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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7-15 03:22 PM

第04章

  張芷芽絕對不是能帶到街上炫耀、滿足男人虛榮心的女伴,一開始,周莊便毫無疑問地看清了這點,但他得承認,與他以前那些食量小到跟鳥無異的美麗女友相比,能把兩道前餐吃得盤底朝天的她,反而更能令人大增食慾,盡情享用美食。
  
  為了用餐時間被她轉得太快,周莊招來侍者,叮嚀他們慢點上菜,並且刻意為每道主菜搭上合適的酒,希望適量的酒精能暫緩胃口奇佳的芷芽吃飯的速度。
  
  侍者倒完雪莉酒離去。周莊端起酒杯要跟芷芽致意,才發現她已將酒一口仰盡。她舔了嘴角邊的酒漬,兩手捧著酒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什麼酒?好好喝呢!”
  
  周莊放下自己的酒杯,伸手拿起酒瓶為她斟酒,同時盯著她玫瑰般的紅頰鼓勵道:
  
  “這是雪莉,覺得好喝,就盡情喝。不過,你得慢慢來,這酒的後坐力可不弱。”
  
  芷芽像等著領點心的幼稚園小學生,對他的警告充耳不聞,一味地看著手裡剔透的金色液體,思念著瓊漿玉液涼泌美妙的滋味。
  
  周莊將酒杯高舉在半空中,風度翩翩地朝她一比,“敬你。”
  
  芷芽只啄了兩口,便移開杯緣,問:“為什麼要敬我?”
  
  周莊很自然地答道:“為了你找到新工作、為了你我爭論半天好不容易妥協的第一頓晚餐,及你喜歡的雪莉!"說完,他將酒送至嘴緣,目光仍是不離她的臉。
  
  芷芽會心一笑,點頭附和,“不只是酒,剛才的烤蟹與炒牡蠣也同樣棒呢!我要謝謝你堅持我們一起用餐,因為自上次和同學逛過美食展後,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吃過一頓了!”
  
  周莊為她毫不粉飾的道謝莞爾,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你也是嗎?”芷芽楞了一下,將脖子伸了過去,眨著長眼簾低聲問:“可是我看侍者好像認識你呢!我以為你常來這裡吃飯。”
  
  周莊伸過脖子,將鼻樑湊近她的鼻尖,透視她厚鏡片下的眼眸,解釋道:“我是常來這裡吃飯,但我的同伴很少有你胃口這麼好,連帶降低我的食慾。你知道胃口不佳有時是會被傳染的。”
  
  “喔!真的嗎?我以前都不知道。好險我在車上把便當先解決了,要不然真會害你吃不下飯了。”
  
  周莊咯咯大笑,"這我可不那麼確定了,你稍早扒便當的樣子,好像它是世界上最可口的食物似的。”
  
  “才不哩,"芷芽略皺了一下鼻子,老實說:“我必須假裝它很可口,否則就無法下咽。”
  
  周莊看著她淘氣的鼻子,隨口問:“你為什麼一天內要帶兩個便當?”
  
  “因為我……"酒喝多,舌頭是真的會松,好在芷芽的牙齒突然咬到了舌根,疼痛讓她沒機會道出真的原因,她警覺地瞄到周莊狐疑的眼神,不自然地轉了一下本意,"其實我晚上還有份兼職的工作。”
  
  周莊目光一亮,微笑地揶榆道:“喔?那麼你說今晚跟人有約,就不是真的了?”
  
  不知怎地,此刻的芷芽寧願他相信她是真的有人追,"不,是真的,我今晚真的和人有約。”
  
  看她緊張地重申,周莊牽動了要笑不笑的嘴角,問:“你在哪裡兼職?”
  
  芷芽咬著唇,遲疑一下,小聲地回道:“在……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公司。”天底下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對他說謊,但她實在是身不由己。
  
  周莊目不轉睛地看著芷芽半晌,快手一伸忽地摘下她鼻樑上的眼鏡架,不顧一臉錯愕的芷芽,順手拿起餐桌上的紙巾,大方地為她擦拭鏡片,一過問:“哪一家公司的事業做得那麼大,晚上還需要人兼職?”
  
  “這……"擴散成一片白茫茫的影像讓芷芽萬分不安,但她還是臨時想到了合理的藉口,"是百貨公司,我在附近的百貨公司兼差。”
  
  “喔,做內勤嗎?”
  
  “不是內勤。”
  
  他以行話反問:“那是樓面嘍?”
  
  樓面!樓面是什麼東西?天美在百貨公司賣了一年的內衣,怎麼從沒提過!芷芽壓下心頭的侷促不安,對眼前晃動的黑影僵笑著,"也不是,我是在攤位服務。”
  
  “真的嗎?你在站櫃!快告訴我哪一攤,我好帶親朋好友去光顧。”
  
  芷芽若真醉過,也早被他的問題給嚇醒了。她收起笑容,難為情地說:“抱歉,我站的櫃只賣女性內衣。"心想,這下總算可以讓他知難而退了。
  
  沒想到傳入耳的竟是周莊驚異的聲音,"為什麼要抱歉?這更好呢,我帶我媽去,包準塞得你荷包滿滿的。”
  
  芷芽絕對相信方雪晴闊綽無止境的法力,她支吾應了一句,“是嗎?太好了!請問……
  
  我的眼鏡好了嗎?”
  
  他把眼鏡擱回她桌前,對著好迷濛的星眸嘟噥道:“你度數可不淺,有沒有想過改配隱形眼鏡戴?”
  
  芷芽戴上了眼鏡,頭一抬便看到他一臉燦爛的笑容,想他大概接受了她的解釋,心便安定了,於是隨口應了他一句,"嗯!過一陣子。"她所謂的一陣子可以拖上七年。
  
  周莊強迫自己將視線拉開她的眼睛,殷勤地問:“還要酒嗎?”
  
  芷芽聞言瞥了那瓶酒一眼,又轉回來盯著自己的杯口,考慮了一下,理智地搖了頭,"不,我怕喝多會醉,一醉,就沒法完成會議紀錄了。”
  
  周莊體恤地點了頭,"既然如此,我就請人上菜了。”
  
  結果,一頓飽餐,芷芽還是被他哄得吞下了最後一杯雪莉,她在酒酣微釀之際,再度變得活潑起來。當侍者撤走桌上的雜物後,芷芽便從包包裡拿出筆記本,以俏皮的口氣對周莊命令道:“好,我們可以辦事了。”
  
  周莊以手撐著下顎,橫了她一眼,輕斥道:“別掃興,豆芽小姐,剛吃完飯就辦事會消化不良。”
  
  芷芽不知道他在逗她,眼珠頓時睜得跟玻璃彈珠一般大。"可是我今天一定得完成這份會議紀錄,總經理明天等著看呢。”
  
  周莊被她可憐兮兮的表情觸動了,思索幾秒後才問:“你不戴眼眼鏡的話還能寫字吧?”
  
  芷芽被他這天外飛來的問題給問傻了,半晌後才說:“如果單單寫字的話,距離夠近……”
  
  “那請把眼鏡摘下吧!"說著,他伸手就要代勞。
  
  芷芽忙往後退,輕輕打掉他的手,下意識地護住眼鏡,問:“為什麼要摘我的眼鏡?”
  
  周莊甩了一下被她打疼的大手,臉不紅氣不喘地解釋,"因為看看你那副厚眼鏡過久會讓我頭暈,我頭一暈記憶力當然就跟著變低。如果你想在今天之內完成那份紀錄的話,最好照著我的請求做。”
  
  他前半段的話雖沒半點關聯性,但後段半威脅半強制的語調足教芷芽緊張,她連懷疑他的動機都沒有,便摘下眼鏡任他接收,於是,芷芽再次成了不折不扣的睜眼瞎子。
  
  拿到芷芽的眼鏡,周莊條理分明、簡潔扼要地將今早的會議事項口述出來,而且目不轉睛地打量這個星眸圓睜的小女人。他又一次發現,即使一見鍾情的案例不斷重演,他卻沒碰過一個能讓他愈瞧愈順眼的女人,眼前這個抓著頭皮、拼命搖筆桿的土豆芽似乎是意外中的大意外!
  
  而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芷芽又是怎樣的心情呢?她,其實也是相當意外!她意外周莊竟是那種玩歸玩、工作歸工作的人;她意外,有著絕佳記憶力的他竟能滔滔不停地動著兩片嘴皮,讓芷芽在後面苦追;她意外,若不是他曾停下來啜上幾口咖啡、歇口氣的話,頭重腳輕的她真會哭喪著臉,求他慢下說話的速度。
  
  芷芽是那麼專心地要將他的話記在筆記簿上,以至于無暇抬眼瞧他,其實,就算瞧了,也是霧裡看花,所以她始終不知道對面那雙炯亮有神的眼眸,泰半時間是用在逡巡她的五官。
  
  而最、最、最教她意外的是,周在冒出"就這些"三個字後,寬肩往後一靠,懶懶地問她:“等一下想去哪裡?”
  
  芷芽快筆在結語處畫了一個句點後,不解地抬頭,慢半拍地應了一聲,“嗯?”
  
  周莊耐心地重複著話,“我問你等一下想去哪裡?”說著,把眼鏡還給她。
  
  芷芽恢復後,原本國字滿天飛的渾噸大腦也頓時清晰了,不過就怕是太清晰,以至于一刻也不敢妄想對方的邀約,她到現在還沒搞清自己吃的是燭光晚餐。沒半點的約會經驗的她,一聽到他那可有可無、慢條斯理的腔調,就認定他想擺脫她,於是低下頭,瞄著手錶掩飾自己的失望,接口道:“回家。”
  
  這樣的回答讓周莊一時語塞,魅眼一瞇,懷疑地瞅著眼前的女人。以往,基於禮貌與尊重女士,周莊一向有徵求女伴意願的習慣。如果對方提議看電影、逛畫廊、美術館、上音樂會,他使知道女伴是那種傳統又浪漫的女人,得按步就班地來;如果對方提議上PUB聊天,他知道對方是新潮派的女人,只要不觸怒對方的女性尊嚴,他便能來去自如;如果對方提議或暗示"上床",他知道對方是乾脆豪爽的女人;如果對方猶豫半天決定不下,對以上的約會都大搖其頭的話,那麼他就會對扭捏作態的對方說拜拜,讓她們認識什麼是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而且,以上種種經歷,除了"你家"或"我家"之外,他還沒得到缺主格的"回家"二字。
  
  她看來似乎是真的沒概念,不知他在約她出遊,這對一個跟異性約會過的女人來說,似乎不可能。她真的有人在追嗎?他忍不住揣度了。也或許,她只是在裝蒜、故作姿態?
  
  周莊是可以替她編出成千個"為什麼"的狡猾理由,但他寧可睜只眼、閉只眼地相信,眼前的豆芽的確嫩得不同於以前所碰過的女人,既然她想回家,從不強人所難的他就一定會放她回家。
  
  當他把車開進一條小巷,照芷芽的指引,停在一幢五樓的舊式公寓前時,旁邊的土豆芽跟他說明她住在哪一戶後,便提著大包包,打算跳下車了,可喜的是,她在開門前,還記得要跟他道聲謝,可惱的是,她道謝的方式很死板、吝嗇就是了,連個吻都不肯給,一向自負傲人的周莊當然也沒立場開口強索。
  
  “真的很謝謝你,不僅佔用你整晚的時間,還讓你破費了。”
  
  周莊對她綻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別傻了,幾個小時罷了,算不上整晚。
  
  既然你急著回家,就趕快下車吧。”
  
  芷芽小心地瞥了嚴肅的他,直覺告訴她他不高興,但卻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她的手在門把上停留了片刻,才回頭建議,"如果你不嫌九點半晚的話,不妨上來坐坐、喝杯茶,不過我家很簡陋就是了。”
  
  周莊緩轉過頭緊盯著她,不確定她是不是在吊他胃口,如果是的話,那他得承認,她"欲擒故縱"的手腕是真的很有一套!可惜,他比較欣賞直來直往的女人。他嘴角一掀,搖頭表示他沒作此打算,"是有點晚了,你明天還得上班呢。"九點半對他這個通宵達旦慣了的黑夜王子算晚!說給了那票狐群狗黨聽,沒人會信。
  
  芷芽聽出他的口裡的冷淡,也看見他頰上浮現的嘲弄,只不過她還是厚著臉皮,語帶抱歉地說:“喔,我不知道……"平常我都忙到十一、二點才睡,我沒想到你有早眠的習慣。"她說到這兒停了下來,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便像一道隱形牆,隔在兩人之間。周莊雙目直視前方,露出不怎麼熱絡的表情。
  
  芷芽見了只好尷尬地說:“那麼……再見。"一句冷酷的"再見!"從他嘴裡冒出來後,芷芽便推門跳下車,帶著一點點的心酸,快步跑進敞開的公寓大門,心裡只抱著一個念頭:你太不自量力了,明明知道人家不想跟你有牽扯,偏偏又要自取其辱!但當她爬著階梯,另一個聲音反駁了:張芷芽,話不能這麼說,你起碼提起勇氣了,雖然被拒絕,但這並不是你個人的錯,當然也不是人家的錯,只是你們實在不適合對方罷了。
  
  芷芽站在三樓右側紅漆斑駁的鐵門前,稍移開鼻上的眼鏡揉去眼角的淚,確定情緒己被控制住後,才低頭掏出鑰匙,打開兩道鐵門入室。
  
  “我回來了!"她在陽台處,語帶興奮地對著屋裡的人喊。
  
  一陣慌亂的唏嗦從鋁門縫裡響起,接著就是一串雜沓的腳步聲,等到她開門入屋時,只見小弟和芷薇跪坐在茶几前,埋頭認真地寫著作業。
  
  芷薇首先抬起頭,衝她甜甜地一笑,“姊今天怎麼那麼早回來,不是加班嗎?”
  
  “今天提早下班。"看著芷薇那麼甜的笑,芷芽馬上就嗅出不對勁,她說:“怎麼不在房裡唸書呢?”
  
  剛上國一的少鴻抬頭抱怨說:“房間好冷!"他一張嘴,露出一片烏漆漆的舌,嚇得芷芽將包包一摔,上前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抓著他的下巴追問:“你嘴巴怎麼搞的?”
  
  少鴻猛然以手摀住嘴,"沒什麼!沒什麼!"他嘟噥地叫著。
  
  芷芽捧著他的下巴不放,緊張地要扯開他掩在嘴上的手。
  
  少鴻求救地看了芷薇的眼,喊著:“姊,救我!”
  
  芷芽擔心得要命,著急地說:“姊會想辦法救你,但你要先張開嘴巴!”
  
  這時芷薇才衝到芷芽身邊,將她拉開。"姊,你別窮緊張好不好,小弟只是吞了幾粒.克力而已,又不是吞了毒藥!”
  
  “巧克力!”芷芽一臉驚訝地跪在那裡來回看著弟、妹,不可置信地說:“你們哪來的錢實巧克力?挖豬公裡的錢去買的,是不是?”
  
  少鴻不一服氣,衝口道:“才不是,是人家請的。”
  
  “人家是誰?"芷芽臉一板,追問弟弟。
  
  “二姊的男朋友。"少鴻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事,忙摀住嘴巴要躲到芷薇身後。
  
  芷薇沒想到小弟會背叛她,氣得抓起課本往他頭上敲下去,還揪住他的短髮罵道: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答應我不洩漏,我才給你吃的,你這個叛徒!希望你月考考鴨蛋,出去被車撞!”
  
  芷芽驚訝萬分,連想都沒想,舉手就打在芷薇的頰上,對她斥道:“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要用這種惡毒的方式詛咒弟弟!”
  
  芷薇撫著頰,嘴一撇地申辯。"是小弟自己發誓不洩密,我才告訴他的。"說完,還狠瞪了他一眼。
  
  “跟弟弟道歉,把那些惡毒的話收回去!"芷芽跪在地上命令道。
  
  芷薇淚聚在眼角,仍是倔強的喊道:“憑什麼?是他自己不守信!”
  
  芷芽火一冒,也大聲起來"了,"害他不守信的人是你,他才多大年紀?如果你有秘密不想讓人知道,那麼連提都不該提。”
  
  芷薇滿險委屈地看著姊姊,沙啞地抗議,"不公平!他明明不對,姊卻護著他,只因為他是男生嗎?爸媽若在的話,絕對不會同意你。”
  
  芷芽緊掐著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沒有偏袒任何人,我只是要你把咒弟弟的話收回去。”
  
  “你還要我道歉!”
  
  “沒錯,為你口不擇言而道歉。”
  
  芷薇下巴一揚,仍是不肯屈服,“我沒錯,為什麼要跟他道歉?”
  
  芷芽緊咬著牙站了起來,走到沙發,打開芷薇的書包,從中找到了盒精巧的瑪麗巧克力和一封信,轉頭質問:“這就是你的情人送的禮物?”
  
  芷薇轉頭看到芷芽手上的信和巧克力,大吃一驚,起身要去搶,“你沒權力搜我的東西,還我!”
  
  芷芽任妹妹把東西搶過去,但她冰冷的口氣卻結結實實地刺傷了芷薇,"你真是好姊姊,為了一盒巧克力,可以不顧弟弟死活。”
  
  芷薇被姊姊的話一激,猛地搖頭,大喊出來,"根本不是這樣,姊亂栽贓。”
  
  坐在一旁的少鴻目睹兩個姊姊吵架的局面,哭著說:“大姊,你別怪二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們不要吵了?"但兩個姊姊吵得不可開交,根本沒人理他。
  
  “你才高一,最好不要那麼早交男朋友。"芷芽冷靜地告訴妹妹。
  
  “我要交就交,你根本沒權力管我,"芷薇挑釁地補了一句,"你自己長得抱歉沒人追,卻見不得人家交男朋友。”
  
  全身無力的芷芽說不出任何話,只能盯著怒放的芷薇看,看得她臉上的驕傲盡褪,不得不躲避自己的目光時,才收回眼,跌坐直藤椅,以手蓋住紅熱的眼。客廳裡靜悄悄,沒人開口說一句話。
  
  跪在地上的少鴻倉皇地在兩個姊姊之間流轉,不知該先安慰誰,最後,是一串尖銳刺耳的長鈴在僵硬的空氣中乍響,才教芷薇和少鴻動了一下,只有芷芽充耳不聞地蜷坐在椅上。
  
  少鴻瞄了一下二姊,見她微微點頭示意後,才抹去眼淚和鼻起身去應門,不到五秒,他整著眉頭從陽台跨進客廳,口氣尷尬地說:“大姊,你有朋友找,要讓他進來嗎?”
  
  芷芽沒吭氣。芷薇見狀,張嘴無聲地問站在鋁門窗前的弟弟,“男的,女的?”
  
  少鴻也以嘴形回答,“男的。”然後大拇指一翹,踮起腳尖,將手臂往天花板一伸,以表示對方長得很高、很帥。
  
  芷薇想了一下,對弟弟比了一個五分鐘的手勢,然後低身將桌上的課本和書包一古腦地掃到胸前,十萬火急地捧進臥室,接著空著雙手跑進浴室取出濕毛巾,迅速飄回芷芽跟前,輕碰了姊姊的手臂,語氣歉疚地哀求:“姊,趕快擦一下臉!”
  
  芷芽接過冰冷的毛巾,往紅腫的眼皮一蓋,呆坐原處,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芷薇為她心急了,輕咬著唇,小聲地提醒:“姊,你有客人呢!”
  
  芷芽依舊躲在毛巾下,啞著喉嚨說:“別理我,統統別理我。不論誰找,就說我還沒回家。"話剛脫口,芷薇還來不及出去擋人,少鴻已領了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空盪的陽台,期期艾艾地提醒芷芽:“大姊,我請周大哥進來了。”
  
  芷芽楞在毛巾裡,沉靜好幾秒才慢慢抬起身子,出乎大家意料,她沒轉身迎接,反而丟下客人直衝進房間,藉著緊閉的門,將自己和客廳的人隔絕開來。芷芽撲到濕冷的床被上,埋怨地想著,他不是嫌晚嗎?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他這樣做只會令人更難面對現實!
  
  她實在不習慣這樣捉摸不定的突發狀況,雙親過逝後,她過慣了平淡無波的日子不再有也不敢妄想有一個安慰、訴苦、分享喜悅的對象,她有的只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重任,恰如山頂加速滾落至地面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儘管她知道未來的路.不可能平坦,但既已作好心理準備,再不堪忍受的苦她都能熬,但不包括這種一下甜、一下苦的複雜心情,因為這種如行雲變幻的心情不是她所熟悉的。人是安於習慣的動物,害怕一切不熟悉的事,只因怕落空、怕不安、怕白忙一場。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心上還是藏了一點點的期待!"芷芽自憐地問,隨即又回答自已:“因為這樣的生活才有樂趣。”
  
  一陣嘲笑驀然竄進她腦子裡,"樂趣?不,你不能有樂趣,只能有責任,責任、責任!”
  
  “對,對!只能有責任,但撇下未成年的妹妹和弟弟在外面應付客人是不負責的行徑,你必須出去才能給弟妹和客人一個交代。”芷芽想通後下了床,來到門前時,她的信念卻又動搖了。她轉過身告訴自己必須換衣服,對,這樣才有藉口解釋自己的失態,管周莊信不信,如果屆時出去他人已走的話,那再好不過了!
  
  芷芽脫下方雪晴指定的上班服,套上泛白的牛仔褲和套頭毛,一邊打著辮子!一邊附耳探聽外面的動靜,心下企望周莊的離去。
  
  當她鼓足勇氣推門往客廳一探後,卻又失望不已:眼下除了兩個小頭顱外,不見第三個人影,這讓芷芽跨出了房間,緊張地問道:“走了?”
  
  兩個頭顱從藤椅背上轉了過來,搖頭往盥洗室一比。芷芽頓時松了口氣,一秒後,她猛然糾正自己沒理由鬆口氣的。
  
  她緊握的指頭掐著毛衣袖子不放,來到被弟妹佔據的大藤椅,一屁股地往他們中間坐下。芷薇和少鴻像躲虎姑婆似地,倏地自動往椅子兩端挪去。
  
  芷芽將眼鏡往眉心一推,問:“倒茶了?”
  
  芷薇點頭,伸出食指比了茶几上的杯子和茶壺,不敢隨便開口。芷芽瞄到桌上那包可口奶滋後,舒緩了一口氣。這時一陣隱約的沖水聲從浴室那頭傳出,芷芽正襟危坐,以眼直視前方。
  
  不到片刻,穩健的腳步聲從她右後方響起,最後了雙長腿在她正對面打住,等到來客的尊臂一落在椅墊上,坐在大藤椅左側的芷薇馬上拔腿而起,宣稱:“姊,我明天有段考,得進去溫書了。"說完,不容芷薇反駁,便轉向周莊,"周大哥晚安。”
  
  “我也是!"少鴻像蚱蜢般猛地一跳,也匆匆對大姊說了句晚安,後靈機一動,轉頭對周莊露了一臉赤誠的微笑,補上一句:“真的很高興認識你,周大哥,也真的很歡迎你來,要不是我剛才真的惹大姊生氣,她不會不理你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少鴻每提到"真的"兩個字就忍不住加重語氣,恨不能像個樣,能在句子上畫線加重對方的印象;他雖出於好意,但這樣真的真的半天,不但沒緩和氣氛,反而讓大家變得尷尬無比,尤其是對厚道的芷芽來說,真的恨不得能在地板上挖出一個窟窿將自己活埋。
  
  所幸,芷薇眼尖地瞄到大姊倉皇失措的模樣,手一抬往弟弟的腦袋拍去,念道:
  
  “行啦!沒人不信你,該進去了啦!"然後對姊姊及周莊解釋,"我們不陪你們了。”
  
  周莊兩眼閃著幽默的光芒,坦然地跟他們道晚安。芷芽則是手抵著下巴,歪著頸子回頭注視弟妹進房,一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縫間,才強迫自己正視周莊。她雙手掌著大腿,不自然地衝他一笑,不等他的反應兀自垂下眼,靜坐原處。
  
  仿佛在比耐力,兩人遲不開口,最後芷芽恍然記起這是她的家,她是主人,於是猛地抬頭,建議,“請喝茶。"接著就拿起陶壺要為他倒茶,可惜空空然的壺裡已沒半滴茶水了。
  
  她晃著茶壺起身,尷尬地解釋:“沒茶了,我進去衝。”
  
  周莊仰頭凝視全身繃得跟弦一樣緊的芷芽,莞然一笑,"麻煩你了。”
  
  “一點也不。"芷芽大鬆口氣,如獲免死金牌似地,捧著大陶壺疾邁迸廚房。
  
  周莊看著她的背影,無可奈何地笑了,他知道若不放她進廚房上幾分鐘的話,即使坐上一晚,他們還是聊不上三句話。
  
  其實他根本不渴,自他進門後,少鴻和芷薇便殷切地灌他茶喝,因為這是不諳成人應對的他們唯一能表示熱誠的方式。在他端茶喝的時候,他們會瞪著大眼好奇地打量他,等到他放下茶杯後,連珠砲似的問題就朝他的腦袋直轟而來。
  
  他尊姓大名?
  
  多大年紀?
  
  和他們的大姊是什麼關係?
  
  有沒有女朋友?
  
  周莊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可以從他們轉的眼眸裡讀出失望,不過他們沒因為他已有女朋友就拒倒茶水,反而開始自我介紹,道出名字、身分和就讀學校後,就將話題轉回芷芽的身上,拼命跟他誇耀自家姊姊堅忍、崇高的美德,並且拿出可口奶滋來招待他。
  
  他為此很感動,當然,不是因為能吃到那包可分類到古董級的可口奶滋而感動,而是為他們忍在眼角久久不下的淚,突然間,他心裡也開始為自己不能宣稱是他們姊姊的男朋友而抱歉不已,就為了這個莫名突增的情愫,他使對他們所倒的茶毫不推辭,也因此他得頻上洗手間。現在他只希望他們偉大、善良的姊姊別再灌他喝茶。
  
  芷芽是沒灌他茶,反倒捧著茶猛灌自己,她那對下垂的細肩荏弱得教人想上前給她倚靠。
  
  周莊兩手搭在椅子扶手,說:“你有一雙可愛的弟、妹。"那充滿活力的自在模樣,讓他身下那張毫不起眼的單人藤椅看來像是國王的寶座。
  
  “謝謝。"芷芽仰盡第三杯茶,再為自己斟滿。她還是板著一張臉,放不開,不過比起初聞他進門的窘態是好太多了。
  
  周莊當然看出這點,所以主動引著話題,"我剛跟你弟妹們聊過,挺羨慕你們這樣相依為命的生活。”
  
  “喔,是嗎?"緊張讓芷芽哈笑出聲,"我倒不羨慕我自己。"自我調侃的語氣裡摻雜若干的苦味。
  
  周莊聞言雙眉俱揚,咀嚼她的意思。
  
  芷芽以袖子抹去唇邊的水漬,察覺自己不該跟他提這些,轉口解釋,、"對不起,我的意思是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用不著羨慕別人。”
  
  周莊將上身往前傾,伸手端起幾上的茶杯送至唇緣輕啜了一口,"話雖如此,但你不可能沒羨慕過別人有、而你沒有的東西吧。”
  
  “喔,當然有,且是常常。"芷芽鼻略皺扮了個鬼臉,將冷冰冰的雙足提到椅上換成舒適的坐姿,噘嘴補上一句:“不過我都找藉口安慰自己,要自己知足常樂。”
  
  一綹髮絲從她松垮的油辮逃脫出來,散落在她美好的耳鬃間,讓她看來脆弱得不可思議,周莊必須強迫自已挪開眼。他潤了一下喉,問:“有用嗎?”
  
  芷芽抬手遮住半張臉,想了一下。"看事情而定了,有時挺有用的,有時根本於事無補,反而讓我愈想不開,因為沒人能改變既定的事實。”
  
  “什麼樣的既定事實?”
  
  芷芽不多想就坦率地道:“我是個乏善可陳的人,長相平凡又沒有絕頂的頭腦,不論做什麼,注定要慢人一步、矮人一截。”
  
  “你認為自己乏善可陳、平凡、不聰明?這我不同意。"他嚴厲地反駁她的話。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面試新職那天,你和總經理夫人在頂樓接待室討論我時,也說過類似話,我都聽到了。”
  
  周莊一楞,“我說了什麼?”
  
  “你跟你媽說,知子莫若母,你媽該知道你對我這種不起眼的小女生是完全免疫的。”
  
  “喔,你聽到那句話啦!"他聳一下肩,解釋,"我之所以跟我媽那樣說,也是出自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
  
  “你不會希望自己還沒上班就被人莫名其妙地開除吧!”
  
  芷芽聽完周莊牽強的解釋,馬上聯想到陳雅芳的際遇,她很想相信他這個少東冷酷無情的批評是真出於一番好意,可惜,她找不出他為何那麼做的道理了畢竟,他們只是同搭過一輛計程車而已,她會不會被開除,應該無關他痛癢才是,當然,牛角尖也就更不會往"十年修得同船渡"這個方向鑽了。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還是得告訴你,我不同意你自憐自艾的說法,反倒覺得你最大的毛病是‘後知後覺’。你的後知後覺讓你看不到自己的原貌,也看不清別人對你的好感。”
  
  她沒去多加揣摩他的意思,一味地附和,"你說得對極了,謝謝你告訴我,我還有這個壞毛病。”
  
  周莊無力了,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他對她有好感!他約她吃情人大餐,她當他們在參加美食展;他對她深情款款,脈脈無語,她視而不見;當然這點不能怪她,因為她多半時間是跟瞎子無異;他衝著她笑到牙酸嘴麻,她也沒半點感覺,她以為他牙齒白,是嗎?
  
  她該遭天譴的後知後覺害人實在不淺!周莊暗咒一句後,說:“對,壞到極點了!
  
  "他沒好氣地橫她一眼,按擦下性子問:“講了半天,我還是不清楚你究竟羨慕別人什麼?”
  
  “我羨慕有美麗外表的人,包括俊男與美女。”
  
  “為什麼?”
  
  芷芽近乎懊惱地解釋:“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所以才會羨慕別人嘛!”
  
  “但總有一個確切潛在的原因在你腦子裡作祟吧?”
  
  芷芽想了一下,順手拿起身邊的抱枕抱在懷裡,好吧!我覺得外表漂亮的人比較吃香。”
  
  “未必見得。"他嗤了聲。
  
  “但絕大多數是如此的!像你和陳秘書那樣的人總是能吸引他人的注意力,你們似乎總是佔上風的那一類。”
  
  聽她直言無諱地讚美自已,周莊不自覺地揚起眉,一臉受寵若驚,但口氣裡淨是嘲諷,"有嗎?我怎麼沒那種心有戚戚焉的感覺?”
  
  “那大概是因為你們總處於優勢,無法體會我們這些身處劣勢的人的感覺。”
  
  周莊大手往心口一摸,露出受傷的表情,"我突然有那種被你排擠的感覺,你這樣分類似乎有欠公允。”
  
  芷芽兩眼一轉,視線挪到抱枕上的褶邊,一面整理,一面消極地回道:“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公平的事。”
  
  周莊絕對舉雙手贊成!如果世事皆公平的話,她不可能那麼難搞定。他雙肘抵著微張的膝頭,傾過上半身,嘗試給她一點信心去認識她有那種潛在的魅力,如果他能的話,他會以大膽的行動當面讚美她魔鬼般的身材,但因為她是土豆芽,所以他不能,只好說:
  
  “莎士比亞曾這麼說:如果你能做天上的星星,就做天上的星星。"若不能的話呢,那就做山上的野火。”
  
  芷芽想著他的話,遲遲不答。於是周莊逕自接口,"如果還是做不成野火,那就做家中的一盞燈。也許家燈的確不比星星羅曼蒂克,卻溫暖可親多了。”
  
  芷芽停了好久,才說出自己的看法,"沒想到你還舉得出這麼深奧難懂的哲理。”
  
  “豆芽小姐,我念過書,好嗎?"他嘴角一彎,頗不是滋味地說:“看樣子你好像認為我是那種美則美矣、其實滿腦子泥漿的人。”
  
  “我沒這麼想啊!"芷芽眨著無辜的眼,強忍著噗嗤大笑的衝動,然後硬著頭皮否認自己那麼想過。其實,在今天以前,她是真的把英俊多金的他跟不用大、小腦的健美先生畫上等號。
  
  周莊懷疑地雙手跟她保證,"欸,你別那麼緊張嘛,即使真那麼想也無所謂。我又不能把你弔起來毒打一頓。”
  
  “你難道不生氣?"芷芽將抱枕堵在鼻息間,以便遮住漸往上揚的唇角。
  
  他好笑地說:“哪來那麼多氣好生啊?不過就是有那麼一點自尊心受損罷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芷芽摸摸鼻子,嘟噥道聲歉後,終於把擱在心頭的事攤了出來,"嗯……你不是嫌晚嗎?怎麼臨時又改變主意了?”
  
  “因為我想參觀府上的廁所。”
  
  “喔!"芷芽理解地點了頭。
  
  但他旋即以篤定的口氣推翻自己前面所說的話,"不過這藉口很爛,真正教我上門按你家電鈴的原因是我想約你出去吃飯。”
  
  什麼都可能,就是要再約出去吃飯這點不可能!芷芽寧願相信他只是單純地要藉廁所,“你確定嗎?”她小心謹慎的口氣好像不相信他長大腦、有判斷能力似的。
  
  既然已被她看得那麼智障了,周莊暫且抑住自己的尊嚴,決心追她到底,"百分之百確定。是禮拜四我得出公差,只得請你將就後天了,我了解你晚上沒空,所以我們改吃中飯,好嗎?你想去哪裡吃?”他簡潔地問,表面上是在徵求他的意思,實際上卻霸道得很因為他不打算給她第二條選擇。
  
  “可是我午休只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我不也一樣?”周莊再次問:“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好吧!我想吃漢堡、薯條。”
  
  “好,我們就吃漢堡。薯條,先約好在南京東路和復興北路上的速食店見。”
  
  “為什麼要到那麼遠?附近有麥當勞呢!”
  
  “麥當勞不成,人太多了。”
  
  “溫蒂也可以啊,幾步路就到了?
  
  “更行不通,很多同事會到速食店用餐,我們吃飯的地方能離公司愈遠的話,對你愈是好。”
  
  “喔,"芷芽此時才想起方雪晴這個大問題,她曾跟芷芽說過,如果能不理周莊的話,她會叫總經理給芷芽加薪。芷芽寧願放棄加薪的機會,也不願拒絕周莊的好意,"好吧,那我就在南京東路口的炸雞店等你好了。”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後,周莊心上石頭落地,松了口氣便站起來,他走上前想給她一個晚安吻,但途中又改變了主意。一向在女人堆吃得開的他從不曾如此反覆無常過,更不可能會被"吻"與"不吻"這個簡單的問題給考倒。當然,周莊還是拒絕自己對眼前的女人一見鍾情,但他心裡清楚,每見她一次面,他使期待下一次。
  
  終究他沒吻,只丟了一句,"後天見。"腳跟一轉就往陽台走去。
  
  芷芽忙從椅子上跳起來,送他出門,然後楞站在陽台上看著他跳進車裡,發動轟隆隆的引擎離去。
  
  驀然,芷薇的聲音傳到了陽台,"姊,周大哥走了?”
  
  “剛走沒多久。"芷芽應了一何後,跨進客廳將鋁門窗鎖上,轉身面對妹妹,還有突然冒出的少鴻。
  
  “他來幹麼?”芷薇又問。
  
  “藉廁所。"芷芽冷淡地道。
  
  “還有約你出去吃中飯。"少鴻地說,看來我們用茶點賄賂他是對的。”
  
  芷芽板起了臉,"你們怎麼可以偷聽,真不乖。”
  
  “是門板太薄了嘛,對不對,二姊?”
  
  芷薇點頭,不安地看了姊一眼,然後說:“姊,其實我沒打算那麼早交男朋友的,只是人家好意送我禮物,我不忍心傷人家的心。”
  
  少鴻還是沒學乖,"二姊說謊,你根本是貪吃才捨不得把巧克力送還人家。”
  
  “管家公。你少多嘴行不行?”芷薇說著又要去彈弟弟的腦袋。
  
  少鴻將頭一側,做了一個鬼臉就往自己的臥室衝去,一邊大喊:“美麗的姊姊們,晚安!”
  
  兩姊妹異口同聲地回道:“記得要蓋被!"接著轉頭互望彼此,露出會心的一笑。
  
  “姊還在生我的氣嗎?”
  
  “哪來的那麼多氣好生啊!"芷芽學著周莊的語氣,灑脫地道:“行啦,想交男朋友去交吧,不過有個條件,不得荒廢學業。”

runonetime 2008-07-15 03:23 PM

第05章

  星期五!可愛的星期五!沒有陽光普照,只是另一個潮濕、灰雲遮頂的典型冬天。
  
  儘管天公如此不作美,在芷芽年輕雀躍的眼底,這個星斯五卻是最值得慶祝的,比任何偉人的生辰忌日郡來得重要.芷芽幾乎是打前晚起。就開始描繪自己與周莊午餐約會的:她吃飯想,走路想坐公車想,夢裡流口水也想,有時想過頭,得意忘形後,還會興奮手腳抽筋,撞公共電話,甚至於坐過站。至於上班嘛,那更是魂不守舍,小錯頻出!
  
  只因為芷芽的心頭甜滋滋,無論陳雅芳對她多麼頤指氣使,她皆一笑置之,她那種有聽沒有到、任你罵到“宜而爽”甘願模洋,差點把陳雅芳惹得氣絕。偏偏伸手難打笑臉入,見芷芽臉上浮現的兩朵酒渦,陳雅芳也只好勉為其難地抑天尖叫的衝動,自認倒楣。
  
  “真不曉得你今天怎麼搞的,幹麼老衝著我笑!好險總經理今天不進公司,給他看到你這種心不在焉的樣子,包準對你的能力大打折扣 ”
  
  陳雅芳嘴裡念念有辭,雙手忙著將芷芽所打錯的名片卡一張張撕掉,明亮的眼角睨到芷芽又要彎腰笑著賠罪時,不耐煩地以手蒙住眼,求道:“行了,我了解,你不用再抱歉,我就當你今天早上生病。"說著揮著塗著寇彤的手要趕她走,"快十二點了,你暫且收工吧,看是出去透氣、壓馬路都行,只要回來時記得帶根筋就好,還有,別再對我傻笑!”
  
  芷芽也真絕,一聽到陳雅芳強硬的建議,當下"寡廉鮮恥"地聽從對方,拎起那件老氣橫秋的外套走出秘書室,任由緊關的大門將陳雅芳、響脆的打字聲以及乍響的電話鎖了起來。
  
  心情愉快的芷芽和在不同層樓的同事們一起搭著電梯抵達一樓,光可鑑人的兩扇金屬門往旁一開,她便從人群中脫穎而出。推動藉大的旋轉門跨出大樓。走了幾來步,一道冷風撲面,教芷芽打了一個寒顫,於是她停下腳步將外套穿上,不顧他人的目光,對著水銀牆左搖右異地顧影自憐一番,拔下頭上的髮夾,搖著一頭長髮對著牆鏡裡的人神秘微笑,之後她將腳跟一轉,踏著節奏輕快的步伐,興致勃勃地向約會的地點前進。
  
  芷芽獨坐於喧騰的人群中,被炸雞、漢堡、奶昔、可口可樂給包圍住。一群人自大前方蜂湧而來,喧喧嚷嚷一陣子,一群人又哄堂退去。坐在右手邊的年輕媽媽因為娃娃淘氣,打翻奶背,氣得罵娃娃罵到哭天搶地;而左邊那對頭倚頭、心連心、兩嘴喝著同杯可樂的高中情侶,卻不受影響,繼續他們的"來電五十。”
  
  百無聊賴的芷芽將目光從人群挪回自己的奶茶看到杯中尚餘三分之一的飲料後,鬆口氣地舉杯吸了一小口,她提醒自己,在周莊沒到前,絕對不能將茶喝完,以免自己離座後,這個顯眼的位子被人佔去不打緊,怕的是周莊找不到她。
  
  想到遲未現身的周莊,她再次瞄了一眼手錶。一點了,上班族人潮明顯地退去,等到隔壁的少婦抱著氣嘟嘟的娃娃離開後,整個餐室就靜了下來,隱約中,只剩下高中情侶的輕聲細語,當然,芷芽先前"High"得不得了的心情也在無奈空候的情況下,一度一度地降了溫。
  
  正當此時,一個披著風衣的長影在垂著脖子的芷芽面前坐了下來,芷芽不多想便興奮地彈起頭,要對高大黝黑英俊的周莊笑。豈料,對方的確是高大黔黑,長相也稱得上英俊,但卻不是她所等待的人,她失望地收起了笑容。
  
  對方將公事包放在桌上,低頭和藹地詢問她:“我能藉坐一下嗎?
  
  芷芽左顧右盼了一下,才點了頭,"你坐吧,我再一會兒就得走了。”
  
  “請放心,我沒惡意,只是想送你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芷芽咬著唇略有戒心地問。陌生人將手中的厚雜誌放到芷芽的面前,以薰和的口氣道:“送你。”
  
  芷芽歪著頭斜看了一下印著一位名模的放大照片的封皮後,方才了解他要送她的是專業美容雜誌,她不解地抬頭,扶著鏡框問道:“送我,為什麼?”
  
  他給她一個自信十足的笑容後,回答道:“幹美容服務業這行的人,最看不慣容貌。
  
  氣質兼備的女人被無知所糟蹋。”
  
  芷芽不太確定他的話是不是"廣告花束",便老實地說:“先生若是想跟我推銷塑身兼賣保養品的話,我是愛莫能助,因為我花不起這種錢。”
  
  對方呵呵輕笑,"放心,你只要肯挪一點心思翻這本雜誌,就會美不勝收了。”
  
  這本雜誌那麼神嗎?只翻一下就美不勝收!豈不是比阿拉丁神燈還荒誕不經嗎?男子飄盪著一襲風衣消失在階梯處。芷芽沒把陌生男子的話放在心上,但為了打發時間,還是翻開了雜誌,將目光鎖定在第一頁,橫架在臉上的鏡片由"起霧"的狀況漸漸惡化成"水蒸氣",足中過了十分鐘她才動手翻頁,這頁一翻,是直接跳到了封底。
  
  芷芽看不下去,因為她期待的人始終沒有現身,她不認為再耗坐下去會有結果,不過,她還是依約等了最後一次的五分鐘。
  
  自設的時限一到後,芷芽由白日夢中轉醒,她握著那本雜誌起身,自我解嘲,"也對,從沒聽說南瓜能在當午時變成馬車。”
  
  最後,芷芽在計程車上一路咬著南瓜派回公司上一進辦公室,陳雅芳只微微跟她點了個頭,便繼續幫她補鍋,一直到快下班時,才將手頭上的資料放到芷芽桌上,請她下班前將文件歸檔,最後補了一句,"你中午一跨出門。找你的電話就進來了。”
  
  芷芽吞了口口水,吃力地問:“是誰?”
  
  陳雅芳垂下彎翹的睫毛,交臂審查著芷芽的工作進度,回答道:“不知道,我問了,但對方沒報出大名,只說是你的‘飯友’會再打進來,就把電話掛了。”
  
  “喔!芷芽輕應了一蘆,懷疑她會沒聽出周莊的聲音。
  
  “你挺趕時髦的嘛,我聽過筆友、電腦擇友,就是沒聽過‘飯友’這名堂,他就是你今早無心上班的原因?
  
  芷芽對前輩微弱一笑後,不答話。陳雅芳連試兩次引芷芽開口說話失敗後,有點自討沒趣,不過還是倚老賣老地奉送她一句話,"你太嫩了。我不知道你靠什麼本事應徵上這個位子,不過你若還想在‘遠業’這種大公司久混的話,最好學著隱藏自己的情緒,你高興時人家不見得和你同樂,但你若沮喪的話,想見你摔餃的人是一籮筐,數也數不清。”
  
  這時,芷芽巴不得自已是坐在接待室裡那個快樂無憂的接線生,那麼她就可以跟其他同年齡的女同事談天說地,而非面對雅芳小姐的訓誡。從這點蛛絲馬跡來推,眼晴長在頭頂上的陳雅芳會走,不單是被方雪晴捆一掌那麼簡單,真正的原因恐怕是人緣不佳。
  
  當晚八點四十五分時,芷芽辦公桌上的電話乍響了起來,專注於一疊手稿的她忘了自己在秘密加班,不多想便拿起話筒。
  
  “芷芽!你在搞什麼把戲?
  
  芷芽一聽到那兇巴巴的聲調,回道:“怎麼了?天美。”
  
  “你幹麼跟人說你人在我這裡兼差?
  
  “什麼事?你公司裡的同事上我這裡來我你!我手下三個售貨小姐光是幫他找你這位子虛烏有的‘兼差同事’就耗掉了大半個時辰,撇開其他荷包滿滿的女顧客在旁等到臉發青,最後搞得我店裡的生意大受影響。你這個做死黨的想絕交,拆人臺子也不該是這種拆法!”
  
  芷芽馬上說:“對不起,天美,我現在馬上過去。”
  
  “不必!我跟他說你隨車挨著門市補貨去了。”
  
  “喔,那就好。”
  
  “好個屁!"天美一旦發起飆,是六親皆不認,"哪有人晚上補貨的?他說他逛一下後等你下班打卡。看你怎麼辦?"天美很氣,一來氣她不通風報信,二來氣她有"好消息"竟不跟好朋友分享,"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名堂?加班那麼見不得人嗎?還得用騙的?你張芷芽到底加的是哪門子的班?如果不是這條線路還正常,我不禁要懷疑你加的是何種班?
  
  “天美,對不起,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蠢,但……
  
  天美不客氣地接下她的解釋,冷言冷語道:“但你真的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不是不可告人,是我答應人家不對外說的嘛!天美,我知道你還在氣我不跟你明說……”
  
  “我哪敢氣喲,只氣自己錯翻眼皮看走了眼。你若當我是朋友,趕快從實招來!加班的事我且放你一馬,但一你非得告訴我來這裡找你的男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同事而已。
  
  “啊哈!同事會特地跑到你‘兼差’的地方接你下班?”天美嗤了一聲,"你當我三歲孩子那麼好騙?
  
  芷芽藏不住鬱卒,沉著說:“那是因為他中午放我鴿子。
  
  “他竟放你鴿子?“得到芷芽"嗯"的一聲後,天美變得格外的激動,對芷芽說話的口氣也轉了一百八十度,“太差勁了,人長得標致,同事也不能這麼囂張吧,等他折回來,本姑娘不給他顏色瞧瞧就不叫吳天美!”
  
  芷芽知道好友是說到做到,忙要勸阻:“天美……
  
  “你放心,我一定會修理他的,啊!我老顧客來了,找時間再跟你聊,Bye!”
  
  “天美!等一下,我活還沒完……"芷芽的耳際馬上傳來一聲響脆的"喀啦",這就是天美一貫的激進作風,來匆匆,去匆匆,不把人逼到發"轟"不算瘋。
  
  芷芽不敢耽擱,忙收拾桌上的東西,該鎖的鎖,大包包一背、外套一拎,就往辦公室外衝去,她一心期望天美別為了她"兩肋插刀"而去得罪周莊,不單是因為他是"遠業"的小開,而是她在乎他的友誼。他中午放她鴿子這件事不容饒恕,但他的確試過要連絡她,雖說不怎麼積極,但有,總比沒的好。芷芽一路心焦地在行人間迂迴穿梭,因此不少被她的包包橫掃到的人對著她的背影怒目而視;平常當她橫過幽暗不明的巷口時,總是會被唐突竄出的轎車嚇到,現在輪她反嚇轎車司機,當然,橫衝直撞的她一下就不見人影,那些轎車司機也只能坐在位子上怒火中燒地詛咒她"瘋查某、不要命。”
  
  於是,頭遭這麼不怕死、不怕得罪旁人的芷芽終於在十分鐘內趕到了天美的進階內衣的專櫃前,她將包包往地上一放,脫下外套,大喘著氣問:“天美,他人呢?”
  
  天美驚訝地從電腦上抬頭,看到芷芽紅通通的臉頰時,詫異地問:“你用飛的嗎?”
  
  “他人呢?”
  
  天美往芷芽的身後一指,說:“不就在你身後的不遠處嘍。”
  
  芷芽轉頭往天美所指的方向探,沒看到穿著筆挺西裝的單身漢,只看到一個身著休閒裝的偉岸男子斜倚在名家設計師的服飾專櫃,與兩名站櫃小姐一起打量著一位身著銀花露肩小禮服的美女。等到美女甩著一頭在洗髮精廣告裡才有的烏溜溜的捲髮,興奮地調轉銀色三時高跟鞋,以光溜的白膀子勾住那個男人的脖子,當眾獻上一吻時,芷芽發出了一聲輕喘,摀嘴,回頭對著記帳的天美道:“這,天……天美!你看到了沒?這太誇張了吧!”
  
  “不誇張,如果我和那個女人易地而處的話,也會這麼做。一個吻抵一件上萬元的禮服,太划算啦!"天美的口氣是諷刺多邊羨慕的,她看到芷芽難以苟同的表情時,覷了她一眼,說:“芷芽,少古板了,你如果不以正常眼光來看這事的話,我懷疑你能和你的同事和平相處。”
  
  芷芽扶正了眼鏡,伸長脖子搖頭問:“你說什麼?我對這事的感覺是我的事,和我同事扯上了什麼關係?
  
  天美無奈她用筆桿頭搔了右耳,眼帶幾分關注地盯著好友,一直瞧到芷芽恍然大悟、斜眼往專櫃那頭的男人瞟去時,她才對著芷芽的後腦勺子開問:“我以為你會認得出來。
  
  他不是你同事嗎?
  
  芷芽停了好兒秒才回過臉來,雙手攤放在櫃檯上,勉強沖天美擠出一個憨笑,沒那麼熟的,也許我聽錯午餐的日子,不是今天,而是下個禮拜吧。”
  
  天美不想著芷芽故作堅強的樣子,因為她可憐得像個小孤女。天美低頭結算自己的帳,以平常的口氣道:“你不用費唇解釋,否則只會愈描愈黑;人家不想說,我吳天美也懶得聽……”
  
  芷芽失控地橫過櫃檯抱住天美的身子,一頭抵在她的肩窩上。
  
  天美就這麼讓好友抱著,她知道芷芽不願哭出來,但需要藉一個人的肩膀靠一下。
  
  以往唸書時她很樂意扮演這個角色,但現在她希望真正能讓芷芽靠上一輩子的那個男人能夠快快出現。"快交個男朋友吧!”
  
  “沒人會要我的。"芷芽嘟噥道。
  
  天美在芷芽耳邊打著氣,"你上班的公司那麼大,只要你肯先放電,一定有的;當然,最好先刪掉帥哥型的玩家人物,這樣比較能增加自己的信心。其實你長的本來就不難看,年輕就是本錢這句話你沒聽過嗎?才二十而已,只要肯化妝、把美手美腿露出來,還怕沒人要?
  
  芷芽聽了,抽身離開天美的肩頭,不太確定地問了她一句,"真的嗎?
  
  “當然!你眼前的我就是個活生生的鐵證。"天美對芷芽是信心十足,忽然,她臉上的安慰變成了戒備神態,"芷芽,你同事挽著那個女人過來了。”
  
  芷芽在原地傻了好兒秒才轉過身子,這時周莊和那名女子已走到她面前了,她見周莊對她和藹一笑,問:“你補貨回來了?
  
  “嗯?"芷芽一臉茫然,不知要說什麼,天美用筆頭在她背後用力一戳,才教她倏地打直身子,點著頭連說了三個"對"。
  
  “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妹妹周頻,今天剛從瑞士回國。"他看著芷芽將一雙小鹿的眼轉到緊摟著自己手臂的妹妹後,低頭對著妹妹道:“丫頭,這位是張小姐。”
  
  “張姊好,很高興認識你!"周頻甜甜地對芷芽一笑後,鬆開了哥哥的手臂,上前兩步將芷芽一抱後,在她兩頰間猛親一遍,然後劈迪啪啦地解釋,"抱歉,都是我胡塗,錯報了回國的日子,再加上今晨班機誤點,才害我哥趕不回台北來見你。你沒等很久吧?
  
  如果有的話。都是我的錯,你可別怪我哥,怪我好了,反正我已經被大罵到臭頭了。”
  
  芷芽摀著被親過的臉頰,搖著頭說:“還好。”
  
  她的模樣讓周莊篤定卻不失禮貌地截斷了妹妹即將到口的話,"丫頭,你該去會你其他的朋友吧。他們不是在等你嗎?”
  
  周頻無辜地轉身對著哥哥說:“現在就要我走了?”
  
  周莊臉上還是帶笑,不過瞇起的眼底已透露出一絲不悅。
  
  周頻見狀扭頭對芷芽道:“剛才他還硬要人家來跟你解釋,現在目的一達成,就嫌我礙眼了。”
  
  “周頻……"周莊低沉地喊著妹妹的名字。
  
  “所以我沒法跟你多聊,等下次有機會咱們再聚,張姊再見。"說完,她轉身對她哥伸了一下舌,拎著一袋衣物便走了。
  
  周頻一走,周遭的氣氛就靜了下來。周莊抱歉地說:“希望你沒被周頻直來直往的洋派作風嚇到,她說了一長串只是想表示她想跟你見面。”
  
  “我知道。”
  
  周莊盯著她看,"你下班了嗎?
  
  “嗯,我……"芷芽不太確定地回頭望了天美一眼,希望天美能幫她拒絕。豈料天美玉手一揮,馬上拒絕了她的請求,"走,走,走!你下班了,要走趕快,等下一塞起車來,哪兒也去不成。"說著,還將芷芽攤在櫃上的大衣往前一遞。
  
  周莊先芷芽一步接過那件大衣,對天美說了句"謝謝",轉身扶著猶豫的芷芽往電扶梯的方向走去。半個小時後,周莊在芷芽的公寓前熄了引擎,他一路上沒有說話,車裡倒也不靜,因為充盈著莫札特的月光奏鳴曲。
  
  本靜坐傾聽的芷芽在車停穩後,馬上說:“我要上去了。”
  
  “等一下!"他很快地握住了芷芽的手,"我們得先談談。”
  
  “我已經了解你不是故意要失約。"芷芽的口氣雖然柔和,但沒打算要妥協。
  
  是針對他嗎?不是的,是對她自己,因為她已經不打算再編白日夢了,雖然她最後已知道周頻和他只是兄妹關係,但在百貨公司裡獻吻的那一幕,真的把她給搖撼醒了。
  
  她心裡清楚,就算不是妹妹,也會有其他的女人,若不是勤於練習的話很少男人會那麼習慣陪女人逛街。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周莊不肯放,反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古銅的帥氣臉孔往她的湊近,以一種壓抑的音調道:“但你似乎不大了解我心裡有多在乎這一次的失約。”
  
  芷芽略拂開額上的髮絲後,聳肩道:“抱歉,我看不出來……”
  
  她話還沒說完,他的人影就遮住了她的面孔,一等她抬頭探究竟時,雙唇就被堵住了,他先是激烈地含住她,熾熱滑溜的舌尖在她唇瓣間遊走,最後強迫性它地撬開她的齒縫,不顧一切地探了進去。多深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快窒息了,芷芽雙手無力地撐著椅墊想支住自己近乎融化的身子,這時周莊似乎感到她的無助,下意識地將身子往前傾,將她推推進椅背裡,以極霸道卻溫柔無比的方式吻得她忘其所以。
  
  眼鏡什麼時候被摘掉的?她不知道;藍色毛衣下的胸扣何時被解開的?她直覺得親近他、聞他身上煙草與古龍水混雜的味道、感覺他的體熱,以及傾其所能地索取他的吻。
  
  周莊的吻散落在她的五官、髮絲與頸項之間,但最終一定都會回到她的唇上,她從來不知道吻可以這麼地銷魂,令她忘卻自己,直到她迷迷糊糊地反射鏡裡看到一個黑色的圓影罩在雪白之上,她舔了乾渴的唇,又想念他的唇。又努力想看清反射鏡的影像。
  
  芷芽全身因一種不熟悉的感覺而發疼,她聽他喃喃念著自已的名宇,在親吻她潮熱的肌膚。讓她抖顫了一下,也讓她從飽和的熱氣中退了溫。
  
  現在她已清楚地感覺到他舌尖所在的位置,這讓她乍醒過來,當下將他推開,以雙奪環住自已的胸部,睜大眼盯著他模糊的臉孔瞧。她不知道周莊生氣還是懊惱,只聽到他連咒好幾句,接著重喟一聲,往她靠近。
  
  “別……芷芽懇求道。
  
  “我不會對你亂來,只想幫你穿戴好。"芷芽聽他這麼一提才低頭看見自己幾乎半裸的窘態,她急忙將緊身毛衣拉下遮住胸部,吃力地提起裙頭扣住,四下探著,"我的眼鏡……”
  
  周莊從她椅下挖出了眼鏡幫她戴上,然後梗著喉嚨說:“別動,有件事非得搞定不可,否則的後果將是不堪設想。"他說完把她的身子拉近自己,長臂一伸,從她光滑的背脊處往上探進她毛衣,將她的胸帶釦上,然後為她拉上裙後的拉練,這期間芷芽根本連換氣都不敢。
  
  她好久才能說出一句話,"我要上去了。”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我送你上去。"周莊篤定地說完,跳下了車,走到另一側為她開門,然後跟在她身後走進公寓裡。在離家門前最後一段階梯的轉口處,芷芽突然轉過身,小聲地對周莊道:
  
  “我……抱歉,我不習慣……
  
  “我了解,你還年輕,上去吧!"周莊低沉著聲音,有點無奈地催促道。
  
  花芽還是停在原地不肯動,鼓足了勇氣說:“我不介意你吻我,事實上,我喜歡你的吻,只是……
  
  “我知道,上去吧!"他依舊是那一句。
  
  芷芽猛搖頭,決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只是……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
  
  我會克服自巳。
  
  周莊整個人為之一楞,他臉上的嚴肅撒去,取而代之的是溫柔,他不自覺地上前一步,抬手拂開她臉上的髮絲,想紓解的緊張。“沒那麼嚴重,只要讓我抱你一下就好。
  
  你願意讓我抱一下嗎?
  
  周莊毫不遲疑地將她環進胸膛,緊緊將她的背擁在手裡,希望這麼做能滿足自己對她的渴望,但才將她溫熱的身子摟進懷,他馬上意識到此舉是不智的,甚至更危險,他陡然鬆手將她推開。
  
  芷芽受力一震,整個背貼在牆上的,她驚駭莫名,倉皇無助的表情更甚過剛才在車裡的模樣。
  
  “對不起,我為自己的行為作嘔。"他想上前安慰她,卻不敢再冒碰她的危險,於是將雙手插進風衣口袋裡,敬而遠之地退一步,冷漠地說:“你還是上去吧,我在這裡看你進門。”
  
  芷芽眼裡摻雜著受傷、羞愧與不解,複雜卻又那麼容易教人看穿,她抖著身子,一頭奔上了階梯,顫著雙手取出鑰匙圈,連試了三次才對準了鎖孔。她沒有側頭瞟他一眼,扭開鎖頭後直接推門跨進了家門。周莊雙腿跨開與肩齊寬,翹首等待那砰然乍響的摔門聲。出人意料的是,她僅將門輕輕地推送回去,再輕手輕腳地反鎖上門;這讓周莊了解,她跟他生命中的動輒嬌嗔、砸東搗西的女人是多麼地與眾不同。
  
  芷芽花了一個週末才把整件事想清楚,但清楚跟通透是差了一大截。同一時間,她接到了周莊傳來的紙條,請她傍晚挪出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霧都見面,芷芽沒去。連著兩日他重複同樣的動作,芷芽仍舊是相應不理。到了周四,他就沒叫人傳紙條上來了,芷芽崩了好兒日的弦終於松了,沒想到卻被一重又一重的失落包圍。以至于這周過得很不愜意,假日時,無色彩的日子。
  
  別人患的是星期一症候群,她張芷芽染上的是天天症候群。二十歲,別人過得像風和日麗的春天,而她卻過得殘冬,難道就再也沒有法子能讓她快樂起來嗎?
  
  欸!也許是該聽聽天美的話的時候了。下定決心後,又拖了四、五來日,一個衝動,芷芽趿著拖鞋跑到街角的理容院燙頭髮,她想燙成周頻的形樣但因為拙於解釋,只好任藝高膽更大的小姐擺佈。
  
  燙出來的第一晚,她覺得自己是美得冒泡,結果一覺醒來攬鏡自照後,泡影破滅!
  
  只因她不諳整理一頭蛇發,所以早飯也不煮、便當也不帶,兩百塊往桌上一放,讓人一刀除去了三千煩惱絲,這才敢踏進"遠業。”
  
  沒想到,公司大門深鎖,值班警衛告訴她,今天是"行憲紀念日!回家嗎?不,既來之則安之,一個無聊的人在這種非常時期往往能將無聊的定義注釋到完美。
  
  首先,芷芽從超商買來三份報紙及一份時報周刊,跑到速食店裡,嚼著薯條將每條花邊"星"聞,一一瀏覽完畢,才去看早場電影,散場後逛了一下櫥窗,替芷薇挑了一個蝴蝶發圈、幫少鴻挑了一件運動衫,再吃一碗丁香熱豆花和一盤炒麵後,便打著飽嗝去找天美,因為她知道天美絕對會感激她的出現。
  
  芷芽在五點半時回到家,一進陽台鞋還來不及脫,芷薇和少鴻便將鋁門一拉,探出頭追問:“姊!你跑到哪裡去了?”
  
  “我去天美那裡幫忙啊。"芷芽將鞋放到鞋架上,轉身踏進屋內。
  
  這時芷薇才叫了一聲。"姊!你剪頭髮了!怎麼剪那麼短,像個小男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短,才有女強人的氣派。你不懂就免開尊口。來,來。來,看我替你們帶了什麼回來……"芷芽這時才瞄到藤椅上的禮盒,好奇地探頭問:“那是什麼?”
  
  少鴻興奮地說:“是周大哥送來的,他下午三點到,足足坐了兩個鐘頭才走,他還送我金筆耶,是高仕的喔,對不對,二姊?
  
  “嗯!我的是一件大衣,很漂亮呢!我穿給你看。"芷薇說著從大盒裡抖出衣服往身上一披,雀躍地問:“好看,對不對?”
  
  芷芽沒理妹的問題,反問了一句:“我們跟他非親非故,他幹麼這麼多禮。”
  
  “不知道!不過大姊也有呢!"少鴻從一個紙袋裡掏出一個包裝精類的小盒,遞了過去,"吶,在這裡。姊,趕快拆啊!或者,我幫你拆。少鴻見姊姊沒有出聲反對,當下就動手了,芷薇也一個勁地湊上前去。不一會兒,一陣驚歎不已的"哇"從弟妹大張的嘴裡逸了出來。
  
  “是翡翠別針呢!”少鴻說。
  
  芷薇以手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少驢了,是髮夾,翡翠髮夾,還有碎鑽呢!哇,好漂亮,姊,我幫你夾上……"芷薇拈起髮夾往芷芽的頭髮比了過來,這時她才記起老姊已把長髮給剪了。
  
  芷芽一臉沉默,不悅地瞥了妹妹手上的髮飾後,說:“把東西統統都放回盒子裡,我明天帶到公司還人家。”
  
  “為什麼?"芷薇訝然問道:“只因為姊剪了頭髮就不喜歡這個髮飾了嗎?這東西很特別呢,周大哥一定費了好多心思才買到的!
  
  芷芽叉起了腰,一臉權威地道:“別傻了,有錢還怕買不到東西嗎?再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送我們這些東西,下次我拿什麼還送人家?”
  
  “可是……是周大哥親口說要送我們的啊!我們起先也是跟他說不知道要回送什麼,你若不喜歡,大可把自己的禮物退回去,但我不認為你有權力要我們跟著你去拒絕人家的一番好意。”
  
  芷芽知道芷薇是據理力爭,但她聽不下去,她只覺得周莊打算以散財的方式令到她們姊妹起爭執。"既然這樣的話,隨你們便。"芷芽把自己買來送弟妹的禮物丟在椅墊上後,就進房去了。

runonetime 2008-07-15 03:24 PM

第06章

  正點半一過,芷芽拎了一只大袋,走進嘈雜煙塵瀰漫的"霧都"。"霧都"這名是其來有自。因為此店的顧客群以癮君子居多,不論男女,皆是煙不離手,搞得這屋子塵煙瀰漫,幾乎終年不曾散過。
  
  芷芽四下環顧,睨到了坐在底端、側頭含煙閱報的周莊,馬上穿越過聚在吧台前的人群來到他桌前,然後將紙袋往厚報紙上一放,有點忐忑又有點情怯地在他對面坐下。
  
  周莊慢掀起眼皮打量芷芽,將含在嘴角那截新燃的煙改架在煙灰的缸的凹槽裡,然後將報紙往旁一擱,環抱雙臂,嘲弄地問:“你這麼一刀喀擦下去。是在跟我抗議,還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過不去?”
  
  “都不是,找是因為燙了頭髮不會整理,所以才想留短髮,湊巧挑了昨天早上去剪,"芷芽特別強調時間,以免他誤會,"所以你送的這副髮夾就派不上用場了”
  
  周莊將肩一聳,仍是一派不在乎的樣子,"既然如此何必多走這一趟?你就近找個垃圾筒用力一擲不是比砸回我臉上要來得痛快多,還是豆芽小姐生來就有這樣的僻好,喜歡欣賞男人。”
  
  “我是要請你別再送我弟弟、妹妹東西……"芷芽才剛開口,就被他陰陽怪氣的表情給堵住了口。
  
  “憑什麼?"他回問她一甸,"就憑你虛長他們幾歲,便有權力替他們否定掉一切不合乎你假道學標準的人、事、物?
  
  芷芽不想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固執地說:“誰知道你心藏何種居心?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慢聲道:“我只有一種居心,想追他們的姊姊,自然而然想討好他們,這樣做也有錯嗎?
  
  芷芽撇開眼,不願正視他,半晌才緊著喉嚨說: 有,你錯在沒找對人玩弄。"話畢,她倏地起身往門那頭疾走而去。
  
  “沒找對人玩弄!你這是……"周莊被芷芽的話震住,慢了半拍才提起桌上的袋子,走到吧台結帳。
  
  一路上,周莊不停地詛咒著,"該死!該死的豆芽!"他只花了五瓦分鐘便趕上了她,過程既不奔放也不浪漫,只因為老天成全,一連安排兩次紅燈。把素來遵守交通規則的她拖延在十字路口處。周莊不客氣地扳住了她的左肘,強迫性地牽著她走。
  
  “別這樣,請放開我。"芷芽一邊走,一邊要甩掉他的手。
  
  他對她的請求充耳不聞,依然故我。甚至大膽地將乎放在她的右腰上,摟著她前進。
  
  芷芽被他這罕見地親密動作嚇了一大跳,差點跌在斑馬線上,等到他們站在對街的人行道時,她才忿然地舉起大包包想他身上摔去,但終究她做不來,只能氣道:“你……
  
  怎麼當街吃人豆腐?
  
  “吃人豆腐!”周莊裝出一臉驚奇,"這倒奇了,真正跟我‘玩’過的人,怎麼從沒跟我抗議過這一點?
  
  “她們是她們,我是我,你別把我和你朋友混為一談!"芷芽忍不住當街對他吼。
  
  “我從未將你和別的女人混為一談!"他將大手一攤,跟在她後面說:“是你自己缺乏信心。”
  
  芷芽一聽,腳一煞,回頭仰著鼻孔、用眼鏡瞪他道:“我有信心得很,我是對你沒信心,你無聊時找我,有事時就把我往旁一擱,我如果是支你薪水的傭人,被你呼來喚去也就算了,但我不是!老派人傳紙條召見我,你當我是什麼?
  
  “當你是秘密情人在追。”
  
  芷芽聞言愣了一下,半晌才"哈!"了一聲,"騙鬼!
  
  周莊寬肩下垂、仰天咒了一句,然後齜牙咧嘴地對她說:“張芷芽,你聽好!如果真那麼卑劣想玩你,早兒個禮拜前就可以對你下手了,雪莉酒裡下安眠藥,你怎麼死都不知道:另外,如果我不私下追你,你早在幾個禮拜前就會被我媽支解,你依然會是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我話說得很白,你不解嗎?池停了一下。馬上道:“不。你不了解!你以為我周莊仗著一點家產、成天沒事幹,專門追著馬子釣?你以為我是那種今天把女人帶上床,明天就把女人踢下床的花花公子?你以為我那天在你家樓梯口把你推開是在玩你?如果你真的認定以上皆是的話,Sayyes!我不纏你。”
  
  芷芽眨著沾了水珠的眼簾,審視他鼻孔翕張的怒容,驀然垂下頸子,喃道:“既然不想耍我,為什麼卻又像躲瘟疫似地把我推開?
  
  繞了一大圈,這才是癥結所在。周莊松了口氣,"你還年輕,根本搞不清狀況,我不希望咱們只因一時衝動、事後又反悔,畢竟,我希望你在‘遠業’久待,關係弄砸了不好,”
  
  “就這樣?你只是不想乘人之危?
  
  她的後一句褒獎他不敢當,周莊謹慎地附和前一句問話,"就這樣。”
  
  行事灑脫的周莊一向怕麻煩,若能快速、漂亮地把事情擺平,絕不會自掌嘴巴再扯一堆爛污出來攪和,但是,他心裡卻清楚不只這樣。那晚的"失控"並非頭一遭,畢竟他生來就不姓柳,思想沒那般食古不化,乾柴遇上烈火,物理實驗證明,只要非真空狀態,沒有不燃的道理。不過若是將這種大都會男歡女愛的模式硬套在這個土豆芽身上的話,他就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一個以踐踏草皮為樂的“原始摩登人",面目可憎得很!
  
  他願意用任何方式跟她表達歉意,惟獨跟她承認這一點;那晚他若沒推開他的話,他絕對無法控制住自已對她的情慾……是不是真給她說中?他不想乘人之危?哈,貓不偷腥才怪,他簡直想得要死!他之所以沒付諸行動,全是因為他想跟她調情,把她撩撥到熟透後,再一口一口地把她吃進去。想到這裡,周莊楞然地看著芷芽令人"垂涎欲滴"的臉龐從懊惱霎轉成崇拜,而他的則是從覷覦轉成懊惱。
  
  “我了解你不是故意推我了."她仰頭小聲地說,微帶乞求的意味,"請你……別生氣。”
  
  他不假思索地將大手放在她的頸背,蠻狠地道:“那陪我上賓館……”
  
  周莊,你齷齪!一句不知打哪兒冒出的譴責在他耳際響起,教他重咳一聲,改口說:
  
  “不,我是指餐館。”
  
  芷芽本也是一臉疑惑,不過在他自動修正話語後,便認定是自己聽錯了,畢竟她自己也常把餐館說成賓館,卻沒想到周莊也有這種毛病。
  
  她一臉釋懷更兼遺憾地說:“喔,今天不行,我只剩下……"她瞥了眼手錶,抬頭繼續道:“三十分鐘,就得回公司上班了。”
  
  “回公司上班?"周莊的濃眉揪成一團,好像把她當成怪物看。
  
  “嗯……"芷芽心虛地低下頭,以鞋尖踢了紅磚道上的小石子,然後以眼角睨著他,說:“百貨公司,記得嗎?
  
  “你難道不能請個假?
  
  “我上次已請過一次假了!”芷芽一手揪著胸前的外套。
  
  “可是你上次不是為了我請假的。"這句欠考慮的話一出口,連周莊自己也訝然不已,他難得這麼纏人的,今天卻黏得麥芽糖一般。
  
  “可是,這真的教我很為難……”
  
  他苦笑,善解人意地聳了肩,卻以失望無比的口吻說:“既然覺得為難就算了,你走吧!"周莊這一招通常有"起死還陽"之效,他篤定芷芽會改變主意為他去請假。
  
  可惜,木訥的芷芽不能分辨愛情遊戲的真假,也就無法揣透他這飄忽一招的用意。
  
  她只知道他要她走。"再見!"她轉身就邁開大步。
  
  周莊當機立斷地揪住她的包包,把她拉轉了回來,語帶笑意地輕問:“你要去哪裡?
  
  “去上班啊!"芷芽理直氣壯地道。
  
  他呵呵一笑,春風得意。至於他在得意什麼,她一點也不清楚。
  
  “別傻了,我跟你鬧著玩,你反倒鬧起彆扭了。"他輕斥,口裡有憐惜。
  
  “我是說真的,我沒時間跟你上餐館,我真的要回去上班!"芷芽說伸長手臂往肩後指去。
  
  周莊戲謔地挑起眉,以眼角睨她,反問她一句,"小姐,百貨公司在那頭?
  
  她當下咋舌,手指往反向拐去,"不,那頭。謝謝你提醒我。"她只好硬著頭皮往百貨公司那個方向撞去,心下打算,等走到街口時,再從後面的小巷回"遠業"。
  
  周莊這時才相信她不是在玩"口是心非"那一套!長腳一跨,追上了她,脫口建議。
  
  "我陪你一段路。”
  
  芷芽聞言心上起栗,腳猛地一煞,劈頭就是一句,"不行!”
  
  周莊將超過她一截的身子拉下問來,旋身驚奇地瞪著她,"為什麼不行?”
  
  芷芽拳頭緊縮,"嗯……因為你會害我賣不成內衣。”
  
  “我只說要陪你走到那兒,又沒說要纏你一整晚。"這女該真奇怪,他完全搞不透她在想什麼。
  
  “求求你不用這麼多禮,這條路又寬又直,沒坑沒洞,很安全,實在不用人陪。"芷芽撐開雙手想請求他的諒解,但一碰上他的西裝領又馬上縮了回去。
  
  他眼神遽黯,悵然問道:“你這麼討厭我?”
  
  “不!"芷芽劇烈地搖頭手,急著想解釋,但一時口拙,張嘴吐的除了"不"字外,還是一個"不"!”
  
  周莊籲了口氣,但他更不解了,"那你為什麼露出一臉想把我用得遠遠的樣子?”
  
  她的確是啊!但這點坦白不得的。"我只是不想麻煩你。”
  
  “我跟你保證,只送你到大門口。"周莊話一說完,決定效法蒼蠅精神,努力不懈地死纏爛打到底,他一派自然地將手搭在她肩上,摟著她往前走。"明天晚餐你打算吃什麼?”
  
  “便當。”
  
  “不.你誤會了。"他眼皮一翻,用力咳了一下,"也許我該問得清楚一點,我是問你明天可不可跟我一起用晚餐。”
  
  打那晚起,芷芽便戒了帶便當的習慣。中午她在公司裡的附設餐廳搭伙.晚上則是利用那短短的一個小時,和周莊窩在"霧都"裡吃飯,時間一到,她便起身離座,周莊則繼續留在原處閱報,沒再堅持送她一程。為了省去不必要的困擾。他們約好不打電話或傳字條,如果二十分鐘內誰沒現身,就是表示方臨時有事,到的那個人可留、可不留,等隔天對方出現時再解釋。
  
  芷芽幾乎沒有臨時有事過,反而周莊,一個禮拜總有一天有事,偶爾也會連個兩、三天缺席。理由不外乎家庭聚餐、公司應酬等,起初他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後來因為他嫌煩,而她嫌時間不多,彼此心神領會後。自動省了這道羅哩叭唆的前奏。
  
  他們算是情人嗎?
  
  芷芽不確定,因為他們的晚餐約會已持續了一個半月,他卻從來沒有在週末時約她出去,說是飯友倒實在些。他們聊天的話題是天南地北,從家人、朋友、雜誌、運動、芷芽的求職經過、求學經過、甚至到國內外大事都聊上口,也因此她知道他家的複雜情況。
  
  原來,總經理周原年輕時窮,但才華洋溢,和貌美、經營家產的女強人方雪晴相戀進而走入禮堂,婚後一年兒子出世,他的寫作生涯似乎也一帆風順起來,但是夫妻之間關係曾一度破裂。加上方雪晴多疑、無理、專橫的個性讓一向渴望精神支持的周原終於出走,從別的女人那裡尋求慰藉。
  
  八年前的一個夏天,方雪晴忽得急性惱炎,差點病故,周原的人生也因這次疾來的事件而起了劇大的變化,他放棄了寫作、離開第三者,每日往返於醫院與、"遠業"之間,一年後才盼得她出院。
  
  方雪晴的身體是恢復了,但因腦部受過病毒的侵襲,記憶力減弱,工作效率大受影響,也因此,整個"遠業"的重心遂轉落到周原的身上。
  
  儘管方雪晴對往事已模糊,但奇怪的是,先生有過外遇的事實卻記得一清二楚,從此她無法忍受皺紋的存在,得天天上美容院做美容,家裡到處擺鏡子以確定自已完美無暇、青春永駐,同時把對丈夫的感情和依託一併移轉到二十歲的兒子身上。
  
  這在於喜好自由的周莊來說是個沉重的負荷,但他很容忍,因為他知道母親又病了,這回無傷肉體,是心,是靈魂。他愛母親,但同情卻佔了大部分,他無法為了討好母親而去放棄擁有自己的人生,所以當他二十二歲時與第三任女友之間的感情又因母親從中阻撓而告吹後,便信了白色謊言主義儘管證據確鑿,對於母親的盤問,他是一概否認到底。
  
  聽了他家的情況,芷芽為他難過,眼淚都掉出來了,周莊衝她的厚眼鏡吐出一口煙圈,然後以趣味十足的口氣調侃她,"這世上可哭的事太多了,你犯不著為了我家的事而難過。倒是你,雙親早死,一個小孤女,又得照顧弟妹,又得養家活口,竟倒霉地碰上我們這個姓周的麻煩家族,哇,我不替你哭一哭似乎有點鐵石心腸了,他從水杯裡撈了幾滴水沾上眼睫毛,裝出悲慟不已的模樣,拉起她的襯衫袖抹掉水滴,便順理成章地牽著她的手不放了。
  
  芷芽破涕為笑,繼續道:“可是你和你父親似乎一點也不親。”
  
  周莊引導她的手在自己泛著青髭的下巴邊緣來回摩挲,似有若無地親了一下便鬆開她,改拿起餐具試了一口食物,忽地抱怨了一句。"又是用加過工低鈉鹽?我就不懂,這這煙槍店早已不在乎人死於肺癌,為什麼還窮擔心上門的顧客攝取過多的鹽巴,死於高血壓?
  
  他習慣性地晃著不苟同的腦袋,依照往例地拿起桌上的鹽巴罐。
  
  芷芽看著他將細白的鹽巴灑在他的義大利寬面上,耐心地等著他的答案。
  
  “這樣好多了,缺了鹽的飯哪配叫佳肴?說完他的理名言後,他言歸正傳地問芷芽,"你覺得我跟我父親不親?這個觀察倒有趣。”
  
  “你曾因為你父親的外遇而恨過他嗎?
  
  “起初是有點疑惑,但了解來龍去脈後也就釋懷了。我若與他易地而處的話,不見得會做得比他漂亮。”
  
  “你是說你也有可能會向外發展。”
  
  一抹邪氣的笑在周莊嘴用處泛起,"不是可能,是一定會。”
  
  “那你將來若結婚的話……”
  
  “我沒結婚的打算。"他隨口提起的態度是那麼地漫不經心。但仍教芷芽微微一怔,"你不打算結婚?難道你不要個小孩傳宗接代嗎?我以為……以為每個男人……”
  
  周莊單手撐著下巴,戲謔地看著她驚惶的模樣。"你以為!你以為怎樣?小豆芽,談這個話題,你還嫌嫩了點!不過,如果你擔心我不能傳宗接代的話,我倒不反對示範給你看。”
  
  芷芽縮脖子,狐疑地瞪著一臉安然自得的他,"你在開我玩笑吧?”
  
  “我很認真。”
  
  “你是指要示範傳宗接代給我看?"芷芽的嗓門不覺提高八度。
  
  周莊被她尖銳的音頻一震,忙以食指堵住耳朵,"欸,別緊張好嗎?我指的是不用結婚也能傳宗接代那件事。”
  
  “喔!"芷芽啞口,整個臉紅燙了起來。
  
  “你,笨得可愛!"他不禁要問:“你究竟是如何應徵上這個職位的?”
  
  話題一接觸到她的工作領域,芷芽馬上正襟危坐起來。看著周莊一臉好奇的模樣,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跟他坦白,"我也不太潛楚啊;人事室主任跟我說是因為我指上功夫了得。”
  
  “指上功夫了得?”
  
  “嗯……就是打字,"她十指放在桌上。示範給他看。
  
  “喔,那你的打字速度一定很快嘍!"周莊只應了這一句。懶洋洋的眼直盯著她瞧,沒再提出問題。芷芽也不希望他問,就靜靜地吃著飯。等到侍者收走餐盤。送來餐後熱飲時,她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了,我必須告訴你,我明天有事,不能來這裡。”
  
  “喔,你不提,我也差點忘了,我明天也是有事。"他將乳白的奶水倒進芷芽的咖啡裡,為她舀了三茶匙的糖,攬動一番後,心不在焉地問:“你打算跟誰出去?”
  
  “一個老同學,女的。"芷芽照實說。沒用大腦思考就問了,"那你呢?”
  
  周莊遲疑了幾秒,將銀匙放在桌上,隨口帶出一句,"也是一個女的,不過不是老同學。”
  
  “喔!原來如此。"她聽懂了,他是要跟美女出去約會!她好希望沒開口問那句話。
  
  他眉輕揚,問她一句,"你介意嗎?”
  
  “我?介意!怎麼會?"芷芽馬上強顏歡笑,"不,我當然不介意了。”
  
  事實上,她快哭出來了!正巧她被煙嗆到,淌在眼角的淚就比較沒那麼自欺欺人,不過她相信周莊已看出她在說反話,她只奇怪他為什麼多此一問?就算她承認她介意,他也不可能為她作變動。
  
  她一面咳嗽,一面扶正眼鏡,低頭看表,"啊!七點了,我該回去了。”
  
  “那我們就禮拜五見了。”
  
  如她所料,果然不可能!
  
  *****************************“可是……總經理,我今晚已事先跟同學約了。”
  
  “挪一下好嗎!今晚的年歡餐會挺重要的,我太太生病去不得.她希望你能代替她去赴宴、我太太似乎很欣賞你。”
  
  “可是……我一點社交經驗也沒有!”
  
  “我在你這個年紀時,也是如此的。經驗總是要慢慢累積起來,你這回不去,下回又不去,永遠不可能有長進,安心吧!我會在你旁邊指導你。還是你願意跟我太太談談。”
  
  芷芽躲方雪晴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去自投羅網,地猛搖手,說:“不用了,我這就去打電話給我同學。喔,總經理,我這一身可以嗎?”
  
  周原扯了一下老花眼鏡,慈祥地對她笑了:“當然可以,只要你覺得穿得舒服,人家看了也會舒坦的。”
  
  六點半一過,芷芬搭乘周原的轎車來到一家知名的大飯店,周原將臂一拱,給了她鼓勵的微笑。芷芽將手伸進他拱起的臂彎,那種感覺很奇怪,她突然覺得周原不該是她的上司,而該是爸爸之類的人物。
  
  走入裝潢富麗、美食佳希砌排成條的宴客廳後,芷芽登時被這種熱鬧的氣氛給吸引住。
  
  途中,有很多人和周原打招呼,周原就以輕鬆的語氣把她介紹給對方,"這位就是我漂亮又能幹的秘書,張小姐。”
  
  對方一聽到周原的話,馬上殷勤地握住她的手,有的人搖三下,有時也有人握著一直到對話結束還不肯放,不過,大抵對她的態度都是謙恭有禮。
  
  “啊,久仰,久仰,總算見到張小姐了,沒想到張小姐長得和電話裡的聲音一樣甜,我是長揚公司的李建銘,你有印象?太榮幸了,常聽方董和周總提起你,有機會多來我們公司坐嘛,這麼有氣質,有沒有男朋友呢?喔,沒有!太好了,我們公司裡有多帥哥哩,條件都達五子登科的標準……趙總說什麼?現在是七登科啊,還得加上……那我真是落伍了……”
  
  一陣見了十來人,她被捧得有些飄然,狐假虎威的感覺竟是這麼樣!
  
  周原見她舒坦了些,徵詢她要不要他找人來陪她。
  
  芷芽啜了一口她的舊愛"雪莉”,笑著回道:“總經心,我現在不需要人陪了。你有事的話儘管去,我能應付的。”
  
  “學習力這麼快啊!我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她紅光滿面的輕鬆模樣讓周原滿意地點了頭,這才放心離去找友人攀談。
  
  芷芽喝完酒,及時將空酒杯放回被侍者撐著的托盤,旋身面對挑選食物。菜色精緻繁多得令人有無從下手的感覺,這時她身邊也擠來兩位穿著時氅的女人,湊近她的耳,說:“眼花繚亂,對不對?
  
  “嗯!不過我還是要先試試這塊大螃蟹。”
  
  “好聰明這是從香港特別空運來的的大閘蟹呢!”
  
  “真的嗎?那我要趕快嘗一口。"芷芽說著毫不客氣地動了手,其他女人也跟進了。
  
  五分鐘以後,只見三個女人各自啃著蟹螯、蟹黃,一面聊起天,“你就是遠業的張秘書喔!我是嗚寵的鄭小姐啦,她是斯禮洋行的金小姐。你們那個妖嬈美麗的陳小姐沒來嗎?
  
  芷芽笑著說她沒來。
  
  金小姐一邊拍著肩上的銀穗,一邊說,“喔!真可惜,我還希望能在她離職前見她一面哩。她是真的只做到年底嗎?
  
  “嗯!"芷芽點頭道,旁邊鄭小姐揮了揮手,以肩輕頂了芷芽一下,然後湊著她的軟耳根,"我說沒來也好,省得她尷尬、我們看起來不稱頭。不過你們方董事長的那一個巴掌真是有夠警動萬教哩。張小姐,你是怎麼在你們董事長身上下功夫的?”
  
  芷芽為正想開口說她什麼沒做,鄭小姐又幾自接口,"我們頭一次聽說她肯公開讚揚一個女人哩!”
  
  正當此時,不知發生什麼樣的國家大事?竟讓興致勃勃且神通廣大的鄭小姐倒抽了一口氣"欸喲,張小姐,你看窗邊站著的那個男人了沒?他啊,是英泰的小老闆,今年四十出頭還是光棍一個,大大有錢途吶……還有,坐在大鏡子右側前面的那個禿頭,他是蒙司的副部,不到五十,最近才換新“襯衫”,聽他們的小姐說,新到襯衫的上圍有三十六那麼大 "她掌心往上一放,比了一個摘桃的動作。
  
  芷芽尋常到機會,終於插進了一句,"新襯衫?
  
  “哎呀,就是情婦嘛。"鄭小姐解釋完,又開始四外張望,當她探索到進口處時,像是狼狗看見獵物似地,雙眼倏地發光,嘴也馬上"嗥"了起來,"這個人不用我介紹,張小姐一定認識的,你若不認識,我頭給你……
  
  芷芽被她誇張的口氣逗得發笑,轉身就要找著她該認識的人,"喔,是嗎?在哪裡?
  
  “現在就站在門口處的,你們方董和周總的兒子。你見過吧?芷芽的笑容在一瞥到站在入口處的周莊和緊靠在他身邊美女時,便撤了去。她圓瞪著兩眼,看那個女人親呢地偎著他,訥訥地應:“我見過。”
  
  鄭小姐再次佩服自己料事如神,"我就說你一定知道的。商界的人都戲稱他莊少,說他這個兒子將來必定會爬到他老子頭上的,原因當然是很複雜的啦,不過我想你在"遠業幫事,不用我明講也該知道來龍去脈的。喏,他這次帶在身邊的女人還真騷!我就不信她那凹凹凸凸的身子沒入過廠加工……咦,有點眼生呢,不可能太有名,否則我一眼就會認出來。”
  
  沉默良久的金小姐這時仰起頭接道:“我就說,不可能太有名的。”
  
  金小姐這時偏要跟鄭小姐唱反調,"誰說的,這一期的“俏女郎雜誌你沒翻,人家正在有名當中。”
  
  鄭小姐斜腕了金小姐一眼,"哼,那種不入流的小道雜誌人家才不悄看呢!我只看錢和卓越的雜誌。"說完,只對芷芽露齒一笑、說句失陪後,不甩金小姐便掉頭而去。
  
  芷芽端著盤子,不知該如何解決這個尷尬,金小姐一臉若無其事,聳著肩跟芷芽解釋,"對付廣播電台,非得以強力干擾一下不可,不然沒完沒了。"說完,端著一盤沒解決掉的蛋糕也走了。
  
  芷芽再回頭時,周莊和他的女伴已不在原處,不過芷芽很快發現要忽略那對絢麗奪目的才子佳人是一件困難的事。他們像磁鐵一般,每挪動一步,就會將周遭的目光吸引過去,連遠在另一角的芷芽也不例外。
  
  今晚他穿著一襲配有同色系領結的黑色晚宴服,雪白的新領將他有稜有角的下顎烘托得俊帥迷人,仿佛有人說了什麼有趣的事,他抑頭開懷大笑,那種不經心足以讓她的心房、甚至於腦裡的意識,都已不不屬於原來的自己。
  
  芷芽發現擋在她與周莊之間的人盡已慢慢回覆到正常舉止,聊天的繼續聊天,吃喝的繼續吃喝,惟獨她握著一只酒杯楞站一隅,目不轉睛地追著新到的倩影。她知道這樣做一點意義也沒有,但她就是無法將目光從周莊身上挪開。
  
  該是心有靈犀吧,周莊突然轉頭往芷芽這個方向瞄了過來,不管對方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嘴一咧,舉手朝他所在的方向大肆揮動。
  
  周莊的確看到她了,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令芷芽意外的是他沒有雀躍不已,反而斂笑容,以冷銳的目光回視她數秒。
  
  他那種漠然的態度像是隔空盤問著她:“你在這兒幹什麼?”
  
  芷芽想走上前跟他解釋,但才挪步,他已然背轉過身緊摟他身旁的女伴,以行動阻止她親近的企圖。芷芽屏氣盯著周莊的手親密地移走於那個名模特兒的腰背之間,眸子頓時像被熾火燙灼,令她不得不半蓋著眼,掉轉身子往牆角的空位疾走而去。她的心鼓跳個不停,胃腸也揪結成團,因為她獨自編織了一個半月繽紛幻夢,在周莊挽著那個不知名的美女進場時無奈地燒化成了一片死灰。
  
  這時,她似乎方能承認自己與周莊之間的關係,充其量,她只是一個能讓他下咽的飯友,不,應該是鹽巴才對!好比餐桌上的花跟鹽巴,沒有漂亮的花,情調雖差,卻能照吃頓飯,但若忘記在餐盤裡放鹽巴,就算有幾千朵花陪襯,嚼起來仍是索然無味。所以對他而言,她是獨一無二、少了就不對味的氯化鈉,而別的女人才是搬得上台面的千嬌花。
  
  芷芽在原處發了半小時的呆,一位端著酒杯的侍者在她面前停下了腳步,躬身問道:
  
  “喔!小姐。
  
  芷芽乍醒過來,不多想就將手中的空酒杯放回托盤上,改拿起另一杯酒,然後對男侍道謝。該男侍沒退開,反而把托盤往芷芽胸前一送。
  
  芷芽瞄了舉止怪異的侍者一眼,這才發現他的眼睛一直流轉於她與托盤上的燙金小卡片之間。
  
  芷芽推了一下鏡框,拉直脖子望著托盤上的卡片,不能確定,"給我的嗎?男侍點頭,報以和煦的笑容,鼓勵她拿起卡片一探究竟。
  
  卡片上只有一個英文字R和三個阿拉伯數字九零五立方公分,也就是九零五毫升,差九零零毫升就可成一升!等等……果真如此,她又如何解釋那個多出來的R?
  
  “小姐打算跟著我來嗎?”侍者打斷芷芽的沉思。
  
  “啊!去哪裡?”
  
   九零五房。”
  
  九零五房!"那……後面這兩個字母是什麼意思?芷芽食指拼命點著卡片上的C.C問道。
  
  男侍沒預期會得到這樣的問題時也傻住了。他穩住腳步,裝出泰然自若的表情回道:
  
  “那當然是寫這張卡片的人的英文署名了。”
  
  “那會是誰?”芷芽一臉期盼地看看侍者。
  
  侍者眼皮一眨,無辜地固道:“給我卡片的男人並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如果小姐你不確定的話,我幫你回絕掉……”
  
  “不!我大概知道是誰了……-"芷芽將卡片收進包裡,倏地起身,"請你帶路吧”
  
  “你確定嗎!"看到她堅定的表情,侍者反而不太確定了,不過他還是轉而為芷芽領路。
  
  他們出了宴客廳,搭豪華電梯上樓來到九零五房前,芷芽緊張得一直拉著衣角。一旁的侍者在為她按下門鈴前,又慎重地開口,"如果你不確定的話,我可以不賺這位先生的小費。”
  
  “沒關係的,我想我認識這位C.C先生。”
  
  “可是你剛才還不太能確定呢!"侍者懷疑地看著她。
  
  “那是因為我沒把名字和人聯想起來。”
  
  “喔!"侍者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我不怪你臨時改變主意,不過既然是我將卡片傳給你,我就有義務保證你的安全,因為你看起來實在不像那種女人。"侍者將到口的話吞入喉裡,改換另一種口氣,"我是說你不太像那種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買賣的女人,總而言之,我會守在門外,出事的話你只要放聲大叫,我會試著按對講機要你出來。"說完,他用力敲門,門應聲而開。
  
  一雙大手伸出,將芷芽的手臂緊緊扣住,不到兩秒的光景,芷芽已站在九零五房內,面對C.C先生了。

runonetime 2008-07-15 03:25 PM

第07章

  周莊將門關上,轉身像一座高塔般俯視著她,"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芷芽不知道他一臉陰沉的原因,躊躇地提醒他,"有位C.C.先生傳卡片要我來這兒。
  
  難道你不是C.C.?”看到他一身英挺的裝束,她頓時醉了,忍不住嘆道:“你看起來真的是很英俊?
  
  周莊的臉絲毫沒有改善,他緊咬著牙根道:“謝謝你的誇獎,但你可不可以先回答完我的問題後,再拍我的馬屁?”
  
  芷芽大眼一張,忙將胸一挺,緊張地回道:“當然可以,我想這其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在樓下收到一個署名叫C.C.的人的卡片,當然這個名字有點特殊,讓人容易把它想成立方公分……。”
  
  周莊咬牙切齒地打斷她的話,"我就是C.C.,省省你語無倫次的解釋,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個飯店裡,尤其是那個宴客廳。你不是跟我說你今晚跟專櫃請了假,打算跟‘女同學’出去吧?還是我記錯了日子?”
  
  “你沒記錯,我今晚本來的確是要跟同學見面的,但你父親希望我能陪他出席,所以我只好將約會改了期。”
  
  他的情緒不見好轉,反而以更毛躁的口氣問道:“喔,我爸只說一句話就能讓你改變主意。那為什麼我求你跟公司請一晚的假,你卻推三阻四堅持不妥協?”
  
  “那不一樣啊!"芷芽有受冤的感覺,但真正教她不舒坦的是他審問犯人式的口吻及蠻不講理的態度。
  
  “哪裡不一樣?”周莊冷酷地盯著她,"我以為你起碼對我有些好感,沒想到別人簡單一句話倒比我大獻殷勤有效。哈,高職畢業、沒相關工作經驗的你確定不是走旁門歪道,才當上了總經理秘書的職務?還是你提供了特別的服務?”
  
  芷芽被他暖昧不明的影射氣得眼珠子冒淚,"你怎麼可以這樣懷疑你爸和我之間的關係?”
  
  “怎麼不可以,他有外遇的前科,對方的年紀不比你大多少!”
  
  她強忍放聲大哭的衝動,咬著每個字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你爸不只說了一句簡單的話,事實上他起碼說了三句。而我之所以答應出席今晚的餐會全是因為你爸建議我跟你媽談談,才嚇得我改變了主意。”
  
  芷芽很氣,什麼原因她一時想不清,她只知道她有一肚子窩囊,想乘機宣泄一番。
  
  “除了周一到周五的晚餐外,你從沒開口邀我出遊過,也從沒事前解釋你會跟誰出席哪兒場宴會。所以你沒資格在這個節骨眼怪我出現在這場宴席上。若你因為怕讓人知道你天天跟著醜八怪吃晚餐的話,直說無妨,一出這個房間,我會假裝不認識你,甚至連在你父親面前都辦得到。我不了解你為什麼要反應過度,我只清楚,單就朋友而言,你沒資格用這種惡劣的態度質疑我。”
  
  周莊靜靜聽著,聽她激動地道出最後一個字後,慢慢貼近她,直到他寬敞的胸碰到她劇烈起伏的前胸時才停住腳步,低沉地問:“真的嗎?我連一點資格都沒有?”
  
  芷芽意識到他們幾乎快貼在一起,不安地往後退了幾步,他則是不客氣再往前跨一步。如此的狀況發生了三次,第四次時芷芽已無後路可退,因為她整個背已貼在門上了。
  
  芷芽硬著頭皮,低聲對他求道:“對不起,你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我……我現在想回大廳去了。”
  
  周莊對她的請求充耳未聞,反而舉起將兩臂抵在門上,鎖住她的去路,"不成,你得先告訴我到底誰是醜八怪。”
  
  “是我!連著一個半月,天天跟你吃晚飯的醜八怪就是我,現在你可以讓開了嗎?”
  
  芷芽邊說過要推開他,但他像一堵牆,屹立不搖。片刻周莊才稍撤離身子,不是放她走,而是為了將她抖澀的身子圈進懷裡。
  
  他低頭將唇移到她的耳邊,輕語道:“如果你堅持自己是醜八怪,深到令我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
  
  此時的芷芽已不再打著抖,因為她已僵麻得如一尊木娃娃,不知如何反應,只能任他繼續著。
  
  “我不懂你既有一副軟心腸,為什麼卻還能持有最拗硬的固執?這幾個月來,我用盡心思,依然抓不住你的脾性。你看看我的每一個眼神都像帶著無限的邀請,但每當我一靠近你時,你又表現得像全身長滿棘的刺蝟,排拒我的親近……我常想自己是自作多情,要不然我怎會這麼一頭熱,而你這麼無動於衷、僅滿足於一天一個小時的聚餐,我甚至不敢主動要求你能挪出週末假日陪陪我,只因我怕你給我軟釘子碰……喔,我該拿你怎麼辦?”
  
  周莊將她緊緊揣進懷中,以唇在她的頸項間搜索,隨後下滑到她領口前,以齒技巧地解開她的第一個領扣,吮著她頸間的動脈,喃道:“芷芽;你讓我愛你好嗎?”
  
  一聽到"愛"這個字眼,心亂如麻、頭昏目眩的芷芽像被巫術下了盅,意不知所措地癱靠在他懷中。芷芽的絲襯衫已被他解開,連著外套一剝而去,沒多久她的長裙也滑到軟棉棉的腳躁處,她知道自己將近赤裸,但她不在乎,她只知道他熾熱的眼眸充滿著要她的懇求,這就足夠。
  
  她任周莊將自己抱到陌生的床上,聽著他醉人的呢喃,"只要經過這一次,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距離。相信我,你會愛上並享受那種感覺的。”
  
  芷芽閉上了眼,在心裡應和著他的話,等待他的下一步,但等了良久不見他行動,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反而忽地挪了開來,這促使她張眼探個究竟,"怎麼?”
  
  周莊衣衫完整地坐在床緣,歪嘴朝門一努,說:“有人按對講機。”
  
  “會是誰?”芷芽想了一下,低吟一聲後以手重拍了自己的額頭,"糟!我忘記那個男侍還在門外等我!"她從床上翻下地,抓起落了一地的衣服套上身。
  
  芷芽心愈急,手愈抖,鈕扣就愈無法扣齊,最後是周莊伸出援手。她才再度衣衫整齊。
  
  這時,叩門聲己由小漸大,一陣模糊的聲音隱約在擴音器上響起,"張小姐,你還好嗎?”
  
  “我很好,就來了!"芷芽大聲應了一句,轉身要去應門。
  
  但周莊攔住了她,他先在她的面頰狠啄了一記。以大拇指掌著她燒紅的雙頰,輕聲安撫道:“別這樣,我們又沒做虧心事。”
  
  “嗯,"芷芽猶豫地點了頭,她知道並不後悔,她唯一後悔的是沒早早要那個殺風景的男侍滾邊站,她吞了一下口水,道:“我該走了。”
  
  “再等一下,"周莊緊抓住她問:“等一下晚宴結束後,我送你回家好嗎?;芷芽很訝異了他這麼建議,"我不是有帶女伴來嗎?”
  
  周壓低咒一聲,"糟!你若不提,我還真忘了。”
  
  芷芽理解地看著了沮喪的面容解釋道:“你儘管送你的女伴回家,不用操心我回家的問題,因為總經理已事先跟我承諾過,會請他的私人司機送我一程。”
  
  “不,芷芽,我只想親自見你安抵家門,我不能忍受其他男人送你回家的念頭,你不了解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
  
  他似乎還想強調什麼,但被芷芽從中打斷,"可是你不能只為這樣的原因就棄你的女伴不顧。”
  
  周莊聞言放聲低咒一句,微帶不滿地望著她,"是,是,是!講了半天,你不要我送到家就是了。”
  
  芷芽緊張地否認這樣指控,"你知道絕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將心比心……”
  
  他忍不住粗聲,翹起拇指往胸前一比,"那為什麼你不比比我的心?你難道不知道我多渴望和你在一起?”
  
  芷芽悶聲不答,因為她的確不知道,"我們幾乎每晚一起吃飯、聊天……”
  
  “那不夠!”周莊直勾勾地盯著地道:“你很清楚我要什麼。你,就是我要的,我要看你清晨在我床上醒來的模樣,而非老在夜剛落時跟你道再見。”
  
  他露骨的表白讓芷芽全身一熱,她情不自禁地紅著臉,情怯地提道:“那麼這個週末就過年了,我們有好幾天的假可以……”
  
  他依然是一副不妥協的模樣,"你可以,我不可以。我已先答應我外公外婆陪他們到日本賞雪,明天晚上出發,一直要到大年初四才會回來。”
  
  芷芽頓覺自己被澆了一大盆冷水,"既我如此,那就只能等過完年後了。”
  
  周莊終於失去了耐性,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口就威脅,"要就今晚,若你要我耗等到明年,到時別怪我找上別的女人。”
  
  芷芽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難道你在乎的只是‘上床而已?”
  
  隱藏在她字裡行間的教條口吻,讓周莊氣急敗壞地回頂她一句,"不然你以為我在乎什麼?純蠢的戀情!別了,我們又不是三、四歲,早過了玩家家酒的年紀。”
  
  一時間,淚光在芷芽的眼裡泛起,她緊掐著手上的包包,好久才無力地丟下一句,"那麼……你還是去找的的女人好了,她們比較能配合你的需要。”說完,芷芽轉身將金環扣一扳,開門疾走出客房。
  
  再見到周莊,是正月初五早上。
  
  開市鞭炮一放完,芷芽便伴隨周原一家人沿著樓層到各部門發紅包給開工的同事。
  
  她站在風姿綽約的方雪晴身後,省去和周莊正眼相對的尷尬,不過,他與旁人的談笑聲卻不時溜進芷芽的耳裡,撥弄著她整個神經系統。
  
  開工儀式在十一點半結束,其他人三三兩兩自行離去。由於芷芽得監督有關單位復原場地,直到過午一點才踏出公司大門。冷風吹得芷芽兩腿發顫,她不多想就放棄搭公車,手攔計程車。
  
  不遠處閃著燈的計程車就要靠邊怎料一輛疾馳的黑色轎車猛地在芷芽面前煞住,車門迅速彈開,戲謔的聲音緊接著從車裡傳出來。
  
  “上來,土豆芽!”
  
  芷芽驚魂未定,雙唇緊抿,對周莊的頤指氣使不予理會,轉身走回人行道。周莊跳下車,大跨步伐地追上她,搭住她的手肘便將她扳回身,不解地問:“怎麼回事?我請你上車,你怎麼反而甩頭就走?”
  
  “你‘請’我上車!周大少爺你何時需要說請字了?”她冷冷地反諷他一句。
  
  周莊打量她幾秒後,無奈地將雙手一攤,"抱歉我剛才忘了說請。現在,請你上車好嗎?我們得談談。”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芷芽誠實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光是你現在的態度就夠我們談上一整天。"他將她推向自己的車,大手往她腦頂一擱,強迫她坐進去,門一關,迅速繞過車頭,一屁股地坐回駕駛位。"現在,你有什麼不滿儘管提出來,我若能辦到,會儘量配合。”
  
  芷芽抵著下巴,轉頭看著窗外,不應聲。
  
  周莊厚著臉皮問:“你難道不好奇我這兩個禮拜是怎麼過的?”
  
  她昧著良心,不感興趣地回了一句,"不好奇。”
  
  得到這樣的回答,他一時啞口,片刻才幹澀的口氣道:“可是我卻很好奇你這兩個禮拜是怎麼過的?”
  
  芷芽有禮地回答他,"謝謝你的關心,我過得再愜意不過。”
  
  周莊雙肘架在方向盤上,緊瞅著她的側臉,嘆了口氣,"我不怪你還在生我的氣,畢竟我是罪有應得,但現在我正式跟你道歉,你好歹給我一個台階下好嗎?”
  
  她語帶抗議,"你只在乎性,”
  
  他坦率地承認,"我的確是在乎,這有錯嗎?難道你不在乎?”
  
  芷芽不禁激動起來,"我在乎的是比性更重要的事!”
  
  周莊挑眉問:“譬如?”
  
  “譬如你的想法、個性、喜怒和……愛!"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吐出最後一個字。
  
  “你既然在乎我的想法,在乎我的個性、喜惡、甚至愛我的話,更沒理由拒絕我的求愛。”
  
  “那你呢?你是否也在乎我的想法、個性和喜惡?你有愛上我嗎?”
  
  周莊好笑地看著她,技巧地規避她最後一個問題,"你說什麼傻話,我當然在乎了。”
  
  芷芽緊追不放,"你有愛上我嗎?”
  
  他笑意頓收,嚴肅地看著她,"芷芽,我說我要你,要你到快瘋了的地步,難道對你而言還不夠?”
  
  “不是不夠,而是太多了。我寧願我所愛的人能多愛我一點,而不是多要我。”
  
  周莊下巴一緊,抓起她的手揉掐一陣子後,嘆息道:“我不怪你有這種不切實際觀念,畢竟你太年輕,而我太操之過急,這檔事我們就先擱一邊不提,等時機成熟後再討論。不過,請你記住一點,我在乎你,在乎到不願和別的女人約會;對我而言,這跟你所謂的愛幾乎沒兩樣。”
  
  芷芽默不作聲。周莊領教過她的固執,所以不與她爭論,只說:“你會改變想法的。”
  
  芷芽嘟著嘴,挑戰地看著他,"錯,會改變想法的人是你!”
  
  她顯少表露的強悍,不禁令他刮目相看,但他實在沒精力跟她爭下去,藉著發動車子引擎,轉口就扭開了話題,"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芷芽一口拒絕,"不好,一片打打殺殺,我只想回家。”
  
  周莊裝作沒聽到,繼續建議,"既然如此,看完不是打打殺殺的電影後,我們再到北海吃活蹦亂跳的生猛海鮮。”
  
  她竭盡所能地不予配合,“生猛海鮮令我過敏。”
  
  “那更好,我們就可以留在台北吃飯,吃玩再去舞廳跳舞。”
  
  “我不會跳舞?
  
  周莊衝她一個萬人迷的笑,"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包你一學就會。”
  
  “你不懂。我是真正不會跳。我天生沒跳舞的細胞!”。
  
  “芷芽,你知道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所以別再跟我鬧脾氣了。”
  
  她猛揪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緊張地說:“我沒跟你鬧脾氣,天美說我跳起舞來跟七爺八爺逛大街沒兩樣,你帶我去舞廳,只會教你出醜。”
  
  他輕格開她的手,擰住她的下巴,說服道:“芷芽,我已退而求其次,做什麼事我不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因此公開的場所對你來說比較安全。現在你下決定,究竟是去吃海鮮,還是去跳舞?”
  
  芷芽將他的話細想過一遍,才說:“那還是去吃海鮮好了。”
  
  從新春正月到雨季,芷芽和周莊的暖昧關係漸趨向明朗化,他們仍是利用下班後那短短一個小時在人煙瀰漫的餐館裡抬槓,偶爾,他會抗議她給他的時間太少,希望她能辭去"專櫃"的工作。芷芽總以"再過一陣子"安撫回去,早上則是七點半上班,晚上拼命工作到近十一點,逢假日,才將周原的書丟到腦後,放鬆心情與周莊出遊,或登山健行,或看電影壓馬路。
  
  在好事者眼裡,外形迥異的他們一點也不登對,周莊稱頭得像支昂揚華麗的孔雀,芷芽則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土窯雞;這樣的極端似乎是一項十惡不赦的罪。
  
  今夕,他倆在"霧都"親耳聽到臨桌三個生面孔的女人交頭接耳,她們的音量不算大,但恰巧在他們耳力所及之內。"隔桌那個穿西裝的男人條件那麼好,為何不挑一個美一點的,反而帶個長相抱歉的女人出來嚇人。”
  
  芷芽一臉窘迫。周莊則是橫了隔桌女人一眼,懶洋洋地道:“咦,這裡的空氣怎麼突然走味了,莫非有人說話當放屁?”
  
  隔桌三雙"大嘴鳥"登時啞口相望,欲辨不能言,才一眨眼的工夫,便氣呼呼地起身,各夾各的包、雨傘、拿起帳單,結帳離去。
  
  芷芽無語地攪拌著冰咖啡,周莊也沒再多評一句,握起她擱在桌上的左手,以大拇指揉著她的指腹良久,凝視著她說:“在我眼裡,你最不同。”
  
  簡單的一句話讓芷芽落淚,不是因為感動,而是他還是不願提"愛",她抬手抹去淚,瞄到腕間的手錶,梗噎表示,"我該走了,"說完要將左手自他掌間抽回,周莊先是緊握不放人,任她掙扎了兩下才大笑地松了手,"抱歉我又來了,不過我最近發現不這樣黏你一下,稍後渾身就會不對勁……”
  
  “周大少爺是怪人有怪癖!"芷芽為他下了結論後,將包包一拎,迅速閃開他二度伸出來的手,往出口小跑步而去,等到跨出玻璃門後,才捨不得地轉身跟他揮手道別離。
  
  芷芽的人影消失後,周莊也收回眼,拿起擱在桌邊的報紙,這才發現她忘了將那把勾在桌角的長柄黑傘帶走。僅管白天沒下雨,天空仍是陰晦得很,一想到她稍後下班有可能下起雨,便套上西裝,拎著黑傘去結帳,這回沒上回那次幸運,當周莊行至十字路口時,紅燈已亮,芷芽人也在對街了。他發現她是真的很沒方向感,因為她又朝反方向走去!周莊不禁懷疑她究竟是怎麼走到百貨公司上班的?
  
  他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街,目不交睫地追著芷芽的身影,見她疾穿過人群,行過一幢又一幢的大樓,走到"遠業"時,卻不再往前,反而轉身躍上階梯,奔過廣場直朝大門而去。
  
  周莊先是不解,後來想到她有可能回"遠業"拿她忘在公司裡的東西,於是算定等他走到"遠業"後,也差不多是她該出來的時候。
  
  不過,當他叼著半截煙、單手拄著黑傘站在台階正中央等上三十分鐘仍不見她人影時,他不禁懷疑自己看走眼,把別的女人誤當成她了,不過,這兒乎不可能他正努力思索時,一道人影靠了過來,語帶訝異地問了,"周莊,你呆站在這裡做什麼?”
  
  周莊低頭看見矮他兩階的父親時,換了一個姿勢,不疾不徐地應道,"別緊張,只是等朋友而已。你呢,忙到現在才下班?”
  
  周原遲疑了一下,才說:“不是,我剛用完餐,現在正要回辦公室,”
  
  周莊眉微挑,晃了一下腦袋,平著音調道:“喔,又加班?”
  
  “嗯……"周原遲疑一秒,才說:“是,有些文件得看一下。”
  
  周莊知道父親沒說實話,扯了一下嘴角,說:“別太操勞了。”
  
  “放心,我身體硬朗得很,倒是你媽需要你多關心,有空找個時間回家陪陪她吧。”
  
  周莊不耐煩地將煙一彈,敷衍地說:“有空我自然會回去看媽。”
  
  周原對周莊近似忤逆的態度不以為杵,點了點頭後,問:“你明晚抽得出時間嗎?
  
  大麒莊的老董請吃飯……”
  
  周莊不等父親說完,直截了當地推辭了,"抱歉,爸,我約了朋友吃飯恐怕愛莫能助。”
  
  “那沒關係,我只是問問罷了,那麼……明天早上見了。”
  
  “嗯,明天見。"周莊說完故意將身子一側,好讓路父親過。
  
  面對兒子這麼明顯的動作,周原也不好再逗留,他微拍兒子厚實的肩頭,提步上階離去。
  
  周莊的目光尾隨著父親的背影良久,前思後想一番忍不住仰頭往頂樓瞄去,黯然發現,除了位於中央的那間總經理辦公室亮著大燈外,整幢大樓晃一片黑暗。
  
  他毅然掏出行動電話,先鍵入七碼數字,再按三碼分機專線,鈴聲五響後,一個溫柔且為他所悉的女性嗓音便在他耳際響起,"你好,總經理辦公室。”
  
  周莊不作聲。對方也跟著沉默,但很快地又開口問:“總經理,是你嗎?”她的聲音很是輕細、謹慎,但隱在話裡的期待卻教周莊沒來由得心痛了一下。
  
  周莊屏住氣關下行動電話,然後狠疾地將手中的雨傘往台階邊的花叢裡砸去,直到花葉與傘兩敗俱傷後,才忿然丟開傘,改點上一根煙,迫不及待地重吸了兩口,好麻痺自己,但還是壓不下心中的苦。
  
  他被耍了!被一個表裡不一、腳踏雙船的小賤人耍了!他不能理解,她已釣上"遠業”
  
  當家老闆,為什麼又回頭跟他這個沒錢又沒權的兒子牽扯不清?每次任他扒到幾乎裸體盡現時,又技地不讓他得到她?他終淤明白原因何在,因為她根本是個二手貨,佯裝純情少女的模樣無疑是故長線釣大魚,媽的,這真是個爛戲碼!會被這種二流手段給拐到!
  
  周莊愈想心愈寒,不確定是否該留在原地靜觀其變,抑或是衝上樓拆穿她的西洋鏡、瞧瞧她是如何對他父親施展了得的"指上功夫"……想到這兒,一股作嘔的感覺變成他低得幾乎不能辨認的嗚咽。
  
  芷芽對著嘟聲大響的聽筒皺了一下眉,想是線上另一端的的人撥錯了號碼,沒多想便將聽筒擱回原處。這時周原路過辦公室,她忙起身要讓位。周原抬手阻止她,"不,不,你坐著吧。"接著走到正在操作的電腦前,盯著螢幕問:“還剩下多少?”
  
  “就只剩下最後幾行了。"芷芽的十根手指還是在鍵盤上飛舞著。
  
  “你是速度很快,我以為還得再拖上半年呢!"周原臉帶喜悅,看著芷芽謙虛地搖著頭,然後到玻璃牆邊,拉開帆布折簾一角,無言地俯視窗外的夜景。
  
  三分鐘過,芷芽興奮地揮著磁片,朝站在窗邊的周原大喊一聲,"完成了!總經理。”
  
  “張小姐,你做得很好。"周原臉上掛著詳和的笑,沒有芷芽預期的雀躍不已,"接下來,我想請你再幫我一個忙,你能不能現在就將你手中的磁片送到xx飯店給我的朋友?”
  
  芷芽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太確定地說:“可是我不認識總經理的朋友……”
  
  “這無所謂,我會送你過去,你待會兒一進飯店後,直接跟應侍生說你要找位華小姐就行了。”
  
  芷芽覺得奇怪,不經考慮地說了出來,"總經理不一起露面嗎?”
  
  “不,我答應過我太太不再跟這個女人見面。”
  
  芷芽微笑地猜道:“喔,那麼華小姐是出版界的人了。”
  
  “是的,她是我以前的編輯,年經、善良,"周原停頓片刻,才決定跟芷芽說清楚,"跟我有過一段情,也替我生了一個男孩……"他看到芷芽的臉轉白後,面無表情地補上一句,"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只不過我對她和孩子還是有份責任的……”
  
  芷芽猛吞了好幾口口水,才謹慎地問:“所以你才希望由我將磁片交給她全權處理?”
  
  “沒錯。她想帶著孩子出國深造,所以急需一筆錢,而這是我不動用遠業資金的條件下,能籌出錢的唯一辦法。現在你知道我曾是個不忠於妻子的男人後,是否還願意幫我這個忙?”
  
  芷芽雖然同情他們,但不打算評論誰是誰非,因為這不幹她的事。她起身收拾桌上的東西,對一臉尋求認同的周原道:“總經理,既然你答應付我加班費,我便沒有道理拒絕你分派的工作,只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趕鴨子上架要我替你辦私事。”
  
  從"遠業"到"霧都”門前的這一路上,一種說不出的快活在芷芽的心田裡擴散;從今以後她終於不必趕著七點離開周莊了。
  
  芷芽推門而入,很高興地見他人已到,且挑了那張固定的方桌閱報,她一刻不等,直朝他對面的位子坐了進去,隔著一層報紙對另一端的人輕語道:“哈喲,我來了。”
  
  縮在紙牆後的周莊沒有反應,足足五秒過後,才慢條斯理地將報紙一摺,露了臉。
  
  芷芽被他冷冷掃過來的眼神嚇住了,關心地搭住他夾著煙的手,緊張地問:“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嗎?”
  
  他不答,只是震開她的手,一截帶著火星的煙灰因此掉落在芷芽的手背上,教她猛地收手改放在唇邊想將傷痕吹冷。
  
  周莊瞥了她一眼,冷漠地說了一聲"抱歉"後,隨手將煙往那只堆成一座煙屁股出的煙灰缸一頓,無聊地抬手撥弄桌上的鮮花,懶懶地問了一句,"忙嗎?”
  
  芷芽被他幡然一變的態度弄得手足無措,只說:“還好,跟往常一樣,早上忙得不可開交,下午則是輕鬆些……”
  
  沒等芷芽說完,他忽地將頭一伸,兩道炯亮的目光瞬間鎖定在芷芽的腦後方,害芷芽兩手緊張地扣住椅子,不敢動彈,一直到一個露著長腿的甜姊兒扭著屁股、踏著一雙三時金色高跟涼鞋打他們身邊經過時;芷芽才知道是什麼讓他分了神。
  
  他色迷迷的目光跟隨著那雙腿,心不在焉地問她,"內衣賣得如何?”
  
  “嗯……"芷芽稍停了一下,才說:“馬馬虎虎。"這回她沒再多囉唆,她己感覺到他並不是真心想知道。她等著周莊將目光挪回來,但那幾乎不可能,因為甜姊兒也把目光鎖定在周莊身上,兩人仿佛當她不存在,馬上眉目傳情起來。
  
  芷芽尷尬地坐在位子上,想引回他的注意力卻不知該怎麼做,最後為了找個依託而抓緊了她的包包,他的注意力轉回來了!不過脫口而出的話很傷人就是了。"喔,這麼早就要走了嗎?”
  
  “沒有,沒有,我今天沒班,所以可以久待,"仿佛突然發現包包裡裝了炸藥,她猛地將包包往旁一扔,急促地建議,"我們現在就去看電影好不好?”
  
  “你不是說最近的電影都是打打殺殺的嗎?”周莊話才說完,眼神又要轉到別處去了。
  
  芷芽趁他的目光還沒完全轉走前,加快說話的速度,數著指頭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不過天美說,她去看過‘布拉格的春天後便改觀了,她說這部電影很棒,是要據米蘭昆得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改編的,男主角是丹尼爾戴路易斯,女主角有兩位,萊莉葉畢諾許和……”
  
  他從中切入,不客氣地澆她冷水,"兩人最後都翹了辮子的戲有什麼好看?
  
  芷芽眉頓墜,"原來你己看過了?”
  
  “翻過原文書而已。"周莊將頭調轉開去,好像無法忍受她的存在似地抱怨著,"你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那麼聒噪,讓人有點無法忍受?”
  
  芷芽這下根本吭不出半句話,她忍著淚,強顏戲笑地解釋,"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我結束了晚上的兼差工作,所以快樂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是嗎?”他語帶犀利地問,"這是不是表示你和你的金主可以趁著白天上班時暗渡陳倉一番?”
  
  芷芽像是被雷劈中似地,全身僵直不動,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她那受驚的模樣著實像個可憐娃娃,而這,就是他為什麼會被耍的原因。她的演技真是熟到家了!周莊抗拒地取出煙點上,將燃燒的火柴連同盒子往煙灰缸一丟,不帶同情地說:“少擺那種臉出來,既然你的狐狸尾巴已露了出來,也就不必再跟我裝蒜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所說的暗渡陳倉是指什麼?”
  
  “還會指什麼,當然是你和我爸有性關係這件事!”
  
  芷芽兩手掩著臉,拼命搖著頭,"你瘋了嗎?你怎麼能隨口指控我和……你爸有染?”
  
  “若能瘋,我是求之不得,"他自嘲完後,將一個牛皮紙袋推到她面前,"這是你進運業九個月來的人事、薪資紀錄,花了我一早上的時間才從上了密碼的電腦裡調出來。
  
  張芷芽小姐,你是否能告訴我,憑什麼當你明明窩在我爸爸的辦公室對他施展你了得的‘指上功夫時,卻騙我你在百貨公司的專櫃賣內衣?”
  
  芷芽急著為自己辯解,顧不得她曾答應周原不洩漏加班的事,將她進公司的始末說了出來。
  
  “你所提出的問題我都可以解釋,但先讓我跟你說明加班的事,你爸寫了一本書,我能幫他對稿校正並且輸進電腦,他不想其他人知道他又再寫書,所以才僱用我,並要我晚上留在公司加班,只因為我的中打速度很快。”
  
  “我剛開始不想接下這個職務,所以人事室主任就一直加我的薪,可是我還不能確定,等到你爸出面說服我後,我才答應接這個工作。而我當時的處境是真的很需要錢,再加上這個工作所提供的報酬是我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一衝動之下,不顧自己能力有限,就接下了這個工作……”
  
  周莊根本不信她,嗤之以鼻道:“你把故事編得很精采,但就是因為太精采,反而有點失真。但是我願意相信你說我爸寫了一本書,要你校對之類的鬼話。”
  
  芷芽聽到這兒略松了口氣,豈料他根本沒給她辯駁的餘地,"因為十年前我爸也是用這個一字不改的藉口騙我媽,身子一轉後便跟他的編輯華凱玲搞在一起。這次他很聰明,把第二個華凱玲安置在身邊,故意要她打扮得老氣橫秋以掩人耳目,可惜的是,他沒料到你會那麼貪心,想來個大小通吃!”
  
  “我沒有!"芷芽不顧旁人的存在,疾聲否認,"你根本想錯了整件事。周莊,我跟你父親之間是清白的,我一直都把他當長輩看,而我堅信他也是把我看成女兒來對待,你的指控不僅沒憑沒據,而且很傷人。”
  
  周莊吐出一口煙,自言自語地道:“我親眼看著你昨晚搭著我父親的車到飯店。”
  
  “我們是去辦正事,待在那裡不到半個小時就離開了”
  
  周莊惡意地扭曲她的解釋,"只花半個小時?想必你一下子就到達高潮了。"。
  
  芷芽被他的話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含著淚雙手緊揪著桌巾哀求道:“我愛你,在乎你,請你別這樣曲解我和你爸的關係。”
  
  “現在說愛已經來不及了,僅管我曾對你大獻殷勤過,但我不可能會撿我爸碰過的女人。何況我現在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搞不清當初我為什麼會覺得你迷人?”
  
  聽完他不帶任何激動的言辭,芷芽黯然問道:“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相信我?”
  
  他盯著她泛著霧氣的眼鏡,擺出無所謂的樣子,說:“隨你怎麼做都行,我只請你離我遠一點。此外,你最好祈禱我爸穩坐在他的位子上,不然你飯碗難保。"說完後,將三張百元鈔票抖到桌面上,不睬芷芽一眼,拿著報紙轉身坐到那個長腿甜妹兒身邊,與她打情罵俏起來。
  
  芷芽獨坐不到一分鐘,提著包包走出霧都,她告訴自己不能放棄,明天,她可以再跟他解釋。
  
  怎知等明天一變成今日時,周莊外調日本子公司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遠業大樓。
  
  他這一出去是整整三年,再回國時,已排擠掉方家直系的繼承人,獨排眾議地接頂下他外公方耀川的職銜,成了"遠業"企業母公司的董事長,不到一年的時間,又將他父親周原踢下總經理的位置,並將獨力運作的"遠業"改製、拼回母公司的體系。
  
  “遠業"兩百名無所適從的員工裡,首當其衝揪上板接受宰割的人是芷芽;首先,她被調到母公司接受評估審合,一個月後,被分派到他的辦公室去面試。
  
  芷芽永遠也無法忘記步入他專屬辦公室,重新面對他的那一刻。
  
  太陽穴兩側的銀絲,搭上一頭修剪得一絲不敬的烏發,幾乎讓他變成另一個人,不過這無減他的魅力,反而令他看來更成熟穩重。
  
  “請坐,張小姐,"周莊隨手比了一下他桌邊的辦公椅,要她坐下,十指一交,以專業得近乎冷漠的口吻對她解釋,"因為公司體制的的不同,加之,你是本公司新雇職員,我們有權對你和前公司所立的合約進行修正。若張小姐不願接受,那將是本公司的損失,不過我們無法阻止你另謀高就。"說完,將修改過的合約遞給她。
  
  他的言辭婉轉,但口吻強硬,芷芽心知他巴不得她"滾蛋",但她目前沒有丟掉這個工作的本錢,於是盯著合約,低聲下氣地說:“這我能了解,我願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安排。”
  
  “你不等看完合約再考慮嗎?”他挑起一眉,那熟悉的表情頓時勾起芷芽的回憶,也讓她乾脆地搖了頭。
  
  “很好,"周莊大拇指一翹,壓下鋼珠筆。在她的檔案上做了一個記號,頭不抬地說:
  
  “下個禮拜一請到總公司報到。有問題嗎?”
  
  “有!請問董事長 "芷芽輕輕舉起右拳,靦腆問道:“我被分派到哪一個部門呢?”
  
  他掃了她一眼,遞過一串辦公桌鑰匙,張著白晶晶的牙說:“我的秘書室。”
  
  芷芽因此算是升了職。大家都羨慕她不僅保住鐵飯,而且是更上一層樓,只有她和周莊清楚,她上的是"危樓",只要他高興,哪天都能要樓塌。
  
  接下新工作後,芷芽的壓力是一天多過一天,薪水卻整整被砍去了二分之一,只要哪天不高興,他是什麼毛病都敢挑,諸如他不滿意打字機的字型、信封上的抬頭歪了兩釐、咖啡太稀、她講話有氣無力,以及他看不順眼她口紅的顏色。
  
  此外,芷芽還得學著去讀他臉上的"氣象報告",以預測他辦公室內的吹的是蒙古高壓,或太平洋低壓。一天中,她不僅得接待友公司代表,同時得幫他應付不同性質的"女朋友",吃飯的歸吃飯,看戲的歸看戲,應酬的歸應酬,然後上床的嘛……則是沒她管的份。
  
  最可笑的是每天上工前,都要被他"問候"一下,"張小姐,今天可別犯錯,不然我又得從頭適應新秘書了。”
  
  之後的一整天,她都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真可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問候!然而,果真不能承受嗎?若不能承受,她怎麼會一做就是兩年?而且最後在沒"愛"的前提下,利用禮拜五晚上應酬的場合,藉酒裝瘋地對他投懷送抱?
  
  原因只是一個,芷芽天真地以為,只要能讓周莊了解她是清白之身後,他絕對會改變態度;繾綣一夜,他那副沒她就活不下去的樣子不就是最佳證明?
  
  直到翌日清晨,芷芽在飯店的大床甦醒過來,發現除了床頭櫃上的五截煙蒂和一個火柴盒外,他沒留下任何的只字片語便離去。她才了解自己錯得離譜,但她並不後悔自己的行為,唯一教她擔心的是,下禮拜一上班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runonetime 2008-07-15 03:28 PM

第08章

  天美掛上了電話,走回餐桌,她人依舊站著,聲音帶著抱歉,"芷芽,我不想在這個時候丟下你,但我婆婆一直嚷說她腰酸背疼,要我陪她去看中醫。”
  
  “既然這樣,你還不趕快回家去。"芷芽替她著急起來了。
  
  天美拿起提包,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喔,你不用擔心我,我再稍坐一下,就要回去上班了。”
  
  天美嘆了口氣,"我不是問你這個,而是問你何時辭職?
  
  芷芽一臉不知所措,"我……我還沒真的決定好。”
  
  “算了,我看再問你一百次,你準還是給我這個答案。如果哪天你真的不想幹了,一定要通知我一聲,就算我沒辦法,也非得要我老公幫你安插個職位。"見到芷芽露出一個保證的笑容,天美才轉身離去。
  
  芷芽百無聊賴地坐在原位,單手托腮望著窗外,直到她發現時候不早時,才起身離開咖啡屋。她走過兩條巷子,在穿過第三條巷口時,忍不住回頭往"霧都"的店招牌望了過去,心裡惦念著周莊是否還常光顧那家巾,出於好奇與懷舊,她雙手插在外衣口袋,慢慢地走向"霧都"。
  
  她在玻璃窗邊探了一下頭,發現店主重新粉刷了牆,也換上了色彩鮮豔的壁紙,店裡依然是座無虛席,那張熟悉的桌子自然也被一對男女所佔領。這不禁又令她想起數年前年少不更事的自己和周莊坐在那裡的情景。他會抽著煙,一手把玩著火柴盒,另一手緊握住她的手談天說地……
  
  他說:“下禮拜三是我生日,你打算送我什麼?”
  
  “我……我不知道,除了我爸和我弟,我從沒送過禮物給男生過。”
  
  “那再好不過,因為我就是你第一個送禮物的男人了。"說完,還對她眨眼睛。
  
  她為他毫不含蓄的態度大傷腦筋,直到瞄到他手上火柴盒,才語帶徵求說:“我送你打火機好不好,你抽煙沒打火機很不方便。”
  
  “不,千萬別送我打火機!"周莊以夾著煙的手搓了一下太陽穴,毫不諱言地道:
  
  “截至目前,我已收到十來個打火機過,不管是哪個牌子都會被我弄丟,所以我還是將就火柴盒得好。”
  
  “喔,那你希望我送你什麼?”
  
  花芽還記得當時他聽到她話的反應,淘氣的眼神裡帶有兒分恢諧的笑意,但卻又裝出一副色迷迷的邪惡,弄得芷芽全身不自在。
  
  到最後,周莊一逕地瞅著她,以不太輕鬆的方式警告道:“你最好別問得這麼大方。”
  
  她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想要的,小姐你可能不太願意給…… ……
  
  如今,景象已轉,坐在那張桌前、身著筆挺西裝的男人已不可能是他,只是巧得很,那個人似乎也有邊聊天邊把玩火柴盒的習慣。
  
  芷芽心裡想著,眼眸忍不住轉到那個男人身上,一秒後,她眨了一下眼,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於是摘下眼鏡用力揉了眼皮,等視線再度清晰時,才赫然確定,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周莊!
  
  芷芽杵楞在原地,視線在周莊和他女伴的後腦勺間流轉,等到他的女伴微側過頭、露出一張脂粉未施的姣好臉蛋時,芷芽險險沒昏了過去,她同時恨不得自己瞎了眼,因為她千想萬想也絕對意想不到,那年張臉竟會是芷薇的臉!她妹妹的臉!
  
  芷芽倏地掩住嘴,淚眼婆娑地跑離"霧都"。當她踩著無方向感的腳步踏出電梯、進入進階主管專用的辦公樓層時,人事經理忽地晃著一張紙迎面衝了過來,著急地嚷說:“欸啊,張秘書,午後都過三點了,你到現在才回來。快!趕快簽了這份文件,免得害我挨罵!”
  
  芷芽接過文件,問:“什麼文件?
  
  “離職清單。董事長吩咐我先拿給你簽,其他的細節等他用餐回來,再跟你談清楚。”
  
  “喔!"芷芽想都沒想,鎮定地伸出手掌,問:“有筆嗎?”
  
  人事經理從襯衫口袋裡抽出一支筆遞了過去。芷芽接過後,隨手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連筆帶紙地塞還至人事經理的手裡,輕鬆地說:“吶,都是你的了。我現在就回去收拾辦公桌及私人用品。”
  
  人事經理緊跟在她身後,解釋,"沒必要急著收東酉,這離職單起碼要一個月才會生效,你總得讓我們找到遞補你空缺的人吧。”
  
  芷芽頭一轉,不客氣地對人事經理說:“那幹我什麼事?我離職單,單上也印了你們董事長的大名,照理我可以走人了事了。”
  
  “可是……”
  
  “你有可是,直接跟周莊說去……人事經理跳腳地威協遭:“張小姐,你這樣不負責任,我們會拒絕發給你遣散費!”
  
  “謝謝你們這麼慷慨,"芷芽不耐煩地轉過身,向他露齒一笑,"喔,你若見到他,別忘了順便幫我問候他一句,他是個欠扁的無賴、自大狂!
  
  “張小姐,你竟敢當眾污辱董事長!好,你別指望在這行混了……"人事經理抖著食指在她身後叫囂,"想都別想!”
  
  芷芽理都不理,將皮包斜背在肩上,若無其事地走過一群睜眼看好戲的同事,篤定地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鈴……鈴……鈴……鈴……鈴……
  
  芷芽把自己緊緊地裹在棉被裡,但隔間的木板牆薄得像一張紙,根本沒半點作用,等到鈴聲響了二十聲後,芷芽氣沖沖地跳下了床,粗魯地衝到客廳;拿起話筒劈頭就說:
  
  “小姐,你打了一早上不煩嗎,我跟你說過沒這個人,這裡沒有叫張芷芽的……你問我的名字?你算老幾,憑什麼要我告訴你?對方稍停了一下,芷芽一改往昔好好小姐的形像,蠻不講理地扯喉繼續嚷道:“你們這樣打電話來騷擾實在很缺德……”
  
  “張小姐,"一陣低沉的男音從話筒裡傳來,頓時教正芽閉了嘴,她呼吸急促地聽著他以平穩的音調說:“請你馬上回公司一趟,我相信我們還有事情沒有解決清楚。”
  
  芷芽不吭氣。
  
  他繼續著,"請別意氣用事,如果你堅持不願交接,那也沒關係,但請你務必回遠業一趟,我保證不強人所難,並會要會計部將你的薪水以及兩年份的遣散費匯進你銀行的戶頭,但前提是,你必須親自回公司一趟,我們得談談。”
  
  “談談!簡直是破天荒,周董事長什麼時候想跟我‘談談’過了?從來就沒有。你都是命令我:張小姐,做這!張小姐,做那!我在遠業的地位比一條看門狗都不如,你甚至連炒我魷魚都要別人‘代傳聖旨’。告訴你,從今起,只要有你周莊在,我絕不再踏進那幢該死的大樓,省省你的錢、口水以及假好心。”
  
  “芷芽,我有必須遣退你的理由。"聽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芷芽忍著不放聲大哭而出,"騙鬼!你行事霸道不講理得很,哪需編理由?
  
  “我們的關係改變了,你以為我真那麼冷血,可以讓你在我身邊繞來繞去,而假裝什麼沒發生?
  
  “你又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去年才進來的公關小姐還不是照常做事。”
  
  “我只不過請她喝了一杯咖啡而已,謠言就傳得那麼離譜,拜託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醜陋好嗎?
  
  她左手握聽筒,右手揪著睡衣袖子憤然抹去鼻水,沉下心道:“算了,我不想跟周董事長多說廢話,反正你要我走人,我也乖乖地走人了,請你們別再打電話來。不過,在掛電話前,我要警告周董事長你一聲,你若是敢動芷薇的歪腦筋,我絕對會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線上那頭沉默了半晌,芷芽乘機要掛電話,"再見!”
  
  周莊突然又出聲道:“等等……我不懂你最後一句話的意思,請說清楚點!”
  
  芷芽叉著腰,對著話筒齜牙咧嘴,"別跟我裝蒜,我昨天看見你和芷薇在‘霧都’裡,做什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又想打歪主意了。”
  
  他的口氣是滿不在乎,"你多心了,我們只是吃頓飯、順便談點事罷了。"聽到芷芽輕哼了一聲,他的口氣馬上轉成凝重,"你不相信我的話?你以為我在跟你有了肌膚之親後,還會去招惹你妹?
  
  “怎麼不可能?你誣賴我跟你父親有一腿,但最後還不是被我騙上了床!”
  
  “那是因為我確定你和他這兩年間沒有再往來。此外容我更正你一點,我沒有被你騙上床,我是帶你上床!而就是因為‘帶’你上了床,才讓我了解自己有多蠢!”
  
  芷芽失聲駁斥道:“想清楚再說,你確定被你突破的那層肉膜,不是人工做出來的?
  
  如果你無法確定的話,告訴你,中山北路有很多‘專門店’,你去查一查,可能翻得到我的名字喔!”
  
  周莊吃吃笑出聲,"芷芽,冒牌貨我不是沒碰過,是真是假一試就知道,還有,潑婦角色實在不適合你。"他嘲弄的語調讓芷芽分辨不出他是說真格的,抑或是在消遣她,她設法扳回一城,脾氣一提,脫口就罵,"你……無恥,大沙豬,大色狼,不要臉!離我遠點!還有,離我妹遠一點!”
  
  “芷芽,相信我,我說過我不可能碰你妹……
  
  “與其信你,我還不如去信從不守戒的豬八戒!"芷芽說完,用力掛了電話,然後趿著拖鞋走回臥室。
  
  之後,芷芽在家窩了整整兩個禮拜,頭不洗,衣服也不換,洗碗槽的陶碗陶碟堆得像靈骨塔一般高,整個人面黃肌瘦不說,神色邋遢得像流浪街頭的游民,想跟她對談也要不理不睬的,逼得芷薇忍不住發起脾氣了。
  
  芷薇打開臥室門,氣急地對蟄伏在被裡的芷芽吼道:“姊,拜託,你想這樣糟踏自己沒人能阻止你,但是,我還想繼續住在這裡。你看你把廚房弄成什麼樣子,老鼠都爭先恐後地搬進來定居了?
  
  “既然你看不慣,那搬出去好了。"芷芽從被裡鑽了出來,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一股汗酸的異味也跟著撲上了芷薇的鼻子。
  
  芷薇忍住呼吸,"少來了,你故意把自己搞成這種鬼模樣,就是要我低頭。但我不可能因為你的神經質及無理取鬧,而放棄這麼好的工作環境。”
  
  “你不了解,那個男人既不是耶誕老公公,更不可能是童話故事裡的長腿叔叔。他這樣討好你、幫你安插工作,根本是……"芷芽欲言又止,最後依舊是那句老話,"他根本是心懷不軌,想拐你這個黃毛丫頭!”
  
  “姊,你胡說什麼?”芷薇一臉荒謬,"我看你根本是吃錯藥,外加氣血不順才淨編出這樣無聊的事?”
  
  芷芽聽到這裡從床上跳了起來,"你翅膀硬了就想飛,我知道我沒辦法限制你的行動和觀念,只希望你看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倒是你自己,你清楚你在做什麼嗎?你只是在逃避現實,自怨自艾,你只想把你這些年來養育我們的功勞死死地刻在我們心上,然後要我們同情你的遭遇,為你的辛勞歌功頌德一番……”
  
  芷芽拿起拖鞋就往芷薇所站的方向扔去,"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既然姊先開口了,那麼我只好搬出去住了。”
  
  芷芽往床上一趴,雙手掩耳,大叫道:“走,走,走,你儘管去靠著那個男人吃飯,有膽不要給我哭著回來。”
  
  “不可能有那一天的。"芷薇話一說完,便用力將門帶上。
  
  芷芽抬起頭,靜靜聽著妹妹在客廳的走動聲,一直到鐵門被關上的聲音傳來,才忍不住痛哭出聲,同時氣自己沒勇氣承認,她自暴自棄的原因根本是在嫉妒芷薇。
  
  周莊這個豬八戒!他有那麼多女人可以玩弄,為什麼偏偏要招惹她的親妹妹!
  
  芷芽告訴自己,她不樂見芷薇和局莊在一起,是因為怕她妹妹受傷害,但是,比起她的私心作祟,手足之情根本輕得不值一提,她從沒有那麼強烈地想獨佔她所愛的人,直到她所愛的人盯上她妹妹為止!
  
  嫉妒,讓她像一個失去平衡的天秤,在親情與愛情之間搖擺不定。
  
  痛哭將近一個小時後,芷芽走出自己的房間細細地打量了亂成一片的家。她抹去了眼淚,拿出清潔工具開始大掃除。她清理客廳、廚房、浴室、臥房、前後陽台,然後刷牙、洗頭、洗澡、洗衣服,最後把衣服晾上竹竿,才暫停了下來,但是,她的心還是不能平靜。
  
  仿佛不堪面對家裡的空洞與清冷,芷芽抓起鑰匙毫不考慮地往外走去,她告訴自已,必須去找工作,惟有工作才能填滿她心中的空虛,讓她忘卻周莊及妹妹的事,以及學著去認命。
  
  於是,靠天美的幫忙,芷芽幾乎沒花費心思與時間,便有了一份新工作,她在東區頂好附近的內衣專門店當起專櫃小姐。
  
  不同的工作領域有不同的困難與問題得面對,以往,她只要照應周莊一個人的大小事,現在,她則必須面對形形色色的女性顧客,其中有脾氣大的名門貴婦、挑剔成性的大老闆娘,有職業情婦、應召女,也有情竇初開的少女或六十好幾的歐巴桑,對於她們來說,每一處的小細節都可以是大得不得了的事。芷芽很努力地去學習這行的專業知識,她不以服侍貴婦穿衣為貴,也不以接待應召女為恥,有時她必須以哄誘的口吻勸剛踏入成熟期的尷尬少女換穿另一種更舒適並符合人體工學的罩杯。對於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的老媽媽則是看她們的喜好去推薦適當的款式。
  
  芷芽謙和有禮的態度以及遵從服務至上的熱誠表現,讓她在半年之內成為公司裡的銷售高手,就連幹了八年升到主任級的天美都不得不對她翹起拇指,"當真是行行出狀元了。這附近的百貨專櫃都沒你們業績好,你們店長一直誇獎你呢!”
  
  “別消遣我了,我只是運氣好罷了。"芷芽將十來件被顧客試穿過的胸衣整理了一下。
  
  “別跟我謙虛了。換作是我,就沒你這麼有耐性,試了十來件竟好意恩連一件也不買!"天美指的是剛開門離去的女顧客。
  
  芷芽將內衣擺回櫥櫃裡,小聲地說:“她還沒考慮好,等確定好後自然會回來。”
  
  說完,她拉長脖子,往停在店門外的自色TOY-OTA瞥了一眼,然後衝好友一笑,"天美,你老公來接你了。”
  
  “哈,總算到了!"天美拿起擱在櫃上的皮包,回頭問:“要不要我回頭幫你帶點吃的?”
  
  “不用了,你好好去享受大餐吧。等我們店長回來後,就換我去吃了。”
  
  “那我走了,別工作得太辛苦。"芷芽目送好友坐進車子離去後,繼續整理貨物,一分鐘後,當清脆的門鈴又傳來時,芷芽馬上放下手上的工作,綻出親切的笑容,問候客戶,"歡迎光臨!”
  
  來者是一位曲線曼妙的女子,身著一件剪裁合身的小羊毛洋裝,跨著一雙優雅的義大利名鞋緩緩走近芷芽,以悅耳的聲音解釋,"我經朋友介紹,專程來找一位張芷芽小姐。”
  
  “我就是,有工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是這樣了,我希望你能幫我挑選幾件合適的胸衣。我一向穿三十六C,但總覺得不對勁。”
  
  “小姐怎麼稱呼?”
  
  “敝姓龔。”
  
  “龔小姐,我眼前櫃裡有一些款式請參考一下,不過請讓我先幫你量一下身。"芷芽說著拿下掛在脖子上的市尺,一分鐘後,她不禁想為對方完美的身材翹起大拇指,興致勃勃地解釋,"一般市面上的成品尺碼都是一個概括數,不同公司及進口地的規格又有些出入,所以您不妨先挑幾件自己中意的蕾絲花色,我再拿符合你的胸圍,讓你試穿。”
  
  “我是三十六C嗎?”龔小姐好奇地問,一邊挑了三種款式,一件無肩帶、一件全罩,一件二分之一罩。
  
  芷芽概括據不同罩形,很快地從櫃子後面找出適當的尺碼,一邊解釋,"嗯,不完全是,其實你的骨架很纖細,穿全罩三十六C有可能會松了點。”
  
  龔小姐口裡有辯解,"可是我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想再買更大的罩杯,只是怕被人笑。”
  
  芷芽馬上安撫她,"喔,不會的,你的胸形很完美的,挺實不松垮,本來就是該穿D罩的,只是你的胸圍應該是三十四而不是三十六,如此才能完全全托住你的胸部,行動起來也會舒服。"看見對方露出滿意的神色後,芷芽給予她個人的建議,"這邊有幾件應該很適合你,你要不要順便試試看。”
  
  “好啊!可是我的朋友還在停車,我可不可以等他進門後再試穿,這樣也好讓他幫我出個主意。”
  
  “喔,沒問題……"芷芽才剛露出微笑,一瞥見推門而入的男人時,雙頰上的笑渦馬上僵在原處。
  
  她看著他走近,在他女伴的頰邊親碰了一下。一臉歉然,"抱歉,這裡不好停車,設計你等太久吧。”
  
  龔小姐點了一下他的鼻子,嬌嗔道:“是有點久,不過我和店員利用你停車的時間挑了幾件,我現在進去試穿給你看,你得幫我拿個主意。"說完就要找更衣間。周莊不表意見地將雙手插在西裝褲裡,扯嘴笑了一下,很快地斜瞅了芷芽一眼。
  
  芷芽垂下眼瞼,佯裝不知情地轉開臉,趕在龔小姐前拉開更衣室的大門,等顧客進去後,才將門闔上寧立一隅。
  
  不一會兒,一陣穩重的腳步聲在她身邊住,接著一句輕聲問候像暖風似地吹進了芷芽耳裡,"你好嗎?
  
  芷芽仰頭著了他一眼,不自然地退開了一步,然後將垂在面頰上的短髮攏到酥麻的耳後,支唔地應道:“很……很好,謝謝。"她想反問他好不好,但是她把問候穩在心裡,沒打算延長這段對話,氣氛因此僵了幾秒。
  
  周莊側頭打量了她一眼。再試了一次。"你把頭髮留長了,這讓你看起來年輕許多,甚至超過我們初識時。”
  
  芷芽摸了一下齊耳的頭髮,解釋,"喔,這全是髮型的緣故。”
  
  “很適合你。"他忽地拈起她一縷髮絲輕挲了一下,然後隨口問道:“你改配隱形眼鏡有多久了?
  
  “喔,差不多有四個月了,天美說,這樣看起來比較伶俐、體面。"芷芽的目光緊緊地盯在更衣門上。
  
  “還習慣嗎?”
  
  “還好。"芷芽迅速回答完,更衣室便有了動靜,她丟下周莊起身上前。
  
  剛巧龔小姐推門現身,對芷芽道:“麻煩你幫我調一下後面的鬆緊帶好嗎?然後優雅地展開雙臂,比了一個前傾的動作,大方地問著周莊,“美嗎?“正幫她調整肩帶的芷芽緊張地挪身,怕去擋到人家的視線,不過眼角仍不禁往長鏡瞄去,打算偷睨周莊的神情。
  
  周莊興味盎然地盯著對方的上圍打量一番後,讚美道:“你身材好,穿什麼都好看。
  
  “對方得到滿意的回覆後,笑盈盈地將門帶上。芷芽回頭,看見周莊馬上收起笑容,對她招招手,要她過去。
  
  芷芽不肯,雙手在胸前打了一個大x,以嘴型說:“不!”兩人的距離雖然拉近了,但還是沒近到能說悄悄話的地步,他只好上前把她拉到一邊,搭著她聳跳而起的肩頭,低著音問:“怕什麼?我又不會咬掉你的耳朵!她到底還有幾件要換?”
  
  “兩件。”
  
  周莊眼珠子往上一翻,露出懊惱的表情。
  
  芷芽挑起了一眉,語帶酸意地問:“你嫌養眼鏡太少,不過癮是嗎?
  
  他將她輕輕扳離身,白了她一眼,嘲弄地說:“正好相反。我急著拉她回家把她剝個精光,好大飽眼福一番。”
  
  芷芽一聽,氣得頂開他的手,扭頭要走。周莊心有準備,及時攔住她,很快地將嘴湊上她的耳朵,抱歉著,"我開玩笑的。你早料到我帶她來這裡的用意。幹麼說那種話來激我?
  
  “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怎知你打著什麼歪主意?放開我,不然我要喊人了。"芷芽還來不及喊,周莊便松下手。
  
  因為龔小姐又要拉門出來了,結果是同樣的謬劇又得重演一回;周莊扮著笑臉、贊不絕口,芷芽則一言不發地調整對方的胸線。
  
  待門關上後,周莊馬上移位黏上了芷芽,一臉不悅,"這太荒謬了!她這樣一下子進、一下子出,我們根本無法把事情談開。
  
  芷芽幸災樂禍地說:“別忘了,是你推薦並帶她來的,她被你利用得也夠徹底了……
  
  “虧你想得徹底,起碼我沒帶她上床過。”
  
  芷芽雙手揪著拴在頸子上的市尺,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問:“我妹人呢?
  
  “你問我,我找誰問去?”周莊把問題丟還給她。
  
  芷芽為他漫不經心的態度氣到了,"她為你工作!為了你搬出家!為了你跟我斷絕往來!你不知道,還會有誰知遭?
  
  “嘿,你這頂帽子可扣得荒唐了!沒錯,就技術而言,付她薪水的是我,但是我並非她的頂頭上司,更不是她的奶媽,她要去哪就去哪,我還能用繩子拴住她嗎?
  
  芷芽懷疑地盯著他看。他則是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清白無辜。
  
  她哽著喉,不太情願地要求說:“我要她的電活。”
  
  “可以,先讓我送龔小姐回來後,咱們再談。”
  
  “我現在就要……”
  
  應聲而開的大門,讓芷芽無法堅持下去,她只能楞然地跟著周莊的視線往龔小姐姣好的身段望去,百般不情願地上前去調整,容忍地聽著周莊出聲讚美龔小姐,儘管他吐出的皆是禮貌之辭,但聽在芷芽耳裡,依然是萬分難受。
  
  “不,我不進去,我在這裡等。"芷芽坐在他的車子上使勁地搖著頭。
  
  周莊耐心地扶著他的車門,很乾脆地說:“我說過了,你若想要她的電話號嗎,就得進去,否則免談。”
  
  “我不進去,我知道你打了什麼主意,電話只是個幌子,你根本是想把我……”
  
  他眉微揚,兩唇邊淨是掩不住的笑意,促使地問:“我想把你怎樣?
  
  “弄上床!"芷芽咬牙擠出她最不想吐的話。
  
  “也許是,也許不是;除非你跟著我進去,否則你永遠不知道。"周莊牽起她的手,哄道:“下車吧!你知道你抗拒不了的,就如同我無法抗拒你一般。”
  
  芷芽不語,不爭氣的淚緊接著奪眶而出,嗚咽地說:“我要芷薇的電話。”
  
  “我保證你會得到芷薇的電話,甚至額外附送她的呼叫器號碼給你。現在你是要自己下車,還是要我把你敲昏,摃著你進去?
  
  “不需要那麼費力,我有長腳。”
  
  芷芽下了車,身子還沒站穩,就給周莊抱了起來,她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聽他在自己耳邊低訴,"豆芽小姐,請原諒我昔日的魯莽與無知,嫁給一個愛了你多年的蠢蛋好嗎?
  
  芷芽不答腔,只盯著他冒著一片青髭的下巴頦,任他抱著自已踏入他的單身窩。

runonetime 2008-07-15 03:29 PM

第09章

  “她不嫁你,她懷了你的種五個月了,卻死不肯嫁你。為什麼你軟硬兼施、連哄帶騙地要她搬過來同住,每天早上料理早餐給她吃,專車接送她上下班,更把她捧在心口上愛著。我說,你從沒對一個女人這麼孝順過,就連對你媽都沒有,而為什麼她、還、是、不、肯、嫁、你?”
  
  周莊嘴裡銜著一截快燒到濾嘴的煙。兩手無力撐著洗手台,對著一盆飄著刮胡泡沫的熱水自言自語。
  
  “是你沒滿足她的物資嗎?"這點,用肚臍想都知道可能性是零。
  
  “那麼是你表現得愛她不夠多,根本沒滿足她的性需要。"這更不可能!
  
  連月來,她青澀的外殼已被他琢磨殆盡,夜裡她嚶嚀輕喘的聲音及熱情的表現一再顯示她對他很滿意,這種脫胎換骨的遽變幾乎令他空生受傷的感覺。他覺得她只在乎他的衍生能力,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周莊,時候不早了,你再窩在裡面不出來的話。就要錯過你媽的生日了。"她的聲音從門縫傳來,清亮得像個無邪的天使。
  
  周莊沒應聲,弄熄煙頭後,拿起刮胡刀往半邊鬍子刮了下去,一直到他拍上刮胡水后,抹了一把清潔光溜的下巴後,才將毛巾一丟,晃著一身晨袍踏出浴室。
  
  他看見芷芽斜倚著枕頭半躺在在床上,鼻上掛著厚眼鏡,微微凸起的肚前攤了一本書,雙手則不時地將地將蜜錢送入嘴裡。她這身模樣談不上性感,卻令周莊心動意搖,他抓過她的手,舔著她沾了蜜汁的手指,弄得她輕笑出聲,"別……你再不放開我,我包準你出不了門。”
  
  “無所謂,把眼睛閉上。"解開她的睡衣,從衣櫥裡拿出一件服裝將她從頭套到腳。
  
  芷芽頓時睜開了眼,"你這是做什麼?”
  
  “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你得跟你我回父母家。"芷芽聞言就要脫下衣服,"不,我不想去,你答應過我,不強迫我出席應酬場合。”
  
  周莊輕握住她的手腕解釋,"芷芽,今天不是應酬場合,是我媽的生日,大家都期待能見到你,包括我外公外婆。”
  
  “他們為什麼要見我?"芷芽雙眼大睜,駭怕的表情讓他不覺笑出聲。
  
  “傻瓜,你算得上是周家的一分子,理當參與家庭聚會。”
  
  “我不是,我沒嫁給你,不屬於你家的一分子,沒有義務出席周家的聚會。"芷芽揮手掙扎著。
  
  周莊雙手捧著她的臉,彎下膝蓋與她的視線平駕定地說:“芷芽,我堅持你跟著來,你雖然沒嫁我,但我已認定你是我老婆了。”
  
  “但我終究不是你老婆。"她無奈的口吻裡隱藏著一線欣慰,教周莊時楞了一下。
  
  他輕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直視自己的眼,問:“你那麼怕當我老婆!為什麼難道我這幾個月的努力,還是沒法挽回你的心?”
  
  芷芽扯開他的手,調轉開目光,"我們……就保持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結婚?”
  
  “我要給你一個名分,希望你把工作辭了,就此安定下來,還有最重要的是我愛你。”
  
  芷芽眼不眨,幾秒後當著他的面苦笑了出來“是,你不只愛我,還想擁有我,控制我生存的能力與空間。也許一年,也許兩年,等你一厭倦之後,會像對待空火柴盒一樣對待我,到那時候我還有什麼用?你告訴我沒了火柴的火柴盒能有什麼用?隨手一扔罷了,如同你甩掉其他女人一樣,從沒放在心上過。”
  
  “也許是我讓你沒安全感,但你不可以把我當成果市場裡的貨物,照大小分類然後稱斤來稱量。不錯,我過去的確是荒唐,但那是因為我愛不到我要的;我雖三十好幾了,卻仍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你愈不注意我,我愈是想些壞事來引起你的注意力。”
  
  “但你已有我全部的注意力了。"芷芽保證著。
  
  他閉上了眼,沉重地深呼吸後,才吐露擱在心問的話,"那不夠沒娶到你,我心不能平靜。”
  
  “我愛你,但不想嫁給你,因為嫁給你,我會更沒安全感。”
  
  聽到她的話,周莊像是被你賞了一記耳光,但他無法怪她,因為是他鑄成這樣的局面,"就試一次,你不試,情況不會改善。”
  
  “可是為什麼要改?我有錢、有工作、有你的陪伴、甚至有你的孩子,我很滿足於現況啊,跟過去十年比起來,我再滿意不過了。”
  
  “可是你把自己關起來了,你口頭上說愛我,卻把心鎖起來了。”
  
  “我沒有。"芷芽矢口否認。
  
  “你只用你的孩子來稱呼我們的孩子。”
  
  芷芽固執地說:“他是你的孩子啊!"看到他陡然瞇起的眸子,她才無奈地改口,"好吧,他是我們的孩子,我這樣說,你高興了嗎?我說我愛你,就是真的愛你。”
  
  “那麼證明給我看,嫁給我。"周莊將她的臉旋轉了回來,握住她的手,要往房外起去。
  
  芷芽竭力地掙開他的手,一邊抗議,"你不能強迫我嫁給你。”
  
  “你今天可以不給我,但必順跟我回我父母家。"芷芽聽到他的話後,反應比方才更激烈,她退後兩步,眼裡有著警戒,"別強迫我去面對你的家人,因為這樣做只會讓我難堪。”
  
  周莊不覺提高音量,"難堪?有什麼好難堪的?是你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還是我的家人找你談過話?”
  
  “都不是,只是我覺得我的身分並不適合出現在你家那種家庭。”
  
  周莊眉頭擰作一堆,垂在腿側的大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後只能往晨袍口袋一放,搖著頭說:“藉口,又是一個藉口,我想真正的原因是你不願融入我的生活圈。你不苟同我們現在的生活方式,又不做任何努力幫我改善,你只袖手旁觀,黑暗中讓我們利用彼此的身體來發洩性慾,然後再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關係在這張床上發爛、腐臭,這就是你想要的,對不對?”
  
  芷芽睜著大眼看著他英俊的面容轉黯,然後輕說了一句,"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別忘了你親口對我說過你永遠也不會結婚。”
  
  他愈翕張的鼻孔顯示他正處於爆發邊緣,"我也說過將來有一天要當總統的屁話,可惜你沒聽到!”
  
  芷芽停了一下後,回道:“你還不到三十歲,這個願望還是有成真的一天。”
  
  周莊忍不住要抓頭皮了,他上前一步把她揪起來,狠狠地啄了一頓,喘著氣說:
  
  “別消遣我!我沒有超能力,不能預知將來的我會推翻以前說過的蠢話。芷芽,我願意做任何事來求得你的信任,但你必須告訴我怎麼做!”
  
  “很簡單,只要尊重我的意願就行了。時間不早了,你該穿衣服出門了。"說完,她走到大門衣櫥前,從中取出一套西裝就近放在貴妃椅上,踩著無聲的步伐退出了房。
  
  星期五午後,芷芽獨自從國泰醫院出來,經過附近的水果攤,見到堆得像塔一般高的紅殼荔枝,不多想就掏錢抱起最大的一把,走到對街的國父紀念館公園散心。
  
  芷芽坐在一張雙人椅上剝著荔枝,裂開的紅殼進紅塑膠袋,多汁甜美的白肉則是祭了五臟廟,她鼓著頰,溜轉著骨碌碌的眼打最散步而過的人,如果沒有人經過時,就捧著肚子仰展兩腿癱坐在椅上,仰頭看著浮世變幻的雲聆聽和風過樹間的沙沙聲。
  
  難得的靜溢不久便被傳來的聲音給破壞了,"太陽這麼毒,當心中了暑熱。”
  
  芷芽聞言一驚,像是被苦主當場逮到的現行犯,心虛吐出荔枝籽,摟著袋子起身面對撐著一把洋花傘的方雪晴,好半天才吭出一句,"總經理夫人?
  
  方雪晴微點頭示意,收起陽傘、踩著細長的腿來到她身邊,揮著銀黑色的絨布夾包撣了兩下芷芽旁邊的空位,轉身一屁股地坐下去。
  
  芷芽站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是對方的一句,"坐啊!"才讓她滑進了原來的位子。兩個女大倚肩並坐足足一分鐘,卻沒人開口,這很不尋常。
  
  直到一雙嗡嗡的蜜蜂拍著翅膀朝芷芽掂的那個沾了甜汁的袋了俯衝過來時,眼尖的方雪才揮著洋傘驅趕蜜蜂,"去!去!走開,沒你能吃的!”
  
  纏鬥兩回,蜜蜂敗陣飛走後,她得意地打開洋傘撐在自己與芷芽中間好遮陽。令人驚訝的是,傘影倒是落到芷芽身上的多。
  
  方雪情傾過身子,以眼角睨了芷芽可觀的肚子一眼後,問:“你哪裡買的荔枝這麼大粒?甜不甜?
  
  芷芽兩手拎著袋子,憨直地往她身上一送。
  
  方雪晴考慮了一下遞出傘柄,對芷芽說:“先拿著。”
  
  芷芽剛握住了傘,手上的荔枝就被方雪晴接了過去,只見她動著光滑細嫩的手接下吐出來的籽子往袋裡一丟,順手剝開第二粒,出人意料地送到芷芽的唇前,"吶,你再來一個。"大方的模樣仿佛這串荔枝是她帶來的,芷芽只好張口好讓方雪晴將果肉擠進自己的嘴裡。
  
  對方垂著沾著甜汁的十指,轉頭問道:“剛做完產前的檢查?
  
  “一切正常?”
  
  芷芽點了點頭。
  
  “那就好,"方雪晴剝著荔枝,說:“上回周莊回家時提起你這胎個男的。”
  
  芷芽初聞時稍楞了一下,不多想斬釘截鐵地否認,"他撒謊!”
  
  方雪晴沒露出震驚的表情,反而從容道:“別那麼大驚小怪,這又不是他第一次對我說昧心話,我這個當過媽的人還會看不出來嗎?你預產期什麼時候?
  
  芷芽悶悶地應了一句,"十一月中旬。”
  
  “那你什麼時候才肯嫁周莊?”
  
  芷芽讓步的語氣帶了那麼一點保證,"我不會嫁給他的。”
  
  方雪晴聞言嗓間一提,兩眼瞪了過來,"那怎麼成,你打算剝奪我做奶奶的樂趣嗎?
  
  芷芽容忍地重申,"我肚子裡的孩子是女的。”
  
  “女的又怎麼樣?你以為我會那麼勢利,衝著男娃兒來嗎?
  
  “你不是嗎?”芷芽沒多想就回頂一句。
  
  “當然不是,我是衝著你來的。”
  
  “衝著我……來!"芷芽強吞了一口唾液,在心裡告訴自已沒什麼好驚慌的,她對方雪晴無來由得懼怕似乎是一種天生的警覺就像羊對狼、兔子對老虎、鹿對獅子——見了就想躲,躲不過就臣服……仿佛已厭倦這樣拐彎抹角的談話方式,方雪晴掏出手巾拭幹手指後,兩眼掃了回來。
  
  “我承認自己打第一眼見到你就相當喜歡你,你那時看來憨直、實心眼得很,不過大半原因恐怕是因為我料定周莊不會看上你。沒想到他不但看上你,還聰明地交了好幾個女孩好分散我的注意力,一直到今年年初,我才從他的嘴裡知道你們在交往。”
  
  芷芽停了好久才問了一句,"總經理夫人知道後,為什麼沒出面阻止?
  
  “你那麼希望我出面阻止?”方雪睛伸出一指警告式地朝芷芽晃了兩下,"我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但這是周莊頭遭跟我提起這話題,我當時想,他這樣絕無僅有的破天荒提出總該有某種程度的意義才是。而最教我驚訝的是,我在聽到你的名字時,竟沒有強烈的排斥感,”
  
  “那可能是因為總經理夫人還是不相信周莊會找上我吧。°芷芽提起膽猜測著。
  
  “不,我是不相信他能和同一個女人牽扯上八年竟還拐不上手,你真教人意外。”
  
  高不可攀的方雪晴的口氣裡帶有一絲的認同。卻引起芷芽些微的反感,"單就這點並不讓我好過其他女人。”
  
  “是沒有,不過至少贏得我的另眼相看。”
  
  芷芽蹙起了眉頭,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看法,"其實,能否贏得你的好感對現在的我並無任何影響。
  
  方雪情盯著芷芽沉靜的臉龐良久,忽地反問一句,"是嗎?那你為什麼一臉怕我的模樣?
  
  “我不再怕你了,也許以前曾真的怕過,但我想那全是因為年輕無知。
  
  “這麼說,你認為現在的你夠成熟懂事了?
  
  芷芽仿佛能大聲說是,但似乎又沒那麼確定,鼓後她只說:“當然。”
  
  方雪晴嘴一撇,不以為然地說:“我倒看不出來。一個成熟懂事的媽媽不會希望她的孩子是個私生子,更不會意氣用事地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芷芽知道白己應該要生氣,應該要駁斥回去,並提醒對方沒權利跟她說教,但奇怪的是,她就是沒氣好生,只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有不想嫁的理由。”
  
  “如果你是擔心我不接受你的話,你可以鬆一口氣了。"方雪睛說完,玉手搭上了芷芽擱在肚上的手。
  
  芷芽驚訝地發現,方雪晴的手竟是暖的。多奇怪啊!她一直以為對方是冰做成的。
  
  她回道:“這不是讓我躊躇不前的原因。”
  
  “那還有什麼天大的問題讓你拒絕周莊?你認為我兒子不愛你嗎?
  
  “不,我相信他是愛我的,以他的方式在愛我。"芷芽遲疑了一秒,才坦白說:“其實我的問題沒你們想得嚴重,事實上是很小很小的事,說出來你可能會笑。”
  
  “你就說說看吧!反正我也很久不曾笑過了。”
  
  芷芽抬指摳了一下眉尾,才說:“是他隨手亂丟火柴盒的模樣讓我心起栗。
  
  方雪晴起初面無表情,三秒後方將臉轉正,小人確定地問:“那是什麼模樣?
  
  “滿不在乎的模樣。”
  
  “你小題大作了,這是一般抽煙人的習慣。”
  
  “也許吧,不過我無法停止自己把這點和他甩女人的模樣聯想在一起。”
  
  聽到芷芽這麼一說,方雪晴抹著精妝的冷淡面孔在轉瞬間柔和了起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能想得那麼遠,不過倒有個火柴盒的故事想說給我聽聽。"話到此,她遠眺前方良久,才將目光轉回。
  
  “我先生年輕時也有用火柴盒的習慣,因此周莊從小便跟在他爸爸後面撿空盒,到了周莊快升國中時,所蒐集的火花就有千來個,散得滿地都是。我曾威脅要他把它們丟掉,但他死也不肯,想個法子把他爸爸用過的火柴盒拼黏在一起,做成裝飾品擺在梁上,以防我破壞。直到周莊高一那一年,最後一次跟他父親要火柴盒時,才赫然發現他父親改用起打火機了,他以為是我送的,不多想就問我哪裡買的,我支吾過一句,丟下他們父子藉口進房。"她以近乎愧疚的面容,轉頭看了芷芽一眼。
  
  “我和周原的婚姻那時早亮起了紅燈,但我們很技巧地瞞住周莊和周頻,但就是那一天讓好強的我,忍不住跑到周原的書房和他理論,我大聲警告他不准在我的房子裡當著我和兒女的面,用那個姓華的野女人送的打火機抽煙,並用了很難聽的字眼罵那個是公共廁所,誰都可以上。周原聽得冒火,一舉手就要打我,誰知道門正巧被推了開來,周莊站在入口,親眼目睹我們醜陋的真面目。我和我先生當時都楞住了,以為周莊會有激烈的反應,沒想到他周莊梗著喉說,‘你們小聲點,周頻還在睡覺,然後轉身就把門帶上。隔天黃昏,周莊親手提著五大袋火柴盒守在大門口外,等垃圾車。”
  
  方雪晴把故事說完後,雙手揪著手絹湊到鼻前,擤了鼻水,但她精雕細琢的妝不可避免地被奪眶而出的淚水給弄糊了。
  
  芷芽見狀,忙掏出自己的手帕揪住一角,傾頭輕輕幫她印去暈開的眼線和睫毛膏,不料卻弄巧成拙。最後,是方雪晴掏出了鏡子當著芷芽的面撥下兩道假睫毛、以濕巾抹去臉上的厚粉,才挽救了她那一張臉。卸了妝的方雪晴看來可親,多了股媽媽的味道,她緊張地掐著芷芽圓嫩的手問:“我看起來怎樣?很多皺紋對不對?
  
  芷芽搖了搖頭,真心地說:“沒有,一點也沒有。
  
  “那是因為我沒笑,"方雪晴說完,馬上對芷芽衝了一個示範的笑容,比了自己的眼角,"瞧,我一笑起來,統統冒了出來。”
  
  芷芽往後靠了一下,仔細地審視對方的臉,客觀地說:“可是我覺得那些皺紋讓你變得更美了,一種成熟的美。我記得小時候我媽在世時,自己常坐在她懷裡幫她數笑紋,每當數到一條我就很懊惱,但她卻很開心地摟著我,說那些笑紋就是我的年歲,她的笑紋若沒了,就表示我快要長大了,芷芽抬手抹去了懸在眼角邊的淚珠,強擠出一個笑說:
  
  “可惜我現在長大了,卻再也數不到她的皺紋。”
  
  “要叫周莊幫我數是不可能的,周頻又那麼好動,根本不可能靜下來。"方雪晴思索地看著芷芽,突然建議道:“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幫我數數看。我可以假裝是周莊或周頻在幫我數,而你可以把我當成是你媽媽。”
  
  芷芽起先不確定方雪晴是不是在開玩笑,直到對方挪近自己時。才意識到她是說真的,於是低下頭幫她數起皺紋來了。
  
  “你媽若還活著,該是幾歲呢?方雪晴悶悶地問了句。
  
  “五十三。”
  
  “喔,那還小我兩歲嘛。她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十二年前。"芷芽坦言答道。
  
  “那麼年輕就去世了啊?你那時不就只有十六歲而已?
  
  “對。”
  
  “你數好了嗎?”方雪晴突然說道。
  
  “等一下,就好了。”
  
  “多少條?”
  
  “左邊五條,右邊六條。"芷芽露齒一笑。
  
  “嗯……比我想像中的多,不過無所謂,多一兩條死不了。對了,你待會兒有事嗎?
  
  “沒事。”
  
  “那好,趁著天氣好我們去逛街,你沒有想買什麼……半樣也沒有嗎?喔,沒關係,也許你看到了就會想起來也說不定…… 我想添些端莊成熟一點的衣服,這樣年底抱起孫女時才有點模樣……等等,別收傘,太陽還是很大的,你暫時撐著……走這邊,這邊路比較順……”
  
  芷芽忙著應付方雪晴一連串的對話,被動地任她勾著自己的手臂走出公園;這一景。
  
  是芷芽作夢也沒想過的事。
  
  芷芽站在周莊的豪華寓所門前,拿著鑰匙正要插進鎖孔裡,門便被人從裡面猛地拉開。
  
  只著一件白襯衫和西褲的周莊雙手扠腰地堵在門口,嘴裡叼了一根垂頭喪氣的煙,神情凝重地質問她,"你去了哪裡?
  
  芷芽捏著鑰匙站在原地不吭氣。
  
  他以指頭將煙捻熄後,揮開了樂瀰漫的煙塵,伸手拉她進屋,將門反鎖身後,"我問你,你去了哪裡,你沒聽到嗎?
  
  “我去逛街,買了點東西。”
  
  “那你為什麼不事先打通電話告訴我你的行蹤?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現在是十點剛過一刻,"芷芽對他那種跋扈的態度蹙起了眉,"我以為自己可以自由行動,沒想到去哪裡還得跟你報備一聲。”
  
  “別把我形容得像監獄裡的獄卒。”
  
  “我沒有,我只是把自己想像成監獄裡的犯人,正給人逼供著。"芷芽大聲地頂了回去。
  
  “如果你知道我為了你的安危擔心,走來走去走到快把地毯磨出個洞的話,你不難想像我為什麼會反應過度。我知道你今天沒班,特別推掉應酬,趕回家想接你出去吃飯,不料卻見不到你的人影!我等了又等,握不住心中的焦慮就撥了電話給天美、芷薇和你的店長問你的下落,但她們都說不知道你去了哪。最近社會版一大堆有的沒有的,你又挺了一個大肚子在外面晃,我若年紀輕輕就得了心臟病的話,鐵定是被你嚇出來的……”
  
  芷芽抬起長眼瞼瞅了他一眼後,隨地放下包包和購物袋,上前握住他的手,踞起腳尖往他發青的唇上落了一個長吻,堵住他的牢騷後,才鬆口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急成這樣。”
  
  周莊將她緊摟在懷裡,狠狠地又把她吻了一頓後,輕捧著她的雙頰,氣不過地反問:
  
  “你什麼意思,沒想到我會急成這樣?你跑得沒消沒息的,我當然會急。”
  
  “我不是沒試著打電話給你過,只是我打去公司你已經下班了。”
  
  “那為什麼不試行動電話?”
  
  “我試過了,但一直佔線。"芷芽說著,目光往靜躺在茶几上的大哥大一瞪。
  
  周莊見狀,將她的目光引回,"別瞪它,它是無辜的,讓你一直打不通的罪魁禍首在這裡,"他忽地打住話,長籲了口氣,"不行,你得再讓我多抱一下,要不然我不能確定你是安全的。”
  
  “周莊,我沒事,你別這麼緊張,好不好?芷芽把他推進沙發吧,替他爬梳過一頭亂發,清掉快滿出來的煙灰缸後,問:“你吃過沒?
  
  “弄了……碗泡麵……”
  
  “這怎麼夠,我再去幫你弄點吃的。”
  
  周莊很快地抓住她的於,不讓她走,"不用,坐下陪我就好了。你去逛街,要不要讓我瞧瞧你買了什麼東西?他伸長手將她提回來的購物袋拖了過來,掀開來看。
  
  “喔,大部分都是娃娃的衣服。”
  
  “怎麼,又沒我的份嗎?我看我都貶值了。"周莊故意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誰說的,你沒看到這一袋都是你的內褲和衛生衣嗎?
  
  周莊睨了一眼,抖出一件平口褲,撐開褲頭的鬆緊帶,斜著嘴說:“喔,你不該這麼麻煩的,其實我不穿的話,受惠最多的人還是你,芷芽當下就給了他一記衛生眼,"這不是我買的,是你媽買給你的。”
  
  周莊一臉錯愕,"我媽?你撞上我媽了?她沒對你怎樣吧?”
  
  “她當然沒有對我怎樣,只不過帶我一起去逛街……
  
  “等等,你說你碰上我媽,媽還帶你一起去逛街?這怎麼可能,你確定你真碰上了我媽,而不是跟她長得很像的外星人?
  
  “周莊,我雖然懷了孕,但這並不影響我的視覺和腦袋。”
  
  “但不可否認的是,你是個大近視。”
  
  芷芽雙臂一交,擺了一個警告的姿態,"你當真要這樣跟人過不去。”
  
  “抱歉,我只是很難接受你說的故事罷了。”
  
  “我知道,不過是真的,我沒理由編出這種事來騙你。”
  
  “好,我信,我信,準媽媽別激動。”
  
  “順便讓你知道,娃娃的衣服也是你媽買的。”
  
  周莊將身子一斜,又開始逗著她說:“都是我媽買的,那你只逛不買有舍意思?
  
  “誰說,我買了這個送給你?”芷芽從自己的包包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往他身上遞了過去。
  
  周莊接過手後,掂了一下重量,回頭問:“挺重的。怎麼,你想通了,終於肯買個大金鋼鑽送我當定情物嗎?
  
  芷芽眼一瞇,不理會他酸澀的幽默。“得讓你失望了,我還沒凱到那種程度。”
  
  “說真格的,如果你哪天真想通的話,儘管來找我,我一定傾囊相助,並且不收你半毛利息……”
  
  “你再不拆,我收回來了。"芷芽伸手將東西取回來。
  
  周莊候地一躲,將東西拿到頭頂,"小姐別急嘛,我這就拆了不是嗎?然後將另一手從芷芽的腰際騰了出來,慢條斯理地拆開包裝紙,從一只白金鐵盒拿出禮物,"打火機,"他的聲音有著n驚訝,眼裡則是遮掩不去的失望。
  
  芷芽隨手將他掌上的打火機拿了回來,"不喜歡的話,我拿去退!”
  
  “不,我喜歡,只要是你送的,我就會喜歡,我只是沒想到會是打入機罷了。”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金戒指!周莊遲疑了一下,口是心非地說:“袖扣?”
  
  “既然如此,我明天抽空拿去換。”
  
  “等等,"他忙牽住她的手,一臉乞求的模樣。"你真的讓我有求必應嗎?如果我改說我要那種金金黃黃的、圓圓的、中間有個洞並且能戴在手的東西的話,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芷芽憋住滿眼的笑,正經八百地眨著兩扇睫毛反問他:“先生你指的是甜甜圈嗎?
  
  看到周莊一臉想掐死她的模樣,她很快地辯解著,"是你說金金黃黃、圓的、中間有個洞才讓我想到那邊去的嘛!”
  
  周莊張著白才對她露了-個假笑,"是嗎?你能把甜甜圈戴在手上嗎?
  
  “如果真要的話,不是不可能。
  
  他揉了自己的鬢角,無力地說:“你清楚我指什麼,所以別用這事開玩笑。
  
  “好吧!我不開玩笑。你是可能拿這個打火機換你想要的東西,但得視你的表現而定。”
  
  “什麼意思?”
  
  “你看到鑲在打火機正面的亮亮的石頭了沒?
  
  “看到了啊!滿天星。"周莊的口氣很不帶勁。
  
  “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很俗,俗得很沒氣質,跟我不相配。"周莊一拗起來,講出來的話,利得可能把人的心砍成兩半。
  
  “收禮物的人哪有這麼挑剔的。”
  
  “沒辦法,你問我。我只是照實說出我的想法。”
  
  “可是你剛才說只要是我送的,你就會喜歡。"芷芽駁道。
  
  “喜歡歸喜歡,但我覺得它俗到家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麼說,你還是有可能會弄丟了?,,周莊搖了頭,"這我不敢保證,截至目前,最長的紀錄是兩個月。”
  
  “才兩個月!那你得努力去打破這個紀錄了。”
  
  周莊聽了,狐疑地掃了她一眼,"你言下之意是打破紀錄後有獎嘍?
  
  “不錯,反應很快,"芷芽點了頭,"只要你能使用並保有這個打火機超過一年的話,我就答應送你那種金金、黃黃、圓圓、中間有個洞的玩意兒讓你戴在手上。”
  
  周莊歪著腦袋,神情呆滯地瞅了芷芽足足三十秒,才像是被人重重擰了一下,乍醒過來,不確定地追問著:“有可能嗎?上了年紀的男人最承受不了打擊,你確定你沒在欺騙我的感情?你確定一年後不會臨陣反悔?
  
  芷芽看著他神經兮兮的模樣,忍不住 嗤出聲,"你究竟想不想要禮物?再不說好,別怪我現在就反悔。”
  
  他不理她,狂野地長嗥一聲,一把將她摟進懷,將臀下的皮沙發當木搖椅似地晃來晃去,不時低頭用力挲著她的鼻尖,然後啃咬她的耳垂,喃道:“我想死了!勸你開始存錢,不然你恐怕要經濟破產。嘿,豆芽小姐,你的耳根為什麼這麼軟?你的嘴巴為什麼這麼甜?還有,我為什麼會這麼愛你?
  
  芷芽伸出食指輕挲著他的下巴,仰頭回視他說:“這個問題,我們鬧一輩子的時間去找答案。不過……見她遲疑地拉長語調,周莊全身的寒毛陡然豎了起來,"不過什麼?
  
  芷芽挪開他的下巴,改往他頭頂上的片天花板比了一下。
  
  周莊順著她的食指往頂上望去,發現貼了名貴乳白雕花壁紙的天花板竟變成了黃褐色的抽象畫,他方才明白那是被他的煙燻出來的傑作。
  
  他覺得稀奇萬分,回頭就對芷芽道:“太誇張了。你搬進來前我才找人裝潢過,沒想到才幾個月就黃成這樣了。”
  
  芷芽也很絕,她回給周莊一個恬靜的微笑,雀躍地說:“真好,如此一來我不用上醫院照x光,也可得知自己和寶寶的肺部情況 想必是跟你的天花板一樣黃。”
  
  周莊啞口不能語,瞄了天花板,看了芷芽,又睨到了她壯觀的肚子,想像著芷芽和未出世的孩子在他吐出的二手煙霧裡掙扎,愧疚不覺油然升起。他當下作了一個決定,"既然如此,我下定決心戒煙,這樣打火機準不會被我遺失。”
  
  芷芽見他一副認真的模佯,收起笑容,搖了他一下,"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不,這有關你和寶寶的健康,我當然得當真。現在咱們改一下遊戲規則,你給我一年的時間戒煙,若我在這期限前戒成,你就提前嫁我,若失敗,你還是得嫁我。”
  
  芷芽不敢相信他有臉跟她提這種條款,"哪有這種事?大老板你一點虧也沒吃到。”
  
  “誰說,套句政治術語,這是雙贏的格局。想想,若我沒戒成,還是得冒著弄丟打火機的險,而這點,沒有牴觸老闆娘你先前提出的條件。”
  
  芷芽瞪了他一眼,"誰是老闆娘,你別亂喊。”
  
  周莊將頭抵著她的頰,嘻皮笑臉地哄著,"快說好。"兩手便開始在她的雙臂輕揉慢挲。
  
  芷芽禁不住他的指上功夫,整個身子軟得跟棉絮一般,"好吧,既然你肯戒,那是再好不過。不過老實說,我不奢望你會戒成,”
  
  “噓……對我有點信心。”

runonetime 2008-07-15 03:30 PM

尾聲

  芷芽在娃娃出世四個月後,終於嫁給了周莊,不是因為周莊戒煙成功,而是她覺得得該嫁的時候到了,沒必要再拖。
  
  在芷芽的堅持下,他們的婚禮很簡單,沒有繁瑣的白紗與滿室的鮮花,只邀請雙方至親好友上館子吃頓酒席,見證傳統的紅燭婚儀後,就算隆重了事。
  
  至於周莊有沒有在一年內戒煙成功呢?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第一年,他戒過三次,薄荷糖、口香糖、曼陀珠,只要是能嚼到嘴麻齒酸的替代品,他都去試,但不到三個月就又碰起香煙,然後抽了一個月良心發現後又開始戒,這段體重疾增遽減、煩躁難捱的"戒煙斷代史"一直持續到他們婚後的第三年才算有個了斷,而那時的周莊大約已有一年沒碰過煙了。
  
  他和妻女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只除了一點……。
  
  “媽咪!爸爸又要把蛋蛋拿去餵狗狗了!”
  
  一腳踏出陽台的周莊,急忙回頭將拎著"橡皮皮蛋"的食指豎在嘴中央,哄著女兒:
  
  “噓……小乖,別說……”
  
  芷芽拿著一瓶牛奶出現在廚房門口,"謝謝你的合作,小乖,媽媽聽到了。爸爸沒把蛋吃完,你說我們要怎麼處罰他?
  
  “我們要用愛的教育,請爸爸把蛋吃光光。”

runonetime 2008-07-15 03:46 PM

少奶奶最佳人選
 
少奶奶最佳人選

作者: 艾棻

前言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runonetime 2008-07-15 03:47 PM

前言

  我,卓晨絮,今年十九歲。
  十六歲那年暑假,媽媽的好友楚叔帶我去他位於美國舊金山的豪宅玩,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了楚叔的兒子 楚翔碩。
  當時我的腦海一片空白,隨即傳來一陣怦怦怦……的聲音,那是我的心跳聲,急促又劇烈,讓我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了。
  用帥來形容他的長相似乎還不夠,用美的話,又像褻瀆了那張俊美無敵的臉龐,總之,他是我見過全世界最好看的男人了。
  只是,那雙粗黑好看的濃眉總是倒豎著,線條完美的臉龐是繃緊著,雙唇也總是抿緊……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神,冷漠又充滿恨意。
  他的表情已經不叫作酷,而是冷,甚至可以說是陰沉。
  當時我打電話到台灣,從媽媽那裡知道,原來楚翔碩一直認為是媽媽破壞了他父母親之間的婚姻,他母親在醫院去世的時候,楚叔當時人在台灣。
  也因為如此,媽媽才會一直拒絕楚叔接我們去美國一事,因為她不想讓楚叔和他兒子的關係繼續惡劣下去。
  雖然我很想告訴他,媽媽她不是壞人,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因為住在楚家的兩個星期,他從來不跟我說話。
  可是當時的我還是每天都早起幫司機擦車子,然後在他開車上班時跟他說再見,就算他連看也不看我一眼,但看著他開著帥氣跑車去上班,還是能讓我開心一整天。
  晚上就比較慘一點,因為他回來的時間都好晚,為了要跟他說晚安,我經常坐在房間的窗口旁,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有好幾次甚至在椅子上睡著了。
  雖然他假日都不在家,可是兩個星期我總共看見他二十次,這個數字讓我感到很開心。而且,就像是被丘比特愛情的箭給射中似的,每次見到了他,我的心總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甜蜜蜜的溫熱。
  好友寧寧老取笑我是個沒藥救的大花痴,我承認我是,因為當寧寧問我,去美國兩個星期,印象最深的、最有趣的、最好玩的是什麼,我全部回答「楚翔碩」,沒辦法,我的腦海和我的心真的只有「楚翔碩」,對其他的事完全沒印象。
  就像現在,一想起他,我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
  今年,我高中畢業了,楚叔年紀大了,再加上媽媽健康狀況不好,因此,媽媽終於答應楚叔一起去美國,而我也在楚叔的安排下,順利地申請成為舊金山市一所私立大學的學生。
  雖然楚翔碩當時對我很不友善,甚至有著敵意,但我仍渴望再見到他,如果可以,我想告訴他,我媽媽不是他父母親婚姻的第三者,不是個壞人。
  另外,我想看見他笑的樣子,我曾想過不下一千次、一萬次,那張英俊得不得了的臉如果表情不要那麼陰沉沉的,一定會更帥更迷人。
  想著那張表情始終冷硬的俊臉,突然間,我有股強烈的想法:好想要給他幸福喔!
  但是,要怎麼給他幸福呢?
  我想,我應該要想出一個辦法……

runonetime 2008-07-15 03:48 PM

第01章

  =美國 舊金山=
  「小絮,怎麼樣?是不是跟你記憶中一樣?」年近六十歲的楚景立,雖然臉上有著歲月烙下的淺淺皺紋,但一點也無損他的成熟魅力,他看起來仍舊是非常的英俊。
  「嗯,跟以前一樣大,一樣漂亮。」卓晨絮粲笑著,「楚叔,我還可以再多待一下下嗎?」
  「可以。」看到小絮那麼開心,楚景立應允她,反正現在是下午時間,兒子應該在公司上班。
  這裡是他妻子在他們婚後第二年要求買下的,明天是小絮的生日,沒想到這丫頭竟然說她想要的生日禮物,就是到這裡來玩一次,而也因為她的提議,他才又回到這裡。
  楚景立環視著這棟豪宅。自從一年前他接小絮和她媽媽到美國後,他另外買了棟豪宅,和小絮她們母女住在一起,照顧小絮的媽媽。
  他有點想不通這丫頭怎麼會想來這裡,或許就像她自己說的,因為她幾年前曾在這裡住過兩個星期,感到很懷念,因此想再看一次。
  因此,他特地挑了兒子不在的時候,帶她過來。
  他和兒子已經許久未聯絡了,他很清楚,兒子並不喜歡玉美她們母女,他不希望有什麼不愉快的事發生,這樣才能避免衝突。
  卓晨絮東看看,西看看,不放過任何一處的到處亂看,但……沒有就是沒有,她粲笑的臉上出現不小的失望。
  楚翔碩不在家!
  廢話!今天是星期二,又是下午時間,他當然會不在家。
  可是,在來之前,她內心還是抱著小小的期待……
  來到美國一年,她發現自己比在台灣時還要更想見到楚翔碩,但一直沒有機會能和他見面。
  她也知道,現在和她們住在一起的楚叔平時很少和他兒子聯絡,因此,她也不好為了自己的私心而讓楚叔為難,只是……
  算了!可以來到楚翔碩的住處,她應該感到滿足了。
  卓晨絮看著庭院,這是她第三次來到這像座美麗城堡的豪宅,第二次是她十六歲那年暑假,那時楚叔帶她一個人來美國玩;至於第一次,是在她五、六歲的時候,不過她對當時沒有什麼記憶,唯一的印象是,覺得這個房子好大、好漂亮。
  「老爺,常嫂做了一些老爺以前喜歡吃的點心。」總管祝漢恭敬地說著。
  自從老爺搬走,就不曾再回來這裡,因此,今天老爺再回來,他們這些下人們都感到很高興,因為老爺以前對他們很好。
  「是嗎?那我得去嘗嘗常嫂的手藝是不是更好了。」楚景立喊著站在庭院的卓晨絮:「小絮,吃點心了。」
  「嗯。」
  他們兩人才剛轉身要走回屋裡,便聽到了疾駛而來的汽車聲音,兩人同時轉頭望向停在他們前面的一輛黑色進階跑車,看到自車上走下來的男人,卓晨絮一陣驚喜,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是楚翔碩耶!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呢?
  看到他,卓晨絮的心跳得好快,怦怦怦怦……
  不同于于卓晨的驚喜,楚景立雖也感到驚訝,但隨後神情即沉斂下來,因為他看到了兒子臉上那依舊冰冷的表情。
  楚翔碩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見他父親「回來」,真的叫他好訝異,但看到站在他身旁,頂著一張甜淨可愛俏顏,對他猛傻笑的女孩後,他的表情瞬間陰沉。
  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翔碩,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回來?」
  面對他父親的問題,楚翔碩先是睨了眼卓晨絮,然後冷嘲道:「這裡是我的家,我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不像某人,像個小偷似的,偷偷的進來這裡。」
  一旁當了楚家三十多個年頭的總管的祝漢,連忙開口緩頰道:「少爺,您別這樣說,老爺他難得回來……」
  「我不是偷偷進來的,這裡也是我的家。」父子就算許久未見面,彼此間那股對立依然強烈。
  「你確定這裡也是你的家嗎?」
  「你……」楚景立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說話了。
  「算了,你愛待多久就待多久,我是回來拿行李去英國開會的。」一說完,楚翔碩大步地走過他們面前,然後進到屋內,直走上二樓。
  楚景立看著兒子,感到頭疼不已。
  他不知道他們父子的關係為何變成這樣,看來短時間是無法改善,現在一旁還有小絮,或許他該另外找個時間和兒子好好聊聊。
  「小絮,我們回去了。」
  「啊?」要走了?「楚叔,你再等我一下,我進去跟楚大哥說個話,馬上就出來。」
  ***  *** bbs.fmx.cn ***
  卓晨絮飛快地跑上二樓。
  楚翔碩的房門大開,她站在房門口,看著他整理著行李。
  發現門口站了個人,楚翔碩停下動作,怒眼瞅著卓晨絮。
  讓那雙銳利的黑眸盯緊,卓晨絮喉嚨感到一陣幹澀。「楚、楚大哥,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卓……」
  「你有話就快說,別浪費我的時間!」
  他對她的態度還是很冷漠,不過沒想到他居然會願意跟她說話耶!這讓卓晨絮驚喜萬分,唇邊勾出一抹上揚弧線,然而,看到他生氣的模樣,她立刻又收起笑意。
  「那個……我想你誤會楚叔了,雖然楚叔他現在和我們住在一起,可是,他還是很愛你這個兒子……」
  「出去!」楚翔碩不悅地低吼了聲,隨即轉身,從衣櫃拿了幾件襯衫和幾條領帶放進皮箱內,然後拿起皮箱,看也不看卓晨絮一眼,直接走出房間。
  「楚大哥,請等一下。」卓晨絮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了楚翔碩。
  「嗯?」楚翔碩停下腳步,看著眼前欲言又止的小女人。
  「那個……我……」卓晨絮緊張地咬了咬唇。剛剛因為看他要走了,她一慌張便抓住他的手臂,可是她又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才好。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看到楚大哥冷怒著一張臉,卓晨絮趕緊放開他的手。雖然他看起來很兇的樣子,可是該說的話她還是得說,特別是剛剛看到楚叔那難過的表情。
  「我想跟你說,楚叔是個好人,我希望你可以……啊!」卓晨絮話還沒有說完,就讓楚翔碩大手一推,她整個人便往後貼靠在牆上,嚇了一跳。
  楚翔碩放下手中的皮箱,高大身體趨前一步,將她給圍堵在牆邊,大手勾起了她的臉,冷沉地說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他的突然靠近,讓卓晨絮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睨著眼前純淨白晰的小臉蛋,比起四年前帶點嬰兒肥的圓潤臉龐,現在的她褪去稚氣,細圓的瓜子臉看起來嬌美又俏麗,唯一不變的是,跟四年前一樣的笑容。
  一種幾近白痴的純真笑容!
  在譏笑她的同時,楚翔碩忽地俊顏一僵,在內心暗咒一聲。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記住這個白痴小女人四年前的長相,甚至還覺得她變得更美了!
  這都怪她四年前常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要忘了她的長相還真難。
  想起四年前,他不知道父親當時帶卓晨絮來家裡住的目的是什麼,或許是想要他接受她,甚至接受那個女人,但那是不可能的!
  那個女人勾引他父親的手段厲害,可是她卻有個智商低的女兒,老對他露出無害的白痴笑容,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很討厭她?
  他討厭她,甚至對她那開朗的甜笑感到厭惡,現在更對她像只麻雀般吱吱喳喳感到不悅,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幽厲的黑眸冷睇著這張被保護得很好的甜美嬌顏,他心中的恨意更深了。他的視線掃過那細嫩的粉頰,然後被那微啟的紅潤唇瓣給吸引,看著她緊張得輕咬著下唇,他竟不自禁地也想咬咬看……
  面對那張俊顏的逼近,卓晨絮心頭不由得一陣慌亂,感到臉頰燒熱起來,她直覺想退後,可是她後面是牆。
  「那個……那個……我……楚叔叔他……」她緊張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吵死了!」楚翔碩沒耐性地回了聲之後,低頭吻上那從剛剛就不斷地在誘惑他的紅嫩朱唇。
  面對楚翔碩突來的動作,卓晨絮圓眸驚瞠,整個人呆住了。
  雖然對於自己突然吻她,他也感到訝異,但看見她睜著一雙純淨大眼看著他,他不由得火大,因為那像是在質問他為什麼吻她。
  為什麼吻她?因為她太吵了!
  「沒有人告訴你,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嗎?」
  「從……從來沒有人這樣吻過我,你……你是第一個。」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卓晨絮羞地漲紅了臉,因為她不只一次幻想自己的初吻對象是他。
  「原來如此。」楚翔碩冷冷地說著,但手指碰觸著那紅灩灩唇瓣的舉動,卻意外洩露了連他都沒察覺到的慾望,他還想要更多。「那我得好好教教你,什麼叫接吻了。」
  楚翔碩再度低頭覆上那嬌紅如櫻桃般的甜嫩唇瓣,舌尖狂傲地滑入那羞澀的小嘴裡,恣意的吮吻她小嘴裡的每一處。
  柔軟又甜美的唇,嘗起來的味道是這麼樣的純真甜膩,楚翔碩忘情地加深了吻,狂熱地索取令人迷醉的甜蜜……
  原來就這是接吻。
  卓晨絮閉著眼,感受著那溫熱的接觸,鼻息間吸入的全都是他灼熱的男性氣息,讓她更為緊張,她無法形容此刻內心的感覺,熱熱的,還有點酥酥麻麻。
  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和他這樣熱吻著,就算要她現在就死去,她也沒有遺憾了。
  因為,她真的好喜歡他!
  「嗯……」她輕吟了聲,就算幾乎窒息,也不想推開他。
  聽到她細喘的低吟,楚翔碩猛地回神,發現自己竟吻她吻得著迷,他神情一震,立刻離開了她的唇。
  卓晨絮張開了眼,漲紅臉,喘著氣,表情失落地看著他。
  楚翔碩回覆冷然的俊顏,唇邊泛起一抹嘲笑。「你看起來很捨不得的樣子,怎麼?很喜歡我的吻?」
  看到他臉上那不屑的笑意,卓晨絮臉上的紅潮更深了。
  真的好丟人哦!不過,就算不好意思,她也沒有否認他的話,因為她是真的很喜歡他,也喜歡他的吻。
  楚翔碩勾起那張布滿紅潮的小臉,「臉蛋這麼紅,表情這麼害羞,怎麼?喜歡上我了?」
  「我……」
  「嗯?」
  四年的相思,現在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卓晨絮鼓起勇氣,決定向他告白。「對,我喜歡你。」
  「什麼!?」剛剛他只是惡意的捉弄她,沒想到她居然表情認真地說喜歡他?她是笨蛋嗎?「你應該知道我很討厭你。」
  「我知道,可我還是很喜歡你。」
  看著那張帶點傻勁的純真臉蛋,瞬間,他竟感到有些心動。
  他沒想到那個女人所生的女兒是這麼樣的單純……腦海在閃過那個女人的同時,再度勾起他心中的痛,內心那不該有的心動,剎那間立刻讓強大的恨意覆蓋過去。
  他緊凝著眼前的美麗嬌顏。如果毀了這個可愛純真的洋娃娃,那麼,那兩個人應該會很痛苦吧!
  黑眸一瞇,他問:「你真的喜歡我?」
  「對。」卓晨絮點頭如搗蒜般。
  「有多喜歡?」
  「打從四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
  「是嗎?那麼是不是我要你做什麼,你都願意呢?」黑幽的深眸閃過一抹陰沉輝芒。
  卓晨絮怔楞著一雙大眼,他想要她做什麼嗎?他的表情有點怪。
  不過,她真的希望可以替他做點事,讓他除去內心的不快樂,因為四年後再見到他,她發現他好象比以前還要更冷酷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卓晨絮立刻回道:「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那如果我要你嫁給我,你也OK ?」
  「什麼!?」嫁給他?卓晨絮眼睛瞠得大大的。
  「不是說我要你做什麼,你都願意嗎?還是你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不,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只是……」卓晨絮發現自己一顆心差點因為他這句話而蹦出胸口。「你……你為什麼要娶我?你剛剛不是說很討厭我嗎?」
  「我的確討厭你。」楚翔碩冷冷地說著。
  「那你為什麼……」既然討厭她,那為什麼又要她嫁給他?「因為我是我媽媽的女兒?」
  媽媽曾說過,楚大哥對她有著很深的怨念,現在看來是真的。
  「妳不想嫁就算了。」楚翔碩轉身拿起地上的皮箱。
  他才剛走了一步,一雙微顫的小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右手,他回頭一望,就見那張細緻俏顏露出羞澀又甜美的笑靨。
  「不,我嫁,我想要給你幸福。」
  她終於找到要給他幸福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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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為什麼小絮突然說你們要結婚了?」
  得知兒子已回國,楚景立立刻臉色難看地來到兒子的辦公室,不悅地質問著兒子。
  那天晚上,小絮突然告訴他和玉美,說她決定休學一年,因為她要結婚了,而對象是翔碩,因為他跟她求婚了。
  翔碩向小絮求婚?這讓楚景立震驚不已。
  想也知道兒子為什麼要娶小絮,他不但不可能喜歡她,說不一定還恨著她,娶她無非就是想要他這個做父親的難過。
  他和小絮的媽勸了小絮好幾天,但那丫頭說什麼就是要嫁給翔碩,逼得他不得不來公司找兒子問清楚,不管怎麼樣,他得阻止他們兩人結婚。
  端著咖啡進來的秘書李亞娜,聽到前總裁的話,驚訝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總裁。
  他要結婚了!?
  于公,她當了他四年的秘書,在私,她當了他三年多的女人,但現在,他要結婚了,而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楚翔碩瞥了眼自己的秘書,「亞娜,這裡沒有你的事,你先出去。」
  「總裁,我……」李亞娜美豔的臉僵硬著。
  「出去!」
  聽到總裁那冷厲的命令,李亞娜繃著臉,轉身走出辦公室。
  辦公室只剩下他和他父親後,楚翔碩這才緩緩地回答他父親的問題。「為什麼我和小絮要結婚?因為她說她喜歡我。」
  「可是你並不喜歡她。」他上個星期真的不該帶小絮回到那裡去的。
  「但我已經決定要娶她為妻了。」楚翔碩態度強硬。
  「翔碩,我知道我是個很失職的父親,但如果你恨我,就衝著我來,不要去傷害小絮,關於上一代的事,她什麼都不知道。」他一直視小絮為親生女兒,他真的不希望她受到傷害,而且那個傷害她的人,還是他的兒子。
  看到他父親那擔心的神情,楚翔碩的臉更為陰沉了,因為他父親此刻這種表情,連他母親生病在醫院時,他都不曾見過。
  為了那個女人的女兒,他竟然可以這樣跟他低聲下氣,這讓楚翔碩更堅定了娶卓晨絮的想法。
  「不論你再說什麼,我都會娶卓晨絮為妻,下個星期歡迎你來參加我和她的婚禮。」
  「翔碩,難道你就這麼恨我?別忘了我是你的父親!」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吧!你心中還有我這個兒子的存在嗎?」
  楚景立對於和兒子之間的對立,感到相當無奈。
  當年,楚景立的父親為他挑選了門當戶對的霍錦璃為媳婦,可是他並不喜歡個性活潑又愛玩的霍錦璃,他喜歡的是當時來美國遊學的葉玉美,第一眼見到溫柔可人的玉美,他就深深愛上她了。
  後來因為父親生病,他被逼迫娶霍錦璃為妻,而玉美也為了不讓他為難,獨自一人回台灣。
  之後,他的父親去世了,他整日忙於公事,期間曾試著與玉美聯絡,可是她故意避他,兩人因此斷了音訊,整整有十年之久。
  他透過各種管道,終於有了玉美的下落,才知道她已經嫁人了,而且有個滿周歲的女兒小絮,但她的丈夫在孩子出生前便去世了。
  他想照顧玉美母女,因此多次向妻子霍錦璃提出離婚。
  儘管霍錦璃為他們楚家生下繼承人,但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他們夫妻經常是一個忙於工作,另一個活躍於社交,結婚多年,完全沒有任何的交集。
  但霍錦璃不答應離婚,言明這一輩子她都要當楚太太。
  而長期的玩樂,再加上飲食和作息時間的不正常,霍錦璃很快弄壞了身子。
  在她生病住院期間,他不是絕情不到醫院探望妻子,而是他每次去,說不到兩句話,兩人便鬧得很不愉快。
  他知道兒子因為此事對他很不諒解,甚至責怪到玉美母女,其實就算他沒有找到玉美,他和妻子的關係還是不會有所改變的。
  而且,他已經忍受了十幾年的相思之苦,此時他只想要好好保護、照顧自己深愛的女人,與她一起共度下半輩子。
  「你一直是我兒子。」楚景立微紅了眼眶,「我之所以反對你娶小絮,不只是怕她受傷害,而是我希望你可以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不要跟他一樣。
  楚翔碩立刻反駁了他父親的話:「別說得這麼好聽,我想你是怕我娶了小絮,你無法和那個女人結婚才對,因為她一直很想當楚太太,我沒有說錯吧?」
  「玉美她不是那樣的女人,她從不要求什麼名分。」以前她甚至還勸他,為了孩子,最好跟妻子和睦相處。
  「對,她不要求名分,但是她貪得無饜,五年前你給了她一億美金,現在她又想從你身邊拿走多少錢呢?」
  聽到兒子提起五年前他不顧大家的反對,執意賣掉弘景集團位在紐約的一棟商業大樓,換得一億美金一事,楚景立有口難言。
  他知道兒子一直認為他將那筆龐大的金錢給了當時人在台灣的玉美母女,但不是那樣的,只是,他無法對兒子說出那一億美金到哪裡去了。
  看到他父親跟以往一樣答不出話來,楚翔碩眉頭皺得更緊了。「如果不是我接管了弘景,說不定她要你把爺爺一手建立的弘景集團送給她,你也會答應她!」
  「我……翔碩,我們父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以前我們的感情很好的。」因為霍錦璃的社交活動太多,因此小的時候都是他陪伴著兒子成長的,那時他們父子的感情真的很好。
  「從你丟下我們母子,不斷地飛去台灣會舊情人後,你就應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他父親去台灣找舊情人,不只是丟下他母親,連他也一併拋棄了。
  「我不知道你母親跟你說了什麼,但我沒有丟下你們……」
  「好了,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談了。」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他母親也早已去世了,再討論也於事無補。「很抱歉,我還有一堆工作,既然你已經聽到我的答案了,你可以回去了。」
  楚景立看著埋頭工作的兒子,知道兒子不會改變他要娶小絮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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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紗店裡,卓晨絮開心地試穿著各種美麗的新娘白紗禮服。
  「媽,你覺得這件好不好看?」卓晨絮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然後拉起裙襬,仔細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打從知道女兒要嫁給楚翔碩,葉玉美便愁眉不展,現在看到女兒穿婚紗的美麗模樣,她更是苦皺著臉。
  卓晨絮看見她媽媽臉上的愁容,故作抱怨說道:「媽,你女兒就要嫁人了,你難道就不能換個開心一點的表情嗎?笑一個嘛!」
  她哪笑得出來!「小絮,你真的一定要嫁給你楚叔的兒子嗎?」
  「我都來試穿禮服了,當然會嫁給他。」
  「可是你不是不知道楚翔碩他對我有著很深的怨念,那你為何又……」
  「我愛他。」
  「你……」看著女兒那堅定的表情,葉玉美當然知道女兒是認真的。
  其實她早就知道女兒喜歡楚翔碩,因為打從四年前見過他之後,她便常常提起有關楚翔碩的事,不然就是問了許多她和景立,以及和翔碩母親的事。
  只是,知道女兒喜歡楚翔碩是一回事,但現在女兒說要嫁給他,她怎麼能不替女兒感到擔心!?
  「其實我可以體會楚叔那種想要讓自己喜歡的人得到幸福和快樂的心情。」卓晨絮走向她媽媽,然後握住了她媽媽的手,「媽,我真的想給楚大哥幸福。」
  「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要怎麼給他幸福呢?」
  「用愛啊!」卓晨絮神情認真,「我猜楚大哥現在會變得這麼冷漠,都是因為他缺少愛,因此我決定要給他很多很多的愛,讓他快樂。」
  「那萬一……我是說,如果他根本就不要你的愛,你要怎麼辦?」葉玉美覺得女兒的想法太天真了,因為連景立都無法解決他與兒子之間的問題,那麼小絮又怎麼可能有辦法去改變什麼!
  「那就繼續一直愛下去,直到他愛上我。」卓晨絮當然也明白在短時間內,楚大哥是不可能接受她的愛,可是,她的決心是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摧倒的。
  「小絮,我知道你真的很喜歡楚翔碩,你也是真的想要給他幸福,但除了嫁給他之外,難道就不能用其它方法嗎?」她真的擔心女兒受苦了。
  卓晨絮明白她媽媽在擔心什麼,因此粲笑著安慰她的媽媽:「媽,你真的不用替我擔心,我知道楚大哥他並不喜歡我,他自己也說了討厭我,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他,因此將來不管他怎麼對我,我都不會難過,也不會放棄的。」
  「好,如果我說我不反對你嫁給楚翔碩,但要你大學畢業以後再嫁給他,你可以答應我嗎?」
  「媽,你晚了一步,因為我已經先答應楚大哥要嫁給他了,食言而肥,你也不想你女兒變肥吧!」卓晨絮俏皮的說著。
  「小絮,你想要給楚翔碩幸福,那你呢?你這樣做會快樂嗎?」
  「會的。」以前她只要看到他,就能高興一整天,現在成為楚大哥的妻子了,她的心不知道有多快樂。「媽,我想你也希望楚叔和楚大哥父子和好吧?那妳就更要支持我了。」
  葉玉美看著女兒,對於她的善解人意與單純的執著,感到很心疼。
  希望一切可以如她所期望的那樣,楚翔碩最後會愛上她……

runonetime 2008-07-15 03:49 PM

第02章

  一名十四歲的少年,下午蹺課回家,大門口的保全跟他說,老爺出差回來了,少年一聽,清俊的臉上露出一抹驚喜。
  儘管最近他父親和母親鬧得很不愉快,讓夾在中間的他也很痛苦,但,聽到他父親回來,他內心還是很高興。
  「老爺還帶了個女客人回來,聽說對方是台灣人。」
  保全的話讓少年僵了臉,眼底浮現出濃烈恨意。
  他不發一語地走進去,但沒有走進屋子,反而繞到寬大庭院的一端,一屁股往大石頭坐下,內心的不平與恨怒,讓他紅了眼眶。
  這個家根本就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他媽媽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而他父親則是將外面的狐狸精給帶回家,這算什麼?!
  「大哥哥,你怎麼了?哪裡痛痛嗎?」
  講中文?
  少年抬頭,發現他眼前站了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晶瑩透亮,粉嫩嫩的臉頰圓嘟嘟的,模樣可愛極了。
  她是管家祝伯的外孫女嗎?之前好象聽他說,他嫁到新加坡的女兒最近要帶他的外孫女來美國看他。
  小女孩睜著一雙明亮瞳眸,困惑地走向坐在石頭上,臉上看起來很痛苦的大哥哥。「大哥哥,你是哪裡痛痛啊?你看起來好象很難過的樣子。」
  「我……」看到小女孩那認真關心的表情,少年抿緊的唇微放鬆了下來,他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大哥哥這裡痛痛。」
  「嗯?」小女孩愣了一下,看不懂大哥哥是哪裡痛痛,不過大哥哥他就是有痛痛就對了。
  小女孩往前,伸出小小的手,抱住了大哥哥,然後學她媽媽在她跌倒痛痛時的動作,小手輕拍著大哥哥的背,以一副小大人的語氣說道:「痛痛飛走,痛痛飛走了。」
  小女孩的擁抱動作,讓少年噗哧地低笑了聲,不過卻也讓他感受到一絲的溫暖,因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抱著了。
  抱完大哥哥之後,小女孩紅潤小嘴往大哥哥的臉頰啾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家的大哥哥最勇敢了,都不會哭喔!」她媽媽都是這麼親她、這麼說的。
  少年不禁笑了,因為眼前的這個小女孩頁的很可愛。
  「大哥哥已經不痛痛了,對不對?」看到大哥哥笑了,小女孩也跟著笑了,笑得純真又燦爛。
  「對。」她的天真無邪,讓他好羨慕,想必她是生長在一個很快樂的家庭。「大哥哥也可以親你一下嗎?」
  「嗯。」
  少年摸了摸那圓潤潤的小臉蛋,然後在那小嘴上啾了下。
  「謝謝你的安慰,大哥哥已經不痛痛了,這是大哥哥的初吻,當作是回禮。」不過這也可能是她的初吻。
  「出吻?」小女孩困地瞠大眼,聽不懂。「大哥哥,你以後要勇敢喔!不能再哭哭了。」
  人小鬼大。「我剛剛沒有在哭哭啦!」
  「哭哭就哭哭,為什麼說沒有?老師說小朋友是不可以說謊的。」她剛剛明明就看見他低頭在哭哭呀!
  看到她認真地糾正他,少年笑得好不開心,她的純真解放了他禁錮在痛苦之中許久的心靈。
  「你還可以再抱一下大哥哥嗎?」他想多感受一下許久不曾有過的溫暖。
  「嗯。」小女孩點了點頭,再次抱住大哥哥。
  少年也伸手環抱住了小女孩,小小的身子,抱起來卻令人感到很舒服,讓他內心深處的空虛與寂寞,一瞬間填平了不少。
  忽地,一陣急促喊叫,破壞了這溫暖和煦的氣氛。
  「小絮小姐,你在哪裡?快點出來,老爺要送你們回飯店了。」
  他父親要送她們回飯店?
  少年身體一僵,震驚地看著小女孩,「你不是祝伯的外孫女?」
  小女孩再次聽不懂大哥哥說的話。「是楚叔叔帶我和媽媽一起來的,我們從台灣來的,坐了好久好久的飛機喔!」
  「小絮小姐,你在哪裡啊?」
  再次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小女孩轉身大聲的回著:「你不要叫了,我在這裡,這裡還有一個大哥哥。」
  小女孩喊完話再回頭,坐在石頭上的大哥哥已經不見了。
  楚翔碩從睡夢裡醒來。
  他怎麼又會夢到和卓晨絮初次見面的情景?他已經許久不曾再作過這個夢了,是因為今天是他和卓晨絮結婚的日子嗎?
  其實四年前當他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沒有開口,他就已經認出她就是當年的小女孩了。
  因為她那雙眸子還是那麼的圓亮,純真無邪的臉蛋依舊愛笑,那笑容,耀眼又燦爛。
  他還記得再見到那張甜美可愛的俏顏時,他還費了好大的氣力壓制了內心的情緒,不讓自己臉上顯露出任何一絲的驚喜,然後要自己對她冷漠。
  因為,就算他不曾忘記她是他初吻的對象,就算她當時的擁抱給了他溫暖,但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他不知道如果那張可愛俏顏不再有甜美笑容,他內心的恨意是不是會就此消失。
  可是,他能確定的是,有人會跟他一樣嘗到他所經歷過的痛苦。
  而這個正是他娶她的原因。
  楚翔碩離開了床,走進浴室,約過二十分鐘之後走出來,然後換上祝伯為他準備好的新郎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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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翔碩和卓晨絮的婚禮是在山頂上一間小教堂舉行。
  因為從她答應嫁給他到今天,只有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因此來參加他們婚禮的人,除了她媽媽、楚叔及楚家的幾個僕人外,就只有他的秘書李亞娜。
  雖然婚禮簡單而且低調,可是在楚翔碩為她戴上戒指時,卓晨絮仍感動得差點哭出來。
  因為以後她就是楚大哥的老婆了。
  婚禮一結束,她收下媽媽還有楚叔的祝福,然後就跟楚翔碩及僕人們一起回到楚家豪宅。
  然而,她的喜悅在回到豪宅後,立刻沉了下去。
  「到家了,你下車,我還要回公司上班。」
  「什麼?你還要回公司上班?難道你今天沒有請假?」話一出,卓晨絮便知道自己說了蠢話。
  他本身就是老闆,跟誰請假啊?
  那麼,他是故意要回去上班的羅?
  她是知道他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可是剛剛他們才結婚耶!哪有人現在又回公司上班的,難道他就不能從明天開始再對她冷漠嗎?
  卓晨絮真的好希望他留下來,就算他不跟她說話,只要能看見他就行了。「楚大哥,你真的那麼忙嗎?連休息一天也不行嗎?」
  楚翔碩轉頭,看著那張比平日更為嬌豔可愛的臉蛋對自己撒嬌,甜膩純真的模樣,讓他的心再次悸動不已。
  還記得剛剛在教堂內,當車展絮穿著白色婚紗,細緻嬌美的臉笑得好甜地出現在他面前時,當場奪去了他的呼吸。
  這麼美的她,現在已經是他的了,這輩子他都要她在他身邊……發自內心慾望而起的念頭一閃過,連他自己都感到震驚。
  他是怎麼了?不會是對十多年前那個小小軟軟的溫暖擁抱還忘不了吧?不然他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想法,居然想要將那個女人的女兒留在自己的身邊一輩子?
  而且不只如此,看著那張紅灩灩的唇,他還記得吻它的感覺有多麼的棒,香甜的記憶頓時在體內激起一股強烈渴望……
  從後方傳來的汽車聲音,讓楚翔碩硬生生地壓抑住體內那股強烈慾望,然後俊顏繃緊地轉頭看著祝伯的車子進入。
  祝漢的車子裡除了兩名僕人外,還有秘書李亞娜。
  楚翔碩一見到李亞娜自祝伯的車子走下來,立刻令道:「亞娜,上車,回公司上班。」
  卓晨絮看見他的秘書走過來,而楚大哥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她難掩失望地走下車。
  李亞娜對卓晨絮笑了笑,隨即坐進楚翔碩的車子裡。
  卓晨絮穿著新娘禮服,美眸怔怔地看著那呼嘯而去的進階跑車,心裡難受得緊。
  她當然知道楚翔碩娶她是為了報復,但她沒有想到自己在婚後一個小時,就變成了棄婦。
  一旁總管祝漢看到少爺和李秘書離去,不免為少奶奶未來的日子感到憂心,因為結婚第一天就這樣,那肯定未來日子不好過。
  其實在知道少爺將娶小絮小姐為妻時,他們這些僕人個個都嚇了一跳,因為少爺明明痛恨著小絮小姐的母親,卻又娶她……
  欸……祝漢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走向呆站著的少奶奶,說道:「少奶奶,少爺可能有急事,我先帶你去房間休息。」
  卓晨絮從震驚中回神,然後點了點頭。「嗯。」
  她和祝伯走上二樓,然後看見祝伯打開楚翔碩臥房對面房間的房門。
  新房不是在主臥房?
  「這是你的房間。」
  她的房間?!
  卓晨絮瞠大眼地看著「她的」房間,裡面除了她昨天讓人先送過來的幾個大行李箱外,還真的看不到屬於楚翔碩的東西。
  「祝伯,你說這是『我的』房間?那楚大哥呢?」他不但讓她在婚後一個小時當了棄婦,還打算不跟她同房?
  祝漢的表情有些尷尬,但是這的確是少奶奶的房間。「少爺他說一個人睡慣了,所以……少奶奶,你不要想太多,或許這只是暫時的,以後少爺他說不一定……」
  看到祝伯那為難的樣子,卓晨絮知道這是楚翔碩的意思。「祝伯,你不用再說了,我大概都知道了。」
  如果他可以面無表情的丟下新婚妻子去上班,那麼他會跟她分房睡就一點也不足為奇了。
  「是嗎?」少奶奶跟以前一樣善良可愛。
  幾年前她住在這裡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喜歡少爺,因為沒有人會在對方不理你的情況下,還依舊對對方露出笑容,而且還老是抓著他問有關少爺的事。
  不過他本來以為她年紀小,或許喜歡少爺只是一時的。結果,她竟然會喜歡少爺到不顧一切嫁給他。
  只是今天才第一天,未來日子還很長,不知道少奶奶能忍受少爺這樣冷酷的態度到什麼時候。
  看到祝伯一臉憂心的表情,卓晨絮立刻掃去臉上那一絲絲的失落神情,因為,如果她過得不快樂的話,那也會使得她身邊關心她的人跟著不快樂。
  「祝伯,你不用替我擔心,我很清楚我媽媽和楚大哥之間的事,也知道他一直過得不快樂,因此,不管他怎麼對我,我都不會哭,甚至離開這裡的喔!因為我是個元氣美少女。」卓晨絮雙手握拳地說著。
  「元氣美少女?」
  「意思就是我全身上下都充滿無限活力與鬥志,不會那麼輕易被打敗,我一定會盡好身為妻子的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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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車子裡,李亞娜美眸偷覷了眼神情看來有些僵硬緊繃的楚翔碩後,美豔的臉上露出得意淺笑。
  她當了楚翔碩幾年的女人,有關他的事,她多少知道一點。
  卓晨絮是前總裁情婦的女兒,雖然知道楚翔碩是為了報復前總裁和他的情婦葉玉美,因此娶了她的女兒,而且前幾天他也說了,他結婚之後,他們兩人關係不變。
  可是,她的身分一夕之間卻從弘景集團總裁的女友變成了情婦,教她情何以堪?幾乎到手的「楚太太」飛了,她氣得好幾天都無法成眠!
  跟楚翔碩在一起這麼久,她一直知道他結婚意願很低,可是他現在不想,並不表示以後就不會結婚,畢竟弘景企業這麼大,怎麼可以沒有繼承人出現呢!而她一直很有自信,如果他要結婚,楚太太一定是她。
  但現在,這位子卻讓一個小丫頭給莫名其妙地搶走了,就算她知道他是為了折磨她而娶她,她內心還是感到不平衡。
  看過卓晨絮之後,她內心除了氣憤外,還多了份擔憂,因為,那個丫頭長得太清純可人了,
  在婚禮上,她看楚翔碩的那種深情迷戀表情,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個小新娘有多麼愛慕著她的丈夫,她怕總裁有天也會愛上她。
  雖說在楚翔碩報復之後,他可能隨時都會甩了卓晨絮,然後她就可以坐上楚太太位置,但,如果在這之間他愛上那丫頭呢?那麼有可能最後被甩的人會是她。
  不過,剛剛看到總裁對他的新婚妻子棄之如敝屐,離開時連看也不看一眼穿著美麗h口紗的卓晨絮,那冷漠表情,讓她稍微放了心。
  瞧!他臉色多難看,看來他真的是很討厭卓晨絮,這讓她原本低落的心情變好,臉上的笑意加深。
  車子由郊外進到市區,李亞娜開口說道:「總裁,已經中午了,我們要不要吃完午餐再回公司呢?」
  楚翔碩將車子停在路邊,低啞說道:「你下車,然後自己坐計程車回公司。」
  什麼?!叫她自己回公司?她有沒有聽錯?
  「總裁,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我們不是要一起回公司的嗎?」
  「下車!」低啞的聲音繃緊。
  「可是……」李亞娜完全不明白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別考驗我的耐性,現在立刻下車!」
  望著楚翔碩那帶著怒色的冷沉表情,李亞娜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下去,否則只會惹得他更生氣,只好聽話地下了車。
  在李亞娜下車後,黑色跑車立刻急駛離去,然後在下一個路口轉彎,車子再度往郊外方向開去。
  楚翔碩在一處空地將車子停了下來,點了根煙後走下車,高大的身體倚在車子旁,然後深吐了口煙圈,試圖緩和體內那股強烈難受的慾望。
  剛剛在別墅裡,如果不是祝伯的車剛好回來,他一點也不懷疑,下一步他會將卓晨絮給抱進懷裡,然後狠狠地吻她。
  他又不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但剛剛他差點就失控了。
  他是怎麼了,欲求不滿嗎?
  雖然他有李亞娜這個固定的床伴,不過他也很清楚,他只是用亞娜的身體來解決生理需求罷了,根本就沒有什麼滿不滿足的問題。
  他深吸了口煙,然後像是要發洩胸口那股灼熱難受,他再次慢慢地吐出白色煙圈。
  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的思緒有著不曾有過的混亂,如果她不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忽地,俊顏露出一抹冷笑。
  沒想到他的心竟然受一個小女人所牽制,然後感到不知所措、心煩意亂?
  他根本就不需因為剛剛那一點點的心動而迷亂,甚至攪亂了自己的情緒,忘了自己娶她的目的啊!不管她長得多動人、她的唇有多麼的甜,她都是那個女人的女兒,而他的目的,是要摧毀這個可愛的洋娃娃。沒有憐愛、沒有情感、沒有亂七八糟的情緒,他對她,只有恨……

runonetime 2008-07-15 03:56 PM

第03章

  兩個星期後
  晚上九點多,卓晨絮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等著心愛的老公回家。
  看著電視螢幕,嬌美的小臉笑得甜蜜,因為直到現在,她還是無法相信自己已經當了半個月的楚太太了。
  儘管許多同學對於她休學嫁人感到不可思議,但她一點也不感到惋惜,因為她樂當楚太太。
  而且,她需要多一點時間和碩相處,碩……一想到自己可以這麼大剌剌且親密地喊著老公的名字,她臉上的笑容持續加大了。
  管家祝漢看著坐在沙發上一個人傻笑的少奶奶,不禁也跟著會心一笑。
  他真的希望少爺能對少奶奶好一點,不過前提是要解決老爺和少爺之間多年來的心結,因為心結一天沒有解開,就算少奶奶再怎麼愛少爺,少爺還是不太可能快樂的。
  只是,要解開老爺和少爺之間的心結並不容易,特別是去年老爺把葉小姐母女接來美國,並搬了出去,這讓原本感情就不好的老爺和少爺,關係更惡劣了。
  其實真的不能怪老爺,因為當年老爺差點就娶了葉小姐,他很明白老爺愛的人,只有葉小姐一個。
  看著老爺和少爺形同陌路的父子關係,他這個老僕人也感到難過,老爺搬出去的時候,還一再囑咐他們這些僕人要好好照顧少爺。
  少爺娶老婆,這本是件天大的喜事,因為有個女主人,或許這個家就不會讓人覺得有些冷清,只是娶的對象是少爺痛恨的女人的女兒,這婚姻……欸……比老爺當年娶夫人,還要更令人感到擔心。
  若要說老爺和少爺兩人的婚姻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新娘子了。
  因為比起愛玩、整天老是往外跑的夫人,少奶奶是個好太太,而且她真的很喜歡少爺,總是粘住常嫂,問少爺喜歡吃什麼,然後學習做少爺喜歡吃的東西。
  少奶奶是個好女孩,他們這些僕人都很喜歡她,因此由衷的希望少爺能因少奶奶這麼愛他而卸除心中多年的怨恨,和老爺和好。
  「少奶奶,天冷了,你要不要上樓去加件衣服呢?」
  卓晨絮轉頭看著祝伯,笑了笑,「祝伯,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不會冷。」
  忽地,她想到一件事,「祝伯,我想問你,碩在和我結婚之前有女朋友嗎?我的意思是,他有喜歡的人嗎?」
  這件事是她在嫁給楚翔碩之後才想到的。
  儘管知道碩娶她是有目的的,但是她還是很高興自己能成為他的太太,而且或許是太過興奮了,她忘了問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雖然她想要用自己的愛來讓他得到幸福,可是如果他有喜歡的人,而她又答應嫁給他,這樣不一定會讓碩更不快樂,就像當年的楚叔。
  「少爺他平常很少帶女人回家,而且我也從來不曾聽少爺說他喜歡誰,怛是……」
  「真的嗎?」卓晨絮並沒有讓祝伯說完話,她一聽到碩沒有喜歡的人,馬上驚喜地大喊,而且大大地松了口氣。
  因為稍早之前,她真的擔心自己會變成破壞碩幸福的人。
  「少奶奶,雖然少爺沒有說過他有喜歡的人,倒是……」祝漢的話才說了一半,外面便傳來一陣隆隆的汽車聲音。
  「碩回來了。」卓晨絮立刻關掉電視,興奮地跑到大門口,準備迎接辛苦工作一天的老公。
  當她看見楚翔碩走進大門,立即粲笑喊道:「碩,辛苦了,歡迎回家。」
  楚翔碩看著那張堆著甜美笑靨的俏顏,不悅地睨了她一眼之後,俊顏冷冽,不發一語地逕自走回二樓。
  卓晨絮像是也習慣了新婚老公對她的冷漠,因此不以為意,嬌小的身子也跟在他身後,一起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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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上好友楊寧寧從台灣寄來的新婚賀禮 性感睡衣,卓晨絮感到很開心。
  她決定結婚的時間太匆促了,因此寧寧根本就來不及辦簽證,再加上她到拉拉山幫她鄰家大哥元光介的忙,所以根本沒辦法前來參與。
  元大哥之前繼承了他外公在拉拉山的一間休閒度假山莊,現在正努力重整,全面翻修,希望打造成知名的度假中心。
  她知道元大哥很喜歡寧寧,只是寧寧仍不答應當他的女朋友。現在寧寧肯離開熱鬧的都市,跑到拉拉山去,看來她和元大哥發展得不錯。
  卓晨絮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禁紅了臉。她真的要穿這樣見碩嗎?寧寧送給她的紅色睡衣既透明又性感,好辣喔!
  可是寧寧又說,根據調查,男人喜歡女人穿性感睡衣的比例很高,這是真的嗎?碩他會喜歡她穿這樣嗎?
  聽到開門的聲音,卓晨絮一顆心不禁咚咚咚地疾跳。
  不知道碩見到她穿上新的睡衣,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她希望他會喜歡,不過她大概猜得到碩不會對她說什麼好聽的話。
  「碩,你來了。」她走向他,嬌羞地笑著。
  楚翔碩一走進卓晨絮的房間,看見她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紅色性感睡衣,再加上房內那沁人心肺的自然馨香,一瞬間,讓他的心尢之縮緊,然後倒抽了口氣。
  他沒有想到,個兒嬌小,個性純真的她,穿起紅色性感睡衣,會是這般令人血液熱竄。
  忽地,他體內慾火狂燃,高大的身軀立刻繃緊,表情也跟著僵硬。
  抑下內心那不該有的悸動,楚翔碩用怒火來掩蓋對她所產生的強烈慾望。
  因為,他不會忘記她和她母親所帶給他及他母親的痛苦。
  他低啞地說道:「你在做什麼?幹嘛把自己打扮得跟妓女一樣。」
  妓女?卓晨絮愕然地瞠大了眼睛。
  雖然她早就不期望他會對她說出什麼讚美的話,或許還會跟平常一樣對她冷諷,但……妓女?!他真的這麼討厭她嗎?
  心痛就只那麼一下下而已,卓晨絮要自己別去在意他對她說出的惡毒的話,因為打從他們結婚以來,他從沒有對她說過什麼好聽的話。
  她還是會繼續努力愛他的。
  「我希望下次進來的時候,你已經脫光了衣服在床上等我。」
  楚翔碩拉過愣在一旁的卓晨絮,將她推到床上去,動手撕裂了她身上的紅色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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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
  接近清晨,天色微亮,一陣寒意襲上,讓卓晨絮冷得瑟縮著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又踢被了。
  她趕緊將落在腳邊的被子往上拉,偏著頭看著床上空盪的另一邊。硬是在什麼時候離開她的房間的?
  雖然碩每天晚上都會來到她的房間,但完事後,他又會回到他自己的房間,不曾在她的房間過夜。
  他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會跟她同房而眠?她好希望他可以抱著她睡覺,這樣就算她半夜踢了被子,也不會感到寒冷。
  和他結婚之後,她才知道,他心中的怨恨比她所想像的還要強烈,看來短時間內,他們之間還是會是這樣的關係。
  無所謂,既然她嫁給他了,那麼就算要她花上一年、十年,甚至更久,她都會待在他身邊的。
  套句至理名一一一一口: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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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晨絮成為楚太太之後,除了與楚翔碩之間仍處冰凍期外,她的生活其實過得很怡然自得,與宅裡的僕人也相處得很好。
  白天的時候,她常常跑回家和她媽媽喝下午茶,不斷強調自己的日子過得很快樂,希望她媽媽別再為她擔心了。
  雖然她曾想要替碩生孩子,不過媽媽一直反對,在她與碩關係未搞定之前,孩子的出生未必會讓他們的關係有所改善,說不定會更惡化,那麼這個孩子就很可憐了。
  她暫時打消生孩子的計畫,不過不是怕孩子將來變得很可憐,而是她想先改善自己和碩之間的關係。
  不過,現實上所發生的一些狀況,往往會改變某些事。
  就像現在,她一如往常地開心迎接下班回來的老公,想要度過美好的週末,但,他卻帶了個美豔的女人回來。
  這個大美女她在婚禮上見過,是他的秘書李亞娜。
  看到李亞娜親密地摟著她老公的手臂,就算她就站在他們的面前,她仍緊偎在她老公身旁,臉上淨是挑釁的神情。
  李亞娜美眸直睇著卓晨絮,眼底充滿嫉妒。
  自從總裁結婚以後,就不曾再與她發生關係了,就連她邀請他到她家,他也老是拒絕。她不知道總裁什麼時候才要結束這場遊戲,再次將楚太太的位置給空出來,但她也不想過著這種煩惱的日子,然後看到自己擔心的事最後成真。
  今晚,她雖不明白在她再次開口邀請總裁到她家時,總裁為什麼卻帶她回他的家,或許這是他的報復手段。不過對她而言,卻是很好的機會,她決定幫總裁一起重重打擊卓晨絮。
  結了婚的女人最受不了的打擊是什麼?莫過於是自己深愛的丈夫搞外遇了,而且那個外遇對象還大剌剌地進到家裡。
  她會讓她知道,楚太太不是她這種小丫頭可以當的,她最好自己提出離婚。
  「楚太太,還記得我嗎?我是總裁的秘書李亞娜。」李亞娜紅艷的雙唇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仿佛這一切是這麼樣的平常。
  看見李亞娜這一聲嬌嗲與親密動作,就算白痴也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了。
  怪不得在婚禮當天,第一次見到李亞娜時,她便覺得她對她有著敵意。
  卓晨絮轉頭看向始終面無表情的楚翔碩,他是故意帶李亞娜回來的嗎?
  「我剛剛陪總裁跟客戶吃飯,時間太晚了,因此我就跟著總裁一起回來,我以前也常常在這裡過夜,這裡就像是我另外一個家。」
  卓晨絮不是沒有聽出李亞娜這番話的意思,只是,祝伯明明跟她說過硬並沒有喜歡的女人,那麼他帶李亞娜回來,是為了要讓她難過嗎?
  如果連他說她是妓女,她都可以不在意了,那麼眼前李亞娜的挑釁,那就更沒有什麼大不了了。
  卓晨絮要求自己別在意,俏顏撐起笑容說道:「碩,歡迎你回來。」
  楚翔碩冷瞅了她一眼之後,不發一語經過她身旁,然後往樓上走。
  「總裁,你等等我嘛!你是不是要洗澡?我們一起洗,我可以幫你擦背。」李亞娜跟在楚翔碩身後一起上樓,不忘回頭給卓晨絮一記勝利者的笑容。
  卓晨絮看著他們消失在樓梯間,頓時覺得自己的雙腳變得沉重,害她連走一步都困難。
  「少奶奶,你沒事吧?」祝漢走向呆站在原地的少奶奶,少爺他一定要這麼做才行嗎?
  「呃……沒事。」只是暫時無法走動罷了。「祝伯,剛剛李亞娜說的是真的嗎?她以前常常在這裡過夜。」
  「少奶奶,你別想太多了,雖然那個亞娜是常在這裡過夜,可是我知道少爺並不愛她,我猜少爺之所以和她在一起,只是……男人的需要罷了!」
  雖然他不該當少奶奶面前說出這麼不體面的事,可是他說的都是夏的,如果少爺真的喜歡亞娜,他們在一起那麼久,少爺早該娶她了。
  不過幸好少爺娶的人是小絮小姐,因為亞娜給人的感覺太像已經過世的夫人了,長得美麗,又對社交活動很熱愛,少爺要真娶了她,那令人遺憾的事情有可能又會重演。
  卓晨絮又往二樓望了下。
  男人的需要?是這樣嗎?
  或許,她該相信祝伯說的話,因為和李亞娜在一起的碩,表情也沒有比較溫柔的樣子。
  再說,她說要給他幸福是認真的,她不會因為他帶了李亞娜回來就退縮的。
  祝漢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奶奶,不免感到緊張。「少奶奶,你真的別想太多了,男人總會有幾個女性的朋友……」
  「祝伯,你放心,我沒關係的。」卓晨絮甜甜地笑著。「不管碩他在外面有幾個女朋友,但楚太太就只有我一個而已,我不會離開他的。」
  聽到少奶奶的話,祝漢這才稍放下心來。
  或許少奶奶比他想像的還要愛少爺,而且也更為堅強。

runonetime 2008-07-15 03:57 PM

第04章

  翌日上午
  卓晨絮微紅著眼走到庭院,呼吸著新鮮空氣,想讓自己腦袋清醒一些。
  因為,昨晚她失眠了。
  雖然嘴上說不在意李亞娜的出現,但怎麼可能真的做到完全不在意?而且,昨晚碩並沒有到她的房間找她。
  這是他們結婚以來,他第一次沒有到她的房間抱她。
  她也明白碩既然帶李亞娜回來,就不可能還到她房間來的,更何況,那個李亞娜人長得漂亮,身材也比她辣很多。
  只是……她的心還是有不小的失落感,然後因為一直想著碩以後是不是都不會再要她的問題,想到失眠,直到清晨五點多才累得睡著。
  結果,不到九點她就醒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怕自己待在房間會亂想,所以她決定到樓下庭院來呼吸新鮮空氣。
  她想過了,不管碩怎麼對她,她都會不放棄。
  從小到大,因為是單親家庭的關係,大大小小的挫折,她遇過不少,可是她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任何事低頭。
  「我絕對不會認輸的!」卓晨絮喊著。
  她一定會想辦法讓碩愛上她的,只要他愛上她,那麼不管是碩和楚叔,或者他和她媽媽的仇恨,所有問題就會不存在了。
  「卓小姐,這麼巧在這兒遇見你,今天的天氣真好。」
  卓晨絮轉過身,就見李亞娜笑著向她走過來。
  卓晨絮高舉著自己的右手,亮出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看到我的結婚戒指了嗎?請叫我楚太太。」
  卓晨絮這一反擊,李亞娜不禁有些對她刮目相看。
  她還以為她會像昨天那樣楞在一旁,結果……她真的不能小看她。
  不過,憑她也想跟她李亞娜鬥嗎?
  「好吧!既然你想聽我叫你楚太太,我就叫你楚太太,因為說不一定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就變回卓小姐了。」
  「絕對不會。」
  「不會?」李亞娜美眸一瞇。
  「對,我非常非常肯定的告訴你,我愛碩,所以這個結婚戒指,我永遠也不會拿下來的。」卓晨絮神情堅定。
  「你……」她不曉得這丫頭哪來這樣的氣勢,明明個兒就不高,可是那表情……李亞娜唇一斂,隨即輕笑出來。
  「你笑什麼?」
  「我笑有人搞不清楚狀況,戒指你不想拿下來,那是你的事,我想你也知道總裁是因為要報復你母親才娶你的,等他玩夠你了,你以為你還能當楚太太嗎?」
  卓晨絮一點也不訝異李亞娜知道碩恨她媽媽的事,因為她是他的秘書。
  「就算碩以後不要我了,我也還是會戴著這個戒指的。」卓晨絮深情地看著自己的婚戒,「再說,你說的都是以後的事,我現在還是楚太太,是這裡的少奶奶,而你不是。」
  「你!」李亞娜怒口口瞪著卓晨絮,她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韌性十足。「哼!什麼楚太太,什麼少奶奶,總裁娶你不過是為了折磨你罷了。」
  「這個我知道,不過我還是愛他,以後也會更愛他,讓他解除心中的怨恨,然後得到幸福。」晶亮的瞳眸閃爍著強烈的堅定。
  「你要讓總裁得到幸福?別忘了就是你和你母親帶給碩痛苦的,我當總裁三年的女友,我最了解他,比起你,倒不如由我來給總裁幸福。」
  「你要真的能給他幸福的話,碩他不會到現在仍繃著一張臉了。」卓晨絮說出自己的想法,「在我看來,你其實一點也不了解碩,那麼也就不可能解除他心中的仇恨,更不用說要給他幸福了。」
  「你……」李亞娜氣得僵硬了臉。
  就在卓晨絮和李亞娜對峙時,常嫂走出屋子喊道:「少奶奶,我幫你打了杯新鮮的果汁。」
  「好,我知道了。」卓晨絮回著常嫂。「很抱歉,我要進去喝果汁了。」她轉身走回屋子。
  李亞娜惡狠狠地直瞪著卓晨絮離去的方向,忽地發現,楚翔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二樓的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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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亞娜走上二樓,見到楚翔碩仍站在剛剛的位署,她走向他。
  「你剛剛應該也聽到你的小妻子說的話了吧?看來你的小妻子真的喜歡上你了,那你呢?楚總裁,你該不會對她心軟了吧?」望著那張冷漠的俊顏,李亞娜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好試探地問著。
  剛剛卓晨絮說中了一件事,她一點也不了解總裁,因此她才會那麼氣憤。
  沒錯,站在她眼前,跟她共事四年,擁有親密關係超過三年的英俊男人,她真的一點也不了解。
  他經常冷沉著一張臉,而且話很少,就算她偶爾問他一些事,他也總是強悍地要她住口別多話,怕惹他生氣,因此,她便不再探問有關他的私事。
  有時候她甚至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喜歡她,還是因為她的身子而跟她在一起的。
  她猜是後者,因為,她不曾聽過他說喜歡她。
  但就算他個性如此陰沉,他仍舊是個出色的男人,不只長得英俊迷人,而且他那弘景集團總裁的身分,不是每個男人都可以擁有的。
  每次陪著他一起參加宴會,他們總是大家注目的焦點,而且她很清楚,有不少的女人用羨慕又嫉妒的目光看著她,還有很多人因為她是楚翔碩的情人,而對她非常的禮遇。
  她喜歡那種高高在上、受人注目的感覺,如果她真的成為弘景集團的總裁夫人,那恐怕恭維她的人,會有整條馬路那麼多。
  但沒想到半途冒出個卓晨絮,然後莫名其妙的當上總裁夫人。
  那丫頭看似天真,可是個性卻那麼地堅強,不論她剛剛說了什麼,她仍舊嚷著她愛楚翔碩,再加上昨晚的事,讓她心頭的不安更為強烈了。
  昨晚的她,是被他給趕去客房睡覺的!
  她想了一整夜,他答應她的要求,帶她一起回到這豪華別墅,目的無非就是要那個丫頭難過,但如果他們同睡一房,對那丫頭的打擊不是更大?
  她實在猜不出他不抱她的原因是什麼,唯一想到的答案是,就算總裁娶那丫頭是為了洩恨,但是他對那丫頭仍有某些程度上的在意。
  一直聽著那純真的小女孩說愛他,因此他心軟了,是不是?
  楚翔碩冷瞟了李亞娜一眼,沒有回答便離開陽台。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那個小女人的智商,在他昨晚那樣對她之後,他以為今天她應該會很難過。
  然而,她沒有難過,不但如此,那張俏顏還充滿活力,而且神情認真的說要給他幸福,看來她是個智商低的笨蛋。
  「為什麼不說話?」他不會真的對那丫頭心軟了吧?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我做事向來不需要跟人交代,更何況,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楚翔碩往他的書房走去。
  李亞娜跟在他身後。「怎麼會跟我沒有關係?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
  在開門走進書房前,楚翔碩回頭看著她,「那你就應該清楚,我討厭話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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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桌上,常嫂不只替卓晨絮做了新鮮果汁,還替她準備了營養的早餐。
  「常嫂,謝謝你,你的手藝真的很好。」常嫂不管做什麼菜,都很好吃。
  常嫂看著少奶奶吃得這麼高興,她也感到開心。
  記得第一次見到少奶奶的時候,她當時才五、六歲,那時的她就跟現在一樣,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一直喊著好吃,模樣可愛極了!沒想到她已經長這麼大了,而且還嫁給了少爺。
  「少奶奶,我覺得少爺他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你們真的是夭造地設的一對。」這孩子就跟她小時候一樣,臉上總是帶著甜甜的笑容,讓人喜愛得不得了。
  「常嫂,你別哄我開心了。」卓晨絮嘴上雖是這麼說,但內心卻很高興。
  「我說的都是真的,只有你最適合當楚家的夫人。」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在這豪宅裡面,除了她的丈夫外,其它的人都對她很好。
  「當然。」
  「說真的,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當多久的少奶奶,說不定很快就會被趕出去了呢!」卓晨絮臉上有著苦笑。
  剛剛她雖然很理直氣壯地回著李亞娜的話,可是她說的卻又是事實,等碩玩夠她,而她又來不及讓他愛上她,或許她就會被趕出去。
  「不會的,我看得出來少爺他其實並不討厭你。」
  「真的嗎?」卓晨絮驚訝地問著常嫂。
  「當然是真的,我常嫂不會騙人,少爺他自從娶了你之後,每天晚上都會在十點之前回家,他以前都很晚回家,不然就是在外面過夜。」常嫂認為少爺會有這樣的改變,一定是因為他的新婚妻子。
  就算少爺恨著少奶奶的媽媽,可是模樣長得這麼甜的少奶奶,不太可能有人會討厭的。
  他真的是因為她而每天都回家的嗎?卓晨絮怎麼想都覺得是不太可能,或許常嫂是為了安慰她才這麼說的。
  因為她每次站在門口歡迎他回家,見到的永遠是一張冰冷的臉,如果他真的是為了她而回家,那麼表情至少會有一點點不同吧!
  「少奶奶,我想少爺他一定是因為你母親的關係,所以才會對你這麼冷漠的,我相信時間久了,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謝謝你,常嫂。」
  「少奶奶,我們這些僕人們都很希望你和少爺能恩愛一輩子。」老天爺一定是為了要補償痛苦多年的少爺,因此讓他娶了人見人愛的少奶奶。「因此,不管少爺現在怎麼對你,我們都希望你能稍微忍耐一下。」
  卓晨絮明白常嫂的意思,雖然她沒有明說,可是她知道她是要她別在意李亞娜的事。
  不只常嫂,祝伯也是這樣,看來不只是她想給碩幸福,這些忠心的老僕人們也希望能讓碩快樂。
  既然有這麼多的人支持她,那麼她就更要努力一點。
  她露出了笑容,「常嫂,我知道了,我會耐心等待碩愛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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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來了位訪客。
  見到肯特‧艾佛森,卓晨絮感到很開心,她聽祝伯說,肯特是住在隔壁的鄰居,有著英國貴族的血統,是碩很要好的朋友。
  她和碩結婚結得匆促,事前沒有對外公布,而事後也只是對外發布他們結婚的消息,並未接受任何的採訪。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碩的好朋友,她希望可以多向他問一些碩的事,讓她多了解碩一點。
  金髮藍眼的肯特‧艾佛森長相俊朗,他一見到卓晨絮便熱情地擁抱她。「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中國女孩了,美女,你真的已經嫁給了傑瑞了嗎?」傑瑞是楚翔碩的英文名字。
  「嗯。」卓晨絮笑著點頭。
  肯特臉上的豪爽笑容讓人感到很親切,卓晨絮有些訝異他和個性冷漠的碩會是好朋友。
  「難怪傑瑞這麼急忙的把你娶回家,要是換成我有這麼可愛的女朋友,也會這麼做的。」他不過是到歐洲出差一個月,回來便聽說了好友已經結婚的消息。
  傑瑞結婚可是件大事,畢竟他是身價高達百億美金的單身漢,不過他真的有些困惑,之前他甚至未曾見過卓晨絮,傑瑞怎麼會突然娶她呢?
  而且,為什麼亞娜會在這裡呢?該不會是傑瑞結了婚,她跑來想破壞人家的婚姻吧?
  身為傑瑞二十多年的好友,他當然知道傑瑞和亞娜的關係。
  他聽很多社交界的朋友提起,亞娜之前在外面都以弘景集團未來的總裁夫人自居,真的很好笑。他很清楚傑瑞絕對不會娶亞娜,因為他不可能讓自己娶一個不管是個性或行為,都跟他母親很像的女人。
  再說,很早以前他就認識李亞娜,太了解她是什麼樣的女人了,傑瑞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的。
  面對肯特的讚美,卓晨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紅了臉。
  「艾佛森先生……」
  「叫我肯特就行了,這麼可愛的小姐對我喊『艾佛森先生』,會讓我很傷心的。」肯特小小地抱怨著,然後很順勢地搭上卓晨絮的肩,一副兩人很熟的樣子,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楚翔碩俊眉擰得更緊。
  肯特看著卓晨絮,「那我要叫你什麼呢?晨絮?小絮?我看就叫小絮好了。」甜甜的名字和本人很符合。
  小絮?卓晨絮頓時笑得有些尷尬,因為只有比較親近的人才這麼叫她的,例如她媽媽和楚叔,連碩都不曾這樣叫過她,可是她又不好意思去糾正個性熱情的化同特。
  李亞娜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總裁,看來你娶了個很懂得社交的太太,不過是一分鐘而已,已經跟肯特好到親熱地抱在一起了。」
  肯特放在卓晨絮肩上的大手並未因李亞娜的話而放下來,反而笑得很開心。「怎麼?難不成你是在嫉妒我只抱小絮嗎?但就算你抱怨,我還是不會抱你的,因為我只抱可愛又善良的女人。」
  他是在說她不可愛又不善良嗎?可惡!李亞娜怒瞪著肯特。
  大學時代她就認識肯特了,當時的她是肯特好友亞伯的女友,後來她和亞伯分手了。
  她沒想到多年後會再遇見肯特,而他居然是總裁的好友,真是倒霉!不過,她不會乖乖的讓他這麼羞辱她的。
  「就算你想要抱我,我也不會答應的,因為我不是個隨隨便便的女人。」她後面那句話,是對著卓晨絮說的。
  「不是個隨便的女人?這句話從你嘴上說出來,還真是好笑。」肯特給了李亞娜一個「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眼神,「而且,假日不待在自己的家中,跑來新婚不久的上司家裡,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這不是他第一次與李亞娜鬥嘴。
  「我哪有什麼目的,是總裁昨晚帶我回來的。」李亞娜咬牙切齒的看著肯特,從以前到現在,他總是很瞧不起她。「總裁,你也替我說句話嘛!」
  面對肯特與亞娜之間的對立,楚翔碩以前就不曾為誰說過任何話,現在當然也不會理會他們兩人。
  而且從剛剛到現在,他根本就沒去聽肯特與亞娜的對話,深幽的黑眸冷睨著那偎在肯特身旁,小臉微紅的卓晨絮。
  看見她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他內心無由地竄起熊熊怒火。
  卓晨絮看著楚翔碩,心頭一震,因為她不曾見過他這種表情,不過看得出來他生氣了,為什麼?難道他也認為她是個很隨便的女人嗎?
  三個人六只眼看著楚翔碩,等待他開口。
  楚翔碩低沉說道:「肯特,既然你已經見過我妻子了,我想你看夠了,也抱夠了,可以回去了。」
  「什麼?」肯特沒想到好友一開口,竟然是要他離開,讓他詫異不已。
  瞧瞧他的表情,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難道這傢伙他……
  卓晨絮沒想到碩居然開口趕肯特離開,可是,她還有事想要問肯特耶!「碩,肯特他才剛來,而且也快到晚餐……」
  聽到卓晨絮要留肯特吃晚餐,楚翔碩抑不住怒氣地吼道:「你不會忘了你是誰的老婆吧?你說過不論我要你做什麼,你都答應,現在,回到房間去!」
  卓晨絮愕然地看著莫名其妙發火的碩,她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還是說他不喜歡她認識他的朋友?
  客廳的氣氛頓時有些僵凝,卓晨絮不想再惹丈夫更生氣,因此乖乖的走上二樓,以後她再去問肯特有關碩的事情好了,反正他就住在隔壁的別墅,有的是機會。
  看到車晨絮那委屈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肯特忍不住替她說話:「傑瑞,我知道你因為我抱了你心愛的妻子而吃醋,但也沒有必要對小絮那麼兇吧?」
  心愛的嬌妻?吃醋?化目特的話讓楚翔碩神情頓時更冰冷。
  僵著臉,他驀地從椅子站起來,「二位可以離開了。」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走上樓去。
  肯特看著那一前一後上樓的夫妻,不禁笑了出來。「真的沒想到那傢伙居然也會吃醋,而且吃相還那麼難看,呵呵呵……」
  那個他認識二十多年,一直酷著一張臉的好友,剛剛在吃醋耶!還說什麼看夠了、抱夠了,他根本就不像會說出這種話的男人。
  現在,對於好友為何這麼匆促地結婚,肯特相信自己已經找到答案了。
  不過他還是有一點不懂,既然傑瑞是喜歡他可愛的小妻子,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兇呢?
  李亞娜怒地瞪向二樓方向,就如此目特說的,總裁真的尢了那個丫頭而吃醋。
  她跟了他那麼多年,他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她都已經夠生氣,肯特那刺耳的笑聲,讓她更鐵青了臉。
  「你在這裡笑什麼?沒聽見總裁叫你走嗎?」
  「我剛剛聽到的是,二位可以離開了,沒說錯吧?!」
  「你!」李亞娜臉色更難看了。「肯特,我知道你因為我和亞伯分手,一直對我存有芥蒂,可是男女朋友分手是常有的事,你為何一定要這樣對我?」
  她相信,如果不是肯特一直出現在總裁的身邊,她和總裁的交往會更順利,說不定她早當上楚太太了。
  「沒錯,男女朋友分手是很平常的事,可是你只是耍心機,利用亞伯去認識他有錢的表哥罷了。」亞伯長相平凡,個性憨直,被李亞娜這麼要著玩,讓他們這些好朋友都看不下去。
  「我只不過是又愛上了他的表哥,這有錯嗎?」
  「不,你只是愛上了他們的錢,就像你想盡一切辦法認識傑瑞,然後成為他的秘書、他的女人,為的也就是這個吧!」她的貪婪全顯現在她的臉上。「不過看來你這次又白費心機了,因為傑瑞已經娶了個漂亮純真的小妻子了。」
  這回換李亞娜笑了,「他們很快就會離婚的。」
  「嗯?」
  「因為卓晨絮就是碩他父親外遇對象的女兒,說穿了,他會娶她,完全是為了要報復,只要他玩夠了她,他就會要她滾蛋的。」
  肯特真的感到震驚,他知道傑瑞的父親有個多年的女朋友,沒想到小絮是對方的女兒,
  一雙藍眸幽幽地往樓上看著,是他看錯嗎?傑瑞生氣只是為了要讓小絮難看,不是在吃醋?

runonetime 2008-07-15 03:58 PM

第05章

  晚上十一點多,卓晨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她拉開被子,坐起身。
  不行!現在這個樣子,她一定又會失眠的。
  晚餐是她自己一個人吃的,因為碩要祝伯將他的晚餐給端進書房。
  直到現在,卓晨絮都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那碩為什麼會這麼生氣,連見到她也不想呢?
  看來碩真的誤會她了,認為她是個隨便的女孩。
  想到傍晚他生氣瞪人的樣子,她該不會在他還沒有愛上她之前,就被他給趕了出去吧?
  忽地,卓晨絮從床上站起來。
  她決定了,與其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然後搞得一夜失眠,倒不如去跟碩說清楚講明白。
  對,有問題就得說清楚,她才不要被趕出去。
  卓晨絮走出房間,發現書房裡沒人,她又走向碩的房間。
  「碩,請問你睡了嗎?我有話跟你說。」他應該沒有這麼早睡吧?
  楚翔碩房間內沒有任何回應。
  「碩,你真的睡了嗎?可是我有話跟你說。」不說清楚的話,晚上她一定會失眠的。
  但,裡面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卓晨絮困惑著,他會不會是在房間內的浴室裡面呢?他應該是不可能這麼早睡的呀!
  想到他可能在浴室,卓晨絮直接開門走進。
  一開門,卓晨絮因為沒有預期會見到楚翔碩,因此當她看見他就坐在床上看東西時,心驚了下。
  「你……你一直坐在床上?」
  楚翔碩抬眼冷瞅著不請自入的卓晨絮,沒錯,半個小時前他就坐在床上了,也聽到了她的聲音,但他不想回應。
  他以為她會回去自己的房間,沒想到她居然開門進入,他雙眉斂緊。
  卓晨絮走進他的房間,然後關上房間。「你明明就在你的房間裡,那剛剛為什麼沒有回答我呢?」
  「因為我沒有話跟你說。」
  「你沒有話跟我說,可是我有話跟你說啊!」幸好她自己開門進來了。「我知道你在生氣,可是我要說的是,我不是李亞娜說的那種隨便的女人,和肯特的擁抱,不過是禮貌上的回應而已。」
  楚翔碩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盯著她。
  「我很高興認識肯特,因為他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你的朋友,而且我聽祝伯說了,你們是很好的朋友,因此我很想和他成為好朋友,這樣我就可以問他一些有關你的事。」
  「你想從肯特那裡調查我什麼?」
  「我沒有要調查什麼,我只是想要更了解你而已。」她想過了,如果更了解他的話,或許他們的關係會更好一點。
  威冷的黑眸直凝著那張看似有些委屈的俏顏,好一會兒才又開口:「你真的愛我?」
  白皙的俏顏因為他突然冒出令人害羞的問題,而飛上一抹紅暈。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可是卓晨絮還是坦率地面對自己對他的感情。「對,我愛你。」
  「那好,脫光衣服,過來。」
  「啊!」卓晨絮吃驚地低叫了聲,脫脫脫……脫衣服?
  他是在開玩笑嗎?但他的表情看起來好認真。
  一想到自己要在他面前脫光衣服,卓晨絮臉頰不禁熱了起來,一顆心更是因為緊張而跳得很快。
  「我……我可不可到床上脫?」
  「你可以出去了。」
  「不!我……我脫。」漲紅著臉,緊張微顫的小手緩緩地解開自己身上睡衣的鈕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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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翔碩覺得懷中軟軟熱熱的東西,抱起來很舒服,溫暖的感覺讓他一直繃緊的心感到非常的輕鬆。
  他貪戀地抱緊懷中的東西,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麼溫暖舒服的感覺了,記得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在十幾年前,當時他被一個小女孩抱住……
  忽地,他睜開了雙眼,發現卓晨絮像只乖貓似的偎在他身邊,睡得很熟。
  對了,昨晚……不,應該說幾個小時前,他們最後一次的嘿咻之後,看到她累得睡了,他也就讓她睡在他的床上。
  他伸手摸著那張睡得毫無防備的俏顏,黑眸有著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溫柔。
  新婚之夜,他是把她當洩慾工具而到她的房間要她的,結果現在抱她卻像是上了癮似的,每天晚上都要她。
  因為她柔軟的身子,帶給他不曾有過的滿足感,一種令他身心都非常舒暢的感覺,然後胸口盈滿一股他不熟悉的灼熱感。
  下意識的,他不去想胸口那股灼熱感是什麼,然後冷漠地將她看成其它女人要她,但熾熱銷魂的激情快感沖刷著他的意志,教他欲罷不能。
  後來他發現,隨著自己抱她的次數增加,他胸口那股熱度也變得愈高,特別是她通紅著臉,露出嬌甜笑容說愛他,那種感覺更強烈。
  他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為何這麼喜歡抱她,因為她抱起來就跟當年一樣,暖暖的、柔柔的,而且很舒服,讓他深戀不已。
  他不希望自己過於在意她,甚至迷戀她的身子,因此他帶李亞娜回來,結果情況更糟,因為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慾望依舊強烈,特別是經過傍晚肯特的攪局。
  止同特的話讓他震驚。心愛的妻子?吃醋?當肯特這麼說的時候,他內心真的很震撼,甚至無法反駁,同時也懊惱自己當時不該受到情緒的影響,說出那些話來,肯特太了解他了。
  只是,當時他見到肯特抱小絮的時候,他真的很不爽,然後,他明白一直以來困在他胸口那股灼熱感是什麼了!
  他無可救藥地愛上這個小女人了!
  但發現自己的情感,只會讓他的心情變得更矛盾,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他娶她,不純然只是為了報復,而是他想要擁有她。在他討厭見到那張老對他笑得燦爛的俏顏的同時,內心某個角落卻有著他一直壓抑,且不想去察覺的喜悅。
  現在才懂什麼叫愛,似乎來得很晚,而且時機不對。
  他的父母親從以前就各忙各的,小的時候他要見上母親一面,其實不容易,因為她經常往外跑,但幸好他有個愛他的父親,儘管他工作忙,但假日有空他就陪他。
  但十歲那年,自從他父親去台灣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他母親說過,她就是因為父親一直愛著那個狐狸精,不愛她,因此才會感到痛苦,然後不想待在家裡,她甚至說了將來父親也會不要他的。
  他不相信父親會不要他,但那年暑假的親子活動,他父親卻跟他說他要去台灣,他要求父親陪他去,他卻要祝伯陪他,然後他飛去了台灣。
  以往每年他都會陪他一起參加這個活動的,就像母親說的,父親不要她,連他也不要了。
  讓他痛心疾首,徹底對父親失望,是母親住院的時候,他可以理解他們夫妻感情不好,因此父親很少去醫院探視母親,但他母親都病危了,他父親還是飛去台灣找那對狐狸精母女……
  一想起從前的事,他的心不禁揪緊,俊顏痛苦地抽搐著,剛剛臉上那一抹溫煦神情隨即隱去。
  他到底該拿老是說要給他幸福的小女人怎麼辦?
  他的痛苦是她和她母親所造成的,但,他又從她身上感受到無比暖意……
  倏地,楚翔碩從床上起來,套上了睡袍,走到床上的另一端,裡著被子,抱起了熟睡的卓晨絮,將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間。
  只要她在他身邊,他的思緒就會煩亂不堪。
  這就是為什麼每次抱完她,他都會回到自己的房間的原因,他不想那股甜蜜的暖意影響他的想法,然後左右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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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媽媽和楚叔明天要回台灣,因此卓晨絮開車回家一趟,她有禮物想要托她媽媽拿給寧寧和元大哥,希望他們的度假山莊重新開幕順利,同時,她也想念許多台灣的食物,想托她媽媽幫她買回來。
  雖然她嫁給楚翔碩了,可是她還是習慣叫楚叔為楚叔,因此說好了等以後他成為她爸爸之後,她再叫他爸爸。
  「小絮,我和你楚叔明天就要回台灣,可能會待十天左右,你一個人在楚家沒有問題吧?」
  儘管女兒都已經嫁人了,這一個多月來母女倆也常見面,但葉玉美就是對女兒無法放心。
  「媽,我不是說過了,你真的不用替我感到擔心啦!」卓晨絮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多少次,她媽媽才不再擔心她。
  「玉美,看小絮精神和氣色都這麼好,你就不用擔心她了。」楚景立安慰著心愛的女人。
  他其實一開始也很擔心小絮嫁給翔碩之後,會過得不快樂,因此他常常與祝漢等僕人通電話,就怕小絮受了太大的委屈。
  當初他也和玉美一樣,苦勸小絮不要嫁給翔碩,但反而被她那堅定又認真的表情給勸服,讓她答應嫁給翔碩。
  他當然想和兒子重修舊好,沒有一個父親會想跟兒子相處得跟仇人一樣,如果小絮的愛可以弭平兒子那長期以來怨恨,他當然會很開心。
  只是,兒子的脾氣就跟他母親一樣,既倔又傲,要改變他的想法,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因此他決定,只要小絮過得不快樂,他一定會要她馬上和翔碩離婚,不管他和兒子的關係是不是會更形惡化。
  他和兒子之間的問題,不該連累無辜的小絮。
  但,事情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來得更好,因為小絮就跟她當時信誓旦旦的說會克服一切一樣,連翔碩將秘書給帶回家,她都不被擊倒,也沒有退縮或放棄的意思。
  聽著祝漢他們稱讚小絮是個好女孩,他一點也不懷疑,因為她就跟她的母親一樣善良美好,教人很難不去愛她們。
  「但我怎麼知道她會不會是為了不讓我擔心,故意在我們面前笑得這麼開心,回家之後一個人獨自難過傷心呢?」
  被母親這樣質疑,卓晨絮微嘟著嘴,道:「媽,你應該知道你女兒我是那種有話就說的人,不管開心或難過的事,我都一定都會說出來的,我才不會一個人偷偷的難過呢!」
  葉玉美獨自帶大女兒,女兒的確從小不管有任河開心或不開心的事,都一定會跟她說,她也看得出來女兒似乎過得不錯,但是……
  「小絮,告訴媽媽,你現在真的過得快樂嗎?」葉玉美還是忍不住擔心地又問了一次。
  「當然。」卓晨絮俏顏堆著開心的笑容。
  楚景立看著小絮提起兒子時那開心的模樣,他很替兒子感到高興,因為小絮是這麼的愛他。「真的希望翔碩能早一點被你的愛給感化,然後發現自己有多麼幸運地娶到了一個好妻子。」
  「楚叔,你放心,我會更努力的。」有了好的開始,卓晨絮覺得自己每天都活力十足。「我媽媽就要麻煩你多照顧她了。」
  女兒的話,讓葉玉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小絮,媽媽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
  楚景立環抱住心愛的女人,笑得很開心。「小絮,你放心,這輩子我會好好照顧你媽媽的。」就算她現在仍舊沒有點頭答應嫁給他,可是他會等下去的。
  過去,他曾為了父親、為了公司,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失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但現在,他會好好的把握和玉美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卓晨絮看著楚叔深情地摟住媽媽,她真的替媽媽感到高興,因為他真的很愛她媽媽。
  她希望有一天碩能明白她媽媽和他父親之間的愛。
  雖然就外人來看,她媽媽是破壞碩一家幸福的女人,但實際不然。就像祝伯說的,是過去的一些舊觀念拆散了一對恩愛的情侶,然後造就出一對不幸福的夫妻,就算楚叔沒有再次遇見她媽媽,他們夫妻的關係還是一樣,老爺不愛夫人,夫人也是。

runonetime 2008-07-15 03:58 PM

第06章

  舊金山市的市長在府邸裡舉辦生日晚宴,而與市長關係良好的楚翔碩也應邀參加。
  楚翔碩都已經結婚兩個多月了,但大夥仍舊無緣在公開場合見到這位年輕總裁和妻子一起出現,因為每次陪同他出席各種宴會的,依舊是他美豔性感的秘書李亞娜。
  已經結了婚的楚總裁,在公開場合仍這麼大方的帶他秘書一起出現,這讓賓客們覺得某些傳聞似乎是真的。
  聽說楚大總裁是為了某種原因,才會這麼急促地娶妻,但就像他父親一樣,他並不愛自己的妻子,因此他雖然結婚了,但仍舊與美麗的秘書交往。
  楚翔碩對於許多商場上的朋友問起有關他新婚妻子的事,一概回以她很好,然後就不再談論自己的私事。
  李亞娜穿著一襲低胸的禮服,臉上始終帶著自信的笑容,摟著楚翔碩,她一點也不在意成為大家討論的對象,反而開心地與朋友打招呼。
  楚翔碩看著李亞娜和友人聊天,儘管室內賓客眾多,非常熱鬧,他卻有著空虛感受,因此,他轉身走到外面陽台,點了根煙抽著。
  他不知道自己心頭那股空虛從何而來,他不是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應酬了嗎?但他此刻卻一點也不想待在裡面。
  深眸望向那幽暗的夜空,今晚的天氣不好,只看得見幾顆星星,他盯著其中最閃亮的一顆,想起有個小女人的眼睛,就像那顆星星一樣,閃閃發亮,美麗又動人。
  他除了忙於工作加班外,也有一堆推不掉的應酬,有時回到家都深夜了,但不管多晚,那張笑得璀璨的俏顏一定都會在門口迎接他。
  那麼,此刻她在做什麼呢?
  「總裁,你幹嘛一個人跑出來呢?」
  李亞娜自楚翔碩身後抱住了他,凹凸有致的身軀緊緊地貼住那高大身體的背部,嬌嗔地說著。
  楚翔碩深吐了口煙,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看李亞娜。
  發現楚翔碩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將她推開,這讓李亞娜心頭歡喜不已,因為這陣子以來,他對她的態度,已經冷漠到除了公事上的接觸外,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了。
  儘管她仍陪同他一起出席應酬,大家都還認為她是楚翔碩的女人,可是她很清楚,碩和她的關係已經漸行漸遠了。
  她從以前就不了解他,現在更對他的行為感到驚訝。
  明明就是為了報復而娶卓晨絮的,為什麼會愛上她呢?就算卓晨絮長得不錯,可是她有自信自己比那個小丫頭還要更美、更性感。
  她李亞娜想要成為弘景集團的總裁夫人已經很多年了,也一直以為那個位置非自己莫屬……她絕不允許其它女人搶走,她不會這麼快就認命的!
  李亞娜用著自己豐滿的大胸部,磨蹭著那寬大的背,撒嬌地說道:「總裁,今晚去我那裡好不好?我好想你哦!」
  「放開我!」楚翔碩冷冷地說著。
  雖然沒有推開她,但他冷漠又威厲的語氣,彷彿宣判自己即將被拋棄,讓李亞娜的身子僵住,美豔的臉因難堪而抽搐。
  她走到楚翔碩的身旁,生氣地問道:「總裁,你不是說過,你結婚之後,我們的關係不變嗎?那你為什麼一直拒絕我?」
  「那麼我現在告訴你,以後我們就只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
  「為什麼?」她真的要被他給甩了?
  「不為什麼。」他不需要跟她解釋什麼,因為他很清楚,他們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
  「總裁……」
  「如果你想要跳槽到其它公司,我不會阻止你的。」他相信以亞娜的外貌和活潑的外交手腕,她很快就又會找到一個有錢男人的。
  看到楚翔碩那冷凜的神情,李亞娜明白自己讓這個男人給甩了。
  她得想辦法讓楚翔碩自己趕走卓晨絮。
  她不能讓碩繼續喜歡那個丫頭,不然她就真的和他玩完了。
  李亞娜豁出去地說道:「總裁,我想知道自己被你甩掉的原因,是因為卓晨絮嗎?」
  「沒有什麼原因。」楚翔碩將煙踩熄在地上。「我現在要回去了,待會兒你搭其它人的車吧!」
  李亞娜抓住了楚翔碩的手,「總裁,你怎麼可以愛上卓晨絮!你忘了你現在會變成這般冷漠個性是誰害的嗎?還有,你母親死的時候,你父親人卻在台灣……」
  李亞娜的話激怒了楚翔碩,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怒不可遏地說道:「別自以為是地說這些話。」
  李亞娜豁出去了。「好,如果你不愛她,那麼就把她給趕走!」
  「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事!.」楚翔碩怒地低吼,然後憤恨地甩開了李亞娜的手。
  李亞娜聞言,立刻放軟姿態,哀求說道:「總裁,對不起,請原諒我剛剛說的那些話,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對你一直很忠心,我不想離開弘景……」
  楚翔碩沒有繼續聽李亞娜那苦苦哀求的聲音,冷怒著臉,自一旁的側門離去。
  或許,他的心不該再有所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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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晨絮在房間內看著寧寧E過來的照片,開心地笑著。
  元大哥所繼承的「達達山莊」已經整修完畢,外觀看起來好漂亮,而且附近的景色也很美。
  據寧寧在信中所說,達達山莊大大小小的房間有近百間,也規畫出兩間總統套房級的房間,還說了邀請她和碩一起到達達山莊,元大哥說要免費讓他們住在總統套房,當作是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
  她還記得讀書時,寧寧曾說過她愛死了都市生活,她以後絕不會去那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偏僻地方,但看著她寄來的照片,每一張卻都笑得很開心,想必她過得很快樂,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
  真好!她有空一定要去達達山莊。
  當她準備回信給好友時,聽到了老公開車回來的聲音。
  她瞄了下時間,還不到九點呢!他怎麼會這麼早就回來了?他不是打電話給祝伯,說今晚有應酬會晚回家的嗎?
  卓晨絮趕緊關上電腦,跑到樓下,看見已經走進客廳的楚翔碩表情很難看。
  是因為她沒有在門口迎接他嗎?卓晨絮趕緊走向他,解釋道:「碩,對不起,剛剛……」
  她還沒有說完,就見楚翔碩當她是隱形人似的,從她面前大步走過,然後直走上二樓。
  一旁替楚翔碩開門的祝漢,也對他這樣的舉動感到困惑。
  「少奶奶,怎麼了?你跟少爺吵架了嗎?」
  「沒有,我怎麼可能會跟他吵架。」他們平常連話都很少說了,要怎麼吵架呢?「他到底是怎麼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會不會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
  「這我也不知道,祝伯,你不用擔心,我上去看看。」
  碩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麼陰沉可怕的表情了,卓晨絮也感到不解。
  她跟著楚翔碩上樓,走進他的房間。
  「碩,發生了什麼事嗎?」
  楚翔碩轉身,看著卓晨絮臉上關心的神情,他抿緊唇,轉過身低吼:「我不想看見你,出去!」
  卓晨絮讓楚翔碩這突然一吼,感到莫名其妙,就算以前他再怎麼不喜歡她,也從來不曾這麼大聲地吼她。
  「碩,你是不是氣我剛剛沒有在樓下等你?抱歉,因為我剛才在上網收信,我有朋友在台灣的拉拉山繼承了一間叫『達達山莊』的度假別墅,寄來的照片風景很美,我看得入迷,所以……」
  「我不想聽,你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楚翔碩氣怒地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往一旁椅子上丟下。「出去!」
  看著他盛怒的背影,卓晨絮不明白他在生什麼氣。
  「碩,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如果是我錯了,你可以跟我說……啊!」
  楚翔碩突然轉身,一把將她給推擠向後,她的背貼靠在牆上,一雙圓眸驚愕地看著他。「碩?」
  「你錯在你是葉玉美的女兒。」
  楚翔碩看著那張令他心煩意亂的俏顏,低下頭,強悍地用力吻她。
  他吻得她的唇都感到痛了,卓晨絮真的不解他今晚到底怎麼了。
  楚翔碩大手伸入她的裙子裡,奮力地一把扯下她的貼身內褲,抬起她的雙腿勾住了他的腰,然後解開自己的褲頭。
  「碩,你不會是……」卓晨絮雙手抱住了他的肩胛,他不會是在這裡,然後用這種方式佔有她吧?
  銳利的黑眸充斥著熊熊的怒火與慾火,這就是他對她的感覺,又愛又恨。
  楚翔碩壓制住內心那股憐愛,狠厲地說道:「記住我是怎麼對你的,你可以選擇恨我。」就是不要再愛他了。
  卓晨絮不知道今晚的他怎麼了,突然這麼粗暴的對她,但她仍強忍著痛,紅腫的雙唇倔強地說道:「不管你怎麼對我,我就是要愛你,一輩子都要愛你。」
  「你!」她的話讓他心口的怒火更熾!「那你就不要後悔。」
  昂揚的火熱一個頂入,瞬間貫穿那幹澀緊窒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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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
  站在弘景集團大樓,卓晨絮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要進去,還是不要?
  可是她現在很高興,一離開醫院,她第一個想告知的人是孩子的父親。
  她懷孕了!
  她一直很想要有碩的孩子,沒想到現在真的有了,讓她開心得馬上開車來公司找孩子的父親。
  只是……到了公司的門口,她又猶豫了。
  碩會高興嗎?
  自從兩個多月前那個晚上,他像強暴似的佔有她之後,他就不曾再碰她了,對她的態度,只有冰冷兩字可形容。
  她問過他究竟怎麼了,但他的回答是,這就是當初他娶她的目的。
  真的是這樣嗎?他這麼冰冷而且殘忍地對她,真的是在對她進行報復嗎?
  她討厭聽到這個答案。
  她希望她的懷孕,可以改變目前兩人「相敬如冰」的狀態。
  沒忘記孕婦要保持好心情,卓晨絮深吸了口氣,帶著笑容走進弘景集團大樓。
  在警衛打電話到頂樓總裁辦公室,向秘書確認了她總裁夫人的身分後,立刻恭敬地請她搭上直達電梯。
  總裁夫人?在電梯內,卓晨絮因被人這麼稱呼而雀躍著,只是沒想到電梯門一開,立刻見到不想看見的人,李亞娜。
  「卓小姐,午安。」
  又叫她卓小姐?果然是個令人討厭的女人!
  「我是來找我老……公的。」卓晨絮特別強調老公二字,讓她聽清楚一點。
  李亞娜皮笑向不笑地回道:「很不巧,總裁他現在正在開會。」
  「是嗎?那我等他回來好了。」既然已經來了,她就不想等到晚上再告訴他自己懷孕的事。
  打從卓晨絮走出電梯,李亞娜就沒錯過她臉上那抹興奮,而且,這還是她第一次跑來公司找總裁,發生了什麼事嗎?
  上次在市長家的談話,雖然沒有改變她和楚翔碩之間的關係,可是她從一樓警衛處那裡得知,他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很晚才離開公司。
  既然楚翔碩已經不理卓晨絮了,那麼她今天是為了什麼而跑來公司?
  「會議沒有那麼早結束。」
  「沒關係,我可以等他。」
  李亞娜美眸一瞇,「卓小姐的心情看來不錯,怎麼?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反正李亞娜早晚都會知道,而且說真的,她很想看到李亞娜聽到她懷孕,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先告訴你也沒有關係,我剛剛去過醫院了,醫生親口跟我說我懷孕了。」卓晨絮笑得好不得意。
  這個答案讓李亞娜震驚不已。她懷孕了?這怎麼可以……好不容易才讓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降溫,現在她居然懷孕了?!
  李亞娜費了好大的勁兒,才不致讓自己失控得破口罵人。她擠出了一抹笑容,說道:「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好令你感到開心的,因為總裁他根本就不會要這個孩子。」
  聞一一一一口,卓晨絮臉上的得意笑容頓時消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是我和碩的孩子,他為什麼會不要?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了。」
  「我想,我是不是胡說八道,卓小姐應該很清楚,不是嗎?」李亞娜已經想到可以讓眼前這個黏人的小丫頭徹底心死的方法了。
  「我不清楚。」她就是不清楚她話中的意思。
  「我看你只是不想去面對現實罷了,你應該知道,總裁娶你,純粹是為了報復,雖然你是很愛他啦,可是你我都明白,他根本就不可能會愛上你。」
  李亞娜的話讓卓晨絮內心有著不小震撼,因為碩也曾對她說過相同的話,這讓她原有的好心情,頓時消失。
  「可是我現在懷的是他的孩子,他就算不愛我,也會愛自己的孩子吧?」
  看到那張動搖的臉,李亞娜再下猛藥:「總裁他恨你母親也恨你,你想,當你跟他說你懷孕了,他會怎麼樣?我猜,他一定會要你馬上去拿掉孩子,不!有可能會直接開車送你到醫院去,因為他要親眼看你拿掉他的孩子。」
  卓晨絮一震,整個人僵住了。
  碩真的會像李亞娜所說的那樣,冷酷的要她拿掉他們的孩子嗎?
  想起這陣子他對自己的冷漠,對於他是不是會接受他們孩子的到來,卓晨絮完全沒有信心了。
  可是她仍不願意相信他對她的恨意強到不要自己的孩子。「李亞娜,你別唬我了,我知道你是因為嫉妒而故意這麼說的。」
  李亞娜瞅著卓晨絮,嗯,這丫頭腦筋還不錯,可是比起她,她輸定了。
  「要證明我說的對不對,你可以先到一旁等著,待會兒楚大總裁回來了,我會探問他如果你懷孕了,他會怎麼做,屆時你不就知道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你難道不怕碩知道你懷孕後,生氣的馬上就拖著你去醫院嗎?」
  卓晨絮思緒一片混亂,一昊名地,她突然有點害怕碩知道她懷孕的事。
  「我、我可以離開他,然後自己生下孩子的。」逼不得已的話,她只好選擇離開他。
  「你太天真了,總裁他一旦說不要這個孩子,你想他會讓你跑去某個地方,然後偷偷生下孩子嗎?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會拿掉你肚子裡的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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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亞娜看見楚翔碩回來,露出笑容說道:「辛苦你了。」
  楚翔碩沒有看她,只是將手上的一份文件放到她桌上,「把這份文件重新整理好,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拿給我看。」
  「是。」李亞娜看見楚翔碩轉身便要走進他的辦公室,急忙叫住他:「總裁。」
  楚翔碩沒耐性地回頭。「還有事?」
  「不是,是……是有件事想問總裁,請總裁無論如何都要回答我。」
  「什麼事?」
  「總裁,我想問的是,如果總裁夫人懷孕了,你會怎麼處理?」
  一聽到是關於他私人問題,楚翔碩不悅地回道:「我不是要你別再過問我的私事?」
  雖然她是個能力不錯的秘書,而且她也熟悉了他一切的事務,但他還是可以馬上就解僱她的。
  楚翔碩不理會她,開啟辦公室大門。
  「總裁,請你一定要回答我,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問有關你的私事,只要你認真地回答我這個問題,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過問你的私事了。」
  為了省去麻煩,也為了讓李亞娜以後不再問及此事,因此楚翔碩回答了她剛剛的問題。
  「我會要她拿掉孩子。」他犀利又冷凜地道。
  「可是那是你的孩子,你真的會這麼做嗎?」
  「我絕對不會讓那個孩子存在的。」他不會製造另一個他出來的。
  楚翔碩冷冷地撂下一句,轉身走進辦公室。
  「卓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清楚,我沒有騙你吧?」見楚翔碩離開,李亞娜問道。
  卓晨絮從一旁走出來,表情愕然,顯然受到極大打擊,她沒有回答李亞娜的問題,獨自走向電梯,進入,然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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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翔碩晚上回到家後,意外的沒有看見卓晨絮。
  看見少爺困惑的表情,祝漢開口道:「少奶奶下午回來就說她身體不舒服,晚餐也只有吃一點點,很早就回到房間休息了。」
  她不是一向活力十足嗎?
  「她生病了?」
  「好象是,又好象不是。」祝漢也形容不出少奶奶那種模樣,總之就是很沒精神。
  「有替她請醫生嗎?」
  「少奶奶說她沒事,只是有點累,想休息。」
  她忙了什麼忙得這麼累?楚翔碩沒有再問下去,直接走上二樓。
  在經過卓晨絮房間時,他放慢了腳步。
  要進去看那個小女人怎麼了嗎?但……
  楚翔碩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決定不進去了,反正她說只是累了想休息,應該沒什麼事。
  一個小時後,祝伯告訴他,李亞娜將整理好的資料拿來給他。
  楚翔碩不知道亞娜的動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慢了,他要的那份文件居然在下班前都無法交給他,教他生氣。
  他不想見到李亞娜,因此讓祝伯將資料直接拿到書房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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