倒翁”食指一豎,意味深長地道: “這就是個‘情,字在作崇,人非草木,誰能無情,壞就壞在師兄弟兩人都在不知不覺中將,情’用在那女孩子身上! 如是,使平靜的水波中,激起了漣漪,和諧的感情,也時起勃奚了!” “老尊長是說那師兄弟兩人漸漸失和了?” “不倒翁”默然額首: “那就是那位姑娘不對了,她應該要表明自己芳心誰屬,以免使師兄弟兩人為爭‘愛’而失和!” “不倒翁”苦笑一聲道: “這怎能怪她呢?因為她也是在不知不覺中承受了雙方的‘愛’當然英俊的師弟容易吸引她的芳心!” 於是在她的心中是有個分野的,對大師兄近乎一種手足之愛,但,最後當她發覺大師兄不滿足她那份引以為貴的手足之愛時,她已無法自明暸! 楊士麟默然嘆息一聲道: “欸!這真是有些難辦!” “不倒翁”幹了一杯酒,吃了一塊肉脯,咂咂嘴道: “他們三人真須要一把慧劍來理一理相互之間紛亂情絲,可惜,那把慧劍無處可尋,三個人反而變得孤獨起來,也都非常痛苦……” 楊士麟頗為關心的問道: “那他們怎麼辦呢?” “事情漸漸為他們的師父知道,那位老人家同樣的煩惱,因為他對那三個孩子一樣地疼愛。最後,真難為了他老人家,終於想出了個折衷協調的辦法!” “什麼好辦法?” 楊士麟就好像自己是故事中人一樣,神情迫切著! “不倒翁”手握酒杯,慢慢地旋轉著。像已旋開記憶的寶盒似的,低沉唏噓的聲音,又吐了出來道: “一個夜晚,老人家趁那女孩子入寢之後,將兩個師兄弟叫到面前,叫他們兩人在愛情與衣缽之間,各選一件……” “那……” “不倒翁”只頓了一頓,對他道: “你猜猜看,他們師兄弟是怎樣安排這件大事?” 楊士麟果然被他難住了,斟酌了許久才道: “應該是師兄接掌門戶,師弟贏得愛情,不過,那位老人家苦無後代,還有些產業的話,雖然不應三 三十一的分開來,也不應由師兄獨霸了去,總應與他們師弟妹一些、用以過活才是!” “不倒翁”苦笑一聲道: “誰知意外得很,兩個子弟,都願意棄愛情而要承繼衣缽!” “喚!” 的確是非常意外,楊士麟不由輕啊了聲! “欸!兩人爭愛放然不可,但,兩人相爭承繼老人家的衣體也是不行,最後還是由老人家下了決定!” “那一定是師兄承繼衣缽,師弟去享受他的愛情!” 楊士麟衝口而出,說出他的判斷! 這一次楊士麟判斷沒錯,只看朱儒連連點頭道: “是的,事情就這樣決定了!第二天,老人作主為師弟與那姑娘行了合婚之禮,師兄也正式承繼了掌門職位!” 這結局,應該算是圓滿的,楊士麟不由噓出一口長氣但是,故事並沒有完,而且悲局也漸漸產生了! “不倒翁”又幹了杯酒,道: “師兄在情場上失意,不得不在另一方面尋求滿足、果然,經過他不畏艱難,南徵北闖後,名氣漸漸地響亮起來!那師弟也並不是整日沉醉在溫柔鄉中不知上進的人,本來也有出人頭地的志向,可是卻被他師兄壓得出不了頭……” 楊士麟甚是奇怪道: “個人技藝有高有低,師弟總不應一無是處。在江湖中半點地位也爭不到!” “不倒翁”也不解釋這點,淡淡一笑道: “時間又過了幾年,老人家過世了,大師兄成了獨一無二的一家之主,脾氣較過去更為暴躁, 天到晚桃他師弟夫婦兩的錯處? 他夫婦兩始終委委屈屈地過下去,毫無一絲怨尤…… 後來,大師兄也許看不慣他們兩親親愛愛的樣子,竟藉故憤而將他夫婦兩逐下山去!” “砰”地聲,楊士麟重重地將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擊,氣憤地道: “這作師兄地未免太心狠了!” “不倒翁”此時業已微酪,口舌已不像先前那樣清晰,鼻音甚重的道: “欸!豈止於此,而且還令其師弟此後要隱姓埋名,不得提及師門半個字,那師弟夫婦兩帶著個不足月的女孩子下山去了!” 楊士麟重重的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道: “故事完了吧?” “不倒翁”搖了搖頭,淒然 笑道: “倘若故事就這樣完了,未嘗不是件福事,偏偏以後又發生了許多枝節!” 楊士麟聽說故事未完,精神為之一振! 但,從老尊長口氣中,意識到這個故事,極可能是個悲劇的下場,不免憂心仲仲的道: “以後難道……” 朱儒沉重地嘆了口氣,這口氣嘆得又重又長,好像這口氣是故事中的人物之一!要嘆出他們心中無限的辛酸! “後來,那位師兄也娶了一房妻子,過去不愉快的事,也漸漸淡忘了,當然他也無從知悉他師弟的下落!” 楊士麟插口道: “他師弟雖過著隱居生活,但門下深信那一定是快樂而美滿……” “也許是吧!但他的師兄過得並不愉快,由於他的鋒芒畢露,以致樹敵無數,尤其邪派人物均紛紛單打不及時,聯手對抗,也使得這位師兄一無寧日,日夜草木皆兵,小心提防人家暗算群攻,死無葬身之地!” 楊士麟是可以理解得到的,當他眼下‘九莖芝’而身子無以保護自己的生命時,那是失魂落魄,一夕數驚,終日不得安寧! 生怕一旦落入邪惡之徒手中,變成了人家口中的美食! “不倒翁”,頓了頓,再道: “有一年冬天,這位師兄有事從塞北經過,在冰天雪地中,遭遇到邪派人物的埋伏,對手有五六人之多,都是黑道中,一時之上選! 本來以他的武功來說,未嘗不能從容離開現場,但,他一向心高氣傲,於是冒死力戰 寒天衣裘,稍嫌笨重,也影響他身手的靈活,不久,他便敗象呈露,發發可危了: 再想撤退已不可能!” 人命大如天,豈能不問,是以,楊士麟神情凝重地插口道: “看來兇多吉少了!” “不倒翁”頷首道: “那位師兄已發覺自己危機臨頭,正想捨命一拼之時,突然自遠方飛來一騎,那人立即加入搏殺戰團中……” 楊士麟頗為興奮地呼道: “莫非是什麼方外異人?如姚尼、海外……” “不倒翁”淒然地搖頭道: “非也,只是個婦道人家,及至那婦人加入戰圈之後,所施出的招式,竟與他同出一轍時,他才認出這婦人,原來是當初自己曾經愛過,也曾經恨過的那位師妹,令他百感交集,如虎添翼!” 楊士麟不由嘆道: “真巧,是造物主太會作弄人了!後來……” 故事似乎已經進入重要關鍵,‘不倒翁’又大大的呼口長氣,語氣微顫地道: “由於師妹的突然而至,戰局立時改觀,經師兄妹兩人合力奮戰,總算將敵人一一擊退!” 楊士麟松了那口氣道: “誤會應該可以從此冰釋了吧?” “不倒翁”對他望了眼,苦笑一聲,笑聲仍然那樣淒涼,就像故事給予他無限的感染,想是酒意也漸漸上湧,聲音也越來越重濁了! “誤會是冰釋了,師兄在師妹協助下得救,可是,不幸就接踵而至,他師妹原已有五個月身孕,一場劇烈搏殺,震動了胎氣,競在雪地中流產了!” 楊士麟似乎為故事情節急轉直下所震,驚呼了 聲: “蒼天!不幸總是先帶給苦難中的人!” “不倒翁”神色是淒迷的,聲調也是淒迷的點點頭,接道: “他師妹雖憑藉一生功力,擊退了敵人連手合擊,但冰天雪地、疲累、失血、風寒,卻比敵人的長劍還要厲害!他師兄雖儘快地將之送去臨近的懸城求救,但,那一切只是枉然而徒勞,走在半途上,她已死去,欸!早產的孩子業已成形,還是個男嬰哩!” 楊士麟好像不是在聽故事,而是在身受一樣的難過,沉悶憂傷的情緒,幾乎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良久,良久,才找到一個問題來問道: “他那師妹怎會一個人無緣無故地跑到塞北去呢?而且.還在懷著五個月的身孕的時候……” “不倒翁”淒然一嘆道: “學武之人,除了武功之外,幾無一技之長,除了藉武技找生活之外,別無他法.兩人若於師兄的規定,又無法報出自己師承門派,只得雙雙屈辱在一家三流的小鏢局裡充任武師,收入不多,孩子又要出生了!他師妹就是北來走一趟藥材生意,跑個單幫,賺點腳力錢,不期而遇的!” 楊士麟無限神傷的道: “看來這位師兄從此將備受心靈折磨了!” 兩大壺老酒,幾乎進入‘不倒翁’一個人的肚內,此時將杯中一口殘酒,吸進口中,接著以更淒迷的聲調道: “師兄懷著無比傷痛心情。仟悔的意願,將師妹的遺體,厚殆入棺,幾經打聽,總算找到了那位曾經視為情敵的師弟!” 楊士麟關切的問道: “那位師弟必是沉痛無已,撫棺痛哭吧!” “沒有,那位師弟在聞悉愛妻的噩耗後,竟然平靜得不出一聲,不發一言!” 楊士麟也頗感意外地驚“喚”一聲! “最使那位師兄難堪和沉痛的,是當他說過了滿腹憂傷,和無限懊悔後!” 那位師弟競翻動了一下無神的眼珠,輕描淡寫的道: “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結果麼?可如了你的心意!” 那位師兄開始嘗到自己播種下的苦果了! 在他師弟心中認為,師妹之死是出之於惡意的謀殺! 楊士麟沉嘆道: “歲月漫漫,真不知那位師弟將何以自遣?” “是的,真不知道他將何以自遣,不錯,他曾得到他師兄所心羨的愛,但他付出了多少代價,如今呢?一個無母的孤伶女兒伴著他,徒自勾起他的回憶!雖然那回憶也有一絲甜味,但要吞下多少苦汗,才品嘗到那一絲甜味g阿!” 語氣是沉重的。語意是深長的,楊士麟真不知老尊長何以在今夜說出這麼個令人扼腕嘆息的淒涼悲忿不已的故事! 看冷!酒殘!更盡,故事也近尾聲了! “在這劇變後的幾年,師兄弟兩人又遇見一次,但只是匆匆遠遠的一瞥!在師兄的眼中,那位師弟已無往日的神采、哀傷、沉痛,像是一把犀利無形的刀,在他那張英俊的臉上,劃滿了創痕!眼神黯然,身軀佝僂,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楊士麟喝乾了杯中殘酒,將杯箸朝前一推,意興蘭珊地道: “故事算完了吧?” “故事是完了,可是做師兄的心願並沒有完!” “那他將怎樣呢?” “那位師兄也不過想稍贖前懲罷了!” 楊士麟又勾起他的興趣猜測道: “難道他師兄,還想他師弟復列門牆!” “他師兄縱有此意,他師弟也未必稀罕,這事已是太晚了!” 楊士麟淡淡一笑道: “人都過了大半輩子了,門下想,縱然有什麼恩怨情仇,想不了也得了之!” “不倒翁”神目一動道: “孩子!這事只有你才能為那師弟解開這半世恩怨!” “我!這事只是個由‘情’而生的淒惋故事,門下受教良多,應以此為戒!” 言下大有就此終席之意! 他雖然被掌門以令渝尊為本門的少門主,他都不願終老斯土,他有他自己的家,他自己的抱負,及身下俗事,急待處理! “不倒翁”神色一怔,聲調凜重地道: “故事中的那位師兄與老夫肺腑相通……” 楊士麟恭敬的點點頭道: “老尊長今夜說的這個故事,其中一定另有所指吧!門下愚智,懇求直言,以開毛塞!” “不倒翁”聽他開門見山的問起,歉歉地道: “這個故事在腹中蘊藏已久,始終沒有傾訴的對象,今天能與孩子你宣瀉出來,不覺塊壘全消!” “老尊長之意,令門下更糊塗了!” “那位師兄希望透過一個中間人,使他師弟了解一下做師兄的心情,同時也想改變一下他那師弟所過的顛沛流離的生活!” 湯士麟劍眉深蹙道: “中間人?……” “不倒翁”,看看火候已足,不由得亮出底牌道: “孩子,這故事中的師兄,便是老夫,那中間人我選中了你,唯有你才能挽救回這一場各自被‘情’所刺傷的兩個可憐的老人!” “你,我……” 楊士麟駭然色變,又得疑惑的忖道: “這事怎的又扯到我頭上來了呢?” 他搔了搔頭皮,無可奈何地道: “老尊長所命門下敢不奉行,不過,這不是對敵殘命,不善詞令……” “不倒翁”聽他說得甚有分寸,股子裡實是在推辭,肅然道: “普天之下,此事除了孩子你一人能辦之外,再無別人可以圓滿達成使命!” “老尊長見重,只是門下心餘力拙,恐有負殷望……” “不倒翁”見話有轉機,立即單刀直入道: “事在人為,成敗由天,我那個師弟恐怕與孩子應有些瓜葛才是!” “我!我認識他,是誰?門下……” 楊士麟心下更是訝疑,此事真與這位本門師叔有些瓜葛,那我倒是不能不管哩!一念及此,不由將頭點下道: “老尊長的心意,門下已領會,只是在江湖經歷不多,那位本門師叔他……他老人家現在落腳何處?” “據說目下還是落腳汴梁……” 楊士麟俊目一亮,疾急問道: “汴梁,是門下的故鄉,太熱了,他老人家諱號稱謂是……” “欸!當年離開時已將真姓名隱去,如今的名字好像收做……林……山樵!” 楊士麟渾身一顫,陡然站起,驚駭失儀的道: “什麼……他……他……是本門師叔!” “不倒翁”垂下眼皮不敢接觸楊士麟的目光,確肯定不疑的道: “林……山……樵,東關內順風鏢局中一名二流武師!” 楊士麟雙手支撐著桌邊點頭道: “不錯,林武師……” “不倒翁”淒然一笑道: “孩子,我知道你一定認識他,而且不是泛泛之交吧?” 這到令楊士麟心中大奇,他們楊家與林武師之交往已有所已,可是…… “孩子,你無須胡疑,我是由你那顆‘緣珠’上判斷出來的! 珠中那個少女畫像,像極了四十年前我那因我的拖累而慘死的師妹!” 楊士麟由‘不倒翁’提起這個,那顆心似乎是已飛到汴梁去了! 他心中吶喊著:“芸姐,別來已三載,你還好麼?可憐的蕪姐,上一代的悲局,但願沒要重演才好!三年了,任何事故都能發生……” 他口中卻在喃喃低語,目光迷漓的道: “故鄉,汴梁,我的家……我就要回來了……” “不倒翁”是在‘情海’中已沒頂而掙扎出來的老人,自然理解到楊士麟的複雜情緒,激動的心智,待他稍有平復之時輕聲道: “孩子,將心平定下來吧!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也永不會發生,好在你已經歷劫歸來,汴梁離此地不能說太遠,如今天下太平……” “聽說朝庭與金國聯合滅遼,已收復了燕雲十六州!” “此事只是傳聞,總之,依靠他人的力量,不如自己練兵實邊,才是正途!本門在此地落戶定居,先人是有遺訓的……” 楊士麟的心志被老人一下子移轉了方向,將門之後,身體中所流通的是股股于忠之血,自是關心天下大事! 若說本門在柴原能與朝庭發生什麼關聯,他卻不明白? “不倒翁”挺挺胸,兩目陡的又顯出炯炯神光厲芒來,望著院落中的一抹月華啞聲對楊士麟道: “冷若冰乃我手下敗將,老夫只要在世一天,他西夏雖然兵發百萬,也不敢越此 柴原一步,否則取其毛頭,有如探囊爾!” 楊士麟怔然震住,與他隔桌對望,他實在不明白,這葫蘆裡藏的是什麼藥,此話說來,簡直不可思議,這朱家一族、一戶、一門吧,充其量老幼男女,也不足五千人,要說他們能左右西夏國發兵東下的朝政大局,他死也不會相信! “不倒翁”見他疑慮重重,啞聲向他解釋道: “俠以犯禁,此言誠是非虛,他的成功與失敗,乃是人為之事!小夥子,老夫雖體力已衰,但若出其不意,取下三五個首級,乃等閒事爾!” 楊士麟晃然而悟,口中“啊”了聲,口角一弧的道: “門下明白了,假如西夏國王組亡禁中,國師、主戰之將領頸上人頭不翼而飛,但不知那百萬精兵由誰來統馭,是虎狼也會目為羊犬!哈哈……” “哈哈……” “哈哈……”這解釋甚是合情合理……兩人心照不宣! 換句話說,冷若冰沒有那個賊膽東進牧馬九州,一匡天下…… (請看《塞上飛霜》) ------------ |
![]() ====上============ 第01章 五馬分屍屍自碎 第02章 首途長安義勇為 第03章 一戰殲敵戰北歸 第04章 萬里救美情纏綿 第05章 奇異神妙之煞穀 第06章 來雁湖畔鴛鴦對 ====中============ 第07章 邪魔徑功謎之謎 第08章 一波三折小無猜 第09章 近鄉情祛情濃濃 第10章 往事堪回連橫樂 第11章 君王出征戰之爭 ====下============ 第12章 風流天子悍柔情 第13章 劍出殲滅強中敵 第14章 秋風同吟倩之吻 第15章 天心茶樓會七星 第16章 進釋江湖之高人 第17章 寶刀施展揚風威 第18章 霜塞簾骨劫之戰 ============== |
第一章 五馬分屍屍自碎
楊士麟在柴原“六盤門”、“不倒翁”朱儒家中,夜飲聯話! 酒飲得差不多了!兩人都醺醺然醉矣! “不倒翁”藉酒澆愁,對這名得意門人,傾吐些一生心結! 也是,他們“六盤山樵”門戶中的祕聞史實,有話古傳宗之意! 楊士麟被封為少門主,總應該知道些自己門戶中的歷史源淵 不然這少門主幹了也實在有些羞顏了! 當談到國事時“不倒翁”則發表宏論,豪氣風發自許心在民族,雖然沒人承認他幹了些什麼大事! 但,他實是鎮懾住了西夏國不敢發動大軍,盲目向東發展! 來肆意的攻城掠地!令漢人道受到極大的徐炭! 其辦法是以“大刺客”的手段,出其不意,斬其首腦數人,其害立解! 他不相信,他們失掉了主戰派的首領,還能發揮出多大能為來! 我們可以由歷史上得到證明! 每當一個朝代即一個組合,當其興也,乃取決於一二人或三五人之手! 當其亡也,更是亡滅於一二人之手! 其興也,不會是朝興暮成!其亡也,其來有茲! 由漸變而成“突變”! 人們只看見其突變的現象,而忽略了漸變的存在! 漸變是政治作為,突變是軍事行動! 將變之際,慢的得三代兩代始或克微顯端倪,快的也要二三十年! 成敗是維繫在一兩人的手中,由他日理萬機,做成明智的抉擇!錯了,便是亂臣賊於,昏庸無能之主! 對了,即是尊帝稱王,啟聰天授 成其偉業,光耀一代! 國之將亡即政治失調,人民心志頹喪,各有意見 形成氣候 朝中朝外形成一股唯唯諾諾之風,譁眾取寵之事,大家爭做! 挨罵吃苦之事人人逃避!久日天長,非理是理,令有心人也扭轉不過大局! 所謂,昏君奸臣那只是後人的說法,在當時也是慈君,能相也! 北宋徽宗帝治國二十五年,手掌大權二五年,他對北宋王朝之盛衰,應負完全責任! 不應推給他的父兄,說是:“我寡人接手之時,已不可收拾了也!” 楊士麟“邊關守將”之後,便是在這安定繁華,文物鼎盛,富豪群起的環境中長大成人! 而北邊的敵人“遼國”,銳氣已衰,已不能構成對宋國的威脅!而西邊的敵人“西夏”也無雄君名將立意侵邊!南方“南沼”,離忭梁太遙遠了! 他們只有些小動作擾擾邊境,不足成為大患! 自古以來,在中國政治舞台上,便是北帝南臣,由北向南揮鞭而下! 沒有那一個人敢逆江而上,或者,由南而北,一匡天下,長治久安! 也許有人會縣花一顯!不旋踵即煙消灰滅!已成陳跡!在歷史的系統上連個名姓也掛不上! 他們老少兩人酒後隱隱直覺到,國家將變,大夏之將傾,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地處荒郊,消息不靈通也! 楊士麟雖然喝得不多,但這酒乃家藏陳釀,後勁甚足!令他吃不消! 便起身向老門主告辭,不能再陪他老人家豪飲了! 他是服食過天地之精英“九莖靈芝”的人! 早年無意得之,已背上“菜人”之號!令他時時處在心驚‧膽跳之中! “菜人”也! 這名詞很文雅,但股子裡卻是個人人想吃他為“佳肴”,希望逮到他,能連骨帶肉的將他吃下肚去!補補自己! 不論人家用了什麼方法,總之,他是一塊活的香肉便是了! 早年在他無力自保之時,有幸碰上了個只吃“素”不吃“肉”的姚尼!倖免落到婦人的櫻口之中! 第二次大危機是岳戰與符國夫人,鷸蚌相爭!令他幸逃虎口! 第三次是在“四季上人”臨死之刻,老和尚認為自己的“舍利於”已碎!生命如朝露,吃了他也是挽救不回生命! 便誘其自動的送去,“棲雲寺”,讓給四個徒兒享受吧! 事又不巧,首徒東岱和尚不在寺中! 北昆、西峒兩僧居然沒收拾下他!讓他跑了!人算不如天算! 在大漠中險死還生,歷盡艱辛為遼人所救! 他也給耶律大石,打下了西遼建國的始基,身在虎狼群中,焉能安枕! 久伏東歸之志!有幸不辭而別!幸逃狼吻! 而今身列門戶!人已歸宗!老門主至誠相待!是可自慰的喜事! 然而 自身是否就此而安全了呢?他認為未必也! 警惕自己不被人吃了,是他數年來養成的習慣,任何人也不能信任,除了自己而外,當然對自己的自保能力,頗有自信! 再者多年的歷練與才識,也令他成熟的多了! 對意外之來總能鎮定下來,泰然處之!靈芝已與他合而為一,結成一體而不可分了,除非他死去時,又化為塵土為止!“靈芝”既然通靈,自然有些道行,混於天地之奧秘中,是屑人智之又不能解! 他隱隱覺得有份靈慧告知他,感應他,令他心情浮燥不安! 認為是 酒精在體內做怪之故! 俗言,酒是色之媒,若喝得過量,胯中那支大棒槌會不舉。 若是喝得適量,則油助火勢,火上加油,能令其性慾高漲,不可歇止! 何況,他與耶律芝華,夫婦數年,這打棒槌之事兩人名正言順,“幹”得可勤快著呢!而耶律芝華也相愛至篤! 自別後已近年,一路東歸,對此事已斷絕多月了! 現在已被酒精誘發出來,他是一個正常之青年,需要甚殷也! 他更是個超人,陰陽不協,如天象之久旱而缺雨! 必待“雲雨之來”,始能撲息這把徒然升起的“無名之火”! 達到“陰陽交會”,乾坤合一的境界,才能氣順筋舒!水火相濟,心乎氣和生機勃勃!血脈無損的現象! 但!爐鼎難尋也,何況客居在門戶尊長家中,如何可亂來呢! 唯一辦法是出去風涼風涼! 或許將心智用在武功上,消耗些體力,轉移些靈智,才能化解此“色”心大危! 他站起來恭敬的向老門主道: “老尊長晚安,門下已有醉意,意欲出去透透氣,以解燥熱!” 朱儒一怔,又速速點頭,呵呵笑道: “孩子!老夫只管貪飲,沒想到你酒力不及!去活動活動也好!” 如是,楊士麟再拜而離席,出了莊門向“千松嶺”上飛縱而去! 他要獲得一份謐靜,一份寒涼,一份孤寂…… 楊士麟遠去之後,“不倒翁”也站了起來,望著門外,怔然入神,不知他在想些什麼,輕撇其唇! 是還想喝呢?還是想再吃一餐! 人心隔肚皮,誰能知道,他究竟想吃甚麼佳看珍物! 別人不知,他的老妻,白銀風給他生了九個孩子!在一起朝夕不離,焉有不知他老棒槌肚子裡有幾條回蟲之理! 這時已由後進掩至草堂!一頓酒已喝得太多了! 也知道他們喝的是三十年之久的老陳酒,酒性之烈,一杯下肚見風必倒的! 這酒雖然不是什麼“春藥”,可是,他這老棒槌存著準備年老體衰之時,那棒檢舉不起來之刻用來提神助氣之用的: 她覺得還相當有效力呢!兩人的年差,已由這“酒”來彌補起來了! 平時,他真捨不得多喝,求的是有個細水長流的興趣: 故而雖老而不衰,那支老棒槌,如今還真管用著呢! 今夜反常,自然,別有用心!那能瞞過她老娘去! 當人老體衰,第一個意念,便是想到“補”,若能補得返老還童,那是誰也不願拒絕的妙事! 冬去春來燕子又飛回來了!落在舊巢中! 上一次,要朱玉這鬼丫頭,三弄兩弄的給弄丟了,不知去向!這次可帶回來了! 當楊士麟與四個呆和尚在論劍之際,“不倒翁”雖未在現場,又焉有看不到的道理! 以他老的學養,看了他們的拼搏,自信能令人神不知鬼不覺! 這裡可是他老住了一生的地盤,只要遠遠的隱蔽著望一會即可! 他得知見識到楊士麟已窺劍術之堂奧,修成之“劍罡”絕學!劍端已出芒! 這已超越他老朽太多了!已不能力敵! 這“菜人”,他一生一世也是個“菜人”,靈氣永在,將來怎生死法,不得而知,若是能落入他口中,也非不可能的事! 虎毒不食於,楊士麟不是他的骨血,少門主之位那只是一個組合的繼承而已! 唯一令他老不敢造次的是武功,不敢動武便得鬥智! 酒中無毒而有補,喝多喝少,各隨已意,沒人硬酒!不能說是害了你! 他老的心意目的已達到了十之七八了!以後的問題但憑天意來安排了! 酒精已在老家夥體中作祟不已! 不但是下面的棒槌發癢,亢亢然,想吃東西,洗洗澡!便是老嘴巴更發癢,齒臼相磨想喝血,吃肉啃骨頭! 白銀鳳飄去他身後,身材高大,得弓背、低首、對她這小老公說俏俏話兒道: “老沒正經,你要我死喲!你死了不打緊,我們全家老少,一個也別想活命!這是殺父之仇孩子們不知究竟,焉能不報!” “人家不如斬草除根,一了百了,那已是只,長久以來的驚弓之鳥,在那多的江湖群雄大圍捕中,熬出來的人!” “你若真有那智才,又何必退守家園呢!快給我死了那條心,平平安安的,讓我多伺候你幾年才是真的,別的事空想了!” “不倒翁”聽了,酒已醒了一半,有些被嚇清醒了些!也悄聲答道: “酒是喝得多一點!不過那也醉不了誰去!喝都喝了,只看造化!” 這是說喝都喝了,看他能否支持得住!若是他口裡的點心,上蒼賜福,他曾醉倒下來,醉不倒他便是命不該絕! 白銀鳳也是一怔,她心中不以為然,也無別法可想,別弄得庸人自擾! 關鍵在那人能不能倒下來,若倒下來沉醉如死!不吃何待? 無論如何自己也有一份的! 等待!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等待! 而在“不倒翁”心中還另有連環計,在醞釀中,這事能做得天衣無縫! 等待了一個時辰 也不見楊士麟歸來,那麼,兩個人的心已狂跳起來! “不倒翁”已坐不住了,思得思失,但不知他是否已醉倒在“聽濤亭”上! 他自己要避嫌,當然不能親自去! 去探路的使者他早已選定了,由他的大女兒 朱玉去! 這小鬼當年命她下山找人,她卻聰明過頭了,給誤了大事,連個初出茅廬的小混混也牽不回來,而且能當面錯過! 他卻那裡知道,姑娘見了他那心早就酥了,用了招欲擒故縱的手法!想耍這可愛倜儻由內陸來的風流公子,急一急!這一逗他!自我表演一番武功才識! 不知這人是怎麼回事,好沒耐心!不久就消失了! 幾年來每想起來便暗中遺憾不已!他卻沒有料到她老爹,肚子裡另有計較! 她老爹沒交待清楚,要她將那只迷途的羔羊牽回來給宰了,一家老少們大夥喝血分肉吃!那麼這江湖便是朱家的天下了! 如今已過了四五年了,少女時期的幻夢已破!而他卻突然回來了! 顯得更英挺不群,威武非凡!正是朝思暮想中的偶像! 這次她再也不敢挑皮得過了分寸!拋出一線情絲,要將他網住,投入他那有力的懷抱中,顯出那份溫柔,有意無意,時時在目中流出來! 這人是知道她的心意的,有所共鳴,靈犀相通!她欣悅無名,有份企待! 而且成了少門主,一家人,爹娘更有這意思,只缺 良媒! 且說兩個老人在廳堂上並座,像對石翁仲!一動未動!各自心中波瀾無已! “時間不早了,讓玉兒去看看他究竟怎麼了!” “玉兒早已安憩了!” “她會去的!真醉了,得背他回來,外嶺上風緊,別著了涼,受了風寒!” 這話誰敢說不是老人的一番慈祥心懷呢! 白銀風默默無言,回到後進去了! 不久,有條纖細身影已凌空急馳而去,直撲千松嶺上的“聽濤亭”! 負責山莊警衛的莊丁們,心明肚亮,大小姐中夜去幽會,新來的少門主去了! 這姑爺的身份是誰也爭不去!乎心而論,在這邊荒之地,附近真沒有人能匹配得上,咱們的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去! 但只大小姐來說吧!已是二十二三了,早該做小媽媽了! 她不急,咱們偷看著,她那大屁股,可真替她急!時刻在豐滿中彈跳扭動著,可真能饞得人能將魂也掉了! 他們雖然沒眼福看得到實景,可也能想像到,她在股懷送抱的情景! 楊士麟心有所感,酒氣上湧,人似流星般的矢射而入“聽濤亭”中! 深夜中千山沉沉欲唾,風落萬松波濤似浪!聽來分外空寂幽冥! 附近絕無生物!他在等待!不能確定是誰! 酒氣已攻入丹田,下落虎鞭,其上筋絡充血如焚!令人難耐! 他一生之中,只有同耶律芝華,揮動過這支棒槌!如今天人遠隔!萬重山阻,但不知,那朵花兒,今夜是怎麼生流渡良宵! 他可是真想駕夢重溫,投入其中,消解掉這份升起的“陽氣”! 他們雖然明陽調合,恩愛情深,卻不敢留下種子,給她藍田種玉! 時刻都得保持住他“菜人”的身份! 他伯一個不慎,在泡湯之時,被人輕易的給宰了! 人在那當口,便是他有十成似天神般的功力在身,也會剎那問,變成一只大毛毛蟲,或者說是一只“人蠶”! 他體中不是可以吐出絲來的大白蠶,卻是只靈芝之“蠶”!晶瑩剔透! 夜風熠熠!星星眨眼,許是應笑我! 酒力雖已充血,膚脹如裂!但比起在大漠中,烈日照曬下的感受,又有小巫大巫之別了!那時他已真的昏迷不醒人事過多次! 這點酒力衝擊,神智告訴他,尚有得忍受! 只是這支棒槐久日食髓知味,今夜可得受些委屈了! 那是沒人來可憐可憐它!全身功力之所聚,鼓如怒蛙矣! 這被酒精激動起來的一身精銳充沛的精力,總得有所發洩才成!那伯是出身汗也是好的! 他伸手向腰畔摸劍,卻摸了個空!鐵劍留在寢中客室裡! 在人家家裡做客!如何能像防賊似的,劍不離身!再者,劍這時對他來說有無皆可,一支凡劍而已! 伸指以手作劍,真氣脫指而出!意動力生,這得感謝“四季上人”對他的造就了,打通了他全身的穴道! 令他快速的躋身於天下少數的幾個絕頂高手之林!分其一鼎! 演了會“神指劍弓I”!將河洛十三式及四式自創的神招,一一試演多遍! 心意有所關注,已不似那般如一艘汪洋大海中的小舟,徘徨無主了! 對極想“幹”人的意念已轉移緩和下來!芝香外溢! 他對這香氣外洩,十分懊惱,討厭它了! 這不啻自己告訴人家!他是只“鹿”,香肉,人人想得而食之! 這其中怕是有些經穴不對!將靈氣走洩了,若是東下中原,但只這一層上,他便得時時耗去大部份時間,處理自己的安全問題! 他少有所學,學雖不博,卻自反而縮,通達事理!深信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物物相克! 他蒙天賜食下“九莖靈芝”,非是可橫行一世,目無余子!一次不慎追悔沒及。 如是,坐下來,運功行氣,入定做息,思考有無方法能堵住這香氣溢出!他不應該身似鮮花,來招蜂引蝶! 心靈慧覺用以內視!檢查體中氣息情況!看能否將全身毛孔收縮起來!他明白那香氣是由毛孔中洩出! 閉鎖毛孔!也並非不可能之事,只是他往日不曾想到這一層上去而已! 神遊虛中,力運毛髮皮甲之外!細查其組合運化之功能! 勤練不綴,希望能有些成效才是! 朱玉在熟睡中,臉呈笑靨,已笑夢連篇在上演中! 夢中的另一主角,當然應是楊士麟了! 她撤出嬌媚的魅力,已被楊士麟逮住了!是且驚且喜,半推半就! 已被他“五馬分屍”,人已被擺佈成一個“大”字型!她心忐忑,意舒舒…… 那鍵壯雄悍的虎軀已壓上身來!老天! 已令她全身肉軟骨散,一絲力量也施不出來了!令她莫明其妙的產生恐懼感! 無從掙扎!喘息!肉顫,快感酥麻! 但覺她那具神妙的“寶器”中,好像已鑽進一條蛇似的!徐徐而進,其中騷癢得想撤尿了!旋動運轉不休! 她害怕得拼命的叫喊著:“那是條蛇呼!怎麼可以……可……”語出無聲! 扭動著屁股,支撐著雙腿,掀腰上挺! 扭動不休,上挺不止……她掙扎不出他的魔掌,扭頭甩頭!不勝負荷! 正在這,不可開交之時,她的老娘卻啟門而入! 在微弱的燈火下,看到她這乖寶貝:似乎是中了夢魔! 不過這掙扎的樣子,可是不大雅觀,有點那個那個的被人在夢中猛“幹”了的樣子!已被“幹”得,又痛苦又舒爽哩!死丫頭!想作怪了,看那屁股掀動得可是歡得緊乎哩! 伸手推了她一把,將她壓在心口上的一只素手,移動了位置! 令朱玉由迤情艷絕的惡夢中甦醒回來!透出一口長氣! “丫頭!看你,睡沒睡像,張著胯那像個淑女樣子!” “娘……女兒嚇死了,你還旗人家!”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死丫頭,休得騙者娘!” “真的娘……他欺負我!” “他已喝醉了,獨自去了“聽濤亭”涼風!起來去看看他!若是真醉得厲害,得將他背回來!別讓狼偷吃了!” 朱玉這時已完全清醒了。 她心中複雜萬端,怎會這樣,有份驚喜思藏心中,有份關懷,表諸形色! 迅即著裝,佩劍、嬌容冷肅!如赴大敵的架式! 如今白銀風詫然!不知這鬼丫頭心中賣的什麼藥呢! 怔仲著玉人已杏,只餘枕上殘香!她不知,這行為是對呢是錯了! 楊士麟在靜坐運息中,罡氣外布,耳鼻靈敏之極,十丈外有人畜落葉之聲也瞞不過他,而這時卻有急流之聲入耳!向他撲來! 這會是誰呢!他暗在戒備,心下惕然自警,這人會是誰呢?一陣微微風拂鼻,是個女的!他故作不知,故發鼾聲,有如酣睡!“楊大哥!你果然在這裡!” 朱玉已合身撲來,玉手微拂,那一臉烏黑油亮的大鬍子!是那麼輕柔! “大哥醒醒!喝那麼多量的酒,身如火燙!” 玉手摸著那天庭飽滿的額頭,伸指夾著他那高直懸膽也似的鼻頭!不令他吸入空氣進去!稚氣未消,還是那麼故態復明 淘氣!調皮!是她的本性呀! 他再也裝著不下去了!鼻頭發癢,連帶著棒槐也發癢了! 陰陰的櫻口中吹出一口蘭香,處於由丹田中,呼出的靈氣!令他情不自禁! 雙臂齊伸將這柔弱嬌養鮮活的嬌軀摟入懷中! “嚶嚀!”一聲! 這是她盼望的,她需要的,她願意接受的! 熱烈的擁抱,比夢寐中的感受實際得最了!那把大鬍子磨擦在柔嫩的腮臉上熱乎乎的癢絲絲的! 方唇吻上了櫻桃菱口,那股吸力令她昏厥癱軟下來! 這是她有生之來首次獲得的一次愛情的激盪,她顫慄著在接受它! 是那麼刻骨銘心,舒爽快美,新奇刺激! 這是一項嶄新的嘗試,冒險的探索,她已身心具醉,投入這愛的旋律中! 楊士麟有他令一個小女願望品嘗的男性魅力! 因此能投入他的懷中而不悔! 男女之間的陰陽相吸是互相吸引的,沒有甚麼理由可以明白解釋! 這是漸進的!朱玉在楊士麟那熱烈的企圖纏綿撫愛親吻中,失去了掙扎了勇氣! 兩只小蓓蕾被大手撫愛了!撫弄著! 令她產生一種強烈的快美與嬌做情緒!她接受了,她盪漾了! 她嬌喘了,她呢喃呻吟了!她癡迷了……淘醉了。 騷癢而難過,但絕不後悔!也有了熱烈的反應! 玉手已加緊了勁力,來回響而採出主動,盲目的來回抱他!表示出她內心的意願! 是誘惑性的! 令楊士麟喜充心頭,性慾高漲澎湃,大棒槌已粗壯高挺,糾糾的不可克制! 他有一份攻擊性,佔有欲!來“幹”著她享受! 她也有一份解放性,屈服的慾望,願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那手已偷襲向已經濕淋淋的,妙話兒中來了!她希望他那隻手的到來! 在那魔手的摸撫下,令她難以忍受那份騷癢,悄聲的道: “哥!抱我回去吧!” “在這裡不是很好麼!” “這裡風大!” “回去!妹於要給我喲!大哥愛你,愛得發狂了!” “騙人!我不信!” 楊士麟扯著只小手,帶她摸弄他那只大棒槌,火熱滾燙,粗大堅硬! 令她芳心一顫,又喜又驚! “好大的一文傢伙!怕死人了!” “哥哥會慢慢來!久後,你會喜歡的夜夜想要哩!” “亂講!” “嘻嘻!給她來個“五馬分屍”!記得不:當年你最伯哥哥的五馬分屍了!” 朱玉提起小粉拳,槌了他的鐵肩幾下?嬌心蕩蕩的道: “亂講!不會講些好聽的!屍呀!屍呀的!” “大哥知錯!下次不敢!應稱之為‘玉蚌含珠’,‘金屋藏嬌客’可以吧!” 朱玉握棒褪的手,用力的捏了那硬桿幾下!卻那裡捏得扁它呢! 是同意呢!還是懲罰他!可能都不是,只是一份愛心的反應! “急著要麼!這便抱你回去!” 楊士麟已掠身而起,向莊中奔去!一瀉千里,如流光閃電,快得速如流矢曳空只幾個起落已回到他所住的賓館客房! 因為兩人抱在一起,貼得密切,速度又快,夜色又黑,根本看不出是兩個人來! 內外有別,賓館設在草堂左方一幢精緻的小屋中,共有三間! 只有楊士麟一個人居住!是朱家準備外客的留宿之用! 他已迫不及待的摸黑將她壓在身下! 她已被他這超能力的輕功鎮住了!痴痴的想,他是天下第一人!記得“陸地神仙” 裘伯伯來時,她也曾撒嬌著要學他的“陸地神仙”飛行術! 但比之楊大哥來,可能要差油些!他是抱著一個人呀! 當他那鐵一般的身子壓下來時!才將她的幻覺壓醒,回到現勢! 在他的撫愛中,在他的擺佈下,一切是新奇的,那腿被分開了!抬高了! 那支奇妙的棒槌已解在自己的“寶器”中!那觸之下,令她心悸無已! 在溪中滑動著,每上下拽動挑逗一次,便令她心顫一次!激動一次,緊張一次!誘逗得人,又急又酥!又麻又醉,又怕又歡!百味雜陳!心忖: “難道!辦這事,便是這樣麼!” 她不懂!她緊張,她杯疑,可也頂需要,頂舒坦!頂奇妙! 漸漸的她放鬆了自己!喘息而不耐!昏迷暈眩感在來臨中,潮水湧下來了,陡的那支壯物一挺而入!深入一半有奇! “陰!”的聲張口輕呼! 澀澀情!幽幽的小徑秘門已打開了,初痛與急脹,同時到達!出其不意! 偷襲成功!順利無礙,水滑魚活…… 這尾魚在遊動著!比之剛才在夢中被那條“蛇”鑽著滋味大是不同也! 這是真的,那是幻覺!她比較喜歡這條真的“蛇”!探頭探腦的! 往來如意:戈遊逍遙!雄猛的情郎!如獅如虎! 當她那聲輕呼,在某個位置中的朱儒聽了,眼睛一亮!憑息一待! 楊士麟的每一次抽送的動作,他都能感覺到! 他心中有份狂喜的企望,企望他在“幹”得玉兒極舒爽之後!跑老湯之時! 也就是他的勝利之時,下了餌自然想能釣尾大魚! 他是“垂釣翁”,又是“不倒翁”,釣魚要有耐心等待魚兒上鉤吃“餌”! 何時才收線呢:就是楊士麟停止下來,也酥了筋的一剎那! 然而,楊士麟性子很長!一直不緊不慢的操作著! 陰氣及快活!已舒解了他那緊崩著的筋絡血脈!酒精的作用已消失了! 氣血已運行正常而平實! 他不得不感激朱五這個熱愛自己的小女兒!使他的神智松馳下來: 他與耶律芳華“幹”了兩年也沒輸掉一口湯!已行之有累!養成習慣! 這次當然不應列行!他是“邊關守將”楊家的嫡子血統!如何能亂掀一通!這不是喝口茶的小事吧! 莊中晨雞早啼,夕夜已過,天亮了!不便再“幹”了! “妹子!舒服爽快麼!哥哥已不能再“幹”了,明夜再來?” “哦!羞死人了!妹子好怕!” “不必伯!老尊長會答應咱們的婚事,別忘了,哥哥是個靈芝精呀!” “好香!” “以後咱們安定下來,便能讓你喝飽這壺芝湯,讓你生下一堆寶貝!” 這話逗得朱玉開心的嬌笑著!粉拳在蟄人哩! 同時也將那隱在暗處的“不倒翁”,氣了個半死! 這叫著賠了夫人又折兵!朱玉那個小肉包是白丟進狗嘴裡去了! 讓這小子“幹”得舒坦,老夫可是白聽了場光景!輸定了! 看來還是女兒有福,將來準能喝得到“芝湯”! 他是無緣的人,這小子床上的工夫也不錯,值得嘉獎一番! 當朱玉回到她娘身邊,偷偷的告訴她,已被楊士麟“幹”了時! 老娘樓著她回答道: “乖孩子!祝福你!終於有了個好歸宿,往日還真替你擔心呢!” 朱玉白擔心了!歡的連親了幾個老腮幫子,答謝娘答應她被楊士麟來“幹”。 瑟瑟秋風,浮雲萬里;蒼彎如洗! 楊士麟帶著朱儒老門主的八個姊妹兄弟兒女,離開了柴原,東下汴梁!(開封) 是回歸故里,也是聞馬江湖! 者門主要他這八個兒女一起出爐,當然是有所企盼的;要他們顯世揚名,威震江湖! 是看準了楊士麟是個人材! 是個江湖慧星,武林瑰寶!必能有所做為的! 因為 他是天地之寶“九莖靈芝”的所有人也!乃是得天獨厚,福壽其昌呀: 說起來也是滿可憐的! 相當年他的祖師爺 六盤老樵是在六盤山中採樵之時,巧幸得到上古遺經“河圖十三式”,修習一生,才能在九州江湖道上爭得一席之地! 不料,卻收下了朱儒這個三寸丁的小矮子,天不假人,不成氣候! 未能將他這個“六盤門戶”發揚光大起來!遺憾也! 朱儒當年進入中原,拔劍江湖,只博得了個“不倒翁”的綽號! 雖然他生性好強,終因身材矮人一頭去,掙扎不及! 所到之地,人多目為江湖奇人,說得難聽些,便是個武林小丑,若想領袖群倫,難矣哉! 他一氣之下,便回到柴原娶妻生孩子! 如是乎 二十幾年來他有計劃的操作之下,一胎接一胎的生出來了! 總共生下了三女六男,可謂收穫甚豐,對此“道”大有研究也! 他希望品種有得改良! 因之,結婚甚晚,直待在江湖中碰上了“白天鵝”白銀鳳,才下定決心,追求甚力,幾經波折才有情人終成眷屬,締結良緣! 而那時白銀鳳也已三十了!正是女人在生理上最慌恐的年齡! 所謂:人過三十,草過天七!也就是“寒露”,露已冷寒而將欲凝結,草黃花凋了! 若再不嫁人,已無人生幸福可言矣! 天鵝 是屬高大的鳥類! 這“白天鵝”的綽號,雖然是項美譽尊稱,可也意有雙關!內藏調侃之義! 嫌其以女性的標準而言,身材“高”了些!像只大白鵝似的! 白銀鳳乃甘州人,嬌軀細長,皮膚白哲,可能帶有胡人血統,但眼眸是黑的!不是綠的,絕不應目之為胡人! 她單人獨馬,東下中原,滿認為憑其姿色武藝,能獲得個白馬王子: 然而闖盪了幾年,始終乏人間津! 因為她已高得出人頭地!聲望不足的她不想嫁,聲望夠的,人家也不想要她這個大號的! 在一般人的想像中,總認為人大那其“妙話兒”也應是個大號的! 一般有錢有勢、有身份地位的男人,總認為應選擇中等身材,不大不小的最為恰意: 而她對“不倒翁”來追求她!內心中也是不無遺憾也! 可謂:“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若在床上由這麼個“小傢伙”來“乾幹!”可能會搔不到癢處呢? 而“不倒翁”也有自知之明!他是不中看,可中吃! 逮到了個機會,實行趕鴨子上架,硬給她“幹”了! 將生米煮成了熟飯!團因吃了她! 事已如此,白銀鳳也只得認了! 那知朱儒床上的工夫也不錯,身份地位乃一門之長!也差強人意也! 他們退出江湖,回歸柴原,經營祖業,二十年來,大有所成! 別事不論,但只生下這三女六子,便是她的一份驕傲與成就!也證明“不倒翁”其具甚是偉壯湯足!每戰甚是酣暢有勁!非同凡響! 現在只留下最小的麼兒 朱琪,承歡膝下,作為傳宗接代之人選!出道的這八人,得由他們自己來安排自己的命運! 那是生死存亡,各有窮通利達了! 做尊長的不能照顧他們 輩子,不過,機緣巧合讓他們跟隨楊士麟走下江! 這可是個最明智的決擇! 說也奇怪!這八個人,那是 個比一個高 點! 而最大的 朱玉,也比“不倒翁”高出 人頭去!以江 帶的女人比,不能說她是個小矮子了,只能稱其“小巧玲瓏”而已! 她八弟 朱珞,今年只十二歲,生得腳長手長,將張大了是個高人那是差錯不了的! “不倒翁”內心最得意之事,乃是他將一一人的品種改了! 兒女們在這二十年後的今天再闖江湖!絕不會像他一樣,無形中得受些不必要的恥辱也!他是衷心企待著,他各有一番轟轟烈烈的大成就!以慰老懷! 且說楊士麟等九人一路東下,連轡揚鞭頗不寂寞,可謂勢力雄厚! 沿途打尖住宿都是由朱玉在張羅著,楊士麟被照顧得無微不至,任事也不必他煩心! 客棧旅舍中,時時碰到些西上的客官行旅,在高談闊論 國事! 楊士麟聽了,心情十分沉重! 由他們的談話中得出 個結論,所謂: “宋、金聯盟以滅遼,這政策是對的,可是也暴露出宋國之弱點來!那是每戰必敗! 所有的戰攻都是金國將士用命身材,不大不小的最為恰意!” 而她對“不倒翁”來追求她!內心中也是不無遺憾也! 可謂:“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若在床上由這麼個“小傢伙”來“乾幹!”可能會搔不到癢處呢? 而“不倒翁”也有自知之明!他是不中看,可中吃! 逮到了個機會,實行趕鴨子上架,硬給她“幹”了! 將生米煮成了熟飯!團因吃了她! 事已如此,白銀鳳也只得認了! 那知朱儒床上的工夫也不錯,身份地位乃一門之長!也差強人意也! 他們退出江湖,回歸柴原,經營祖業,二十年來,大有所成! 別事不論,但只生下這三女六子,便是她的一份驕傲與成就!也證明“不倒翁”其具甚是偉壯湯足!每戰甚是酣暢有勁!非同凡響! 現在只留下最小的麼兒 朱琪,承歡膝下,作為傳宗接代之人選!出道的這八人,得由他們自己來安排自己的命運! 那是生死存亡,各有窮通利達了! 做尊長的不能照顧他們 輩子,不過,機緣巧合讓他們跟隨楊士麟走下江! 這可是個最明智的決擇! 說也奇怪!這八個人,那是 個比一個高 點! 而最大的 朱玉,也比“不倒翁”高出 人頭去!以江 帶的女人比,不能說她是個小矮子了,只能稱其“小巧玲瓏”而已! 她八弟 朱珞,今年只十二歲,生得腳長手長,將張大了是個高人那是差錯不了的! “不倒翁”內心最得意之事,乃是他將一一人的品種改了! 兒女們在這二十年後的今天再闖江湖!絕不會像他一樣,無形中得受些不必要的恥辱也!他是衷心企待著,他各有一番轟轟烈烈的大成就!以慰老懷! 且說楊士麟等九人一路東下,連轡揚鞭頗不寂寞,可謂勢力雄厚! 沿途打尖住宿都是由朱玉在張羅著,楊士麟被照顧得無微不至,任事也不必他煩心! 客棧旅舍中,時時碰到些西上的客官行旅,在高談闊論 國事! 楊士麟聽了,心情十分沉重! 由他們的談話中得出 個結論,所謂: “宋、金聯盟以滅遼,這政策是對的,可是也暴露出宋國之弱點來!那是每戰必敗! 所有的戰攻都是金國將士用命所獲得的!這樣下去,如何得了?” 他是世家之子,大宋武將之後,那一股子赤心忠膽,乃于生俱來的! 而事實上他的叔叔在朝中,卻不被重用,擱置賦閑!空有報國之志而不被所用! 如今看來,果然宋軍在沙場上是不堪一擊,每戰皆北! 這究竟是誰的錯呢! 這令他愁眉深結,郁郁不歡! 因為,不在其位,不能謀其政!你沒有權力,便實有天大的本事,也無一為力! “權力”這玩藝在國事大局中,便是這般奧妙,令人不可測度! 當他們接近長安,通過 永壽時! 官道上陡的塵頭蔽天,流民塞途! 這是一股逃亡潮! 他們九騎駐馬在路邊相待! 這股人潮,男女老幼間雜著由東向西流涉,騾馬牛車,羅迄不絕!足有數萬之眾! 其中不乏也有武林中人、江湖中人,他們是舉家向西逃竄! 為什麼呢!怎會造成這種態勢! 楊士麟不明所以,側頭向朱玉道: “妹子,看來前面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故!所以才……” “大哥!他們是攜帶細軟,舉家遷移!” “事非尋常,且由大哥找人問問看!究研是怎麼回事!” 楊士麟看準了其中有位老者,氣度非凡,舉止沉穩,乃是武林中人無疑!如是便策馬上前,抱拳拱手道: “前輩請了!區區打擾行程,請問前途究竟發生了何種事故!爾等競棄家西行!令區區不解!望能見教一二是幸!” 這老者,在馬上回禮向楊士麟仔細打量著道: “好說!小哥可是東去長安麼?” “正是!” “我勸你,不去也罷,老夫正由長安來!” “區區楊士麟,餘下八人乃朱家姊弟!尚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客氣!老夫許維綱,世居長安!如今迫不得已,只得隨眾避避風頭了!” “金狗趁滅遼之餘威,背盟攻宋了!這可是引狼入室!” “金狗比遼狗更加兇狠,每至一地、姦淫、燒殺、搶劫……已弄得十室十空!” “那!那!咱們的大軍呢?” “大軍!那來的大軍,早就不知跑到那裡去了!平時不打仗還像個人樣,戰時卻不堪人家一擊!欸……” “這!這!棄家……西行也不是個辦法!” “那是!金狗侵入長安的只五萬人:已擾得長安百萬人口的大都會,雞飛狗跳,各自逃家避禍丁!” 楊士麟精目四射,估計這一股人潮,最少也有壹萬多人,其中半數多是中年、少年人,而這位許老前輩左右前後,也有四五百人,是屬武林中人! 這勢力並不弱啊!怎會如此狼狽! 雖不知他老在長安的身份地位如何!但!他這行為令楊士麟不敢苟同! “難道,江湖道上便沒有人起來,為家為業,為因為民,振臂高呼領導抵抗麼?” 這話問得許維綱老臉一紅,詭辯道: “長安世家大族,各自為政!老夫人望不足,怎能獨自驅使子弟去以卵擊石呢!” “前輩幸無介意,區區狂枉多言了!” “平時,官家管的緊,就怕地方上武力壯大了搶了他的天下去!如今可好!官家正規軍隊一敗下陣來,便無人能管了!” 楊士麟怔了怔,無辭以對,他是深悉官家用心!官僚們做官之道的!事事都在上下欺蒙,粉蝕太平,爭權營私: 人無遠謀,必有近憂!如今已紙包不住火了! 這國破家亡的危機已萌顯出來了! 此時,這股人潮已因他們的領導人與客人閒話而停頓下來! “前輩攜家帶眷,搬遷到那裡才是安樂土呢!” “這個麼!走到那裡算那裡,金狗外邦,只對大城市施虐,山林鄉野,他們是不會停留下來的!” 楊士麟承認,這些外夷蠻族,他們只是搶劫搜括財貨, 旦滿載便退回大漠去了! 而許維綱老會長也對楊士麟這九名少年人打主意,想讓他們留下來!不必冒那生死之險去長安了! “老夫看得出來你等九人都有一身好工夫,長安這時伯不已亂得似一個搗亂了的馬蜂窩,不去也罷,跟著老夫在一起,找個地角安置下來,等平靜後再走不遲!” “多謝前輩關愛之情,區區正想……” 談到這裡便打住了!後路已略起騷動! 有一匹鐵騎已伏鞍狂馬,疾奔而來!這是匹訊馬,有甚消息傳來! 原來追隨許維綱老會長避難他鄉的這一般老民百姓,也不真的是 批烏合之眾! 他們之間還是有組織形態的! 大體上看得出,前面有批人為開路前鋒先導! 而主要的武力,配置在後隊! 那是準備一旦有敵人的迫兵追趕上來,他們也打算與敵人硬碰硬死拼一次! 而他們的斥侯放在後面!對這方面的常識楊士麟與西逃的遼人耶律大石的族人共同生活了一年多,頗富經驗! 這匹狂馬上是個中年漢子,已停騎躍下馬背,喘息著大踏步走上來向許維綱行禮道: “許大叔!金狗的鐵騎已有千人之眾,隨後追來!” “在長安不知是那個漢奸走狗,將咱們出賣了!他們不將咱們的財貨洗劫一空是不死心的!” 許維綱手撫額下已蒼白的老山羊胡!十分憂忿蒼涼的道: “看來是在劫難逃了麼?” “大叔!咱們同他們拼了!小姪實在忍不下這股窩囊氣去!” 老人打眼向四下望了眼!查視他屬下眾人的氣候! 便是徵求他們大家的意見!若要拼 次,便得眾志成城!人無二心才是:個人死活,但憑天命來安排了! “他們西來,是否另有目的呢!” “小姪敢以生命做抵,絕對是來追咱們的人馬!” “哦!但只一個千人隊,他們可是太也小看我‘聖刀會’了!” 聽這口氣,自然是他老已下定決心來備野一戰了! 如是這周圍已有數百人,已舉臂高呼,同聲響應!臉上揚滋出一片激動奮揚之情! 不是嗎?老會主終於被迫著准許他們為國為民,與金狗們揚刀一戰了! 這令楊士麟感慨萬千! 咱們這個民族,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股強大的陋習!凡事都由少數人決定了多數人的命運! 必待弄得已無力反抗時,再起而反抗! 若是他們有人領導,將全長安的江湖組合,共同放下私冤私利,刀口一直向外! 又何至於被金人各個擊破呢! 生於城廂之人,環境熟,本是適合城廂之戰的! 如今便得搏戰於野了! 這本是他們遼、金蠻族習慣的搏戰環境呀! 楊士麟再抱一拳道: “許前輩不棄,我等九人願意與眾鄉親父老兄弟們共同殺敵,為我大漢民族立威! 望前輩見允是幸!” “呵呵!能得眾位少俠仗義護衛,家下人等感激不盡!” “相逢有緣,為父老們效勞殺敵!乃份所應為!” 這時金狗鐵騎已進來的消息傳播開來,大家騷亂不堪,慌張失措! 可惜,地處荒野到那裡去尋個狗洞能讓他們躲藏!免去這場被人殺戮之劫! 楊士麟看了,深不以為然,他們本是一個大組合呀!是在地面上組織起來與人爭利自謀的!怎的卻勇於私鬥怯於公戰呢! 再者,這個老當家的,可是聞知敵人追來而嚇糊塗了,不能當機立斷…… 他應該發號施令,就地布防呀! 楊士麟實在看不慣他這般柔憂寡斷的德性,如是道: “前輩,但不知那位傳訊大哥,是否能估斷出金狗尚有多少時間才能到達!” 許維綱已茫茫然,未曾考慮到這點! 可能只在痛惜他所帶來的幾十大車財寶,這一來可得全部泡湯了! 能留得老命在,也就祖上有德了! 那名傳訊的中年漢子,接上答道: “楊少俠!金狗最快也得兩個時辰之後才能追上來!” “那麼時間還得很餘,若不想被敵人點著人頭開殺,便得布防建壘應戰!” 一言提醒夢中人,這顱頡無能的老會長,才從幻夢中甦醒!急道: “小哥,你看應該怎生調度才是!” 楊麟磷一想,這個老渾頭,可能一生也沒想到,有一天能有萬眾之民由他來指調,至於陣戰之學,那更是問道於盲了! 在大都會中,身下帶個五六十號人,揚武揚威,過街橫行,已是十分拉風氣派了! 若為了組會權益事故,與人搏殺拼命! 有個五六十人也已夠派上用場了。 殺下來互相有個十人八人的傷亡,這已經是十分慘烈的大場面了! 如今,要他管帶萬人之眾!那是見首不見尾!就是這 堆了! 你能希望他有多大的神聖呢! “區區認為老會主應急速離開官道,車馬人力集中調配一番才是!” 許維綱一怔,速速點頭道: “是!是!你看將人帶到那裡比較適當呢!” “右方有處小高地!將人布成方陣,比較有利,咱們只防三面即可!將重點故在正面!” 他一聽精神來了,氣息也壯了,聲音也粗了,高聲喝呼著!下達號令! 如是車馬,橫向移向那處小高地! 但,車輛載重不輕,要推上山坡可也十分吃力! 那是馬力加人力!大家通力合作!才算完成了這項壯舉! 楊士麟不客氣的接手了老會主的指揮大權!他與朱玉兩人,互相交談了幾句,便將一千多輛車子,設成了一座:“六盤九宮大陣”。 千輛大小貨車,集中起來,有規有距,遠遠望去已十分壯觀了! 便是一座小城大堡般的雄偉不凡! ------------ |
第二章 首途長安義勇為
這時已用去了一個時辰了!已是人累馬乏也! 楊士麟與者會主等人已進入大陣中心!那裡由四輛車合併成一小方指揮壇台! 站在上面,便能照顧到整個車壘大陣的各位方位! “老會主多諒!區區擅專!” “好!好!一併由楊少俠偏勞了!” “不敢!但,不知貴會有多少人能與敵人接戰一拼呢!” “啊!除了老弱婦孺,足有兩千人,武功高的也能湊足六十幾人吧!” “本會本來有個六十四人一組的‘八卦聖刀隊’,現在雖有缺額,不過可由八個預備隊中挑選提升他們!” “好極了!有這麼多好手!咱們何在乎他金狗一千人馬!若調配得當,能殺得他們片甲無歸!總要他們死在陣前!” 這話已令他們十分興奮!集結在大陣中空地上坐地的男女老幼,歡聲雷動! 在這士氣如虹的情緒中,楊士麟陡然意識到: “我大漢民族並非人不如敵,只是領導非人!才迫使民風萎縮,聞敵則懼!” 他的內心也無比的奮亢,成竹在胸,應藉此機緣,做牛刀小試! 如是振臂高呼道: “各位父老兄弟姊妹們,小於不才,願與各位同生死共患難!親率朱家八位兄弟姊妹,在第一線搏擊金狗來犯武技高手!” “殺他們個落花流水,有來無回!各位自管各按指定位置,聽準號令行事!” “這大規模的陣戰之術,與咱們江湖火拼,亂打 通不同!” 他們已以萬眾之心,結為一心,青年小夥子已熱血沸騰:企企以待了! 這令老會主 許維綱駭然自愧,簡直難以令他相信? 他們本是一批,聞敵膽喪,在挾尾而逃一群失去自信心的可憐可悲的人! 不料,由這名小哥兒,一面未識的人,這麼一調撥安排! 立即變成了一旅雄師悍將!他老不了解!這訣門在那裡! 他雖有妒才之思,卻放心的很,同時這對他太有利了! 他帶出長安金珠財寶,細算起來足佔全車隊總財貨之半數!他若不想弄得人亡財失,便得勉為其難的由這小夥子替他主持軍務! 這是天降神兵呀!不容納他的建議!那麼是要等待敵人來宰麼! 不要說敵人要來一千鐵騎,便是五百鐵騎,他也招呼不了! 楊士麟立即將人員分組,武器、工具集中調度! 並講解敵人到來之後的可能進攻端陣的情況!我等要怎麼應付! 他將人員編組成四隊!主力隊的人選只有七百人! 騎兵隊五百人,衝車隊一千人,弓箭手六百人! 其餘的老弱婦孺藏在中央車隊之中,另有一群青年婦女的救傷隊!集中待命! 將前列貨車上的物品卸下來,做為衝馬攔馬的衝車! 其中弓箭不足,盾牌也不足,不過,可以臨時改造! 他將每家每戶都有的鐵鍋子、鐵蓋子利用上了!這便是最好的盾牌! 鑼鼓、砲仗、油料、火把……凡是他認為能利用的都巧妙的準備好,而加以利用了! “聖刀會”在長安不是個小組合,他們是坐吃八方、經營生財!什麼生意都做!只要有人願意加入他們“聖刀會”!便是弟兄,相互關照,免受外人欺壓剝削! 受了委屈,由總會堂替你找回場面! 當然,人在江湖以義、理為先!你若仗勢欺壓別人,也不成! 因之,他們這個組合算是中、下流社會之間的產物!自求多福!還算正派! “聖刀會”中分為八大部,依八卦定名,另有文堂、武堂總教習、及刑堂、護法等職! 平時總會館中只有二百多人,在主管會務! 八大部乃是分會性質,生意要做,武功也不能廢止!每年秋季,中秋之夕,八部中都得選派人手來到總會館較技! 武力是會館的後盾,誰都清楚任何事可以馬虎,這事不能馬虎! 但,“聖刀會”在長安百萬人口的大都會中,只能算是個三流小幫派!是無足輕重的! 許維綱是存了私心,棄家率眾撤出長安,目的在保存勢力人員! 他深信認為金狗是不會長久佔領長安的,按括擄掠一陣子之後,他們會退走的! 算盤打得雖精,卻怎料到這次由北方新興起來一個小族,其野心頗大! 楊士麟眼看準備得已差不多了! 所謂臨時抱佛腳,他便與朱家姊弟們現身說法!親自演練一番! 給他們惡補惡補!敵人怎生端陣!我方怎生固守! 要他們了解陣戰是集體運用,個人武技高的也得配合武功低的!.以便求取整體的勝利!只求他們能穩下來! 不知不覺已混到日落西山了! 婦女們已將麥餅、烤羊肉端出來了! 大家聚集在山坡上吃了一頓平安的團圓晚餐!人人心中沉重著! 敵人的鐵騎殺來的陰影,越來越近了! 也許是夜裡,也許是明晨! 婦女們望著自己的丈夫飲泣,父老們望著兒女們暗傷!誰能保證不會在這即將到來的殺戮中,不被奪走那寶貴的生命! 他們一家老少們是依靠組合生存的!一旦失去組合,個人武技不足,便能遠走他鄉,也不過只能做人家大世家的小奴而已! 陡然,由空中傳來了“嘎嘎!”梟叫! 有兩只金翅神雕,遠遠的蒞臨在他們的營盤上空!盤旋數匝,又掠翼飛去! 四弟朱珀虎的站起來,已準備弓箭!要將這扁毛畜牲射下來! 楊士麟向他搖手道: “四弟,饒了它吧!如果能將金國這個幹人隊 總消滅在此地!這兩只畜生便是咱們的擄獲物,養著它們可能有些大用呢!” 三妹朱琳嬌笑一聲道: “大姐夫!妹子但知訓練一只鷹得從小飼養,它才能認清主人!別人得去了,如何會聽話呢!” “大哥自然有辦法要它棄主投降!” “少見識!妹子從未聽說過會有這事!” “其實,這畜生也非真的認人,它只是認識它的窩而已,便是鷹架!” “它只知道站在那鷹架上,有肉便送到它口中來了!不必自己去狩獵!而且它是否還會狩獵也大成問題!它已習慣吃現成的!” 朱家八人立即點首,認為楊大哥的理論還算講得通! 老會主在飯前已將該會的重要屬下一一向楊士麟等人介紹過了! 眾人都對他們九人肅然起敬!尊重倍至,禮貌不缺! 江湖義氣 人家也不圖他們什麼,甘願冒此大險,來與他們並肩做戰抗敵! 而且將數千人調配得頭頭是道,怎能不令人折服呢! 會中的幾名重要屬下,最初免不了也幸幸然,情緒上有些發酵! 也實是對金狗發來的千名鐵騎感到震撼,不知自己應該怎樣去面對他們! 對楊士麟的積極協助,熱情關懷,適當的指揮調度,都抱以沉默態度,冷眼旁觀估評他的大會戰的佈置! 現在雖然在楊土麟的解釋下略窺門徑!認為比他們高明! 但,是否真的管用,還得難就此認定,不過絕不應與他唱反調! 因為他所要保護的乃是他們自己的親人子弟及資財呀! 現在是一切就緒,只待敵人來攻了! 他們在這一場搏殺中,大體上是採取守勢,楊士麟也預備了攻擊的騎兵!以備萬一之需! 用以拉車的便有兩千多匹大青騾,戰馬也有乾餘匹!因之也有攻擊敵人的力量! “文堂堂主”林世章面含親切敬佩的笑意,走上來道: “楊老弟!你多辛苦了!敵人的金眼神雕已偵查到咱們的陣地!敵人已逼近上來!” “是的!兄弟沒讓四弟將它射下來!” “其中有說乎!” “兄弟認為如是可以掩藏咱們的真正勢力!以驕敵心,讓他們自認為咱們不堪一擊!” “高明!” “林堂主過獎了!” “依你看他們何時才能到達呢!” “不瞞林堂主!敵人的先頭斥候群可能早已到達!” “來了!” 林世章眼神中透露出震驚、意外、不敢苟同的神色! 楊士麟含笑加以解釋道: “區區是說乃是他們的斥候群,也許是五十人,也可能是一百人,他們的主力本隊尚未到達,他們可能見到我們有備,不敢冒然襲擊!” “那!那麼!能待多久呢!” “他們可能來個午夜奇襲,也可能採行伏曉攻擊!” 大總官任思豪垂首摸撫著他手中的鎔金嵌玉的寶刀匣豪邁的道: “咱們讓楊少俠這一調度布署,已不是打亂仗了!弟兄的士氣增加了不少!只要能穩下來,最後的勝利便是咱們的!” “正是!各位若是不怯戰,金國的鐵騎實不足畏!” 少會主許志超年若三十,已是十分老成持重的人了,悄聲道: “官家與遼狗擄殺了數十年,咱們稍弱!敵不過他們,如今遼人被金狗滅了,與咱們正面為敵,咱們漢人更加不敵!但不知這其中是什麼道理!” “武堂堂主”秦維哼了聲,嚴肅的道: “什麼道理!主帥無能,將士惜命,也可能沒有搏殺便望風而逃!擁兵自重、虛報敵情的歪點子多了!” 老護法吳文傑捋著已顯蒼白的大八字胡,慎重的道: “金人是由北方大興安嶺山區一帶下來的一批野種,尚未開化,凶悍敢拼,縱躍如飛,咱們只要先期搏殺中能接得他們頭三招,將戰搏拖得越久對咱們越有利!” 他們各自不時喝口帶來的“白酒”(二鍋頭燒刀子),閒話打發時間! 天色漸漸暗淡! 黑夜終於降臨大地,它吞噬包容了一切…… 這座大車城中,升起營火!車前百步外也點著了火障: 楊士麟不想讓金兵夜間來襲!而“聖刀會”也不真是批萬眾一心,堅定不移的大組合,平時也沒經驗過這種場面! 黑夜中令人易產生投機取巧的心理!發生怠戰! 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情況! 故而!他的重點放在週邊的大火圈上面! 督導他們將這個大火圈保持住烈火燒天的形象! 這樣一來,敵人便是已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躍馬衝進來!馬是怕火的,便是你怎的鞭策,它也會抗命不前! 山坡上下樹木已砍伐一空,整整燒了一夜! 打碎了金兵夜襲之策,令他們望火興嘆!只得罷休! 其實他們本部鐵騎在黃昏時刻即已到達,千夫長馬哈遠遠瞭望到“聖刀會”的車陣大營布列雄奇叵測,不敢魯莽進襲! 放出兩只偵查敵情的金翅大雕做為誘餌,用的試探這批由長安逃跑出來的江湖組合中的勢力反應! 假如有人能射下一只金雕,那便證明這堆人中確有武功高手的能人在,這殺戮便得斟酌從事,見機而行! 否則,他便要實行一鼓作氣,全軍投入,採次大屠殺! 這車中的財帛金珠,便是他的了!可能要大發一次利市哩! 金國西路大元帥是 宗磐,揮軍開入長安的副元帥 婁寶! 馬哈是他的最勇猛的悍將,這一路滅遼之戰中,功勳特豐! 要他率部追擊“聖刀會”,含有獎勵之意,若有斬獲,便歸他們私人所有了!。 換句話說,他向上報多報少由他自己決定了!別人是不得而知的!這是個“肥”差事! 當夜幕逐漸消失,展露一線曙光之時! “聖刀會”車陣前方的堆火也殘煙裊裊,失去了它的輝光功能,不再那麼耀目! 忿怒的金國千夫長馬哈,在部屬休息了 夜的最佳體能情況下,發動這次瘋狂的伏曉攻擊: 他這名金國將軍雖有有乾名國武士為部屬,也另有三百多名遼軍俘虜為夫役!便是軍奴,他們不負戰鬥任務,只做些洗馬、餵馬、支帳等勞役! 裝載劫掠來的財貨及備份箭矢、飲食用品等事項! 黎明前的濃霧升起,原野山崗間形成一片混鈍朦朧,伸手不見五指! 馬哈濃眉下的雙目放射出兇光,裂開血盆大嘴,露出兩顆尖銳的虎牙犬齒,衝鋒踹陣的最佳時機到了! 如是 他以四百人正面衝鋒,左右兩翼各一百人為佯攻,向軍陣衝殺而上! 在晨羲未明中,鐵蹄擂地,滾滾似迅雷般的震動著大地,由遠而近,間中狂馬悲嘶! 在車陣火圈中渡過了平安一夜的“聖刀會”的人,這時於大霧彌天,左右只能看清三兩個同伴的情況下,心頭揣揣膽額心驚! 敵人的牛角號“嗚嗚嘟嘟……”的爭鳴! 雖然他們都各自在位,身前有一部一列高大的有車廂的蓬車作為障礙物!不必與敵人面對面直接交鋒,但那份恐懼感是由不得人的! 人在霧中顯得孤獨無依!無援,若是有可能,最好的決擇是向後轉趁機逃竄! 但,這車陣是方的,四方都有車,而家人老少也被集中在中間地區! 自己若跑了,家人妻兒子女又怎麼辦呢!她們注定了要被敵人殘殺在此地! 陡然! 楊士麟那雄壯穩定有力的聲音傳入耳中,便似他的人來在身後! “弟兄們注意,敵人放馬端陣了!鎮定下來!敵人的戰馬躍不過車廂,敵人的利刃,挨不到你們身上!聽兄弟的號令,向前推車衝馬!保證能衝垮他們!” 敵人的蹄雷更清晰了! 敵人已發出狼嗥鬼叫般的狂號聲,已殺奔上來! “殺!衝下去!殺!衝下去!” 聽聲音敵人的鐵蹄已猛撲上來了,約計只剩下二三十步的距離! 這狂野渾厚的口令,字字聲聲鑽入車後眾弟兄的耳中!如同被摧眠般的,每五人推著一支車桿向下奔去! 由十個人推一輛空車,又是下山坡,可說毫不費力! 而車子的兩側更有武功較佳的青年弟兄提盾揚刀的弟兄來護衛著他們! 他們已將恐懼感轉化為力量! 車輛飛滾著以萬鈞重壓衝下!與敵人仰攻上來的鐵騎相遇!相碰!相撞…… 金國這批本是凶悍無倫,曾與遼人相遇,百戰百勝的雄師! 現在卻在霧影中遇上了克星! 他只看到一個龐然大物,如泰山壓頂般的朝他們撲來! 跨下的戰馬已悲嘶著人立而起!停蹄思退!那車廂頂的高度,它是躍不過去的! 霎那間 馬腿已折!馬身倒下,車輛已輾過他們更向下衝去I被掀下馬來的金國武士,若不被車子撞昏撞死,即被後到的“聖刀會”斬下! 這打落水狗的絕事,他們是有橫心壯膽的!那把刀落下來,比平時快了十倍! 那是一刀一條命,刀刀揀死魚,俐落極了! 人只要殺過一次人,他的膽子便壯了!事實擺得十分明顯,你不殺人,人家便要殺你! 在這個時刻中,你若叨念:“阿彌陀佛!” 那只有自己找倒霉了! 當然,躲在中軍一圈車輛後面的老母、嬌妻是可以叨念著你的平安! 但不知她們是希望你被人殺死呢,或是你能多殺幾個敵人! 因為,這當口沒有人喊:“投降!”的事! 事實上你若真喊了,敵人也不會放下屠刀,他不會相信也沒工夫處理俘虜! 殺死你,他身邊才能沒有後患: 車子衝下去了,車陣便露出了缺口! 楊士麟與朱玉姑娘立即帶著騎兵在兩側堵上了! 車子一直衝倒了三四波鐵騎! 敵人的四百騎主力端陣的人,少說也損失了三百騎! 馬屍、人屍狼藉一地!血腥充天! 可巧的是這大霧彌蓋了這一切恐布的景象:身在後方督陣的馬哈,並不真知道實際情況! 只見到他的殘騎已狂奔而回!不由得迫使他勃然大怒,髭鬚飛張著,帶著他自己調度的四百生力軍接應上來: 也是金國已發起第二次大衝鋒! 鐵蹄“的的!”,震地驚天!傳來狂烈的嘶號!間中夾雜著緊急快速傳令的“牛角號”!令人聽了心向下沉! 衝下山坡的一線車陣,已奔跑得同聲喘息不止!有些因乏無力了! 楊士麟在他們身後,厲喝道: “以車為屏障,弟兄備箭!射!射……” 如是已萬箭齊發,射向衝來的敵軍! 但,還有敵騎衝到車前來,馬匹在原地打轉!它躍不過車廂的高度! 被迫著棄馬向車廂頂上躍來! “聖刀會”在馬上跟下來的武功高手,也只得棄馬,縱上車頂與他們搏殺了! 楊士麟與朱玉兩人,身先士卒,一式平沙落雁,左旋右回,往來截殺蹬上車頂的敵人! 這令隨他搶車頂的弟兄們膽力更壯了! 便是有那凶悍的敵人三十人二十人的,還真不夠他們兩人宰的! 而攻向左右兩翼的敵騎,各有 百騎,兵力單薄,本是有攻而上! 當碰到車壘阻路,便只在壘前吶喊、恐嚇、徘徊不去! 車陣中防守這兩面的乃左面是朱珊姑娘與五弟朱珂!右面的是朱琳姑娘與她四弟朱珀! 他們先下令放箭!最後則帶著騎兵直接由缺口處出擊了! 他們放箭時已射殺了一部份! 現在出擊的人數又比他們的多!三兩個人纏住一名敵人,已殺得他們連聲呼呦著奔下山去了! 他們追了一程只得折轉回車陣! 保護老弱財帛才是最重要的事!小心行事,見好便收! 太陽已升起來了!大霧已消散無蹤無跡! 金人已遺棄下六百多具人馬的屍體,暴露在這一片山坡上下! “聖刀會”的傷殘死亡並不多!是一場空前的大勝利! 金國的千夫長馬哈已狼狽著落荒而逃! “聖刀會”會主以下重要部屬,是與楊士麟並肩搏殺的!對楊士麟的神勇、智謀、那是有目共睹的!其武功之高超,已列入超級高手了! 楊士麟對身邊帶馬上來的老會主道: “許前輩,若要一勞永逸,現在便應出兵追擊,殺他個片甲無回!” “這個……” 武堂堂主秦維接口道: “楊少俠所言甚是,當斷不斷,後思無窮!” “這個……那要多少人手呢!” “五百騎足矣!” “屬下願與楊少俠同行!” 秦維豪氣乾雲的大聲響應了!他的目的是在徵集自願軍了! 少會主許志超也高呼道: “爹爹!志超也要去!” “女兒也要去!” 女公子許淑嬌也尖聲提出要求!少年人已英氣生發!認為跟著楊大哥闖馬江湖,這是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而八大部中的各部之長,也在密議,最後由“乾”部之長嚴華出言道: “屬下等四部,願意追隨少會主、女公子、去追擊殘敵!乞老會主成全!” 許維綱面顯難色,面有淒容,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這一戰那是將兒女、部屬的心打野了,打狂了! 是不符合他的原計劃! 他的原計劃是要別人先拼命,自己慢動手!這樣自己的損失便少了! 現在已箭已上弦,不得不發了!苦笑一聲道: “好!好!你等隨楊少俠追敵,但不得多惹是非!” 這話一出,已激起全場人的歡聲雷動!咸認為他老會主英明!是值得擁戴的領袖! 他只有在內心的慚愧中接受了! “超兒!帶著你那一百人去吧!孩子!” “爹爹保重了!” “爹爹萬安!” 這一對兄妹與老父話別之後! “聖刀會”有五百騎已整裝待發了! 楊士麟等九人已入馬當先,辭別了許維綱老會主等人,伏鞍急疾先馬而去! 他們所延誤的時間並不多,潰敗逃竄而去的金兵,至多在三十裡左右! 楊士麟九人緊迫下去,旨在造成敵人沒有喘息的時間,令他們一來永不復返! 否則,敵人會稍加整頓,再事回頭反噬: 果如所料! 金國統帥幹夫長馬哈,在跑過一段路之後,心裡是越想越氣忿難平,同時也想到就這樣狼狽著逃回長安,對大元帥沒辦法交待! 千騎精銳,已喪失了六百!喪師失利,那是有關他的名位面子問題! 而又一無所獲,連個小制錢也沒撈到手中!這讓他如何能者著臉皮回長安呢! 唯一的處置是破釜沉舟,賭上了! 軍令法制,也不允許他在這大金國鼎盛之時,人人皆獲利,獨獨他敗退下來!他屬下的戰士死絕了,是得不到補充的! 雖然他現在有三百多名遼國俘虜,他們是否能對他效忠還是問題! 他在大金國西路大軍中,是頗具盛譽的悍將! 更探明戰搏之道理,打的是“士氣”,便是群眾情緒!他是很懂得製造戰搏情緒的老於! 他們大金國的一些成名將軍們都是習有“心法”!學有專長!對騎兵的衝鋒陷陣,那是百戰百勝!這奧妙之秘是不能言傳的! 若說穿了那就一個制錢也不值了! 雖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手法,卻屢次都能建立大功! 到底是什麼大法術呢? 遼、宋兩國的將軍們便是不知馬性,因之才造成每戰皆北的失敗! 當兩軍對待或相遭遇之時,他們總是想以逸待勞!愛惜馬匹,不願意發起先衝!平時養匹馬像養它老爹似的! 將馬匹磨掉了它應有的野性,一旦兩軍對陣時,人未怯站,馬先祛了! 而人騎在一匹動盪不安,膽戰心寒的馬匹上,他個人便有一腔勢血,十成高杏的武功,也施展不出五六成來! 全軍已造成這種態勢,這場戰搏未接戰之先,已經暗伏下失敗的因素在,試想這如何能企望得到勝利呢! 而今卻被由長安逃出來的一批烏合之眾,像一群免子般扶老攜幼的江湖組合以車陣衝鋒破了他的“天狼野馬大法”! 這令他迅速脫離原戰場!避免為敵人纏住,將傷亡減少至最低情況: 他左右顧盼,身下只餘下四名百夫長了! 帶馬登上一處山坡土崗!五裡外的官道上,敵人的前頭追騎已撥風似的銜尾追來! 馬哈冷“哼”了聲,口中謾罵著!開始整頓部眾!心忖: “媽個老巴子,一不留心讓批臭軍給坑了六百兒郎去,現在他們已失去了車陣之利,看老子太爺不生裂了他們!來吧!來吧!” 如是,四百人已在一處山坡上整頓了!列陣息馬相待! 讓敵人疲軍衝上來,給他們一次致命的一擊,立還顏色! 他現在若不打勝這一仗,是回不去長安了! 他不相信他乃身經百戰的勇士,能被一批江湖混子趕得滿山跑! 這對統治宋人、南下牧馬,是一項諷刺,是一種挑戰! 而帶來的軍奴遼國青年們,若三百多人,他們是沒有武器,只管帶一兩匹馱馬,為金國的戰士做些勞力雜役事務是不自由沒有身份地位的! 如果不脫離這環境,那麼一生便是他們的奴隸! 這事不必抗爭,當年他們大遼國擄獲得宋人也是如此對待! 爾今他們大遼國敗滅了,他們自然都成了人家的奴隸! 要反抗要自主談何容易,只憑他們這三百人麼!還不夠金人一次堵起來衝鋒的!現在看樣子機會來了! 他們心明肚亮,若是以宋人與金人相比較,他們寧可以跟宋人!較有自由!,何況是在宋人的土地上,若是能與宋人掛上勾,那麼新生有望,報仇有日了! 這是個機會!最好是能加以利用 奴隸中表面上看是沒有領袖,實際上是暗中潛伏著、領導著、統治著! 現在他們也在秘密串聯溝通中,希望能達成一項共識! 因為他們本不是由一個地方、一個遼軍組合來的人,其中還有些小派系!呈分裂狀態,各自為謀暗中滋長! 若時日一久,金人擴編之時,他們有幸也能被金人解放軍奴身份,加入行伍獲得與金人戰士同等的待遇!。一視同仁,那麼他們便自由了! 也成為金人的一份子!共同開創這個“大金帝國”! 現在麼?還不成!金國與宋國之戰,才剛開始!尚用不到他們! 可是,今日若馬哈這屠夫一旦失敗,便危及他們的生命安全了! 因之,他們也在計較將來歸屬問題!,生存問題! 楊士麟等九人,已追得能看到金人敗卒的身影,便緩下馬來!吊著他們再做計較,順便相待後隊大軍之到來! 朱家姐妹兄弟們可真殺野了心!見獵心喜勇氣百倍! 楊士麟與朱玉前馬並騎,馬起小蹄,以休息人馬的體力!這二十裡地的放韁長跑! 馬力已盡!敵人已整隊,他們也跑不掉了! 十二歲的八弟朱珞帶韁衝上來尖聲道: “楊大哥!這批金狗,可是停下來準備再打一仗麼!” “有可能!狗急跳牆,可要小心著點!” “我才不怕他們哩,前一陣子,阿珞已殺了他們五個!” “嘿!有種!不過那是一般軍伍小車,不算數的!大哥大姐,不予計功!” “殺殺這批狗雜種,還要什麼功?” “說得是,現在可得小心了,沒有大哥大姐的命令不得私自亂跑,自做主張!” 小朱珞縮頸吐舌、做個鬼臉,顯出恐懼狀,再道: “這是少門主的命令麼,屬下聽令不誤!” “然也!若有抗命家法伺候,要你自退褲子,責打二十大板白屁股!” “乖乖,好痛!屬下知罪!下次不敢!” 惹得一眾兄姐們哈哈大笑! 由朱珞的口氣中便似真挨了軍棒似的,有板有限,似調似腔!當然是尋楊士麟大哥的開心了! 楊士麟也不以為意,伸手一指敵人陣式道: “那位知道敵人所擺的是個什麼陣法,他有什麼目的!” 這一下子,令眾人大吃一驚,被問傻了眼! “什麼陣!狗屁股陣,是屯在那裡,專門等待著挨宰的!”心裡是這般想著,卻不敢說出來,楊大哥是他們少門主,是有學問的人! 朱玉替他們打圓場道: “大哥你說是什麼陣,弟妹們只會咱們自家的“北辰陣”,以及江湖上常用的太極、兩儀、三星、四象、五花、七鬥、八卦、九宮……對這軍旅之陣,到是少見識!” 楊士麟立馬當前,仰首凝神的向山坡上金國的殘兵堆中望去,並道: “據說金人起兵 寧江州,首代金主曾立下三座大陣與遼人大戰漠南漠北,每戰必勝!” “啊!那是什麼陣!” “第一種是‘天狼陣’,那是他門在冰天雪地之極東之野,觀查到一群群俄狼,出獵而領悟到的戰法,如是將人員編組為狼主、狼首、狼牙、等大小組合!” “一旦出佔,形似狼群捕獸,搏戰至最後,那敵對之獸總歸要吻於狼口!” “老天!咱們柴原一帶到了冬季,也有大批狼群出沒!多丁也是令人頭痛!” “它們很會偷羊吃,牧人們一個防衛不周全,便損失慘重!” “它們習慣群居,是天地間少數聰慧動物之一!” 三妹朱琳嬌笑一聲道: “楊大哥,現在他們所列的是否是‘天狼陣’呢!” “不是!天狼陣多半以步伍列陣,現在他們所列的你們看,四角上兵力其壯,一旦出擊銳不易擋!有點像‘天馬陣’,其變化起來特別快速,而且,以騎兵為主力!” “啊!對極了,四角布以重兵輕甲,象徵馬的四只腳了!” “啊!若他們一旦衝下來,咱們九人如何擋?” 六弟朱珍鎗口故意嘔他三姐道: “那還不簡單,掉轉馬頭向後跑呀!” “去你的,憑咱們六盤門下那有不戰而逃的道理!” “六弟說對了!咱們得向後跑!不可讓他們纏住!” 六弟朱珍神氣起來了,本是一句閒話,未經大腦衝口而出,那知這屁真“彭”對了! 瞪起眼珠子向朱琳示威,胸膛挺得高高的! 楊士麟慢絲條理的再問道: “六弟說跑是對的,但,這跑也大有學問,要怎生跑法,總不應亂跑也!” “這!這跑麼……跑就是跑也……” “臭!臭!臭不可嗅!” 朱琳立即反唇相譏了!心裡爽的很! 八弟大奇,不理會他兄姐們在鬥口,卻向楊士麟問道: “大哥哥,你說跑也有學問,那要怎生跑呢!珞兒請教了!” “要利用地形地物,以迴旋轉折的空隙利用你的弓箭,逐個消滅他們!並非逃跑!” “對!這叫做個個擊破!” “小弟還是不明白!” “若不跑,讓他們困住了,你雖然能一口氣殺死他們十人二十人,最後失敗的還是你!若是邊跑邊殺,場地寬廣,他們圍堵不住你!你有辦法殺死他們多少就多少!” “最後你是生還者,明天、後天,咱們可以再來!最後勝利是屬於咱們的!” “這是場天長地久的大搏鬥!” “正是!咬緊了他的尾巴,每次能吃他們多少算多少!” “人數少的一方,是不能與他們決一死戰的!” 他們兄弟姐妹們在敵陣前,大談戰略、戰術!議論紛紛,各有高見!這是場活的教育,楊士麟由與遼人耶律大石、耶律芝華處,經歷過的心得,不著痕跡的轉授給他們八人!這是遼人們以多少生命鮮血換來的! 言談之中,朱珊笑道: “大哥!他們還有一種陣法是甚麼呢?” 楊士麟陡的停口,向她望了眼,只見她秀外慧中、被這大姐夫看得秀臉羞紅! “問得好!傳說是‘天龍陣’,大哥也不十分清楚底實!那可能是一座大陣,得萬人以上,才能擺佈得成!等閒時機難以用上!” “一萬人、十萬人的大陣,首尾不能相顧,這如何調度呢!” “所以那得狼主親徵時才能見到!在漠北大草原上,才能雲龍變化!玄機叵測,一國之成敗便在此一舉了!” “當年遼國大敗,可是便輸在此陣上!” “也許是吧!不過,地處中原,此陣已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為什麼?” “咱們大宋國的皇帝老兒,已沒有那個膽子,統軍親徵,與敵人會師原野之上了! 不似當宋太祖太宗之時,有“白馬嶺之戰”!宋軍大敗遼軍……” 朱玉摔摔頭輕嘆一聲感慨無限的道: “如此,大宋是越養越肥,越有錢,將軍們都得了軟骨症!敵人一打就跑!皇帝老兒,年年送錢給人家,保平安則可!” “是的,國事如麻,良可嘆也!咱們只有盡其在我了!” “對!能殺死敵人一個便是一個!” “殺一百個,一千個更好!” “哈!對極了!咱們殺多了,自然會將他們殺回長城以外去!” “對!咱們一個換 個,便是十人換一人也成!咱們漢人多!總有會將他們殺絕了的時候!” 他們豪氣風發,越談越邪!已是勢不兩立了! 然而世局之變化,怎能像他們所希望的這般單純呢? 稍時 “聖刀會”的五百名後授已追上來了! 少會主許志超自然是一軍之長,武堂主是首輔之長! 他們估計金人尚有七百之眾!比他們略佔優勢! 而事實上是他們“聖刀會”略佔優勢,敵人中有三百人是一股大禍胎、遼人俘虜! 這事只有馬哈心中明白! 若他的本部金人部屬再被敵人消滅了些,那麼這三百軍奴夫役,有可能會叛他而去! 可是,現在又不得不留在身邊,以壯自己的聲勢! 表示自己的人馬,比迫來的敵人尚多出兩百人!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最好是,知難而退,那麼他便能活出生天!快快撤退回長安去! 兩軍對峙相距不遠,只有三箭之地! 許志超建成一座五點四方陣,他自將中軍!與秦維及妹子許淑嬌並立陣前! 楊士麟等九人入陣與他見禮!商討戰局! 這些情節一一落入據高臨下嚴陣以待的馬哈眼中,他雖然觀察不出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但這人有男有女,一群小毛孩半分不假! 便不認為他們是要命的主力!他看好了建陣四角上的乾、坤、離、冀四大部之長! 便是其中女賊婆也有四十多歲的模樣! 那是指“坤”部之長的方採鳳而言! 其餘三人各有四十以上,將近五十了!江湖經驗豐富,自不待言! 至於中軍中的許志超是個小後生,馬哈自信一刀便斬了他! 更視武堂主秦維是個老管家吧!時時得看著他的小主人應對!老滑頭一個而已! 以將對將來比較,也不輸於他們這批江湖客去! 因為,他們五人都是大金國軍師“黑鐵頭”金尊者,前後期一手訓練出來的武士! 馬上步下都有一身軟硬工夫! 自出師以來,除了今朝在大霧中,莫明其妙的輸了那一陣外,從無敗績也! 輸得不能令他心服口服,有六名百夫長喪身,不知死活! 他兵力不足,打算以將對將的方式,單人挑戰,先斬他們幾個下馬威!而後再揮兵衝陣,現在是他自己佔山坡,馬匹衝力足! 而敵人站下首;已失去車輛橫在中間攔馬的優勢!這勝利之機自己已掌握了六成! “幹了!拼了!他媽巴子!” 如是他留下阿朵百夫長守營盤,率領冗骨、婁都、吳不魯三人,一馬當先衝下山來,要與“聖刀會”的人單挑交量一番! 他人馬一動,楊士麟立即明白他的心意,向許志超說明情況! 許志超豪氣雖有,膽力卻不足,心頭揣揣不安!道聲: “楊兄認為如何應付,小弟唯命是從!” “少會主客氣,他們自然應由朱家兄弟與區區接下來!有可能應速戰速決!請小心他們山上的人摧馬踹陣,一旦他們有行動!我方也應急行衝出,不能等待!因為一箭之地馬才能活開血脈,半箭之地時,雙方馬匹體力相等!前兩百人與他們纏鬥後兩百人應棄馬衝上來夾雜在馬匹空隙中斬他們的狗腿!則這一戰咱們必勝無疑!” 他這話又說得信心十足!也是他們聞所未聞!進行時不知是否困難! 楊士麟呼哨一聲夾馬帶韁對朱玉道: “妹子,別事由你做主了!四、五、六弟,跟我來!” 如是,也衝出了四匹馬!向中線飛蹄奔去!馬上雄姿,那是毫不損色敵騎去! 霎時,雙方已接至二十步,才各自停下馬來! 馬哈一看,來的四個小蘿蔔頭!豪氣膺胸,腮上一片不怎長密的黃色卷毛胡四裂,犬齒外露的道: “小輩們!下馬來嘗嘗你馬大爺的天馬刀的滋味!闖江湖,闖出個萬兒沒有!若有便報上一個來!” 楊士麟揚手向後一擺,朱家三兄弟立即停蹄不前:座馬,仰首狂嘶! 這些良馬,是經過“不倒翁”老門主調教過的! 它們不是普通馬了!但只這一陣子,拋蹄長嘶,便即將敵人的馬匹嚇萎了! 因為,馬也是群居性甚強的動物! 一組馬群不論多少,也必有“馬尊”,即馬之領袖!馬首長之產生,乃以嘶號、體力、氣勢、奔速來比較而產生!一旦產生首長,便尊為馬帝,群馬則伏首稱臣! 楊士麟卻怎知,他胯下所坐的這匹黃騾馬,是“馬帝”“馬王”呢! 還認為它犯了野性了呢!不過他藝高人膽大!只虛虛挨著雕鞍! 這馬覺得背上這小主人,身上香噴噴的,它甚喜歡他騎著,這時身子已空懸著,沒有座實下來! 它更是得意忘形了,前蹄頓了兩頓,頸上鬃毛左擺右晃,大鼻孔中已噴出兩道長的白氣!如長虹貫日! “龍馬!” 馬哈是識貨的大行家,老天,他雙目流精,瞪得彪圓!震駭中,不由脫口而出! 聲音中氣十足!便似發現了奇寶般的!全場皆聞! 他屁股下的坐騎,本是千是選一的良駒,他但覺得已驚驚的在打顫屈服! 他立即翻身落馬!要步戰! 坐在馬上不保險!自己本有十成功力,若馬腿打顫,怎能戰勝人家! 再者,若有機會暗中設計好了,來個走將換馬!嘿嘿!老子便如虎添翼! “只要獲得這匹龍馬,損失個千兒八百即便不算什麼了!大可以回長安將功折罪!” 楊士麟也飄身落鞍,拍拍馬首,要它安靜下來! 意思是,現在已不必勞動尊腿代步,給我退下去休息去吧!敵人要步戰了! 這馬又仰首雄嘶一聲,格尾後退而下! 場上山上,一千多匹馬無不垂首,以示敬意,接受它的號令! 而人,卻感覺不出來!這些馬已先人而戰了!已形成次統合作用! 餘下六人也次第落鞍! 馬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將手問了問腰下佩刀,喝道: “小輩,你尚未回答大爺的問話呢?” 楊士麟有些冒火,以他的修養,面對這野種狂夫只得忍了,記了! “區區乃是一派之尊少門主的身份,你這狂夫殺胚,死亡在即,已不配詢名問姓!” “嘿嘿!關起門來起國號!我大金國發兵百萬,入關來逐鹿中原,牧馬九州:本大爺馬哈將軍是也!” “你配麼!枉自尊大,區區楊士麟的便是!抽出你那爛刀來領死!” “慢來!” “你接不下楊某人一劍,江湖之大,豈容你等跳梁小醜橫行!” 馬哈一手俯刀柄,一手拍額沉思足下橫行數伍,忽道: “這名子好熟,似在那裡聽見過……聽見過!” 楊士麟心中透亮,劍眉皺起!他知道為“九莖靈芝”之事,自己在黑鐵頭、完顏奇口中,那是應被他們叨念破了嘴皮子! 那美味他們永世也得不到了! 果不出所料,馬哈牛蛋眼再一次放光,嘿嘿!的道:“大爺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菜人”,啊哈!天下至寶,咱家“奇”小王爺、三阿哥關懷得緊!” “是麼!多謝了!故人如今身在何處呢!” “在長安哪!閣下若有故人之情,馬哈願意陪閣下馬上去長安!三阿哥有龍登九五之相,將是我大金國之儲君!” “有友如此,乃閣下之福,將來出將入相,指日可待也!” “你等侵我邊疆,擾我庶民,罪該萬死以謝天下!” “媽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識事務者為之俊傑!” “你的漢學修養非淺,可惜了!將頭獻出來為楊某祭劍!” “放屁,大爺好言好語指點你條明路,平步青雲,封官進爵,你小於卻不上路!那是生有時死有地!看刀!” 流閃光諒虹已掠身而來,氣運黑鐵頭嫡傳“宿海幽風”,腳下踩得是“貂步二四轉”快似一陣旋風!他心目中正想喝幾口楊士麟的“血”呢! 楊士麟輕叱一聲,長劍已出鞘!足下點步對陣而上!輕似鴻毛一掠十丈! 刀劍相接相擊,糾纏在一起! 早年在終南山,曾見過黑鐵頭與岳戰老莊主為爭奪自己這個“菜人”大打出手! 楊士麟在關內江湖道上可說是無藉藉之名,僅是縣花 顯,見首不見尾,只聞其名,是個“九莖芝”服食人的幸運兒! 真認識他的人並不多,見過他廬山真面目的只不過十幾人而已! 以他今日的身手,只一眼便看出馬哈的斤兩有多少,便是黑鐵頭本人與他對手,他也不會含乎!這小輩當然不夠他一劍斬的! 不過既然如此,則不忙在一時,一來給朱家兄妹一個觀摩的機會,二來更不想將自己的武學成就一鼓腦兒掀出來! 因之,僅拿分寸,風範頗佳,穩扎穩打,儒雅穩重,守多於攻! 身法瀟灑之極,輕靈的閃動,進退迴旋,恰到好處!具有大將風範每一活動,絕無多餘之廢姿贅式,乃攻其必攻,讓其必讓! 反觀對手,一上來便氣勢兇兇,如只瘋狗,張牙舞爪般的拼命前撲! 那柄天馬刀在他手中,閃耀出層層霞光,冷電驚虹般的猝然掣掠,等閒之輩還真經不起他這拼命三郎般的豪勇銳進! “馬首是瞻”“馬耳東風”“馬革裹屍”,三招刀式正如千蹄下落,萬馬奔騰般的一氣呵成,潮湧浪翻…… 楊士麟一劍在手,守護中宮,隨手揮灑,一招“卿雲縵兮”已幻雲百變,化演無窮,便即接下了敵人的八方進襲! 已從容不迫,每每劍在敵先,敵刀進至半途,即被封閉了出去! 已快得令敵人措手不及,只得變招換式,從新來過! 全場千餘人眾似已看痴了心志,看來馬哈該勝,他卻沒有勝,楊士麟當敗,他也沒有敗,真吊人胃口也! 這只是平常武功庸平們的想法!假如場上有武功高手,絕不是這般看法! 馬哈一輪猛攻不見得手! 看來敵人身上的“寶血”還真難喝到口中!他已殺得舌幹唇燥了! 如是刀式一變,“犬馬之勞”“走馬看花”“駟馬高車”,又搖腕砍下! 霎時,青虹漫天,風雷驟發,殺氣膺胸! 楊士麟也輕叱一聲,如響斯應,也將內力增加了一分,五指一緊,劍氣進發,銀芒乍盛,立即變招“日月光華”,點刺而去! 兩人身影飛騰,刀似山,劍如網般的緊密的纏鬥在 起! 這氣勢這技藝,已迫使眾人目不轉瞬的凝視著鬥場中的兩個球體,那心已隨著他們的躍動而躍動! 場中另外敵我六人,相對而立,卻沒有出手之意!各自不敢驚擾了他們的主上,而造成意外的失敗! 馬哈這一波衝殺,已殺得酣暢之極,他自塞外出師,大小數百戰,而與遼人之戰中尚堪可告慰,但與漢人之戰中,卻從無這般情況! 有的多的是批無恥之極的小人,驕詐之徒,不戰自潰,令他最是瞧不起! 而今總算碰上了個敢拼敢殺的人物! 這青年人的外表看來,分明是個不學無術,在大都會中造勢撞騙之徒,不堪一擊的小免崽子! 怎知自己看走眼了,可真是個難纏的角色,無怪乎三阿哥在他失蹤之後,曾下令全力迫索! 這人真是個心腹大患也,在大金國王朝中,鬧嚷了兩年多,最後才不了了之! 而今兵發長安,有一半原因也是暗中為了這人! 為了這個“寶人”,向江湖豪客們進討消息,三阿哥那是非要得之而後快! 他心中一雜,氣勢便弱,真力難以為繼,立即大喝一聲,虛攻一式,躍身後退! 然而,楊士麟並未趁勢追擊,只杖劍遙指天南! 而馬哈也不敢真認為他已脫出敵人的劍氣籠罩之外,可以大搖大擺的進退自如了,況且他也有殺著尚未施展呢! 壓力提氣,功力再加註一成,他自小便是在寒天荒野中求生存,打煞筋骨,曾吃過非人類所能承擔得了的惡劣環境! 將他已訓練成不氣餒,不低頭,不承認失敗的心志毅力! 如是,他再接再勵,彈身而起;刀發“牛黃馬寶”“牛頭馬面”“驢前馬後”,第三層次的“天馬絕刀”! 向揚士麟頭上撲下,刀過之處,已撕裂著空氣,發出刺耳的刀嘯! 已看得眾人心向下沉,動魄驚心,這人之豪勇,連他的屬下也自駭然! 而朱家兄弟姊妹,也自焦燥不安了,他們雖是眼界高杏,也不敢相信他們的少門主能接下這金狗的狂熱凶悍的攻擊! 楊士麟口發長嘯,劍式再變,身形也晏晏而起! 似一縷輕煙般的裊裊上升,劍出“春雨驚蟄”,普及萬物籠蓋天宇,意取以柔克剛之意! 閃電光華,殷雷在後,霹靂之威,有待敵人之殺身引發! 而馬哈卻不管他這些鬼名堂,臭玄機,便連漢字也認識不了百個! 他所憑仗的只是一腔熱血、刀、氣合一,堂堂正正的以命搏命,以力搏力! 純樸率真,思無邪,能勝則勝,不勝則敗而已,生死置之度外,但求一快!這無形中也暗合天人一體之意! 寒氣襲人,冷電穿熾! 刀與劍已有撞擊聲傳出圈外,而人影在空中對持著,久久各自未曾落地! 那是因為各自以撞擊之後的後坐力浮懸而生新,提氣而不墮! 是一場令人目眩神搖,凶險無淪,罕見的劇鬥! 如兩只大鵬鳥盤旋在空,那戰圈已擴大至十丈方圓! 雙方在場的三人,也被迫得向後退縮回十丈以外了! 他們誰也不敢妄自尊大,停在其中,挨受這刀劍齊揮的殺戮,那是稍微帶一下,他那毛頭便得滾飛了出去! 足足拼搏了百式以上,雙方皆有驚無險,似乎勢均力敵,勁力疲憊,難以為繼了,遺憾也! 在一次空中爆出一棵極強的火花進射中,他們雙雙落地! 有如兩尊石翁仲般的凝立著,急速調息自己已耗盡的內力! 看不出勝負! 更分不出高下! ------------ |
第三章 一戰殲敵戰北歸
這場戰搏雖然尚沒有明確的交待,可將場上各方的心志打活了,或者說是打怕了打服了! 在“聖刀會”中,許志超、許淑嬌已將楊士麟另眼相看了! 許志超心忖: “自己這個少會主的身份拿來與楊兄一比,簡直狗屎不如了,大開眼界!” 也令他自負不群的心意收斂起來不少! 而許淑嬌心中卻另有秘密,這般少年郎不愛,要她去愛誰呢?她搶著隨哥哥出來闖江湖,這本是她最大目的之 也! 可惜楊士麟身前先有三個女娃娃已是形影不離,但不知她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但憑姿色家世,自己決差不了那裡也! 她心中打動主意與他泡上了,不管他要怎樣,本姑娘絕不離開你,咱們慢慢煎熬下去吧! 而在山上的三百名俘虜中,也隱藏潛伏著能人在! 他是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現在是國破家亡,金人氣盛一時,能藉此機會,來至中原漢人之地,見識一番也不差池! 他們在等待尋個有利機會,再率領他的族人離開也非難事! 而如今看來他的打算有了天大的錯誤,他小看馬哈這個兇惡的雜碎,但憑他今天的武功表現,他只愧不如! 這兇人一日不死,他的族人這為奴的身份一日不能解除! 但願這個書生型的漢人能替他早早宰了這個兇人才好! 他若自謀叛變,這計劃一但實現,那他們這手無寸鐵的三百人可慘了! 而朱玉姑娘她這姊妹兄弟,也各有看法,心潮盪漾不已! 朱玉為朱家之長,早已鐵定了是朱家“六盤門”中的少門主的人選,門下人也這般稱呼她了,來討好她! 但,天有不測的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 她可說是引狼入室,而楊士麟求見她老爹,志在必行! 原是舊識,這個會“五馬分屍”的少年人,再次相見,也頗為令她心動,那棵無主的“愛心”也自漣漪層層波瀾不已! 何況他是“九莖芝”的服食人,得天垂憐,儒雅倜儻,在這邊荒之野,這樣男人,若是錯過了婚緣,怕不八輩子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那知在爹娘的安排下,她失掉了少門主的頭銜,換來了個香噴噴的好丈夫! 雖然,只是口頭上定了親,她到不怕他反口不認帳! 因為那天夜裡,他曾偷偷的親吻過她,擁抱著摸弄她的屁股,摸得沒完沒了,可知他也是喜歡她的,給他“幹”過 次,便死心塌地的愛上他了! 她想既然人早晚是他的人了,這少門主之尊,是他的也即是我的,還分什麼! 女人一旦有了真正心愛的男人,對身外之名利就看得淡薄了,一心只想到那個郎! 她也不例外;只是不真知道他的身手究竟如何! 在柴原千松嶺上,他與四個臭和尚那一戰,她們兄弟姊妹沒有機會去見識一番,真遺憾! 這時總算如願已償,這“河圖十三式”,只輕描淡寫的演化了三招,便將這個金狗耍得有氣無力,難以為繼了! 而他的技藝決不至止,厲害的殺著,尚未出籠呢! 這少門主他可是當得無愧於心! 記得前夜在客店中,他又毛手毛腳的來纏她,令她心顫骨酥不已,他曾再向她哀求過要給她“五馬分屍”的“乾幹”! 可是,她不答應,只準他摸摸就是!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材料,一旦開了禁,生孩子那一定是沒完沒了! 她老娘便是人證,幾乎是一年一個,一連生了她們姊妹兄弟九人,多可怕! 她想到這裡,暗扭動了下屁股,那裡還真焦燥不安,想再讓他…… 可是,這當口可真不是好時機,人馬是越聚越多了! 那姓許的小丫頭只這一忽兒功夫,便似中了邪似的向他眉來眼去的吊他的膀子了! 這事可真得將他盯緊了頭才成,看他一身充滿了那股子狠勁哩! 她是愛心加深了,醋勁也大了! 若要想讓他專心一志的來愛她,可真得對他下些工夫才成! 別是剛煮熟了的一只好鴨來,還沒啃上幾口,便飛到別人口中去了! 那才冤死人了,這事發生了我朱玉姑娘可不甘心情願哩! 她又由他口中探知在你之先,他已有了三個老相好的! 那個遼人郡主什麼的,已被他拋到大西天上去了,再相會怕不那麼簡單! 這次雖說是闖江湖,回汴梁探親! 可也是去探望他的老情人,但願是事過景遷,各自退人生孩子了最好不過! 場面沉靜中! 搏殺尚沒有結束,誰也不願意故意破壞了這份神秘! 朱玉卻又那知,在她身左右的兩個親妹子,也在打姊夫的主意呢! 朱珊姑娘只差她大姊十一個月! 更是花開正艷的 朵鮮花兒,不過她生性溫柔含蓄,將自己心中的秘密深藏不露,絕不瘋瘋癲癲的形諸神色! 表面上看,她是冷若冰霜,其實內心卻情勢如火! 只是楊士麟的火頭,沒有時機給她點上而已,時日太短暫了,才剛上路幾天哪,她已打定了心志來等;絕不外求! 要向她大姊分一杯羹湯喝喝,肥水不落外人田,有什麼不可呢! 至於朱琳姑娘,則比較外向了! 她是個性爽朗,才識頗高的姑娘,三姊妹以她為最美,原因是她的身材好,比兩個姊姊略高一頭! 稱得上是,膚白似玉,眉目含情,身姿炯娜,歌喉清脆,聰慧伶俐,身手工夫自然也超人不凡了! 常常當著朱玉大姊的面,便向姊夫調笑不誤! 當然不是為她自己賣風騷,只是語有雙關,替朱玉大姊扇風點火,火上加油讓她們兩人快快的燒起來,多加把火! 待大姊那肚子大得似她早年所使用的那只大鐵球流星一般的凸起來時! 這姊夫的熱被窩,則非她沒屬了! 她現在也不急,只是冷瘋熱嘲著,尋她們兩人的開心,討乖巧,兼惡作劇! 能逗得兩人哭笑不得,心爽爽,拿她沒辦法! 楊士麟心中有數,她在閒放騷,目的在引起他的注意,他的重視她而已! 她似身有七魂之中,跑出一個魂兒,投入他的心湖中,不時的盪漾一下! 她現在所求的就是這點,這已經足夠了! 而在對持中的馬哈,手壓長刀默默調整自己的氣息,已血潮澎湃展駭不已,他所面對的敵人,已超乎尋常的頑強! 非他始料所及,最初接戰時的心態,這時已有些無可奈何的動搖,這主宰敵人生死的意念,已開始消退,動搖! 他對漢人的基本觀念可能要作大幅度的調整,才能適應這當前的情況! 可能有人認為他一個小小的千夫長,乃是屬於芝麻大的一個小武官(相當於現在軍籍中的團長級軍官、中校階級)! 在百萬大軍的大會戰中,起不了什麼影響作用: 假如以一盤象棋來作兩國相爭的紙上作業,他只能比做五個小卒中一個小卒的百分之一部分,想想看他的生死存亡,絕不影響大局之勝敗! 但,這只是表面上的比較看法,實際上卻不然,因為人是活的,棋是死的! 故而這裡應將他的身歷提出來解釋一番! 又因小說並非史記,只能概略將當時東北亞大地上的國際形勢,先事交待些重要的環節,以求有個概念! 金人原是生息在大興安嶺下黑龍江流域的一個原始先民部落,漢人為他們命名為女真部,女真與金是諧音字! 沒有文化,乃遼國藩屬之一,領有今日之海參威庫負島,精奇河等地! 金人在東海岸發現了大顆的“珍珠”賣於遼入,被稱為“東珠”,很快的轉賣給宋人,當然獲利甚豐,生財有道了! 再者,吉林以東烏烏蘇里、松花江一帶盛產名鷹,女真人為遼國大宗主搜捕名鷹,常為此向海東五國小部落間發動戰爭! 這種鷹名為“海東青”,乃是遼人權貴們伺養狩獵上的 項不可或缺的點綴! 便以今日名流者打高爾夫球似的,用以炫耀自己是列屬資產豪富人物! 這事故玩久了,需索過甚,激起金國上下之不滿,若要停止這種奉獻,唯一的辦法便是反抗叛亂! 金、遼之戰的起因便肇因於此,怎料到金人一戰獲勝,酋長阿骨打次年稱“帝”! 建國號為“大金”! 此後十年之內,越滾越大,最後取代了遼國在北亞大地上的統治權! 以馬哈的年齡來算,他只是第二代第三代金國培養出來的武士! 黑鐵頭便是他們的武術總教練,自小教養,十年有成! 他們這一批人是由皇家刻意精選訓練出來的共有二十四人,是以金國王子完顏奇為主,便是他們口中的三阿哥! 這次宋、金聯盟滅遼,金人每戰必克,宋人每戰皆敗! 如是,金人便瞧不起宋人了,又興起取而代的心志,入關滅宋,豈非更好! 他們西路大軍由大同府發兵南進,勢如破竹,進入長安! 馬哈被委任為“先鋒官”之一,他們共有三名師兄弟,目為大金國的悍將! 所謂精銳之師要擺在第一線,所到之地,當者披糜! 其實金國大軍,並非全像他這般凶悍善戰! 他陡的想到他們大金國的戰略,也許是錯了,錯得離譜了! 宋人的官兵乃是不堪一擊,宋人的江湖組合,卻大有能人志士在,不容欺侮! 大金國的皇室也是分為許多派別,各自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當然以各個皇太子為主體人物! 將來父皇大去之後,絕脫不了以勢力為爭奪皇位的繼承權,勢力不足的自然得靠邊站,大統之權沒他的份! 數年前在終南山出土的“九莖芝”,乃天材地寶,黑鐵頭與完顏奇普秘密潛來長安奪取,可惜功虧一匱,張憫而歸! 但,他絕不死心,但若逮到這個“萊人” 楊士麟! 吃肉喝血,那麼三阿哥則在諸家王子中,便突顯出來了,將來為帝非他莫屬! 連帶而來的高官厚祿也水長船高,人人有份! 馬哈凝神而視舔舔厚唇,心忖: “這人是個活的‘人參果’,一定鮮美得很,大補之極品了,好饞人也!” 而面對他的楊士麟,卻沒有想到這上面去! 自認為芝精已為自己所消化,以現在武學修為,自謀保身,絕無問題! 他志在國家百姓,對金國這種趁火打劫,背信破盟,甚是痛恨! 他對這個敵人,私心甚是佩服他的豪邁;武功身手皆是上上之選! 可惜他是個土匪盜寇,他的武功雖好,卻是用來殘害自己的同胞族人,武功越高,其殘害的程度越大,為害越烈! 漢賊不兩立,消滅一個敵人這種好手,便無形中減低了我民的一層迫害! 不能賞識他的才具而違及民族大義! 世人往往因於外人有私人交情,墮入其術中,以私德而違公義,他還振振有辭,不承認自己已經身為漢奸走狗呢! 楊士麟覺得時間施得太久了,這對他是一項損失與不智,延誤了他東歸之期! “你若還有何技藝不施展,現在正是機會,否則,區區便要取你狗命,以謝天下! 為我大宋討還血債!” “大言不慚,小輩看刀!” 馬哈再一次奮勇衝殺上來,他這“天馬刀”,共有四組十二招,已用去了三組未能建功殘敵,甚是氣忿,敵人比他年輕而武功卻是他入關對敵以來,最高的一人! 不由得他不再接再勵,功力提至十成火候,“轟”然暴喝一聲! 韶步斜走,長刀倏挑,化為絕招奇式的刀法,亡命如厲鬼野獸般的躍來! “脫韁之馬”“塞翁失馬”“指鹿為馬”! 三式連環揮刀疾射,刀為內力所摧動,光華陡盛,精虹耀目生花,刀氣綿綿而出! 這已是他武功最大的成就了! 楊士麟停身五尺外已感覺到他的刀氣壓體! 千人之眾,已身顫身驚,駭然驚魂! 尤其是朱家八人,已人人自危,更為楊士麟嘆息,但不知他能否接下來! 朱玉自忖,她沒有這番成就,不過自保還是可以,取敵則不及了,其餘弟妹們等而下之,當然更不必提了,得死傷一地! 這江湖可是真難闖也,強中更有強中手,這金國將軍,怎的了得! 楊士麟目中也精芒進射,英氣豪情陡發! 手中長劍搖腕指出,腳下也起陸前衝,與敵人對進! “神農一劍”如長虹貫日般的發出,劍尖端上激射出一流青芒,直至敵人胸膛! 而馬哈的長刀“指鹿為馬”,也是剛好演化出來! 顧名思義這一刀乃包含了多少狡猾的劍路,以茲欺騙敵人,以求達到殘殺敵人的目的,明明是刀式,最後卻變化成了劍式! 不料,似有一點寒星透過他所列布的罡氣,直刺而入! 令他心頭一寒,欲隨著刀鋒全身斜出,心忖: “乖乖,我命休矣!” 事變之來,往往便是令人措手不及,在他傾注下所有的力道揮展下,居然刀芒與劍芒相碰了一下“嗤!” 暴發出來花炮似的極光,風雷之聲,威力頗為驚人,令人目眩得看不出其中的變化究竟怎樣! 但能看見的是馬哈的長刀已脫手而去,剎那間,腳步倒滑,整個的人往後抑身,左胸上又一次暴射出火花! 不是火花,而是血花,他已中劍! 他全身所運聚的十成功力在揮刀摧是的真氣,已全由這劍孔中噴射出來了! 那血霧似個圓團,形成一個圓球型的血球,若有丈大的一團,煞是壯觀! 這錐心透骨的失敗,幾乎在俄頃間,已撕裂了他的英雄美夢! 他出師以來從未料想到,他會得到這麼個可悲的結果! 無由他不悲忿衷懷,長號如泣,作死前的啤叫,訴之天地鬼神…… 楊士麟緊咬牙關,頰上肌肉顫動了一下,甚為滿意,他這 劍的成就,霎的轉身,目向那三名百夫長,厲喝一聲 “殺!” 朱家四、五、六弟肩頭一顫微遢,劍如龍飛天表,一招“除草務盡”! 三劍同揮,在一片芒毫流渡中,那三人已魄飛魂走,本有十分功力,這時也發不出五分來,雖也揚起手中長刀對決,企圖掙扎! 但,手不就心,魂又不守舍,而且,他們原本身手就比之朱家兄弟差了兩成! 一排光華掃過,三人已被腰斬為六截,橫斜於原野上! 霎時 山坡上金人大陣中也起了邃變! 只見中軍之中的一群人,忽的四散著向週邊四角陣中待命的武士躍身撲上! 各自赤手空拳的撲打纏扭在一起,摔起交來了! 這是遼人俘虜們發起了叛變,在爭取自身的自由了! 他們對宋人的了解比金人多,而且邊境一帶,長城內外本是漢遼混雜而居了數百年之久,有些地方也實在難以分辨誰是漢人誰是遼人! 由於聯婚的關係,其下一代便是漢遼混血兒! 遼女嫁給漢人,生活教養,立即有得改善,學織布繡花,不必隨同族人牧羊荒野逐草而居! 漢女嫁給遼人,多是遼人十夫長以上的首長,長居都城,有權有勢,族人也可沾點姻親關係,少受欺凌! 於是為了生存利益,而形成了民族大融合! 漢女美麗,遼人喜獲嬌妻,自身受用,下一代聰慧伶俐,易於接受漢人文化,家庭地位提高了! 遼女豪放強壯能幹,有事故發生,由遼女出面解決,能獲得公平的待遇,遼女便是漢人居住在遼地中的護身符,在漢家中身份地位提高了! 是漢家郎的寶貝,不是奴才,又怎能不自在! 這究竟是誰同化了誰,只有天曉得! 遼人兵敗國亡,身為軍奴,這身份若不覓機改善,那便得一生為奴,而進入長安,見了漢人的生活,認為是天堂了! 若有機會跟著漢人生活便好得多,因為漢人比較講道理,穿、吃、居、用生活較高! 如是,他們先下手為強,突起發難,展開掙脫枷索的大搏鬥! 只有消滅了金人,才能有資格與漢人談判,爭取自由的權利,同時也報了國仇家恨,及自身的屈辱! “聖刀會”的人,不明情況,呀然注視著他們自窩亂,嚴陣以待! 楊士麟也楞了一下,立即下令道: “咱們衝上去,先圈起來,不容逃走了一名金兵,不然,你家的老少,準備挨刀吧!” 這命令真絕,利害分明,那有不相信的! 五百人衝馬而上,遠遠將這一團相撲的人包圍起來了,靜待結果了! 楊士麟等九人走了上去,立即分辨出一部份人的服飾賂有不同,腰下沒有帶刀! 腰下有皮帶刀鞘的便是金人,臂上也有護臂,身套軟甲! 另外一批人則不是,那他們是何人呢! 可悲的是,遼人、金人、漢人都差不多是一個樣子的膚色臉孔毛髮! 他是見識到許多黃毛鬼、白毛鬼、赤毛鬼的人,與咱們絕對不相同,這時卻難倒他了,都差不多嘛,怎辦? 遼人手中沒有刀,但衣袖中卻藏著一文箭,他們一上來與金人撲打摔倒在地,金人已來不及拔刀,扭打中,遼人手中多出一支箭! 那箭矢輕易的刺入金人的胸膛,而奪下他的長刀! 有了武器,立即殺向第二個金人! 而金人的主將陣亡,百夫長也被人殺了,這已形成了天大的變故,已膽寒心顫了,如今奴隸們也殺上身來了! 只眨眼之間,兩方本是相差一百人,如今已持平了,各有三百餘人! 金人本是由山裡下來的野人,目不識丁,頭腦簡單,打起仗來如只野狼瘋狗差不了多少,得由大小頭目率領指揮著才管用! 一旦失去調度,也只是個呆漢而已! 相比之下遼人的鬼點子較多,手中有刀夾箭,士氣也旺,再一次佔得上風! 遼人中有四五名應列屬百夫長級的武功高手,這時都表明了身份,統率族人展開大屠殺了,金人頭飛屍殘的人多了! 而那名留守的百夫長,與一名遼人殺在一起,雖然也曾厲聲吆喝! 但大勢已去,他也無能為力,而眼前這軍奴武功高強,三五招後已自顧不暇了! 最後落得個被亂刀砍死的命運,兵敗如山倒! 不多時間,變成了遼人在兩個殺一個! 眨眼之間又變成三人殺一人! 最後,這場夠慘烈的殺搏終於結束了,遼人獲得一次空前大勝利! 他們的歡欣鼓舞擁抱,已無視於週邊有五百名漢人江湖客的大包圍! 楊士麟在他們搏殺中已記清了幾名特級高手,嘆息一聲道: “兄弟們,你們的身份可能是些俘虜吧,如今已大獲全勝,恭喜你們!” “其中若有領袖人物,區區希望出來一下,咱們談談如何?” 話中之意思,那是要談判一次,你們的勝利,並不代表我們的勝利也! 有位老兄大踏步的倒提長刀越眾而出,向楊士麟走來! 而楊士麟也回首向許志超招手! 許志超身後跟上來的是“武堂主”秦維,在“聖刀會”方面,有他兩人點頭,便算是全體同意了! 楊士麟面含笑容,打量著這名高身材,面頰瘦削,目射精芒的好漢,先道: “這位兄台請了,兄弟楊士麟初出道,請教兄台上姓大名,以便稱呼!” 那人停步抱拳一拱,手中的長刀還在滴血呢,誠摯的道: “不敢,我等本是遼人,賤名蕭子瑜,幸得楊公子斬殺那個馬哈野種,我等才有機會,報此國仇家恨!” “好說,蕭兄驍勇善戰,恭喜了,蕭姓在遼國本是後族姓,如今國破,不知有何打算!” “所謂志同道合,便應四海一家,如今金人發兵侵宋,但我原是世仇大敵,現在卻成了同病相憐的人!” “說得也是,遼國宗室已亡,我等只有三百人。做任何也不成氣候,蕭某若能為楊公子見憐,便率族人歸屬公子,悉意下如何?” “啊,蕭兄客氣了,不敢當!區區只有九人!” “另外這些人乃是長安“聖刀會”許少會主的家臣是在昨天路上相逢,共謀對抗金人追兵,邀天之幸,又得蕭兄之助才得以兩全!” “楊公子俠風義膽,以萬民為已任,幸無見棄,吾等願本此忠義,附從公子,殺身以報恩義!” 楊士麟望著這一群有家歸不得,失國無所投的天涯亡命人,張張臉上都呈現出純樸豪邁誠摯的神色,令人不忍拒絕! 假如任由他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帶流浪,他們是生活不了幾天,即被漢人、金人兩方夾殺出局了,漢人視他們為盜匪,金人視他們為叛逆! 而他們這時的一場火拼,雖然是勝利了,卻也付出了慘烈的代價,輕重傷患百餘人! 而收留他們,便是他的一項責任,有捨命一赴,保護他們的義務! 他嚴肅的點下頭去道: “蕭兄既然如此堅持,區區便承擔下來,與蕭兄的弟兄們同甘共苦,在這關內關外 片河川大地上搏殺金人,快意思仇!” “不過,區區心無大志。有失諸君之雅望,你我應本道義為組合,各自來去自由,互無干擾,我等現欲東下長安,蕭兄本由長安來,但不知局勢又是如何!” “我等願奉楊公子為長,唯命是從,生死相從!” “至於長安前五天即被金國大軍攻破,宋軍不戰潰退,長安市上武林世家,各自為保基業與金人發生街道搏殺三日,各有死傷!” “可惜的是長安俠義道,不曾連結成軍,此勝彼潰,良秀不齊,最後只得讓出城關,不過金人也收斂多了,不敢過份自絕於民!那總是百萬人口的大都會也!” 四天之後! 等到夜晚,楊士麟將弟兄們安置在渭河岸上荒村上!飛騎趕至“萬馬莊”外! 但見廬舍成墟,一片殘垣,樹木枝葉焦黃,未燒盡的青煙,還在裊裊向雲空流渡! 其中人馬的屍體殘骸,尚無經人掩埋處理! 偌大的一處黑道梟雄霸主的莊院,本是困若金湯的宏偉建築,如今已破敗不堪! 楊土麟遙望處憾慨良多! 岳戰老兒乃是世上數 數二的武功高手,怎會落得如此下場!人呢? 是死是逃:或是被劫持而去…… 待天明時,他們 行進入 處鄰近村落, 邊用些早點,一邊探尋些可靠的情況! 希望他能有所補救! 這處早點舖子的老掌櫃年約六旬開外,腰腿還算硬朗,一大早接財神,十三四位遠道而來的路客,幾乎已坐滿了他這間小店! 早年許是混過江湖的人物,老眼不花,客人有男有女,雖有風塵之色,其中兩位公子舉止端莊,五官清秀、顏色和藹可親,絕非普通人也! 這二兩銀子的生意,那是穩嫌不賠,如是熱情的招待著! 楊士麟邊吃著熱呼呼的餡餅、油條、豆汁兒,慢絲條理的搭汕道: “老爹!在前路上經過“萬馬莊”時,可是真慘啊!” “公子爺,你多擔待,那是不假,金人有萬多人攻打萬馬莊,一直打了三天四夜才將萬馬莊攻破,人命如螻蟻,欸!” “但不知老莊主,他們是棄莊了呢?還是……” “欸,老莊主、少莊主、大總管等皆是力盡被俘,走不脫了!” “怎會呢,憑老莊主的身手!” “再好漢子也架不住人多,況且金人之中,也是能人上陣,前赴後繼,累也能將人累倒下來!” “說得是,怪了!金人犧牲這大的人力,值得麼?” “據傳說金人有個什麼王子來親自主持這場殺戮!” “這不是人,財兩得了麼?” “說得是,公子爺,你與老莊主有舊識吧!” “還談不上,不過,學生曾與岳蘭姑娘前幾年在洛陽有過 面之識!” “啊,是少莊主的好朋友!” 他正自抬首向楊士麟仔細打量,以這少年公子的相貌風範,正該是少莊主的良伴,並轡江湖,可惜了! 如今可成了捧打鴛鴦,得兩處飛了! “岳姑娘被強劫而去,可是那王子要娶她為妃麼?” “這就不容小老兒測度了,可能不會,其中另有文章!” “打家劫舍,擄人搶寶,還另有文章!” “正是,這是他們故意透露出來的小道消息,長安市上酒樓、茶館、旅舍中人是無人不曉,喧騰人口,議論不休!” “啊,我等一行由西而來,夜裡城門已閉,尚未進入長安呢!” “原來如此,萬馬莊被破已六七天了!” “請老爹見教學生一二可好!” “不敢,多言了,傳出的消息據說也為了‘寶’!小老兒可不知,他們所要的是什麼寶,值得下這大的本錢,死這多的人!” 楊士麟陡的一怔,他們不知道,他卻聯想到,他就是那個“寶”! 當年大金國那批人走錯了路線,向東追去,而他卻向西逃,沒有回汴梁,兩下里是越走越遠,向西追的人,岳戰老兒便是其中之一了! 事後,完顏奇這雜種總會察明經過! 自己是在岳戰與符國夫人鬥得不可開交時,冒著大風雪離開客棧的! 楊士麟皺鎖眉頭搖首,表示出無可奈何,沒有頭緒之狀! “老爹可知他們會被押送那裡去麼?” “哦!這事金人堂而皇之將萬馬莊的金銀財寶席捲已去,裝了一百大車呢!” “怎會有這多,那不是大搬家嗎?” “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 該知道的楊士麟已知道了,不知道的這老兒也不應該知道,問了也是白搭! 他們道謝了,便策馬而去! 長安府城不必進了,免得被人圍堵住了,不得脫身! 在路上朱玉與楊士麟並騎而行,俏聲道: “哥,這老兒知道的可不少,他可就是那一號上的人呢?” “許是萬馬莊的殘餘,也可能是金國的走狗,大宋的漢奸,不論他是何方神聖,這些已不重要了!” “對岳家姊妹的事,要怎生處理!” “便是個陷阱,哥哥也只有往裡闖了,你說是不?” “對救授岳姊姊,妹子自然沒意見?而且事在必行!” “記住,他們下餌所要釣的那個“寶”,就是哥哥我呀!” “這事人心隔肚皮,不必再提了!” 是的!他身下兩方面已有八百人,“寶”是人人都喜愛的,這敵友之間,實難劃分清楚!池楊士麟恐怕永世之日得處在這種驚濤駭浪中! 日夜不得安寧,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禍起蕭牆,杯弓蛇影的事! 除了朱玉之外,他不敢信任其他人了,暗自戒備,事在必行! 而蕭子瑜、許志超等人,卻不知道是什麼“寶”,還認為是那一百大車財物呢! 他們一行在東郊外茶館酒樓中,鬼混了一天! 只聽不問,所得到的消息,大致相同,只是財寶由一百大車更增加了兩百大車,那是在長安城廂之內搜刮而來的! 而押著北去的金兵,大若是五千人吧!走的是太原通大同,經過雁門關、殺虎口出關的路線! 估計已走了近十天了,若要追趕,還是能追得上! 便是出了關,離他們大金國的老窩,還是有一段艱苦的路! 夜裡他們回歸八百兄弟們住扎的地方,商討 番今後行止的計劃! 渭河的水滾滾東流,在一處荒僻的河岸畔! 有八百條好漢圍坐成一堆,喝著皮袋中的烈酒,在商討大計! 夜黑風高,寒星眨眼,楊士麟首先發言道: “各位弟兄,兄弟我由十幾人陪同走了 圈,對局勢獲得了些正確的或謠傳的消息,大家都已知道,我則不必敷言!” “兄弟來長安的目的是來探望曾是患難之交的岳蘭姑娘,遺憾!” “萬馬莊已破,人已被劫擄而去,現在這時她可能正被閒在 輛囚車中,目的地應是邊關重鎮大同府!” “既然是患難之交,兄弟有責任擔當起這付擔子救她出困……” 許志超開腔打斷了他的話道: “楊兄對‘聖刀會’拔刀相助,令我父老婦孺無失 人而脫去那場大劫!” “楊兄之友也是我等之友,由我帶出來的這五百弟兄,都自願為楊兄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楊兄只管分付調度!” 蕭子瑜也急忙接口道: “楊公子大義釋俘,我等是跟定公子了,這條路線我等來時已走過,便是出了關,那更難不倒咱們,現在是請楊公子指示些實際行動!” “對局勢的卓見,有何獨到的看法,咱們明白了,也好有個遵循不誤!” “至於你想拋掉咱們,自己去幹,這話請楊公子免開尊口!” 這話夠衝、夠重、也夠直,正是北國男兒的豪爽處,不須轉彎磨角,多講廢話! 也不是以下對上的口氣,患難之交,交的是心,交的是命! 便是現在跪地對你三呼: “萬歲!萬歲!萬萬歲:到了事危艱難處,各自縮頭作烏龜,也是白交了一場!故而越是豪邁之人,心胸坦蕩,他們是要以所行所事來以心換心的!” 當然,這其中也不無奸詐之徒,真到了利害悠關,生死之刻,變節自謀! 因之,不論大至謀國,小至世家組合,這帶人用人,可是幹變萬化,難矣哉! 從古至今,有多少國,多少世家組合,就因為用人不當,識人不明,而致慘遭失敗消亡! 楊士鱗頓了頓再道: “兩位如此說,兄弟便直言已意,兄弟人無大志,不是取人之國以平天下的人選,我認為那是妄想,若是在這片土地上,得便救人之急,仗劍對決,兄弟優為之!普天之下能勝過兄弟的,也只不過三兩人而已!” “而這二三人,事實上,他沒有理由找我對決,我不去拖他們下水歷劫紅塵,已是讓他們輕鬆自在了!” 現場的人也許不信,但沒有人質疑,認為他是吹牛,鴉鵲無聲,欲聽下文! “現在咱們無力與金國大軍正面為敵,不過可以抽扯他們的後腿!” “他們押解三百車財貨北行,不管岳姑娘如何,但只這些財貨即是 項誘餌!” “關洛 帶的江湖好漢,及被劫過的世家殘餘及親朋好友,誰都有資格去取回來! 而且理直氣壯,而且可能有幾批人已經上路了!” “這混水人人想趟,咱們這一夥人,若想長期生息在這帶,又何獨不想取來,用作生息之資!” “公子的打算,請更明確示下!” “咱們生息之資,少會主帶來的僅夠他們五百人一月,用,還得省吃儉用,你等是由金人屍骨中撿出來的,馬哈所帶來的也不多!” “ 月之後咱們便難以為繼,要謀長久之計,這批財貨至少應截下他們一部份,才能過活,若是四處搶劫民眾,那便不必人家打、咱們在這片土地上存留不了多久!” 說得眾人一腔熱血漸漸冷了,垂下頭去! “但,可以預見。此財爭之者眾,惹起自相殘殺,正是金人的毒計之一,鬥到最後,他們來個圍而殲之大有可能!” “公子見解精闢,未卜先知,咱們又該如何!” “咱們不必與他們爭食,問道出關,在關外相等,我想必有所獲,到了關外有牛羊為食,生活則簡單多了!” “再者所取來的可能盡是重寶之物,而更有地方埋藏,也許數十年咱們應不虞匱乏,當然,若要錦衣五食是不可能的!” “援救岳姑娘的事怎辦?” “岳姑娘等重要俘虜,必然與重寶在一起!” “如此甚好,咱們便遵循公子所命行事,連夜上路直奔大同!” 這八百鐵騎已整隊上路了。 他們在咸陽走洛川、延安、綏德、在吳堡過黃河入山西,由嵐縣至偏關,東走平魯而入大同,那是餐風宿露,馬不停蹄! 生伯延誤行程讓北上的金兵,先他們一步而進入北大荒! 老天爺對他們不薄,雖然晚上路十天,卻比金人押解的車隊,早先到達大同府! 市面很平靜,大金國駐守的官兵也不多! 是處漢、遼、蒙、金等多民族群居結合的城鎮,他們的到來,並不顯得特殊,只認為是組遼漢混合型商團組合而已! 楊士麟除了派遣探馬南下探聽金人車隊之外,便是從新組訓他的這個班底! 別讓人家一打即垮,那才是個大笑話呢? 為了屬下們的武功強弱,作一番通盤的了解,要他們各盡所能,演化出來,加以惡補一番! 儘可能發揮組合力量,演練兩人、三人小組的鴛鴦或三星陣,克敵致勝! 雖然只傳下三五招手法與戰術運用,那可是減少傷亡,求取勝利的最佳保證! 他們都學得津津有味,沉迷其中,這是實戰搏殺的武學! 有其珍貴奧妙處,自不待言,要想自求多福,就得快速殺死敵人,其他言詞都是狗屁! 過了幾天,還不見車隊北來,楊士麟心中十分納悶! 他怎能猜測得透,黑鐵頭與完顏奇師徒兩人,是處心積慮的以岳蘭為餌來釣他這個“菜人”,每天的行程並不快,故意的在路上拖時間等候他呢! 他們算準了楊士麟若來到長安附近,一定會先去探望岳蘭的! 有人會說楊士麟是汴汴樑楊楊世玉將軍的姪公子,乃是侯門之後代,他一定會回家去探親的,在汴梁下手不是更好麼! 但大金國出兵大宋也是各依派系出兵,劃有界限! 這二路攻宋的大軍,他這一派系父兄只主管西路,若是他無緣無故撈過界,而且是偷偷的,那麼在金國朝中人家會上表告他的禦狀的! 待查究之後得知,他是為了個吃“九莖靈芝”的漢人,那麼問題則變得複雜了! 其他王子也立即便領悟到他心意之所在! 若不幸被其他王子的人得去,到不如留在楊士麟身上好些,起碼沒資格爭奪王位! 他一旦奪得王位,吃不吃這人,便不重要了! 奪取大宋的萬里江山才是最重要的事業! 若要補身子,世上的寶物可多了,不一定非要“九莖芝”不可,但這靈芝他曾經參與過,總認為他才是最適當的所有人,這種天意安排的失敗,他是不服氣的: 他放下餌之後,在長安安排許多漢奸走狗為眼線! 眼線所知道的情況,只是要他們注意是些什麼人在探查“萬馬莊”的情況! 有了這發現立即得層層轉報上來! 探查“萬馬莊”被破,當然不會只有楊士麟一批人,這也不關緊要! 他只要從這多情報來源中,過濾選擇一番,便得到結論! 楊士麟曾率眾探聽萬馬莊情況的情報已詳盡的報給他完顏奇 三阿哥了! 黑鐵頭與他也認定了是楊士麟回來了! 他與岳蘭有三年之約,三年後芝精便全部讓他吸收入體內,她老爹便不會吃他了! 這情深意重的情話綿綿! 當年在終南截擊他們的大金國的內侍武士,多人都聽到過! 可惜的是,那次的失敗,是失敗在姚尼身上: 這個沒眉毛,老話兒上光溜溜的賤貨,真乃恨之入骨,但可也對她沒辦法! 她武功高強,任事不貪,便是拆了她南海潮音觀這座破廟,她也不在乎! 相反的效果,她可以募資再修建座大的,這事易犯眾怒,劃不來! 為今之策,怎生誘捕到正主兒才是上上之計! 這消息是有了,卻不見人影,只有慢行慢等,不能打草驚蛇! 但又怎知楊士麟已走在他車隊的前頭去了! 楊士麟由探馬回報得知這押人的車隊。分為三批,是一個村一個堡的磨蹭,每日行程五十裡,保護嚴密,小心過度! 第批一千人,一百輪大貨車,這個帶隊的將軍,可真是好性子,不怕煩! 楊士麟思忖了會下令,由得勝關去大北荒! 他認為在關內部署,一旦得手也不易處理這批資財,反而成了眾矢之敵,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 走大漠他是有經驗的,是埋藏寶物最理想的所在,一般漢人帶著大隊人馬,一旦出關一兩百里之後,荒野茫茫,是不易生存的! 勢必退回關內不可,這一來便少些麻煩,而他的成功率卻加大了數倍! 他判斷車隊出關之後,一定走熱河,或察哈爾東去上京(即潘陽)! 他們走興和、大清溝、土城,土城東方有四條內陸河,不易車行! 如是他們在土城住下了,這一走又多出十幾天的行程: 土城街子中牧家不多,卻每家牧養著大批牛羊,總數十萬頭也不止,飯食上是不必發愁了, 兩銀子可買十只大羊! 土城街子北面百里外是處大沙漠,方圓約有三百里,渺無人跡,而且,是所不歸路,有去無回,便是有人成群結隊在那鄰近經過,也會突然失蹤! 土著牧民稱那裡是“神妙谷”,通往地獄之門! 土城之西方是加F寺,連寺中的喇嘛,方外之人,也不敢去探險,去的人也是一去無回! 楊士麟聽了並不為意,第二天率領百騎前去探谷! 狂奔了一天,入夜時分纔來到谷邊! 第二天便試行進入谷中! 這是一處大沙谷,沙堆高聳似山,萬古風化,人獸絕跡,寂靜得可怕,表像之殘破更加深了對人類之恐怖情緒! 他們深入五裡地後,景物 變,沿途沙溝中,獸骨萬具,萬萬具也不止! 其獸骨之大,孩人聽聞! 一個指骨節也有一具人馬那麼高,其脊骨更不必提了! 一個人立在骨堆中,就好比是一個小螞蟻立在 堆大象骨堆中似的! 馬嘶悲鳴,已不敢前進,人人落色! 便連楊士麟胯下的龍駒黃騾馬也不例外,引吭分尾而哀鳴不已! 他實在沒辦法,只得退後! 這奇景天成,他並不死心,待事倩辦完了之後。總應再來探查一次! 他看不出有何不對來,一堆也許是億萬年前的一堆野獸骨頭,有什麼可怕的! 他認為這裡便是處最好的藏寶之地! 說不定這其中更有寶呢,這事同他們一般人商量不通的: 只有獨斷獨行才是辦法! 他們向牧民們買了一千只大羊,前後分成幾批人向南走! 再回到大同,當然,他們走得更慢了,夜裡支帳宿營: 放出去的探馬卻一批批的回報! 敵人的車隊終於出關了,走上了他們的迎頭路: 敵人們像是沒精汀彩的樣子,甚是疲勞,那是因為沒有碰上他們三阿哥所希望得到的情況, 切都是陡勞無功,人家大軍都在向南打仗,他們倒霉極了,押著一個老頭一個美姑娘卻要回老家,而且阿哥師徒也隨車而行,一切都得守規矩! 這場活罪不知何時才能解脫! 若是向南打,一路之上燒、殺、搶、姦、吃、喝、玩、樂那有多自在,多豪爽! 這事這一兩年內是沒有他們的份了,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不敢說! 因之人人都垂頭喪氣的不帶勁! 而完顏奇與黑鐵頭坐在車廂中也不怎麼好受,他們本抱著滿懷希望而那個小子(指楊士麟)卻沒有出現,令他們頗為失望! 這事已形成騎虎難下,只有走 程算一程,慢慢期待著! 他們將三百車財寶分為三批,每批有一千人押運,金銀貴重寶物,都裝載於第一批車隊中,由他們師徒親自押運,自然不慮漢人搶掠! 另外兩百輛車上的財貨便次要了,便是有些損失也不在乎! 在這一路行程中,後兩批車隊,巳不時的遭到漢人江湖客的搔擾打擊! 當然也會有些損失,但不算嚴重! 漢人人數雖眾都各自為政,包有獨吞的私心,有時還互相牽制,自己先行攻擊起來了,因之也不敢冒險孤軍深入向第一批車隊攻擊! 甚怕弄得不好,被金人兩面夾住,腹背受敵,將組合滅亡了! 總之,他們是一群群不成氣候的組合,沒有真正勢力,一群投機取巧,從中摸魚,專打著不勞而獲的心態行事! 他們由得勝口出關了,便是通過長城進入漠北大草原! 這裡是遼國舊地,幾年來的生息,相當平靜和穆,牛羊遍野,草木蔥籠! 他們相信漢人不敢出關追擊,警戒便松馳下來! 這天過午時分,車隊正走在大清溝與土城衛子之間,千里平沙,一望無根! 右前方正有一群羊,由四個遼民的姑娘們趕著,阻住了他們車隊的前路! 軍士們輕笑著驅馬前行,想將這千頭羊衝散! 閒來無事,帶有惡作劇的意思,並非要偷她們的羊! 姑娘們的嬌呼,羊群的潰散大亂,形成一副奇景! 外圈的羊“哎哎”叫著向外逃竄,而內圈的羊卻逢湧著,衝向金兵! 眨眼之間,人與羊已經接近,那羊群已集體人立而起,閃起一片雪亮的長刀,砍殺起來,一時之間已人號馬嘶! 金兵便倒下四百多人,摸手不及,變化太快,可憐他們連刀沒抽出來便魂歸地獄! 接著前方不遠處,土丘後面也有一‘隊四五百人的鐵騎,飛馳而來! 口中狂呼著金國語言,身上穿著金國戰士服飾胃甲! 這不是來了救兵了麼,金人剩下來的五六百名武士們大喜,也嘯叫著回應! 士氣復振,與一批身披羊皮的漢人混戰在一起: 怎知這批羊人也不驚懼後退,殺氣更加兇狠: 援兵來了,不過那揚起的一片刀光,卻殺在自家兄弟的頭上,那是刀閃頭飛!又是一場意外! 令黑鐵頭與完顏奇落車觀戰,已氣了個四日生煙,火發幹丈了! 但這變化太快太突然,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阻攔不及四五百人的衝陣搏殺! 完顏奇在暴怒之後,抽出腰畔的寶刀,大喝一聲,向身下十二名侍衛們喝道: “上去給我殺!” “主上,他們是自己的人,時否該問一下!” “不必問,不是敵人偽裝的,便是叛徒,反了,反了!” 那人這才醒悟,吆喝著、飛躍而上! 十二人如十二只大紅鷹般的撲向戰圈中去了! 而戰圈中也早有十二個人在準備著他們! 那是楊士麟、蕭子瑜及朱家四兄弟等,看來人數比他們少一倍! 楊士麟一劍左右一揮“雙龍戲珠”,他自創的四大神招第二招便斬飛了兩棵毛頭,再一劍“三元會一”,又腰斬了三人! 而朱家四兄弟在敵人相距丈遠之時,已各自將手中的一枚金光閃閃的小金瓜流星錘推出, 流金華直飛敵人胸前! 胸骨立被打陷,哀號著,心血狂噴的摔倒在地翻滾! 剩下後到的三人已不敢衝上來了! 黑鐵頭大吃 驚,這才意識到事態之嚴重,非他始料所及: 這十二個人乃是他苦心耗費十年苦心才訓練出來的,給三阿兒做侍衛的! 他們每個人的藝業,都是高手中的出類拔萃的人物,那知 照面則被人殺了九個,這損失可說是太大了! 而這五個敵人也是少年人,原在一群叛逆中,出劍之時,並不突出也! 怎知轉身來對付他們時,卻立下殺手! 用的不是正當手法,正當的手段,這是謀殺呀!他心中 驚,暴喝一聲: “白日刺客回!” 這話用完顏奇的老師尊口中宣出,其分量便重了! 即是向他指示,這回各強敵是來對付他的,也許大阿哥、二阿哥的門下食客也! 當然骨子里那是預先布下的一項兄弟宮幃殘殺的手法! 藉此時機將他殺於此地,將來皇位繼承之爭,便少掉了 人! 而完顏奇本人又何嘗不是時時興起這個念頭呢!只是找不到適當的時機下手而已,如今他們先下手了! 而來人身手之高,自己是萬萬不敵! 楊士麟在黑鐵頭這個天下有名的特級高手當前,立即擺了擺劍要朱家四兄弟後退,由自己出面! 蕭子瑜是知道大金國的三軍師之一的黑鐵頭,在江湖名人中的份量的,自己連半招也遞不出去,心忖: “楊公子!楊公子!你千萬要挺住了,只要打成平手,那麼咱們便算沒白迫隨你了! 否則……” 他知道這時是他們兩人對決的前奏,而朱家四兄弟、剛好能招呼到敵人剩下來的四人,他在這裡是多餘! 眨眼之間殺了九個人,自己沒有機會獻醜,如是當機立斷,以金國的語言向他們三百名遼人兄弟交待: “統統消除不留活口,事後本席要逐個檢查!” 這話又發生了誤會,這分明是害怕外人知道的措施處置,那意味著斬草除根,令這 千名護車無一生還! 他老黑保著三阿哥為西路大軍的監軍,如今卻偷偷潛回關外來了! 若被人在皇上老兒面前告發,那也是樁可輕可重的宮庭疑案,現在被人消滅於此,便坐定了三阿哥無故擅離職守的罪名,反訴無由,叛國在先! 黑鐵頭想到這裡,心頭猛震! 猛抬頭向這當前的劍手望去,他要找出敵人的弱點所在! 只見這人杖劍而立,目射精芒,軒昂不群,金黃臉皮,一圈寸長油黑亮的短髭繞頰,虎背豹腰,年約二十五六,不會趙過三十吧! 一股殺氣撲身而出,衣著製式金國武士軍裝,只是在脖子上圍了條白色哈達領巾,這是用以識別敵我的標記! 更向遠處望去,混戰中的雙方,他帶來的這一千軍士,已所剩無幾了! 敵人曾運用了兩次詭計突襲,那些目不識丁,純樸的兒郎,如何反應得過來,但他如何也不相信面前這小輩能比他老黑高明! 他老姦巨滑還想在言語上得些明確的消息,證實他是由那裡來的,他作夢也不曾想到日以繼夜,所要得到的“菜人”便是這人! 在他以為一個孤丁漢人江湖小輩,由那裡去弄到乾兒八百的正規金兵,來為他效死叛國,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是他嘿嘿冷笑數聲道: “小輩,你是受何人指使,膽敢來此打劫王子殿下三阿哥,說!” 楊士麟搖搖頭,並不言語,他如今是假冒金國武士,連面皮都染黃了,他也不懂大金國的言語,更不知他在放些什麼狗屁! 不過可以明白,黑鐵頭這老鬼,沒有認出他來! 在這方面,他已略佔上風了,那個當年的金國王子完顏奇面貌依舊,只是更具他龍虎之姿,氣度非凡而已! 那是這小王爺做久了,自然表露出來的常態而已! 黑鐵頭見這人不開口,狡猾成性,皺皺殘眉,再喝 聲道: “不敢搭話,那也無妨,你只要一出手,老夫便知你小輩藝出何門,小輩你準備接下你黑爺爺十招!” 他手拄馬尾杖 步萬鈞的走上來,那是身具武學大宗師的風範氣勢! 楊士麟對他這天下數一數二的高人,如何敢狂妄自大,認為自己比人家高明呢! 敵人能在他出手之間,由招式中看出他的門戶,這也並非虛言恐嚇! 同時也提醒了他,一般招式那是不必獻寶了,這唯 可用的,只有自己在大漠中所自創的那四招絕學! 是否靈光,能拼得過這老魔,這時便應了那句,圖窮匕現,孤注一擲的當口了! 他早已將真氣提至十成! 入說先下手為強,在年齡地位上,他也應先出手向對方討教! 如是 他躍身而起,劍發“神龍一劍”向黑鐵頭直刺而去! 劍葉上為他內力所摧,已帶出“嗡嗡”劍嘯之聲! 劍刃尖端,光華徒盛,映日耀目,熱氣通人, 束陽剛之火,似欲破刃而出! ------------ |
第四章 萬里救美情纏綿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黑鐵頭本來甚是自負他的宇內武學高手的身份地位,對這膽敢與他對決的年輕小輩,雖也見重於他的膽識豪勇,卻也不認為能平起平座,與他爭一日之長短! 自己將能永立不敗之地,三兩杖將能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能! 但,這時卻不能無動於衷,這一劍之深奧已超越他平生所具有的見識之外! 不但看不出來歷,而且也難以招架得住! 那是劍已生芒,已非力所能抗拒,已達無堅不摧,無孔不入的極限! 他本身藝業若全力施為,也有這個登峰造極的成就出現,但他年歲已老,只能有一擊之能,那得將一生功力透之而為! 不是在生死交關時刻,他是捨不得動此老本的,用過之後那得潛修數年才能恢復! 而這少年一出劍便用上了,可預見他餘力尚多! 那麼…… 他反應快極,不應在這窮荒之域,與他作這不值之爭! 勉力由杖上施出一股十成力的“宿海幽風”,劈擊出去,身軀卻向完顏奇身左移去! 這老魔全力擊出的這 杖之威,絕不是等閒之輩所能承受得了的! 霎時宛如龍嗔鮫怒,狂風平地忽生,寒氣凝聚,兩人之間的地面已沙翻石滾,草木飛揚! 可說是已天雲色變,在溢靜中已形成一處天翻地覆的駭人場面! 其威力之大,已地動山搖,如海上之狂浪洶湧澎湃,日月失光,天裂地崩! 這“宿海幽風”,便似 股“龍捲風”驀地施虐於天地之間! 楊士麟但知這老魔手上所持的兵器命名為“馬尾杖”,當年也曾見到他與岳戰、冷若冰三人交互的在終南山絕谷石樑邊上施展過! 那只是一支手杖而已,老年人的第三只腳,無甚可異處! 而今卻不然,令他訝然心驚,難以自信,也同時了然他所以命名馬尾杖的道理! 這杖之下端已由他的內力所摧化,解散了杖上的數節箍扎物! 在必要時則陡的鬆散開來,變成了一只 丈多長的大型馬尾巴,有百十條鋼絲由內力操縱打向敵人,試問誰能受得了,不敗下陣來,便得死! 你有一支劍,一把刀,他有一百支劍一百把刀同地向身上招呼了! 那一根鋼絲也挨不起,一旦挨實了,必受重傷無疑,與他本是功力在伯仲之間的人是招呼不了他的! 這百條鋼絲掃向雲空,空氣被撕裂,立即造成一股狂風。撲向敵人! 若是掃向地面,焉有不將地皮掀起一大片的道理! 造成個威力無邊,地形地物俱被破壞了的大後果,令人的心志先自被驚恐動搖了! 楊士麟被這倉促變化所迫,不知解法,只得撤回 成內力自.保及身軀向後暫退些許,以觀其後變! 黑鐵頭見已嚇退了敵人,迫使他不能馬上取得優勢,正如往時對敵一般模式,他已取得一時上風,姦謀得逞! 若在往時他會趁機大膽施為,更加兇狠的加緊施展絕技,壓迫敵人,令他顧此失彼,最後取得勝利! 如今,他估計這年青人,不是易與之輩,見好便收! 大毛手一伸抓向完顏奇的背衣提在手中,厲喝一聲道: “小輩,你黑爺爺不同你多磨菇,下次那裡見那裡算!” 馬尾杖故意拖在地面上,掃帶起一股沙塵,封閉了他們五人身影! 只見到一股一條黃塵飛揚起一長條幻龍也似的沙線,出現在這天地之間! 由近而遠,漸遠漸杏! 跑了! 這是土遁沙裂而逝,人在沙塵蔽天中,連身形衣影也看不清楚! 他們已棄下所屬逃回關內去了! 楊士麟仗劍而立,迢迢望去,未起步追擊,未發一言! 內心中已感慨萬千! 他雖然沒有機會與他揮劍對決,但已悟解到這老魔,混江湖已混成老油條了! 必然是他識不透自己這一劍之玄妙,而見機逃竄而去! 再者,他已富貴權威在於,金人大舉南侵,何必與人在這不毛之地拼骨,乃智者之不為也,所得來的權貴還沒享受多久呢! 身已富貴,再拼命割肉,便是個大笨蛋了! 這是因為一上手,他們已丟掉了九個侍衛所創造成的形勢,其餘威仍在,令他失去必勝的信心,早遲早平安也! 楊士麟自幼習文經武,對人性上的這點心態,不必費什麼腦筋便測透無誤! 且說岳戰與岳蘭父子兩人,在萬馬莊家中岳敗,被完額奇擄為人質! 當時的情況是 宋徽宗這位在中國歷代帝王中頗具有文化氣息藝術修養及天才的皇帝,他本人已經做了二十幾年的太平天子! 但,藝事並非國家政事! 所謂政事,應包括領土、武力、財富之運用、人。民大眾的生活幸福與公平等! 有宋一代,他的祖先太祖、大宗兄弟兩人,平定因大唐朝所遺留下來的亂攤子 五代十國之亂,一統天下所保有的國土已不如漢唐之大! 更可悲的是漢人在唐時被 佛教所毒化的思想,還有強大的殘餘心態,及大北亞土著部落之迅速成長,造成外來的軍事壓力! 雖然極為可恥的以輸銀輸絹,來收買到一時的平安! 原本是一時權宜之策,以金錢換取時間,來準備自強雪恥之策! 但後來演變成,收了瘡疤忘了痛,一誤再誤,將偌大 個民族國家的自尊放棄了! 對一群生存於不毛之地的一群野蠻之民稱臣納貢,乞求平安! 這種委屈求全的情況一直延續了百年之久,朝中上下,人人已不認為是錯誤的,是喪權辱國,飲鳩止渴! 越輸錢資敵,敵人越來越壯大,壓力便越大! 而他們本身又有不正常的心態作祟,嚴戒軍人得志,有人取他而代之! 因為他們趙家竊國,是太祖以“黃袍加身”的政治笑話,陳橋兵變取代了後周的天下! 當時趙匡胤乃後周國的都指揮使! 看準了後周世祖死後,遺下的孤兒寡婦可欺,兵權在手,便擁兵自立了! 可謂是忘恩負義! 但以民族大義來看,這是誰有能力誰稱王,也無爾厚非! 但演變至後代,忌諱別人擁有兵權,故意造成一種弱勢,媚事強敵,壓制忠良,便構成為民族罪人了! 所謂將國家名器大位,能讓予仇敵,而不予家奴! 不但是北宋一代,更演進至後來的南宋政局,殺岳飛以媚敵求和,然後供應大量財絹於敵人,以求保有他的權位! 這真是漢人帝世皇家中,最臭的一個世家了! 徽宗帝本人並不是個壞皇帝,風流文雅,是屬於唐明皇那一流人物,喜歡玩耍,不通軍事,不明自己是老幾廠! 遼與金之戰已打了十年了,在這十年中,他失去了富國強兵的時機,將精力虛用在藝事上,例如他畫的花鳥真不錯,瘦金體字寫得好,玩玩太湖石也有名! “花石綱”命人去太湖大量蒐集,奇怪有空孔的石頭佈置御花園來賞玩陶醉 番,這些皆是太平中的盛事! 他所處的環境,卻不應如此消極! 有人建議與大金國聯盟滅遼,遼國敗亡,敗不必再年年化大把銀子去孝敬遼國了! 正搔到他的癢處! 如是宋、金聯盟滅遼之議成,金國便成了大宋國的好朋友! 可惜,事不如意,將軍們將大宋國的幾十萬大軍北上伐遼,每仗必敗! 也許他根本擁兵自重,沒有打,抱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態行事! 這在金國看來,宋人背盟,另一方面將這個豆腐國看穿了! 那是說 好吧,老媽巴子,你們騙了我,等我消滅了大遼時,再找你們算老帳! 在宋國畏之如虎,年年送銀子給他們的遼國競被大金國滅了! 宋國之希望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局面沒有出現: 而卻演變成了個以狼易虎的局面! 大金國滅遼之後軍力更壯大了,老虎不是朋友而變成廠敵人! 這敵人已獅子大開口,向宋徽宗要求軍費賠償! 先來個燒殺搶攘,表示一下勢力,如是國事急轉而下,不可收拾了! 往年是伯奴才拔扈,搶去他的皇位坐,凡有優秀將領,便不用他,專用些好大喜功吹牛拍馬之徒,來七爺、八爺的晃一晃! 鎮壓鎮壓老民則可,對國防上的大敵,咱們有的是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能消災免禍,永保平安! 這種苟安的心態,行之已百年之久,反正錢是老民的,左手來、右手去,小意思! 宋微宗坐在汴梁的金鑾殿中,手揮畫筆,心裡篤定得很! 而且還理直氣壯,絕不臉紅! 此乃祖宗家法,此法並非始之於孤家也,乃應敵之萬靈丹,絕高招! 一批荒野之民,無文化可言,讓他搶滿了口袋,姦夠了婦女,統統不是寡人自己的,無痛不癢,他們玩夠了,自然會退回關外去! 他們若沒有我來孝敬他們,有誰能這麼大方的孝敬他們呢! 這心態是因為,金國的大軍已逼近京城,他老兄尚未醒悟,作逃亡保命的打算! 著者便是依據此點而作的評語! 大唐盛世之時安祿山造反叛變,也是來之朔方! 唐明皇比較聰明,倉促之間,向西蜀逃亡,避避風頭,有得自己受辱被殺,不幸中的大幸,逃過一劫! 只多了些無傷風雅的小故事,小插曲來警惕世人而已! 此事離宋徽宗朝代也不算遠! 他不學無術,沒有吸取歷史的教訓與經驗,真該死,他;染了漢人的歷史! 當時出兵大同擊遼西路大軍是童貫大元帥: 金人已來,也許他以為金兵是他老朋友了呢,大加聯一番,也許是望風而逃! 金人入大同府,兵不血刃的南下長安了! 童貫逃回汴梁當然另有有利自己棄關失土的說詞來哄哄宋微宗的! 金人入長安並非不可以,國家的兵跑了,地方武林世家卻跑不了! 事出突然,有人觀望不動,認為送些小錢打發 番則可以了,有些人資財也撤退不出去,並非人人或者家家都能在半路上,有幸碰上像楊士麟這種夠朋友有義氣的江湖人,替他們保平安! 一日之間則消滅廠一個金兵精銳之師的先鋒隊! 金兵入長安後,與 批仕紳名流,武林世家們協商,要他們將財寶獻出來!數額太大談不擾,只有訴諸武力! 金人在長安與大地主、大財閥,也就是武林世家的大搏殺展開了! 結果當然是金兵得勝,財貨統統沒收了去,人也死不了少! 雙方都有損傷,也許只便宜了窮人,由大地方、大財閥手中解脫出來,少受些剝削之苦! “萬馬莊”便是在這種情況中,被金兵各個擊破! 岳戰的聲望地位不同凡響,與黑鐵頭有些交情,本不應得此家破人亡之結果,但毛病出在“九莖靈芝”上! 完顏奇與黑鐵頭對金銀財寶不在乎,對靈芝可勢所必得! 這事,談到楊士麟便扯到岳蘭身上了! 當年,岳蘭抱著菜人逃走,在迫不得已放他逃生時曾說過: “過了三年,他就不吃你了!” 這聲音大金國的侍衛們人人都知道,聽到是生離死別的哀音! 情深萬種的宣告,若非姚尼插手,大金國的侍衛們還真能將那菜人逮到! 如今三年已過,楊士麟未來踐約! 而國局演變至此,將岳蘭擄到手中做為人質,絕對是正確無誤! 設下這北歸在途的大計,捕獲菜人,是完顏奇天天盼望的事! 岳戰與岳蘭全身穴道被製,押在第二輛車中! 便似兩只病貓,以失去反抗的利爪,尚好一路無事,楊士麟並沒有出現! 但,岳蘭經此大變,那更是百感交集,她愛楊士麟之心,她想楊士麟之心更加強烈……他如今怎樣了,身在何處? 安身已在為你受苦受難了,你可知道麼?…… 岳戰是江湖高手,黑鐵頭自然不會輕易饒了他,免得他日後反噬一口,無毒不丈夫,所謂捉虎容易放虎難,已破去了他七成功力,只留下三成功力讓他陪著女兒,苟延殘喘,這還是得拜楊士麟之恩! 他們怕岳蘭一旦自殺了,楊士麟則不容易入伏上當,那捕菜人的大計就泡湯了! 而且應將岳蘭保護得毫髮無傷,才能取信與人! 完顏奇深通漢人習俗,若是他“幹”了岳蘭,這事便可能告吹了! 他現在什麼女人找不到,又何在乎岳蘭那具“小話兒”呢! 以此與他的皇位大寶相比,便一錢不值了,或者能長生不老,再或者能多活幾十年,幾百年相比,也是代價太高! 若是同她“幹”一次,她勢必反抗,兩人不會有感情! 那真不如“幹”條老母狗了! 她會令你時刻處在危險中,殺人方法太多了,便是廢掉她的武功也不成! 因為她不是一個普通女人,生死已威脅不到她! 這世上只有一個“情”字,才能令她屈服I 若是逮到了楊士麟,她為了情人的性命,也許會乖乖的送給他“猛幹”,等玩膩了,才將楊士麟這個空殼子還給她! 即是楊士麟的“寶血”,已由他師徒兩人喝乾了! 那是得一面給他放血,一面給他補充營養食品,慢慢的換血! 這計劃完額奇已設想得十分周到,萬無 失,天衣無縫,魚與熊掌,都吃到口中了,真爽爽也! 岳戰雖然像條失了水的鯊魚,掉了腳的螃蟹,已沒有了威風,橫行不起來了! 但他絕不能死,也不敢死,父女連心.為了女兒的幸福安全,好歹也要與她相依為命! 讓她有勇氣掙扎,別想不開,岳家只要有人在世,逃脫這 劫,仍舊大有可為: 因為,岳家是在五代唐未時起家的! 迄今已一百五十餘年了,老祖先是狡兔三窟,歷代在終有山上都有藏金各有絕學! 恐怕當年老祖宗,也是由這種方式意外的得自他人的遺物! 所以照方抓藥,覓地藏金,願賜有緣人! 至他這一代照做不誤,所以家破財失,不算什麼大事,只要人在便有反覆之日! 因之,他們不住在長安市中! 自己是一步走錯百步歪,沒認清這批金人,凶殘狡詐之極,認為自己不致受到多大傷害,不問世事,自求多福,終可以了吧! 憑自己的身份地位,黑鐵頭也應對他客氣些才是! 那料到自己會霉到這種下場呢! 他卻不明白,事因是出在“靈芝”事件中,人家吃下“寶”去,才能有把握奪到皇位的繼承權,不是錢的問題! 車子走在路上,岳戰將家史一點一滴的向岳蘭交待著,回了終南山他們便似魚游水中,任事也不怕了,終南山之大! 金狗便有百萬大軍開入,也清不了山,咱們是有這本錢與他們鬥上一鬥! 岳蘭只得默默聽著,接受慈父的教訓! 車子平安的出關了,轉向東行,那是要帶他們回白山黑水之間了,那個專養瘋狗的地方! 車子停下來,陡然,發生了大動亂,有人劫車了! 這事每天都由後面兩批車子中的人,向前通報完顏奇! 完顏奇表面上對她還客氣,內心中究竟藏得什麼鬼計,她也察看不出來! 車隊天天被人騷擾,他並不在意,只是仔細探查是些什麼人! 便由他去了,這最前面的一陣,始終無人敢招惹他們! 大概那些漢人也知道這批車不好惹,以不惹為妙! 而今天終究有人惹上了,殺戮已在瘋狂的進行中,金人被羊群襲擊了! 她雖然渾身無力,卻又探頭向車宙外探視究竟! 他們勝敗之間,對她個人會產生一些現況上的變動,這改變太大,不容忽視! 而車隊迎面也來了一隊鐵騎,是金兵! 但卻自相殘殺起來,不知為了何故在鬼打鬼! 一接手,完顏奇頗為引為自豪的十二鐵衛,便連她也不易收拾下一人! 而今一照面殺死了九人,老天! 令她難以置信,這批金狗之兇猛,武功之高強,若再一個照面,完顏奇就得被殺,這條狗就神氣不起來了! 她凝視著那個連殺數人的勇士,雖然相距很遠,因是相對的關係,總是能看清他的面臉! 沒來由的令她臉上羞紅,心頭震顫著喃喃的輕聲道: “好像他 就是多了把黑鬍子!那身姿、氣勢……” “像誰!” 岳戰也不能無動於衰,局勢是說變就變,由不得人的! “像……楊士麟……大哥……” 岳蘭有些淒苦之情,真想哭一場! 岳戰猛的一震,若這人真是楊士麟那小鬼崽子,他們父女這場大劫已苦盡甘來,三生有幸,撥雲見日! 心忖:別是乖女兒想人家想痴了心,錯把憑京當馬涼,他怎會在這塞外? 他想是這樣想,也甚望能親自證實一下,更想到那次在固州客棧中相遇,本已到了自己口邊,卻被符國夫人這爛**破壞了,令他逃之天天! 自那次以後,已不再抱怨女兒了,連自己都失手了,怎能恨女兒在眾多金國侍衛下能不被奪走! 再者,又有姚尼那臭尼姑護駕,不然那老尼姑想吃他,也沒女兒的份! 看來這小子是福大命大,若真能兩情鴛鴦讓給女兒,也不差差也! 不過,乖女兒可得由下面那張小嘴巴來吃他! 人若生兒育女,你便是英雄蓋世,權威天高,女兒終究是要給人家受用! 若是所選的男人,乃是天下最好的,也就是女兒的最大幸福! 幸福是什麼,在那裡?說穿了就是給人家“幹”得快活! 楊士麟是個靈芝人兒,那支小王八當然是天下極品,乖女兒給了他,老夫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兩人陰陽合體,乾坤再造,生兒育女,當然我岳家香火應有一于為繼! 老天爺只是給咱家轉了個大彎而已,此事可不能再錯過了! 他不由也伸長脖子向車窗外望動,看這人究竟是誰! 而這時也正是楊士麟劍使“神龍一劍”出手之時,那神態之莊穆,氣息之澎湃,正是劍道中的極致至高的形象! 面貌有九分相似,那鬍子不長,那是近月來邊幅不修的特徵,說他以此掩入耳目,亦不為過,不由得毛頭連點,真希望他是 “爹,怎樣,女兒認為一定是楊大哥,而且是特意來解救我……我們的!” “像是像,他由那裡弄來這多的人來,而且還是金兵?” “這……總之,金兵使刀的多,他使的是劍!” 劍!這一劍之威已迫得黑鐵頭老鬼,使出來看家本領! 並帶著那完顏奇小狗,回頭沒命的逃跑了! 局勢變化之快,出人意料之奇詭難測,岳戰喃喃咒罵著道:“無恥!真無恥!” 楊士麟一劍尚未擊實,這心目中頭號大敵已一溜黃塵飛揚著向南下長城方向跑了! 他不想迫! 在黃塵飛揚中,唯恐其中有詐,再者他的目的也不是他,自己年幼識淺,碰上天下第一號老狐狸,不戰而逃,已足夠安慰自己了! 他向那一列正在車隊左有混戰的敵我望去,局面是 面倒! 蕭子瑜已厲喝道: “黑鐵頭老鬼與完顏奇已逃走,弟兄們給俺狠殺,再加把勁!” 金兵有些人已退後搶馬,準備逃走了! 原有的陣式已潰散,阻攔不住“聖刀會”的人與遼人假扮的金兵兩面夾擊了! 有數百名金兵已飛身上馬、向南逃去! 餘下甚多在第’一線的人想逃已撤不下去了,心志已潰、最後只有被殺! 平心而論,金兵的個人技藝,確實比楊士麟帶來的人優秀,技高 頭! 他們都是千中選 的精練之師,作為皇太子三阿哥的親兵,比一般前鋒隊又高了一級,每人在刀上都有些扎實的工夫! 人人都有十夫長以上的資格,皇太子的親兵、榮譽、糧餉也比普通兵多拿數倍! 可能昨夜做夢也料不到,現在能被人斬殺在沙漠中! 能逃的都逃了,該死的都死了! 只剩下一長列大型有車廂的馬車及一部份失了主人的戰馬! 楊士麟這八百人,也輕重傷了一百多人,有人在為他們包紮上藥,吟呻時聞! 搏命殺戮是殘酷的,在這過程中有幸有不幸,是不容選擇! 朱家姊妹兄弟是第一線上的高手,其餘十幾人也不差,每人都血染征衣! 能有這種結果,已算是大獲全勝之師了! 不曾受傷的五六百人,已將貨車兩向圍住,等待楊公子等人來驗車處置! 楊士麟、蕭子瑜、許志超、朱玉等人,帶了兩個屬下向車列走來! 蕭子瑜與手下兩人是身穿金國武士服飾向車中以金國語言喝道: “戰搏已結束,藏在車中的人聽了,現在搜車,若有反抗,即時格殺!” 第一輛上是六名侍衛的座車,第二輛是黑鐵頭與完顏奇的座車! 岳戰與岳蘭在第三輛車上! 車門口打開,岳蘭嬌呼一聲道: “我們是……被他們劫持的人!” “蘭妹!是你麼?” 楊士麟激動的一步跨上挨近車門向裡看去! “你……” “是楊士麟,你楊大哥!妹子,還好麼!” 岳蘭坐在前端,珠淚灑腮,顆顆如滴露,是歡喜還是痛苦,果然是他! 楊士麟一把將她抱了出來,雙臂緊了再緊,表達了自己的情懷! 岳蘭自是明白郎君愛戀自己的情懷! 嬌軀秀臉伏在那鐵肩上哀哀痛泣,她更嗅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於特有的香氣,“九莖靈芝”的香氣! 心忖:呆子,這次不呆了!摟的我死緊,芝香,我終於又嗅到了! 楊士麟已軟玉溫香抱滿懷,那捨得馬上將她放下,抱著她後退! 朱玉側身一讓轉到他身前來了,車中還有一個老人,臉色雖灰敗不堪,形相頗具威儀,她心頭雪亮,點首一笑道: “這位老伯,可是岳老莊主麼?岳姊姊的爹爹岳戰老爺子!” 岳戰盤坐車中,看著乖女兒讓那小於抱去了,心下正自生氣,一晃眼門前多了個眉目如畫,月圓臉的少女! 這少女柳葉眉、杏子眼,未語先笑,神彩透著聰慧伶俐,甚是活潑可人,已一身血跡,可知她剛才搏殺時之兇狠,奮不顧身! 不然,一個女娃子與一堆彪壯大漢爭搏是不會弄得自己這般形相! “老夫正是,姑娘辛勞了,多蒙搭救!” “不是我,是楊大哥來搭救老爺子與蘭姊妹!” “姑娘好說了,血跡滿身,可知姑娘搏鬥之烈!” “不算什麼,老爺子可安好嗎?”這是請他下車的暗示! 而岳戰已被黑鐵頭點殘穴道,那裡動彈得了,講話尚且費力呢! “老夫穴道被製,慚愧!” “那幾處穴道,玉兒願為老爺子代勞解困!” “姑娘芳名是……那裡出身!” 這是說你是否能解得通呢!黑鐵頭點的穴道,允其是點在老夫身上,那得身具某種成度的功力,內家真力才成,並非普通穴道,普通人說解便解的! 朱玉嬌笑一聲,櫻唇鈕動 下,予人一種甜甜的韻味,如沐春風的感受! “玉兒,閨名朱玉,出身六盤門下,家嚴朱儒!” “啊!是了,乃朱老哥的愛女,虎門無犬子,老夫承受了!” 他說出相關一些穴道,朱玉聽吧,連點臻首,躍入車廂中,為岳戰解通穴道! 運氣出指之時,指下並未點實,離身在三兩寸之間! “嗤!嗤!”有聲! 真力由指端溢射而出,施的是隔空點穴,雖然距離尚近,但,這也不簡單了! 令岳戰駭然不已,自忖:岳蘭無此女功力! 若說穿了,也就不足為奇! 朱玉與楊士麟有合體之緣,已數次被“幹”得舒爽,同時那“靈芝之氣”也流渡了些在朱玉體內! 楊士麟也獲得她的“純陰”之氣相助,雙方對流,功力比早先孤陽孤陰已成熟得多了,在與身具芝精滿身的人做愛那有不落點好處身上呢! 朱玉乃“不倒翁”的長女,在楊士麟未來之前,她本是莊主的身份,也是“六盤門” 少門主的身份,楊士麟來了才了主兒! 而後的演變,令她心服口服,能有這麼個好丈夫,便是有一百個門主身份讓他也願意,只求他能“愛”她,他想“幹”她! 岳戰被封穴太久,一旦解開,是一個少女真氣貫穴打通的,令他真難以想像! 他得在車中坐息些時,才能氣脈疏通! 而岳蘭所被點的穴道,只是完顏奇給她點的普通穴道! 雖然是在雙乳之下,楊士麟給她解穴時,令她臉紅耳赤,撫媚極了! 楊土麟看得心癢難當,已偷偷吻了她兩下,令她心甜而嬌嗔著道: “欺負人家!” “不敢!情不自禁,可以保證再不會像以前那麼呆了!” “還是呆,呆得……呆得敢作怪!” 她也記起早年自己喊他“呆子”的往事,由他親口提來,這意義就不同了! 那表示他是十分懷念,那些短暫的甜蜜時光,所以才能立即喚起回憶! 而許志超等人已逐車搜查! 一百大車資財貨品,一箱箱、一袋袋,有了這些資財,今後他們便有活動的本錢! 不然,這多人走到那裡也藏不住身子,一擾民則生怨,有些事就難辦了! 岳戰下車來,一眼看到女兒在與這小子在卿卿我我個不休! 楊士麟上來拜見了,探問些情況,相互間有份尷尬而又親切! 岳蘭在中間兩面撒嬌,才能各自將心中的芥蒂逐漸消失了! 楊士麟見列車已搜畢,車中再無別個金人,應死的都死了,該跑的都跑了! 但車子停在此地,可不是個道理: “老爺子,是願意騎馬或是坐車,咱們該快速離開這裡了!” “騎馬吧,車子坐膩了!” 楊士麟將重傷的入安放在車中,並將人屍、馬屍一起帶走了! 場地處理得乾乾淨淨,過不幾日便看不出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千人傷亡的大搏鬥,他們要不留痕跡! 敵人雖然逃走了些,楊士麟相信,黑鐵頭一旦平安下來,則會派人來追查的! 沙漠裡雖然沒有固定的路途,一旦大家走得久了! 老響導也會找尋出,不是路徑的路徑,大方向是差不了多少的! 入夜之後,他們在一處大沙丘前宿營! 朱玉乖的很,首先提出要楊士麟與岳蘭多聚聚,相別數年,自然有多少言語正想各自傾訴出來! 楊士麟目中放射出兩道感激的目光來感謝她,點首同意了! 入夜之後帶著岳蘭走離營區,坐在一處沙丘山,肩靠著肩來一齊過度這生離死別後的第一個互相依靠的星夜! 夜裡荒涼的寒意,又怎能吹熄他們的情火呢? 其他的女人,如朱家三姊妹及許淑嬌,內心中都藏著一罐子醋意,但,卻不敢放肆的發洩出來! 楊士麟四年前與岳蘭相愛之時,她們還不知在那裡呢! 任何事情都有個前後次序不是嗎? 楊士麟這個武功高強,人物風華倔倪的男人,天下少有的奇男子,誰想來分一杯羹就得遷就他! 誰要撒潑放刁,誰就永遠失去他了,他絕不會愛上這種德性的女人! 楊士麟身披一襲鬥蓬老羊皮大氅,也是他唯一的露營渡夜的行李,甚是寬大: 兩人在沙丘上坐地,包裹在鬥蓬中! 楊士麟擁抱著她細訴他這幾年流浪在大漠中的經歷! 岳蘭聽得如醉如癡,並隨著情節來為他驚歎關懷,她施展些小動作,更增強了故事的內含性,宛如她與他再從新經歷! 兩個人生似是一個人,他驚險時,她焦慮,大有感同身受之行為情緒! 楊士麟越說越有勁了! 將他心中所存在的秘密一段腦兒讓她來分享,將心中所具有的憂慮懷疑讓她為他分組,這證明他是愛憐她的: 若非知心人兒,怎敢將心交出來呢! 她也不令他失望,與他共同參詳,用以策勵將來! 楊士麟在服用了“九莖靈芝”之後,曾渡過數次驚險的大危機! 而最令他不能釋懷的是自己插手救了“春夏秋冬陰陽人”,在符國夫人的“梵音魔唱大法”的摧動下險死還生! 若非這老和尚已自己打碎了“舍利子”,不能食用他了,老早羊入虎口,給老和尚吃下肚去了,他可能暗嘆無緣!卻安排周詳,讓自己送到他那四個徒兒手中! “棲雲寺”為他報喪,為北昆、西峒兩個笨和尚所辱、差絲絲便讓他們逮住了! 幸運的東岱大徒弟不在寺中,而自己也有些機警! 危急之秋,一口氣在大風雪封閉了這萬里大漠中,而深入不毛,醉死沙海! 當他說到這裡時,岳蘭已嚇得扭轉嬌軀,已緊緊摟抱著他,生似慈母的愛手,擁抱著她唯一的嬰兒寶貝! 他受到愛的感染,將她拉入懷中,親吻著她那似芙蓉花般柔弱粉嫩的秀頰! 那小櫻桃也不知吃了幾百顆了! 兩人十分自然的已涉足在愛河中,互相奉獻自己也安慰自己! 情火在寒夜中,陡然升旺起來了! 楊士麟已埋藏了五年的情火,已爆發開來了,就在今夜,就是現在,他要與她共同渡過,得到兩人刻骨相思的解脫! 令兩人的身心再也不遺憾,共同來追求那份完美的“愛”! 那是,他想“幹”她,大手已偷襲向她胯中,摸弄著她那具小妙話兒! 他認為是新的,沒有被人偷用過! 她曾被金國那只兇狗完顏奇俘擄過,若是被他先“開”了,他是不會輕饒了他的! 尚幸是完壁無恙! 手指觸動旋轉在那裡,她已顫動著,輕靈的發出呻吟烏哨聲! 向他哀告,她已難已忍受了! 她已放鬆了自己,其中已潮水泉湧,異香四溢了,沉迷在愛人的懷抱中! 楊士麟的慾火高漲,骨硬筋矗,那大棒槌已急行伸長壯實起來! 迫切的要他開始行動了! 但,這地角只適合談情說愛,實在不是個理想的溫床,既拉不開架式,又不能起伏動盪,可真難死他了! 岳蘭怎能忍得住那小手指頭的撥弄,她又斷斷續續的向他哀告摧駕了,要早點上馬,給她“幹”進去,不是嗎,還等什麼呢! “哥!妹子心裡燒的好難過,別……別這樣!” “哥哥喜歡!” “哦!受不了!” “妹子不要這樣,哥哥給你那樣,好吧!” “你要那樣呢?” “給你一支靈芝肉棒吃吃,妹子許是餓的慌!” “妹子不是餓的慌,是怕的慌!” “別怕,你這具寶貝真好,哥哥好喜歡,好愛它!” “羞呀羞!嘻嘻!那裡學來的調調兒,就會灌迷湯!” “是生來就會,不必向誰學,好妹子,哥哥不是給你灌迷揚,是要給你喝口靈芝湯,哥哥吃的靈芝,現在要給你分享了!” 這當然是要給她灌下那泡老湯,其中有靈芝半點也不假! 誰要喝到楊士麟真正的九莖靈芝,只有這個方法了! 那靈芝之精氣是與他的精血混在一起! 乃是濃、香、精純兼而有之,這事不想則吧,一想便能通透不誤! 當楊士麟情動欲來之時,岳蘭早已被暗暗溢洩出來的香氣迷醉了! 這是她早已聞過的香氣,是在楊士麟初食靈芝之時,抱著他逃走時聞到的! 如今天可垂憐她,又讓她聞到了! 而是讓她的寶貝來連吃帶喝,是她所乞求的,也是他自願要她分享! 她的心早已有千萬個願意啦! “哥哥,那是否會有傷害到哥哥的身體?” “正相反,陰陽結合,天地交泰,你我功力會更上層樓!” “但願如此才好!” 她伸手向那棒槌摸了把。好 支大號的……像什麼,啊,像支紅皮的水蘿蔔似的! 在玉手中輕輕撫愛摸弄了會! 楊士麟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摟緊小蠻腰,抬高她的小屁股,在她耳邊輕聲道: “小乖,扶正了棒槌,哥哥送給你吃進去!” “會痛痛,又粗又大!” “不會,慢慢坐下來,那個女人不是吃得頂爽口的,未聽說世上有女人被撐死了的!” “去你的,妹妹這肉縫兒窄窄的怎受得了!” “那裡面已水多多,順水推舟,滑就進去了,好吃得很哩!” “不是順水推舟,是像個……像個……” “好妹子,是像個禿頭公公戴帽兒!是吧!” “我這帽兒是頂新的,從來沒用過哩!” “好妹子,哥哥不是已摸過了嗎!” “可是你並沒有說什麼,妹子還認為你不識貨呢!” “認貨,識貨,哥哥滿意感激!” 楊士麟覺得那只玉手扶著棒槌向那口小溪中上下滑動了一下,正對正了溪口上! 他趕忙將她的屁股按坐下去! “啊!”的輕呼一聲! 一坐到底,自然將她撐著了,吃了個滿口滿腮滿脖子! 將她向上一托,則拖出一半來,又令她痛的 “啊!”了聲! “痛麼!” “有一些!” “為哥哥忍一下,好妹子!” “哥哥多有憐惜,少受些痛楚!” “我會的,絕不粗暴,套動個十幾下,你便會滿意了!” 她已是身子發軟了,得由楊士麟端著她的身子上下活動,這滋味可是特別! 越活動其中越寬鬆滑溜了,那水如油般的來滋潤著,已無生澀之感! 只剩下刺激興奮之情! 她是背對著他的正面,算是後交之姿,十分貼切巧妙! 他伯有人偷窺春光! 他們動盪的幅度甚小,算是溫柔的,通爽的,奇妙的一次“靈肉交合”! 她陶醉在這愛河中,身子真似騰雲駕霧般的起伏不停! 讓她佩服極了,不是嘛,她何曾想到,是由這種怪招讓他“開”了! 也讓她“吃”了他,那是滿口香也,可口極了! “我吃了顆靈芝肉棒兒,是天下的唯一的寶貝,珍貴之極!” 在愛心的摧動下,泉水下注的更多了,已骨酥魄飛!她已張口 “呢喃!”嬌啼不止,快活得她已放棄了尊嚴!虛偽…… 岳蘭從學習中,甚快的使得到訣門了,心中竊喜著,來採出主動! 她那身子前探,屁股蹺起來,就覺比較順暢些! 那是有拍有節,下坐之時有快有慢,可深可淺,美妙極了,這熱棒槌真夠壯的,怎的弄它也弄不軟了它! 她內心是甚想喝他口“芝湯”! 她明白,這芝揚是要自己加把勁,套得他熱過度了,讓他舒災時,就由不得他不給她放揚喝了! 而楊士麟卻堅持著,不放出來,只乞求這份奇妙的歡樂! 那是車行轆轆,馬嘶嘯嘯,千里長途,沒休止的拔涉下去! 岳蘭已累得大喘氣,那玄陰之水卻流了不算少! 都讓楊士麟給默默的吸收了去,在丹田中結成“聖胎”了! 體內的芝精得到了陰水的灌溉,便結成一股神秘能量,儲存在體內,令他的武功真力更上層樓! 他準備修成仙人之道,靈芝本來是植物,現在在他體內轉化為動物! 而人為動物之長,修煉之法門自然甚多,這陰陽合流卻是最佳的快速法門! 當然,他是要給她下一顆種子的,應在他將體內真氣調整好了之後! 楊士麟看她實在累了,才讓她停止下來,摟在懷中道: “好妹子,停下來休息會,哥哥放點芝氣給你,助你打通生死玄關!” “什麼?哥!生死玄關!那得要苦修一甲子才成!” “有哥哥的芝氣相助,妹子便不需一甲子了!” “那要多久!” “自然是越快越好,哥哥不能再讓妹子你吃虧受傷,要讓妹子長春不老,修成地行仙呢!” “真的麼!哥哥!” “等哥哥由棒槌上一運氣,那股氣便在妹子體內經脈中穿流不息了,妹子能感應得到!” 岳蘭聽了心花怒放,歡喜極了,已百依百順的在期待著了!心忖: 這個大哥哥,是個神仙主兒,要加倍的多向他撒乖巧情嬌,只舒坦,沒煩惱,他是奴家的主呀! 立即靜止下來,行功坐息,調整呼吸,提起丹田之氣,通經過脈! 岳蘭但覺楊士麟這支火熱粗壯的大棒槌在她那柔嫩的小妙話兒中,要作怪了,似雄糾糾氣昂昂的抖動著,向內宮中逼近! 她那內宮本已過了經期,那顆卵子早已排出,宮門深鎖! 這時硬被那支大物撞撐著,一陣陣醉麻酥癢,快美得不能形容! 每被撞擊一次,那心便飛揚一次,這滋味令她欲拒不敢欲受難挨,意其所以,刺激緊張! 不知不覺中已千揉萬化過了,花開點點已松了開來! 那頭頭兒,如頭蛇一般的鑽入宮中,正如他那支大賊舌頭已伸入她小櫻口中,被櫻唇夾住了! 但覺得有股子熱氣由那小孔口直貫而入! 她知道這是他體內之芝氣,乃千金萬金難買難求的靈氣! 已直達胎盤,順著胎盤上之經脈直貫入腹內,竄走四方! 本來女人的內宮便是個奇妙的育嬰房,卵子受胎被存放在胎盤上成長! 胎盤便是嬰兒的床,這床上有些經脈,與母體各經脈相通,聯為一體! 母親體中的營養運送了來,令胎兒成型長大,以至瓜熟蒂落! 如今,楊士麟的這股氣,已逆流而上,立即令她受益良多? 她自己的經脈迅速被他摧動向四肢百骸中疏導,最後交會於骨盤之間的“會陰穴” 中,但覺穴中一松一脹, 麻一麻,骨盤如裂,“轟”的一陣震顫,這天地之橋已被打通! 便是身前的經脈與身後的經脈已經對流了! 原本是兩方不通,得順經脈至此即倒流而回! 她覺得已身輕如絮,氣血流動快速,已無滯遲之象、真力之運送意動即至! 這是從來沒有的事,她的武學已初達至高無上的門徑! 自己有了這麼個好丈夫,真令她愛死了也甘心! 但,也正是楊士麟愛護她,才要幫助她渡過這次瓶頸,要她的身手更上層樓! 也知道未來光月,是個朝不保夕,動盪不安的局面! 她的武功高了,便少去一個憂患,是他的女人,怎可以讓敵人逮去了給“猛幹”一通呢,這不是對他的一項痛苦的侮辱麼! 故應未雨綢繆預作準備,少些後顧之憂! 兩人貼實的交合在一起,氣息相通,既舒爽憩,又能增進功力!,將個初經人道的岳蘭擺佈得情懷切切,如小鳥依人,覺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所謂春宵苦短,漫漫長夜便在這緊幹饅幹中渡過! 沙丘前遠方一帶青色山脈上已現出曙光曙光! 楊士麟環抱著懷中的美人兒在她耳邊道: “小乖,天亮了,還賴在懷中麼!” 岳蘭嚶嚀著甚不情願的頓了頓屁股,做次最後一次舒爽嬌聲嗲氣的道: “好哥哥,妹子懶得動,還想要哥哥……(乾字說不出口只說了個)……抱!” 楊士麟摸弄著她那高挺彈跳的雙乳上的雞頭肉兒,哦了 聲: “爽開了心了是不!” “要哥哥痛愛!” “哥哥焉有不痛愛妹子的道理,咱們有七八百人哩,總不能便這樣一路“幹”著你前進,晚間若有機會時,哥哥再“幹”你!” “欸!給哥哥做媳婦兒,可是真可憐!” “那是,得委屈你些時!” “咱們要到那裡去呢!一眼望去是千里黃沙,望不到邊兒!” “前面北方有一處沙城,地方尚稱隱蔽,得將傷患者休養一陣,再開始行動,因之一旦安定下來,要妹子與朱家妹子輪番給哥哥“幹”!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躺在哥哥懷裡自在!” “另外幾個姊妹呢?” “她們麼!可能都是要喝哥哥芝湯的人,還沒給她們排上號呢,暫時不急,以你們兩人為主,讓你們喝足了、吃飽了,才有她們的份!” “妹子,永遠吃不飽哩,嘻嘻!” “小狐狸精,嘴巴不大,胃口可不小,貪嘴麼!” “吃得甜心可口也!” “哥哥是愛惜妹子,讓你含在口中嘗嘗新鮮,可不是永遠這般調調兒!” “那要如何呢,妹子便不懂了!” “別給哥哥裝糊塗,哥哥要騎上馬去,跑個千里長途,能累得你喘不過氣來!” “妹妹怕怕,便是這樣最好!” “那可由不得人,哥哥今夜可是委屈求全,陪著妹妹別讓你嚇著了,過些時候可沒有這般輕鬆!” “妹子是新開的花朵兒,你捨得摧殘麼!” “哥哥當然不捨得,所以才只給你一份溫柔,沒有千槍萬劍的往來奮戰!” “求哥哥別那樣!” 岳蘭柔聲柔氣的撒嬌,心中忖道:那番滋味不知如何,雄猛的“幹”起來,可能更爽口好吃哩,老娘才不怕你兇起來,只怕你雄壯不起來! 岳蘭被“幹”了一夜,那棒槌始終沒離口兒,這時給拔了出來,有份空落的感受! 她知道尚未喝到芝湯,只是有芝氣通向體內! 全身經脈舒泰,五臟六腑安和,神清氣爽,人便似換了一個似的! 心忖:這男女相愛,這般自在,我說大家都爭的爭,搶的搶,樂此不疲!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她喜藏心頭,思之忖之…… 身為女人,若是長成了人,不被男人“乾幹”,可是太也悲哀了,白活了一生! 她陡的轉過身來,面對著楊士麟,老天! 他胯檔中有一支紅紅的蛇頭水淋淋,壯粗挺硬尚未消退下去! 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這支能弄得她,快活得酥了心的大怪物,是這般的雄糾糾! 心頭一顫而有血潮撲臉,蕩蕩的心魂不定!她真奇怪,自己怎的吃得進去,這支大家夥,看著它又心歡又心寒! 將來吃順口了,讓他拖來插去的,不知自己是否真吃得消哩! 她癡情的看直了杏眼,霎時便被衣物遮住了視線! 楊士麟已挺躍起,對她藹然一笑,體貼的摟著她道: “妹子,來吧!該活動活動筋骨,吸收些“東來紫氣”!” “啊,看朝霞多美麗!” “沒有妹子你美麗!” “謝謝!妹子覺得身輕似燕,功力增長了數倍!” “還得連續給你“幹”幾次,經脈才能徹底疏通!” “哥哥辛勞了,妹子終生感激,犬馬難報!” “以後少惹哥哥生氣便可!” “妹子絕不會的!” “久了便說不定了,爭風吃醋,每天酸溜溜的不,自在會有的!” “這!不……不會,便由得哥哥來痛愛!” “不會最好,哥哥當然要痛愛妹子!” 他們展伸手腳,各自打了一會拳腳工夫! 岳蘭手腳在比劃,那杏眼兒老是離不開楊士麟的身影,紅唇蹺動著! 這個男人是她的,也不全是她的! 這初次吃棒槌的滋味,那是留連不舍,最好是雙宿雙飛,時時刻刻都在自己身邊才好,才滿意,事實上不可能! 有時得空閨獨守,那是一定的,不知那時自己要怎生平靜渡過那淒涼時刻! 人群已陸續爬出宿帳,在左近活動! 練武的人,時刻都準備拼命搏殺的人誰不明白,勤練武功才能免於被人宰了! 不自求多福,便是趕著下地獄了! 朱玉縱了過來,先向岳蘭點首微笑道: “恭喜二姊,妹子向你請安!” “不敢!三妹,你多擔待則個!” 這意思是,我爭佔了你的被窩了,多體諒,他那支大棒槌得分著吃! 楊士麟見朱玉甚是知禮,他早已對她提過,在認識她之前,已有了林香芸、岳蘭,第三個才是她,第四個是耶律芝華! 這次序是亂不得的! 朱玉自己得承認被排在第三位的不幸,同時也幸運著,得來不易,她身下可能還有一大群人不如自己呢! 在那個時代裡,有妻有妾,一名混出身份的男人,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有小民百姓,無力養安的人才實行一夫一妻製! 也許是女人多吧!也許是在男性社會中,女人只是點綴品,一個男人身邊有三五個女人是平常事! 女人的身份地位,因人種、地域、各地習俗之不同而扮演成多種不盡相同的角色! 有時是身為女主,有時則是女奴! 說穿了,至古迄今中外萬國中的男男女女都是如此! 主與奴的關係隨情況在演化,外表上名稱雖有所變革,它的本質是不變的,永世也不可能變! 除非人變成了非感知性的動物,無階級性,有了階級就是主權關係! ------------ |
第五章 奇異神妙之煞穀
營區中有些人在生火備食,忙碌了一個時辰! 他們飽餐一頓之後才上路! 車隊改變了方向,一路向北! 昨天夜裡,蕭子瑜已秘密的將金兵的屍體,剝下服飾給光溜溜的掩埋了! 進行了百多里路才到達那 神妙之谷的地獄門口! 上次大家都不敢深入,這次不進去是不中了,正因為它是座恐怖之谷,才能掩飾住他們的行蹤,不被金國的斥侯密探們盯了梢! 他們有百多名傷者,需要找尋個安全地角來安養! 再者,這一百輛財寶也不能帶著在各地亂跑,要找個地點埋藏起來! 這裡也是最適當的地角,不虞外人盜去! 楊士麟在車前尋察,選揮了一處沙丘背面,命屬下停車,挖了三個大沙坑!開封驗貨,點貨記賬,分門別類,埋入土中! 剩下些不易掩埋的物品一一如絹帛之類,也只有帶著它們! 這些東西雖好,在這窮鄉僻壤中,卻脫手不了! 必得回歸大城鎮中,才能賣到好價錢! 坑外收拾乾淨了之後,才重行上路,過不多久,這裡便復舊觀,消失了痕跡!風吹沙變,失去了方位! 若非做得有可靠的記號,便是這些人中有企圖不良者,想來盜寶私自吞沒,也非易事,能讓他挖痴了心,也挖不到寶! 他們趕著空車更向前行! 這條大沙谷並非直線,八彎九轉, 眼望去兩面沙山,都是差不多的模樣! 正如一處自然形成的天然沙陣,十分壯觀! 沿途人骨獸骸壘壘既是,令這些人心頭沉沉,臉色喪喪的! 他們又渡過一宿平安夜! 一整天時間,岳蘭是坐在車中陪伴他老爹! 岳戰一心急著想辦法調理經脈,他要恢復舊有的武功! 他是強者,也做了一生的一個大世家的領導人,怎能受得了被人可憐的眼色! 然而卻苦無良策,其內心之煎熬比身為俘虜還難過! 為俘虜時心如止水,沒有什麼希望可以等待,而這時是滿懷希望,自己卻力有不及,徒呼奈何! 他對女兒還是慈愛的,一眼望去女兒是春風滿面,顏如桃李,喜氣盈眉,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原本是標梅之期已過,如今已花苞重放,異香泛體! 他心忖:“乖寶貝,那朵鮮花兒終於開了,進入另一個美滿的人生中!” 他心情開朗了些,女兒被那臭小子“幹”得快活,他是老 輩的佼佼者,焉有不懂得的道理,他也曾是此道中的高手! 自他正配夫人過世後,他便沒有再娶個填房的人,暗中過著極其荒唐的夜生活,有多少女人被他“開”過,經常換新鮮! 他認為這樣才自由自在,家中的女人,人人都是他的侍妾,多得已記不清數目! 只迴避著女兒,不令她知道便可! 岳蘭在家中少個繼母,她還感激她父親愛母情深,不想再婚了呢! 卻那裡知道他肚子裡的歪點子正壞得冒泡泡呢! 岳戰這時見了女兒,歡欣的道: “蘭兒,那小子對你還好吧,從今後爹爹肩上的擔子都卸下來了!” “爹爹!別離開女兒,我們本是相依為命!” “爹爹怎捨得離開你,只是歡喜你有了人兒,爹爹便少掉一樁心事!” “女兒大了便要嫁人,身為岳戰的女兒,這女婿麼自然應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小乖,看不出你慧眼識英雄……” “士麟對女兒可是真好,不安早年一見鍾情,昨夜……昨夜我們已入洞房了,沒對爹爹講!” “孩子,早幾年你早講過了,爹爹還生你的氣,現世報,如今卻要靠他來解救,不然咱們回到金狗的狗洞中,可有得罪受的!” “爹!我不是要談這個,女兒嫁給他,爹爹便是他的老泰山,應該孝敬供養你老人家,而是……而是……” 她說了好幾個而是,卻接不得下文,這種事父子是不應直敘的,令她耳紅面赤,尷尬不已也! “小乖,你是爹的唯一的 塊心肝寶貝肉,有什麼事說不得的,他可是欺負你了,快告訴爹是怎麼回事,老爹找他算賬! 岳蘭被逗急了,若是老爹來個魯莽行事,無事生非,那能害苦她一輩子的幸福,她嚇得立加否認的急聲道: “爹爹,不是的,是士麟他幫助女兒打通了生死玄關,千萬別亂來!” 岳戰本是虛張聲勢,目的是要逼出女兒吞吞吐吐的實話! 她果然中計,一個情急便乖乖招供了! 這供詞不比平常,真令他老大吃一驚!乖乖,連老爹早些年風流多了的緣故,如今尚未打通呢,你這小孩子,可能被人家“幹”得迷糊了,空口白牙來討老爹喜歡! “這怎麼會呢,老爹還未通呢!” 岳戰急了,一把將女兒扯近身前,面面相對的凝視著她! 但見這寶貝的春山眉已開,眼角泛波透著靈氣氤氳,頰角透瑛帶彩,柔嫩浮香,比早些時漂亮了十倍! 可是這小子有些道行,他這一“開”,將女兒開得心花怒放,饞煞人的可愛! “小乖,你說什麼,到底怎麼回事,快對爹爹講!” 而這刻岳蘭有些後悔了,只對老爹微笑著;已不言語了! 爹爹的目光中從慈愛中帶有邪惡的淫慾之色! 那是受了自己不經意的誘惑使然,她震動了,她害怕了! 人性與獸性只一線之隔,雖父女也不能親近過份,否則,便弄亂了! 往年往日爹爹對自己是十分慈愛,自己會情不自禁的跑到他老懷中撒嬌! 這時不可以了,她像是變成了一塊香噴噴的鮮肉,任誰見了都饞得想咬一口! 連老爹,這座最安全的避風港,都不安全了! 那是因為她身上已由楊士麟傳過來的一點“靈芝”味! 她已不敢對老爹細講始末,也說不出口來! 再者提到“靈芝”,也會激起爹爹的往事恨意! 他本是個強而有力的掠奪者,不是平凡人,勾起他的非非之想,實在是她的愚蠢! “爹!女兒同大哥渡過了一夜最愉快的夜晚,女兒好快活!” 岳戰連連點首,拂拂她的秀髮,心忖: “傻孩子,早年爹爹逼你嫁人,便是要你去尋快活,你卻不領情,自尋煩惱了這些年,這時當吃到一口異味,便快活的失了魂似的!” “辦那事,當然快活了,老爹已快活了一甲子,焉有不知不明之理!” “他沒有粗暴得欺負寶貝你吧!” “不曾,好溫柔憐愛,我喜歡!” 岳戰再點首,垂下眼皮,不敢再望她了,身下那支老棒槌已脹大,蠢蠢欲動,自從被俘後,這快活便斷絕了! 現在又給女兒撥撩起來了,要趕她離開才是!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今後要懂些人情世故,別使小性子,夫妻和睦最重要!” “女兒知道!” “快回到他身邊去,幫他照料著這一大家人!人雖然不算多,他幾年下來,白手起家,能有這番成績也不錯了!” 岳戰並不知道這些人是由那裡來的,只要有人對他效忠,敢拼命,就是一股力量,有力量便是權威! 他是在這種環境磨練了多年的人物,雖然事到頭來是一敗塗地,不堪回首,但,那也不全是他的錯! 對金狗認識不夠,金狗也太多了,層層包圍! 那一國之師,如何是他小小村堡所能抵抗得了的,部屬們雖然奮勇,攔不住人家的兇狠! 他有些英雄末路之感,此事已不堪回首! 岳蘭見老爹爹還是虛幻在過去的榮華富貴中,便提醒他道: “爹爹,士麟已經答應過,女兒生了孩子,過繼一個給爹爹為孫子,女兒要多生幾個要爹金金你精挑細選二個要他姓岳,繼承岳家香火!” “這種事也同他講明了麼!” “當然,女兒也得讓步,他有多少女人,女兒也不能干涉他,人人都是患難中思義結纏不清,難分難捨,將心比已,女兒只得讓步了!” “若是他不來救咱們,女兒這一生,可能連個人影也看不到他!” “是的,這孩子還算有良心!” “爹爹也別放不開心,是他的,也是女兒的,也是爹爹的,你說是麼!”“是!是! 爹爹有了依靠,也有了指望,好孩子,真難為了你!” 岳蘭不敢重提她已打通了生死玄關的事! 岳戰也認為她是被那小於“幹”得痛快得過渡了,在胡說八道! 認為女人被乾得真痛快了的時候,便會時時幻想著那份痛快,身子飄飄的騰雲駕霧起來久不消失! 如是便認定自己功力猛進,小妙話兒就生在“會陰穴”的上面,這一帶被“於”酥了便認為是“會陰穴”已貫通了! 總之,他知道,女兒是快活幸福,正在享受她的人生! 身為老爹的,焉有不歡喜的道理! 他們父女在徐徐閒話! 岳戰忘其所以的將他岳家老祖宗掩埋在終南山中的幾處寶庫地點,對她詳細交代! 這意思是說,岳家的乖女兒,家雖然破了,可不是一無所有,光著身子嫁人的,再者,這次事變之後! 說不定何時又再來個雞飛狗跳,四散而逃,一旦失去聯絡則空餘寶山,不知便宜誰了,先行安排較為明智! 岳蘭聽了,一顆小櫻唇,開得大大的,杏眼直瞪著驚訝不已! 岳家船破有底,這寶藏如今對她的身心,安定不少! 這老爹真是個者姦也,直到現在才吐出來,令她想不到! 前行十多里,已到達前次他們曾來到過的地方,獸骨佔據了通路,龐大的森森骨架似乎其中隱藏著數不清道不明的恐怖幽靈! 令人怯步,不敢深入! 千萬具骨堆中交結在一起,妨礙了人的視覺! 萬一有兇猛的野獸與敵人藏匿在死角中陡然對他們襲擊,那便骨堆中更增加了 層,這情況誰敢說它不能發生! 楊士麟看看這些人的臉色,也知單憑說服力,是不能令人消失掉恐怖感! 唯一的辦法是身先士卒打頭陣! 進入骨堆中去先行探查虛實,萬一真有什麼危機,以他的武功自不懼有失! 如是他停蹄駐馬,招集十個百夫長級的人到身前道;“由我先行前去探看虛實,由朱玉妹子與岳蘭妹子陪同,余人由許少會主及蕭兄各自調度,警戒在意!” 岳蘭、朱玉 左一右提韁上前,夫妻本是共命鳥,生死與共了! 而在列子中的許淑嬌靈機一動,藉此機會表明自己的態度,這可是個最好的機會,腳下小蠻靴一拍馬腹,那馬已小步前進嬌聲道: “楊大哥,小妹也願意先行探道,望大哥允許追隨在側,互相照顧,兩位姊姊隨行唯免孤單了!” 好理由,她隨同哥哥出來追隨楊士麟,當然不是想在江湖上玩玩;早已暗自愛上了楊士麟,若要有感情,便應人前人後常有見面的機會! 以行動來表示自己的意願! 岳蘭故然是姻緣早定,她焉能再落後一步,那可是太笨了! 永遠也得不到心愛的人的關懷,不關懷兩情如何能相通! 楊士麟猛的一震向她望去,美人兒已慢慢行來,心中明白,這事故遲早要發生,來得不是時機,他已左擁右抱,將她放在那裡呢! 岳蘭與朱玉心中更雪亮透明,又多了個爭棒槌的對手,這事不是她們能攔阻下來的,否則自己便在楊士麟心中便成了個醋壇子: 朱玉靈機一動,向她兩個妹妹打眼色,要她們也插一腿I朱珊、朱琳兩人正是懊惱自己不夠機靈,讓這小狐狸捷足先蹬了! 朱玉的眼色立即靈犀相通,原是不敢爭大姊的被窩,現在可好,外人一個個的要擠進去了,自己親姊妹更應先照顧!朱珊口快道: “大哥,妹子們也要隨大哥一同前去!” 楊士麟望向她們又是一怔,不得了,姊夫變成大哥了,連稱呼也改了!五個……乖乖,正應了“五馬分屍”! 那要被她們生吞活咽了下去! 他不能不表示意見了,點頭微笑一下,開朗不在意的道: “前途危機情況不明,也許平安無事,也可能凶險四伏,看咱們的造化了,各自小心,大兄只一個人,若一旦照顧不到,你等別怨恨我!” 三女齊口揚聲道: “不必大哥操心!” 這是楊士鱗已首肯,願意接納了她們,機會均等,爾後之演變,但視各人的造化,誰先得寵於否,是個未知數! 起碼已有了加入他牛活中的機會了,是 項公平的參與! “咱們已有六個人,不能再多了,我同岳蘭、朱玉在前,你等三人在後,提高警覺,不得有絲毫疏忽!” “大哥放心……” 這是一組陰盛陽衰的搜索小組,強而有力的斥侯群! 她們沿著邊角地帶,馬匹扣上眼罩,免得它們驚懼不前, 有了驚嘶聲,便阻礙了前行速度! 是虛驚,是因擾都有可能! 前進中,不但獸骨多,而入骨、人頭也不少,是有萬具以上,散置在這條沙路上! 五名姑娘若說她們不膽顫害怕是假! 便是害怕也只得硬挺了,否則自己有何資格與這楊大哥,進出江湖,同甘共苦呢,這媳婦兒可不是容易做的! 楊士麟走在最前端,提足了功力,發散出強大的感應波,足有十丈外! 一旦有何反應,立刻便能偵測到! 死寂! 他們前進了五裡路,死寂得連只小動物也不存在,像是陷落虛空! 除了他們這六人六騎之外,這一片天地,便連一顆沙粒也沒滾動一下! 二十四只馬蹄的撲沙聲,便是此地唯一的聲音! 煥熱無風! 沙地中連株小草都不在,眼下一片黃沙,沙丘中也有些石骨外露! 沙堆高聳之中間,便是堆堆白骨! 骨架的形狀是龐大無比,千奇百怪,甚難想像得到它們在生時是個什麼形貌長相: 而有些骨架還相當完整無缺似的! 這證明並非由人力將它們搬遷過來! 那麼當時它們是由於何種原因,集中而來,一同死在這裡呢! 楊士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說不成也像他們六人是心甘情願,只為了探路而來赴這死亡的約會吧! 他們是人,它們呢是一批蠢物也! 是經過一次何等樣神秘巨大的天變,迫使他們集體滅亡在此! 而且,不是一個方向,那骷髏頭部是有各種不同的方向! 當時可能是被擠在這裡團團轉而突然死亡! 血肉皮毛化去了,便構成現在的形象! 而有些像人形的骸骨,不是猿猴靈長類動物,便應是早期先民史前人類! 那時人與猿伯是也難以劃分清楚吧! 尚幸! 他們膽顫心驚中尚無大礙,未曾出現奇異事故! 估計已前進了十裡地! 這十裡屍路是彎彎曲曲,甚難望見前路,沙丘重重! 地形有些許下斜,應該是走向一處低窪沙堆中! 馬匹雖然被摀著眼睛,它們也知道是走向一處生熟怪疑的土地上! 背上人的驚惕心,它們是能聰敏的感覺到 是恐懼的,絕不是歡欣的! 背上馱著個香美人兒,它們也知道! 它們對這好主人,是十分馴順乖巧的,有時主人還善意的向它們貼貼臉頰! 在柔嫩的玉指撫摸下,它們也會心盪不已舒服極了! 這時,主人們不時在扯動它們頸上的長鬃來安慰它們,口中輕“噓”著! 而楊士麟胯下的那匹黃驃馬,十分神俊,精神抖擻,揚蹄前奔! 它是匹雄馬,也是全隊馬匹的龍頭老大! 在那日黑鐵頭與完顏奇逃走之時,曾遺留下兩匹千里名駒! 一匹是黑龍駒,一匹是赤驊騮,都是萬中選一的良駒,但比之黃驃馬還是差一級! 因為在楊士麟久騎之下,已沾染了些楊士麟體中的“靈芝”靈氣! 它也最喜歡向楊士麟貼臉,或吻唇,那靈氣便由楊土麟口中呼出來灌入馬口中,替它打通馬身體中的經脈! 人與馬之間已有了某種程度的溝通,人傑馬靈,混為 體了! 體力與智慧都在突飛猛進中! 楊士麟有時會向它耳語一番,傳它一些招術! 這時它陡的揚首不前,頸鬃掀起! 楊士麟向後打個手式,五女芳心微顫,情況來了! 楊士麟已躍立馬鞍,準備飛身取敵了,坐在鞍上身手不能靈活運用! 他回首轉動掃視察查究竟,深知這奴才不會開他玩笑,一定有了動靜! 楊士麟耳中微微傳來一陣“沙沙”聲,甚是輕靈,也許是距離尚遠之故! 別的他也不怕,只怕出現了一大群像這些大骨架子般的大物! 從這大的骨架子不難想像到它們生時,有一個人幾百倍大! 六人在期待中,情況終於發生了! 在獸骨堆後隱若中出現了六七個野人,形像雖怪異,但卻確定是人,不是不可抗拒的兇惡龐大的史前怪獸! 雙方相距在百步左右,楊士麟迅即銳厲的加以觀察判斷! 只見他們有個骷髏頭,眼眶中是兩個大洞,鼻孔下有兩排森森白齒,黑黑的長髮披肩,口中“吱吱!”怪叫! 在光天化日下,這當然不會是“鬼”,只是帶著鬼面具而已! 這是嚇不倒他們六人! 最前面一人身披黑毛皮掛,就像是一只癩皮狗,那毛已脫落了三分之二,其餘部分血肉壘壘,其中耽臟! 他身後相隨的幾人身披白皮毛,這臟樣子大致相同,赤足飛奔而來,手中持著一支長槍型的武器! 她們邊奔跑邊咆哮不已,那是認為有人侵入她們的領土中,要加以驅逐出境! 朱玉三姊妹手中已鐵弓滿弦,待命而發了! 待他們接近至三十多步時,朱玉對準領頭的小頭目。松指射出一箭! 箭矢直抵那人胸前“錚”的一聲! 這一箭並未曾射穿了他,只震的他停下腳步,舉 手撫胸! 接連朱珊、朱琳也各發一箭,一一命中後到兩名野人! 這令他們更加忿怒不已,跳躍著飛撲上來,拼命了,同時也能防箭! 楊士麟一式乎沙落雁,疾射而去,並不曾動劍,他認為揍他們一頓也就可以了!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這些野人只是本能的孔武有力,絕無什麼高超的武功可言! 便這樣也是勝之不武,有失身份! 身畔沒有替手之人,總不成要姑娘們打頭陣! 他只用了一成力,三拳兩腳已打得他們滿地啃沙子,也不想傷害他們! 她們被打倒在地已“哇哇”大叫,可能是她們的語言吧! 餘下幾人已扭頭提槍回奔而逃,跑起來那個大屁股一扭一扭的,滿誘人的! 楊士麟心忖:是些野女人,前身看不出來,後身可就與男人有些差別了! 躺在地下的三人,賴在地上不敢起來,全是沙地,摔一跤不算什麼! 其中一人那鬼面具已摔跌掉了,顯露出一付頗為嬌媚的小女面孔! 皮膚與漢人相同都是玉黃色,杏眼桃腮,目中水霤欲滴,神情之間帶有薄嗔氣惱,而又無可奈何! 支起一只大腿,那寬衣掀上去,大腿根處那“妙話兒”。呈露出來,茸翠蒼蒼,桃溪一線,豐潤有致,美妙極了,十分誘人! 楊士麟略已過目,即被吸引得血升玉面,慾火陡壯! 老天! 他雖然已“幹”過三個女人,卻都是在黑夜裡,偷偷摸摸的“幹”,絕沒有在光天化日下,仔細欣賞到她們的那具妙話兒! 這是他有生以來,首次看到,以前只是摸到而已! 大腿根處是同瑩玉般的渾圓,其中心點處渥丹帶露,兩阜略微隆起,芳草萋萋,似闊欲開,粉嫩滑滑,這股意念直達他的神靈深處! 他趕忙離眼上抬,注視她的眼睛! 不得了,她已目似秋水般的如差如訴的向他滾溜著! 這意味便似告訴他,你這人偷瞧我那個,真不好意思,多羞羞呀,還不上來將我拉起來,瞧你! 已癢得臉紅脖子粗了,想“幹”麼!我便給你,來呀!還等什麼,來抱我,我喜歡你是個雄壯的男人,一舉手便將我打倒了,真夠勁,真甜心! 我願意被你征服,被你膘瞄,被你虐待,被你摧殘……玩弄…… 楊士麟摔一下頭,摔走了這些意念,讓她躺在那裡痴痴的等吧! 一個大縱身,大鵬展翼般凌空飛回,叫了聲: “老天,是些女人,沒……光著大屁股!” 朱玉一聽這還了得,立即收了箭矢要去再揍她們 番。野女人準是在勾引大哥哥,爛貨! 而岳蘭與許淑嬌早已飛身而出了,女人,如何能讓大哥沾身沾手,那會黏上他去,野女人也是女人,有個妙話兒與她們的是沒什麼兩樣! 這五個女人已有心靈上的默契,至此為止,不能再多了,她們已彼此容忍!。 聯合一致,不能再讓他多一個,要伺候他,只這五人由他安排,已是足夠了! 楊士麟一走,三個躺在沙地上的女人,也不慢,滾身便爬躍而起! 沒待岳蘭與許淑嬌趕到,她們已歡笑著,叫嚷著向後飛奔而逃! 岳蘭與許淑嬌輕功不弱,相距二十丈,腳下穿著皮靴子2在沙中飛縱,一落地,足下便多了個沙洞,彈不起身子來,自然便慢了! 而她們這三個野女人,赤足跑沙地已習慣成自然! 毫不費力,一溜煙似的,足落沙上只顯出一個淺印! 相比之下,那會越追越遠,永遠迫不上她們! 楊士麟唯恐她們有失,若離開視線,萬一讓人家擄去了怎辦! “蘭妹!嬌妹!不要窮追了,大哥不放心!” 這一聲雄聲叫喊,已叫軟了姑娘的雌心,體內的真氣立即松了! “是愛的呼喚,多甜蜜,郎的關心,多體貼,自己要乖巧,才是最聰明!” 她們立即止步相待! 楊士麟等馬起小蹄迅即趕了上來,便道: “她們已回報了,可能有大批野人會擁上來,妹子們要在意了!” “這死地總算有人了,咱們的運氣還不錯,萬不得不要殺人,請記住!” “若能與他們打上交道最好,這裡可建成一處秘密基地!” 五女默然點首,諸多事情都應由大哥作主決定! 他們轉彎再轉彎,已轉過了四五座大沙丘,獸骨堆也漸漸稀少了! 陡的眼前出現了一幅奇景! 一處大湖,水準如鏡、水波不興,青天映水,白雲流渡! 約有兩三裡地方圓,周圍岸上綠草如茵,十分茂盛,樹木列障,雖不高,卻密布成圍! 草地上有牛羊,一堆堆的在放牧著,只有幾個小野孩子夾在其中! 再週邊便是層層沙山沙丘! 他們駐馬谷口處,窺視著這一片清新的大地,在沙漠中這的確是一處“寶地”! 只有這種環境才適合人類生存;與天地同在! 是一處極原始的處女地,清新麗亮! 遠處傳來了牛角號的“嗚嗚”聲! 是他們的到來,已破壞了人家的寧靜,野人們在集結,在總動員! 對入侵者,他們不會甘心情願的,排斥是必然的行為! 稍時 有三五百人的野人們已由樹叢中顯現出來! 雖然經過嚴格的訓練,排列成陣,但也是有章有法,有前有後! 也能略為分辨出她們是有階級性的人群社會體 部落的特質來! 這事楊士麟可見得多了,西行萬里時,隨處皆是! 但每個部落的組合都不算大,有個三五千眾已不錯了! 相當於漢人的一個鄉村小鎮似的! 這是極其自然的人類組合,在原始的生存中極是合理! 周圍的土地便是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範圍! 他們在百步外停止下來,雙方對持著! 野人舉起手中的武器向天刺動,吶喊著聲震沙谷! 是示威的行為,是抗議的咆哮! 不過並沒有不分青紅皁白,馬上衝殺上來! 這在楊士麟的經歷中,算是一群和平的、純良的原始人類了! 他曾遇到過十分兇惡狠毒的部落群! 向耶律大石所率的遼人瘋狂的攻擊,沒有溝通的餘地! 對持,便是雙方首領各自觀察對方之善惡意圖…… 楊士麟這方是撞入者,侵掠者,只一男五女,一目了然! 乃一小顆路客,能通過那十里長程的“魔骨堆”,可知不是些好相與的人,雖然人數並不多,焉知後面沒有大隊人馬! 總之,這裡已不再平靜了,要激起一些波瀾! 依據以往的經驗,她們也不甚恐懼! 她們的“神抵”能無言的,默默的融化掉他們! 由這湖泊生息地的中心點向外擴散,周圍足有 兩百里地的沙漬地,不能有人煙生存,原因是缺水! 有多數控入者,被迫著退了出去,被“魔骨堆”所嚇退了! 楊士麟也在向她們打量估評,身畔有朱玉在陪! “哥!咱們來到女兒國了,安身觀察,這五百之眾,都是母的,沒有一個公的,你注意到那個女王了沒有!” “呢,是處母系社會的組合!” “相當封閉原始,落後,真正土著遼民吧!” “當然不會是漢人,也不 定是遼人!” “妾身可真怕你這唯一的大老爺被人家爭吃了!” “妹子怎會有這種想法!” “你敢對我們姊妹保證麼!” “天地良心,大哥被你們錯愛已是感激不盡,另外尚有林香芸大姊,耶律芝華妹子不在身邊!” “這一經難以照顧周全了,再多了大哥是老命難保!” “事到頭來不由人,誰要你生得這麼人見人愛!” “冤枉,大哥只是個平凡人!” “平凡人!你仔細瞧,那個女皇年齡恐怕有四十了呢,還對你滿對胃口的呢!” “胡說!” “賣身是女人,焉有那麼糊塗的道理!” “大哥保證絕不沾上她們!” “我看,已打不起來了,要做次客人是做定了,咱們只六個人,五個女的!” “她們自然不會怕我們,何不樂得大方些呢!” 楊士麟口中雖然安慰著他這嬌妻,眼睛卻關注在那個女皇臉上身上! 只見她秀髮高盤,玉釵吊珠垂寶,星光閃閃映日生輝,左右鬢角,如鳳翅般排展開別具一格,有如鳳冠般搶眼! 眉目如畫,透出少婦型的成熟美,桃腮鳳目,威中帶媚,一雙水汪汪的眼波向自己身上射來,風韻極為動人! 身材高挺,穿著織錦花綴罩袍,寬大得看不出身材! 這衣服看來是漢家老員外夫人的大禮服吧,袖口甚寬,胸前垂掛著四五串寶石項珠串兒! 腰帶有五寸寬,是一個硬圍困,鑲著大型珠寶,側方斜懸寶刀! 足下是高筒皮靴,大概是一只小獸皮製成,毛色 :致,並加雕花,靴型怪異,非漢家之物! 其左右有二十幾人,皆是少女、少婦,五光十彩,各有千秋! 如眾星拱月般的簇擁著她,槍林刀屏,殺氣威儀,不在話下! 餘眾形成方陣,左、右、前、後各有一大堆! 行動雖慢,方位簡單,倒也親而不亂,徐徐向前移動著! 楊士麟向朱玉俏聲道: “妹子,大哥要上前去打招呼了,這裡由你照顧著各位妹子!” “哥,小心些!” “你安心!” 楊士麟已翻身落馬,大踏步向前行去!” 對方是坐北向南,這處谷口是在西面,東南方百步上便是湖岸! 楊士麟以漢家地道官話汗梁口音向對方高聲道: “請教你等可聽懂在下的言語麼!” 這群野女人停下來了! “若是有人聽得懂,在下等人遠從漢家遠方來,拜候你家大王!” 那個女皇口角微弧,側身向身左一名少女耳語 陣! 那少女,飛眉撩目,巧笑倩兮,燦然笑開口道: “你這漢家郎,看來不像是歹徒壞人,怎的膽大,通過我家的“地獄谷”,私闖進來,又打傷了我家的巡山的人!” 楊士麟一聽大喜,他們竟有人能聽懂漢語,而且言語通順,互相有了溝通,這場冤枉架是不必打了,情況看好,便即躬身下去,打了一拱! 彎腰垂首,似只大蝦般的道: “姑娘能講漢語,那是再好不過了,區區拜謝多有打擾了!” “那幾個姑娘由於言語不通,來勢兇兇,多有得罪,誤會誤會!” 他們也許懂得楊士麟是禮多人不怪! 看他這形態便絕不是想行兇的人,滿對胃口的,如是嬌笑一聲道: “漢家郎你等因何來此,可是要侵害我們麼!” “好姑娘!不是……只是誤闖入谷,請姑娘轉達下情!” 這小女便是那位女皇的最小巧女兒,自然不必傳譯! 因為這漢語是她母親教她的! 而她母親又是她爹爹教的! 而她爹爹是在六七十年前,有一個機會俘擄來的一個漢家郎! 也許是誤聞進來的,本是遼人在邊境上擄來的漢人奴才! 這人不甘被虐待,逃亡了,進入這座地獄谷中! 那漢人雖也有點迷信,但也曾是江湖人,一堆獸骨還嚇不著他! 他要探個究竟,總比退出去再為遼人逮去了,希望大一點! 不料!這裡是處女兒國,族中男少女多,族人捕獲了他,獻給女王,不久! 便榮為王夫了,從此之後,他老享盡艷福,不必再被人鞭打喝叱著為奴做工了! 只是用那棒槌勤奮耕種女王那塊玉田! 女王如獲至寶般的愛戀著他,共渡了一世好夫妻! 雖不能錦衣玉食,但大魚、大肉、美酒、美人是任由他快樂舒爽得! 他傳下些漢家事務及漢家語言! 也只限於他的直系血親,他不是孔老夫子,立志有教無類! 他還活在深宮中,只是太老了,現在年已八十高齡,齒落髮脫,家人都尊敬他,關懷他! 他人雖無大志,在這野人堆中能安定下來,或多或少對族人是有供獻的! 他教會了孩子們的言語、禮節、行為等,便對她們講故事了! 他有講不完的漢家人的故事,自唱自演,潛移默化! 下了三十年的苦心,他成功了,也排解了些思鄉的情懷,黃土何處不埋人! 他滿足自己的遭遇,上床了,他是女王的通夫,“幹”得兩入都舒爽! 下床了,他是贅婿,任何權力不沾,女王只是滿意,夫妻恩愛情深! 餘下的時間,管帶自己的孩子,三十年生下了九女一男,真夠他忙活的! 女兒生了孩子還要帶孫女! 孫山、外孫女就更多了,三十多人,每個女兒都願意將孩子送來由他管帶! 由他管帶出來的孩子,在族人心目中便是高貴的人,智慧的人,有領導能力的人,能得族人擁載的人! 如是他們這支王族,在這四五十年問,風平浪靜,鐵打的天下,無人敢叛逆不服! 現在這位王位繼承人,並非是長女! 而是他的五女,這是由公平的選舉而來的! 勇武與智慧都是高人一等的才女,族人在她的領導下,漸漸在變化! 這個老漢家郎對這群野種,是有些影響的! 且說! 那位女皇暗忖:老天有眼,又自動送來 個漢家郎,這人比她老爹更好! 可惜了,只有留給女兒了,他太年輕些! 這位女王當年受他老爹的影響,十七歲時曾偷偷離家出走,響往那爹爹口中的繁華世界,漢家生活! 她輾轉出谷,進入關內,來至山西大城太原! 她印證了爹爹的描繪,一切生活條件,都比她族中高明,天地間也山明水秀,萬物齊全! 只是卻少一個像她老爹那樣的有情郎! 過了一段時間,結識了一個有為心愛的青年,他們結合了! 當她提出要他一同回來時,那青年便不同意了! 他是以男性社會為觀念,女人嫁給他便是他的女人,隨他生活、生兒育女,形成一個美滿的家庭! 而她卻要他入贅女家,回她的族中去,跟她去生活! 當他知道這女人是來自沙漠,要他去那不毛之地,過渡野獸般的生活,自然不肯幹了,她那小話兒牽不住他那牛鼻子! 彼此之間的愛情便破裂了,而且當時遼宋對持,宋人邊民常常被遼人擄去做奴隸! 這青年雖不仇視這遼女,若要他自願去為遼奴,便免談! 她失望之餘只得再回到這故鄉,她也不願意終生留在漢地! 在漢地與漢人共同生活;自然學會了許多新的較好的生活經驗,智能高人一等了! 便與同現在咱們沒留過洋的人來看那批留學國外的洋博士! 她回到族人居住的這裡,是有些興革建議的! 族人便擁護她了,尊奉為聖人,權威一高,自然取得了皇位的繼承權! 對漢人的武功也偷學了不少回來,越法助長了她的聲勢! 由楊士麟身上所輻射出來的“芝精”的靈氣! 不但是少女們一心想對他投懷送抱,便連她老皇婆也舊情復燃,對漢家郎有份親切感,絕不排斥,如是道: “漢家郎,你若不嫌此地鄙陋,本王邀請來家中奉茶!” 楊士麟一聽這番王婆開口了,漢語更好!便躬身禮貌謝道: “區區尚有些屬下停留在谷口相待,大若八百人眾,其中有 百多人,曾與大金國武士搏鬥過一次,負傷待醫!” “族王若能見諒協助,讓他們來此休養些時,區區感激不盡!” “其中有三百餘人乃是貴族遼人武士!” 這話令她心頭震動不已,什麼金人她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這十幾年來族人無人外出,于世隔絕,怎知外界已亂得天翻地覆,大遼國已滅亡,如今已是大金國的天下! 再者,這一下子來了八百只大棒槌,老天,心忖: 天無絕人之路,吾族有救了,又有這多的新血補充進來,可真拉風啦!“尚未請教漢家郎你高姓大名,做何生理!” “失禮,區區楊士麟,世居汴梁,率眾下人等運送貨物, 出得勝口便為金國匪徒劫殺,所幸,一百輛大車資財未失!” 她一聽尚有一百輛漢家貨物,來財了,這是人財兩得也! “楊相公受掠了,本皇甚是好客,這便請他們同來歇腳,只是家下簡陋,多有包含!” “多謝成全!” “事不宜遲,本皇派遣百人迎賓隊,前去接應!”。 “有謝辛勞!” 楊士麟再謝而回五女處相商,由朱珊、朱琳姊妹帶領這批娘子軍回程接人! 而他們四人隨同她們回宮待茶了! 浩蕩一行,來至一處大茅房之前,其屋甚低矮,全屬木造! 外像不怎樣,屋內卻也有些類似漢家大戶人家的客廳氣派! 桌椅几案俱全,樸實無華,比之遼人遊牧部落之皮蓬帳,來得進步多了! 茶、酒、水果、點心端來敬客! 楊士麟再向她介紹了三女的姓名身份! 女皇也介紹了她的贅夫“阿魯多”及女兒阿妮、阿美,……等人! 楊士麟問候了些閒話,便敘述些如今的世間情況! 金、遼已殺伐了十餘年,這裡已屬金人的領土了! 遼人與宋人在關外已不是主、奴關係了,而是同等地位,原是遼人的宋奴,已解放了,大家和平相處! 金國大軍已開進關內,正在屠殺宋國人民,搶劫財貨,佔領大城! 宋國兵敗,大同、太原、長安、洛陽都已失陷,東面戰理也不利! 這些情況,他們是一無所知,相顧失色! 在夕陽西下之時,這八百人已車騎塞途,蹄飛輪轉般的開來了! 車馬停在湖畔! 女皇出來一看,其中只有一個老女人! 那是“聖刀會”中的“坤”堂主方採風,餘人都是“公”的! 楊士麟邀些要員們上前見禮,各自介紹一番! 最後請岳戰老爺子下車入室待茶! 岳戰是這批人中,年齡最大,輩份最長的人了,自應得到最高敬意! 楊士麟也將車中的絹帛物品,拿出一大批來,向女皇獻豐L! 大手筆這可能是他們族人由古至今所得到的一宗最多最珍貴的一份大禮了,件件都是寶物! 那當然了,金人搶劫來的,不起眼,完顏奇絕不會萬里長途搬回老家去! 她們這些女娘子軍可大開眼界了,人人笑口常開,媚眼亂拋! 主動上來與男武士們表示親切之意,愛慕之情! 協同生火烤羊,忙得不亦樂乎! 這批遼人,為金兵軍奴,已兩三年了,多時不知女人是什麼味道了,心中對這位楊公子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給找了個不見男人,全是女人的地方,而她們又是年輕貌美婀娜多姿! 男男女女已經暗自勾搭在一起了,他們語言也賂有相通,眉目傳情也可! 而“聖刀會”的那五百人,也非傻瓜,亦有一個多月未沾沾女人了! 有些還是童男呢! 對這些番女娘子軍雖然言語不通,但也難不倒人,可打手式表達自己的情意! 那是沒有不通的,各找良配! 先來個拉手撫愛,摸屁股吻腮兒,弄得美嬌娘歡然一笑,媚眼如溜,反應良佳時,便得寸進尺了! 對方也半推半就,掩掩遮遮,臉紅心歡,那有不默許之理! 但等著伺候他們酒足飯飽之後,攜著大手往自己家裡帶了! 這事絕對是兩相情願,不會鬧翻了,令人尷尬! 因為! 這一族人正在鬧男人荒呢! 族中老中少在內,已不足五百人了,而女人卻有五六幹人! 除去老少女人之外,也有四千人正是花開正艷的年齡,正需要大花蜂來採蜜了! 因之這十幾二十年來都是採行“共有製”! 五六個女人才能配得一名男人,不論管不管用,老得已上不了架了! 能有一個也就不錯了,最起碼他會擁抱親吻,撫摸玩弄她一下,也是夠刺激的! 便是待他們像寶貝似的看待,伺候他,保養他,鍛鍊他他們還是死得早! 一旦五六個女人的贅婿死光了,她們便得守寡了,互相抱怨不休! 而別家女人將自己的男人看得死緊,絕不容再有別的女人插足進來! 有更多的女人,一生還沒吃過棒槌得為女皇服役,成績優良的,才有機會挨號,將老年女人淘汰掉,由她來遞補空缺! 等分配的女人,有些已等過齡了! 年過三十多還分配不到一支棒槌用用,來開開胃呢! 今天可是喜從天降,陡的來了這麼多頗為管用的棒槐! 八百多人中除了岳戰這名白髮蒼蒼表相威嚴的老人外,其餘的人都是精壯的中年人及少年郎! 便是有一百多個受刀傷的患者,暫時不能用他,這也無妨,不出一個月便能細心料理得他精精壯壯的,富有母愛的女人,已自動的看準了這一點! 在各自照顧他們了,她深知只要保養好了他,他會給予回報她的! 那時互相之間會產生頂神秘的愛情感! 兩相歡愛時,便不單是性慾問題了,那會滿足了人性心靈,酣暢自在極了! 當然這其中,也非一點問題沒有! 例如一個年齡大的女人,想找一個年青的郎君據為已有,而這小夥子並不中意她,嫌她身材不夠苗條,面貌不算漂亮,也會不來電! 那是一拍兩散,各自再尋中意的對象,自我調整! 總之,隨駕出征的這五百女人有優先權,不流血沒出汗,卻獲得一個頂開心的戰利品回來,這事乃百年不遇的! 但,外來的棒槌除傷患外尚有多餘,需後補的娘子多了! 女皇已暗中交待下來,立即選優秀的,平時有功考績好的加以補充外! 並告諭屬下明夜,後夜逐天輪番上陣,有得二輪三輪也不差差! 不過這第一輪麼,得拿出最好的,年青漂亮的上陣,讓他們殺得滿意滿足才成! 當然她們也知道,這第一夜最是夠勁,三夜四輪也尚勉強,接連十夜八夜那就空了殼底了,得讓他們休息些時! 她們的經紀頭目,便是江湖世家的師爺文案們已在精打細算,計口分配棒槌了! 也暗自將他們分級列等,仔細挑選,加以區分! 例如那三百名遼人身材高大,都已是成年人了,顯得粗獷悍野些! 而由長安來的漢人,個頭矮些,成年人是沉潛老成,年青的羞澀生嫩! 這些生嫩的童子雞,甚不上路,中年女人上去,立即便被人家打了回票,給碰了回來,暗道慚愧! 便得派些年輕的姑娘再上前搭汕,如是中選合格的機會便高了! ------------ |
第六章 來雁湖畔鴛鴦對
這些事故,楊士麟等人是不明白的! 他們是被恭敬熱情的被請到族長,即女皇的辦公集會的大廳中招待! 茅頂板牆,地下鋪得是厚厚的羊毛地毯,桌椅是原木製成,拙樸穩實! 楊士麟這方面屬百夫長級的有二十幾人,連朱玉的小弟朱珞算上! 而女皇阿娃出場接待!嘉賓的有阿姿、阿姬、阿娜三個妹妹! 女兒有六個阿妮等已全部出來陪客了! 她的贅夫阿魯多只出來應酬了一會便退出去了,一是這屬軍國大事,他沒有決定權而避免難堪,二來不懂漢語,沒語說插不上口去! 他在家中的主要任務便是給女皇打棒槌,生產兒女! 別的事,他是一概不管,由女皇自行料理! 這裡不妨先提示一些這個原始部落小族的生活情況! 他們也不知是在那個世紀中,祖先來到這個小地方落戶生存下來,以湖為生,這湖便叫“來雁湖”! 也可能是祖先四處遊牧,被雁群吸引來,見到一群群大雁,飛向這裡循線定居生息下來! 自今還是有雁群棲息在湖畔! 他們只牧不耕,生活單純,人少羊多,勞力過剩,又無別族來侵賂他們,飽暖之後唯一的樂趣便是打打棒槌,男歡女愛了! 一般女人每天可以有四五個男人,由他們輪番上陣打棒槌,受得了也滿自在受用! 若是一個男人每天要打四五個女人的棒槌,老湯製造不及,便離死不遠了! 一般武功好,身子壯的人,只戲不洩尚可! 普通人沒此能力,有資財權勢的男人有三妻四安,那只是養來做裝飾品,都空在那裡難過無聊而已! 可不是每天每個女人都能挨上一棒槌! 便是一男一女,夫妻恩愛,過了中年,每夜打棒槌也是吃不消,不可能! 必須休息五六天才能不傷身體,歡愛到老! 所以有七日一來復之說,七天也是天地奧妙中的一個極腕子,一星期一休息歡樂,是有所考據由古人設定傳遞下來的! 長壽聰明的夫妻,便遵守這規約,身健不衰,心神和暢,萬事如意! 酒是人類之思物,很久遠的時代裡即被人類各民族自行發明出來了! 這一類人自不例外! 他們是以蕃薯(地瓜)為原料造酒,酒味不佳,後來加入沙漠中所生的藥物 丹參摻入其中,如是酒味特佳而壯陽! 男人們樂此不疲,酒喝足了,棒槌打得更勤快了! 女人更加心服口服,大加激賞不已! 漸漸演變成男人死得早,女多男少,分配不成比例均衡失調現象! 如是每況愈下,發生了天大危機! 因之,男人便成了特殊品,物以稀為貴,便時而發生女人的殺戮戰搏,爭此寶物! 族長為求安定,規定了“公男制度”,避免慘案時起,騷擾不已! 更進而將男性之棒槌加以鍛鍊,令它雄壯耐用! 雖然人的數量不足,若仔細使用,保養良好,也還能相安無事,皆大歡喜! 其法便是令男人自小加以嚴格訓練,除了鍛鍊四肢令肌肉發達之外,尚應鍛鍊那支女人專用的寶物 棒槌! 每當夏日炎陽高照之時,令男人躺在沙灘上,運氣行功,使此物勃起如棒! 衝血挺硬之後再以手拍打,沙燙水浸,冷熱交替! 使其中海棉體保持長久不倒! 如是長久運作,自然其物壯大而皮粗體實,有耐磨擦,持續久長,成為良器! 她們認為手腳可以練得力大無窮,此物也能加工一番! 如是有女教練指導,傳授運氣,按摩槌打捏弄之術,令它壯而有力! 規定一男五女,互相奠定規矩,不得愉用,輪番伺候! 雖然如此,還是不足分配! 代代都是生女的多,生男的少,這事只有企求神明之外,實無良法! 且說!: 在室內對著聯話之男女,氣氛和協,不時傳揚著似銀鈴似的笑聲,互相之間的情感在急速的增加中! 供茶獻果,眉目傳情,每人心中有數,主人們頻頻暗示,嬌容如花開般的展示出她們的熱情與媚力來! 而男客們也漸漸放開胸懷,大膽的回應與挑動,開懷而期待著! 其中只有楊士麟有五女陪著,其他女人無從插手來調他的胃口,他只能與女皇對答些問話,祈求彼此能多些了解,便道: “區區等率眾來此打擾了女主安靜,多蒙熱情關愛,有賓至如歸,像是回到自已家中的感受!” “正應如此才是,無需見外,來此便是天意安排,一家人!” “他們沿途辛勞多日,又經過一次大搏殺,其中有些人或許會對貴族姑娘們不規矩2” 女皇聽了柳眉上挑,媚眼流光,笑得癲狂前倒後揚,玉手伸出袖間連搖著道: “相公無需顧慮,她們會自動調正,成雙成對,包君滿意,絕對打不起來的,也沒有人敢不領這份人情!” “她們都願意與壯士們做好朋友,歡樂今宵!” “是否能引起貴族男武士們的誤會,認為我等放肆了,調戲他們的妻妹!” “不會,他們還得感激你們的到來,減輕了他們的負擔壓力呢!” “這!區區實不明白?” “我們的姑娘們甚是開通,接待漢家郎十分周到,無微不至,如夫妻般的互愛互敬,宣勞安慰他們!” “待用罷晚宴之後,希望楊相公能允許他們,讓姑娘帶他們回家作客!” 楊士麟暗吃一驚,若是如此人都散了,回到她們各自家中,被家中男人藏在暗處一刀宰了,那豈不這八百人所剩無幾了嗎? 再忖,看她們上下之間,如此熱情洋溢,嚴加拒絕,難免不近人情,而且自己身邊有五個女人,而他們這一月多來,太也辛苦了! 而那些遼人兄弟身為金人軍奴數年了,都是血氣方剛之人,這男女之愛將人比已,思之殷切!自不待言!若是有人願打,有人願挨,不出事故,那不是天作之合,償此大欲,得以舒解! “族主見愛,受寵若館,是他們的造化了!” “我族姑娘對歡愛之事,主張自然,但求兩情相說,不同你漢家規矩!” “是,是!區區作相了,如此甚佳!” “楊相公若不嫌棄,我有一女與你年齡相當,可以……” 朱玉一聽,不待她說完,即刻加以封殺道: “我等皆是公於的妻子,族主的女兒姑娘們,應另找匹配才是!” 楊士麟一笑點首加以補充道: “敬謝族主美意,區區不敢高攀貴幹金,這些妹子們,欸!請予體念下情實有為難之處!” 女皇阿娃是準丈母娘看女婿,越看他越中意,雖然自己年老,但女兒卻青嫩得很,那知自願送上門去,卻打了回票! 她也不急在一時,住久了自然有辦法讓你上鉤,非要吃你一口不可! “老身多言了,姑娘們不必介意,從長計議便是!” 朱玉一聽,什麼從長計議,根本不許沾邊,再道: “族主寬戴多言,此事我大哥也表示過了,萬萬不可,不必再議!” 女皇注視著她,連連點首,對這女孩子敢大權獨欖,醋勁大發,甚是為她可惜! 若男入想打打棒褪,她怎能看得住呢! 但不知她是什麼身份,這般難纏放刁,真是個眼中釘,肉中刺,小嘴巴雖利,卻不知她的武功如何? “說得也是,姑娘放心!” 楊士麟立即轉變話題,談論些其他事故,消失掉這場風波! 而朱玉向座上其他人望去! 不得了;她那最小的弟弟朱珞才十二歲,七弟也只十四歲,對面各自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向他們兩人,歡笑著下軟磨工夫,在用胃口呢! 兩個弟弟將要掉進人家的情網裡去了! 這還得了!危機也 六弟已十六歲了,五弟十七歲了,四弟與三妹是雙胞服,同是十八歲!這三人中六弟已是勉強,以不近女色為宜,七弟八弟絕對不可以! 她是當機立斷,說幹便於,起身走向這兩個小弟面前道: “大姊我有話交待,跟我到屋外去!” 她話罷轉身向屋外行去! 朱珞、朱瑜不敢有違抗命,向姑娘們道聲: “失陪一下,我大姊有話說,少時便回來!” 兩個姑娘並不在意,向他們作個小鬼臉,點頭答應了! 兩兄弟匆匆起座而去! 別人並不在意,身為主人的女皇,心頭一震,暗忖: “太豈有此理了,她自己的老公管的緊,不讓人家啃一口,還有話說,她還要干涉其他的人,混蛋,太囂張跋扈了也!” 她當然更看得出那兩個少年,身材夠高,一身勁力,朝氣勃勃,是兩個童子雞,未乾過女人的人,正應要他們與自己的小女兒配對成雙! 那是最好不過了,雙雙童男玉女,成就了這神仙眷侶! 這小**是打意要棒打鴛鴦兩處飛,誠心的要拆散他們也! 內心中甚是忿怒,暗伏殺機,她不馬上發作,卻存了心留了神! 兩個小兄弟來至朱玉面前,見她美豔中,一臉秋霜,同時一怔躬身道: “見過大姊,請大姊教誨!” 朱玉臉色暖和下來,秋霜不見了,又是一臉淒情、柔聲道: “弟弟!當日離家時,爹娘也曾交待大姊要照顧你們!” “是,是大姊,小弟年幼識淺,大姊關愛!” “這一路東來表現良好,大姊甚是安心,足以遙遙告慰咱們的爹娘了!” “不過,少門主帶領咱們來到此地,情況有些特殊,你等可看出來了沒有!” “她們很親切的樣子,待人便似親人!” “哦!這裡是處女兒國,專吃男人,是不吐骨頭的,一處大色陷,她正在刻意的佈置中,看來咱有一百個人,有九十九個半是要被自動的陷進去!” “這!姊,小弟不懂!” “我也不明白!” 朱玉看他們一臉茫茫然,心更軟了,氣氛暖和下來,鼓鼓勇氣再悄聲道: “你們也知道,大姊已出嫁為少門主的夫人,有些話也不似早時那般難為情,不敢講出口來,咱們是親兄弟姊妹是不!” 兩人拼命點首,心忖:屁話,不是親人是什麼! “是親人便應知道,大姊不會害你們,你等還未成人,對男女之愛,你們懂得麼,心中也喜歡女人是不是,想“幹”!” 兩人嫩臉上霎時羞紅,像醉酒似的,被大姊說中心事了,多尷尬受不了也! “不過,想想可以,可不能真“幹”,那兩個小妖女,要勾你們與她“幹”吧!大姊看得出來,也很漂亮可愛!” “不過,咱們是武林世家,爹爹教了一身工夫,便是要闖道江湖,你等工夫練成了沒有,不必比你們的姊夫,便是與大姊交手,要宰了你們也不必第二招!你們工夫沒有練成,是不能近女色的!” “我說的用那支會撒尿的小棒槌,撞進小妖女的肉縫裡去,你們知道在那裡!” 兩人一聽大姊說得這般露骨明白,垂下頭去不敢看她,心在忐忑直跳! “工夫沒練成就弄破了身子,那工夫則不必練,便待在這裡,一輩子同她們“幹” 吧,一出江湖被人宰了,免得大姊難過!” “回家也沒辦法向爹娘交待,我又不能一輩子帶在屁股後面照顧你們!” “若是成人了,工夫練成了闖江湖,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大姊沒話說!” 兩人一聽,只嚇得全身冷汗,撲地向朱玉跪下,頭垂於地! “起來,別讓人見了笑話,知道便可,願意怎樣做,自己由自己管,自可同女孩做朋友談談話什麼的,倒也不妨,只是不能那個那個!” “你們知道是指什麼!一旦撞進去了,就由不得人,你們把持不住的,再者有方法工夫沒練成,也是不管用!” 兩人站起來,心神震蕩,大姊的話是非聽不可的! “大姊,小弟感激教誨!” “只要不暗自罵我多管閒事,大姊就安慰了!” “不敢,大姊比母好!” “人家要怎樣“幹”,那是人家的事,與你們無關,你六哥、五哥他們已大了,你們代大姊問問他們,要“幹”能不能把持住,不放走了老湯!” “若走了湯,工夫便沒有進境了,到此為止,再要補足那得三十年的時間,利害得失由他們自己決定!” “久後與人拼鬥時,拼命時不爭氣,別怨老爹藏私,沒有成全他們!” “至於你姊夫的工夫,不是老爹傳他的,只賠了三個女兒給他,是姊姊自願的,與你們無關,要想傳承姊夫的工夫,幾年後得由他自己教,姊姊也不知,這事你們懂吧,有不懂的可以問!” “小弟懂得,姊夫吃了靈芝,我們比不上!” “回去吧!免得小妖女們急得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三人目光相聚在一起,這是一番“親情”的大溝通,味道太甜! 兩人回去了,朱玉信步走向一堆堆男女混雜的人群,要看些門道! 陡覺身後有個人跟了來,而且是個女的,令她一震,會是誰呢? 男女走路時,落腳重點不同,朱玉有這學識!但,卻猜不出是誰來,只暗自戒備妨人偷襲,腳下也慢了! “朱家妹子,好興致!” “喔!是大姊,怎的也出來了!” 這人是“聖刀會”坤堂主主方采! “屋裡妖氣沖天,老姊沒有人要了,不避避風頭行麼!” “說得也是,那位“乾堂”的嚴大哥人不錯,也配得上大姊去,何不兩堂合為一堂!” “人家不在意,現在可好了,要掉進蜜缸裡去了!” “說得是,大姊有意,妹子便替你牽這條紅線,大姊曾結過婚麼!” “結過一次,那鬼漢子不爭氣,死了!” “嚴大哥有四十老幾了,他呢?” “也曾有過那口子,兩人合不來跑了!” “這打擊也不輕,不論事成不成,這事先交給妹子我辦,男人嗎!你那楊兄弟可止現在我們五個姊妹!” “還有兩個妙人兒,早掛了號了,千萬別鑽牛角尖,由他怎麼幹都成!” “老天,往後這日子豈不難過!” “人家本錢足,小妹是死心眼,吃了秤砣了!” “真令人難以相信,他不是那種風流成性的人!” “就是這樣,大姊看得準,都是人情債,妹子也是他的債。高攀他了!”“欸!身為女人可是真苦!” “正是!這裡陰盛陽衰,色是刮骨的鐵刀,過了這個鋒頭,妹子要問問他,到底要做何打算!” “咱們要在此等多久呢?” “這裡恐怕要建立一個密窩,傷患復元了,應有所行動!” 她們是越閒聊越近乎,雖有些代溝,不過過方采不是不好相處的人! 而朱玉自小就養成了身為老大的派頭,主意不算少,也喜歡人家重視她! 再者人家明排著是在替大哥拼命! 而她應是多方面的連系人,獨木難支,人多了便應謀求團結一致才是! 沙灘上沒有頭頭們管著,天色暗下來! 小娘子們人人賣風騷,打喔話兒,要身邊的漢於快來電! 貓沒有不想吃魚的,大膽的已下手了,弄得姊兒嬌笑“咯咯”的浪叫! 小膽的最後也變成大膽的了,誰也不會甘願做死人,像個石翁仲! 語言不通,笑臉人人懂,絕不會認為姑娘是患傷風感冒! 如是,吃肉喝酒,軟玉溫香投懷來,便由得人慢慢撕著她吃了! 一伸手,裡面根本沒有內衣褲,上下其手大是方便! 飽了,醉了! 羊肉吃得飽,人肉也不差,更美味可口! 烈酒喝得足,口水也喝得足,那個男人不願意就地醉一番呢! 乖乖!姑娘們都偎到男人的懷中來了,集體大合奏! 醉了!酒香、肉香、人香那有不醉的漢子! 那群遼人,三四年沒摸到女人了,現在可不得了,那支棒槌便似剛從打鐵爐中拿出來的一截炭火似的,熱力足,硬度夠,雄糾糾的由不得人也! 酒中帶有壯陽聚精的丹參,丹田中那股子火已順氣脈貫通全身上下了! 你聽,在他懷中的那女人,下手摸著那火把了! 乖乖!燙人的手,捏了捏便似捏在木棒子上,不見它扁呢! 弄得她心口直顫,心忖: “可不得了,這東西怎的雄壯,老娘一生也沒吃過這麼壯的傢伙,嚇煞人的,啊! 也甜死人的了!” 那男的怎受得了一只嫩蔥也似的玉手來摸弄! 急!急急!色急的不由人了! 將她坐在膝頭上的圓屁股向懷裡一帶,,她焉有不知火候之理! 那玉手捏住了頭頭兒便對準了關口,慢慢的坐下去,口中已叫得: “晤!晤!”的大喘氣了,舒坦極了! 只吃了個頭頭兒,溪中的泉水玉湯,便感應得滲出來招應了! 滑溜溜的向下坐,一坐到底,有燙的慌,又撐的慌, 口一口的在吞口水,上面的喉嚨裡也激起感應! 她們是在昏黃夜暗的營火閃耀裡,炊煙裊裊下千多人的雜眾狂歡的熱情 染中默默的偷情! 心怕怕,情切切,愛似火,意綿綿…… 這種浪漫的情調,狂熱的燃燒,大膽的投入,忘我的迷惑! 以獲得了至高至美的人生享受! 驚喜參半,已酥麻的他們那怕刀斧加身,天崩地裂,死亡在即! 他們也不願意分離,他們也不願意中止! 在肉軟骨酥中,男的端起木筒杯大口仰喉又灌下一筒烈酒,他已口幹舌燥,需要再事增加些豐美的材料,以補充熱力的消耗! 她也扭動著腰肢,磨轉著屁股,給他更多的美感,讓他領賂到其中的美妙! 磨轉中貼實而包容,其軟如棉,其柔如唇吻,陰陰似涼,浸浸似滑! 所謂溫柔鄉便是指此了! 兩只如樹枝般的大手收藏在她的外衣中,撫摸著她胸前突挺起來的兩只大仙桃兒,柔軟而又彈跳,入握心酥口饞! 這是出之天性的愛慕留連,兒時貪吃依賴著慈母的這兩只大物,已不復記憶,但心智中,卻有份下意識的懷戀感! 捉摸著它,揉動著它,能令人心神獲得一份咸有的寧靜安定! 令人顫心的興奮而愛不釋手! 這兩只美好完善奇妙的大玩物,柔細粉嫩滑膩中肋感下使人陶醉不已! 她這裡是兩座豐富的大寶藏,大庫房! 這時已被人掠奪,揉動、佔有、摧化著,似扯緊了她那母性的擊線,拉動著靈魂之深處,激動起感情的心潮! 在她體內洶濤波湧般澎湃著! 已電擊著她每一條神經,每一根毛髮,她偶靠在這男人的胸懷中,留連忘返中! 感受著,享受著這男人的對她的玩弄,對她的探索! 她開始哨了,哼出他聽不懂的情歌,音韻輕柔而飄啼,已傳達出她的喜悅,招換著他仿徨的心魂! 他不必聽懂歌中的詞意是些什麼? 只灌溉入這束音節韻味兒,即足已貫穿刺透他的心,能使他記憶永新,百年不忘,這是情挑,如來自九天仙宮般的美妙! 是在愛火的狂燃之中,燃燒出來的作品,不同與一般歌女們所唱的孤鸞悲鳴! 她們以處在一個有音色的飄逸的美律中! 雙手撫弄的奇妙裡,如撥動著一具神奇妙絕的琴弦! 陰陽交合的顫動著,共同的來享受了一次人生美極、妙極、神極的時刻! 朱玉與方採風遠遠的遙視著方場上有一千多人的歡宴場面,默默祝福他們的歡樂,各得所求,各遂所願! 他們是形形色色,各自表演著各自認為滿意的角色! 不能一一道盡說完! 人生遇合無常,十分奇妙,其中的漢人們沒有遼人這般開放,不習慣這般浪漫! 姑娘們得在他們食飽微醺之後,拉著他們的大手,遙視遠方向他示意! 如是 人兒對對,手拉著手,肩靠著肩,渡向她的香巢 家! 這番甜蜜的恩愛演奏,便得緩上一些時刻了! 倩倩倔影中,是充滿了愛的刺激,情的訴求,彩繪了他們各自的人生! 其中沒有滲雜著其他成份,是純純的他貪我愛! 是偉大的,是神聖的,坦誠的,單純的欲! 愛就是愛,原始的,真實的! 不是金錢交易的,內藏醜惡的目的,或是威脅壓力的恐懼的! 人的心田已清明如水,赤裸裸的生息在自然中,與自然結合在一起! 與花開花落,禽鳥同棲,比翼雙飛,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們便是在大風中吹來的一粒種子,要在這一堆山花中,花蕊中播放出延續生命的神聖使命,讓“人”再生,讓花再開!水不凋謝! 這些姑娘們手拉著手兒,將一個身體雄壯結紮的大男人拉回家裡來,拉回她自己的香閨中! 而且是自由自在按著自己的意願所求,自由選擇的! 那芳心中可真夠甜美興奮地了! 不是嗎!打從她記事開始,所聽到的,所看到的,滿眼盡是親人們的淒情景象! 男人!為了一個男人! 為了他們那支棒槌的獲得與否而暗自愛心欲焚! 這文寶器之不易獲得,不能專用,時而淒苦,時而癲狂,這情況已發生了數代! 她不知自己的生父是誰,她不知自己的兄弟是誰! 女人一旦生了男孩子,便由接生婆婆抱去了,集體撫養,為公有之物! 母親也獲得些獎勵,便是可以再分配來一個青年體壯的男人與他人共享此物,期望她能再舉一男! 此事如何能由她作主得了,如是,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了! 而生了女的便得留在家中自養了! 因之,她們的親倩淡薄! 母女當然不能共有一夫,而姊妹也不能,這姊妹之間到底誰是誰的種也甚難斷定! 每個女人成長了之後,都在為自己將來的男人焦急憂怨! 患得患失自在不言中! 族中除了族長女皇,可以准許獨有 夫之外,便連她的親生女兒,也不能獨自享有一夫,除了那個接班人,小公主! 也得等待很久,總得三十歲以上,樣樣都比同胞姊妹們優勝才能獲選! 一般人即是命中注定要被三日打魚,五日曬網! 五六個人才能共用一支棒槌! 那也得挖空心事刻意向他獻媚伺候他快活,他才“幹”得有勁! 若是他不滿意,那便糟透了,啞子吃黃蓮苦在心裡,向誰訴苦去! 那是有多少悲局,同床異夢,患得患失! 所謂有得啃的已不錯了,還敢挑嘴、有的啃的也啃不到一支呢,便了此殘生! 這時她內心中是興高采烈的意氣風發了! 得感激老天爺幫忙,今日可是個百年難再的好日子! 陡的由天上掉下來似的,是那麼令人興奮不已! 由外面闖來了八百支棒槌,支支部是眼睛中會冒火的,喜歡著咱們這一群姊妹們,有情有愛! 不必問他是激起了如火一般的熱情,如鐵一般的愛欲! 她早巳偷偷摸過了,好傢伙真夠勁,真夠壯的,保證貨真品高! 她們之自願從軍服役,為全族執干戈,為女皇加威儀,也是有條件規定的! 由十八歲起,憑著自己的容貌身材,合標準了,才能得此榮耀! 待遇是可以分配到年青壯實的男人為夫,是五人一夫的,兩人不協調時,也有權更換,要男女來電加熱,真是困難重重也! 不幸,懷孕了,便被淘汰出局了,得退役為民了! 那得重新分配給中、老年人的男人,氣力不足,死氣淹淹! 還得七八天、或十幾天來一次,不易滿足那是必然的,沒有青少年夠勁,只得將就著用用了,總比沒有好過一些吧! 這名娘子軍名叫阿露,前三個月才被選徵入皇軍隊中服兵役! 剛由軍訓教頭處訓練畢業了,榮任十夫長! 工夫好,戰技高,年青漂亮,身材標準三圍合度,活潑甜美,性格溫柔而開朗,朝氣勃勃,頗為自負! 早在數年前,十四五歲時便立定心志要出人頭地,知所上進! 憑其資賦才智,果然不負苦心人,她獲得了十夫長的社會地位! 對族中的律令相沿襲了百年的現況,知之甚詳,欲想創造自己的幸福,便得提升自己的優秀條件,令人人見愛2 她做到了,可也不敢不願匆匆忙忙將自己推銷出去,她要選擇個最好的贅婿! 故而還是個青苗女,未被人“幹”過呢! 如今奇蹟來了,八百個男人,多於她們全族男人的一倍,英俊的青少年,便有四百多人! 她憑著優厚條件,立即物色了個俊俏雄健的少年朗,兩人一拍即合! 這男人是由長安遠來的漢家郎,是“聖刀會”小會主的百名精選出來的弟兄之一! 但他們初次相會時,他還十分羞澀,心跳臉紅呢! 這情調將她的心都融化了,一見鍾情,希望能一生擁有他! 撒下愛情的巨網,輕而易舉的將他俘擄了! 兩人由生澀中漸漸開放互相吸引而愛慕,已閃電般的進入情況,愛苗初茁! 她不通漢語,只會說一句“漢家郎”! 初時相見,點首含笑時,她便是以這一句“漢家郎”的嬌呼,令他驚訝之餘而進入情況! 他說他叫許明義,也是十夫長之一…… 她為他敬酒獻肉,指東指西的問他,要他說漢語,她用心的記憶! 那是先由他們身上的各部位名稱開始學習,例如眼睛、鼻子、耳朵……開始! 兩人邊說邊摸,其樂融融! 阿露的漢語學了不少,也摸得他心頭痒痒的爽快自在,也驚訝她的聰慧強記,出口不忘,自許不及! 果然,她扯著他的手來模她自己了,教他自己的番言! 兩人便在我摸你,你摸我的情況中, 邊學識新事物一邊增加了愛的甜蜜感受! 心有靈犀一點通,他愉快著跟她回家了! 她的母親與妹妹們都以羨慕安慰恭賀的目光來迎接她們! 當介紹完畢之後,領他進入她自己的閨房中,兩人已忘情的擁抱而接吻! 所謂她的家 只是在一片斷崖下的一處窯洞,正面若有漢人六七間房間那麼大! 兩邊築了兩條土磚矮牆,有戶無門,離湖邊不算遠! 家的對面便是一處羊柵,養了一百多頭羊! 她們便以此為生,老少四個女人,一位是母親,兩個是妹妹,吃這百多頭羊,溫飽有餘了,家中來了男人,顯得生氣勃勃! 母親華髮早生,依規定她年已五十、四十歲時已分配不到男人了! 這虎狼之年的時刻總算千辛萬苦中熬過去了! 唯一的希望都寄託在這優秀的大女兒身上,盼望她一生幸福快活! “漢家郎”,老天:百年來只有上一代的太上皇曾擁有一個,連當今的女皇都沒有,不料乖女兒現在卻帶了一個回家來! 母親的喜悅激動是形諳詞色的,她太高興了! 這人的年青、文雅、雄健、挺拔,一眼便看清了他是個好人,不是個凶殘之徒! 眉清目秀有氣質,是高貴的品種,雄壯得一身充滿了“勁”! 洞中正面一大間是客廳,地上鋪得有木板,板上正中有一大方地毯,沒有桌椅几案,一面牆上掛得有各類武器、弓箭,另一面是些裝飾品: 院落中的外角有間茅草蓬,那可能是便廁毛坑吧2許明義急著要去撒尿,所以一眼便能判斷不誤也! 客廳之後是穿堂一道,兩邊各有房間三問,最後面是山腹深處,有必要時尚可加以開闢利用! 阿露的房間與她母親那間斜對面,室門是錯開的,沒有門,每問只掛了羊皮簾子,以遮耳目! 這是個大洞中的小洞,邊牆足有兩尺厚,內中牆上掛著一盞羊脂燈! 地上是木板加地毯,牆上開了幾個小洞,那是衣櫃了! 多的是毛皮被褥,空洞而單調! 許明義並不在意這些,室中陰涼沒有異味,這已算不錯了! 兩人站著擁吻撫愛了會,立即進入愛的情況! 兩只玉手替他寬衣解帶,將他的武器、百寶囊掛在牆上! 衣服脫下來放到一處土洞中,皮靴脫下放在門外,一股子腳臭氣衝鼻而上,令她小妹大吃一驚,皺著柳葉眉扇鼻子! 她是赤腳大仙,是個大腳丫於的美女,一生也沒穿過鞋子! 不論冬夏寒暑便在沙堆中奔跑,腳底板已生繭像馬蹄,雖粗壯卻不臭! 許明義向她溝通打手式,要“水”來清洗一次! 可惜沒有洗腳的木盆,兩人想了會,只有去前院中將吃的水,用瓢兒向他身上淋下,慢慢清洗了一次! 總算合力將這大事解決了,入夜氣溫下降,還是真冷呢! 他已一個多月沒有洗澡脫靴了;一路北來都是隨身滾,馬包中有一件皮氅,這便是他夜裡的寢具! 回歸房間,他已被痛愛著包裹在羊皮被中取暖了! 他躺下來將頭臉露在外面,緊盯著這具美豔的姑娘,在卸下她的衫裙! 她是又嬌羞又得意,展顯出她的玲殘嬌軀在情人眼下! 在郎君殷段期待的眼波下扭動著大白屁股鑽入他的懷抱中! 是肌膚初相接,纏綿更纏綿! 在羊皮大被中她被這心愛的男人摸愛著! 已心顫魂飛著來接受這第一次的交歡之樂,溫柔的放鬆自己來仔細品味! 這個多情的男人,不但下手也下口了,用大舌頭舔動著她的乳房,逗弄著兩只紅棗兒讓他舔得心盪無已,酥麻得混身脫力! 在激盪的喘息中已神舒魂迷,似已進入飄渺的雲端,比之醉酒之時更加舒爽萬倍! 任由他的放肆攻擊,他已向下偷襲了! 手指沿著那高聳的肉阜而下,玉腿微張著,玉溪中已露濕蒼台! 陣陣刺激的快感是由他指下產生的! 便似幾個頑童在大湖淺水中戲耍,歡笑著互相追逐,那是踏著水露在上下探索,像是發現了一處幽洞秘穴,探頭探腦的在尋找寶藏! 找吧,讓你打個夠! 探吧,容你探個夠! 這裡是處神秘幽谷,十八年來第一次經人尋探,讓你記牢了其中的一草一木,一丘一石,都是完整的,都是從未經人踏踐的處女地! 他何償不是二十年來,初次接觸到這處神秘之谷,他留連珍惜! 是好奇又滿足,一遍又一遍的探索撫摸著,愛不釋手! 刺激得他慾火狂潮,意念告訴他,要他叩關深入其中,已刻不容緩了! 那支棒槌已火熱著,怒氣沖天,雄壯難耐,似匹仰首裂鬃拋蹄的劣馬! 它要向這幽谷中奔馳而去,已勒不住韁了! 他血脹筋突,帶馬加鞭,一頭闖入這處不歸路……老天為證! “啊!” 的一聲輕呼,打破了這份沉寂,玉體顫動了! 他知道已經撞開了那一扇薄薄小門,馬頭已長驅直入,佔領下這處禁地了! 望見她那秀臉上挑眉強自忍受痛苦的表情,是那麼柔順著將就自己的魯莽! 他憐惜著,不敢兇猛的活動,輕聲安慰問候她道: “痛麼!” “有一點,慢些……” 她忍耐著痛楚之來臨,他忍耐著火脹著的難耐,慢慢遊動,讓她適應! 抽抽送送,進進出出! 戲水於明潭,濕滑了馬頭,無障無礙,順遂如意! 這份運作令他樂此不疲,心歡意舒,由淺而深,由慢而快! 氣運用身,身體繃緊得就似一具鐵鑄銅燒的人兒,壯實雄健勇冠三軍! 她則扭動著柳腰,掀動著屁股來迎接承受這次歡愛! 吐吐吞吞,舌翻唇轉,她已快美的搖頭擺尾般的來表達了她已難以忍受的酥癢酸麻,溪水如泉湧般的流洩出來! 已咬牙磨齒,那棵小櫻唇已扭斜著來極力的忍受! 看起來似乎她是難過已極,痛苦萬分的形象! 這令初上戰場毫無實戰經驗的許明義,在羊脂燈下看得真切無誤! 他!嚇著了,他!憐惜了! 他自認為她是為了他的猛撞緊馳而強自忍受到這萬般的痛苦! 他後悔!他也在無可奈何中,強自剎車勒馬: 他覺得自己的這匹劣馬,已漲大著更加粗壯火熱,不情願停頓下來! 但,他深愛著被他壓在身下的這個溫柔甜美的姑娘,不忍心看到她為他的癲狂而痛苦,他有份至愛的憐惜! 他願意一生一世將她似香花寶貝般的捧在手心中,不時的給予她輕憐蜜愛,讓她永遠笑口常開,裊裊歌唱著婉轉情歌! 呈獻著花開一朵,放散出濃濃的部香,令他共同來分享她的花芳! 然而!他想左了,正當她舒爽得呻吟呢喃,忘情飄遙之際,他卻木然不動了! 他們之間的言語尚不能十分互通,這個懸崖勒馬,吊到她的胃口了! 她不願意他停頓下來,她要他加足馬力,繼續跑下去! 她舉起手,雙手拉緊了他的雙臂,意思是別離開她,願意讓他重壓下來! 她那雙玉腿大張,玉足勾緊了他的屁股,一緊一緊的推動著! 這是表示說,愛人!撞呀!再狠狠的向裡撞呀! 別停下來,別拋錨了! 我正在舒爽著呢! 屁股也翹動上來,迎接著那棒槌,深伯他滑脫了出去! 他怔得一怔,立即會意,慚愧! 是他自己自作聰明而想左了,原來她眥牙裂嘴的表情不是難受,而是痛快! 如是 便精神抖擻,氣貫馬首,憋著一口真氣不洩! 兇狠勇猛的給她“幹”起來! 這一次,他是拼了老命似的長拖短插,忽深忽淺,乍起乍落,花梢多端,狠字當頭,要大大的表現一番了! 再無顧忌,勇往直前;衝鋒陷陣,百折不回了! 只衝撞得其中已“噗嗤!噗嗤……”的在嬌叫哩! 這更吸引起他的興趣,轉移了他的意識,專注在那美妙的“噗嗤”聲裡! “噗”聲是那當他狠撞而進時所撐出來的水聲,“嗤”聲乃是他狠提出時拉出來的水聲,動作快了,便合而為一的“噗嗤,噗嗤!”交相奏作起來了! 不多一會,她已松去玉手,癱軟下來! 口中“咿唔!咿唔!”著,上下合奏起來!喘息起伏,氣息淹淹! 那本是明亮如寶石般含情帶俏的大眼睛,這時已閉合起來只餘一線! 她醉了,她爽快的沉醉了! 她已在雲空中飛翔了,如臂生雙翼般的越飛越遠! 已昏迷死脫過去,便似嬰兒般的純潔微弱,氣息如絲! 這一次 他可真的伯了,驚嚇了!那馬頭上不過剛有一絲絲的醉麻快感,這是由這一陣子的快馬加鞭而磨擦出來的! 不料,神經裡被這一嚇,那絲些微的快感又嚇跑了!心忖: “壞了!壞了!她被我“幹”死了,這可怎辦……” 他急了,有些悲哀,有些淒涼,深自後悔,早知她經不起這般狠“幹”,那便應當慢工出細活,一蹄子一蹄子的慢跑小馳! 這下子可好,得意忘形,出了人命,明天如何交待! 若是人在長安,發生了這種情況時,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出馬于,便可偷偷跑掉,而現在人生地不熟,往那裡逃去! 他只有再攻進去,塞住了別讓她洩了氣,舉手拍拍她那柔嫩的腮角! 這棵艷頭美首,黑發如雲,便似貨郎鼓似的! 軟得如同堆濕面團捏出來的,挺不住了,失去知覺,僅餘一絲細氣尚在心口躍動! 怎辦! 有了!死馬當做活馬醫,以舌頭打開她的牙關,猛吸 口真氣在體內運轉一周,吐出來給她貫下喉去,直達丹田! 一口再一口的向裡吹氣!心忖: “寶貝!寶貝!快快給我活轉來,為夫的再也不敢了,咱們是比翼鳥兒,尚有一段很長的快活日子要過呢,千萬拜託別先死了!” 這法子雖笨,卻滿靈光的,她吸收了大量陽氣入體,漸漸甦醒回來! 首先她覺得到一股氣直落丹田,令她全身酥麻中,氣息川流不息! 更感到那妙物裡面,他那支寶貝壯大如昔,頂在內宮門口裡,火熱不減,由內宮唇肉吸住了它! 這酸麻便是由此再轉達開全身,快美得不想動彈! 她心愛極了,情郎,真壯呀,真會“幹”事! 雙手抱緊了他的屁股,撫摸再撫摸,翹動著小櫻唇親吻著他,表達了她的愛心! “活了!活了!” 他在心裡吶喊著,快慰極了! 如響斯應,他們再事纏綿輕輕憐惜,細細的愛戀! 這滋味只應天上有的神仙事,人生那得有幾回! 兩顆心已甜得便似要將自己融化在對方口中,讓他永遠快活! 在愛心的滿足,悲情的犧牲,也在所不惜! 人到了愛至極端時,不是佔有,而是犧牲i 只可惜,他們誰也不必犧牲,只享受這一刻的美妙! 而他得到的只是心靈上的美感,而她卻已嘗到了已酥麻死了的快感,心身具醉! 初次偷吃了次愛的“禁果”,已令她消魂蝕骨,樂走了魂,樂飛了魄! 她羞羞的向他耳語道: “好哥哥,再來!” 他意會到她的貪饞,她的浪漫情懷,喜歡被他“幹”! 如是,似奉聖旨般的,抽動起來! 不過,這次卻慢斯條理的用慢火久攻了,再也不敢狂撞這個小肉肉了! 她也不摧迫他,只要那文火熱的棒槌挺硬如鐵的在活動,她就喜上娥眉尖! 因為她上次的身上的酥麻尚未消退,這次她要細細品味其中的妙處! 抽動時即激起波瀾,泉水再一次湧出! 這是她第二次高潮,她忍受住了,沒有昏迷,這神妙的感受,無止無歇!心忖: “她真幸福!” 而他卻並不快活,那是因為她那一“死”,將他的快活嚇回去了,棒槐上的酥麻感消失了,再沒回來! 不過,他不後悔,慢慢的“幹”了大半夜,才疲勞得停止下來! 在她被“幹”得半昏迷中停止下來,不敢驚動她,擁抱著玉人兒沉沉睡去! 睡眠中他做了一個好夢! 跟隨著楊公子,沙場揚威,攻城掠地,金兵被殺得屍骨橫路,奪下來的金銀寶物山集,他已升官了,身為千夫長,萬戶侯! 攻成名就,萬民敬仰,身畔的夫人便是露兒,回歸故里,兒孫滿堂,居室寶殿,輝煌一室,高樓大廈,奴僕如群,千呼百諾…… 他的武功高超,刀法精妙,玄功蓋世,令譽隨之! 不覺已發蒼髯白,九旬以上,龍馬精神不亞少年,他一運氣,棒槌堅挺,歡愛不休,有此利器,大暢所欲,百戰不洩…… 夢景與真實相結合一致! 這時他真的挺棒向阿露那妙話兒的內宮攻去,陰陽兩氣在體內調合輪轉不熄! 阿露被他抱在懷中,雖然沒有做些好夢,卻似睡在雲堆裡似的! 虛飄飄的神遊太虛去了! 睡了一會覺,這時被他撞醒過來,發覺這棒槌在內宮中只輕微的震動! 而耳中卻傳來他的打鼾的有規律的聲浪,分明是在夢中…… 卻怎的也會“幹”人呢!她覺得他一呼吸,那物便在裡面抖一下,可真奇妙! 她雖然武功低淺,不明究竟,卻不敢打擾了他! 她喜歡讓他壓著自己,要他睡在自己的肚皮上: 她偷偷試著讓她的呼吸與他採出一致,如是兩人已糊裡糊塗的將真氣貫通連成一氣了,形成一個與天地相配合的“太極式”,陰陽已正規的互交對流著! 這令許明義的內功進入一個神妙的領域,莫明其妙的更上層樓! 她也覺得自己已流渡在一個空靈的境界中,非常的舒適! 不料! 近處鄰舍中的雄雞啼曉,才將他啼醒了,破壞了這麼妙的好處! 他忘其所以的被驚醒了,她夢消失,睡眼未睜便想爬起來! 因為十幾年來,自練武時起,每天都有早課要做,已成習慣,在撒尿之前就得運氣打拳或者練刀! 她卻雙手抱著他的屁股不放,令他翻不起身子來,陡的一展! 完全清醒了,看清了是露兒在作怪,還想要他“幹”麼!不可以? 他溫柔痛惜的輕吻了她一口,發覺是躺在人家身上睡了一夜!心忖: “我說身子怎的這麼輕靈舒災,原來睡在肉蒲團上之故!” “露兒!小乖,讓我起來,咱們去院子裡練功夫去!” 她眨目點首,松去手臂的環繞,那支血紅的大俸槌被抽出來了! 此物被保養了一夜,還是濕濕的哩!有一股香氣,隨它洩流出來,他猛嗅著道: “好香!” 露兒舉手握拳,搥了他一粉拳道: “亂講,拉我起來!” 大手勾扯著玉手將美人兒拖了起來! 兩人站著杏眼對龍眼,又忘情的擁抱在一起,互相摸弄屁股,貪戀這份溫馨! 真的不能再拖延了,練武是正事! 想長命百歲,就得勤練不懈,此事絕對不能馬虎,若想不讓露兒做寡婦為自已哭泣悲傷,便應更加自勵精進才成! 他有一種使命感,急速穿衣結紮,穿戴整齊與她一同出來! 他在戶外先對東方曙光中的東來紫氣,運息行氣! 立覺比平日往時,氣息通順無礙,身輕如球般的充足! 不覺一躍而起彈起三丈多高,比往日多了一丈!心忖: “幹了她一次,怎會有這大的好處呢!奇怪,總聽人說:“女色是練武的人刮骨的鋼刀”!而自己卻似找到了助功的良藥,邪門!” 只聽她對他一聲嬌媚的歡呼,讚賞他輕功不俗了,三丈高,很好! 與人打架打不過人家時,可一躍三丈逃之天天,老命可保,回家來妹妹給你吃奶,補一補,妹子只能躍起一丈多呢! 他獲得美人兒的讚美,如是落地後,打出一套拳腳工夫,霎時拳腳虎虎生風,威武非凡,趙打越順暢起勁了! 他心中有數,奇怪得摸不清門路何在,的確功夫比平時增長一倍! 怪事!吃了仙丹了不成! 啊!她那具妙話兒,就是仙丹妙藥麼? 這本是自我解嘲的想法,他想不透,便不去想它! 打罷了拳腿再練刀法,要趁著氣血通順之時,在心愛的人面前,表現一番他是大丈夫好漢於的氣慨! 長刀出鞘,隨手將刀匣丟給露兒道: “接著,看哥哥的刀法,請妹子指點!” 他忘了她是個番女,這話多半她是聽不懂的!不過,她也能領會,這個好哥哥是要耍刀給她看! 一套萬聖刀法施展開來,刀刀揮出一流冷風,“嗤嗤”有聲,力有千鈞,招式嚴密,如電閃雷鳴,虎嘯龍吟般的威煞…… 此時,附近每戶人家,“幹”了一夜姑娘的兄弟們陸續出來了! 見了許明義的刀法,是“聖刀會”的哥們,俱被震住了!。 誰能喝上幾兩酒,吃幾碗面,大家心裡有數,因為每年 度秋季時節,桂子飄香時,兄弟們要較技論藝的! 那個十夫長,也不是由會吹牛皮,拍馬屁得來的! 都得在大校場中公開贏來的,比鬥十分激烈,是經得起跳戰的! 而今,不得了也,這小許以具有百夫長的功力了,邪門! “萬聖刀法”人人皆會,是看家吃飯的老本錢,上至老會主、少會主、各級頭領,凡是由聖刀會出身的人,有多大份量,一望便知! 這小許他媽個老巴子的,“幹”了那個頂不藉的好姑娘,“幹”出狠勁來了! 功夫增進得像換了個魂似的,而自己嗎,老湯已跑了兩次了,身子似輕飄飄! 這想法絕非蓋人,有人老湯已跑三次了,他可真不要命了! 大家在一片喝采鼓掌中,場外這刻已飄近一個幽靈人影! 一閃而至,他是楊士麟,被人折騰了 夜,一早出來看看一眾屬下的情況如何!是否掉在溫柔鄉中,都爬不起來了! 看了許明義的刀法功力,便暗自記下了,有機會時得提拔他一下,是個人才,當此世局多事之秋,應身下無遺珠! 刀招一氣呵成,演完了才抱拳向大家道謝道: “兄弟們多抬愛了,謝謝捧場!” “餵!小許,你今天可是太露臉了,昨夜可爽吧!” “陳大哥,有勞關懷了!” 他轉身向阿露處行去,將刀歸鞘,早課完了,該盟洗一番! 那個老岳母可是一夜都沒睡,偷聽著露兒房中的動靜! 那一陣陣的“噗嗤!噗嗤!”的浪騷聲,她當然知道是由那裡,怎麼弄出來的,便是聽了,也替女兒盪心消魂! 時間可真長久呢,露兒這小乖可真是好命的人呀! 老丈母娘已炙好了羊肉片、羊奶茶、薄麥餅、鹽粉、青菜等食物,十分豐盛! 她雖然言語不通,但那關愛的眼神意態,絕不亞於他自己的母親! 那是要為他補充所消耗的體力呀,要他與女兒永浴愛河呀! 他們一家人共同坐在正屋地毯上分享這份天倫之樂!: 兩個小妹於是情竅初開,見了他增些羞怯之情,心頭鹿鹿的躍動著! 老丈母娘指指點點,要他多食用些! 露兒將慈母的心意向他簡單解釋,許明義則猛點尊頭,表示領會了! 飯後他們手攜著手回到皇宮前大草場上集結! 進行中露兒已表達出依依難台難分的情緒,手握得死緊,身子卻在發抖! 他不明所以的來安慰她!道: “露兒!哥哥報一次到,由百夫長清點過人數, 無缺失,大家無事,咱們還可以在一起玩,一總無甚事可做!” “平時他們弟兄會相聚在一起賭博,今天哥哥不幹了,咱們去附近玩玩!” 但阿露並不高興,而且淚水像珍珠般的滾落下來! 許明義百般呵護安慰,也喚不出伊人的笑靨,說了許多永遠相愛,絕不負心的情話但這姑娘還是悲淒不已,撲在他懷中飲泣! 他真誠的痛惜她,心頭也被她的離情別緒所感動弄得心酸酸的! 他舔著粉腮上一滴滴落下來的珍珠兒,卻不明白只離開一會,她怎會如此傷心! 露兒自然清楚,依據族規國法,今夜他們便得分離,由另一位娘子軍來取代了她的地位,這一分手雖非永別,卻是勢在必行! 皇家軍在職的有兩千人,剛好是他們七百男人的三倍! 也就是說,今夜與明夜已輪不到他們在一起了: 他法定數目是應有三個女人來輪值伺候他! 她吃到了被這雄壯男人猛幹的滋味,如何甘心憑白讓給別人呢,而且還不知道是張三是李四,當然是戀戀不捨了! 她爭到第一輪已經是三分之一的幸運兒了! 那個女人不清楚這第一次是最好的,最純的,是足味的,果然,皇天有眼,她選對了他是個金童配她這玉人! 兩人都是新手上陣,最是公平,而又歡愛無窮! 可能這一分手,她們也要集結,應該換班了姑娘,這甜頭、這老湯不是專供你一個人喝的,寶物少嗎,大家要分而食之! 因之,她哭得真傷心,不是假的! 她費了甚大的工夫連比帶說,才令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心忖:這真是豈有此理了,這理由卻是她們的公理不是私理!再者,三個女人,那不是更好麼,皆大歡喜也! 這意思他不敢表示出來,那會顯得自己無情無義,他的名字是“明義”呀! 他怎敢破壞了她對他這份濃濃的愛心情意呢,愛是自私,佔有的,她沒有錯! 這多情的姑娘,專情的小姐,貞潔的娘子,情深愛切,他得替她解決困難! 他思忖了些時有了好主意,向她道: “露兒,哥哥發誓只愛你一個人,可以向楊公於報備,只娶你一個人,別的女人我不要她,這樣不是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嗎!” 她聽了眼神猛的一亮,漸漸便在思考中消失了興奮,表示這主意不上路! 因為這不是他的問題,是女皇與族人不會原諒她的自私,那要被處罰的! 再者,你家楊公子身邊便是有五個女人,也是大家分而食之! 可見咱們兩族人對那“棒槌”的事有共同觀點,不可以私人專用! 他五個,你三個,我已經大佔便宜了,還不知足,族中除了女皇一人有這權利! 女皇會暴怒著道: “你想做女皇麼,小妖女!打亂你這臭屁股,要你三個人分一個也分不到!” 她哀聲嘆氣表示他這提議行不通,得另想辦法! 他明白了之後,又再行千思萬想,替她解決這個棘手問題!久久之後 “露兒,哥哥又有好主意,你可以介紹比較平日要好的女朋友,三個人大家在一起協力合作,有禍大家擔,有福大家享!” “是好朋友便能和穆相處,不會吵架了,而我麼,便由她安排沒有意見!” 阿露一想,退一步看,這是較好的辦法! 那寶物由好朋友分享,自然比陌生的人分享來得合倩合理! 如是,她燦眉笑了,點頭答應下來,立即分手去找尋好朋友去了! 他望著她的背影,那屁股自已已用過了,扭起來十分盪人心懷!心忖: 千萬別弄兩個四不像的醜鬼回來,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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