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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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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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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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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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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3, 04:46 AM   #61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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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七劍堡主

  華雲翔怒道:“如果她在房中,我何必找你,快去問問!”
  店小二應了一聲,掉頭疾步而去。
  華雲翔舉目四望著,暗忖道:“昨天她說要買一匹馬給我,是不是一大早就到馬場去了?
  可是,她為何沒穿鞋子?莫非她另換了一雙?”
  想到這裡,立即又轉入成幼慧的房間,翻出她放在床頭的包袱,打開來看。
  包袱中有幾件衣裳,幾十兩銀子,還有一些女人梳妝用的東西,和一雙繡花鞋!
  這表示成幼慧是赤腳離開房間的!
  她為甚麼赤腳離開房間呢?
  是發現了敵人,來不及穿鞋就追出去了?
  不,如是追敵,一定會帶長劍去,而她買的長劍還好好放在床上!
  老天,難道她被人劫走了?
  華雲翔登時心亂了,轉身出房,提高嗓門喊叫道:“成姑娘!成姑娘!你在哪裡?”
  這時,店小二由前面快步回來,說道:“大爺,小的問過了,他們都說沒看見成姑娘離開客棧,她會不會是……會不會是……”
  華雲翔急道:“怎麼樣?”
  店小二指了指客房後面,笑道:“她會不會是如廁去了?”
  華雲翔暗忖道:“不錯,她是個姑娘,若在如廁,自然不便回答。”
  一想到這點,便拔步往客房後面走來。
  客房後面有一間廁所。
  華雲翔進入察看,見裡面右兩間小房,是供人如廁的,此刻一間敞開,一間關著,他上前敲打關著的一間。
  “唔……”
  是個沉濁的聲音。
  華雲翔一聽不是成幼慧,連忙轉出,心中更亂了。
  店小二迎上問道:“有沒有?”
  華雲翔搖頭道:“沒有。”
  店小二驚訝道:“奇怪,她哪裡去了呢?”
  華雲翔沉容不語,開始在客棧的里里外外搜尋起來,找了一遍又一遍,結果是毫無所獲,成幼慧的的確確是神秘失蹤了。
  店小二也很著急,說道:“大爺,您看會不會是被採花淫賊劫去了?”
  華雲翔目光一凝,問道:“你們這地方曾出現過採花淫賊?”
  店小二道:“沒有,不過,要不是被採花淫賊劫去,怎麼會無緣無故丟了人的?”
  華雲翔回到成幼慧的房間坐下,皺眉沉默良久,才道:“你能不能和另外兩個小二到鎮上去找找看?”
  店小二道:“好的,小的這就去。”
  說罷,走了。
  華雲翔便在房中等候。
  他不相信成幼慧是被採花淫賊劫去的,因為在蜀境一地的黑白兩道,不會有人不認識成鳳儀的女兒,也不致有人敢打成幼慧的主意,除非是外來的武林高手,故意要和成鳳儀過不去……
  對了,劫走成幼慧之人,必是成鳳儀的仇家,他也許因鬥不過成鳳儀,便從他女兒身上下手,意欲利用成幼慧為人質,迫使成鳳儀屈服。
  但是,事情為甚麼偏偏發生在自己與她同行的時候?
  這樣一來的自己對她的被擄豈不要負上一些責任?
  見到成鳳儀時,自己如何向他交代呢?
  自己可以一走了之麼?
  不,這件事非得趕快通知成鳳儀不可,不管成鳳儀將如何對待自己,自己萬萬不能逃避不管!
  三個外出尋找成幼慧的店小二先後回到了客棧,都道沒找著成幼慧。
  華雲翔動手把成幼慧的包袱包好,說道:“備馬,我要走了!”
  一名店小二道:“大爺,您可以去報官,請求官府追查。”
  華雲翔道:“那沒用!”
  店小二道:“不然,你打算怎樣?”
  華雲翔道:“她家就在劍閣,其父是七劍堡大堡主成鳳儀,我打算去通知她父親。”
  店小二大吃一驚道:“甚麼?原來她是成大堡主的千金!我的媽呀,這下成大堡主若怪罪下來,小店如何吃得消?”
  華雲翔道:“此事我會向成大堡主解釋!我走了後,萬一成姑娘回來,你就告訴她我已動身去他們七劍堡,懂不懂?”
  店小二一疊聲道:“是是,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華雲翔付了店帳,出門登上成幼慧的坐騎,先到鎮外四處搜尋一遍,不見成幼慧一點蹤影,這才放馬朝西北道上直馳。
  連程疾趕,第四天午後,已趕到了蜀北劍閣。
  劍閣劍門關,是蜀北的門戶,是兵家必爭的西蜀咽喉要地,與秦嶺下的西秦第一關遙遙相對,它不僅地勢險要,而且具備了成為名山的一切條件:磅礡、雄奇、莊嚴、峻秀!
  大劍山連山絕險,鑿石架空,飛閣通衢,人置身其間,莫不為其雄奇而瑰麗的景色迷惑,所震驚。
  七劍堡就建築在在劍門關一塊古戰場的附近。
  劍門關的關口,就像一只張開巨嘴的虎口,虎口前有一座獨立無二的小山丘,形如虎口的門牙,這就是進入劍門的唯一道路,這絛路峰巒極多,形勢險惡,峰巒上叢林郁郁,蒼翠欲滴,它直達關口,別無捷徑可循,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回首北望,山巒雲煙盡在腳底,如眾星環拱,如子孫伏侍,令人有置身天界之感。
  華雲翔來到七劍堡的堡門外時,已是入暮時分。
  七劍堡看來有一個小村落之大,屋宇如雲,四周圍著高高的木柵,堡門前還有一座牌樓,上有“七劍堡”三字,氣勢磅礡!
  一名勁衣漢子看見華雲翔到來,立刻迎上前問道:“尊駕何人?前來敝堡有何貴幹?”
  華雲翔連忙下馬,抱拳答道:“小可華雲翔,華玄圃是家父,小可有要事晉謁貴堡大堡主,煩請老兄通報一聲如何?”
  勁衣漢子道:“好,請稍候!”
  說畢,轉身入堡。
  不久,一個白衣青年走了出來。
  這個白衣青年約有三十歲,相貌英俊,氣宇軒昂,但顯然不是大堡主成鳳儀。
  他向華雲翔一拱手,態度不冷不熱的問道:“適聞堡人報告,尊駕是大儒俠華玄圃的兒子華雲翔?”
  華雲翔抱拳道:“是的,兄台是……”
  白衣青年道:“在下成智雄。”
  華雲翔道:“原來是成大公子,失敬。”
  成智雄淡淡一笑道:“不敢,華兄光臨敝堡,未悉有何貴幹?”
  華雲翔見他態度和語氣很冷淡,心中頗感意外,但並不介意,立刻答道:“小可有要事稟告令尊,不知令尊在不在?”
  成智雄道:“在,但家父這幾天不見客,華兄有話向在下說也一樣。”
  華雲翔恍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他原以為父親和成鳳儀既是朋友,當成鳳儀聽到自己來訪時,一定會很高興的接見自己,想都沒想到會嘗到閉門羹的滋味。
  為甚麼對方會對自己如此冷淡呢?
  他想不通。
  他忍住心中的不快,再抱拳道:“成兄,小弟此來,是要向令尊報告令妹失蹤的消息,絕非無故前來打擾的,尚請成兄轉告令尊,容小弟拜見,稟告一切經過。”
  成智雄聽到妹妹失蹤,居然毫無驚駭之色,只輕“噢”一聲道:“舍妹失蹤了?”
  華雲翔一指坐騎道:“是的,成兄該認得這匹馬,還有令妹的包袱,小弟把它們帶來了。”
  成智雄淡淡道:“謝謝。”
  華雲翔簡直想不通他為何對妹妹的失蹤如此淡然處之,當下又道:“成兄,令妹很可能是被人劫走了,貴堡須立刻進行追查解救才行。”
  成智雄仍無驚急之色,很淡漠的問道:“舍妹是怎麼失蹤的?”
  華雲翔道:“小弟當真不能拜見舍尊麼?”
  成智雄道:“很抱歉,家父確實因故不願見客。”
  華雲翔眉頭一皺道:“好,救人要緊,小弟先把令妹失蹤的經過奉告……”
  當下,將邂逅成幼慧的經過,以及後來在盤龍場興隆客棧失蹤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成智雄靜靜聽完後,雙手抱拳道:“承蒙華兄遠道來告,無任感激,就此致謝,因故未能招待華兄入堡,至感抱歉。”
  說罷,上前牽起馬韁,便要轉入堡中。
  華雲翔道:“成兄請等一下!”
  他已經感覺到對方的冷漠態度必有緣故,故打定主意不見到成鳳儀絕不走路。
  成智雄住足道:“華兄還有何指教?”
  華雲翔道:“敢問成兄,令尊何時方肯見客?”
  成智雄道:“不知道。”
  華雲翔道:“那麼,小弟在這外面等候好了,等到令尊願意見客時,再入堡拜見。”
  說著,就在門側的地上坐下來。
  成智雄面色一變道:“華兄這是甚麼意思?”
  華雲翔微微一笑道:“沒有別意,家父與令尊是朋友,令尊便是小弟的世伯,此番小弟遠道而來,若不向他老人家請安問好,未免有失子姪之禮,所以小弟不敢就此回去。”
  成智雄冷冷道:“華兄盛意,在下可代轉家父,請即下山去吧!”
  華雲翔道:“小弟幼承庭訓,深知做人的道理,若不能拜見令尊,小弟絕不敢返家。”
  語聲微頓,繼又笑道:“小弟是坐在貴堡門外等候,貴堡應無權下逐客令吧?”
  成智雄眉毛一揚道:“家父若一直不願見客、你便打算一直等下去麼?”
  華雲翔道:“是的,等個幾天幾夜,小可是不在平的。”
  成智維冷笑一下道:“好,你等下去好了!”
  話落,牽馬入堡而去。
  華雲翔果然就在堡門外靜坐等侯。
  他臉上雖然掛著一絲微笑,其實心中充滿憤怒和疑惑,他想不通對方為何這樣不近情理,聽到妹妹失蹤竟無動於衷,而且對自己充滿敵意,不把自己當作客人看待。
  磨刀老人說七劍堡的人都很高傲,難道這就是他們所要表現的一種“高傲”麼?
  不,他們如此對待自己,那樣不把成幼慧的失蹤放在心上,一定另有原因!
  但甚麼原因呢?
  磨刀老人曾說父親與成鳳儀原是一對好友,後來因故疏遠,莫非父親“因故”已和成鳳儀絕交,因此成鳳儀才不肯接見自己!
  不,別說已經絕交,就算是翻臉成仇,今天自己來到他們七劍堡,按照江湖規矩,他也應該出來與自己相見,把話說清楚才對!
  是不是成鳳儀身染重疾,他們不願外人知道?
  不,他們七劍堡有的是人,根本不懼任何外敵的侵犯,又何必隱瞞大堡主生病之事?
  是不是他們七劍堡有著甚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怕人入堡發現它?
  也不,七劍堡規模如此之大,佔地如此之廣,總不致於每間房屋都有“秘密”吧?
  然而,他們對自己妹妹的失蹤,又為何不表一些驚奇呢?
  難道成幼慧並非被歹人所擄,而是他們自己把她帶回堡來了?
  原因是不願讓成幼慧和自己接近?
  不對,若然如此,他們實在用不著將成幼慧秘密帶走,而且也不會丟下馬匹包袱不要。
  莫非劫走成幼慧的歹人已送信給成鳳儀,因此他們才對自己的奔告不表驚奇?
  可是,這是構成他不肯接見自己的原因麼?
  不!不!不!……
  華雲翔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衝入七劍堡向成鳳儀追問一個清楚。
  但他知道這是辦不到的事情,因為七劍堡中高手如雲,自己若硬闖入,必將遭遇強烈的攔擊,且將因此與七劍堡化友為敵。
  為今之計,只有在堡外枯坐等候,來一次消極的抗議,成鳳儀若知自己逗留不走,遲早總會出來相見。
  天,漸漸黑了。
  遠處峰巒,已消失於暗淡的暮色之中,天上飛鳥已一只不見,都投入樹林裡去了。
  七劍堡中開始點起了燈火,堡中的劍士雖知門外坐著一人,卻都不理睬,偶爾有一二人由堡門經過,卻看也不看華雲翔一眼,顯然他們都已得了指示,有心把華雲翔氣走。
  華雲翔卻像一尊不動菩薩,始終閉日端坐不動,決定“對抗”到底。
  轉眼間,天已大黑,而且忽然下起毛毛雨來了!
  華雲翔依然靜坐不動。
  天亮了。
  華雲翔取出乾糧來吃。
  成智雄突然出現了,冷冷問道:“你到底要在這裡坐多久?”
  華雲翔不答,繼續吃著乾糧。
  成智雄冷笑道:“我老實告訴你,你就是在此坐一輩子,也別想見到家父!”
  華雲翔還是吃他的乾糧。
  成智雄重重“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華雲翔吃罷乾糧,起身在附近找到一窪雨水,喝了幾口,仍回原地坐下……
  又一天過去了。
  當第三天的早晨來臨時,天上突然下起傾盆大雨。
  華雲翔仍然坐在原地,渾身被淋得像一只落湯雞……
  這場大兩,好像有心與他過不去,一直下到晌午時分,仍無停歇之勢!
  他的包袱也盡被雨水打濕,裡面的一包干糧變成了一堆“糟”糧。
  他已沒有等候下去的“本錢”,但他依然靜坐不動,宛如一尊木雕泥塑之人!
  午後,大雨方止,天氣轉晴。
  陽光,晒乾了他的濕發和濕衣,他感到好像由冰天雪地轉移到了火焰山……
  第四天的朝陽升起時,他已感支持不住,肚子餓得很難過,全身乏力,腦門發暈。
  但他仍不願認輸,他已經等了三天之久,不願放棄辛苦得來的“戰果”!
  他慢慢側身倒下,躺著等候。
  他自認還可躺上一兩天,心中盤算再等一兩天如不見成鳳儀出來,只好認輸下山,而且打定主意今世不親手摧毀七劍堡絕不罷休!
  不知不覺,他在飢餓和疲倦的侵襲之下,睡著了。
  也就在他入睡不久,一位青衣老者在成智雄及另外兩個青年的陪同下,走出堡外來了!
  青衣老者年約六旬,身材碩健,相貌威嚴,兩道臥蠶眉下嵌著一對懾人心魄的精眸,神光湛湛,不怒而威!
  他在華雲翔身邊住足,凝目打量華雲翔好半天,才掉頭問道:“就是他?”
  成智雄微一躬身答道:“是的。”
  青衣老者道:“把他喊醒!”
  成智雄聞聲上前,伸手搖撼華雲翔的身子,喊道:“華兄請醒醒!”
  華雲翔正在做夢,夢見身在雲端之中,飄飄蕩蕩,載浮載沉,忽然被人拉了一把,身子直墮而下,霍然驚醒了。
  他立刻坐起身子,抬頭打量著眼前的青衣老者,面上一片錯愕。
  青衣老者輕輕一嘆,緩緩道:“老夫便是成鳳儀,華世兄苦苦欲見老夫,現在老夫出來了,有話便請說出來吧!”
  他的目光變得很溫和,以憐憫的神情注視著華雲翔,使人覺得他之所以遲遲不接見華雲翔,乃是另有隱衷,並非是個絕情的人。
  華雲翔雙手支膝,慢慢站起,身形晃了晃,然後舉手指著成鳳儀笑道:“你……就是七劍堡大堡主成鳳儀麼?”
  成鳳儀點了點頭。
  華雲翔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一番,面上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笑色,又道:“你真是成鳳儀不錯麼?”
  看樣子,他已有些神智不清,連僅有的禮貌都忘了。
  成鳳儀又頷首道:“不錯!”
  華雲翔身形搖搖欲墜,笑道:“你知道我在這裡已經等了四天之久麼?”
  成鳳儀道:“知道。”
  華雲翔道:“你知道我為甚麼要見你麼?”
  成鳳儀搖搖頭。
  華雲翔吞了一口唾沫,藉以潤滑喉嚨,然後又笑道:“你不知?好,我可以告訴你,我想見你,絕不是要向你借錢,也不是要求你幫忙甚麼,我只想看看你的嘴臉 看看你這位俠名遠播的七劍堡大堡主是長著一張甚麼樣的嘴臉!如此而已,現在我已看見了,我此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不止。
  成智雄和另外那兩個青年勃然變色,一齊把手握上劍柄,似乎打算一劍將華雲翔宰了。
  成鳳儀擺手阻止他們的舉動,以低沉的聲音道:“華世兄,我看你是太累了,且入老夫堡中歇歇吧。”
  華雲翔搖搖頭,彎身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對判官筆和包袱,朗聲一笑道:“不,我要看的已經看到了,要說的也已經說完了,現在已是下山的時候!”
  把包袱往眉上一掛,邁步便走,也不回頭。
  他前來七劍堡的目的,當然不是如他自己所說“要看看成鳳儀的嘴臉”,他除了要通知成鳳儀火速尋救其女成幼慧之外,還要向成鳳儀請教一些事情,希望他能提供一些線索,以便追究殺父兇手,此外還想探問塗、丘、歸三人的家屬的住址,但是現在,他甚麼也不想了,他只想趕快離開七劍堡,離得越遠越好!
  成鳳儀見他掉頭而去,覺得好像被人刮下一層臉皮,不禁微慍道:“華世兄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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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跋腳丐仙

  他自以為華雲翔聽了這話一定會轉回來,因為數十年他還沒見過一個敢不聽他“命令”
  的武林人,還沒有一個武林人敢對他這樣無禮。
  但他料錯了,華雲翔對他的話聽若未聞,連頭也沒回一下,好像在逃避一場可怕的瘟疫,更加快腳步向山下衝去
  一陣令人饞涎欲滴的香氣撲入華雲翔的鼻孔,刺激他的神經,鼓動了他的飢腸,使他突然從昏迷中甦醒過來。
  他睜開眼皮,一眼看見面前有一只蒸氣逼人香氣四溢的叫化雞。
  第二眼,他看見了拿著叫化雞的是個老叫化,年紀在七旬左右,發須均已灰白,一襲百結鶉衣包著瘦骨如柴的身子,拿著叫化雞的手也是瘦巴巴的,但一對眼睛卻精光炯炯,威儀逼人,好像他的精神不在肌肉上,而在骨子裡。
  但整個看來,他是個和藹可親,而又帶著一點狡黠的老叫化。
  他看見華雲翔睜開了眼睛,立刻發出一聲怪笑道:“好呀!你這小子敢情也是饞蟲一條,一聞到雞味,居然就復活過來了!”
  華雲翔撐起上身坐起來,擺頭四下望望,發現置身於山麓林間,不禁大為吃驚,脫口道:
  “我怎麼在這裡?”
  老叫化笑道:“你小子從山上奔下來,剛奔到此處就咕咚一聲倒下來了。老叫化知道只有叫化雞才能救你一命,所以立刻去偷來一只雞……”
  他說到此處,便撕下一只雞腿,遞給華雲翔,接著道:“快吃吧!”
  華雲翔確實已餓得腦門發暈,當下也不客氣,接過雞腿狼吞虎嚥起來。
  老叫化另撕下一只翅膀自己吃著,一面笑問道:“你是從七劍堡下來的吧?”
  華雲翔答道:“是……”
  老叫化道:“你一定不是七劍堡的人。”
  華雲翔點點頭。
  老叫化見他已吃完一只腿,再撕只腿給他,道:“再吃這一只。”
  華雲翔有點不好意思,笑道:“你老留著自己吃吧!”
  老叫化道:“別客氣,老叫化喜歡吃骨頭多的肉,沒骨頭的肉老叫化不喜歡吃。”
  華雲翔一笑,接過雞腿又吃了起來。
  老叫化把一只翅膀連骨吃下,笑瞇瞇道:“大儒俠華玄圃是你甚麼人?”
  華雲翔呆住。
  老叫化似知他心中的疑惑,一指他身邊的判官筆笑道:“武林中使用‘陰陽雙判’的只有大儒俠華玄圃一人!”
  華雲翔一哦,釋然一笑道:“他是先父,晚輩賤名雲翔。”
  老叫化一怔道:“令尊幾時過世的?”
  華雲翔一想到父親的死,悲傷立湧心頭,低頭黯然道:“逝世一個多月了……”
  老叫化很驚訝,問道:“是怎麼死的?”
  華雲翔道:“被人殺害的。”
  老叫化面色一變道:“是七劍堡的人?”
  華雲翔搖搖頭。
  老叫化追問道:“不然,是誰?”
  華雲翔抬起頭,一抱拳道:“還沒請教您老的尊姓大名?”
  老叫化微笑道:“老叫化無名無姓,只有個匪號叫‘跛腳仙’!”
  華雲翔道:“你老是丐幫之人?”
  跛腳仙搖頭道:“不是,老叫化不喜歡受管束,沒加入丐幫,不過……”
  他頓了一頓,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只葫蘆,撥開塞子,喝了一口酒,才又笑道:“不過,老叫化和丐幫多少有些關係就是了 丐幫幫主是我的徒兒!”
  華雲翔雖然閱歷不多,也知丐幫幫主“乾坤一丐龍正宗”是一位名震武林的大人物,但是現在一聽眼前這位跛腳仙竟是“乾坤一丐”的師父,心中不禁大為震驚,失聲道:“啊,您老是‘乾坤一丐’的師父?”
  跛腳仙笑道:“你不相信也沒關係,反正老叫化並不以有他這麼一位徒弟為榮,他太熱衷名利,竟不聽老叫化的勸告而當上了叫化頭子,老叫化早就不喜歡他了。”
  華雲翔連忙起身行禮,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失敬之至!”
  跛腳仙眉頭一皺,很不高興地道:“坐下來!”
  華雲翔微愕道:“怎麼了?”
  跛腳仙道:“老叫化最不喜歡多禮的人,咱們坐著好好談話不好麼?”
  華雲翔心知對方性情坦率豪爽,不喜俗禮,趕忙應聲坐下,笑道:“你老在武林中必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是不是?”
  跛腳仙道:“不是,武林中知道我這號人物的,可說少得可憐!”
  華雲翔訝異道:“為甚麼?”
  跛腳仙不屑地道:“哼,老叫化為甚麼要讓大家知道我這個人呢?我只是個跛腳的叫化子,有甚麼值得誇耀的呢?”
  他一直盤膝而坐,故看不出他是個跛腳的人。
  華雲翔笑道:“您老不求聞達,令人敬佩。”
  跛腳仙咧嘴一笑道:“老叫化只喜歡喝酒、吃雞、游山玩水!”
  他再把沒吃完的半只雞遞出,道:“你大概還沒吃飽,再吃一些吧?”
  華雲翔搖頭道:“不,晚輩吃不下了。”
  跛腳仙再遞出葫蘆,道:“那麼,喝些酒?”
  華雲翔又擺頭道:“謝謝,晚輩不喝酒。”
  跛腳仙道:“沒出息,年輕力壯,居然不會喝酒,你父親的酒量可不小呀!”
  華雲翔笑笑道:“晚輩不是不會暍,而是不想喝 您老認識先父麼?”
  陂腳仙點點頭道:“不錯,老叫化不但認識你父親,而且認識你叔叔。”
  華雲翔一呆道:“我叔叔叔?”
  跛腳仙道:“正是,你叔叔的酒量也不錯,可以跟老叫化拼一拼。”
  華雲翔迷惑道:“您老說的是晚輩哪一位叔叔?”
  跛腳仙道:“就是你父親的親弟弟,大醉俠華玄農呀!”
  華雲翔從來不知自己還有一位叔叔叫“大醉俠華玄農”,聞言雙目大睜,驚詫道:“您老說……晚輩有一位叔叔叫‘大醉俠華玄農’?”
  跛腳仙也感奇怪,凝目上下打量他一番,問道:“怎麼,你竟不知有這麼一位叔叔?”
  華雲翔心弦震蕩著,答道:“是呀!先父從未說過他有一個弟弟,您老不是開玩笑的吧?”
  跛腳仙皺皺眉頭道:“老叫化喜歡開人玩笑,但這並不是一個開玩笑的好材料!”
  華雲翔滿面驚奇,也滿腹疑惑,道:“這就怪了,先父為何從不肯說出他有這麼一位弟弟呢?”
  跛腳仙冷冷望著他,問道:“你當真是‘大儒俠華玄圃’的兒子?”
  華雲翔聽他對自己的身世表示懷疑,不禁苦笑起來,道:“我若不是華玄圃的兒子,誰才是他的兒子啊!”
  跛腳仙溢:“那麼,令尊有何理由不告訴你他有一個弟弟?”
  華雲翔搖搖頭道:“晚輩也不明白……”
  這又是一個謎,又增加了他一份痛苦,父親的退隱和被害,他不知其原故,還可解釋是父親有難言之苦,但有一個弟弟竟也不肯說,這就使他百思不解了。
  難道父親因故和他斷絕了兄弟之情?
  但縱然如此,也沒有對自己兒子守口如瓶的必要呀!
  他感覺這個“謎”所帶來的痛苦,遠比父親的遇害更為深切,眼淚不禁奪眶而下。
  跛腳仙沉吟道:“也許你父親和你叔叔因故鬧翻,所以你父親不願提起你叔叔這個人……”
  華雲翔沒作聲,只是流淚。
  跛腳仙輕嘆一聲道:“你可願把你父親遇害的經過說給老叫化聽聽?”
  華雲翔點點頭,便把塗、丘、歸三人的遇害情形,以及父親成了第四個被害者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
  跛腳仙聽得滿面驚疑,發呆良久之後,才倒吸一口冷氣道:“竟有這等事情麼?”
  華雲翔道:“你老若是不信,不妨去鬼門關上一看便知,那四具石雕人像還在那裡!”
  跛腳仙不是不信他說的一切,而是驚于武林中竟會發生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當下追問道:“那麼你這次前來七劍堡,為的何事?”
  華雲翔道:“晚輩想起先父一位好友磨刀老人,忖度磨刀老人或許能提供晚輩一些追查兇手的線索,便去磨刀溪找他,那知他對先父以前的一切所知也有限,但他指導晚輩三條路徑,一是找尋塗、丘、歸三他的後人,因為說不定他們三位的親人中有人知道他們被殺害的原因;二是找‘鬼斧神工陰懷仁’,他是一位著名的雕刻師,也許他能看出那四具石雕人像出自何人之手;三是來找七劍堡大堡主成鳳儀請教,磨刀老人說他是當今武林數一數二的人物,相識滿天下,而且早年與先父及塗、丘、歸三位也有交情,也許他知道一些內情……於是晚輩決意先來請教成大堡主指點迷津,因為他即使不知先父等人被害的原因,也必知塗、丘、歸三位的親人住在那裡……”
  接下來,他便把途遇成幼慧,第二天成幼慧神秘失蹤,以及自己到達七劍堡嘗到閉門羹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跛腳仙訝然道:“怪事,成鳳儀何其不近人情至此?”
  華雲翔道:“也許他有其不得已的苦衷,故不願接見晚輩。”
  跛腳仙道:“後來他既已出堡和你相見,你又為何不願與他交談?”
  華雲翔冷笑道:“晚輩已看他不順眼,所以不願再向他那種人請教了。”
  跛腳仙站起道:“走,老見化帶你去見他,問一個明白!”
  他立起來時,左腳板微微挺起,可以看出他的左腳短了一些,那是天生的殘廢。
  華雲翔搖搖頭道:“不,晚輩不去了,今後晚輩即使沒有他們七劍堡的人就不能活命,晚輩也不去求他們幫助了!”
  跛腳仙道:“成鳳儀與老叫化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他的為人老叫化很清楚,如無重大的原因,他是不會這樣對待你的,也就是說他極可能知道令尊等人被殺害的原因,因某種原故不敢說出來,你隨老叫化上山,老叫化可以逼他說出來!”
  華雲翔又搖頭道:“不,你老盛情,晚輩心領,晚輩不想再見到他們了。”
  跛腳仙笑道:“哼,你和令尊一樣,骨頭硬得很啊!”
  華雲翔道:“晚輩自知不該如此固執,但晚輩個性如此,不願交不夠義氣之輩。”
  跛腳仙重新坐下,問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華雲翔道:“你老可知晚輩那位叔叔住在那裡?”
  跛腳仙道:“你想去找他?”
  華雲翔道:“是的,他和先父老死不相往來,必有原因,說不定正與家父之被害有關,故晚輩想去找他老人家問問。”
  跛腳仙點點頭道:“不錯,至少也可從他口裡探聽出另尊退出武林的原因。”
  語聲微頓,接著道:“你叔叔住在東海普陀山的一座燈塔之中,距此甚遠呢。”
  華雲翔問道:“大約有多遠?”
  跛腳仙道:“有數千里之遙,恐怕要走兩個月才能到達。”
  華雲翔道:“那沒關係,您老可否詳細說明前往東海的路徑?”
  跛腳仙道:“你一路向東走,走到看見大海,那便是東海了,到了那裡,向當地人一問,便知普陀山的所在。”
  華雲翔道:“您老說我叔叔住在一座燈塔之中?”
  跛腳仙道:“是的,他受聘為當地漁民看守燈塔,並鎮壓當地的海盜。”
  華雲翔道:“我叔叔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強?”
  跛腳仙點頭道:“不錯,不過他脾氣很怪,你見到他時,要小心一些。”
  華雲翔道:“怎麼個怪法?”
  跛腳仙微笑道:“老叫化也說不上來,總之他很怪就是了。”
  華雲翔認為叔叔再怪也不致於不認自己的姪兒,故未放在心上,轉問道:“您老可知塗、丘、歸三位家住何地?”
  跛腳仙道:“這三人中,老叫化僅知‘神州一劍涂嘯天’家住恆山北麓,不過你若要去找令叔,就不能去找涂嘯天的親人了,因為路線不同,一個在東,一個在北。”
  華雲翔道:“那麼,晚輩就往東海找叔叔,如有必要,再轉赴恆山。”
  跛腳仙道:“這樣也好。”
  華雲翔起身一揖道:“晚輩就此拜別,救命之恩,容後圖報。”
  跛腳仙笑道:“你我能夠在此相遇,也算有緣,老叫化贈你一件禮物吧!”
  說著,探手入懷,摸出一塊烙有圖形和文字的竹牌。
  竹牌長四寸,寬二寸,皮面四周烙著奇怪的花紋,中間烙著兩行八個篆字,右邊是“遊遍天下”,左邊是“食盡四海”。
  他把竹牌遞給華雲翔,笑道:“這是我那不成材的徒弟送給我的丐幫令符,全丐幫只有七塊,持有這東西,可以找各地丐幫弟子解決各種困難,要吃有吃,要住有住,要幫手有幫手,十分的靈光,你拿去!”
  華雲翔心知丐幫令符是非同小可的寶物,凡持有它的人,可使丐幫七分之一的人聽命於自己故不敢接受,推辭道:“不,您老請收回,晚輩幸蒙您老救命已是感激不盡,豈能再接受這麼貴重的贈予。”
  跛腳仙道:“你不要,老叫化只好把它扔掉,老叫化說要給人的東西,決不收回!”
  說罷,竟當真把令符扔入林中去!
  華雲翔吃了一驚,連忙跳去檢回,說道:“您老既這麼說,晚輩……”
  視線瞥處,陡地呆住。
  原來,只這一眨眼工夫,跛腳仙業已失去蹤影!
  華雲翔吸了一口氣,暗忖道:“好快!好高明的輕功提縱術!”
  是的,陂腳仙只不過把丐幫令符扔出一丈開外,在他跳去檢及轉身走回,不過是瞬息間的事,而跛腳仙竟已走得無影無蹤,無聲無息!跛腳仙這種功力,確夠他瞠目結舌的了。
  發怔良久,他才收下丐幫令符,再拿起包袱和判官筆,舉步出林而來。
  吃了兩只雞腿,已使他的飢餓和疲困完全清失,他走出山區,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踏上擺在眼前的一段遙遠的路途。
  他遵照跛腳仙的指點一路望東前進,路上不敢投宿客棧,也不敢進入飯館吃飯,餓了就買一些便宜的東西吃,入夜便找寺廟或人家借宿,一路省吃儉用,不敢浪費分文,因為他身上已沒有幾兩銀子了。
  走了一個月,來到鄂東漢口。
  這時,他已身無分文,而且由於甚少梳洗,衣衫不整,看來形同叫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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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意外中毒

  進入鎮上,剛好是華燈初上的夜晚,鎮上很繁華熱鬧,街上行人如織,他突然感受到一種威脅。
  因為如果這時是在野外,他可以找野果或野味充饑,也可以隨便找個地方睡覺,但現在入了城,他除了使用銀子之外,已無法發揮求生的本領了。
  他必須花錢才能有東西吃,也必須花錢才能有地方睡,但他已囊空如洗!
  怎麼辦呢?
  他沿街慢慢走著,心頭一片茫然,不知如何解決今夜的食住問題。
  一邊走一邊想,不覺來到一座大廟前。
  廟前很熱鬧,有賣吃的,有賣玩的,也有耍把戲的,原來是鎮上一處遊樂場所。
  華雲翔一看到廟,心中一喜,暗忖道:“對了,今夜就在這廟中蹲臥一夜,明早再出城去解決吃的問題。”
  主意一定,於是混入人群,進入廟中。
  這是城隍廟,廟中香火鼎盛,有許多善男信女在燒香膜拜,殿側一間廟舍有人在說書,熱鬧非凡。
  華雲翔在殿內殿外走了一遍,便在一處殿廊邊席地坐下來。
  各種香味陣陣撲鼻而入,頓使他飢腸咕咕作響,他嘆了口氣,暗付道:“想不到我華雲翔竟然落魄至此,距離東海尚有一半路程,今後怎麼辦呢?”
  正思忖間,忽見一個中年叫化子從面前踱過,他立刻想起了身上的丐幫令符,忙的起身道:“餵,老兄!”
  耶中年叫化子聞聲駐足,打量他一眼,面透疑色問道:“你在喊我?”
  華雲翔拱手道:“正是。”
  那中年叫化子見他一身窮困潦倒之象,不信他能給錢,故冷冷淡淡的問道:“甚麼事?”
  華雲翔掏出丐幫令符,送到他面前道:“老兄認識這東西?”
  那中年叫化子接過令符反覆細視,皺皺眉道:“這東西能上當麼?”
  華雲翔一怔道:“上當?”
  那中年叫化子道:“若能進當舖,我就替你跑一趟無妨,我知道那家當舖出價最公道。”
  華雲翔微愕道:“老兄不是丐幫中人?”
  那中年叫化子道:“我要了十多年的飯,自然是丐幫中人了,你問這話是甚麼意思?”
  華雲翔道:“老兄若是丐幫弟子,應識得此物才是。”
  那中年叫化子搖搖頭道:“對不起,我不識得這東西,我只識得銀子!”
  說著,把令符遞還給華雲翔,聳聳肩走了。
  華雲翔俊面發熱,暗忖道:“那位跛腳仙莫非是哄我的?這東西若真是丐幫令符,怎麼丐幫之人會不識貨呢?”
  他感到洩氣,又在原地坐下,低頭思量著……
  “好呀!”
  “這一手真要得!”
  忽然,廟前空地上傳來了一片喝采和鼓掌的聲音!
  原來,廟前正有一班打拳賣膏藥的在表演功夫,大概功夫不俗,因此贏得一片讚賞。
  華雲翔覺得坐著挨餓莫如去看熱鬧好過一些,於是起身出廟而來。
  在廟門口駐足一望,只見那班賣膏藥的,打的是“祖傳祕方,專治跌打損傷”的旗幟,班中三男一女,其中一個是彪形大漢,身材健壯異常,光著的上身肌肉豐滿結實,望之令人生畏,他正在用一把鐵鞭槌打胸膛,打得“乒乓”響,分明練就一身不俗的硬功!
  華雲翔低頭看看卷在包袱中的兩支判官筆,忖度不致被人看出,乃舉步走了過去。
  他雖然身懷絕技,但畢竟是個沒出過門的青年,故對一般走江湖賣藥獻藝之輩,仍充滿好奇心。
  這時,彪形大漢已停止鞭打胸膛,偌大的身軀往場上一站,雙手插腰,神氣活現的大聲道:“諸位,你們中誰要不信這是真功夫,在下願讓朋友上來試試,誰能一拳打得在下腳步移動,贈銀一兩,打得在下倒地,再加一倍!”
  這個挑戰,頓使圍觀眾人大感興趣,有人慫恿道:“好呀!誰願下去試試?反正有贏無輸,打不動他也無須賠錢!”
  “我來試試!”
  一個好事之徒排眾而出,走到了彪形大漢面前。
  彪形大漢馬步微沉,笑道:“請!”
  那好事之徒揚揚拳頭,不懷好意的笑道:“你仔細,我可是真打的呀!”
  彪形大汗把頭一點,發出雄渾的聲音道:“朋友儘管施為,莫要客氣!”
  那好事之徒敢情也練過一些手腳,當即拉開架式,大喝一聲,一拳擊上彪形大漢的肚子。
  “蓬”的一聲,彪形大漢的肚子只微微下陷,兩腳分毫未動!
  “好呀!”
  “好俊的功夫!”
  圍觀眾人又熱烈的喝采起來。
  那好事之徒臉紅了,大叫道:“再來一拳試試!”
  喝聲中,又一拳擊上彪形大漢的肚子。
  但彪形大漢仍然紋風不動,哈哈大笑道:“這位朋友,你還是太客氣了!”
  那好事之徒很狼狽,趕忙轉身溜了。
  彪形大漢得意洋洋,環望眾人一遍,拍拍肚皮笑道:“還有哪位朋友願意下來試試?”
  “我來!”
  又一青年跳入場中。
  這青年較為狡猾,一跳上前,不容彪形大漢行功運氣,劈面就是一拳打了過去。
  那知彪形大漢一點也不含糊,被對方猛力一擊,身形依然沒搖動一下。
  “好厲害!”
  那青年月中說著,突然拳如兩下,一連在彪形大漢的肚子上擊了七八拳。
  彪形大漢含笑接受,竟似不覺痛癢。
  那青年吐吐舌頭,也抱頭鼠竄而去。
  彪形大漢仰天大笑,道:“還有哪位朋友要下來玩玩麼?”
  華雲翔忍不住擠身入場,放下包袱,抱拳道:“小弟來領教一下如何?”
  他絕無好勝之心,而是想贏取一兩銀子,因為他已餓得發慌,很希望賺些銀子來買東西吃。
  他有把握一拳打倒對方,但他決定手下留情,因為他不想砸了人家的招牌。
  彪形大漢一眼就看出他是行家,心中暗怒,乾笑一聲道:“尊駕真要試試麼?”
  華雲翔根本不懂江湖規律,沒有領會出對方的話意,點頭答道:“是的!”
  彪形大漢無法下台,只得把心一橫,一沉馬步道:“好,在下交你這位朋友,請進招吧!”
  華雲翔道:“老兄方才說只要一拳打得你腳步移動,便有一兩銀子可得,這是真的吧?”
  彪形大漢道:“不錯!”
  華雲翔道:“不後悔?”
  彪形大漢冷笑道:“在下若輸了,頂多奉上一二兩銀子,沒甚麼不得了,會後悔的絕非在下!”
  華雲翔還是沒聽懂,只覺有些不好意思,當下一抱拳道:“那就請準備,小弟要出拳了。”
  彪形大漢一提真氣二址穩腳步道:“請!”
  華雲翔跨前一步,一招平凡的馬襠衝拳,呼的一聲,擊上對方的肚子。
  彪形大漢如中巨杵,登登退出了兩步。
  “好!”
  “好!”
  “哈哈,這下遇上對手了!”
  彪形大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也哈哈強笑道:“尊駕果然高明,果然高明……”
  華雲翔拱手一揖道:“得罪。”
  彪形大漢掉頭向在場邊敲鑼的那垃姑娘道:“三妹,給這位朋友一兩銀子!”
  那姑娘放下銅鑼,默默的掏出一兩銀子,遞了過去。
  華雲翔接過銀子,道聲謝謝,提起放在場邊的包袱,轉身便欲離去。
  “這位朋友請等一下!”
  班中負責打鼓的一個中年人,含笑站立起來。
  華雲翔聞言駐足,間道:“有何指教?”
  中年人移步走到場中,向四下抱拳一禮,含笑緩緩說道:“諸位,我們兄弟賣藥濟世,隨場耍些雕蟲小技,意在博取諸位一笑,說到真實本領,自非武林高手可比,今晚來了這位武林高手光顧我們兄弟,倒使我們兄弟受寵若驚了,不過……”
  他話鋒一頓,看了華雲翔一眼,又道:“這位朋友的技藝高明,我們兄弟一向是抱著虛心討教的態度行走江湖,如今難得遇上高人,豈可失之交臂,因此在下斗膽要向這位朋友討教一兩手!”
  觀眾唯恐天下不亂,一聽他要和華雲翔動手,自是大感興趣,立時紛紛鼓掌道:“好呀!
  你們較量較量,看誰的本領大!”
  中年人便向華雲翔抱拳道:“這位朋友,您請指點指點如何?”
  華雲翔已感覺到自己惹上了麻煩,心中頗為後悔,當下放下包袱,抱拳答道:“對不起,小弟只不過有些蠻力,其實未練得真功夫,還是免了吧!”
  中年人嘿嘿冷笑道:“朋友莫客氣,你若不動手,便是瞧不起在下,請賜招吧!”
  說罷,馬步一沉,錯掌護胸,擺出了迎戰的姿態!
  “上呀!”
  “上呀!”
  觀眾鼓譟起來。
  華雲翔騎虎難下,只得一抱拳道:“小弟技藝平平,還望兄台手下留情。”
  中年人沉笑道:“請!”
  華雲翔道:“您請。”
  中年人急欲擊敗華雲翔挽回面子,故不多謙讓,口中說聲“有僭”,立時進步欺身,一拳擊出。
  他的身材不若彪形大漢之雄壯,但出拳強堅異常,虎然有聲!
  華雲翔自隨父親練武迄今,這是頭一次與人動手,故心情頗為緊張,一看對方拳到,趕忙側身閃避。
  而正要出手反擊之際,中年人的第二拳竟已襲臨他的胸前,敢情中年人的第一拳是虛招,第二拳才是真正的攻擊,華雲翔未察其詐,一時閃避不及,左胸登時被他的拳頭擊中,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還好他的根基扎得很好,並未因此後倒或倒退,他立時反擊出一拳,打中了中年人的右頰,反而把對方打得身形搖搖晃晃。
  中年人面色一變,厲叱一聲,再度猛撲而上,發動搶攻,拳打腳踢起來。
  每一拳每一腳,都含蓄著極強的勁道,似乎不把華雲翔打倒絕不甘休!
  華雲翔心神卻已漸漸鎮定,見招破招,將對方的攻勢一一化解。
  兩人打了數十招,竟未分出高下。
  華雲翔見觀眾愈聚愈多,心中甚不自在,忽然一步跳開,抱拳道:“這位兄台,你我到此為止吧!”
  中年人神情凌烈,大喝道:“勝負未分,豈能就此擺平!”
  喝聲中,搶步一拳打出!
  華雲翔又跳開一旁,道:“小弟非兄台之敵,請容小弟認輸如何?”
  中年人喝道:“不成!尊駕不必認輸,咱們真正分個高下!”
  搶前一步,再度發拳猛攻!
  華雲翔感到不勝其煩,身形半轉,讓過對方的拳頭,右手忽然一把扣住對方的手腕,順勢一扯一旋。
  中年人雙腳登時離地而起,在空中翻了一跟鬥,被摔倒在場邊。
  這是一手很高明的摔角功夫,是從磨刀老人學來的。
  觀眾見他勝得漂亮。不禁大聲喝采起來!
  中年人坐地不起,面色變得很難看。
  華雲翔抱拳一禮道:“承讓!”
  轉身走去提起包袱,低頭擠出人群,走到一個食攤前坐下,說道:“老闆,來一碗牛肉面。”
  他開始吃牛肉面的時候,那打拳賣膏藥的三男一女已匆匆收場,離開了城隍廟。
  觀眾也一哄而散。
  食攤老闆見那三男一女走了後,才向華雲翔低聲道:“老弟吃過面後,最好快些離開!”
  華雲翔一怔道:“為甚麼?”
  食攤老闆道:“人家是拜過碼頭纔來擺場的,你老弟砸了人家的招牌,等於刮了趙麻子的臉皮,只怕趙麻子不肯放過你哩!”
  華雲翔道:“趙麻於是誰?”
  食攤老闆道:“此地的地頭蛇!”
  華雲翔道:“哦……”
  他感到不安了。
  食攤老闆左右看看,又低聲道:“他是個心黑手辣之人,把持這地盤已有十多年之久,凡是犯上他的人,不死也將落得殘廢!”
  華雲翔心慌道:“可是我沒甚麼不對呀!方才那賣藥的大漢自己講得明明白白,誰能一拳打動他便給一兩銀子,我……”
  食攤老闆截口笑道:“老弟功夫不錯,但似是頭一次下江湖的,是吧?”
  華雲翔點頭道:“是。”
  食攤老闆道:“這就難怪你不懂江湖規律了,人家那樣說不過是向一般老百姓擺擺噱頭,用以招徠觀眾,你是練過功夫的人,豈可拆了人家的台啊!”
  華雲翔漸漸懂了,不安地道:“如今我怎麼辦?”
  食攤老闆道:“在趙麻子未到之前,趕快逃命!”
  華雲翔很怕再鬧事,連忙唏哩呼嚕的吃完剩下的面。付了錢,急步便走,急急的往城外走去。
  他決定出城去找個地方過夜,以免被趙麻子尋上,惹出更多的麻煩。
  夜未深,城門尚開著,他由東門出城,立即邁開大步,向前疾行。
  忽然,他聽到身後道上有腳步聲!
  掉頭一望,赫然發現有三個人正在追趕過來!
  不好,難道是趙麻子率人追來了?
  他心中一急,慌忙飛步疾奔。
  “嘿嘿,前面那位朋友,你還想跑麼!”
  倏忽之間,已有一人追上來了!
  這人是個五旬老者,豹頭環目,一臉麻子,身上穿著一襲怪異的長衫。
  長衫質料很好,也很乾淨,但卻東補一塊西補一塊,很像是叫化子穿的百補鶉衣!
  他腳力不弱,幾個起落便已追到華雲翔身後,探掌抓出,怪笑道:“站住!”
  華雲翔一彎身避開對方的一抓,再旋身飄開數尺,喝道:“幹甚麼?”
  來人一抓未中,似感意外,神色微微一怔,繼之嘿嘿一笑道:“好小子,你不知為甚麼嗎?”
  華雲翔挫腰沉步,問道:“你是趙麻子?”
  來人點頭道:“不錯!既知我趙麻子之名,還敢在廟前撒野,我看你小子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說話間,另二人也已追上來。
  他們穿的衣服也和趙麻子一樣,很是不倫不類。
  華雲翔心知無法善了,把心一橫,道:“你待怎的?”
  趙麻子陰惻惻地道:“十多年來,還沒有人敢在我趙麻子的地盤內生事,你小子吃了一兩銀子,我要割下你一斤肉!”
  華雲翔聽了心中大怒,道:“在下一時無知,拆了那賣藥的台,自知不對,但你是甚麼東西,敢來指責我?”
  趙麻子臉上殺氣升起,冷冷道:“我是甚麼東西,等下你就明白!”
  他掉頭向那兩個手下一揮手,喝道:“上!給我把這不知好歹的小子擒下來!”
  那兩個手下應了一聲,立即展動身形,分左右圍上了華雲翔,立掌如刀,準備攻擊。
  華雲翔扔下包袱,嚴陣以待。雙方靜靜對峙一會,兩個手下首先出手,暴喝一聲,揮掌攻上。
  華雲翔身形一扭,閃步讓開,巧妙的轉列其中一個的身後,大喝一聲:“看掌……”,一掌對準他的後頸劈下。
  那人返身舉掌相迎,只聽“拍!”的一聲,架住了華雲翔的手掌,但是擋不住華雲翔強猛的勁道,登身仰身倒下,摔了個四腳朝天!
  另一個一看同伴落敗,疾忙飛身躍起,雙腳一蹬,飛蹴華雲翔背心。
  華雲翔聞風知招右腳一滑,斜身避開,左手順水推舟,在對方的小腿下一托一送。
  那人頗如斷線的紙鳶,平飛出一丈開外,也摔個四腳朝天,差一點爬不起來。
  趙麻子面色大變,悄悄探手入懷摸出一樣東西,捏在掌心,才厲聲道:“你們退下,讓我來!”
  那兩個手下一出手就被打得人仰馬翻,自知遠非華雲翔之敵,故不敢再上,聞言連忙退了下去。
  華雲翔經過兩次動手,對自己的身手已漸有信心,但他仍不希望把事情鬧大,當下拱手一揖道:“趙朋友,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我不要再打了,小弟情願把得來的銀子……”
  “放屁!”
  趙麻子厲叱一聲,掌出如電,向他面門抓了過去。
  華雲翔心頭火起,不避不讓,舉掌迎出。
  他這一掌凝聚了七成功力,打算硬碰硬,壓下對方的氣燄。
  “拍!”雙掌接上了!
  趙麻子的功力果然略遜一籌,當場被震退三步。
  但華雲翔正想乘機進擊之際,忽覺掌心微微刺痛,舉起一看,只見掌心溢出三滴鮮血,似是被某種細小的暗器刺傷的。
  他心中一驚,抬頭怒喝道:“鼠輩!你用何種暗器傷我?”
  趙麻子嘿嘿大笑,道:“小子,你若有遺言,趕快說出,我趙麻子的‘鑽心毒螯’見血封喉,一刻時之內,你就要死了!”
  華雲翔一聽自己中毒,心中大驚,同時也激起一股怒火,厲聲道:“那我就先宰了你!”
  搶步欺了上去。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頭部一陣暈眩,天地像在旋轉,再也站立不住,一頭栽倒。
  敢情“鑽心毒整”的毒性極強,很快就攻入他的體內,他神智雖在,但心房已起劇跳,渾身乏力,一倒下去就爬不起來了!
  趙麻子面含獰笑,上前問道:“小子,我不殺無名之輩,你快報上名兒來!”
  華雲翔是個個性倔強的青年,在此情形之下,豈肯報出自己的姓名,雖然明知報出姓名身世之後,對方可能震於父親的威名而不敢殺害自己,但這種“求饒”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因此他只咬牙切齒而不發一語。
  趙麻子冷哼一聲,向那兩個手下邊:“搜他身上!”
  那兩個手下立即趨前,一個搜他身上,一個解開他的包袱察看。
  搜查包袱的那一個從包袱裡抽出陰陽雙判,捧到趙麻子面前道:“大哥您看,這小子使的是一對判官筆。”
  趙麻子瞥了那一對判官筆一眼,似未認出是“大儒俠華玄圃”的獨門武器,冷冷道:
  “再搜,看有沒有別的東西!”
  這時,搜身子的一個忽然驚叫起來,道:“大哥,您看這是甚麼東西?”
  原來,他搜出了丐幫令符!
  趙麻子接過丐幫令符一看,頓時面色大變,疾忙蹲下問道:“餵,這面丐幫令符你是那裡得來的?”
  華雲翔沒有回答,他的神智已漸喪失,臉上泛起一片紫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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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丐幫令符

  趙麻子叫聲“糟糕”,急由懷中掏出一口小磁瓶,倒出一顆藥丸塞入華雲翔口裡,道:
  “快吞下去!”
  華雲翔還有一點神智,心知對方給的是一顆解毒藥丸,當下合著口水將解藥吞下。
  趙麻子神色緊張的等著,注視著華雲翔臉色的變化。
  那搜出丐幫令符的手下吃驚的問道:“大哥,這小……這人怎麼有本幫的令符?”
  趙麻子搖頭道:“誰知道,本幫這種令符一共只有七塊,大都在地位崇高的長老們手裡,這人身上既有此物,必有很大的來頭……”
  另一手下見華雲翔服下解藥後,臉上的紫黑未褪,心中緊張,問道:“大哥,您的解藥有效麼?”
  趙麻子沆吟道:“應該有效,只要不超過一刻時,一定有效。”
  那手下道:“萬一救不活,這可怎麼辦?”
  趙麻子面呈嚴肅道:“是我不好,不該在未問清楚之前就用‘攢心毒螯’傷他,要是救不活,我趙麻子只好去向幫主領罪了!”
  那手下拉他走到一旁,低聲道:“大哥,您該知道向幫主領罪時,會受到甚麼處罰吧?”
  趙麻子點頭道:“我知道。”
  那手下道:“那麼,現在還只有咱們三人知道他身懷本幫令符,一不做二不休,大哥何不這樣……”
  說著,舉掌做了一個“砍”的手勢。
  趙麻子眼睛一瞪道:“別胡說!”
  他走向華雲翔身邊蹲下,看見華雲翔臉上的紫黑已漸消失,大喜道:“你們看,他體內的毒已在解了!”
  那兩個手下看了亦感欣慰,其中一個說道:“真奇怪,這人身懷本幫至高無上的令符,要甚麼有甚麼,何以競貪圖賣藥的一兩銀子?”
  趙麻子道:“此事必有原故,等他甦醒再問個明白。”
  另一個道:“這人身手十分不凡,但言語舉止頗見幼稚,可能剛出道不久。”
  趙麻子點點頭。
  須臾,華雲翔徐徐睜開眼睛,清醒過來了。
  趙麻子立刻把丐幫令符拿到他眼前,問道:“尊駕這面丐幫令符是哪裡得來的?”
  華雲翔答道:“是跛腳仙送給我的。”
  趙麻子一聽竟是丐幫的“太上皇”所送,嚇得連忙跪下道:“小的無知,冒犯神威,實在該死,望尊駕赦罪!”
  華雲翔撐身坐起,微愕道:“你們是丐幫之人?”
  趙麻子恭聲答道:“是的,小的是此地的分舵主,這兩個是小的部下。”
  華雲翔道:“你請起來。”
  趙麻子磕了個頭,才起身肅立。
  華雲翔略作調息,感覺體內已無大礙,當即站起道:“多謝你給的解藥。”
  趙麻子躬身道:“不敢,請問尊駕貴姓大名?因何來到此處?”
  華雲翔拱手答道:“敝姓華,賤名雲翔,大儒俠華玄圃是小弟的父親。”
  趙麻子啊一聲驚,再躬身道:“原來是華少俠,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真是該死!”
  華雲翔笑笑道:“趙舵主不要這麼說,方才的事是小弟自己不好……”
  趙麻子陪笑問道:“華少俠可是與那賣藥的有過節,因此存心拆他的台?”
  華雲翔搖頭道:“不是,小弟與他們並不相識……”
  趙麻子迷惑道:“那麼,華少俠是看他們不順眼,所以才故意找他們麻煩的了?”
  華雲翔又搖頭道:“不,是因為……是因為……”
  他俊臉一陣發紅,很難為情的笑道:“實不相瞞,小弟因事欲赴東海,今日來到此地,身上盤川已罄,無錢解決食宿,肚子餓得難過,因此一時控制不住,才下場去賺他一兩銀子。”
  趙麻子聽了恍然大悟,失笑道:“原來如此,華少俠也太客氣了,為何不來找小的呢?”
  華雲翔道:“小弟在城隍廟中見到一位貴幫兄弟,曾取出令符給他看,可是他不識令符為何物。”
  趙麻子道:“他是本地的叫化子,未受敝幫管轄,是以不識得敝幫令符。”
  他說到此處,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如今請華少俠隨小的入城,容小的賠罪!”
  華雲翔看看自己的掌心,問道:“小弟的傷是否已無大礙?”
  趙麻子道:“是的,毒已解了。”
  華雲翔道:“既如此,小弟也不打算再入城,就此別過。”
  趙麻子忙道:“不,華少俠無論如何請賞光隨小的入城,小的願為華少俠解決困難。”
  華雲翔窘笑道:“小弟賺來的一兩銀子還沒花完,可以再維持幾天,不必……”
  趙麻子又急忙接口道:“華少俠若不肯賞光,便表示不肯原諒小的過失,敝幫主若怪罪下來,小的如何吃得消?還請隨小的回城,容小的一盡地主之誼吧!”
  華雲翔見他態度誠懇,只得說道:“既如此,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於是,四人一起轉回城中。
  這晚,華雲翔受到了貴賓的禮遇,趙麻子請他上城中最大的灑樓飲食,然後又領他投宿城中最豪華的客棧……
  次日早晨,趙麻子又親到客棧問安,臨別之際,復贈三百兩銀子及一匹駿馬,殷勤的送他出城。
  華雲翔這才領略到丐幫令符的價值,心中十分高興,也頗感受之有愧,因為他覺得自己和丐幫並無任何關係,實不該接受這麼大的恩惠。
  不過,他仍然收下趙麻子的贈賜,因為目前他正需要別人的幫助,他決定以後報答。
  離開了漢口,他一路乘騎東行,由於已無須為食宿發愁,他走得很快,走了二十三天,就到了東海之濱 一處漁港上。
  他自小在長江長大,但大海還是首次看到,看那無邊無際的浪濤,如青峰百尺,加萬馬奔騰,心胸不禁大為開朗,同時也感到了人的渺小,仇恨的可笑!
  心想人在天地之間真如滄海一粟,為甚麼有那麼多的仇恨?
  那麼多的罪惡?
  那麼多無法消失的人欲橫流?
  他接著想到了叔叔“大醉俠華玄農”,心中很敬佩叔叔能遠離紅塵,隱居於看不見罪惡的大海之上,那樣的生活真夠寫意呀!
  這是響午時分,他策騎在海邊上逛了一會,看見迎面走來一個老漁人,連忙下馬拱手道:
  “這位老丈請了!”
  老漁夫還禮道:“請,老弟台有何指教?”
  他身邊背著一只大魚簍,裡面有螃蟹騷動的聲音。
  華雲翔道:“請問老丈,這附近可有一處名叫‘普陀山’的地方?”
  老漁人點頭一指海上道:“有的,由此乘船出海,大約半天可到。”
  華雲翔道:“據說普陀山上有一位看守燈塔的人,他的名號叫‘大醉俠華玄農’,老丈知道麼?”
  老漁人道:“知道,他在此看守燈塔已有十多年了,老弟台要找他?”
  華雲翔道:“是的,他是小可的叔叔。”
  老漁人一哦道:“他就住在燈塔裡面,一到普陀山下,很容易找到。”
  華雲翔道:“不知何處有船可乘?”
  老漁人道:“此地漁船甚多,老弟台若是現在要去,老漢可帶你去找人商量商量。”
  華雲翔喜道:“好的,有勞老丈了。”
  老漁人道:“不客氣,老弟台請隨老漢來吧!”
  於是,他牽馬隨著老漁人來到一處漁船密集的漁村上,老漁人找到一個中年漁夫,把華雲翔的來意告訴他,中年漁夫欣然首肯,道:“好的,小人這就送華公子前去,但華公子的馬怎麼辦?”
  華雲翔道:“就寄存在府上如何?”
  中年漁夫看看那匹馬,面有難色道:“公子此去普陀山,預定何時回來?”
  華雲翔道:“不一定,也許有一兩天的停留。”
  中年漁夫道:“小人只怕養不起這匹馬……”
  華雲翔連忙掏出十兩銀子塞入他手裡,說道:“這十兩銀子就算買馬飼料用的,老兄請收下,改日當再厚謝。”
  中年漁夫似乎從未一次拿過十兩銀子,不由手足無措地道:“不,太多了,一……一兩銀子足夠了!”
  華雲翔很欣賞他的老實淳樸,笑道:“老兄別客氣,只管收下不妨!”
  中年漁夫緊張道:“小人不能接受公子這麼多銀子,這麼多銀子放在小人家中,只怕不安穩呢!”
  華雲翔道:“不要緊,老兄放心好了。”
  中年漁夫道:“萬一丟了怎麼辦啊?”
  華雲翔笑道:“那是小可給你的,你可以妥善處理。”
  老漁人接口笑道:“三義,我看你真是沒見過世面的窮小子,得了十兩銀子就這麼緊張兮兮,放心好了,沒人敢搶你的!”
  中年漁夫羞笑一下,便把銀子納入懷裡,接過華雲翔的韁繩道:“那麼,小人這就牽去交給我家小照顧,公子請在此等一等,小人馬上回來開船。”
  說畢,牽馬而去。
  老漁人和華雲翔客氣了幾句,也隨後走了。
  不久,中年漁夫已匆匆趕間來,他領華雲翔登上自己的漁船,解開纜繩,把船推離岸邊,便操槳朝海上劃去。
  華雲翔在船頭上坐下,望著遠近島嶼和起伏巨浪,感到十分新奇,問道:“貴地之人每天都下海捕魚嗎?”
  中年漁夫答道:“是的,風浪大的時候才不出來。”
  華雲翔道:“小可在家鄉也是以捕魚為生的。”
  中年漁夫輕噢一聲道:“是麼?寶籍何處?”
  華雲翔道:“長江涪陵。”
  中年漁夫點點頭道:“長江小人聽過,那是一條很長很大的河流,是不是?”
  華雲翔道:“不錯。”
  中年漁夫道:“公子捕的都是些甚麼魚?”
  華雲翔道:“鯉魚居多。”
  中年漁夫道:“收穫加何?”
  華雲翔道:“不壞,有時一天可賣一二兩銀子。”
  中年漁夫道:“那真不壞……”
  華雲翔道:“老兄聽過我叔叔這個人麼?”
  中年漁夫道:“聽過,只是不曾見過面,聽說令叔單獨一人在普陀山上看守燈塔已有十多年了,他不大喜歡有人去打擾……”
  華雲翔道:“脾氣很壞麼?”
  中年漁夫笑笑道:“嗯,令叔人很不錯,只是和任何人都相處不來。”
  華雲翔道:“這麼說,他是不大受人歡迎了?”
  中年漁夫搖頭道:“也不是,普陀山以前為海盜所盤踞,自從令叔來了後,海盜便銷聲匿跡,所以我們大家都很尊敬他,只是他個性孤僻,不肯與人交往……”
  華雲翔暗暗納罕,問道:“這是為甚麼?”
  中年漁夫道:“不知道……”
  漁船在海上慢慢駛進,也許附近的島嶼太多之故,海面頗不平靜,巨浪起伏如山,波濤像一群激怒的野馬,在每座島邊上奔騰撲擊,卷起一蓬蓬雪白的浪花,送來一陣陣腥滷的氣味。
  華雲翔思潮亦如海浪起伏不定,一直在腦海中構想著叔權是個甚麼樣子的人……
  叔叔為何不娶妻生子?
  他為何喜歡獨自一人住在孤島上看守燈塔?
  他為何不喜歡與人交往?
  跛腳仙說他脾氣很怪,怎麼個怪法?
  思忖中,許多島嶼在他面前出現,然後又在他面前滑失……
  約摸一個多時辰後,中年漁夫忽然舉手一指海上一座山島道:“公子請看,那就是普陀山!”
  那是一座孤立的小島,矗立在茫茫的大海上,遠看似一只臥牛,島上樹林茂盛,聳翠湧螺。
  在翠林掩映間,可以看到一座灰色的燈塔建立在島的尖端上,它像一個哨兵,嚴肅的挺立著,獨自擔負鎮守疆域的重任。
  華雲翔很興奮,道:“那座燈塔好大啊!”
   中年漁夫道:“是的,有十幾丈高,據說由於連年遭受颱風的襲擊,已經不太牢固了。”
  華雲翔道:“你們出海捕魚,都靠它指引歸路?”
  中年漁夫道:“正是,我們每三個月要繳半斤油,由村長送去交給令叔。”
  華雲翔道:“白天點不點燈?”
  中年漁夫道:“不,黃昏後才開始點燃。”
  華雲翔道:“我叔叔單獨住在島上,如何解決伙食的問題?”
  中年漁夫道:“由村長按時送去,大概是每月送一次吧!”
  華雲翔道:“他從不離開那座小島麼?”
  中年漁夫道:“從不。”
  華雲翔道:“奇怪……”
  中年漁夫道:“他自己從不離島一步,也不讓閒人上島,有一次一個小傢伙子想上島拜他為師,結果反而被他打腫了臉。”
  華雲翔暗忖道:“這一定有原因,絕不是個性孤僻之故……”
  中年漁夫道:“等下小人送公子上島後,小人就要開船回去,公子若要離開,可乘令叔的船,令叔有一艘帆船很漂亮。”
  華雲翔一哦道:“我叔叔也捕魚麼?”
  中年漁夫道:“沒人見過他在捕魚,但他經常駕著帆船在島邊四周巡視,不知在幹甚麼。”
  華雲翔道:“你是不是很怕他?”
  中年漁夫露出一個“承認”的笑容,道:“不只小人怕他,大家都怕他的……”
  華雲翔道:“你送我上島,他是不會責怪你的,不過你既然害怕,立刻回去亦可。”
  說話間,船已駛近普陀山的島邊。
  中年漁夫把船駛到一處淺灘,說道:“好了,公子由此上去吧!”
  華雲翔拿起包袱,道了謝,一跳下船,涉水向島上走去。
  中年漁夫好像怕被“大醉俠華玄農”看到,急忙掉轉船頭,開船走了。
  華雲翔走過淺灘,看見地上伏著幾只大海龜,覺得好玩,上前撫摸一番,才繼續往島中走去。
  全島是一座孤立的山,怪石嶙峋,樹林濃密,有如一處人跡未至的原始森林。
  華雲翔尋徑而上,走了一程,才看見矗立在山頭上的那座燈塔。
  燈塔高約十三丈,是用巨石堆砌建成的,形若一支巨大的圓柱,上面有幾個窗口,顯然塔腹中有螺旋梯,可以登上塔頂的燈臺。
  華雲翔懷著一顆興奮,驚奇,而又忐忑不安的心,加快腳步向上奔去。
  人在世上,最痛苦莫過於舉目無親,他自父親遇害之後,就如大海中的一片樹葉,感到徬徨無主,痛苦不堪,而自從得知自己還有一位叔叔後,他就不再感到徬徨痛苦了,他心中充滿了希望,希望趕快見到叔叔,與親人團聚,並解開一切謎團。
  他相信叔叔必能為自己解開不少謎團,至少一定知道父親退出武林的真正原因,知道了父親隱退的原因後,就可能知道兇手為誰,因為父親的被害,極可能與隱退的原因有關!
  轉眼間,他來到了燈塔之前。
  燈塔下,建有一間石屋,木門緊閉著。
  華雲翔認定叔叔是住在石屋之中,當即上前敲門,開聲道:“有人在家麼?”
  屋中卻無人應!
  華雲翔提高嗓門又喊道:“有人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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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怪人怪行

  還是無人回答!
  華雲翔擺頭四下望望,亦不見附近有人,於是用力一推木門,木門應手而開,一眼望入,只見屋中陳設簡陋,只有一些必需的床榻桌椅,和一些炊事用具,而屋中無人,大醉俠華玄農不在屋中。
  不在屋中,那必是在燈塔中了。
  華雲翔把木門關好,便折身往燈塔走來。
  燈塔下也有一個門,門已腐朽,敞開著,裡面擺著幾桶油,此外別無他物。
  華雲翔走人塔中,果見塔中有一道螺旋梯,直通塔頂,他仰頭望去,看不見甚麼,於是又大聲喊道:“餵!有人在麼?”
  聲音在塔中回響,如繞樑之音,聽來令人不由產生一種恐怖之感!
  而餘音落後,仍未聽見“大醉俠華玄農”回答!
  華雲翔暗忖道:“嗯,那中年漁夫說叔叔經常駕著帆船在島邊巡視,莫非叔叔又巡視去了?”
  思忖一過,不覺舉步登上石梯,一級一級向上登去。
  塔上很靜,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華雲翔不禁打了個寒噤,但仍繼續拾級而上,走上五六丈高,見有一個窗口,乃探身出窗,向塔外搜望。
  塔外,也是靜悄悄的,不見一點人影!
  華雲翔於是又循著螺旋石梯向上登去,又走上五六丈高,又見一個窗口,乃又趨前向外張望。
  就在這時,驀然一道掌風由身後疾襲而至,同時聽得一聲嗓門暗啞的怪笑道:“下去!”
  華雲翔悚然一驚,連忙閃開一大步,大叫道:“不要動手!”
  “蓬!”然一聲巨響,凌厲的掌風撞上窗口,底下的兩塊巨石登時應聲掉向塔外!
  而華雲翔也被掌風邊沿撞中,身形一晃,竟由缺口向外跌去!
  離地十多丈,這一跌出去,非摔個稀爛不可!
  華雲翔震驚欲絕,大叫一聲,右臂疾探,在間不容髮之下,扳住了缺口下的一塊巨石,整個人就虛懸在塔外的石壁上。
  石塊鬆動著,似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馬上就要跌下去了!
  華雲翔嚇得魂飛魄敵,不敢用力攀上去,急叫道:“快拉我上去!”
  一顆蓬發垢面的頭,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這人年約五十出頭,長得一張扁平的面孔,細細的眉,細細的眼,鼻是蒜頭,嘴巴甚大,散發披肩,乍見之下,足可嚇死膽小的人!
  他站在缺口邊上,咧嘴“桀桀”怪笑道:“小子,老子現在只要輕輕一推,就叫你跌個粉身碎骨!”
  說著,果然把手按上華雲翔扳住的那塊鬆動的巨石,做勢要將它推下。
  華雲翔大驚道:“不,快拉我上去!”
  怪人仰頭大笑,道:“拉你上來?哈哈哈,別做夢了,我為甚麼要拉你上來?”
  華雲翔急道:“您是不是‘大醉俠華玄農’?”
  怪人摸了一把瞼,又怪笑道:“哼!你小子不用拍馬屁,你口裡稱呼我為‘大醉俠’,其實心裡卻罵我‘大醉鬼’、‘大混蛋’,對不對?”
  華雲翔冷汗直冒,道:“不,你老若是華玄農,我便是您老的姪兒!”
  怪人面色一變道:“你說甚麼?”
  華雲翔道:“小姪是華雲翔,華玄圃的兒子呀!”
  怪人驚訝道:“你是玄圃的兒子?”
  華雲翔道:“是啊!”
  怪人臉上沒有一絲喜色,表情變得很複雜,目露精光道:“你來幹甚麼?”
  華雲翔道:“叔叔請先拉小姪上去,再容小姪詳細稟告吧!”
  怪人冷哼一聲道:“你自己上來!”
  說罷,後退兩步。
  華雲翔要跳回塔中並不難,怕的是雙手用力之下,石塊要松落掉下,故不敢嘗試,這時一看他不肯拉自己上去,毫無叔姪之情,心中大是不滿,但因初見面不便發怒,只好懇求道:
  “叔叔,您拉小姪一把吧?這塊石頭已經鬆動,不能再用力了!”
  怪人道:“放心,你只管用力,它不會掉下去!”
  華雲翔心中又驚又怒,但他天生一副倔強個性,當下也不再相求,慢慢移動雙手,小心翼翼的靠向右邊,然後一手扳上缺口的另一塊巨石,覺得巨石還很牢固,這才用力一扳,飛身跳入塔中。
  怪人笑道:“這才像是華玄圃的兒子!”
  華雲翔努力平息心中的惱火,拱手一禮道:“你老是不是我叔叔華玄農?”
  怪人點頭笑道:“不錯!”
  華雲翔聽了仍然有一份喜悅,再拜道:“小姪拜見叔叔。”
  華玄農冷笑道:“不用多禮!”
  華雲翔很尷尬,也很困惑,問道:“叔叔,您老人家不喜小姪來訪嗎?”
  華玄農道:“哼哼,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按著好心腸,別以為我不知道!”
  華雲翔大詫道:“叔叔,此話怎講?”
  華玄農眼望著他,冷冷道:“你自己心中明白!”
  華雲翔心中不明白,而且還十分困惑和苦惱,如果面對的是一個外人,他早就掉頭離開,但現在他不得不強忍憤懣,低聲下氣的懇求道:“叔叔,請您說清楚一些好麼?小姪直到一個多月前,才知道有您這位叔叔,因此關於您老人家與家父的一切,小姪都不知道。”
  華玄農冷哼一聲道:“那麼,你爹命你來這兒幹甚麼呢?”
  華雲翔道:“不是家父命小姪來的,小姪是從跛腳仙的口中獲悉叔叔隱居於此,故此專程趕來向您老請安問好。”
  華玄農眼皮一抬,驚訝道:“哦,如此說來,你爹並不知道你來此找我了?”
  華雲翔道:“家父已于月前遇害身死,他老人家生前一直未說起您老。”
  華玄農似乎吃了一驚,問道:“你爹死了?”
  華雲翔點點頭。
  華玄農面上忽然現出一絲詭笑,道:“他怎麼會死?哼哼,你別想欺騙我!”
  華雲翔努力壓抑心中的不滿,道:“叔叔,您甚麼都以懷疑,但不該懷疑小姪詛咒家父!”
  華玄農一聽此言,面上陡露狂喜之色,轉身往塔下飛奔下去。
  華雲翔呆了呆,才拔步跟下,叫道:“叔權!叔叔!您老怎麼啦?”
  華玄農不答,旋風也似的奔下旋轉梯,奔出燈塔,衝入石屋,取出一個酒甕,倒了一大碗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華雲翔跟入石屋睜,正見他喝完了那一碗酒,又見他縱聲大笑,其情其景,正如在歡愉一個仇家的亡,不禁怒從心上起,大聲道:“叔叔!你老這是什麼意思?”
  華玄農道:“別叫,叔叔我在傷心或在高興的時候,都忍不住要喝一杯!”
  華雲翔念然道:“家父的死,令您老感到愉快麼?”
  華玄農道:“不,我在傷心。”
  說到此,忽然伏在桌上大哭起來。
  華雲翔不覺呆住,他開始覺得叔叔果然是個怪人,喜怒無常,忽笑忽哭,真像一個瘋子,不由暗忖道:“他真是我的叔叔麼?我的叔叔為甚麼竟是這樣一位人物?他的臉型一點不像,脾氣更加不像,父親怎有這樣一個弟弟……”
  華玄農嚎啕大哭一陣後,突然一下停止,又到了一碗酒喝下,破涕為笑道:“痛快!痛快!”
  華雲翔哭笑不得,只好默默的在他對面坐下,默默的望著他。
  華玄農望望酒甕,強笑道:“你要不要喝一些?”
  華雲翔搖頭道:“不要!”
  華玄農道:“不要最好,你年紀輕輕,不該喝酒,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滴酒不進。”說罷,寶貝一般,把酒甕捧去床下放好。
  華雲翔不在乎他的吝嗇作風,說道:“叔叔,我們來談談好麼?”
  華玄農道:“你餓不餓?”
  華雲翔道:“不餓。”
  華玄農笑道:“不餓最好,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一天也只吃一頓飯。”
  他回到桌前坐下,道:“好了,現在你可以把你爹遇害的經過說給我聽聽……”
  天色漸黑,屋外風聲漸大。
  華玄農走去關上木門,點了一盞油燈放在桌上,然後才又坐下聽取華雲翔的敘述。
  當聽完了華雲翔所說一切之後,他陷入沉思之中,過了好半天,才突然抬頭發問道:
  “你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麼?”
  華雲翔點頭道:“是的!”
  華玄農面有狐疑之色,凝望他半響,又問道:“你沒有騙我?”
  華雲翔苦澀一笑道:“叔叔,這世上您還有甚麼親戚?”
  華玄農搖頭道:“沒有,只你一個。”
  華雲翔道:“那麼,小姪的話如不能使您相信,還有誰能使您相信呢?”
  華玄農道:“外人說的話,我比較肯信,至於你嘛………嘿嘿嘿,只能相信一半!”
  華雲翔愕然問道:“這是為甚麼?”
  華玄農冷笑不語。
  華雲翔嘆了口氣道:“叔叔,您和我爹感情不睦的原因是甚麼?”
  華玄農好像對他的每一句話都懷疑,反問道:“你怎知我和你爹感情不睦?”
  華雲翔道:“不然,你們何以老死不相往來?”
  華玄農又反問道:“你真不明白麼?”
  華雲翔道:“是的,不明白!”
  華玄農笑道:“不明白最好,明白了對你我都無好處……”
  他說到這裡,起身走去壁間取下一盞氣死風燈,把燈蕊點上火。
  華雲翔站起間道:“叔叔何處去?”
  華玄農道:“我要去塔上點火,你坐著別動,我馬上回來。”
  說著,提起氣死風燈走去開門,開了木門後,又掉頭叮嚀道:“記住我的話,不要出來!”
  咧嘴一笑,關門而去。
  華雲翔為之滿腹疑惑。
  在來此之前,他雖曾聽跛腳仙和中年漁夫說過,得知叔叔性情怪異,但總認為不致“怪”
  到把姪兒視為外人:可是現在他發覺自己的猜想錯了!
  叔叔的確是個怪人!
  他對自己哥哥的慘死似乎並不傷心,而且反有一種快慰之情!
  此外,他看來還是個多疑善忌,吝嗇刻薄之人!
  為甚麼他會是這樣一個人?
  難道父親不與他往來就是這個緣故?
  華雲翔愈想愈覺失望,如果不是希望從對方口中獲得一些父親被害的線索,他真想立刻離開這個毫無溫情的地方。
  他在石屋中負手踱步,忽然想到叔叔鄭重“警告”自己不可出屋很不合情理,當下走到門前,伸爭一拉木門,但一拉之下,立刻發覺木門已在外面下了鎖,心中不禁一震,暗忖道:
  “噫!這是甚麼意思?他為甚麼要把我關在這屋子裡?”
  一種不祥的感覺立時閃入他腦際,他連忙用力拉門,同時喊叫道:“叔叔!叔叔!您怎麼把門鎖住了?”
  燈塔就在數尺之外,照說華玄農不致聽不到他的叫喊,但他沒有回答華雲翔的話。
  華雲翔更感不安,大叫道:“叔叔,小姪要破門出去了!”
  驀然,華玄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冷冷說道:“你要出來幹甚麼?”
  聽聲晉,竟似他一直躲在屋外守候,還沒上燈塔去點燈呢!
  華雲翔不禁吸了一口冷氣,問道:“叔叔,您老為甚麼要把小姪鎖在這裡面?”
  華玄農冷笑道:“因為怕你喪命!”
  華雲翔一驚道:“怎麼說?”
  華玄農道:“這島上夜間毒蛇到處竄行,你若出來,準會被咬死!”
  華雲翔半信半疑,道:“哦,真的麼?”
  華玄農嘿嘿冷笑道:“當然是真的,我不願見你橫死,所以暫時把你關禁著,現在你給我乖乖的呆在屋中,再叫一聲,我立刻攆你回去!”
  說到未了,人似已經遠去。
  華雲翔感到沮喪,退回桌前的凳子下,發悶起來。
  他現在愈發覺得叔叔古怪得可怕了,他感覺叔叔把自己視為敵人,正在時時刻刻提防自己,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的一件事,難道叔叔還不相信自己是他的姪兒?
  不,要是他不相信,一定不肯讓自己留下來。
  而既然肯讓自己留下來,又為甚麼以這種滿懷敵意的態度來對待自己呢?
  他仍是想不通,只好悶坐著等待。
  足足等待了半個時辰之久,才聽到開鎖的聲音,然後木門被推開,華玄農提著那盞氣死風燈走進來了。
  他反手掩上木門,把燈吹熄,掛回壁上,這才開口道:“你打算在此住多久。”
  語氣冷冰冰,毫無真情!
  華雲翔真想不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心中更感不快,答道:“叔叔若不喜歡小姪留下,小姪明早離開便了。”
  華玄農道:“我不是要趕你走,只是我生活困難,無力供養你,你若要多住幾天的話,須得一天付給我一兩銀子。”
  華雲翔不禁笑道:“這簡單,小姪給您就是了!”
  說罷,摸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放到桌上。
  華玄農取出銀子仔細看了看,掂了掂重量,道:“這是幾兩?”
  華雲翔道:“五兩。”
  華玄農搖頭道:“我看只有四兩呢!”
  華雲翔道:“那就算四兩好了。”
  華玄農面上才有了笑容,他謹慎的收下銀子、然後由菜櫥裡取出幾個饃饃,一小碟鹹魚,一壺白開水,笑道:“來,咱們來吃飯!”
  華雲翔見食物不好,倒替他難過,問道:“叔叔在此看守燈塔,每月可得多少銀子?”
  華玄農道:“三兩,外加伙食,苦得很!”
  華雲翔道:“那為何不離開?”
  華玄農聳聳肩,笑道:“離開?嘿嘿,我為甚麼要離開?我才不傻呢!”
  華雲翔道:“甚麼意思?”
  華玄農咬了一口饃饃,道:“吃吧!不要說話……”
  華雲翔也拿起一個饃饃來吃,覺得淡而無味,便舉箸挾了一塊鹹魚,合著饃饃吃起來。
  華玄農看他兩三口便吃下一塊鹹魚,似甚心痛,皺眉道:“那鹹魚咸得要命,你不能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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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盜藏寶

  華雲翔很尷尬,道:“好,小姪不吃了。”
  華玄農道:“你吃一個饃饃,喝一碗開水,這就差不多了,吃得太飽對身體有害無益。”
  華雲翔道:“叔叔,咱們來談談我爹!您老可知我爹是被誰所殺的麼?”
  華玄農搖頭道:“不知道!”
  華雲翔道:“那麼,您老可知我爹有什麼仇家?”
  華玄農又搖頭道:“不知道,我和你爹已經十多年沒見面,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華雲翔聽了很失望,又問道:“無論如何,您老總該知道我爹為甚麼退出武林的吧?”
  華玄農道:“不知道!”
  華雲翔咦然道:“您老甚麼都不知道麼?”
  華玄農點頭道:“正是,我甚麼都不知道,所以你這次來找我可說找錯了。”
  華雲翔不信他甚麼都不知道,忍不住衝口道:“有一件事情,您老一定知道!”
  華玄農淡淡道:“不一定,你說說看。”
  華雲翔迢:“就是您老和我爹不相往來的原因!”
  華玄農神色冷了冷,道:“不錯,我和你爹不睦,我們早已斷絕了兄弟之情,但原因我不能告訴你!”
  華雲翔痛苦地道:“為甚麼呢?我爹已經死了,還有甚麼不可說的呢?”
  華玄農冷冷的道:“你爹都不肯告訴你,我為甚要告訴你!”
  華雲翔感到渾身發冷,扔下半個饃饃,長嘆一聲道:“小姪明早就走!”
  華玄農並不挽留,道:“最好如此!”
  他起身走去床前,拿了一床破棉被,遞給華雲翔道:“今晚你去塔中睡覺。”
  華雲翔道:“多謝叔叔好意,小姪不需要棉被。”
  他提起自己的包袱,轉身開門而出。
  石屋外面,燈光如畫,塔上的燈火正在熊熊燃燒,望之令人頭昏目眩。
  華雲翔佇立仰望片刻,輕嘆一聲道:“燈塔!你是迷航者的救星,但你能指引我甚麼呢?”
  懷著一顆悲傷淒涼的心,他舉步走入塔中,把包袱扔下,然後拾級登塔,靠上一個窗口,憑窗遠眺遠處的茫茫大海。
  他望著大海,看白浪粼粼,一波逐著一波,忽然想起古詞有:“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渺,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之句,更覺萬種哀愁齊上心頭,泫然欲淚!
  父親因何與叔叔斷絕兄弟關係?
  叔叔當真不知父親的退隱及被害的原因麼?
  欸……
  他憑窗倚立良久,才轉回塔下,見塔下有一堆乾草鋪開,躺了下來。
  在胡思亂想中,神智漸漸進入朦朧狀態。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覺眼前晃過一片人影,心知是叔叔來了,本想睜眼坐起來,但轉而一想,決定假裝睡熟,看看他有何舉動。
  華玄農真的來到了塔中,來得無聲無息,有如腳不沾地的鬼魅!
  他臉上帶著一種陰森詭譎的表情,悄然走到華雲翔身邊,俯身注視一番,確定華雲翔已入夢鄉,才露出一個放心的微笑,轉身走了出去。
  華雲翔聽出他已走出塔外,才微睜雙目,望著他已走出數步的背影,暗忖道:“哼,他這是幹甚麼?為何這樣鬼鬼祟祟?”
  只見華玄農走回石屋,輕輕掩上木門,便再也沒有一點動靜了。
  華雲翔愈想愈疑,決定探明究竟,於是慢慢翻身爬起,提輕腳步,向石屋走過去。
  趨到石屋門前,蹲身上下一看,見木門沒有一條縫隙可作窺視,乃又輕移腳步,沿屋下尋找起來。
  轉到石屋後面,發現其中一塊石磚下透出一絲燈光,和石磚下有空隙,於是趨前向內窺望。
  縫隙雖小,一眼望入,卻可看見石屋中大半的情景!
  但見華玄農此刻正由床下搬出一只大酒甕,那酒甕似乎很重,他費力的將酒甕捧到另一邊的石壁下,然後打開甕口,探手入內,取出一件東西來。
  黃澄澄的,竟是一個金元寶!
  看份量,約在兩斤左右,而且灑甕中顯然顯然藏著幾十個那樣大的黃金元寶,他拿出來的只是當中的一個而已!
  華雲翔看得驚奇不置,暗忖道:“嘿!他並不窮,他藏著許多黃金,但他這些黃金是哪裡來的呢?看守燈塔賺來的麼?不……”
  思忖間,只見華玄農拿起那個黃金元寶在嘴上親了親,臉上笑瞇瞇的,好像在親著親生兒子,然後把黃金元寶放回甕內,封上甕口,接著轉去移開壁下的一口大米缸……
  那口大米缸下墊著一塊木板,他移開米缸,再翻越那塊木板,便見地下有個洞口。
  他把那一甕裝滿黃金元寶的酒甕捧入地洞內,蓋上木板,再將米缸移回原處,看看沒有甚麼破綻,這才挺身起立,透出了一口氣。
  華雲翔心中暗笑,忖道:“原來他是怕我發現那一甕黃金,因此將它藏入地下心哼!真是可笑……”
  他繼續窺視,看見華玄農已準備上床就寢,於是輕移腳步離開屋後,走回燈塔。
  不,就在他即將跨人燈塔之際,突聽石屋木門“呀!”的一響,旋聞華玄農怒吼道:
  “雲翔,你起來幹甚麼?”
  聲色俱厲,顯見其心中至為驚駭憤怒。
  華雲翔嚇了一跳,轉身一禮道:“叔叔,小姪剛起來小解,可是吵了您麼?”
  華玄農怒沖沖走到他面前,戟指他叱道:“你看見了,是不是?”
  華雲翔見他目中殺氣隱透,心頭一懍,忙的佯作迷惘道:“您老說甚麼呀?”
  華玄農瞠目暴戾地道:“你剛才躲在屋外偷看我,對不對?”
  華雲翔驚愕道:“偷看您?偷看您甚麼呀?”
  華玄農目射銳芒道:“你沒有偷看?”
  華雲翔搖頭道:“沒有,小姪內急,去樹林中小解,並未走近石屋一步。”
  華玄農打量他好半天,疑色漸去,道:“你當真沒有偷看我?”
  華雲翔笑道:“叔叔,你老是怎麼啦?小姪為何要偷看您老?是不是您老在屋子裡做甚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華玄農怒道:“胡說?我沒有甚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我只是不喜歡被人暗中窺視!”
  華雲翔含笑道:“小姪說一句話,您老不要生氣,您老的嘴臉小姪已看夠了?何必再偷看呢?”
  華玄農竟不在乎冷嘲熱諷,只一瞪眼道:“好,你睡覺吧!”
  語畢,掉頭入屋而去。
  華雲翔轉回草堆躺下,暗嘆道:“欸,原以為見到他便可解開一些謎,那知恰恰相反,他給我的只是更多的謎,更多的困惑……現在我該怎麼辦?明日一早離開此地?或者留下來?”
  他想了半天,決定留下來。
  因為,他確信叔叔華玄農一定知道父親退隱的原因,他要迫他說出來!
  天亮了。
  海島上的清晨,空氣清新,景色美麗,遠處的海濤聲配上近處的鳥叫,聽來令人沉醉。
  華雲翔卻無心情領略,他舉步走出燈塔,見叔叔也已出來,便上前施禮道:“叔叔您早。”
  華玄農冷冷淡淡地道:“桌上有一個饃饃,你拿去吃吧!”
  華雲翔走入屋中,一瞥壁下那個米缸,說道:“叔叔:你老不燒飯吃麼?”
  華玄農道:“偶爾吃一兩頓米飯。”
  華雲翔一指米缸道:“這裡盛的是不是白米?”
  華玄農面色微微一變,立刻走入屋中,卻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答道:“是啊!”
  華雲翔走近米缸,手摸上缸口道:“咱們來煮一鍋飯吃如何?”
  華玄農登時緊張起來,沉沉臉道:“不成,我每月在初一和十五才吃白米飯,現在還不到時候!”
  華雲翔道:“叔叔太刻苦了,一個人活在世上,雖不該奢侈浪費,但更不該虐待自己,您說是不是啊?”
  華玄農輕哼了一聲道:“我才沒有虐待自己,我天天有鹹魚鹹肉可吃!”
  華雲翔道:“你老難道只能吃鹹魚鹹肉?吃鮮魚鮮肉不更好麼?”
  華玄農冷笑道:“聽你這話,就知你也是個不長進的敗家子,你也不想想看,這世上沒飯吃的人多得很,我有鹹魚鹹肉可吃,還有甚麼可抱怨的?”
  華雲翔道:“但常言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是你老吃得起鮮魚鮮肉,為甚麼不吃呢?”
  華玄農道:“我才不吃鮮魚鮮肉!”
  華雲翔道:“甚麼原因?”
  華玄農道:“告訴你,同樣一塊肉,若是咸的,可以佐餐一頓,但若是鮮肉,一日就吃下去了,這相差有多大,你小子自己算算看吧!”
  華雲翔尖笑道:“所以我說您老太刻苦了,您老這樣省吃儉用,要把一生的積蓄留給誰呢?”
  華支農似乎心慌,兩眼一瞪道:“積蓄?你胡說甚麼?我一日三餐都吃不飽,哪會有積蓄?”
  華雲翔故意把身子倚上大米缸,微微一笑道:“小姪是說,假如您老有積蓄的話……”
  華玄農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我生吃的都沒有,哪還有晒乾的!”
  他見華雲翔身子靠在米缸邊,心中很是不安,揮揮手道:“你快把那個饃饃吃下,然後我送你回陸上去!”
  華雲翔走去拿起饃饃咬了一口,嘴嚼著道:“不,小姪已改變主意,決定在此多住幾天,陪陪您老人家。”
  華玄農一搖頭道:“不必,我孤獨慣了,不需要人陪伴,你回去吧!”
  華雲翔道:“小姪至少要住四天。”
  華玄農神色一變道:“甚麼意思?”
  華雲翔道:“因為您老已收下小姪四兩銀子,您老說過小姪須付一兩銀子,昨晚小姪已付了四兩銀子,因此有權在此居住四天。”
  華玄農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說道:“我把四兩銀子還給你如何?”
  華雲翔搖搖頭,在凳子上坐下來。
  華玄農是憤怒,吼道:“小子,你這是甚麼意思?要耍無賴不成?”
  華雲翔平靜一笑道:“您老這樣說就不對了,您是小姪的叔叔,小姪是您的姪兒,這次小姪跋涉數千里來此探望你老,難道不該多住幾天?”
  華玄農一指外面叫道:“我不歡迎你,你馬上給我滾回去!”
  華雲翔坐著不動,笑道:“要走,至少也得您老把事情解釋清楚之後。”
  華玄農怒道:“解釋甚麼?”
  華雲翔道:“關於您老與家父鬧翻的原因。”
  華玄農跳腳道:“那沒甚麼可說的!”
  華雲翔道:“您老不說,小姪死也不走!”
  華玄農氣極,戟指他一字一字道:“你不走,我把你扔下海餵魚!”
  華雲翔面無懼色,笑笑道:“跛腳仙知道小姪將來此探望您老,小姪若死了,您老如何向他解釋?”
  華玄農似被“跛腳仙”三個字震慴住了,呆了半響,才重重“哼!”了一聲,道:“好,你就在這裡住四天,四天之後,我不再收受你的銀子,你得給我滾!”
  華雲翔情知他怕自己發現他的藏金,內心十分緊張,心想自己只要在這四天之內纏住他不放鬆,他在不勝煩惱之下,也許肯吐露與父親翻臉的原因,當下點頭一笑道:“一言為定,小姪當在第五天早上離開這裡。”
  華玄農取了一頂草笠戴上,向屋外走去,說道:“你出來,我要鎖門了!”
  華雲翔提起茶壺倒了一碗開水喝下,才舉步走出,問道:“您老欲去何處?”
  華玄農把木門鎖好,便朝島邊走去,道:“我每天早上都要駕船在島邊巡視一番,你跟我來吧!”
  華雲翔於是跟他走去。
  來到一處島邊,只見一面峭壁下停泊著一艘帆船,華玄農跳上船,扯起風帆,解開纜繩,見華雲翔上船坐定之後,即開船沿著島邊駛去。
  華雲翔道:“叔叔,聽說這一帶海上經常出現海盜?”
  華玄農愛理不理地道:“嗯……”
  華雲翔道:“您老和海盜交過手沒有?”
  華玄農道:“有。”
  華雲翔道:“您老能降服他們麼?”
  華玄農道:“能。”
  華雲翔見他不大理睬自己,也就閉口不再發問,開始欣賞著海上的景色。
  帆船沿著小島駛了半圈,華玄農忽然把船停在一處礁石遍布的海面上,坐下道:“雲翔,你說你們爺兒倆在長江捕魚,那麼你的水性如何?”
  華雲翔道:“還過得去。”
  華玄農道:“你能潛水多久?”
  華雲翔道:“一刻時。”
  華玄農面露喜色道:“哦,這倒難得……”
  華雲翔道:“您老問這幹麼?”
  華玄農不答,閉目沉思起來。
  他似在考慮一件事情,足足沉思了頓飯工夫,才睜目笑道:“雲翔,你想不想發財?”
  華雲翔一笑道:“只要取之有道,誰不想發財呢!”
  華玄農道:“那麼,咱們來合作一下,尋獲之後,我分你兩成。”
  華雲翔聽不懂,問道:“何處有財寶可尋?”
  華玄農一指海底道:“就在下面,十幾丈深的礁石洞內!”
  華雲翔不信,笑道:“哦?”
  華玄農正色道:“真的,這座普陀山以前原是海盜盤踞之地,他們在海底礁石洞中藏有大批金銀珠寶,以前被我在較淺的礁石洞中找到了一些,我知道十幾丈深的地方藏著更多的財寶,可惜我潛水的本領不高,無力起出。”
  華雲翔道:“十幾丈深,並不需要花費很多時間。”
  華玄農道:“問題是下面有上百個礁石洞,而且錯綜複雜,我不知道財寶在哪一個洞中,而且那麼多的財寶我一人之力也無法拿上來,必須有一人援助才行。”
  華雲翔想起昨晚見到的那一甕黃金元寶,心中有些相信了,問道:“這就是你老一直蟄居於此,以及每天駕船巡視的原因?”
  華玄農點頭道:“不錯,十多年前我行道至此,見這一帶海盜猖獗,便孤身上島將他們打跑,他們因在海底藏著許多財寶,不甘損失,經常偷偷上島企圖殺害我,但每次都反被我擊潰,最近他們很少來了,不過偶爾也來一兩次,想乘我不備將財寶打撈起來,因此我天天駕船巡視……”
  話聲微頓,又道:“我知道你爹必會向你提起此事,所以你今天找來我心裡有數,現在咱們把話說開,你我合作打撈,我分給你兩成,如何?”
  華雲翔道:“您老想左了,我爹從未提到您老,更未說些您老在此看守財寶之事。”
  華玄農笑了笑道:“不論你爹說了沒有,現在我已將秘密說出來了,你到底肯不肯幫助我打撈?”
  華雲翔道:“可以,不過小姪有個條件。”
  華玄農扳起麵孔道:“你別不知足,我分給你兩成,已夠你一輩子受用不盡了,你知道那下面藏著多少財寶麼?告訴你,折算白銀少說也在五百萬兩之數,我分你兩成,你就有一百萬兩可得了!”
  華雲翔微笑道:“小姪一文不取!”
  華玄農一呆道:“不然,你要甚麼?”
  華雲翔道:“您老只要把與我爹翻臉的原因,以及有關我爹生前的一切盡您所知告訴小姪就夠了。”
  華玄農色喜道:“你不後侮?”
  華雲翔道:“決不!”
  華玄農欣然道:“好,等你幫我將所有財寶撈起,後來我便把一切告訴你!”
  華雲翔道:“一定?”
  華玄農點頭道:“一定!”
  華雲翔道:“好,現在請將藏寶詳細地點告訴小姪,小姪立刻下去。”
  華玄農指著附近一帶海面道:“就在這一帶,你潛下十幾丈後,使可見到一大堆礁石,它像一個蜂巢,有數不清的大小礁洞,你慢慢的尋找,一定能夠找到那批財寶。”
  說畢,取出一捆長繩,把繩子的一端縛上桅杆,再將另一端遞給華雲翔,道:“你帶著這條長繩潛下去,若發現蔽寶,使用繩子捆好,由我拉上來。”
  華雲翔笑道:“小姪下去之後,您老可不能把船開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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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火烤野味

  華玄農不悅道:“你說的甚麼話?我若打算騙你,豈會選擇這近島的海面上?你看此處距離島邊不過二三十丈遠,我要是把船開走,你難道遊不上去麼?”
  華雲翔一想不錯,再無疑懼,當即脫下衣褲鞋子,只穿一條內褲,拿起繩子縋在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縱身“撲通!”一聲,跳入海中,往下潛去。
  他在江邊長大,水底功夫的確不凡,雖然海水和江水不同,眼睛睜開時,感到一陣刺痛,但也很快就習慣了。
  海面上波濤洶湧,海底下卻很平靜,他頭下腳上,劃動雙臂一直往下潛,不久就已潛下十幾丈深。
  這是麗日高懸的上午,海水又極清澈,因此十幾丈深的海底景物,仍然清晰可見。
  他果然看到了一大堆礁岩!
  瞧岩有如一座崢嶸的山,層層疊疊,上面長滿海藻和珊瑚,礁洞確如蜂巢,海魚成群結隊的穿梭其間,情景美極了!
  但藏寶在哪裡呢?
  他四下潛遊一陣,看見一個較大的瞧洞,於是低頭鑽了進去。
  洞中很黑暗,他摸索潛入,尋覓良久,發覺都是嶙峋怪石,乃折身轉出,又進入另一個礁洞搜索……
  一連找了五六個礁洞,均無所獲,這時他感到閉氣不住了,正想潛上海面換氣呼吸,忽然瞥見近處有一顆巨大的岩石有些異樣,便向那處潛遊過去。
  那顆岩石自成一塊,而且是壓在一個礁洞上,很像是人把它移上去的,因此他認為那礁洞中極可能藏著叔叔所要尋找的財寶!
  他遊到岩石旁邊,估計岩石重達五百斤,但他雙手用力一扳,居然一下就扳開了。
  岩石下,果然有個礁洞!
  他原想上去換氣呼吸,但一看可能已找對了地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於是雙足一蹬,往洞中潛進去。
  這個瞧洞一樣很黑,他雙手一邊劃一邊摸索,竟摸不著東西,心知是個大礁洞,也曾斷定財寶必然藏在裡面,當下繼續往洞中潛入。
  他打算找到了藏寶,再上去換氣呼吸,然後再下來取出藏寶。
  摸索,摸索……
  漸漸的,他的信心動搖了,因為他幾乎已尋遍了整個礁洞,卻沒摸到一件像“樣”的東西!
  “唔,看來又找錯了,且回海面上歇一會,再下來繼續尋找吧!”
  主意一定,立即轉回身子,向洞口潛去。
  潛回數丈,竟不見洞口的蹤影,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不禁吃驚起來了。
  他記得入洞不過七八丈深,現在已潛回七八丈,而且方向並無錯誤,怎麼洞口會“不翼而飛”呢?
  “糟了,若找不到出口,我就要蹩死在這洞中了!”
  他愈想愈驚,立時加緊摸索起來。
  洞口在上方,所以他一路舉手摸索洞頂,尋覓一會之後,終於摸著了洞口!
  但洞口已被巨石堵住!
  “噫!這是怎麼回事?”
  他用力一推了幾下,竟推不開壓在上面的巨石,心中更是大驚,暗叫道:“不好,這不是有死無生了!”
  他不知道巨石何以會回到洞口上,他無暇細想,只是拼命用力推,但因雙腳不能踏地,無法使力,始終推不開分毫。
  這時,他已閉氣不住,張嘴喝下了一口海水,才感到好過一些,他忽然想起綁在腰上的繩子,連忙用力急拉,希望船上的叔叔知道自己遇險而下來搭救,但拉了幾下後,他就知道無濟於事,因為繩子已被上面的巨石壓住了。
  “怎麼辦?難道我真死在這裡麼?不,這洞中可能另有出口,我且再尋尋看……”
  他解開綁在腰上的繩子,強忍窒息的痛苦,沿著洞壁搜索起來。
  一路尋到洞後,終於摸到了一個小洞道,這個小洞道是圓的,僅可容納一個人的身子鑽入。
  “這是不是出口?不管他,且進入再說!”
  於是,他雙手向前平伸,像水蛇鑽洞,扭著身子鑽了進去。
  小洞道彎彎曲曲,但越入越寬大,鑽入約摸三丈深,眼前的黑暗突然消失,水色變為碧青,而且見到海底景物,原來已脫出黑暗的瞧洞了!
  他心中大喜,立時雙腳連蹬,向上疾潛。
  不消盞茶工夫,就已到了海面上。
  他大大的透了一口氣,如死裡逃生的囚犯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頗有隔世為人之感!
  擺頭四望,只見帆船停泊在原來的地方,但華玄農卻已不在船上。
  “咦,叔叔那裡去了?”
  他劃動雙臂遊近船邊,雙手扳上船沿,一躍登上船,疲乏的躺了下去。
  剛才的一番求生奮鬥,已使他精疲力竭,他一面閉目歇息,一面想著剛才遇險的經過。
  那顆巨石,何以會回到洞口上?
  是海水把它撞上去的麼?
  不,海底水流平靜,哪會帶動巨石?
  而且剛好把它撞回原處,堵住了洞中?
  莫非是……
  他剛想到這裡,忽聽船邊“嘩啦”一響,起身探頭一望,正見華玄農由海裡冒出來。
  華玄農舉手掠開披在面上的頭髮,一見華雲翔已在船上,面色一變,尖聲道:“咦,你是怎麼上來的?”
  華雲翔察言辨色,不禁疑心大起,暗忖道:“這是真的麼?他竟要害我性命?”
  華玄農伸手一按船沿,飛身上船,嚷道:“嘿!你這小子真會開我玩笑,我還以為你遇了意外呢!”
  華雲翔凝望著他,不言不動。
  華玄農愕然道:“你怎麼啦?”
  華雲翔又逼視他良久,才開口道:“叔叔,海底礁洞中真有藏寶麼?”
  華玄農道:“是呀!你沒找到麼?”
  華雲翔冷笑道:“沒有,我看那裡面並無藏寶,你要的不是藏寶!”
  華玄農眉頭一皺道:“哼,你怎麼還不相信我的話?那下面有許多礁洞,你都找過了不成?”
  華雲翔不答,問道:“你下去幹甚麼?”
  華玄農道:“我見你下去甚久還不上來,怕你遭遇意外,因此下去察看 你到底怎麼啦?”
  華雲翔又間道:“你看到了甚麼?”
  華玄農搖頭道:“我甚麼都沒看到,我水底功夫不濟,潛下八九丈深就感到支持不住,只好中途折返。”
  華雲翔冷冷一笑道:“真是這樣麼?”
  華玄農抹下臉孔道:“不錯,你到底在懷疑甚麼?”
  華雲翔道:“我差點死在一個礁洞內,不過那顯然不是意外事故……”
  華玄農訝然道:“怎麼回事?”
  華雲翔緩緩道:“我發現一個礁洞,那個口上壓著一顆巨石,我把那顆巨石移開,潛了進去,後來發現洞中沒有東西,要出洞時,洞口卻被人用那顆巨石堵住了!”
  華玄農吃驚道:“啊,有這等事?難道也有海盜潛下水了?”
  華雲翔道:“這附近無船隻,哪來的海盜!”
  華玄農道:“不然,誰會用巨石堵住洞口呢?”
  華雲翔冷笑道:“也許是水鬼吧!”
  華玄農神色一怔道:“水鬼?唔……不錯不錯,這一帶經常有船隻觸礁石沉沒,死了不少人,只怕真有水鬼作祟呢!”
  華雲翔冷笑不語。
  華玄農接著急問道:“後來你是怎麼出來的?”
  華雲翔道:“人害人不死,所幸那礁洞中另有一條出口,小姪因而得以不死!”
  華玄農輕籲一聲道:“好險!好險!我見你遲遲不上來,就知你必是遭到意外,但只想到你可能被巨蟹夾住了,可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回事……”
  他搖搖頭,又道:“不過,我天天由此經過,從未見到水鬼,怎麼頭一次下去就碰上水鬼?會不會是海水把那巨石撞上去的?”
  華雲翔雖然已斷定八成是他幹的,但因未親眼見到,不便揭穿他的假面具,當下淡淡答道:“嗯,也有可能……”
  華玄農道:“你多歇一會兒,等下再下去繼續尋找,咱們無論如何非把那批財寶撈上來不可。”
  華雲翔搖頭道:“不,小姪不下去了!”
  華玄農一呆道:“你怕什麼?”
  華雲翔道:“怕再生意外。”
  華玄農笑道:“你放心,不會有那麼多的意外,你下次只要小心一些,就不會再出事了。”
  華雲翔道:“不來了,小姪殺父之仇未報,不願死得不明不白!”
  華玄農不悅道:“你好沒膽量,不過出了一點小意外就嚇破膽子了?”
  華雲翔道:“是。”
  華玄農面色一冷道:“你不想知道我和你爹翻臉的原因麼?”
  華雲翔道:“您是我的叔叔,假如一定要小姪付出代價才肯說出,那也隨您了!”
  華玄農似甚惱怒,轉去拉那沉在海底的長繩,用力拉了幾下才將被巨石壓住的繩子拉出,收回長繩後,他立即開船向島邊靠去?這才開口道:“你不幫我尋找藏寶,我決不告訴你!”
  華雲翔把衣服穿上,沒接腔,華玄農掉頭冷冷瞥了他一眼,又道:“我告訴你,我和你爹既已斷絕兄弟之情,你也不再是我的姪兒了,所以在留島期間,你若敢耍甚麼鬼計,我可容不得你!”
  華雲翔微微一笑道:“小姪並未把您視為敵人,您怕甚麼呢?難道您在島上藏著大批財寶,怕小姪搶了您麼?”
  華玄農渾身一震,再掉頭怒目而視,沉聲道:“你說甚麼?誰說我在島上藏著大批財寶?”
  華雲翔含笑道:“今早您說以前在較淺的海底尋獲了一些財寶,不是麼?”
  華玄農吼道:“那不過是幾十兩銀子,早就花光了!”
  華雲翔道:“既然如此,您就不必擔心甚麼了。”
  華玄農不再開口,把船駛回峭壁下停好,下了船帆,把纜提上岸,系在一支木樁上,即往島上走去。
  華雲翔隨後跟去。
  華玄農一路都不理睬他,回到石屋外,才住足冷冷道:“從現在起,我每天供給你兩個饃饃兩碗開水,我會按時送出來給你,你可不準踏入我的石屋一步,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
  華雲翔道:“不勞費神,您的食物我都不要了。”
  華玄農似感意外,回頭道:“你要走了?”
  華雲翔道:“不,我要留下來。”
  華玄農冷笑道:“吃甚麼?”
  華雲翔道:“吃鮮魚鮮肉,這島上好像有不少野雞野兔,在海邊還可釣到鮮魚。”
  華玄農道:“好,但住滿四天后,你須得給我回去!”
  華雲翔道:“這座普陀山是您的私有土地麼?”
  華玄農道:“我在看守燈塔,有權驅逐任何人!”
  華雲翔道:“我沒有犯法,誰也別想驅逐我離去。”
  華玄農向他欺上一步,獰容一字一字道:“你是說要一直留下來?”
  華雲翔點頭道:“不錯,我不吃您的食物,就不必受您管束,我決定在此住一輩子!”
  華玄農大怒道:“你敢!”
  華雲翔鎮靜一笑道:“叔叔,不管您和我爹的怨恨如何深,我還是願意承認您這位叔叔,希望您別逼我做犯上的行為!”
  華玄農重重一哼,轉身入屋而去。
  華雲翔也轉身離開,進入一片樹林中,開始尋找可以充饑的獵物。
  找了半天,果然獵得一只野雞。
  他將野雞捉回燈塔下,去毛開膛,洗淨之後,便生起一堆火,烤起野雞來了。
  不久,野雞泛起一層油光,可以聞到一股香味了。
  華玄農聞香而出,看見他在烤野雞,又是羨慕,又是嫉妒,訕訕地道:“你沒有鹽巴,看你怎麼吃?”
  華雲翔笑道:“您給我一些如何?”
  華玄農一掀嘴唇道:“哼,我為甚麼要給你?”
  華雲翔道:“您給我一些鹽巴,我分一半給您吃。”
  華玄農心動了,貪婪的吞了吞口水,問道:“你是說真的?”
  華雲翔道:“當然!”
  華玄農道:“好,我給你。”
  他轉間屋中取出一小匙鹽巴,遞給華雲翔道:“等下你若食言不給,我一掌劈了你!”
  華雲翔接過鹽巴,仔細察看一番,又沾了一點到嘴裡嘗嘗,笑道:“這鹽巴沒有滲著毒藥吧?”
  華玄農怒道:“胡說八道,你打諒我是甚麼樣的人?”
  華雲翔微笑道:“別生氣,您既然不敢信任我,我又怎敢儒任您呢!”
  說罷,把鹽巴塗在野雞身上。
  華玄農目不轉睛的瞪著野雞,直吞口水道:“快熟了吧?”
  華雲翔點頭道:“嗯。”
  華玄農道:“我去拿菜刀來!”
  他奔回屋中取出一把菜刀和一個砧板,放在火堆旁邊等待著。
  華雲翔看他一副猴急之狀,心中暗暗發笑,同時也感慨不已,暗嘆道:“欸,想不到我的叔叔竟是一個陰險、多疑、刻薄、貪婪的小人……”
  看看野雞已經烤熟,將貫穿雞腹的竹桿取下,把烤熟的野雞放到砧板上。
  “我來分開!”
  他一刀切下,野雞頓成兩半,但切得實在不高明,一半很大,一半很小。
  他拿起小的一半遞給華雲翔,好像怕華雲翔不同意,連忙捧起砧板,捧著那大的半只野雞跑入屋裡去了。
  華雲翔微微一笑,並不抱怨分得不公平,拿著半只野雞退到一邊坐下,吃了起來。
  一會之後,屋子裡的華玄農和屋外的華雲翔各將半只野雞吃完了。
  華玄農似乎心情十分愉快,走到華雲翔面前坐下,笑道:“雲翔,你這孩子還算不錯,所以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華雲翔心中一喜,問道:“甚麼事?”
  華玄農道:“關於你爹的被害,有一個人知道原因,那個人就隱居在附近的一座小島上。”
  華雲翔大喜道:“真的?他是誰?”
  華玄農道:“他叫‘活閻羅甘宏道’,是你爹的八拜之交。”
  華雲翔一怔道:“八拜之交?小姪從未聽先父說起他有這麼一位八拜之交呀?”
  華玄農冷笑道:“哼,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華雲翔間道:“您說那位‘活閻羅甘宏道’就隱居在附近的小島上?”
  華玄農道:“正是,距此約僅三裡遠。”
  華雲翔道:“他為何隱居在那島上?”
  華玄農面現怨恨道:“他在監視我!”
  華雲翔詫異道:“監視您?”
  華玄農道:“不錯,他已經監視我十多年了!”
  華雲翔道:“他在監視您作甚?”
  華玄農道:“我也不明白。”
  華雲翔驚詫不置,道:“既不明其意,您又怎知他是在監視你?”
  華玄農恨恨地道:“如果不是在監視我,他怎會在那無名小島上一住十多年!”
  華雲翔問道:“他經常來這普陀山找您麼?”
  華玄農道:“每月總要來一次,鬼鬼祟祟的,我看了就厭煩。”
  華雲翔道:“您說他知道先父被害的原因?”
  華玄農道:“他是你爹的八拜之交,據說你爹經常有信給他,所以他一定知道你爹被何人所害。”
  華雲翔道:“您為何到現在才告訴小姪?”
  華玄農冷冷淡淡地道:“現在告訴你,也並不太遲。”
  華雲翔沉思半響,抬目凝望他,微笑道:“叔叔,您沒有騙我吧?”
  華玄農道:“信不信由你!”
  華雲翔問道:“那座小島坐落何處?”
  華玄農道:“在東方海上,你若想去見他,我可以開船送你去,只是有個條件……”
  華雲翔道:“您說說看。”
  華玄農道:“第一,你得付我船資;第二,從今以後不得再來煩我!”
  華雲翔對他的貪婪無情已不感驚奇,笑問道:“您要多少船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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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正一邪

  華玄農道:“十兩銀子。”
  華雲翔失笑道:“啊,距此不過三裡水路,居然要十兩銀子的船資麼?”
  華玄農道:“要不要隨你。”
  華雲翔點頭道:“好,我給您。”
  華玄農伸手道:“拿來啊!”
  華雲翔道:“別急,等見到那位‘活閻羅甘宏道’時,再給您不遲。”
  華玄農很不痛快,一哼道:“那麼,第二個條件你也答應了?”
  華雲翔道:“可以,不過您不是很希望小姪幫您打撈海底的財寶麼?”
  華玄農搖頭道:“你小子太多疑,我不要你幫忙了。”
  華雲翔笑道:“您不怕小姪把海底藏寶的消息洩漏出去?”
  華玄農雙目一睜,露出一副兇惡殘酷之色道:“你敢洩漏出去,我必殺你!”
  華雲翔聳聳肩道:“欸,可惜我爹已死了,否則我一定要追問清楚……”
  華玄農道:“追問甚麼?”
  華雲翔道:“問他老人家到底有沒有您這樣一位弟弟。”
  華玄農站立起來,道:“少廢話,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我立刻帶你去見他!”
  華雲翔很快便把衣物收拾停當,背在身上,道:“好了,可以走了。”
  於是,老少倆又來到島邊峭壁下,解纜上船,鼓帆朝東方海上駛去。
  華雲翔對叔叔所說一切仍不敢完全相信,頗懷疑他又要耍甚麼詭計,故站在船上時,一直暗中戒備著,提防他猝起發難。
  船行不多久,華玄農舉手一指遠處海上的一座島嶼,說道:“看,就是那座小島。”
  遠遠望去,小島像一只青蛙,所見盡是岩石,不見一棵樹,似是一塊不毛之地。
  華雲翔問道:“那座小島,好像不及普陀山的一半大吧?”
  華玄農道:“嗯,它長一里,寬半裡。”
  華雲翔道:“島上除‘活閻羅甘宏道’之外,還有甚麼人?”
  華玄農道:“沒有別人,只他一個人住在島上。”
  華雲翔道:“那麼,他以何為生?”
  華玄農道:“捕魚。”
  華雲翔不大肯信,笑道:“叔叔,小姪有個要求。”
  華玄農冷冷道:“你說說看,但我不一定會答應的。”
  華雲翔道:“等下到了那島上時,叔叔一定要帶我去見到那位甘老前輩之後,才可開船回去。”
  華玄農冷笑道:“你怕我欺騙你?把你丟在那島上?”
  華雲翔笑笑不答,表示承認。
  華玄農冷哼一聲道:“可以,不過我不喜歡跟他見面,我領到你到他居住的洞外,遠遠看見他時,我就要走了。”
  華雲翔點頭道:“好,只要讓小姪見到他,叔叔即可開船回去。”
  說話之間,島嶼已近在跟前。
  華雲翔接著問道:“這位‘活閻羅甘宏道’有多大年紀?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華玄農道:“八十多歲,人很粗壯,長年不梳發,樣子就像一個怪人,難看死了。”
  華雲翔道:“為人如何?”
  華玄農道:“有人說他是個喜歡打抱不平的人間大俠客,其實……哼哼,我看他不過是個愛管閒事的老無賴罷了!”
  華雲翔一聽此言,心中暗喜,因為他現在幾乎已敢肯定,凡是被叔叔視為不好的人,一定都是好人。
  此外,他還相信島上必有“活閻羅甘宏道”其人,因為華玄農已答允等帶他去見到“活閣羅甘宏道”時,才開船離去,這就是說:在他未見到“活閻羅甘宏道”之前,華玄農是不可能有機會丟下他而開船逃去時,因此可斷定華玄農所言屬實,不是在耍甚麼詭計。
  片刻工夫,船已駛抵島邊。
  華玄農把船停靠妥當,便道:“走,他就在島上一座山洞中,你跟我來吧!”
  說罷,停船走去,華雲翔隨後跟上,但不敢跟得太近,怕他猝然轉身對自己下毒手。
  中座小島,的確可說是一塊不毛之地,舉目所見盡是怪石巉岩和奇形怪狀的礁石,地上只長著一些野花野草,沒有一株樹木!
  華雲翔不禁說道:“奇怪,這種地方怎能住人?”
  華玄農回頭瞪他一眼,低聲道:“不要說話!”
  華雲翔惑然道:“為甚麼?”
  華玄農道:“我不喜歡被他看見。”
  華雲翔道:“甚麼原因?”
  華玄農不肯解釋,繼續領路走去。
  登上一座大巉岩,迤邐往下走了一程,來到了一處形若山谷的地帶。
  華玄農停止蹲下,輕聲道:“就在那邊,看見沒有?”
  華雲翔舉目四望,問道:“在哪裡?”
  華玄農舉手一指“山谷”下面,道:“就在那下面,你看他正坐在洞口!”
  華雲翔看見了。
  一點不錯,那“山谷”下面有一個洞口,而此刻洞口外面果然端坐著一個長髮老人!
  距離還有二十多丈遠,看不清那老人的面貌,但可以看出那的確是個活人不錯,因為他的兩手正在活動,不知在做甚麼事?
  華支農笑道:“我沒有騙你吧?”
  華雲翔一笑道:“是的,小姪十分感激。”
  華玄農道:“那麼,我要回去了,你把船資付給我吧!”
  華雲翔便掏出十兩銀子給他,問道:“這位甘老前輩有自己的漁船吧?”
  華玄農收下銀子,笑了笑道:“當然有,否則他如何出入!”
  他擺擺手,轉身揚長而去。
  華雲翔也立刻拔步向那“山谷”飛奔下去。
  他確信,這次見到這位“活閻羅甘宏道”之後,定能知道父親被害的原因,以及行兇之人為誰,因為甘宏道既是父親的結義兄弟,他一定知道父親的一切,而且他也一定知道父親與叔叔翻臉的原因,因為他居住在這小島上既是在監視叔叔的行動,很可能正是出自父親之意!
  幾個起落,他已奔到長髮老人的面前。
  長髮老人身材很高,但並不如華玄農所說的粗壯,相反的瘦得一身皮包骨,身上的衣衫也破爛不堪,好像一個長久被困禁在荒島上的囚犯。
  他的面貌看上去很可怕,眼眶深陷,顴骨凸出,又長著一只鷹鉤鼻,而且滿面虯髯,長髮垂腰,真可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他正在編織一只草鞋,猛見奔到一個青年,臉上升起一片震驚疑惑之色,手上的那只草鞋不覺脫手掉下,瞪望華雲翔良久,才開口問道:“你是誰?”
  聲音像鴨子叫,十分難聽!
  華雲翔現在看清了對方的形態,心中疑竇頓生,不敢相信一個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的武林人物會像個老囚犯,當下拱手一揖道:“請問,您老可是‘活閻羅甘宏道’甘老前輩?”
  長髮老人面色一喜,點頭答道:“我是啊!”
  華雲翔一聽之下,再拜道:“小姪華雲翔,拜見甘老伯!”
  活閻羅甘宏道面上的喜色倏然消失,眨眨眼皮,驚疑的問道:“你是誰的兒子?”
  華雲翔道:“華玄圃便是家父。”
  活閻羅甘宏道一哦道:“原來你是華玄圃的兒子,我還以為是華玄農派你來殺我呢!”
  華雲翔道:“小姪是昨日來到普陀山的,今日才聽家叔提到您老隱居於此,故立即趕來問候。”
  活閻羅甘宏道忽然冷笑了一下,道:“隱居?哼哼,你小子別挖苦我了,我這個樣子還像是隱居麼?”
  華雲翔微微一怔道:“不然,您老是……”
  活閻羅甘宏道目中露出敵意之色,冷冷道:“我問你,你小子當真是大儒俠華玄圃的兒子?”
  華雲翔點頭道:“小姪正是。”
  活閻羅甘宏道又問道:“那麼,你來此之前,已經見過你叔叔華玄農了?”
  華雲翔又點頭道:“正是。”
  活閻羅甘宏道面色一沉,敵意更濃,道:“令尊知不知你將來此?”
  華雲翔搖頭道:“不知,家父已於數月前遇害身亡了。”
  活閻羅雙眉一聳,似感意外的“哦”了一聲道:“那真不幸,令尊與令叔的為人有天淵雲泥之別,為甚麼先死的不是華玄農那老賊?”
  華雲翔見他聽到父親的死訊竟無一絲悲傷之色,心中暗暗詫異,當下苦笑道:“這世上總是好人先死,惡人往往能夠長命百歲。”
  活閻羅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只不知我甘宏道和華玄農之間誰將先死?”
  他大笑了一陣後,才問道:“好了,你小子今日來見老夫,是要救老夫出去?還是要幫著華玄農折磨老夫?”
  華雲翔詫然道:“救您出去,您老有甚麼困難?”
  活閻羅冷笑道:“不然,你是想幫著華玄農來折磨老夫了?”
  華雲翔滿頭霧水,道:“小姪是專程前來拜望您老的,您老請勿多疑。”
  活閻羅嘿然道:“老夫與令尊並無甚麼交情,你小子用不著如此多禮!”
  華雲翔神色一呆道:“甚麼?您老與家父無交情?”
  活閻羅道:“不錯。”
  華雲翔吃驚道:“您老與家父不是結義兄弟麼?”
  活閻羅也是一呆道:“老夫與令尊是結義兄弟?這是誰說的?”
  華雲翔道:“是我叔叔呀!他說您老與家父是八拜之交,因此小姪才立刻前來拜望您老,難道……”
  活閻羅好像聽到天下最滑稽的笑話,突然張口哈哈大笑起來。
  華雲翔立知受騙,暗罵一聲“可惡!”,連忙轉身向來路疾追。
  一口氣趕回到停船的島邊,只見帆船已然不見,縱目向海上望去,才看見帆船已在百丈之外,正快速的朝普陀山駛回去。
  他又驚又怒,大叫道:“叔叔!叔權!你為何要哄騙小姪?”
  華玄農不知是聽不見還是故意不理睬,略不回頭,一直把船駛去。
  轉眼工夫,已消失不見!
  華雲翔悲憤已極,破口大罵了一陣,才黯然神傷的垂下頭,喃喃自語道:“怪不得爹一直不肯說出他有這個弟弟,這樣的人根本不像我叔叔!”
  他知道自己將被困在這座小島上,想到父仇未報竟陷入這種絕境,心中悲痛萬分,忍不住泫然淚下。
  呆立良久,他才轉身移步,回到島中的“山谷”下,活閻羅仍然坐在原來的地方,他似知華雲翔一定會回來,笑了笑道:“他走了?”
  華雲翔點點頭。
  活閻羅笑道:“好極了,如今老夫總算有個伴兒啦!”
  華雲翔望著他,惘然道:“您老並不是家父的結拜兄弟,是不是?”
  活閻羅道:“當然不是,令尊怎麼會跟老夫這種人結拜兄弟呢!”
  華雲翔道:“那麼,您老是被他困禁在這島上的人?”
  活閻羅點頭道:“對了!”
  華雲翔問道:“他為何困禁您老?”
  活閻羅道:“他要老夫供出藏寶的地點,老夫不肯,因此他就把老夫的右腳砍斷,再把老夫困禁在這孤島上,已經有十多年之久了。”
  華雲翔定睛仔細一瞧,才發現他盤著膝的右腳只剩下一截膝蓋,膝蓋下的腳已沒有了,不禁心中一慘,道:“您是……”
  活閻羅笑道:“海盜頭兒!十多年前橫行于東海上的海盜頭兒!”
  華雲翔嘆息道:“您的部下呢?”
  活閻羅道:“都被你叔叔華玄農殺光了。”
  華雲翔道:“你有沒有船?”
  活閻羅道:“如果有,老夫怎麼會一直呆在這裡?”
  華雲翔軟癱的在一旁坐下,又問道:“你一直想不出能夠逃離此島的方法麼?”
  活閻羅道:“老夫想飛,可惜少了一雙翅膀,想泅水逃生,可惜少了一只腳,想造船,可惜島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木!”
  華雲翔道:“從來沒有漁人到過此島?”
  活閻羅道:“所有的漁人都受到你叔叔的警告,知道老夫被困禁於此,有誰敢來?”
  華雲翔道:“那麼,您老吃甚麼?”
  活閻羅道:“吃魚,吃鳥蛋。”
  華雲翔恨聲道:“真可惡!他竟哄騙小可您老是家父的結拜兄弟……”
  活閻羅拿起那只未完成的草鞋,繼續編織起來,一面笑道:“你在去普陀山找他之前,就該仔細打聽一下他的為人。”
  華雲翔嘆道:“家父生前根本未說他有這個弟弟,小可是聽‘跛腳仙’說起,才趕來拜望他的。”
  活閻羅微笑道:“令尊很早以前就與他斷絕兄弟情份了,他當然不願向你提起他有一個人神共憤的弟弟,但是‘跛腳仙’沒詳細告訴你麼?”
  華雲翔搖頭道:“沒有,他只說我叔叔脾氣很怪。”
  活閻羅哈哈笑道:“他太客氣了。”
  華雲翔問道:“您說我叔叔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活閻羅道:“說起你這位叔叔,一只船也載不完,總之與令尊的正直無私光明磊落恰恰相反。”
  語聲微頓,又道:“所以有人說武林中有一正一邪,正的是令尊,邪的是令叔,一個好得不得了,一個壞得不得了,哈哈……”
  華雲翔嘆道:“真想不到我有這樣一位叔叔!”
  活閻羅將編織好的草鞋穿到左腳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跳入洞中。
  那巖洞很淺,只有尋丈寬大,裡面只放著兩樣東西,一樣是鋪在地上的乾草,另一樣是一個破去上半部的酒甕,他捧起破酒甕喝了幾口水,然後轉對華雲翔笑問道:“你要不要喝水?”
  華雲翔搖頭道:“謝謝,小可不喝。”
  活閻羅又跳回原來的地方坐下,笑道:“老夫很歡迎你來此同住,因為你是老夫十多年來所見到的唯一的人!”
  華雲翔道:“您老為何不找一支枴杖?”
  活閻羅道:“老夫剛才已說過了,這島上沒有一棵樹,你叔叔留給老夫的,就只洞中那個破酒甕,那也是這島上唯一的一件東西。”
  華雲翔道:“他常常來看您麼?”
  “通常每月來一次,來時都帶著一些好吃的食物……”
  華雲翔奇怪道:“噢,他還肯送食物給您?”
  活閻羅笑道:“老夫還沒說完呢!他把食物帶到老夫面前,就獨自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引誘得老夫直流口水,每次他總是說:‘老甘,把藏寶的地點說出來吧!說出來之後,你立刻有好東西可吃,而且可以馬上離開這鬼地方!’哈哈!他奶奶的!老夫才不上他的當,老夫若將藏寶的地點告訴他,他就不肯再讓老夫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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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草船波海

  華雲翔劍眉一揚道:“可惡!”
  活閻羅道:“今後他大概不會來了。”
  華雲翔注目問道:“為什麼?”
  活閻羅道:“因為你和老夫的情形不同,老夫缺了一只腳,打不過他,而你是個身手健全的青年人,你會跟他拼命,或者乘他上島時偷偷將他的船開走,所以在你還沒有餓死之前,他一定不敢來。”
  華雲翔感慨萬分道:“小可實在想不通他為何要這樣做,他即使不要我這個姪兒,也不該視我為仇敵而非製我於死地不可!”
  活閻羅問道:“你去普陀山找他,是否有所求於他?”
  華雲翔點頭道:“是的,家父被不明身份的人所害,小可認為他可能知道家父的仇人為誰,因此求他相告,但他回稱不知……”
  活閻羅詫異道:“此外沒有別的麼?譬如說你向他索取令尊的一份財產。”
  華雲翔一怔道:“家父有一份財產在他手上?”
  活閻羅道:“不錯,很久以前,老夫聽說他偷偷將令尊的一份產業賣掉,卷款而逃,此事你不知道?”
  華雲翔搖頭道:“不知道,小可剛才說了,家父從未說起小可有他這個叔叔,其他的事情就更不知道了。”
  活閻羅道:“我想他必是害怕你向他索討令尊的財產,因此才決定把你囚禁在這島上。”
  華雲翔點點頭道:“這可能是原因之一另一原因大概是小可發現他的藏金之故。”
  當下,便將自己到達普陀山後的一切經過和遭遇說了一遍。
  活閻羅笑道:“這就是了,他的疑心病很重,你既然發現他的藏金,他自然不肯放過你了。”
  華雲翔問道:“他那些藏金是從何得來的?”
  活閻羅道:“那是老夫早年搶劫得來的一小部份黃金,當時就儲放在普陀山上,被他得去的。”
  華雲翔又問道:“您真有大批財寶藏在海底麼?”
  活閻羅點頭笑道:“不錯,藏在一處極隱密的海底,他根本找不到!”
  華雲翔道:“這樣說來,他要小可幫他尋找藏寶竟是真的?”
  活閻羅搖頭道:“不,他絕不肯讓你分取藏寶,他的目的是要將你困死在礁洞之中。”
  華雲翔越想越憤慨,道:“哼,如果他不是我的叔叔,我非殺了他不可!”
  活閻羅道:“他的武功十分厲害,你想殺他也不可能得手。”
  華雲翔站立起來,間道:“距離這座小島最近的是什麼地方?”
  活閻羅道:“普陀山最近,距此只有三裡,你問這幹麼?”
  華雲翔道:“小可自小在長江長大,對泅水頗有把握,曾連續遊了半個時辰之久,不知能否由此一直遊到普陀山?”
  活閻羅笑道:“恐怕辦不到,江水與海水不同,而且這一帶的海水特別洶湧,老夫幹了幾十年的海盜,對泅水也自信不弱,但即使沒有失去一腳,老夫也不敢嘗試。”
  華雲翔也沒有把握能遊到普陀山,皺皺眉道:“這怎麼辦?小可父仇未報,豈能在此坐以待斃?”
  活閻羅苦笑道:“認命吧!老弟,今生今世,你想離開此島是萬不可能了,你若想活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島邊捕魚,或去島上檢鳥蛋,這島上別的沒有,鳥蛋倒有不少。”
  華雲翔問道:“您老怎麼吃?”
  活閻羅道:“自然是生吃,老夫也想鑽木取火,但這島上沒有一塊木頭。”
  華雲翔道:“小可身上帶有火折子,咱們可以收集乾草,作為柴薪……”
  活閻羅單腳一挺,蹦跳起來,大喜道:“那好極了!這些年來老夫一直在祈求有個火折子,你快拿出來,咱們快來生一堆火!”
  華雲翔嘴裡雖說可用乾草當柴薪,卻還沒有心情顧到飲食,他掏出火折子扔給活閻羅,說道:“小可想去島邊四周瞧瞧,您老生火吧。”
  他拔步走出“山谷”,來到一處島邊,舉目遠眺,但見大海連天,看不見一個島嶼,當下沿著島邊行去,一路上盡是巉岩與礁右,果然找不到一棵樹,就連一塊破木板都沒有!
  環繞全島走了一遍,他知道除非有外來的救援,否則要想回到大陸是萬無可能之事了。
  而外來的救援,這也是萬難實現的事情,因為除了漁人之外、不會有其他人會來到此處,而所有的漁人卻已受到玄農的警告,他們絕不敢把船靠近島邊……
  他神情沮喪的回到“山谷”,又在原地坐下來。
  活閻羅已生了一堆火,正把幾十個鳥蛋丟人火堆中,看見華雲翔回來,笑嘻嘻道:“老夫一直在想,烤熟的鳥蛋不知是什麼滋味,今天總算可以嘗到了!”
  華雲翔苦澀一笑,沒有開腔。
  活閻羅繼續把乾草扔入火堆中,道:“你已走了一圈,是不是?”
  華雲翔輕嗯一聲。
  活閻羅道:“還想逃出去麼?”
  華雲翔道:“想。”
  活閻羅笑道:“最好不要想,那會使你痛苦。”
  華雲翔檢起一根枯草,在手指上卷來卷去,道:“您從來不想麼?”
  活閭羅道:“不,所以老夫才能活到今天!”
  華雲翔道:“如果您妄想插翼而飛,那當然不好,但是咱們可以想一些可行的辦法。”
  活閻羅搖頭道:“老夫已想了十多年,沒有甚麼辦法是可行的!”
  華雲翔微笑道:“也許咱們可以造一只船。”
  活閻羅失笑道:“用石頭?”
  華雲翔道:“不,用乾草,造一只草船!”
  活閻羅一怔,突然口吃起來,道:“你……你開玩笑……”
  濟南府北城門外,瀕臨黃河的地方,有一座聞名武林的“五刀莊”。
  這座“五刀莊”建造得異乎尋常,周圍有護庄河,前後有四道莊牆,牆墉高峻,莊內屋宇軒昂,共有百餘間房子,宅後還有一個花園,園中樓臺亭閣,假山荷池,樹木花草,樣樣俱全。
  凡是常走江湖的武林人物,都知道這座“五刀莊”,因為“五刀莊”和劍閣的“七劍閣”
  一樣有名,“七劍堡”的堡主是七個異姓兄弟,而“五刀莊”的莊主是五個同胞兄弟,他們以刀法稱霸武林,老來便在此處建蓋這座“五刀莊”,廣收門徒,因此聲勢之壯不在“七劍堡”之下。
  這天,五刀莊顯得很不平靜,莊中戒備森嚴,克臨大敵,五位莊主個個神情嚴肅,一齊圍坐於大廳上。
  這五位莊主,老大廣壽,年高七十,老二廣福,六十八歲,老三廣富,六十六歲,老四廣寧,六十四歲,老五廣德,六十二歲。
  他們圍坐於大廳上,人人眉頭打結,似乎有著某種重大的困難無法解決。
  大廳上一片沉靜。
  過了好一會之後,老大廣壽才開聲道:“現在是甚麼時候了?”
  老五廣德答道:“辰末。”
  老大廣壽輕輕嘆了口氣,道:“快來了!”
  老二廣福輕咳一聲道:“是的,咱們須得趕快定下一個應付之策才好!”
  老大廣壽搖搖頭道:“無論如何不能打。”
  老二廣福道:“是的,一旦動武,等於承認其指控……”
  老三廣富接口道:“不然該怎麼解決?人家已欺上門來了,難道要讓對方血洗咱們五刀莊?”
  老大廣壽擺擺手,道:“不要激動,事情不會這麼嚴重的……”
  老四廣寧冷笑道:“她這次下戰書,一定邀請不少幫手,事情只怕已不是靠嘴頭所能解決的了!”
  老大廣壽道:“她若邀請幫手來,說不定更容易解決,因為她邀請的幫手必然都是很有名望的人物,也許他們肯聽咱們的解釋。”
  老三廣富道:“萬一他們不聽咱們解釋呢?”
  老大廣壽又嘆了口氣,緩緩道:“那只好……欸,總之你們記住,非到萬不得巳時,決不可動手。”
  一個全身勁裝的青年就在這時走入廳中,向老大廣壽稟告道:“伯父,他們來了!”
  老大廣壽目光一抬,凝容問道:“來了幾個?”
  青年答道:“連她一共是五個。”
  老大廣壽又問道:“那四人是誰?”
  青年道:“金頭陀,九命妖童,鬼婆,怪駝。”
  老大廣壽麵色一變,虎地站起道:“嘿!她居然邀請到這四個黑道巨魔!”
  老三廣富冷冷一笑道:“這倒好辦多了!”
  老大廣壽轉望他,楞然道:“好辦多了?”
  老三廣富點頭道:“不錯,咱們怕的是她邀請白道人物,既然是黑道人物,足證她是個心術不正的姑娘,這就用不著顧慮甚麼了!”
  老大廣壽眉峰緊縐道:“可是,你該知道金頭陀,九命妖童、鬼婆,怪駝四人是黑道上頂尖兒的人物,這一仗只怕……”
  老三廣富微微一笑道:“大哥莫擔心,咱們兄弟縱橫湖海幾十年,可曾敗在誰的手裡?
  這金頭陀四人雖然名氣很大,但小弟相信咱們兄弟照樣可以擺平他們!”
  老大廣壽神情仍極嚴肅,回望青年問道:“他們此刻在何處?”
  青年答道:“已到橋頭。”
  老大廣壽環望四兄弟間道:“咱們是請他們入莊?抑是在莊外跟他們解決?”
  老二廣輻道:“最好在莊外解決,那金頭陀四人都是凶殘無比的魔頭,若讓他們入莊,傷了婦孺可不好。”
  老大廣壽想了想,頷首道:“好,咱們出去!”
  於是,五兄弟一齊出廳,大步朝莊門而來。
  轉眼來到莊門口,只見莊橋對面,一排站立著一女一媼一童一僧一駝五個人。
  那姑娘年紀似不到二十歲,柳眉杏目,小巧櫻唇,長得十分嬌美,背上斜掛一柄紅穗寶劍,一身俠女打扮,站在其餘四人當中,好像生長在淤泥中的一朵花兒。
  那老媼,年約六旬,滿頭灰發,深目高顴,下巴尖尖的,穿一身黑布衣裙,懷抱琵琶,看上去很像賣唱的婆子,但神態陰沉,十分可怕。
  這老媼非別,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鬼婆阿花!
  站在鬼婆阿花身右的是一個“長不大”的人,他的年紀已在三十開外,卻穿著一身童裝,面色無髭,身高不及四尺,陰陽怪氣,看了令人打心底生起一般嫌惡之感。
  他手上提著一把飛爪,那飛爪有五個鋒利的鉤子,五鉤查開如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爪上系著一條細鐮,長有三丈,卷在手腕上。
  這是武林個獨一無二的武器,任何人一看這把飛爪,就知來人是“九命妖童”單于奇
   一個長不大的怪物!
  而站在鬼婆阿花身左的,是個頭陀,生得豹頭環眼,相貌猙獰,身穿一襲衲裰,足登多耳麻鞋,手握一柄月牙鏟,乃是惡名遠播的佛門敗類金頭陀!
  站在最左邊的是個駝背老人,年在六十七八之間,三角眼,蒜頭鼻,嘴巴奇大,面上始終掛著一種曖昧的笑容,由於駝背,故身子比“九命妖童”更矮小,看了也叫人渾身不舒服。
  這人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叫“怪駝尉遲不直”!
  他們五人一排立在莊橋之前,面上表情各異,有的冷峻,有的強悍,有的陰陽怪氣,就像一群準備興風作浪的牛頭馬面!
  這時,五刀莊的五位兄弟已走過了莊橋,為首的老大廣壽在橋端上立定腳步,抱拳一禮,不亢不卑地道:“廣某不知五位駕臨,有失迎迓,恕罪!”
  那姑娘櫻唇一掀,冷笑一聲道:“廣莊主,你接到我下的戰書了吧?”
  廣壽點頭道:“接到了。”
  那姑娘道:“既如此,貴莊想已作了準備,咱們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廣壽道:“塗姑娘還請三思,廣某實未謀害令尊……”
  那塗姑娘柳眉一豎,面露悲憤清叱道:“你不用再強辯,姑娘今天不是跟你辯論來的!”
  廣壽神色微微一沉,道:“塗姑娘出身名門,應知明辨正那是非,你指控廣某謀害令尊,請先提出證據才可興師問罪!”
  那塗姑娘道:“家父離開家門之前,曾明白說出要來你們五刀莊解決一椿爭端,這就是!”
  廣壽道:“廣某已再三說明,令尊未到過敝莊,你一定要說令尊來過,那也可以,但請問有誰看見了?”
  那塗姑娘道:“有一個人看見!”
  廣壽冷笑道:“誰?”
  那塗姑娘道:“我忘了請教他的姓名,但我相信他所說絕非虛假,因為他沒有對我說謊的必要!”
  廣壽道:“塗姑娘不信那是一種借刀殺人的手段?”
  那塗姑娘“哼!”的一笑道:“是不是借刀殺人,本姑娘看得出來?”
  廣壽道:“姑娘年齡尚輕,涉世未深,豈知人心奸詐,你若認為那不是借刀殺人的未免太武斷了。”
  那金頭陀一頓手中的月牙鏟,突然開口獰笑道:“廣大莊主,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五位兄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何以殺了人竟不認帳?”
  廣壽冷冷道:“大師曾親眼看見廣某謀害涂大俠麼?”
  金頭陀道:“洒家未親眼看見,但是……”
  廣壽揮揮手,截口道:“大師既未親眼看見,那就不要置喙!”
  金頭陀面色一紅,頓時老羞成怒,轉對那塗姑娘說道:“塗姑娘,人家抵死不認,你也不用再多費脣舌了,洒家等今天協助你報取父仇,你跟他們劃下道兒吧!”
  塗姑娘點點玉首,翻腕撒出寶劍,舉劍一指廣壽罵道:“老賊,本姑娘今天要你的狗頭,你要怎麼打,快些說明白!”
  廣壽走了幾十年的江湖,今天是頭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老賊,不禁大為光火,喝道:
  “無知丫頭,你要死老夫便成全你!”
  語至此,掉頭喝道:“海峰何在?”
  在他們五兄弟之後,早已趕到一批門下,這時便有一個身穿藍綢勁衣的青年應聲而出,過橋走來。
  廣壽道:“上去會會人家塗姑娘!”
  藍衣青年恭聲應是,向那塗姑娘走上三步,抱刀行了一禮,道:“請發招!”
  語畢,抽刀出鞘,一手拿刀一手拿鞘,擺出迎戰的姿式。
  那塗姑娘冷笑道:“好,本姑娘先宰了你這小賊,再同老的算帳!”
  話聲甫落,劍已出手,一式金蟾吐虹,倏忽攻到了藍衣青年的面門之前?
  藍衣青年不慌不忙,移步換位,左手刀鞘一抬,截住來劍,右手的單刀以順水推舟之勢,橫砍對方腰部。
  攻守皆妙,確不愧是名家子弟!
  原來,這個藍衣青年叫廣海峰,是歷壽的第三子,其刀法已得父親真傳,是五刀莊中年輕一輩的翹楚,曾有三年的江湖經驗,對敵經驗極為豐富,因此廣壽才命他出戰塗姑娘。
  但塗姑娘更不是弱者,她家傳絕學絕不在廣海峰之下,一見廣海峰肩頭聳動,已知他要以甚麼招式攻擊自己,故立即變招,嬌軀一側,拖劍一旋,巧妙的避開了廣海峰欄腕的一劍,寶劍順勢挑向廣海峰的右臂膀。
  廣海峰喝釆一聲,身形疾往左傾,再收右足,一招風卷殘雪,反擊她雙足……
  兩人越打越快,到後來只見人影飛轉,刀光劍影料纏一團,竟分不清誰是塗姑娘誰是廣海峰了!
  那金頭陀觀戰片刻,已知塗姑娘不致敗給廣海峰,於是又把月牙鏟一頓,舉步而出,向廣壽笑道:“廣大莊主,洒家等是打抱不平而來的,可不能閒著,咱們倆也來切磋切磋吧!”
  老二廣福舉步勉出,道:“在下奉陪。”
  他舉起一柄九環金刀平橫胸前,準備接受挑戰。
  金頭陀嘿嘿一笑道:“洒家久聞二莊主刀快加電,正想領教!”
  月牙鏟一抬,進步平刺而出!
  他這把月牙鏟重達五十斤,但在他手上使來卻輕若無物,招穩力猛,顯見其有一身驚人的膂力。
  老二廣福是老江湖,一看就知不宜力鬥,當下右腳橫跨出去,左腳抬起橫踢對方月牙鏟的柄身,同時九環紫金刀一吐,疾若奔電砍向對方左肩。
  避實擊虛,刀勢加電,確是名副其實的刀法名家!
  金頭陀卻毫無懼色,大笑一聲,猛得倒抬月牙鏟,“當!”的一聲磕開來刀,再招海匠撈月,由下而上直攻廣福陰部,出手猛烈而潑辣!
  廣福面色一變,九環紫金刀疾沉,截擊他的月牙鏟,只聽又是“當!”然一響,他的刀截住了金頭陀的月牙,但卻擋不住金頭陀驚人的力道,整個人竟被震得向上飛去。
  金頭陀得勢不饒人,大喝一聲,退步一掄月牙鏟,再度以柄端倒撞廣福的腹部。
  這一撞若叫他得手,廣福非得腹破腸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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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九環金刀

  好廣福,只見他臨危不亂,百忙中左手暴探,以柔功一按對方的月牙鏟,藉力憑空再飄起一丈多高,然後一式鷂子翻身,頭上腳下凌空下擊,飛將軍一般,執刀直向對方瀉去。
  金頭陀見他來勢凌厲,銳不可當,不敢出招搶攻,雙足一頓,倒縱出數丈。
  廣福大笑道:“禿驢,你別走!”
  雙足甫一著地,立即欺身跟進,揮刀疾劈而出。
  金頭陀赤不肯再示弱,揮動月牙鏟,又與他展開第二間合的拼鬥……
  這時,老三廣富,老四廣寧、老五廣德也分別和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駝尉遲不直交上手,六人也是勢均力敵,難分軒輊。
  雙方交戰了頓飯工夫,塗姑娘首先露出敗象,她的劍法辛辣詭奇,本來比五刀莊的“風雷刀”要稍勝一籌,可惜的是她畢竟是女兒身,力氣終不及男人,拼鬥一陣之後,已感後繼無力,漸漸的招架不住廣海峰的攻勢了。
  廣壽一看自己的兒子已穩操勝券,怕兒子傷了塗姑娘的性命!便開聲道:“海峰,不要傷她,只將她制服就是了。”
  廣海峰聞言立時改變招法,不敢再往她要害招呼,全力震磕她的寶劍,打算將她寶劍震飛出手,然後再逼她屈服。
  但這個如意算盤卻打錯了,這位塗姑娘一聽廣壽對兒子所下的命令,知道廣海峰已不敢傷害自己,便再無所顧忌,棄守反攻,拼命的向廣海峰連施殺手,沒頭沒臉的猛攻上去。
  廣海峰反而有些招架不住,迫得連連後退。
  “著!”
  塗姑娘尖叫一聲,突然發出一招怪異絕倫的劍法,居然一劍刺中了廣海峰的左大腿。
  廣海峰大叫一聲,頓時仰身跌倒。
  塗姑娘乘機飛踢中廣海峰的腹部,緊接著吐出一劍,直向廣海峰的心口刺落。
  廣壽大驚失色,喝道:“住手!”
  身形一騰,如電撲出。
  但他速度再快,那及她近距離出手之快,他身子才撲到中途,她的劍尖已刺落到距離廣海峰心門不及三寸之處!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聞“當卜”的一聲,塗姑娘的劍不知為何物所擊中,準頭立失,一劍刺落在廣海峰身邊的地上!
  廣海峰死裡逃生,那敢怠慢,連忙翻身一滾,再一跳退出數丈開外。
  塗姑娘氣極,尖叱道:“是那個不要臉的東西發的暗器?滾出來讓本姑娘瞧瞧!”
  “來啦!”
  聲落人到,一條黑影從天而降,飄落在地面前!
  來者非別,正是丐幫太上皇,跛腳仙!
  塗姑娘不認識這位風塵異人,一見是個老叫化,不由一怔道:“你是誰?”
  跛腳仙笑道:“跛腳仙!”
  他的聲昔並不大,可是聽入金頭陀、九命妖童,鬼婆、怪駝及廣壽等五兄弟的耳中,卻不啻是驚雷,交戰的八人立時身形一分,停止了戰鬥。
  塗姑娘立刻明白這個老叫化來頭一定不小,回頭對金頭陀問道:“大師父,這老叫化是何許人?”
  金頭陀很尷尬,囁囁嚅嚅的答不出來。
  跛腳仙嘿嘿一笑道:“金頭陀,你告訴她呀!”
  金頭陀好像洩了氣的皮球,忽然雙膝一屈,向跛腳仙跪下磕頭道:“好久不見你老,金頭陀這裡有禮了。”
  九命妖童、鬼婆、怪駝三人也似遇見了要命克星,一齊跪下叩拜。
  塗姑娘面色大變。
  廣壽等五兄弟也驚詫不已,他們對這位跛腳仙亦有所聞,卻不知他何以有這麼大的威力,竟使四個武林巨魔一見喪膽,跪地裝孫子。
  陂腳仙哈哈一笑道:“不錯,已經十多年了,你們大概以為老叫化已死了吧。”
  金頭陀惶聲道:“不敢。”
  跛腳仙道:“若是不敢,又何以敢出來生事?”
  金頭陀道:“小的們是因見塗姑娘的父親‘神州一劍涂嘯天’為五刀莊所害,孤身弱女境況堪憐,因此激於義憤,挺身出來助她報仇的。”
  跛腳仙罵道:“胡說八道!”
  金頭陀磕頭道:“實情如此,望您老明鑑。”
  跛腳仙道:“依我看你們是在借題發揮,無中生有,誘騙一個無知少女前來鬧事的,該打!”
  金頭陀道:“是。”
  跛腳仙道:“是甚麼?”
  金頭陀道:“小的們不明真相就答應協助塗姑娘報仇,確實有些糊塗,實在……該打。”
  跛腳仙道:“那就每人先自打一百個耳光!”
  金頭陀應了一聲,立時舉手自動左右開弓,劈劈拍拍的打起嘴巴來了。
  九命妖童、鬼婆阿花和怪駝尉遲不直也不敢違抗,自打嘴巴起來。
  跛腳仙這才回對塗姑娘,正色道:“你是涂嘯天的女兒涂香香?”
  涂香香沒有回答,她驚楞的呆望著金頭陀四人的自打嘴巴,心中驚奇萬分,在她的心目中,金頭陀四人乃是當今武林的頂尖人物,誰知今天見了一個老叫化,竟如老鼠遇著貓,全無反抗的勇氣,這實在是地萬萬想不通的一件怪事。
  跛腳仙微微一笑,又開聲道:“女娃兒,你是涂嘯天的女兒?”
  涂香香這才聽見,點頭答道:“是。”
  跛腳仙道:“老叫化曾去恆山見過你母親,聽她說你要來五刀莊報仇,因此連程趕來。”
  涂香香發呆道:“哦,你見過我娘?”
  跛腳仙點頭道:“不錯。”
  涂香香道:“你要阻止我報仇?”
  跛腳仙道:“正是。”
  涂香香冷笑道:“為甚麼?”
  跛腳仙道:“因為令尊並非死於五刀莊之手,你完全弄錯了。”
  涂香香又發呆,道:“你怎知我爹不是死於五刀莊之手?”
  跛腳仙道:“因為老叫化知道令尊的埋骨之處。”
  涂香香渾身一震,又驚又喜,急問道:“快說,我爹被何人所殺?他被埋在何處?”
  跛腳仙道:“此非說話之處,待離開此地之後,老叫化再詳細告訴你,現在老叫化要先弄明白一件事……”
  廣壽聽他要離去,連忙上前抱拳行禮道:“廣某很感謝老兄出手搶救小兒一命,老兄如不嫌棄,請與塗姑娘一同入莊奉茶。”
  跛腳仙搖頭道:“不,老叫化最怕進入大房人家作客,廣大莊主的好意,老叫化心領就是了。”
  廣壽心知風塵異人個性都很古怪,故也不再堅邀,道:“廣某久仰老兄大名,今日有緣識荊,實為幸甚,不知老兄在丐幫中身居何位?”
  跛腳仙笑道:“老叫化雖是以叫化為生,卻不是丐幫中人。”
  廣壽迷惑道:“哦……”
  跛腳仙道:“廣大莊主一定要知道老叫化的來歷的話,老叫化可以這樣奉告:如今的丐幫幫主乾坤一丐‘丐幫龍正宗’是老叫化的傳人。”
  廣壽心中暗驚,論輩份,他和“乾坤一丐龍正宗”是同輩人物,而“乾坤一丐龍正宗”
  的本領是知道的,現在一聽眼前這位跛腳仙竟是名震天下的丐幫幫主的師父,自是大感意外和驚奇,同時不由得肅然起敬,連忙再施一禮道:“原來是武林前輩,在下失敬了。”
  跛腳仙笑笑道:“不用客氣。”
  廣壽道:“前輩真不想入敝莊坐坐麼?”
  跛腳仙道:“不了。”
  他接著又轉對涂香香道:“女娃兒,老叫化要間你一件事,你須得據實回答。”
  涂香香現在已知他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故也對他生起崇敬之心,當下一福道:“是,你老請說”
  跛腳仙一指金頭陀四人,問道:“這四人是怎麼和你認識的?”
  涂香香道:“數日前,小女子曾來五刀莊尋仇,因覺孤身一人力量單薄,只好暫時罷手,意欲到各處請求幾位父執協助,三天前到達濟陽,就在一家飯館中認識了他們四位。”
  跛腳仙道:“是怎麼個情形?”
  涂香香道:“小女子因父仇未報,一直悶悶不樂,那位鬼婆老前輩看見了就上來問小女子有何困難,小女子便將情形告訴她,他們四位聽了均表憤慨,一致表示願協助我報仇。”
  跛腳仙點點頭,沉思半響,轉對還在自打嘴巴的金頭陀道:“野和尚,那是你們計劃好的吧?”
  金頭陀的兩邊嘴巴已打得紅紅腫腫,聞言才停摑打,怔怔的問道:“甚麼?”
  跛腳仙寒臉道:“你們為了要來五刀莊鬧事,就派個人告訴這女娃兒說曾看見涂嘯天來過五刀莊,使這女娃兒誤信其父為五刀莊所害,然後故意在這女娃兒面前出現,假心假意的同情她的境遇,要協助她報仇,是也不是?”
  金頭陀面露冤枉之色,連連磕頭道:“不是,不是!你老明鑑,小的們確是見塗姑娘可憐,一時動了俠義之心。所以才決定拔刀相助的!”
  跛腳仙罵道:“去你娘的蛋,你們這四個跳梁小醜也會有俠義心腸麼?”
  金頭陀道:“小的不敢說謊。”
  跛腳仙道:“好,老叫化會把一切查明白,若證實你們是有計劃的要利用這女娃兒鬧事,老叫化非抽你的筋不可!”
  金頭陀道:“是!是。”
  跛腳仙叱道:“滾蛋吧!”
  金頭陀四人齊聲道:“謝你老開恩!”
  四人又重重磕了個輯頭,才爬起身子,掉頭鼠竄而去。
  跛腳仙目送他們去遠之後,便向涂香香一招手道:“女娃兒,你跟老叫化來吧!”
  身形一動,已在數丈之外。
  涂香香連忙拔足追趕上去。
  跛腳仙快步朝東而行,走出一二裡路,來到一處山麓,才進入樹林中坐下來。
  涂香香隨後跟入,嬌喘吁吁地道:“老前輩,您的縮地飛行術好高明呀!”
  跛腳仙笑道:“你能跟得上,也算不錯,且坐下來歇歇吧。”
  涂香香便在他對面坐下,掏出香絹拭汗,一面笑道:“你老的功夫一定很厲害,是不?”
  跛腳仙道:“還過得去就是了。”
  涂香香道:“那金頭陀四人的武功也很不錯,他們為何那樣怕您?”
  跛腳仙微微一笑道:“他們以前曾聯手攻擊老叫化,結果輸得很慘,從那次以後,他們就學乖了,知道遇見老叫化時,只有裝孫子磕頭求饒才能無事。”
  涂香香興奮地道:“你老的武功一定到了超凡入聖天下無敵的境界,是不?”
  跛腳仙搖頭笑道:“不見得,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老叫化更高明的還大有人在呢!”
  涂香香道:“我不信!”
  跛腳仙道:“也許有一天你會相信。”
  涂香香挪身向前,道:“您老剛才說要把我爹被害的經過告訴我,現在就說好麼?”
  跛腳仙道:“老叫化要先聽聽你向五刀莊尋仇的經過,你先說吧!”
  涂香香這:“好,事情是這樣的,四年前的一天,我爹離家外出,說要來五刀莊解決一件小過節,誰知那一去便未再返家,最近我年紀大了,覺得應該出來尋尋我爹的生死下落,我娘不肯,說我年紀還小,但我忍耐不住,便留字偷偷離家跑了出來。”
  跛腳仙問道:“你說令尊與五刀莊有一件小過節,那是甚麼事情?”
  涂香香道:“這是我娘告訴我的,她說五刀莊的三莊主廣富有個徒弟谷吉,經常在江湖上恃技凌人,有一次被我爹撞見,便把他教訓了一番,我爹怕五刀莊的五位莊主懷恨,便決定赴五刀莊解釋清楚,以釋對方的怨尤,但我爹竟一去不返,內此我認為我爹很可能被五刀莊的人所害,故決定前來探究明白。”
  跛腳仙道:“後來你在路上遇見了一個人?”
  涂香香道:“是的,那一天走到故城,在一家客棧過夜,遇見了一個年約五十開外的老者,他一見我就說:‘咦,你不是涂大俠的女兒香香姑娘麼?’,我卻不認得他,問他貴姓大名,他僅稱姓劉,說五年前曾在七劍堡成大堡主的壽宴上見到我們父女,故認得我是神州一劍的女兒……”
  跛腳仙插口問道:“五年前你們父女曾去七劍堡向成鳳儀祝壽?”
  涂香香道:“是的。”
  跛腳仙道:“好,說下去。”
  涂香香道:“我聽他那樣說,很是高興,就和他攀談起來,把尋找我爹的事告訴他,他立刻就說曾見我爹去過五刀莊,當時我也不敢斷定我爹一定是死在五刀莊內,因為我爹若不幸遇害,也可能是在離開五刀莊後,所以並不重視那劉姓老者的指認,只確定我爹曾去過五刀莊而已。”
  跛腳仙點點頭道:“你的想法很對,後來呢?”
  涂香香道:“數日前,我來到了五刀莊,求見大莊主廣壽,誰知一問之下,他竟堅決否認我爹曾去過他們五刀莊,這就使我疑心大起,認為他們必是殺害了我爹,因此不敢承認。”
  跛腳仙道:“之後呢?”
  涂香香道:“我和廣壽大吵了一陣,因見他們人多勢眾,自忖打不過,決定暫時離開,邀請幫手去找他們算帳,不期便在濟陽城中遇上了金頭陀他們四人,這就是全般經過。”
  跛腳仙道:“那劉姓老者欺騙你了,令尊若去過五刀莊,廣壽兄弟絕不會否認。”
  涂香香道:“那麼,我爹是被誰所害的?”
  跛腳仙道:“被誰所害,目前老叫化也還不知道,只知令尊埋骨的地點……”
  涂香香急問道:“我爹被埋葬在何處?”
  跛腳仙道:“在長江靠近涪陵的一處江岸上,令尊是在四年前的七月一日被人所殺,被剖腹挖去一顆心,棄屍江中,流到歇神灘附近,碰巧給大儒俠華玄圃父子發現,將令尊屍體撈起,掩埋于江岸上。”
  塗香香一聽父親死得慘,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跛腳仙也不勸她節哀,讓她一直哭,等她哭到“尾聲”之時,才開口道:“你如果哭夠了,就聽老叫化繼續說下去如何?”
  塗香香擦了一把眼淚,點頭道:“是,你老請說下去吧。”
  跛腳仙道:“這件事情,老叫化是聽大儒俠華玄圃的兒子華雲翔說的,他說他們父子一向住在歇神灘附近的江邊捕魚為生,四年前撈獲令尊的屍體時,發現屍體上掛著一塊竹牌,上面刻著‘神州一劍塗嘯天’七個字,方知死者為誰,他們父子便將令尊的屍體掩埋江邊的竹林內。”
  塗香香又哭道:“大儒俠華玄圃為何不派個人去通知我們一聲呢?”
  跛腳仙道:“華玄圃因故退出江湖,不再過問江湖是非,因此未派人通知你們母女。”
  塗香香道:“派個人去通知我們一聲,難道就會惹上麻煩不成?他們父子也太怕事了!”
  跛腳仙道:“你聽老叫化說下去吧,這件事十分古怪,過了一年,也是七月一日那天,他們父子又在歇神灘撈獲一具水流屍,死者心口被插著十三支利箭,身上也有一塊竹牌,刻的名號是‘玉簫書生丘清泉’。”
  塗香香愕然道:“那是怎麼回事?”
  跛腳仙道:“可想而知,兇手是同一人,至於是怎麼回事,老叫化至今還想不通,但事情還沒完呢!又一年後,仍舊是七月一日,華玄圃的兒子又在老地方撈獲第三具水流屍,死者雙目被挖下,竹牌上所刻的名牌是‘武林豪客歸揚銘’。”
  塗香香驚駭困惑的叫道:“天哪?”
  跛腳仙道:“最妙的是今年的七月一日,華雲翔仍在老地方撈到一具屍體,那是一具無頭屍,竹牌上的名號是‘大儒俠華玄圃’!”
  塗香香睜大一對黑亮的眼睛叫道:“甚麼?”
  跛腳仙緩緩道:“死者是大儒俠華玄圃。”
  塗香香駭然道:“華雲翔的父親?”
  跛腳仙頷首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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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細說從頭

  涂香香不勝駭異地道:“我的天,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跛腳仙道:“現在只知那個不知其姓名的神秘兇手每年的七月一日都要殺人,而且殺了人之後,就塑造那人的石像立於鬼門關上,如此而已!”
  涂香香道:“您老怎知他塑造死者的石像立於鬼門關上?”
  跛腳仙道:“這是華雲翔發現的,他掩埋了其父的遺體之後,便溯江尋仇,終於在上游的鬼門關上發現了四個石像………”
  當下,將華雲翔說的一切轉述給她聽。
  涂香香當色蒼白,淚如雨下道:“那兇手是誰?他的手段為何那樣殘酷?他選擇每年七月一日那天殺人,又是甚麼意思?”
  跛腳仙道:“七月一日,俗稱‘開鬼門’,許多遊魂孤鬼都要在這一天出來覓食,所以……”
  涂香香大愕道:“你老認為那兇手是個鬼?”
  跛腳仙一笑道:“即使不是真鬼,也跟真鬼差不多了,因為他好像有一種使人無法抗拒的魅力,迷迷糊糊的就自動去鬼門關送死!”
  涂香香迷惑道:“怎麼說?”
  跛腳仙道:“據華雲翔說,他父親似知自己將成為第四個被害者,七月一日那天早上,曾向華雲翔說了一些‘遺言’,叮囑他不要涉足江湖,並要他注意第四具水流屍等等。”
  涂香香神色一振道:“如此說來,華雲翔應知兇手是誰了?”
  跛腳仙搖頭道:“他不知道,因為他父親沒有留下一點線索給他。”
  話聲一頓,又道:“大儒俠華玄圃對他兒子似乎隱瞞了很多事情,他從未將其一生行走江湖的事蹟告訴他兒子,甚至因何退出武林也不說。”
  涂香香問道:“如今華雲翔人在何處?”
  跛腳仙道:“他正在普陀山找他叔叔華玄農,這是老叫化告訴他的,他竟不知還有一位叔叔,聽了老叫化的透露之後,他便決定去普陀山找他叔叔華玄農問一問,他認為其父之死可能與退出武林的原因有關,而要知其父退出武林的原因,大概只有他叔叔一人知道。”
  涂香香喜道:“那我可以去找他麼?”
  跛腳仙道:“老叫化正是希望你去找他,不論是偵查兇手或為父報仇,你們這些被害者的後人都應該聯合起來一起行動。”
  涂香香問道:“玉簫書生丘清泉和武林豪客歸揚銘有沒有後人?”
  跛腳仙道:“有的,最近老叫化已打聽出來,玉簫書生丘清泉有個像你一樣大的女兒,叫‘千金女俠丘惠珠’,武林豪客歸揚銘也有個兒子叫‘小豪客歸志彪’,他們兩人也正在四處尋找失蹤的父親。”
  涂香香道:“不知能否找到他們?”
  跛腳仙道:“老叫化對這樁奇特的凶殺案件已產生了興趣,決定協助你們弄個水落石出,如今你先去普陀山找華雲翔,至於找‘千金女俠丘惠珠’及‘小豪客歸志彪’兩人,就由老叫化來吧。”
  涂香香欣喜地道:“那好,但我見到華雲翔之後,如何再與您老見面呢?”
  跛腳仙道:“今天是十月二十日,你此去普陀山來回大約需要一個多月,這樣好了,不論有沒有找到華雲翔,咱們明年元月十五日在鬼門關見面。”
  涂香香道:“好,我也想去鬼門關上看看那些石人像,明年元月十五日大家在鬼門關見面,不見不散!”
  跛腳仙道:“此去普陀山路途甚遠,你一個姑娘家可要小心一些。”
  涂香香道:“我知道,我不會再受騙了。”
  跛腳仙道:“還有,那華玄農為人不大正派,你到了普陀山時,若不見華雲翔,問明他的行蹤便須立刻離開,不要在那邊多停留。”
  涂香香道:“是的,謝謝你老的指教。”
  跛腳仙笑道:“不用客氣,現在你可以去了!”
  夜很黑。
  海上的風浪很大,怒濤起伏,卷起層層浪花,衝擊著普陀山的岸壁……
  一葉扁舟,竟在這時候靠上普陀山的一處沙灘,從舟上跳下一個人來。
  這人渾身黑服,頭上包著一塊黑巾,整個臉部都掩在黑巾之中,下了扁舟之後,即低頭向島上緩緩行去。
  雖然海風吹得他全身衣衫簌簌飄舞,但他全身上下卻籠罩著一股陰森森的鬼氣!
  走路的姿態輕飄飄的,好像兩腳沒踏著地面,一直向前移動,有如鬼魅一般!
  他一路走過沙灘,穿過樹林,再順著一條山徑冉冉而上,轉眼間便到了燈塔之下。
  他沒有抬頭向燈塔望上一眼,就一直走到華玄農的石屋們前,舉手叩門。
  “篤,篤,篤。”三聲門響,驚醒了屋中的華玄農。
  他一骨碌由床上翻起,顫聲道:“甚麼人?”
  十多年來,前來普陀山找他的人,華雲翔可說是頭一個,現在突然有人在三更半夜在屋外叩門,難怪他會大吃一驚了。
  屋外的黑農人似乎有意使他心生恐懼,沒有回答他的話,只又舉手輕輕的,慢慢的敲了三下門。
  華玄農更加驚疑,立刻由榻下抽出一柄鋼刀,大聲間道:“甚麼人啊?”
  屋外的黑衣人答道:“我!”
  聲音很冷。
  華玄農喝道:“你是誰?”
  黑衣人道:“你開門!”
  華玄農道:“你先報上名來!”
  “砰!”一聲巨響,門倒下了。
  黑衣人踏著倒下的門板走了進來。
  華玄農面色遽變,忙的挫腰沉步,蓄式備戰,又驚又怒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停住腳步,略略揭開包在頭上的黑巾,冰冰地道:“不認得我了麼?”
  華玄農一見之下,渾身猛然一震,駭然倒退兩步,失聲道:“是你 你沒死?”
  黑友人道:“我已死了!”
  華玄農面色陣陣蒼白,抖動嘴唇道:“甚麼……甚麼意思?”
  黑衣人道:“現在的我已非以前的我,現在的我名叫‘死神’!”
  華玄農顫慄道:“死神?”
  黑友人微微點頭道:“不錯,死神找上誰,誰就得死 ”
  他把“死”字拉得很長,令人聽了不寒而慄!
  華玄農好像被人扼住咽喉,窒息地道:“你………找我幹麼?”
  黑衣人道:“第一:要你的錢:第二:要你的命。”
  華玄農發起抖來,道:“別……別開玩笑!我是個窮得一文不名的人,而且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要我的命幹麼?”
  黑衣人冷冷道:“我聽說你找到了不少海盜的寶藏,眼下我需要用錢,至於要你的老命的理由,是因為你非死不可!”
  華玄農連連搖頭道:“不!不!我沒有找到海盜的寶藏,你也沒理由殺我……”
  黑友人冷笑道:“我知道你華玄農一向把金錢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不過你反正非死不可,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我也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華玄農叫道:“這是甚麼話!又要錢又要命,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黑衣人道:“你不給?”
  華玄農道:“你先說明要殺我的理由,然後咱們再來個商量商量。”
  黑衣人道:“也罷,我要殺你的理由,是因為我不願華雲翔從你口中獲得線索!”
  華玄農道:“這一點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非但沒有向他透露甚麼,而且已將他困在一座孤島上,不信我帶你去看看。”
  黑衣人道:“不用看,你所幹的一切我都知道。”
  華玄農道:“那麼你為何還要殺我?”
  黑衣人道:“要使一個人永遠不洩漏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他。”
  華玄農道:“我可以發誓,今後我若要洩漏你的秘密 ”
  黑衣人截口道:“不要發誓,我不信那一套!”
  華玄農頭上冒出了冷汗,道:“你……你不能講點道理麼?”
  黑衣人道:“把你的藏金獻出,我讓你落個全屍,這是我所能給你的一點道理!”
  華玄農慘笑一聲道:“大家都說我華玄農心黑手辣吃人不吐骨頭,沒想到你閣下倒更勝我一籌。”
  黑衣人道:“我沒工夫跟你閒扯,快把你的藏金拿來吧!”
  華玄農道:“我沒有藏金,我只知道普陀山的海底下藏著許多財寶,但一直找不到。”
  黑衣人道:“真的麼?”
  華玄農道:“真的。”
  黑衣人道:“那好,你接招吧!”
  華玄農面色一陣蒼白,搖頭道:“我怎麼能跟你動手?再來三個華玄農也不是你的對手,你饒了我吧!”
  黑衣人道:“死神到處,無人能活,給你機會你不要,那就納命來吧!”
  “吧”字一落,倏地欺上一大步,右掌暴探,向他面門抓了過去!
  華玄農對這個黑衣人似極畏懼,見他一掌抓到,慌忙滑步斜身閃避,同時一揚鋼刀,奮力削出。
  黑衣人冷冷一笑,抓出的右掌原式不變,只略往下一沉竟以肉掌一下攫住華玄農鋼刀的刀口,喝道:“撤手!”
  華玄農只覺鋼刀被他攫住之旁,就像在他手上生了根一般,使盡全身功力也奪不回來,不禁心頭大懍,趕忙撒手放開,向左掠開。
  黑衣人並不乘勢追擊,口中發出懾人心魄的嘿嘿冷笑,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捏住刀尖,也不見他用力,便聽“拍!”的一聲,厚厚的一柄鋼刀竟被他折斷了!
  華玄農面如土色,身形一晃,欲奪門逃出。
  但黑衣人比他更快,一閃便擋住去路,嘿嘿笑道:“你自以為跑得掉麼?”
  華玄農好像被困住的一只老鼠,神色十分驚恐,退縮到角落下發抖起來。
  黑友人道:“我再說一次,把藏金交出來,我給你一個全屍!”
  華玄農嚷道:“你弄錯了,要我的命容易,要我的藏金難!”
  話聲中,突然反手一掌掃去。
  “轟!”的一聲,他身後的石壁竟被他擊破一個洞口,幾塊石碑應聲進飛出去!
  那些石磚,每一塊都有一尺之厚,他一掌掃出,竟能擊飛三四塊,也可見他的掌力之不凡。
  但是,他還來不及由破洞鑽出之際,黑衣人卻已如旋風般撲到。右手五指一抓,一把抓住他背上的皮肉!
  五指如鉤,抓入他的肉中,再將他舉了起來!
  看樣子,黑衣人是要將他活活摜死。
  華玄農嚇得魂飛魄散,大叫道:“且慢!”
  黑衣人將他舉在空中,冷冷問道:“有何話說?”
  華玄農道:“放下我,我給你就是了!”
  黑衣人道:“好,你將藏金獻出,我便讓你少受一些痛苦!”
  說畢,將華玄農拋落地上。
  華玄農哭喪著臉道:“我把藏金全部給你,你饒我一條老命,如何?”
  黑友人道:“不!”
  華玄農悲嘆一聲道:“罷了,我老實告訴你,我由海底取出的藏金並不多,只有四十斤,但是我已找到海盜們另一處寶藏,那裡不但藏有數十缸黃金,而且奇珍異寶不計其數,你饒我一命,我便帶你去取出那些寶藏,怎麼樣?”
  黑衣人道:“在哪裡?”
  華玄農道:“在海底一個礁洞之中。”
  黑友人冷笑道:“我不要!”
  華玄農驚慌道:“你不要?”
  黑衣人道:“不錯,我來此的最大目的是取你性命,有四十斤黃金也就夠了,多了我帶不了。”
  華玄農道:“我有船,你可以用我的船將全部寶藏載回去。”
  黑友人道:“不要,你把那四十斤黃金拿出來就行了。”
  華玄農道:“你太傻了,放著垂手可得的大批寶藏不要,卻要我這條不中用的老命 ”
  黑友人厲聲道:“少嚕囌,快取出來!”
  華玄農搓搓手,嘆道:“好,我拿給你,我拿給你……”
  他慢騰騰的走近放在壁角下的那個米缸前,動手移開米缸,再揭開下面的一塊木板,然後蹲下去,伸手探入地洞中掏摸。
  摸了幾下,驀然雙手一揚,兩雙黃金元寶電奔出手,向黑友人打去,大喝一聲道:“拿去吧!”
  對他來說,這是孤注一擲,是生是死,就看這兩只黃金元寶能否打中黑農人而定了。
  他運出畢生修為,是以兩只黃金元脫手飛出時,簡直就像流星一般,分上下兩路向黑衣人身上奔去!
  但黑衣人的一身武功,實在高得出奇,只見他雙手一抬,竟將勢如雷霆萬鈞的兩只黃金元寶接在手中!
  華玄農面色大變,厲吼一聲,雙手齊揚,又打出兩只黃金元寶,緊接著身形一縱而起,箭也似的一向屋外竄去。
  黑衣人冷笑一聲,身子往左一側,避開他打到的兩只黃金元寶。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華玄農飛竄到門口之際,黑衣人發出的一只黃金元寶已追到他身後,只聽“蓬!”的一聲,那只黃金元寶已深深嵌入他的背心!
  “啊……”
  華玄農身子一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站著掙扎了片刻,旋即雙膝一屈,跪倒下去,死了!
  黑衣人“哼!”的笑了笑,俯身拾起地上的兩只黃金元寶,然後走去地洞前,將裡面的一甕藏金捧出,看了看甕裡的藏金,自言自語笑道:“真可憐,他有這麼多的藏金,卻過著窮困潦倒的日子……”
  他挺直腰幹,舉目四下一望,看見壁上掛著一只布袋,便走去取下布袋,把甕裡的藏金取出放入布袋中。
  一共是十九個黃金元寶!
  他將袋口打了個結,接著由懷中取出一只瓶子,拔去瓶塞,在華玄農的身上倒了一些水,然後收起瓶子,背起那一袋黃金元寶,舉步出屋,揚長而去。
  響午時分,又一艘船開到普陀山。
  這次來的是涂香香,送他來的是個老漁夫,他把船駛近一處峭壁下,說道:“姑娘,你可以由此上去了。”
  涂香香望望島上形勢,問道:“那座燈塔在哪裡?”
  老漁夫道:“在島上最高處,很容易找到。”
  涂香香道:“我若找不到華玄農,就要立刻回去,您老一定得等我啊。”
  老漁夫點頭道:“好的,老漢把船駛開,姑娘回來時,喊老漢一聲,老漢便來接你,不過若到天黑還不見姑娘回來,老漢就要回去了。”
  涂香香道:“就這麼辦,我去了。”
  她雙足一頓,跳上一座岩石,轉身向老漁夫揮揮手,便展動身形,快捷的向島上登去。
  翻上峭壁,便已看見遠處突出樹梢的那座燈塔,於是朝著燈塔方向一路飛縱,不稍頓飯工夫,已來到燈塔之下。
  她對燈塔這東西很感新奇,駐足仰望一會,才轉到石屋之前。
  正想開聲呼喚,一眼瞥見石屋裡的情景,登時嚇得失聲驚叫起來。
  她看到的就是華玄農的屍體。
  但那已不是屍體,而是一具骷髏!
  骷髏之下,還殘留著一些黃水。
  她雖是個初出茅薩的姑娘,但對江湖上的一切。也曾聽父親說過,是以一看就知死者是被人用化屍水化掉的,而且死亡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一天。
  這就是使她吃驚的原因,她不知道死者是誰,也萬料不到自己一到普陀山就碰上這件恐怖之事。
  她震駭欲絕的倒退了數步,瞪望骷髏好半天,狂跳的一顆心才漸漸鎮定下來。
  當下再走上兩步,惴惴然高聲道:“餵,裡面有人麼?”
  石屋中當然不會有人回答。
  她又走上一步,探頭向屋中張望,道:“華老前輩,您在不在?”
  一看沒人答話,她還是不敢貿然進入,轉向四周堅瞭望,大聲道:“華雲翔,你在不在這兒?”
  空山寂寂,無人回答!
  她不由得長眉大皺,自言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發怔良久,她才撤下寶劍,一步一步的走到石屋門口,舉目向屋中一望,看清屋中無人,視線回到地上的骷髏,這才發現骷髏下面的一個黃金元寶。
  她用劍挑動黃金元寶,暗忖道:“這人到底是誰?是被誰殺害的?他身上怎麼有這個黃金元寶?那殺害他的人為何不拿走他這個黃金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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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殺人元兇

  她移步繞過骷髏,走入屋中察看一遍,最後停在石壁破洞口之前,又忖道:“是了,這屋中必曾發生一場惡鬥,後來此人不敵而被殺……而這人極可能是華玄農,因為他一向住在這普陀山上,如果他殺了人,絕不會跑掉,但是誰殺了他呢?華雲翔又哪裡去了呢?莫非是華雲翔殺了他的?不不,華玄農是他的叔叔,他絕不會殺害自己的叔叔……”
  正思忖間,驀見有兩條人影映入屋中,心頭大大一震,倏地轉身嬌叱道:“甚麼人?”
  一望之下,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老人和一個青年。
  而看到老人那副模樣,她又嚇得驚叫起來。
  老人長髮垂腰,滿面虯髯,身上的衣衫比老叫化子更破爛,全身瘦巴巴的,而且只有一條腿,右腳齊膝斷去,看上去極是可怕!
  原來,這斷足老人非別,正是活閻羅甘宏道!
  青年正是華雲翔!
  涂香香只道他們便是殺害華玄農的歹徒,心中十分驚懼,趕忙一橫長劍,準備迎戰,又叱道:“你們是甚麼人?”
  活閻羅甘宏道沒有開腔,他的一對深陷的環目正盯在那具骷髏下的那一錠黃金元寶。
  華雲翔則盯著涂香香望了半天,才開口冷冷道:“你是誰?”
  涂香香道:“我叫涂香香。”
  華雲翔一指地上的叔叔,問道:“這人是你殺的?”
  涂香香道:“不是!”
  華雲翔目中露出嚴厲的光芒,道:“不然,是誰?”
  涂香香道:“我也不知道,不是你們殺的麼?”
  活閻羅甘宏道忽然桀桀怪笑起來,道:“姑娘,這人是不是華玄農?”
  涂香香搖頭道:“我不知道。”
  活閻羅笑道:“如果是華玄農,你就用不著否認,因為即使你沒殺他,我們兩個也要他的命!”
  涂香香又搖頭道:“真的不是我殺的,我也不知他是誰,剛才我一到這兒,就看見這些情景……”
  華雲翔似不信她的解釋,神色冷峻地道:“你來此何為?”
  涂香香道:“我是來找華老前輩的。”
  華雲翔道:“找到了沒有?”
  涂香香道:“沒有。”
  華雲翔嘴唇一掀,進出一聲冷笑道:“姑娘,你真會扯謊!”
  涂香香驚恐的搖搖頭,道:“真的我沒有說謊,你們不信,我可以舉出一個證人,眼下有位老漁夫還在海上等我,他可以為我做證,我確確實實是剛到這兒的,這兒發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華雲翔道:“那麼,你來此找華玄農有何貴事?”
  涂香香道:“我來此找他,其實是要見另外一人……”
  華雲翔道:“此地除華玄農之外,並無第二人!”
  涂香香道:“有的,我聽說大儒俠華玄圃的兒子華雲翔來到此處,因此特地趕來會合他。”
  華雲翔面色一動,注目問道:“你要找的是華雲翔麼?”
  涂香香點頭道:“不錯。”
  華雲翔道:“姑娘找他幹麼?”
  涂香香一披嘴道:“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活閻羅哈哈大笑道:“姑娘,你認不認識華雲翔?”
  涂香香道:“我和他還沒見過面。”
  活閻羅舉手一拍華雲翔的肩頭,笑道:“這位便是你要找的華雲翔!”
  涂香香一愕,繼而驚喜地道:“真的?你真是大儒俠華玄圃的兒子華雲翔?”
  華雲翔點點頭,神色仍極冷峻,道:“不錯,姑娘怎知我在此?找我有何指教?”
  涂香香立刻把寶劍納入鞘中,興奮地道:“好極了!我還以為空跑了一趟呢……”
  華雲翔冷冷道:“請答覆我的問題!”
  涂香香笑道:“我知道你在此,是聽一位武林異人‘跛腳仙’說的,我來找你,是因為我是‘神州一劍涂嘯天’的女兒!”
  華雲翔心頭一震,欣然道:“啊!你是‘神州一劍涂嘯天’涂大俠的女兒?”
  涂香香點頭道:“不錯,如今你明白我來找你的原因了吧?”
  華雲翔抱拳道:“方才在下語多冒犯,塗姑娘請多原諒。”
  涂香香道:“彼此不識,難怪你誤會,別提了。”
  華雲翔蹲下細視地上的叔叔,道:“塗姑娘當真不知此人是誰麼?”
  涂香香道:“不知道,這人是被人用化屍水化掉的,看地上那灘黃水,被害的時間似未超過一天。”
  她看了活閻羅一眼,又道:“你們叔姪是住在這兒的人,怎麼反不知家中發生的事情?”
  活閻羅笑道:“姑娘弄錯了,老夫不是他的叔叔華玄農。”
  涂香香一呆道:“您不是?”
  活閻羅道:“老夫甘宏道,匪號‘活閻羅’,是以前橫行這東海一帶的海盜頭兒。”
  涂香香驚詫的回望地上那具骷髏,道:“這麼說,難道這死者是華老前輩?”
  華雲翔道:“不錯,這人是我叔叔!”
  涂香香驚問道:“您怎知道?”
  華雲翔一指叔叔下面那錠黃金元寶,說道:“因為這下面有一錠黃金元寶,如果這人是別人,我叔叔絕不會讓這錠黃金元寶留在地上。”
  他站起身子,走去米缸下的地洞望瞭望,然後向活閻羅問道:“您老猜得出這是怎麼一回事麼?”
  活閻羅笑道:“來了一位武功很高的人,他殺死了你叔叔,搶走了你叔叔的藏金!”
  華雲翔點頭道:“不錯。”
  活閻羅道:“老夫只有一點想不通……”
  華雲翔目光一注道:“嗯?”
  活閣羅道:“令叔的武功,老夫最清楚,老夫想不出黑道上還有誰能殺得了他。”
  華雲翔道:“也許來者不止一人。”
  活閻羅道:“除非一下來了四五個武林高手,否則令叔必能逃脫!”
  華雲翔道:“知道我叔叔有藏金的人,似乎不太多呢?”
  活閻羅道:“是大概只有老夫昔日那些部下知道,但老夫部下已被令叔殺光。”
  華雲翔道:“沒逃掉一個小嘍囉?”
  活閻羅道:“小嘍囉也許逃掉幾個,但他們身手不高,而且不一定知道令叔找到一些寶藏。”
  涂香香接口問道:“華雲翔,令叔遇害之前,你不在這普陀山上麼?”
  華雲翔道:“是的,在下被家叔困禁在距此三裡外的一座小島上,今天才脫困回來。”
  涂香香聽了詫異道:“令叔因何把你困在一座小島上?”
  華雲翔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且容在下把家叔的骨骸掩埋之後,再詳細奉告便了。”
  他在屋角下找到一把鐵鋤,將骨骸一一檢入原來盛放黃金元寶的酒甕,蓋上蓋子,便一手抱酒甕一手提鐵鋤,向外走了出去。
  涂香香和活閻羅隨後跟出。
  華雲翔走入樹林中揀了一塊地方,用鐵鋤挖了個四尺深的坑,將叔叔的骨骸埋入,忙了兩刻時之久,才掩埋完畢。
  於是,三人又回到石屋中,坐了下來。
  涂香香迫不及待地道:“華雲翔,你把撈獲我爹的屍體的經過說一遍給我聽好麼?”
  華雲翔道:“跛腳仙是否已將大概情形告訴你了?”
  涂香香道:“是的,不過我還想聽你說一次,我要知道詳細經過。”
  華雲翔點點頭,便將四年前的七月一日在歇神灘發現其父屍體的詳細情形,不厭其煩的說了一遍。
  涂香香流淚道:“天啊!我爹為何死得這樣慘?那惡魔到底是誰?他為何要殺害我爹?”
  華雲翔安慰道:“塗姑娘不要太傷心了,咱們現在應化悲哀為力量,尋找兇手為父報仇。”
  涂香香掏出香絹拭去淚水,一面問道:“你叔叔知不知道兇手是誰?”
  華雲翔道:“我只能說他沒有告訴我,我這位叔叔不是個正派人物,他多疑善嫉,貪婪卑鄙,根本不把我當作姪兒看待……”
  當下,又把自己來到普陀山的經過說了出來。
  涂香香聽得驚疑不置,問道:“那麼,今天你們是怎麼逃離那座小島的?”
  華雲翔道:“我們造了一只草船,乘草船回來的。”
  涂香香惑然道:“草能造船麼?”
  華雲翔微笑道:“可以,那島上雖無一棵樹木,卻有許多野草葛藤,我們割了一大堆,將它晒乾,然後扎成一條一條,再編造成一只船,前後費了十天工夫才編造完成。”
  涂香香也將自己尋父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問道:“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華雲翔道:“在未獲得線索之前,只好依跛腳仙的意見,先去鬼門開會見‘千金女俠丘惠珠’及‘小豪客歸志彪’再說了。”
  涂香香道:“那麼,咱們這就動身如何?”
  華雲翔道:“好的。”
  活閻羅道:“老弟別急著走,也許令叔這裡就有線索可尋哩。”
  華雲翔轉望他問道:“您老有何高見?”
  活閻羅道:“老夫對令叔之被殺,還有一點感到不解,令叔在此屋住了十多年,為何劫寶者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你來了之後纔來?所以老夫在想:那殺害令叔之人,目的可能不在藏金,而在殺人滅口!”
  華雲翔沉思有頃,道:“您老的意思是說:家叔知道那兇手是誰麼?”
  活閻羅點頭道:“是的,令叔可能知道,但因某種原因而不告訴你。”
  華雲翔道:“果真如此,您老認為可在這兒找到甚麼線索呢?”
  活閻羅道:“假定這次殺害令叔之人便是在鬼門關殺害令尊等人的兇手,那麼你仔細找找這石屋,也許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華雲翔立即搜索起來,道:“家叔似曾與來人在這屋中動手,壁上那個破洞,也許是家叔打穿的,除此而外,似乎沒有甚麼吧?”
  活閻羅一指那藏金的地洞道:“那地洞是不是令叔藏金之處?”
  華雲翔點頭道:“不錯。”
  活閻羅道:“那裡面還有別的東西沒有?”
  華雲翔道:“我剛才看了一下,裡面好像沒有別的東西……”
  他說到這裡,起身走去地洞前,蹲下仔細察看,只見地洞深僅五尺,裡面空空的並無一物。
  他正想站起走開之際,忽見洞壁上似有字跡,不禁驚咦一聲道:“這裡面有字!”
  涂香香跳了起來,驚喜的叫道:“有字?有甚麼字?”
  華雲翔運目細視,但因地洞太黑,看不清洞壁上的幾個字寫著甚麼,於是轉身跳去桌前,找到火折子,將一盞油燈點亮,拿著油燈再趨至地洞前,向裡面照視。
  這時,涂香香和活閻羅也一齊趨至地洞前蹲下,探頭向內觀看。
  燈光一照之下,洞壁上的幾個字立刻清楚的映入三人的眼底。
  於是剎那間,三人的臉色都變了!
  涂香香臉色慘白如紙,驚恐萬分,顫聲道:“不!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華雲翔抬起頭,雙目射出的寒芒,像刀一般鋒利,冷冷的望著她,不說一句話。
  活閻羅也驚駭萬分,大叫道:“這就奇了!塗姑娘,你父親不是已經遇害了麼?”
  原來,地洞壁上,倒寫著這樣六個字:
  “殺我者涂嘯天!”
  字,是用手指寫出來的,雖然寫得很潦草,卻可以清楚的辨認出來!
  神州一劍涂嘯天竟是殺害華玄農之人!
  一個已在四年前被挖去心肝而死的人,居然是今天殺死華玄農的兇手!
  涂香香恍如墮入雲裡霧中,震驚而困惑,不停的搖著頭道:“不,這怎麼可能?我爹即使尚在人間,他也不會乾出這種事……”
  華雲翔站了起來,把油燈拿去桌上,然後慢慢轉回身子,冷冷道:“告訴我,令尊現在人在何處?”
  塗香香惶惑地道:“我不知道,你不是親眼看見我爹的屍體了麼?他既已遇害,哪會再來此地殺害你的叔叔?這一定是你叔叔認錯人了!”
  華雲翔冷笑道:“家叔絕不會認錯人,因為他已知道令尊已死,他要不是清楚的認出令尊的相貌,絕不會胡亂寫下這幾個字!”
  塗香香道:“要不然,就是令叔扯謊!”
  華雲翔道:“家叔的確不是一個誠實無欺之人,但他不會傻到要去誣陷一個死人!”
  塗香香道:“但是你們父子是在江上撈獲我爹屍體之人,你們已清清楚楚的看到我爹慘死的情景難道你親眼看到的事你自己都不相信麼?”
  華雲翔沉著臉道:“我現在只相信一件事,我們父子當初在江上撈到的那具屍體其實不是令尊,那是令尊的一項陰謀!一種障眼法,他先讓大家知道他已被害死亡,然後才下手殺害‘玉簫書生丘清泉’、‘武林豪客歸揚銘’及家父!”
  塗香香怒道:“你胡說!我爹絕不是那種人物,他沒有殺害他們三人的理由!”
  華雲翔“哼哼”冷笑道,緩緩道:“不要再強辯了,現在請告訴我令尊在何處吧?”
  塗香香憤激地道:“你為何不肯相信我的話?你為何不冷靜的想一想?也許那幾個字並非令叔寫的,那可能是兇手故意設下的一著毒計,存心破壞我們的友誼和團結!”
  華雲翔道:“我想過了,我寧願相信我的推測!”
  塗香香道:“那麼,我問你,兇手怎麼肯讓令叔留下那幾個字呢?”
  華雲翔道:“情形是這樣的:令尊打敗了家叔,逼迫家叔獻出藏金,家叔心知不能倖免,便在取出藏金之前,暗中在那下面留下那六個字,這一手令尊沒有發現,否則自然不會讓那六個字留下來。”
  塗香香跺腳大聲道:“你胡說!你胡說!”
  嬌軀倒轉,掩面痛哭起來。
  華雲翔卻堅信自己的推斷不錯,又冷冷說道:“還有,你今天來得未免太巧了,我不信你是得到跛腳仙的指點來的,你必是知道令尊來到此處,因此隨後趕來,因遲了一步,沒有會上令尊!”
  塗香香哭道:“跛腳仙還沒有死,咱們一道去鬼門關,你當面問他好了!”
  華雲翔道:“我也許要去鬼門關,但絕不跟你一道去,你想騙我去鬼門關叫令尊殺死我,以為我不知道麼?”
  塗香香氣得發抖,跺腳道:“好,我不跟你多說,你要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
  說畢,一段身子,便欲出去。
  華雲翔橫身一飄,跳到門前攔住去路,神情嚴厲地道:“你不能走!”
  塗香香面色一變道:“你待怎樣?”
  華雲翔道:“我要你說出一切真相!”
  塗香香道:“我能說的,只有一句話 我甚麼都不知道!”
  華雲翔道:“那麼,你別想走了。”
  塗香香右手一翻,握上劍柄,冷笑道:“你要殺我?”
  華雲翔撤出陰陽雙判,道:“我要暫時把你留在此地,等我查明一切真相,再來處置你!”
  塗香香憤怒地道:“華雲翔,你瘋了?”
  華雲翔道:“如果我瘋了,你早就沒命!”
  塗香香退開一涉,迅捷撤下寶劍,叱道:“好,跟你這小糊塗蛋講也講不清,你要怎樣,隨你好了!”
  華雲翔身形一挫,舉起一對判宮筆,準備動手了。
  塗香香橫劍護胸,嚴陣以待。
  活閻羅一看他們劍拔弩張,連忙跳到壁角下,怕遭池魚之殃!
  華雲翔雙足蠕蠕前進,欺上一兩尺後,突然一聲沉叱,左手判官筆平胸飛點而至。
  塗香香也嬌叱一聲,寶劍橫托而上,以一式“五柱拒門”架住華雲翔的判官筆。再迅變“登山趕月”,劍尖斜刺而出,反刺華雲翔面部。
  但華雲翔點出的第一筆其實是虛招,一見地揮劍攻來,立時跨步旋身,右手判官筆一式“拜將點兵”改點她左腰章門穴。
  塗香香也不含糊,見招破招,寶劍往下一絞,再低掃而出,改攻他下盤……
  兩入都是名家後人,各有一身奇特功夫,因此使出的招術均十分精彩,打了數十招之後,居然不分高下。
  但見劍筆翻飛,劍光筆影攪成一團,火星連連迸出,所經之處,桌倒椅翻,戰況激烈異常!
  活閻羅自覺是局外人,不願淌混水,故一直站在壁角下觀戰。
  華雲翔一來不想傷她性命,二來又要提防她逃出屋外,故攻勢無法揮到頂點,再加上塗香香的劍術奇詭絕倫,因此打了將近百招時,始終佔不到一點便宜,有幾次反而險些中劍。
  他思忖電轉之下,決定改變戰術,寧可傷她身子也要將她制伏,當下筆法一變,開始全力搶攻。
  又戰數十招,塗香香已感乏力,心知自己要輸在體力方面,於是做了一個決定,突地一步跳開,叫道:“且等一下!”
  華雲翔聞言住手道:“你有甚麼話要說?”
  塗香香道:“你要我說出真相,我做不到,在這種情形之下,你難道想殺死我?”
  華雲翔道:“你是個姑娘,所以我不想傷害你,只想把你暫時囚禁起來,等我查明一切真相,再來處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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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暫做囚人

  涂香香道:“這就是說,你要把我囚禁在這座島上?”
  華雲翔道:“不是這一座,這座普陀山困不住你,我要把你送去我曾經被困住的那座小島。”
  涂香香道:“你是要把我活活餓死?”
  華雲翔道:“假如你情願接受我的囚禁,你可以從這屋中帶去食物,而且那小島上有取之不盡的鳥蛋,餓不死你的。”
  涂香香道:“好,為了洗清我爹的罪嫌,我願意接受你的囚禁,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華雲翔道:“說。”
  涂香香道:“明年元月十五日,你一定要去鬼門關會晤跛腳仙等三人,跛腳仙可以證明我來此是找你而不是找我爹。”
  華雲翔道:“還有什麼?”
  涂香香道:“當你證實我此來確是找你之時,須立刻前來放我離開小島。”
  華雲翔道:“即使證實你來此確是找我,也不能就表示殺害家叔之人不是令尊!”
  涂香香道:“不錯,但至少表示我對我爹的生死及其所為何事全不知情,我一樣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華雲翔見她是非分明、態度誠懇,心下有些折服,當下點頭道:“好,若我證實你來普陀山不是找令尊來的,我會立刻趕來放你回去,現在你先把寶劍交給我。”
  涂香香納劍入鞘,連鞘一起拋給他。
  華雲翔接住她的寶劍之後,接著道:“你暫時在此不要動。我還要和甘前輩說幾句話。”
  轉對活閻羅道:“甘老前輩,咱們出去一下,小可有件事情想和前輩商量。”
  活閻羅點頭一嗯,隨在他身後,一跳一跳的跳了出去。
  華雲翔走出石屋,來到屋左一處空地,才住足問道:“老前輩被困十餘年,今天能夠脫離絕地,亦可謂老天對您不薄,未知您老今後作何打算?”
  活閻羅道:“老夫尚無任何計劃。老弟動問此事,有何見教?”
  華雲翔道:“您老是否準備重操舊業,幹燒殺掠奪的勾當?”
  活閻羅苦笑道:“算了吧,老夫如今已是個殘廢,而且被困了這十多年,老夫也想通了,今後打算做個善良之人,求個壽終正寢。”
  華雲翔道:“你老有這個想法是對的,須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做惡者絕難有好的下場,小可也希望你老能重新做人,這樣小可才能心安。”
  活閻羅道:“老弟放心好了,你讓老夫脫離那座小島,絕不是縱虎歸山,今日的甘宏道已非昔日的甘宏道了。”
  華雲翔道:“這普陀山的海底,當真還有大批寶藏麼?”
  活閭羅點頭道:“不錯。”
  華雲翔道:“你老打算怎樣處置那些寶藏?”
  活閻羅道:“要是老弟願意協助老夫撈起那些財寶,老夫只想取一小部份做為終老的費用,其餘全部贈給你老弟。”
  華雲翔笑道:“你老弄錯了,小可對那些財寶並無非分之想。”
  活閻羅一怔道:“不然,老弟的意思是?”
  華雲翔道:“目前小可沒有工夫協助你老撈取財寶,但等小可解決父仇之後,很願意幫助你老撈取財寶,將它散發救助貧困之人。”
  活閻羅道:“好,就這麼辦。”
  華雲翔道:“您老既然決心改過向善,小可便有一個請求。”
  活閻羅慨然道:“老弟若有老夫效勞之處,但說無妨,老夫能力所及,絕不敢辭。”
  華雲翔道:“小可在想,這位塗姑娘也許真的不知其父的所作所為,因此將她囚禁在那座小島上末免太殘酷……”
  活閻羅道:“不然,老弟打算如何處置她?”
  華雲翔道:“小可仍決定將她囚禁於那座小島上,只是覺得讓她一個姑娘單獨居住在那小島上,實在太可憐了。”
  活閻羅道:“老弟要老夫陪她?”
  華雲翔滿含歉意一笑道:“小可正有此意,只不知你老肯否委屈一下?”
  活閻羅頗感為難,沉吟道:“老夫被困十餘年,今日剛剛解脫,老弟又要老夫回去,這個……”
  華雲翔道:“等小可證實她的無辜時,小可當立即前來放你老和她離開。”
  活閻羅皺緊眉峰道:“可是,一想到那鬼地方,就不由老夫不寒而慄……”
  華雲翔道:“你老在那小島上己住了十多年,又何在乎再住兩三個月?”
  活閻羅問道:“老弟何時可以回來?”
  華雲翔道:“明年元月十五日會晤跛腳仙之後,不管事情怎樣演變,小可必先來送你老離開小島。”
  活閻羅道:“明年二月中旬能否趕回此處?”
  華雲翔道:“一定可以。”
  活閻羅道:“好吧,老夫答應你就是了。”
  華雲翔道:“小可自知這個要求太過份,不過若無人陪伴她,她一定無法在那小島上活下去,你老只當做好事保護一個姑娘的性命,就不會覺得日子難過了。”
  活閻羅笑道:“不錯,現在咱們回屋中準備東西,老夫要將令叔所有的衣物及炊事用具一起帶去。”
  於是,老少倆轉回石屋。
  涂香香正坐在一邊掉眼淚。華雲翔道:“塗姑娘,我已商請這位甘老前輩陪你在那小島上住下,所以你不會感到寂寞。”
  涂香香似感意外,望望活閻羅問道:“真的麼?”
  活閻羅點頭笑道:“真的。”
  涂香香很高興,但又有些不放心地道:“但你是海盜頭兒,我怎能和你在一起?”
  活閻羅道:“老夫早已不是海盜頭兒,老夫現在是個老殘廢,姑娘請放心好了!”
  涂香香沒有再開口。
  華雲翔開始動手把屋中各種糧食及炊事器具收集裝入兩只麻袋,忙了好一會,才收拾停當,三人乃即出屋,往島邊行來。
  來到島邊,遙見海上停泊著一只漁船,華雲翔回對涂香香問道:“那就是送你來到普陀山的漁船?”
  涂香香道:“正是。”
  華雲翔道:“你叫他把船開過來如何?”
  涂香香道:“幹甚麼?”
  華雲翔道:“我打算用家叔的船送你們去小島,回來之後,乘他的漁船返回大陸。”
  涂香香輕嗯一聲,便向海上揮手高喊道:“老人家,請將船開過來!”
  在海上的老漁夫聽到呼叫,立即把船駛到島邊,間道:“姑娘要回去了麼?”
  涂香香道:“不,你請上岸來,我有話同你說。”
  老漁夫神色有些遲疑,道:“姑娘,你知道那位華大俠一向嚴禁閒人上他的島……”
  華雲翔開聲道:“老人家請放心,家叔已經逝世了。”
  老漁夫聞言一怔道:“誰,你說誰逝世了?”
  華雲翔道:“小可說的是華玄農,他老人家不幸於日前病逝了。”
  老漁夫驚哦一聲,便將漁船靠到一處峭壁下,系好了纜繩,走過來問道:“你老弟是華大俠的姪兒?”
  華雲翔道:“正是。”
  老漁夫吃驚道:“你叔叔好端端的怎麼忽然病死了?這下子要由誰來看守燈塔呢?”
  華雲翔道:“老丈認識村長麼?”
  老漁夫點頭道:“認識,村長就住在老漢家的附近。”
  華雲翔道:“那麼,老丈回去之後,就請去通知村長一聲,請他另派人來看守燈塔。”
  老漁夫點頭道:“晤,只好這樣了,真想不到華大俠會突然作古了,他替我們消滅了海盜,還替我們看守燈塔,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呢!”
  他看了看活閻羅,見他只有一只腳,而且衣衫破爛不堪,不禁詫異道:“這位是……”
  華雲翔道:“他是家叔的朋友,數日前和小可一起來探望家叔的。”
  老漁夫心中還有疑問,卻不便再問,當下道:“老弟要老漢就去通知村長來麼?”
  華雲翔道:“小可將送這位老前輩及塗姑娘去某處辦點事情,然後小可還要回到此處,希望老丈在此等侯半日,送小可回陸上去。”
  老漁夫轉望涂香香問道:“姑娘意欲去何處?”
  涂香香道:“我要去數裡外的島上辦點事情,然後直接由那邊乘船回去,你只要在此等候半日,等這位華公子回來之後,再送他回陸上就行了。”
  說著,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他,又道:“這是你的船資,你請收下。”
  老漁夫道謝收下,回對華雲翔又問道:“老弟要用你叔叔的船送他們去?”
  華雲翔道:“正是。回來之後,便乘老丈的船返回陸上,老丈可以等侯半日吧?”
  老漁夫道:“可以!可以!”
  華雲翔道:“那麼,小可去把船搖過來。”
  說罷,拔步奔去。
  不久,已將華玄農的帆船駛到近處。
  涂香香幫著他把東西帶上船,活閻羅隨後上船坐定,華雲翔又向老漁夫叮嚀一番,才掉轉船頭,朝海上破浪駛去……
  薄暮時分。
  華雲翔駕駛空船回來了。
  老漁夫果然沒有自行離去,還坐在島邊等侯,看見華雲翔回來,立郎迎上去道:“老弟回來了。”
  華雲翔道:“是的,有勞老丈久候。”
  老漁夫笑道:“不要緊,老漢也順便捕了一些魚,老弟這就回陸上麼?”
  華雲翔將帆船停泊系好,跳上他的漁船道:“正是,老丈可以行船了。”
  老漁夫問道:“老弟還要不要回來?”
  華雲翔道:“暫時不回來。”
  老漁夫一指帆船道:“那麼,你叔叔這艘帆船怎麼處理?”
  華雲翔道,“暫時讓它停泊著,過兩三個月之後,小可還要再來一次,屆時再作處置。”
  老漁夫道:“你叔叔的遺體,是否已經掩埋了?”
  華雲翔:“是的。”
  老漁夫忽然低聲笑道:“老漢聽說你叔叔得到不少海盜的藏金,老弟不將那些藏金帶走麼?”
  華雲翔道:“那是謠傳,其實家叔並未得到什麼藏金,家叔死時,只留下了幾兩銀子而已。”
  老漁夫“哦”了一聲,沒再開腔,將漁船駛離島邊,向西方的陸上駛去。
  天黑下來的時候,漁船靠上一處漁港碼頭,華雲翔賞了老漁夫一些銀子,立即離船上岸
  這是十二月二十七日的晚上,再過兩天便是除夕,漁村中已呈一片急景凋年準備過年的景象,華雲翔觸景生情,想到往年與父親圍爐的情形,再想到目前的情況,不禁湧起一股悲緒,差點掉下眼淚。
  他本想在漁村中過一夜,第二天再走,但看到大家準備過年的情形,他已沒有“勇氣”
  留下,只在村上買了一些食物,即連夜動身北上。
  他決定前往鬼門關會見跛腳仙及“千金女俠丘惠珠”、“小豪客歸志彪”三人,把發現“神州一劍涂嘯天”偽死的陰謀告訴他們三人,然後再與他們三人商量尋找涂嘯天報仇之策。
  徒步趕了兩天的路,這一日抵達一座大縣城,花了五十兩銀子買得一匹健馬,於是乘騎連程疾趕。
  十日之後,已入蜀境。
  這天,他感到疲倦難當,心想距元宵尚有五天,而鬼門關再走三天使可到達,不用再疾趕,乃在
  蜀東的萬縣城中停歇下來。
  他在城巾客棧開了一個房間,命店小二燒了一桶熱水,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換上一襲乾淨的衣衫,便街上走來。
  這時,中午已過,但街上的酒樓飯館生意還不錯,他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飯館進入,點了幾樣菜和幾個大餅,埋頭大吃起來。
  正吃之際,忽聽街上傳來一聲熟悉的喊叫:“磨菜刀磨剪刀……磨菜刀磨剪刀……”
  華雲翔一聽大喜,跳起來奔到門口一看,只見來的正是磨刀老人,心中欣喜萬分,當即揮手喊道:“芮老伯!芮老伯!”
  磨刀老人一見是他。神色微微一怔,繼而驚喜地道:“雲翔,你怎的在此?”
  說著,快步走了過來。華雲翔施禮道:“小姪今日路經此城,正在這兒吃飯,不想竟遇著您老,真巧啊!”
  磨刀老人笑道:“此城距磨刀溪不遠,老朽每月總要來一兩次……”
  他注目上下打量華雲翔一番,接著問道:“怎麼樣?關於你爹遇害之事,找到甚麼線索沒有?”
  華雲翔道:“老伯請到裡面來和小姪一起吃飯,再容小姪詳細稟告如何?”
  磨刀老人欣然點頭道:“好,老朽也正想找個地方打尖呢!”
  於是,老少倆進入飯館坐下,華雲翔重新點了幾樣菜餚,便與老人邊吃邊談起來。
  華雲翔便從離開磨刀溪,去蓬安縣城的“福記鐵鋪”購買判官筆而邂逅成幼慧的經過說起,一直說到從普陀山回到此地為止,足足敘述半個時辰之久,才將一切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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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為父報仇

  磨刀老人驚疑不置,說道:“這麼說來,神州一劍涂嘯天竟是殺害你爹及丘、歸二人的兇手了?”
  華雲翔點頭道:“八成不錯,他先弄來一具屍體冒充他自己,讓大家認為他已經死了,然後開始佈局殺人的勾當!”
  磨刀老人問道:“但他殺害令尊及丘、歸二人時理由何在?”
  華雲翔道:“這要找到他才能明白。”
  磨刀老人面呈嚴肅,沉吟道:“我看這件事還要暗中查一查,涂嘯天這個人早年老朽也曾見過他幾面,他這個人似非奸宄之輩……”
  華雲翔道:“老伯認為家叔存心嫁禍于于塗嘯麼?”
  磨刀老人搖頭道:“不,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令叔諒不致在被殺之前還要手段陷害別人,這對他並無一點益處,我是在想,他可能認錯了人。”
  華雲翔道:“但家叔已由小姪口中獲悉塗嘯天被害的消息,他如非確定殺他的是塗嘯天,絕不會胡亂留下那幾個字。”
  磨刀老人點點頭,道:“唔,不錯,那麼也可能是那行兇之人故意化裝作塗嘯天的模樣……”
  華雲翔道:“這一點小姪也想過了,覺得不大可能,因為要冒充塗嘯天之人,應對塗嘯天的近況十分清楚,也即是說他必知道塗嘯天已經死了,既然知道塗嘯天死了,又怎會再去冒充他呢?”
  磨刀老人覺得他的分析有道理,不由撫須沉吟道:“唔,你說的不錯,但若說殺害令叔那人確是塗嘯天,那麼他既已偽死在先,又怎肯以真面目出現在令叔的面前?”
  華雲翔道:“這個……大概是他認為力足殺死家叔,且知普陀山只有家叔一人在,故露出本來面目,要讓家叔驚奇一下。”
  磨刀老人道:“這也是一種解釋,但你敢斷定這種推測是正確的麼?”
  華雲翔沒有立刻回答。
  他是個通達事理的青年,對自己未曾親眼看見的事情不敢太武斷,所以他雖然認為兇手“八成”是塗嘯天,仍有“兩成”存疑,這也就是他不敢以暴力對付塗香香及欲往鬼門關與跛腳仙、千金女俠丘惠珠、小豪客歸志彪研究的原因。
  磨刀老人微微一笑,又道:“總之,在一切未獲確據之前,老朽希望你冷靜一點,這種事情一步走錯,便會演變成很大的不幸。”
  華雲翔點點頭。
  磨刀老人道:“關於七劍堡大堡主成鳳儀拒絕接見你一節,老朽倒認為值得注意……”
  華雲翔道:“老伯認為他不願接見小姪的原因是甚麼呢?”
  磨刀老人道:“可能與他女兒成幼慧的失蹤有關。”
  華雲翔道:“怎麼說?”
  磨刀老人道:“方才你說你趕去七劍堡通知他們成幼慧失蹤的消息時,他們並無驚奇之色,是不是?”
  華雲翔道:“正是。”
  磨刀老人道:“這表示他們一定已先知道成幼慧失蹤之事,而通知他們的,極可能是劫持成幼慧之人,換言之,卻持成幼慧之人即是殺害令尊及丘、歸等人的兇手,而這個兇手,成鳳儀可能知道他是誰,因此兇手發現你將去七劍堡請教成鳳儀時,便下手劫去成幼慧,然後去威脅成鳳儀不得洩漏他的秘密,成鳳儀為了挽救女兒的性命,只好接受兇手的要挾而拒絕和你相見。”
  華雲翔道:“這一點,小姪也曾想到。”
  磨刀老人道:“你認為怎樣?”
  華雲翔道:“很可能是如此,不過小姪已不打算再去麻煩他們了,如果事實確如老伯所言,小姪再去找他們,豈不害了成姑娘之命?”
  磨刀老人點頭道:“對,你絕對不可再去七劍堡,要去應由老朽去。”
  華雲翔一怔道:“老伯要去?”
  磨刀老人笑道:“是的,由老朽去見成鳳儀,也許會有收穫。”
  華雲翔道:“您老年紀這麼大,怎好再長途跋涉?”
  磨刀老人道:“不要緊,老朽天天在外面跑,走長路和走短程都一樣。”
  華雲翔道:“您老見到成鳳儀時,請勿說是受小姪之托而去的,因為……”
  磨刀老人笑道:“好的,老朽見到他時,只說是聽到你的述說感到奇怪,因此才登門請教,絕非受你之托而去的。”
  華雲翔道:“小姪會晤跛腳仙之後,還要赴東海一趟,再路過磨刀溪時,當在棲息之處等你。”
  老少倆又談了一會,才一齊離開飯館;磨刀老人當郎出城奔赴七劍堡,華雲翔則返回客棧歇息。
  翌日,繼續動身,沿江而上。
  他打算先回家看看,然後再去鬼門關。
  馬行二日,就在十四晚上,回到了他居住十多年的江邊老家。
  家,雖已無人,但對他來說仍有一種無比的親切之感!
  他在屋前空地下馬,將馬栓好,壞著一顆感傷又喜悅的心,舉步走入屋中。
  離家數月,茅屋裡的一切已蒙上一層塵埃、顯得冷清淒涼,毫無生氣。
  他在廳堂上默立良久,才找出一只燭臺,點亮了一支蠟燭,放到桌上去。
  燭光,照亮了整個廳堂,也照出了兩條人影!
  人影,是從西邊門後映現的!
  華雲翔心頭大震,雙手一翻,撤下一對判官筆,迅速轉身喝道:“甚麼人?”
  兩個人,很鎮靜的由門後走了出來。
  一個是藍衣青年。
  一個是紅衣少女。
  男的是七劍堡主成鳳儀的長子成智雄。
  女的是原已失蹤的成幼慧。
  他們顯然早就躲在茅屋內,此刻雙雙現身,臉上罩著一片嚴霜!
  華雲翔大感意外,驚啊一聲道:“原來是你們兄妹!你們幾時來的?成姑娘,那天你在盤龍鎮的客棧中突然失蹤不見,是怎麼回事?”
  成智雄寒臉不語。
  成幼慧也寒臉不語。
  他們手上各握一劍,此刻正慢慢拔劍出鞘,似乎準備動手了!
  華雲翔為之滿頭霧水,駭異道:“兩位這是甚麼意思?在下有甚麼地方得罪你們麼?”
  成幼慧突然以悲憤的聲調嬌叱道:“小賊,你納命來吧!”
  長劍一吐,直奔華雲翔的胸口刺去!
  華雲翔大為駭檁,疾忙一橫判官筆,架開她刺到的一劍,喝道:“且慢!你們要動手,也該先說出一個理由來!”
  成智雄“哼!”的進出一聲冷笑道:“好小子,事到如今還想裝傻抵賴,看劍!”
  喝聲中,欺身進招,一劍橫掃而出。
  劍勢之凌厲,遠非成幼慧可比!
  華雲翔心知其中必有誤會,但見他蠻不講理,不禁心頭火起,當下一沉判官筆,運力迎著來劍磕去,同時另一支判官筆使出一招“判官勾魂”反點他太陽穴,罵道:“***你們是甚麼東西,要打大家就打個明白!”
  “叮!”然一響,劍筆迎個正著,進出數點火星,兩人都被對方雄渾的力道震得倒退一步。
  成幼慧乘機進招,長劍一圈,攻向他背心。
  華雲翔旋身抬筆“當!”的一聲震開她的劍,冷笑道:“哼!我還以為七劍堡有什麼了不起的招式,敢情只會以多取勝!”
  成智雄怒吼道:“小子,今天我們為報仇而來,誰跟你講江湖規律!”
  話聲未了,已一連劈出三劍,劍劍猛烈,好像恨不得立刻將華雲翔剎為肉醬。
  華雲翔一聽“報仇”兩字,大為錯愕,一面運筆封擋他的攻勢,一面喝道:“姓成的,你把話說明白,我華雲翔與你們無仇無恨,你們找我報甚麼仇!”
  成智雄劍劍進逼,殺手猛施,暴聲道:“你自己心中明白!”
  成幼慧也連連運劍出擊,尖叱道:“我們親眼看見你殺害了我爹,你還不承認麼!”
  華雲翔聽了大吃一驚,奮力架開他們兄妹攻到的劍招,藉力一個倒竄,飄出廳堂,落足屋外空地,大吼一聲道:“住手!把話說清楚再打!”
  成智雄和成幼慧只道他要逃走,緊隨於後追出,但一看他站在空地上沒有逃走之意,兩兄妹便未繼續出手攻擊,只一前一後將他緊緊看住,成智雄滿面憤怒的冷笑道:“你還有何話說?”
  華雲翔道:“你們說親眼看見我殺害了令尊,這話我聽不懂?”
  成智雄雙目一瞪,暴怒道:“你自己幹的事,自己不明白?”
  華雲翔道:“我沒有殺害令尊,自從那天在貴堡門外見到令尊,我就遠赴東海找我叔叔,今天剛回來,你們竟說我殺害了令尊,這是甚麼鬼話?”
  成智雄厲聲道:“是我們兄妹親眼看見的!我們兄妹趕到此處時,正見你由屋中奔出,我們入屋一看,就看見我父親死在廳上,那不是你殺的,是誰?”
  華雲翔心弦大震,驚愕萬分地道:“你是說。我在此地殺害了令尊?”
  成智雄咬牙切齒道:“你娘的,是我親眼看見的事,你還想狡賴!”
  長劍一握,又要發動攻勢。
  華雲翔判官筆一抬,暴叱道:“且慢!說清楚再打,那是甚麼時候發生的事?”
  成幼慧悲憤地道:“華雲翔,我只道你是個正人君子,卻原來是個喪心病狂卑鄙無恥的狗東西,你殺害了我爹還不認賬麼?”
  華雲翔冷冷道:“告訴我,令尊是甚麼時候在舍下被殺害的?”
  成幼慧嚷道:“五天前!你們要我爹來交換我回去,等我走了後,你便下手殺害我爹,我和我大哥清清楚楚的看見你由屋中奔出,跳入江中潛水進去,你還想抵賴不成!”
  華雲翔道:“現在令尊的遺體在哪裡?”
  成智雄聽到“遺體”兩字,更是悲憤,突然大喝一聲,猛撲而上,揮劍猛劈,罵道:
  “**養的,你先納命來再說吧!”
  華雲翔一縱身,跳上屋頂,怒喝道:“成智雄,我沒有殺害令尊,你所見的絕不是我!”
  成智雄那裡聽得進去,縱身迫上屋頂,一劍猛揮過去,厲聲道:“小子,今天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華雲翔一跳避開,飛身掠落地上,暍道:“成姑娘,你仔細想想,我有甚麼理由要殺害令尊?”
  成幼慧也不聽他的解釋,見他落地,握劍便刺,叱道:“你怎麼沒理由!你在替你父親清算二十年前那筆舊賬!”
  華雲翔越聽越迷糊,正要追問,背後劍風已到,迫得只好轉身應戰。
  又與他們兄妹打了起來。
  七劍堡之名震天下,並非憑著人多勢眾。他們的劍術確有獨到之處。打了幾十招之後,華雲翔已感應付困難,心知若不逃走,必會死在他們兄妹的劍下,但是他又極不願逃走,他希望把事情弄明白,因此感到左右為難。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間,突覺臂上一痛,業已中了成智雄一劍!
  成智雄一招得手,氣勢更盛,劍招綿綿而出,沒有一點留情之意。
  華雲翔情知不走不行了,當下虛幌一筆,迫退成幼慧,乘機掠開,拔步向江邊奔去。
  成幼慧尖叱一聲道:“別走!”
  右手一拾,一支袖箭“嗖!”的飛射出去。
  華雲翔只聽到她的尖叱,沒聽到暗器發出的聲音,因之未作閃避,右大腿後面立被射中,射入甚深,痛得他大叫一聲,頓時倒地不起。
  成智雄飛撲上前,一劍便要刺下。
  成幼慧叫道:“大哥且慢!”
  成智雄聞聲頓住劍勢,掉頭問道:“甚麼事?”
  成幼慧道:“如今他已逃不掉,咱們先將爹的靈柩抬到廳上,然後砍下他的腦袋祭奠爹!”
  成智雄一聽有理,便揮劍將華雲翔的一對判官筆打掉,再伸指點中他的軟麻穴,然後將他拖入廳堂。
  接著,兄妹倆走入廳堂右邊的耳房,由房中抬出一具棺材。
  敢情他們已買來棺材,將父親的遺體盛入棺中了。
  他們輕輕的把棺材放落於廳上,隨即雙雙跪倒,痛哭道:“爹,孩兒們已擒到殺害您的凶徒,今天就用他的頭顱來祭奠您……”
  磕頭拜畢,成智雄就地身子一轉,舉劍便要砍下華雲翔的頭顱。
  那知視線瞥處,卻見地上空空的,華雲翔已然不見蹤影了!
  成智雄面色一變道:“不好,被他跑掉了!”
  成幼慧大愕道:“怪事,大哥你不是點了他的軟麻穴麼?”
  成智雄滿面驚疑道:“是呀!”
  成幼慧駭然道:“那他怎麼還能跑?”
  成智雄跳起來,大叫道:“必是點錯了部位,咱們快追!”
  正要飛步奔出,驀見門口人影一幌,出現了一個人,擋住了他們兄妹的出路!
  成智雄大吃一驚,倉惶後退,失聲道:“你 你是何人?”
  來人笑吟吟道:“成賢姪,你不認得我了麼?”
  滿頭白髮,一身鶉衣,來者非別,正是丐幫的太上皇跛腳仙。
  成智雄定睛一瞧,這才認出原來是父親多年的老朋友跛腳仙,連忙抱拳施禮道:“原來是邊老前輩,您老怎麼也來到此處?”
  跛腳仙笑道:“老叫化是剛剛到的……”
  成智雄道:“那華雲翔正是您老救走的?”
  跛腳仙點頭道:“是。”
  成智雄著急道:“您老不該救他,他殺害了家父,小姪正要殺他為父報仇呢!”
  跛腳仙神色一呆,道:“他殺害了你爹?”
  成智雄恨聲道:“正是,他在此殺害了家父,臨走時還用化屍水化掉家父的遺體,小姪等在此守候了五日,今日才捉到他……”
  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跛腳仙驚駭的望望廳上那具棺材,問道:“那是令尊的骸骨?”
  成智雄道:“是的,前天小姪去城裡買來這具棺木,把家父的骸骨盛入棺中,打算擒殺華雲翔之後,再將靈柩運回劍閣。”
  跛腳仙不敢相信,驚問道:“你們怎知是華雲翔下手殺害的?”
  成智雄道:“是我們兄妹親眼看見的!我們兄妹趕到此處時,正見那小子由屋中奔出,他看見我們時,立刻跳入江中潛水逃去,當時我們兄妹還不知發生了甚麼事故,等到進入這屋中一看,就看到家父倒斃地上,尸身正在溶化……”
  說到此,又失聲痛哭起來。
  跛腳仙臉色變得異常凝重,沉聲問道:“你們沒有看錯麼?”
  成智雄道:“沒有,是他不錯!”
  成幼慧接口道:“我們趕到此處時,看見他由屋中奔出,當時相距不過三丈遠,我們不會認錯的!”
  跛腳仙聳聳一對濃眉,目中進出銳利的精芒,又問道:“你說這是五天前發生的事。”
  成智雄點頭道:“不錯!”
  跛腳仙嘴唇一抿道:“你們在此等一等,老叫化去帶他來問一問!”
  說畢,騰身疾起,投入左近的竹林去了。
  俄頃,便見他攬著華雲翔回來,他走入廳堂,將華雲翔放入一張竹椅,看見成智雄面現殺氣,忙的正色道:“成賢姪你稍安毋燥,讓老叫化來問個明白。”
  他接著回對華雲翔,沉聲道:“華雲翔,你為何殺害了成大堡主?”
  華雲翔身上的軟麻穴未解,但神智仍在,當下答道:“晚輩沒有殺害成大堡主,是他們兄妹看錯人了!”
  跛腳仙神色嚴峻地道:“但他們說很清楚的看見你由屋中奔出!”
  華雲翔道:“他們看到的或許是‘我’不錯,但絕不是現在的我!”
  跛腳仙一怔道:“你是說,那是別人冒充的?”
  華雲翔道:“對了。”
  跛腳仙回望成智雄說道:“成賢姪,這件事確有可能 ”
  成智雄截口道:“不!不可能是別人冒充他的,別人沒有理由要冒充他來殺害家父,他卻有殺害家父的理由!”
  跛腳仙問道:“他有何理由要殺害令尊?”
  成智雄道:“第一:數月前他去敝堡要求謁見家父,家父因故不便見他,他因此含恨在心;第二:二十年前,他父親與家父因故翻臉成仇,這次他父親被人殺害,可能他壞疑是家父幹的,因此一見家父行動不便,便乘機痛下殺手!”
  跛腳仙道:“那次他去貴堡之事,老叫化已知情,他不致於因此殺害令尊,至於第二點,你說大儒俠華玄圃二十年前與令尊因故翻臉成仇,那到底是怎麼一回聲?”
  成智雄道:“小姪只知其父為了某種原故輿家父鬧翻,至於是甚麼事情,小姪已經忘了。”
  跛腳仙皺皺眉道:“令堂知道麼?”
  成智雄點頭道:“知道。”
  跛腳仙道:“那麼,有機會去貴堡,老叫化會向令堂問個明白。”
  他接著回對華雲翔問道:“老弟可知令尊與成大堡主結怨的經過?”
  華雲翔道:“不知道。”
  跛腳仙又問道:“你有沒有去普陀山尋找你叔叔?”
  華雲翔道:“有。”
  跛腳仙道:“幾時由普陀山回來的?”
  華雲翔道:“十二月二十七日。”
  跛腳仙道:“那麼,你有否遇見一位姑娘?”
  華雲翔道:“老前輩說的是塗嘯天的女兒塗香香?”
  跛腳仙點頭道:“喁,這表示你確曾去過普陀山,是她要你在元宵之日前來鬼門關的吧?”
  華雲翔道:“是。”
  跛腳仙道:“如今塗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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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無頭箭書

  華雲翔道:“晚輩將她囚禁在一座小島上。”
  跛腳仙聽了詫異道:“你將她囚禁在一座小島上?你為何要將她囚禁在小島上?”
  華雲翔道:“這事說來話長,老前輩可否先替晚輩拔出腿上的箭?”
  跛腳仙見他言語坦誠,心知他囚禁涂香香必有正當的理由,當下點頭道:“好,老叫化先為你治傷。”
  他將華雲翔抱到地上,讓他俯臥著,看了看插在他後腿上的袖箭,皺皺眉道:“這支箭射入甚深,拔出的時候,可能會使你受不了……”
  華雲翔道:“不要緊,老前輩只管動手,晚輩最大的痛苦都已忍受下去,這點皮肉之傷又算得甚麼呢!”
  跛腳仙回頭對成智雄道:“成賢姪身上有沒有帶著外傷藥?”
  成智雄道:“有,不過……”
  跛腳仙伸手道:“拿來。”
  成智雄很不情願,道:“你老不該幫著他,他殺了我爹,小姪非要他償命不可!”
  跛腳仙道:“他不是殺害令尊之人。”
  成智雄冷笑道:“你老怎敢如此武斷?”
  跛腳仙見他說話的態度很不客氣,不由眉頭一皺道:“老叫化有充分證據可以證明他不是殺害令尊之人,你快把藥拿出來吧!”
  成智雄還是不肯拿出傷藥,抗聲道:“您老有何證明他不是?”
  跛腳仙道:“他十二月二十七日離開普陀山,今天趕到此處已經太快了,不可能在五天之前在此殺害令尊。”
  成智雄道:“你老怎知他去過普陀山?又怎知他是在十二月二十七日離開普陀山的?”
  跛腳仙道:“因為老叫化曾指點涂嘯天的女兒涂香香去普陀山找他,方才他能一口道出普陀山見到涂香香,就證明他確曾去過普陀山,而且以時間計算,他若在十二月二十七日之前離開普陀山,就不可能見到涂香香,所以他絕不是殺害令尊之人!”
  成智雄低下頭,道:“邊老前輩,您是家父多年的老友,難道……”
  跛腳仙光火道:“難道幫著外人而不幫你,是不是?”
  成智雄沉默不語。跛腳仙冷笑道:“哼,告訴你,老叫化一生只和‘真理’為理,你父為人所害老叫化十分同情,但你若不把真相弄清楚就要殺死華雲翔,當著你父靈柩之前,老叫化照樣敢管教你!”
  成智雄面呈怨憤之色道:“你老是舉世無敵的武林高人,小姪當然只有受管教的份了。”
  跛腳仙聽了更是有氣,眼睛一瞪,道:“你認為老叫化是在倚老賣老欺負你?”
  成智雄又沉默不語。
  跛腳仙罵道:“想不到成鳳儀竟有你這個糊塗蛋的兒子,真是氣死我了!”
  華雲翔輕嘆一聲,道:“老前輩不要生氣,晚輩這點小傷,沒有敷藥也不見得會死,請您動手拔出來就是了。”
  跛腳仙道:“好,有我老叫化在,你也絕對死不了,現在老叫化先替你解開軟麻穴……”
  他運掌在華雲翔的背上拍了一下,又替他推拿一番,然後出指封閉他大腿上的血脈說道:
  “你忍一忍,老叫化要動手拔了。”
  華雲翔咬緊牙關道:“拔吧!”
  跛腳仙伸手握住箭桿,猛的一下拔了出來。
  一般的箭尖端都有倒鉤,所以被射中的痛可以忍受,拔出時的痛卻是痛澈心肺,任何硬朗的人也是無法忍受的。
  華雲翔雖然咬緊牙關。也禁不住進出一聲厲號,痛得渾身發抖,面色慘白,豆大冷汗如雨而下。血,跟著由傷口湧出,但因跛腳仙已先封閉他腿上的血脈,因此流出少許之後,便止住了。
  跛腳仙站了起來,舉目望著成智雄和成幼慧道:“你們當真不給傷藥?”
  成智雄頑強地道:“我們沒有同情殺父仇人的理由!”
  跛腳仙怒道:“要是有一天你們查明他不是殺害令尊的兇手,你怎麼辦?”
  成智雄道:“小姪相信沒有弄錯,家父死在他家中,我們兄妹又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由屋中逃出來,這難道會有錯誤麼?”
  跛腳仙神色一寒,似有動手硬奪之意。
  華雲翔忙道:“老前輩,晚輩家中也有治療刀傷的藥,記得放在房中一只藤籃裡面,不知還在不在……”
  跛腳仙聽了才打消硬奪之意,走到廳左的房門口,探頭向房裡望望,看見壁上掛著一只藤籃,便跳入房中取下藤籃,因怕成智雄乘機殺死華雲翔,不及細看即輕回廳上,把藤籃提到華雲翔面前道:“是這一個麼?”
  華雲翔道:“不錯,晚輩已離家數月,不知放在裡面的藥還在不在?”
  跛腳仙揭開蓋子一看,只見裡面有幾個小磁瓶,盛著各種顏色的藥丸和藥粉,當下將之一一取出,問道:“那一瓶是治療外傷的藥?”
  華雲翔道:“黃色的便是。”
  跛腳仙於是為他洗淨傷口,敷上藥粉,再找來一條長布綁扎起來。
  成智雄自跛腳仙對華雲翔愛護有加,心中益增不滿,當下轉對成幼慧道:“小妹,咱們走吧!”
  成幼慧道:“爹的遺體怎麼辦?”
  成智雄道:“候幾天等他們到齊之後,再來迎回去。”
  語畢,舉步向外走去。
  華雲翔連忙坐起道:“兩位且等一下再走!”
  成智雄已走到門口,聞言停住腳步,掉頭冷冷道:“你待怎樣?”
  華雲翔扶著竹椅坐立起來,道:“說實話,我華雲翔不會把你們兄妹對我的誤會放在心上,不過我覺得應該把一切說明白,不管你們相不相信,請聽我說完一切之後再走如何?”
  成智雄冷笑一聲道:“我看不需要了!”
  華雲翔側身坐下,道:“你若認定我是殺害令尊之人,也該留下來看住我,難道你們不怕我逃走麼?”
  成智雄道:“你自以為逃得了麼?”
  華雲翔道:“我並不想逃走,我只想把一切經過說給你聽聽,假如你還有一點理智和勇氣,你就應該留下來!”
  成智雄雙眉一揚,立刻回廳中坐下,沉聲道:“你說吧!”
  華雲翔閉上眼睛,忍著腿上陣陣的刺痛,緩緩說道:“那天我離開劍閣之後,就在山下遇了這位‘跛腳仙’老前輩,承他告訴我家叔居住於東海普陀山,我認為家叔可能知道謀害家父的兇手是誰,於是決定去東海普陀山找家叔……”
  當下,將自己見到叔叔華玄農,發現他是個不仁不義之人,自己險些被他害死於東海礁洞,以及後來被騙及受困於小島上,最後造草船脫險,回到普陀山“巧遇”涂香香,發現叔叔已被殺,屍體被人用化屍水化掉,及在他藏放黃金的地洞中發現留字等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跛腳仙吃驚道:“這怎麼可能?神州一劍涂嘯天已於四年前遇害,你叔叔怎麼留字說殺他的是神州一劍涂嘯天?”
  華雲翔道:“家叔是個城府極深的人,他說的話原不足採信,但他遇害前留下來的這句話,卻絕對不假,因為他已聽晚輩說過涂嘯天被殺之事,如果他不是清清楚楚的認出殺他的是涂嘯天,絕不會留下那樣的字,換句話說,他假如要陷害人,絕不會陷害一個已死之人。”
  跛腳仙不甚迷惑地道:“可是,你們父子是在長江水上撈到涂嘯天的屍體,並親手將他掩埋的人呀!”
  華雲翔道:“是的,當時家父雖曾說過死者‘確是涂嘯天’一語,但一個人被殺害之後再被投入江中,他的相貌不可能保持生前的模樣,所以當時家父說的那句話可能不正確。”
  跛腳仙驚疑道:“你是說,你們父子撈到的那具屍體不是涂嘯天?”
  華雲翔點頭道:“不錯,那可能是涂嘯天安排的一項陰謀,他先讓自己‘死去’,然後才下手殺害玉簫書生丘清泉,武林豪客歸揚銘及家父三人。”
  跛腳仙道:“你確信是如此麼?”
  華雲翔道:“目前晚輩也不敢斷定此事,因為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兇手獲悉塗姑娘將去普陀山找晚輩,故易容變作涂嘯天的模樣,先趕去殺死家叔,以圖使晚輩與塗姑娘產生誤會。”
  跛腳仙道:“這很有可能啊!”
  華雲翔道:“並不,因為兇手並不能預知家叔會留下那幾個字,假如家叔未曾留下那幾個字,他的心意不是要落空了麼?”
  跛腳仙點點頭道:“唔……”
  華雲翔道:“目前,晚輩只能說塗姑娘不知道她父親的陰謀而已,因為晚輩今天見到你老,已證實她之去普陀山是找我而非找她父親。”
  跛腳仙沉吟道:“可是,涂嘯天先偽死而後殺害令尊等三人,目的何在?”
  華雲翔道:“我要找到他本人之後才能明白。”
  跛腳仙道:“你要謹慎從事才好,那殺害令叔之人,極可能是兇手假扮涂嘯天所為的。”
  華雲翔道:“是的,雖然根據種種跡象及推斷,應可斷定兇手是涂嘯天不錯,但晚輩仍有兩分存疑。”
  跛腳仙點點頭,轉對成家兄妹道:“你們兄妹聽了他的敘述,應該可以相信他不是殺害令尊之人了吧?”
  成智雄冷冷道:“他說的一切,沒有一點能夠證明他不是殺害家父之人!”
  跛腳仙不悅道:“你是說他沒有去過普陀山?”
  成智雄道:“他即使去過普陀山,也不能證明他不是殺害家父之人!”
  跛腳仙冷笑道:“你認為他能飛?普陀山距此約有兩千里路,他十二月二十七日離開普陀山,而令尊是在五天前遇害的,你認為他能在十二天之內趕完兩千里路?”
  成智雄道:“拼著幾天不睡覺,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之事!”
  跛腳仙很生氣,道:“奇怪,是甚麼原因使你一口咬定他是殺害令尊之人?是看他不順眼?或是認為他天生就是一個殺人凶徒?”
  成智雄冷然不答。
  華雲翔道:“成兄,在下能否開棺看看令尊的骨骸?”
  成智雄斷然道:“不行!”
  華雲翔道:“方才聽貴兄妹之言,令尊的遺體被人用化屍水化掉,這情形與家叔之死相似,所以在下想:殺害令尊與殺害家叔之人,可能是同 ”
  成智雄截口道:“我們看到的是你,不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華雲翔頓了頓,接下道:“在下是說可能是同黨,而不是同一人。”
  成智雄冷笑道:“對了,是同黨!”
  華雲翔聽他語含雙關,不禁苦笑道:“成兄該不會懷疑在下與那兇手是同黨吧?”
  成智雄道:“我想不出別人有甚麼理由要冒充你!”
  華雲翔道:“理由一定有,只是你我都還不知道罷了,這件事總有一夫會弄明白的,希望成兄冷靜一下 ”
  成智雄站起道:“你說完了沒有?”
  華雲翔道:“說完了,不過你們還不能走,我要聽聽令妹失蹤及後來回堡的一切經過!”
  成智雄冷笑道:“我為甚麼要告訴你?”
  華雲翔道:“因為我認為合妹的失蹤以及令尊的被害,可能與一連串發生的慘案有關。”
  成智雄道:“不管有關無關,我們七劍堡的人會去查明白 小妹,咱們走!”
  說著,又舉步向外走去。
  但剛要跨出廳門之際,身形忽然一下定住,就好像突然硬化一般,站在那裡動彈不得了!
  成幼慧一見之下,臉色大變,轉對跛腳仙怒聲道:“邊老前輩,您這是甚麼意思?”
  跛腳仙笑道:“沒有甚麼,你這個大哥個性強得不近人情,所以老叫化讓他站在那裡反省反省!”
  成幼慧又驚又怒道:“哼,您老莫非打算與我們七劍堡為敵?”
  跛腳仙哈哈大笑道:“老腳化與令尊是多年的老朋友,怎麼會與你們這些晚輩為敵?告訴你,老叫化是為你們好,希望你們和華老弟消除嫌怨,化干戈為玉帛,共同追查殺父仇人!”
  成幼慧雖然也很任性,卻比她大哥通達情理,當下噘噘嘴唇道:“你老要我把被劫經過說出麼?”
  跛腳仙道:“對,這事很重要,你應該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成幼慧道:“好吧,您老先解開我大哥的穴道,然後我便把一切說給你們聽。”
  跛腳仙搖頭道:“不,你先說,你這位大哥個性太倔強,老叫化也拿他沒辦法,你先把一切說出之後,老叫化再替他解穴!”
  成幼慧無奈,只得在一張長板凳上坐下,蹙眉道:“你老也知道我在盤龍場被劫之事麼?”
  跛腳仙一指華雲翔道:“老叫化是聽他說的,他為你被劫之事焦急萬分,趕去貴堡通報時,卻遭到貴堡的閉門羹。”
  成幼慧嘆道:“這件事,我也是五天前才聽我大哥說起的,當日我爹所以不願見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華雲翔問道:“是不是劫持你的人威脅令尊不得接見我?”
  成幼慧點頭道:“正是,那天晚上我在客棧房中睡覺,朦朧之中,忽然聞到一股香味,心中方有一點警覺,卻已叫不出起不來,很快便昏迷不省人事,等到甦醒過來的時候,人已在這間茅屋之中。”
  華雲翔道:“這是說你昏迷了好幾天?”
  成幼慧道:“是的。”
  華雲翔道:“劫持你的人是誰?”
  成幼慧道:“是個漁夫打扮的老人,年約五十多歲,相貌清 ,頭髮斑白,但一對眼睛炯炯有神,氣質十分儒雅瀟灑。”
  華雲翔心頭一動,道:“你能否說詳細一些,譬如那人有何特徽?”
  成幼慧道:“我只記得那人有一粒小小的黑痣。”
  華雲翔突然像患了寒熱病似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全身發起抖來。
  成幼慧驚詫道:“你怎麼啦?”
  華雲翔道:“沒甚麼,沒甚麼……”
  成幼慧目光一凝道:“你是否認識那個人?”
  華雲翔搖頭道:“不,不認識!”
  成幼慧現出懷疑之色道:“不然,你的臉色為甚麼變得那樣難看?又為甚麼發抖?”
  華雲翔雙手握上大腿,佯作痛苦地道:“我的傷口很痛……”
  成幼慧信以為真,繼續道:“那人的模樣並不難看,誰知他卻有一個極為可怕的綽號
   死神!”
  華雲翔駭異地道:“死神?”
  成幼慧道:“是的,你聽說過沒有?”
  華雲翔搖搖頭。
  成幼慧轉對跛腳仙問道:“邊老前輩聽說過沒有?”
  跛腳仙也搖頭道:“沒有,從未聽說過武林中有這號人物。”
  成幼慧道:“他把我禁錮在房中,每天除了送三份食物入房給我吃之外,其餘的時間都不和我相見,也不和我說話,我問他為何要囚禁我,他搖頭不答。”
  跛腳仙間道:“後來呢?”
  成幼慧道:“直到元月八日的午夜,他忽然把我帶出房,在屋門口站了一下,隨又把我帶回房中,我弄不清他這是甚麼意思,但過了不久,他忽然把我釋放了,要我立刻回去。”
  跛腳仙道:“沒說理由?”
  成幼慧道:“沒有。”
  跛腳仙道:“你就回去了?”
  成幼慧道:“不,我因無端被他囚禁了數月,心中十分不甘,便在他替我解去桎梏之後,猝起發難,和他打了起來。”
  跛腳仙忽然微笑道:“你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吧?”
  成幼慧道:“正是,他的身手高得可怕,我一掌切中他的胸口,那一掌我使盡了全身力氣,照說不死也要受傷,那知他竟毫不在乎,走去取劍還給我,冷冷的說道:‘丫頭,死神難得饒人,你還不快走!’,我嚇壞了,忙的拔足疾逃……”
  跛腳仙道:“後來,你在途中周上你這位大哥?”
  成幼慧點頭道:“正是,我逃到一處江邊,正要乘船過江,卻在江邊遇上我這位大哥,那時我才明白被那‘死神’劫去的原因……”
  她見華雲翔一直垂頭不語,神色十分沮喪,不禁發問道:“華雲翔你在聽麼?”
  華雲翔豁然抬頭道:“甚麼?”
  成幼慧輕哼一聲道:“你好像沒有注意聽我的敘述,是不是我說的,你都已知道了?”
  華雲翔忙道:“不,我在聽著,你請繼續說下去吧!”
  成幼慧又輕哼一聲,回頭對跛腳仙說道:“在江邊遇見我大哥,我才明白我被劫的原因,據我大哥說,我被劫的第二天,也就是他 華雲翔趕到敝堡的一個時辰之前,我爹接到了一封箭書,一個未署姓名的武林人在箭書上警告我爹不可接見華雲翔,否則便要撕票殺我……
  這就是當日我爹不敢接見他的原因。”
  跛腳仙轉對華雲翔道:“老弟,你現在明白了吧?”
  華雲翔點點頭。
  跛腳仙回望成幼慧問道:“後來你便和你大哥趕回此處欲救令尊?”
  成幼慧一怔道:“您老怎知我爹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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