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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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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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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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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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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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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4, 10:23 AM   #76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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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除夕之夜 小龍變容會駝哥 大年初一 武府悸色傷妻妾

  乾隆甲辰年的大除夕。北京城裡這一年特別顯得冷清,早連日來的飛天大雪,阻礙了年關的生意,還是因為點什麼別的,就沒人知道了,總之這年大除夕顯得較往年嘯剎,沒有生氣。
  日一過午,做生意的人家家戶戶都上起了店門,當然這是每年例行的公事,就是不做生意的,這個時候也呆在家裡,幸福著吃團圓飯,喝辭歲酒,親朋好友們合在一起,賭賭小錢守歲,來年圖個吉利。
  這是申末酉初時分,暮色已從四面慢慢的升起,籠罩了這個古老的城市。
  在這前門大街上,有一間三開間的店面,長長的一塊大招牌寫著“盛源綢緞莊”五個大字,這大金字,在那黑黑的底上,顯得如此的突出映眼,散發著亮閃閃的金光,是這樣的使人注目。
  不過,你只需仔細一點,就能看到這招牌的上面,另外還有小小的“文記”兩個字,這兩字配在上面,顯得如此的不協調,任何人看了都能知道,這不是原來的,而是隨後加上去的。
  這時,在這三開間的大門口,對面的馬路上,正有一個黑黝黝的少年,身背著一只長長的布倦,在來回不斷的徊徘著。
  這少年看年紀大概是二十上下,可是那黑黝黝的臉孔就象鍋底似的,兩隻手就更黑了,而且還像涂屠油似的,隱隱的可以看到一層光亮。
  這少年,今天午後才進了北京城,他左問右問,轉了半天才來到這前門大街,當他第一眼看到那閃亮的招牌,他就奇怪,因為在他的想像中,是一片空曠的瓦碎場,或者是一棟陳舊不堪,搖搖欲墜的房子。
  如果依他所想,他當然會因懷念往事,而感到傷心,如今,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這三開間的店面,依然存在著,房子也象曾經過整修般的,尤其是這大招牌,大招牌那上面的兩個小字,這一切的一切,就更使他傷心了,自己的祖業,卻任人霸佔著,自己卻無權過問。
  終於,少年站住了,木然的站住了,兩眼中射出閃閃滾動的淚光,右手不自覺摸了摸背上的長布卷。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起自他的耳邊說道:“小哥哥,天已晚了,你該回家去吃團圓飯了,你痴痴的站在這幹什麼,這也有什麼好看嗎?”
  這蒼老的聲音是如此突然,別人來到了身後,他還不知道,少年卻不由得大吃一驚,可是當他聽到那蒼老的聲音,說,叫他回家吃團圓飯,他的淚就象兩條水線似的,疾快的往下淌流著。
  家!?……啊!家!我什麼地方有家?……我的家在那裡?我的家在那裡?……為什麼就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家?……少年心裡想著,熱淚就象泉水般的不停的流著,忽的,身後老人蒼勁的聲音突然驚叫道:“哎呀!小哥哥,你為什麼哭了,大年夜裡,你應該取個吉利,千萬別哭,是給家裡爹娘說了兩句嗎?……欸!真是小孩子脾氣,來來來,到我家坐坐,歇會我送你回去。”
  少年感激的回頭朝那發聲處瞥了一眼,原來是個駝背小老頭,可是突然間,少年渾身一震,這駝背小老頭已伸掌來拉他,連忙收住了眼淚道:“老伯伯,謝謝你啦!你家住那呵!”
  駝背老頭突然回頭瞪住他道:“啊!小哥哥原來是外鄉客……”
  少年聽駝背老頭說他外鄉客,連忙辯駁道:“不!不!老伯伯,我是道道地地的北京人!”
  駝背老頭驀然間雙目一瞪,說道:“這小子,路還沒學會走,就學會了撒謊,你騙騙別人可以,你難道騙得了我,你的口音完全不象,想當年我駝子哥哥站攔櫃,什麼樣人沒見過,你呀,你是南方來的,學會了我們兩句北京話,就冒充北京人,哼!”
  少年聽了,沉重的心裡一下子就輕鬆了,尤其這駝子哥哥四字,牽引回他許許多多童年的記憶,一點不錯,這駝子哥哥,就是當年的駝子哥哥,這駝子可真是出了名的駝子哥哥。
  駝子哥哥名之來由,是因為當年他娶媳婦,就在他成親的那天晚上,新媳婦叫了他一聲駝子哥哥,他感到這聲駝子哥哥特別悅耳,自此每遇到人,他就叫別人稱呼他駝子哥哥,那管是比他低三輩的,比他年長的,你要不叫他駝子哥哥他就不理你,所以駝子哥哥在三十年前就在北京城裡出了名了!
  今天少年稱呼他一聲“老伯伯”,就完全走了樣,北京城裡老老小小,一輩跟著一輩誰不知道有這麼個駝子哥哥,又矮又小的駝子哥哥。
  駝子哥哥說完,哼了一聲,回頭就走,這次,駝子哥哥不請他,他反而跟在駝子哥哥後面走。
  駝子哥哥一走,就沒再回頭,他也沒聽到後面有聲音,待到他轉了一個彎,來到家門口時,回頭一看,嗨!這黑小子竟象幽靈似的出現在背後,把他嚇了一跳,張開嘴,久久合不攏來。
  那聽黑少年叫道:“駝子哥哥,我確實是本地人,只是離開了多年,今大才回來,駝子哥哥,你能讓我到你貴府上坐一會兒嗎?”
  駝子哥哥一聽,還是人說話,這張嘴總算及時合上了,道:“噯!這才象話,駝子哥哥的破房子,誰都能坐,就是不叫我駝子哥哥的人不能坐,這已經到了,請吧!請吧!”
  少年抬頭一看,誠然是間破爛不堪的房子,又矮又小,這時忽聽得屋裡一個婦人的聲音,說道:“駝子哥哥,你又請什麼人到家來啦!叫你兩句駝子哥哥,你就當了褲子給人買酒喝,今天家裡什麼也沒啦,還有一床破棉被,你就趁早拿去當吧!我總……”
  駝子哥哥一聽,趕忙三腳改成兩步的趕了進去,叫道:“跛姐姐別嚷別嚷!這是貴客,天上黑虎星君降世,今年我該交好運啦!”
  少年一聽,方才滿肚子的不舒服早就光了,也就跨進了那個破門,房子外表雖破,裡面倒收拾得挺乾淨的,兩房一廳,廳裡雖說簡陋不堪,但卻微塵不沾,坐在裡面,自有一種舒服感。
  少年一看就歡喜,忙把背上長布卷解下,一隻手往懷中掏去,然而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一點什麼名堂來,因為他本身就沒有錢,侯姑娘與金燕給他留的一點,銀子早就花光了,可是只一眨眼工夫,立即給他想起了個主意,但聽他叫道:“駝子哥哥,今天該我請客,你們稍等一等。”
  駝子哥哥從後面走出,說道:“小哥,將就點喝兩口吧!你請客,我請客,還都不是一樣,而且現在也沒處去買,有銀子也沒用,過了年吧!過了年你……”
  駝子哥哥還沒說完呢,少年又背起了布卷,走出門去了。
  沒半刻工夫,黑少年已提了一只大竹籃子回進來了,竹籃子面上蓋了一塊紅布,揭一看……
  嗨!好傢伙,雞鴨魚肉,應有盡有,而且都是已經燒好了的,只要回回鍋就可以吃了。
  這一來反倒把駝子哥哥給楞住了,很明顯這不是買的,既不是買的,那就是別人家裡面,準備著新年待客的,假如說黑少年在北京城裡有家,他或許想到是他從家裡拿來的。
  如今,明知他沒家,而且第一天進城,這不明顯的……駝子哥哥剛想到這,黑少年已然開口了,說道:“駝子哥哥,你但吃無妨,吃了保證消痰化氣,因為這絕沒有罪,這是他們欠我的,今天只是向他們要回一點點而已,我還要向他們討回更多更多呢!你放心好了!”
  駝子哥哥一聽,也有道理,他可不管誰欠誰,既然沒罪,先吃了再說,遂準備提到後面去,可是手一提,好傢伙還真沉哪!黑少年連忙想到,這下面還有黃白物呢!遂替他提到廚房去。
  至此,黑少年不能不說了,就在廚房裡面,當著駝子哥哥的媳婦,跛子姐姐的面,他問道:“駝子哥哥,你還記得以前的黃老東家嗎!對面盛源綢緞莊的黃老東家?”
  駝子哥哥倏的一驚,惶聲問道:“你……你……你是什麼人?”
  黑少年臉上頓現淒苦憂傷的樣子,道:“駝子哥哥,瞧你目前的情況,並不如意,三十大年夜啦!廚房裡也沒有一點油味,我就不怕告訴你,我就是黃家唯一還在人間的小龍。”
  諸位讀者,這黑少年他真是小龍嗎?一點不錯,那一夜在保定府北門外樹林中,與雷武喇嘛大戰後,連夜他就離開了保定府。
  可是他沒走多遠,就聽到一個酣睡的人所發出的鼾聲,這聲音好響,好象牛喘氣一樣,他奇怪,這個人怎麼在這荒野之地睡覺,也能睡得這樣甜,這樣香,為了好奇心的驅使,他順著聲音走去,意欲一探究竟。
  說你也不相信,黃小龍剛走得兩步,這鼾聲就變了,不是變,是轉了方向,好象從身後而發出似的。
  黃小龍以為方才聽錯了,連忙回頭走去,可是也走得三四步,這鼾聲又轉向了,好像從左邊傳來似的。
  這一會,黃小龍不得不微現驚訝了,因為這明明是一種高深的武學,“傳音入密”之法,“人皮寶衣”記載有,黃小龍也懂,只是他的功力還未曾高達那種境界,聲音還不能隨意傳出很遠去。
  黃小龍一旦想到,他就不跟聲音跑了,足尖一點,拔身數丈高下,施展夜明眼,凌空一個施轉,不錯,在正北方,確有一個胖大的人影,躺睡在雪地上,黃小龍連忙凌空就勢,雙足一拳一伸,斜斜就往那人影睡處飛去。
  待他停身時,鼾聲入耳,真如雷鳴,小龍注目一瞥,這人生得又胖又大,可也污穗不堪,一雙大赤腳,腳肚上長滿了一個個的大瘡,有的還正在往外淌著黃濃血水,最奇的是一個大光頭,頭下枕著一個黑木魚,顯然是個和尚,只是,那黑得油光發亮的木魚,不象是木頭做的,而象鐵鑄的,年歲日久,終日摩擦而發亮光。
  然而,更有一點驚人的是,在這大冷天的雪地裡。這大和尚衣不蔽體,露出個胖大的肚皮,直挺挺的睡在雪地上,不畏寒還還則罷了,那肚皮上還在蒸蒸的冒著白氣,那身體四周的雪都在一點一點的溶化,化成了水往四外流。
  這無疑問的,一定是什麼世外奇人,有意指引,黃小龍想到這,連忙撲的一聲跪在雪地上。
  總過了兩個時辰之久,天都快亮了,黃小龍直挺挺的跪在雪地上,連動也沒動一下,忽的一聲震天價的噴嚏聲,胖和尚終於醒來了。
  睜開眼,啊!好大的一對眼睛,眼內發出碧藍色的光芒,陰森森的,黃小龍見了渾身一陣寒顫,抖聲說道:“晚輩黃小龍給老神師請安,請老神師指示迷津!”
  胖和尚仰天一陣哈哈,道:“儒子可教!儒子可教!觀爾印堂發暗,必有大禍臨頭,老衲此有泥丸一顆,攜去化水,沐浴一番,當能略避危難。”
  胖和尚說完,在身側一個破口袋中摸了半天,才摸出一顆鳥蛋大小墨黑泥丸,往小龍一拋,隨著又倒了下去,大光頭還沒沾著鐵木魚,鼾聲又響。
  黃小龍接過泥丸,依然呆了好一會兒,因為他想不到這泥丸有何妙用,可是和尚又睡著了,要再等他醒,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遂只得就雪地上叩了個頭,立起身來依然朝北京城行去。
  為了證實這泥丸的奧妙,在第一個站頭,他就找了家客店,要水沐浴,當他從浴盆中站起來時,不禁嚇了一跳。
  泥丸入水,水沒變色,人一浸入,立即就將整個身體染得墨黑,洗不去,擦不掉,而且越擦越亮,這可把他急壞了,好端端一個雪也似白的身體,忽然間變成了這麼一塊大黑灰。
  但是,當他想通以後,他又不禁對這胖和尚深為感激了,因為這一改頭換面,將沒有人再認識他了,這不是為他減去了許多無謂的煩惱嗎?
  敵人不認識,朋友也不會認識了,朋友不認識沒關係,相信一說就可以,而且,侯麗珠姑娘也不會再來纏繞自己,因為自己已失去了那動人的美,這樣一說,金燕那苗族小姑娘,自己的小妻子,也不會愛自己了嗎?
  這一點終於也被他想通了,假如金燕只是因為他變了黑,就不再愛他,這種愛也就虛偽得可以,沒有什麼了不起,不過,黃小龍他深深的相信,金燕絕不會如此,絕不會因為他這一點黑而皺皺眉。
  人既然變了樣,隨著他立即將裝束也改了,碧玉劍用布卷起,自此以後,他一點麻煩也沒有就進了北京城。
  這一天,午時後進城,家家戶戶已經都上了店門,他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多年來,他已經忘了有年節這會事。
  最後在前門大街遇到了駝子哥哥,這以往在他店裡管帳的先生,這真叫做喜從天降,什麼顧忌也沒有的就說了出來。
  駝子哥哥這一刻不是驚恐,而是懼怕,但見他猛然一個退步,正好撞在跛子姐姐身上,跛子姐姐她不是全跛,她只右腳短了這麼一節,走起路來,一高一低,所以別人都叫她做跛子。
  跛子姐姐似乎力氣很大,因為她腳跛了,自小就沒纏腳,而且身胚比矮小的駝子哥哥要高出半個頭。
  這時,但見她雙臂一摟,就將駝子哥哥抱住叫道:“瞧你怕成這個樣子,這也值得怕嗎?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管他誰來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們還能晨愁夜飯,晚愁隔日米,你怕說由我來說,我可不怕,人吃五穀雜糧,總要奉頂著天理國法人情,不憑良心做事,定遭天雷報應,死了還得打下十八層地獄,下輩子變畜生。”
  跛子姐姐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篇,說得黃小龍一頭霧水,怔在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駝子哥哥可又開口了,但聽他說:
  “你這位小哥別來詐我們了,黃家沒你這塊料不說,我們其實真不知道,要知道我們早就遠走高飛了,今天也不要你請我,也不要我請你,乾脆你就自己請自己吧!這些東西,我們什麼也不敢收,你還是帶走吧!我們窮,窮得有志氣,不提那事,我們還能多處點時候,一提那事,我們趁早分手。”
  黃小龍這一刻真叫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惱,被這一個駝子一個跛子說得昏頭轉向,糊裡糊塗,停了好半天,方始說道:“駝子哥哥,你到底說的什麼呀!你真把我給鬧糊塗了,你要我走,難道你一點兒不有念舊情嗎?黃老……”
  黃小龍話沒說完,駝子哥哥一聲吼叫,跳了起來,叫道:“難道說我不念舊情,就是我太念舊情了,你們這班混蛋才整天的來逼我,用大帽子壓我,對我用刑敲打,可是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硬的不行軟的來,送我多少金子,許我分多少成頭,哈……哈……我駝子哥哥一世為人,就憑這一點,文家出我雙倍年俸,我就不去替他幹,怎麼樣!你這小子……”
  駝子哥哥已經發火,而且要破口大罵,黃小龍仍然是一腦門子糊塗!糊塗!糊塗!終於于黃小也是一聲怒喝道:“你到底是在這囉唆什麼?”
  駝子哥哥可真有點硬骨頭架子,毫無畏悸的叫道:“囉唆什麼?總歸一句話,你不是黃家人,黃家沒你這塊料,你是想來詐騙我,黃家小龍,我看著他長大也不知抱過他多少次,我身上現在還有他的尿騷味呢?只可惜!只可惜!好人命不長!……”
  黃小龍終於得到了一點頭緒,連忙阻住他的話,說道:“駝子哥哥,你別咀咒我,我先問你,我如若冒牌貨,我是想來詐騙你什麼?”
  駝子哥哥從黃小龍這句問話中,也似乎感到有點不對頭了!連忙答道:“詐騙什麼?你來此的目的是什麼?連你自己也不知道,這我也糊了塗!難道你不是為黃家寶藏,為那有名無實的寶藏,欸!也不知那位絕子絕孫,絕他祖宗十八代的缺德鬼,信口雌黃,說黃家有一個祖傳寶藏,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害我受了多少冤枉,吃了多少苦,其實天曉得黃家什麼地方有寶藏,傾家蕩產,連根雞毛也沒剩。”
  黃小龍聽到這裡,他笑了,微微的笑,笑得很自然,就是那黑黝黝的臉上,也能看出來他在笑,但聽他道:“駝子哥哥,你放一萬個心,我絕不向你提寶藏,我可以發誓,我確實是黃家的小龍,這一點我也可以向你發誓,不過,這必須你夫婦向外保密,如若不然,你就會替自己惹來殺身之禍,我這次回來,是來報仇的,我只是從你這探知一點京城的消息,在你這隱蔽一下身形,免得我整天在外面惹人注意。”
  這一說,駝子跛子同時驚楞住了,因為黃家小龍駝子哥哥確實是自小看他長大,可是絕沒這樣黑,就說南方天氣熱,太陽烈,也絕不能曬得這麼黑。
  他們倆這麼一猶豫,黃小龍已猜到幾分,但聽他道:“駝子哥哥,你是疑心我這麼黑臉是嗎?這是因為我沿途鬧事,宮裡那些鷹爪孫都認識我,而且還有白衫教的也在打我身上人皮寶衣的主意,一個武林前輩給我的一粒泥丸,把我變成這個樣子。”
  駝子哥哥忽然插嘴道:“你說的什麼人皮寶衣?”
  黃小龍稍稍凝神斂氣聽了一下,沒發現什麼異樣,遂從懷中取出那燻黃的錦囊,掏出人皮寶衣遞上。
  駝子哥哥一見,兩眼就發直了,說道:“小哥,這是什麼寶衣我不管,這是誰的?”
  黃小龍毫不考慮的衝口而出道:“這是我爺爺,啊!不!…是張爺爺的,他……”
  駝子哥哥一聲尖叫,撲到黃小龍身上,叫道:“哎呀!你真是黃……跛子姐姐,請你把門拴上,今天我要大喝特喝,啊!天老爺有眼,終於讓我守住了,小少爺,我想不到這一生還能見你們黃家的人,想當年……”
  駝子哥哥又要想當年了,可是黃小龍卻沒讓他說,他道:“駝子哥哥,我一天沒吃飯了!”
  駝子哥哥又是一聲怪叫:“哎呀!你為什麼不早說,走,我們廳裡去,請跛子姐姐好好給我們燒兩個菜,我得痛快的喝他一個醉,十年了,整整十年,我駝子哥哥沒有醉過一次,因為我怕醉後失言,誤了大事,今天我要醉,我要爛醉,補償這十年……”
  黃小龍收起了人皮寶衣,和駝子哥哥手牽手的走回廳裡。
  駝子哥哥這一會兒,似乎一下子就年輕了十幾歲,跳跳蹦蹦的,骨頭都松了, 臉上滿是歡欣愉快之色!
  黃小龍與駝子哥哥,一邊喝酒,一邊黃小龍就講述他這十年的經過,當然,他只選一些重要的講,當他講到在人皮寶衣上發現了武功之後,駝子哥哥突然叫道:“啊!怪道當年我看到武館裡張爺,病後在家裡住時,一個人呆在房裡,拿著那人皮寶衣,鬼鬼祟祟的,原來這上面還有這樣神妙的武功?當時張爺也是欺侮我老頭子不懂武功,他叫我不準說出去,就給我看了一下,想不到十年後,憑當年的一眼,還能認出你來,我不是因為這什麼……人皮寶衣,你再說得天花亂墜,活龍活現,我心裡永遠得打個問號?”
  隨著,駝子哥哥告訴他,黃家的仇人武斌,如今是北京城裡最具威勢的一個人物,與和坤相勾結,一文一武,聲威不可一世,他的兒子武成文,外號花花太歲,拿了父親兩個造孽錢,整天嫖賭消遙,家裡已經養了三房四妾,仍然日夜在外風花雪月,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加以調戲,一不如意就動強,也不管你是黃花閨女也好,名門少婦也好,他總要遂了自己心願,就這樣,也不知害了多少貞節女子,可是有誰敢放一個屁,你要是多罵兩句,讓他聽見,當夜裡就有蒙面盜數人,夜入你家,除了搶財物,還要殺人,臨走一把火,燒得你精精光光。
  這些話讓黃小龍聽在耳朵裡,真氣得他五孔生煙,別說還有仇,就是沒仇,以他一個俠義之人,也不允許這種人活在世上。可是,駝子哥哥接著又說了。
  “也曾有些俠義道中人,夜入武家,想將這毫無人性的畜生除了,然而,這些俠義道中人都好象沒甚真實本事,總是一去無回,不是遭擒,就是當場遇,第二天傳出,九門提督武大人府上又去了江洋大盜,遭擒或被格殺,而武公子依然無事。”
  最後,駝子哥哥已有八分酒意了,才提到對面前門大街的盛源綢緞莊,當年黃家的案子,人死獄中,因為還有人逃亡在外,除了發出海捕公文,繪圖捉拿外,財產充公,結果,封了三年門,又開張了,這次掌權的店東,據說是武大人的小舅子文老爺……說到這裡,駝子哥哥“哼!”了一聲,道:“我駝子哥哥雖然駝,可是黃老爺當年待我不薄,這姓文的王八蛋派人來請了我幾次,我就是不去,黃家遭變,原有老人惟恐禍及自身,都逃走了,也只有我不逃,我不能畏死忘恩,我要替黃家守住……啊!我真醉了……”
  “咕嘟!”駝子哥哥又灌下了一杯酒……”
  這一次駝子哥哥真醉了,說著說著他就往後倒,還算好黃小龍眼明手快,一探身就將他抓住了。
  駝子哥哥還咕噌說:
  “我沒醉!我沒醉!……
  來來來!你陪我幹一杯!……”
  駝子哥哥搶起桌上一杯酒,咕嘟一聲又灌了下去。
  黃小龍雖然在一旁攙扶著他,可是他沒主意,因為他從沒侍候過酒醉的人,他不懂怎麼辦?他只有用眼睛往坐在一旁的跛子姐姐求救,可是,當他看到跛子姐姐,兩眼淚光盈盈,不禁嚇了一跳。
  跛子姐姐這時忽然嘆了口氣道:“小少爺,駝子哥哥這十年也真難為他了!方才對你說的話一點不假,我已經十年沒看他醉成這個樣子,雖然他一直沒對我說,可是我知道,他心中有一件非常非常隱密的事,可是他連我也沒告訴過,當然,那多數是關於你家寶藏的事,我當年嫁他,也就是喜歡他這一點,為人正直,忠實,不貪財,不怕死!多少人長得好看,漂亮,然而滿肚子壞水,歪主意,就不如他……今天,應該還讓他喝兩杯,痛痛快快的喝個夠。”
  幾句話,黃小龍也被感動得眼淚汪汪,終於還是跛子姐姐跛著腳,將駝子哥哥攙扶進內屋去。
  “劈劈啪啪”的爆竹聲,在大夜的除夕,一交子時,就開始響了,一陣陣的,一串串的,直到大天明,就沒有停過。
  這是丙午年的大年初一,滿街滿巷的恭喜聲,拜年聲,小孩們的嘻笑聲,爆竹聲,到處都盈溢,著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
  可是就在這些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卻轟傳著一件驚人的消息,九門提督武大人府上出了人命案,花花太歲的三個妻妾都被人殺死在床,人頭不見了,可是這三位妻妾都摟抱著赤倏倏的男人,這些個男人頭也一齊失蹤 了,可只是,這三人中,沒一個是花花太歲。
  這消息因為不便喧嚷,所以都是暗中在傳遞著,然而,這消息誠然夠驚人啦!六條命案,出在九門提督大人的府中,這等於是老虎頭上抓蚤子,又怎能不驚人呢?故此沒半天工夫,就轟動了整個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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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忠心耿耿 駝哥地窟獻寶藏 恨意悠悠 俠士京城獲神駒

  “ ! ! ! ……”
  “ ! ! !……”
  “小少爺!小少爺!你怎麼還沒起來呀?”
  這是駝子哥哥的聲音,緊接著駝子哥哥又待敲門,他已急不能耐,一大早,他在這門口,少說點也轉了個五六十遍,可是他就聽不出房裡有 點點的聲音,眼看日將近午,房裡依然毫無動靜。
  駝子哥哥開始焦急,驚恐,繼之害怕,再也不管,提拳搥門,可是這一次,拳剛敲卞,聲音也沒聽到,門隨拳開,駝子哥哥用力過度,傖促間把持不住,整個身子就朝門裡衝去。
  “呼!”的一聲,駝子哥哥整個身子,騰雲般飛了起來,驚得他呀聲怪叫,可是,待他理會到是怎麼回事時,忙叫道:“快放下!快放下!我這一把年紀,不是膽子夠壯,準被你嚇昏了!還有這件破大褂,穿了七八年……”
  原來方才是黃小龍在猝然間,雙手叉著駝子哥哥的脅下,給舉了過頂,聽駝子哥哥一叫,連忙放下,說道:“駝子哥哥,我這是給你拜年哪!”
  駝子哥哥大笑道:“你什麼地方學來這種拜年規矩,駝子哥哥骨脆筋酥,不拜也罷!倒是……我說小少爺……”
  黃小龍沒等他說完,忙插嘴道:“駝子哥哥,你千萬別叫我小少爺,你就乾脆叫我小龍得啦!你對外也只能說是遠房親戚……”
  駝子哥哥忙搶著道:“我們怕什麼?我們怕什麼?……欸!這一點用不著你關照,你放心,駝子哥哥不是傻瓜,我說小……小哥哥更好!小哥哥,你知道嗎?北京城今年初一大早,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可也大快人心。”
  黃小龍微微一怔,叫道:“怎麼天翻地覆?”
  駝子哥哥呵了兩聲道:“不!不!還沒天翻地覆呢!只是大快人心,不過,人心惶惶,事情總是免不了的,你瞧著吧!今兒個……。”
  “倒是什麼事?”黃小龍聽急了!遂插嘴道:“駝子哥哥,你說我聽聽。”
  駝子哥哥一拍胸脯,道:“嗨!我駝子哥哥真是有點老糊塗,小哥哥,你聽我說,昨天大年三十夜,九門提督武賊府中,出了件無頭公案,一刀連喪六命,三男三女,首級全失,三個女的都是花花太歲的妾室,三個男的可都是下人……。”
  黃小龍驀的一聲驚訝叫喚道:“什麼?這裡面就沒有花花太歲在?”
  駝子哥哥嘆了口氣道:“可不是嗎?也不知那位大俠客,糊糊塗塗的亂殺一通,不過,這也夠使人開心的了,大年初一,刀染內室,今年他家準遭血光之災?”
  黃小龍臉上真被駝子哥哥說熱了,只是他一臉黝黑,駝子哥哥看不見,黃小龍道:“六條無頭命案又怎會就這麼嚴重,天翻地覆?”
  駝子哥哥看了小龍一眼,道:“小哥哥,你不知道呀!九門提督武大人府中出了無頭案,那還了得,他定然大發雷霆,將城門關閉,派兵緝兇,挨家挨戶的搜查,這些兵勇們,還不趁機搶劫,老百姓又得大大的破財一番。”
  黃小龍微笑說:“我看還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駝子哥哥哼了一聲,道:“沒這麼嚴重,小哥哥你是不知道,我駝子哥哥雖然開心,可是一想起來,又覺得那位大俠客,也是個大混蛋,他就沒替別人想一想,不過……今年這事也透著有點兒奇怪,好象是……”
  “駝子哥哥,你猜怎麼著,街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好象根本就沒這會事!”這是跛子姐姐的聲音,說著叫著,她已經一跛一跛的從門外進來了。
  黃小龍給跛子姐姐作了個揖,算是拜年,慌得跛子姐姐連連閃躲,直叫不敢當,接著告訴駝子哥哥說,張府陳府都這麼說,可是聽說城門並沒關閉,街上也滿熱鬧,也沒什麼事發生。
  駝子哥哥聽了,覺得事情太出意料之外,隨著告訴黃小龍,跛子姐姐腳雖跛,兩雙手雖粗,可是刺繡出來的花兒,草兒、燕子鳥只什麼的,卻都翩翩如生,多年來就只靠這上面糊個口,也就因此結識了一些大戶人家,張府陳府就都是她的主顧,如今從他們口中得的資訊,想必假不了。
  黃小龍微笑道:“駝子哥哥,我說沒這麼嚴重不是,你偏說我不知道。”
  駝子哥哥看了小龍一眼,他奇怪,小龍似乎早有先見之明,這時跛子姐姐可又說了,但聽她道:“我臨離開張府時,在後門上聽到一個院子裡挖土的聲音,我奇怪,怎麼大年初一早上,你猜怎麼著……
  “欸!真倒霉,怎麼誰不能找,就找到咱哥兒倆。”
  “我說二哥,你這可就錯了!老爺是看得起咱哥兒倆,這了差事才輪到咱們,你放心,準有你的好處!”
  “去你媽的吧!大年初一,誰不取個吉利,卻來這埋人頭,血淋淋的一埋就是六個,還說是好差事,要知道這樣,讓你一人幹得了,又何必死拉活扯的硬拖著我來,你瞧吧!這院子裡,將來總得鬧鬼!”
  “你別這麼嚷嚷的行不行!讓別人聽見了……”
  “聽見了怎麼著,你小子還指望著升官發財嗎!別***做大夢啦!遇到這把子事,能安安穩穩太太平平的過了今年,我王二麻子就謝天謝地啦!”
  “二哥,別嚷!我瞧瞧去,真讓外人聽去了,咱哥兒倆腦袋準得搬家”
  我聽到這,再也不敢聽了,就往回跑。”
  駝子哥哥一聽,雙目二瞪道:“王二麻子?王二麻子不是盛源綢緞莊那個臭大麻子嗎?怎麼這六個人頭會跑到他家去啦?”
  黃小龍依然微笑道:“何止在他家!或許還在那位九門提督小舅子,文老爺的房裡發現,也說不定,你相信不相信?”
  駝子哥哥雙眼越發的睜得大了,瞪住小龍道:“你……你怎麼知道?”
  “我是說或許,我沒說一定。”
  說完這兩句,黃小龍立即把話題錯開,梳洗進餐。
  當然,這是黃小龍幹的,黃小龍他在當天夜裡並沒準備就動手,可是事情湊巧,偏偏的把他引去了。
  原來黃小龍在駝子哥哥醉後,跛子姐姐收拾了僅有的一間房讓小龍歇息,黃小龍心情煩燥,再加上喝了兩杯酒,更是無法人眠,想起了盛源綢緞莊,遂起身往盛源綢緞莊去,準備在這大年三十夜裡,尋找一點往年的回憶。
  豈料,盛源綢緞莊裡,正因為失金丟菜,鬧得不亦樂乎,文老爺本應在年飯後,就該到他姐夫府上去,就因為這突然的遺失了一批黃金白銀,他又怎能不被急得瘋狗似的亂縱亂吠。
  然而,店裡的人,遠地的早些天就走了,往得近的日剛過午也都回家了,留下沒走的如今也都在店裡,文老爺飯前查點過的數字,飯後突然間少了三千兩,一個普通人,就是提也別想提得動。
  整個店里都被文老爺翻遍了,沒有就是沒有,連一點影子也沒有,終於鬧到三更天,文老爺方起駕。
  這時,正巧黃小龍來了,聽說文老爺要上武大人府上,他正愁沒人帶路,這還不是求之不得。
  既然是大年夜,誰都各自找樂子去了,黃小龍他不認識這九門提督武斌老賊,也不認識花花太歲武小賊,在武家前前後後跑了將近一個更次,也沒得到一點眉目。
  終於,黃小龍抓住了一個下人,逼問武家爺子的居室,也是黃小龍江湖經驗缺乏,又正巧遇到一位含酸吃醋的人,他隨便指了三處內室,說:“武大人今夜不在府上,花花太歲很可能在這三處留宿。”
  黃小龍沒讓那人看見面貌,將那人反綁丟在暗角裡,可是當他在這三處查看一遍之後,發現這三個地方裡面都睡著一男一女,這可把他弄糊塗了,此時已是四更將盡,黃小龍不再遲延,索性全都殺了,帶著六個人頭離去。
  他想,這三對男女中,除了花花太歲一對,餘兩對也定必是姦夫淫婦,殺了並沒罪過,也能使人警惕。
  黃小龍割取人頭之意,本想給懸在城門樓上,讓萬人觀看,可是隨後一想,這事若鬧大了,驚動了乾隆皇帝,恐將禍及無辜百姓,故此又將人頭帶回,準備偷偷的找一地方埋了,讓他永遠落個無頭公案。
  在經過盛源綢緞莊時,倏的想起,這是個最好栽贓之處,遂將六個人頭,整整齊齊的給擺在文老爺的內室桌上。
  這一天,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任何事也沒發出,夜裡駝子哥哥說了一句話,說得很對,他說:“這大俠客還算不糊塗,他把這人頭送到武大人小舅家裡,武大人又怎麼派兵緝兇呢?”
  辭了歲,迎歲,迎春,過上七,狂燈,過元宵,一連十來天,北京京城裡就沒再出過事。
  這些天,黃小龍每天往外逛,他象是玩瘋了心的小孩般的,駝子哥哥家裡留不住他半步腳,天一亮黃小龍就出門去了,不到掌燈時分,你別想看到他的影子。
  這一天,元宵第二日,駝子哥哥實在忍不住了,黃小龍一進門,他就拖住小龍坐下,說道:“小哥哥,這些天你都在鬧點什麼?怎麼飯都沒在家吃?”
  小龍拉住駝子哥哥的手,道:“駝子哥哥,我已經在鏢局裡找了個好差事,準備賺些銀子……”
  駝子哥哥一聲驚叫。
  “什麼?你說什麼?你在鏢局裡找了份差事?”
  黃小龍拉了拉駝子哥哥的手,說道:“駝子哥哥,你別這麼大聲叫,我……”
  駝子哥哥把小龍的手摔掉,道:“我不叫,這簡直把我氣死了,你怎麼能到鏢局裡去做那種事,你要賺點錢子,來來來,我帶你去瞧瞧!”
  說完,沒等小龍說話,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小龍就進他的廚房去,在廚房裡,駝子哥哥拿起一把大鐵錘,就往他那個泥灶上掘去,黃小龍起初不知是怎麼回事,待他理會時,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啪! 嚓啦啦!”一陣響過,灶上兩塊土磚,已被駝子哥哥一鐵錘敲了下來,黃小龍一聲驚叫道:“駝子哥哥,你是怎麼啦!”
  駝子哥哥氣得兩眼發直,理也沒理他,連連兩三錘,四五錘,七八錘,只眨眼工夫,整個土灶全被打成碎泥。
  駝子哥哥打碎了土灶,又找來一把鏟子,將土全給堆並了,又往下鏟,黃小龍看他打碎了土灶,已經是滿頭大汗,忙道:“駝子哥哥,你要幹什麼?讓我來替你做。”
  駝子哥哥沒好氣的道:“用不著!”
  說完猛力往下一鏟,“鐺!”的一聲,只淺淺的一點點,就似平已經到底,從聲音上判斷,下面是一塊鐵板。
  半晌工夫,駝子哥哥已鏟出了三尺來寬一塊地方,下面確是塊鐵板,鐵板上有一鐵環,駝子哥哥道:“這下用得著你了,用勁拉這鐵環,把蓋子揭起來……哦!慢著,等我叫跛子姐姐把門關嚴了再拉。”
  說著,一蹦蹦的往外跑,接著又轉了回來道:“好了!拉罷!得使點勁!”
  黃小龍躬身一拉,憑他單臂力氣,何止數百斤,竟沒拉動,絲毫也沒動,黃小龍不由得愣,不知駝子哥哥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既然駝子哥哥吩咐他拉,他又不能不拉,遂運起神功,一聲微“嗨!”鐵板應手而起,一股濕霉之氣,亦隨著鐵板,衝了起來,衝得黃小龍一口氣沒透過來,好不難受。
  駝子哥哥笑道:“還得再等一會兒,讓裡面霉氣出盡了,再下去。”
  黃小龍一看,下面是個洞穴,洞下面一級級的石級,總有十來級,洞口四周均為鐵鑄,鐵板本身不厚,怪道有這麼沉,原來是鏽住了,由此可想而知,這洞穴是多年後沒人進入過了。
  黃小龍看著駝子哥哥,一把火一把火的往下拋,他知道,這是驅逐霉濕最好的方法,總過了頓飯工夫,駝子哥哥方遞過一把火把,道:“現在可以下去啦!”
  駝子哥哥不知黃小龍能暗中視物,黃小龍也不說明,笑笑接過火把,領先走下石級,當石級走完後,黃小龍始發現,原來是一地道,不過,這地道相當直,一眼可以看出十數丈去,沒什麼彎曲之處。
  黃小龍用火照照兩璧,似為人工所造,均系巨石砌成,黃小龍不禁暗奇,這工程絕不會小。
  倏的,黃小龍耳中聽到一點異聲,象是鐵箱子開啟的聲音,小龍立即回頭對駝子哥哥做手勢,接著將火把弄熄了,慢慢牽著駝子哥哥走。
  黃小龍聽覺之靈,何止較駝子哥哥強十倍,這下該駝子哥哥迷糊了,可是他看到小龍確有其事般的,也只好暫時悶一悶。
  只一瞬息,黃小龍已能聽到話聲了……
  “我說王二哥,這總該咱們哥倆大發了吧!十來天后睡好覺,也是值得,你瞧,這些個金錢珠寶,咱們哥倆一輩子也花不光。”
  “媽的小子,你別臭美了,要不是我王二麻子想的方法賣力氣,憑你小子還想把那鐵蓋弄開?”
  “欸!欸!王二哥,這就不對了,沒我說要挖深點,還能發現那鐵板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些個錢,十個人花一輩子還嫌多,咱哥倆分分,準保三代花不光用不盡,你瞧,這些珍珠項圈……”
  “臭小子,誰叫你亂摸亂動的,給我放下!”
  “怎麼著?王二哥,咱們哥倆燒過香,磕過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還沒半個月呢?你怎麼就見財忘義啦!”
  “沒說不分給你,可是,因為是我想的法子賣的力氣,開的鐵蓋,我應該多分點,讓我挑選好了,剩下的再給你。”
  “王二哥,這更不對了,要分也得二一添作五,誰也不能佔誰便宜,你怎麼將兄弟結義之情給忘了!”
  “誰***跟你兄弟來著,要嗎?問我這拳頭!”
  “好個臭王二麻子,我小拐子早就算準你有這一手,你瞧這是什麼?嘿嘿!小拐子磨了三天,就這麼一下,保證你連聲音也沒有。”
  “哼!臭小子!居然***帶了小攘子,這可別怪我王二麻子見財忘義,我可要一個人獨吞了!”
  接著傳來一些掙扎翻滾的聲音,黃小龍立即牽起駝子哥哥往前趕,還沒容他倆趕到,已聽得一個急喘的聲音,聲嘶力竭,氣息難通的聲音,緊接著一聲哈哈大笑,笑聲中夾雜著多少歡悅的欣喜。
  “小拐子,這可別怨我王二麻子,我沒傷你一點皮肉,哥倆結拜一場,我也給你留了全屍!你就好好的去吧!等明兒個我再為你燒點金元寶,好讓你去賄賂賄賂,拍拍閻王爺的馬屁,早點投胎轉世。”
  王二麻子說完了想笑,嘴剛張開,就聽到門口響起腳步聲,忙從小拐子手上搶過小攘子,厲聲喝道:“什麼人?……哎呀!你是……是人?……是鬼?”
  黃小龍在石室門口出現,石室中雖有王二麻子帶來的巨燭,將室中照得十分明亮,可是室門外卻依然暗黑如墨。
  黃小龍的出現,除了隱隱中看見一個人影,就只有兩顆如冷電般的眼睛,閃射出嚇人的光芒,王二麻子剛做完殺人勾當之際,看到了黃小龍這個人影,他又怎能不被嚇得屁滾尿流。
  黃小龍從對話中,早已理會到是怎麼一回事,他最恨這種見財忘義之徒,他又怎肯與之答話,但見他緩慢慢,一步步的往前移。
  王二麻子雖說膽大心壯,看到這黑黝黝的影子,無聲無息的在這出現,早已嚇得周身劇顫,魂魄散。
  黃小龍來得近了,方始說道:“你們哥倆既已結成生死兄弟,他死了,你活著也沒意思,我也給你留個全屍吧!你是自裁,還是……”
  王二麻子一聽是人說話,膽子又壯了,一聲厲喝道:“臭小子,憑你也配,既來了,就別想再出去啦!我王二麻子今天大發慈悲,也就成全你吧!”
  語音甫落,王二麻子手握小攘子已經撲了過來。
  這種做下人的,要說會武藝,頂多也不過是個三招兩式的,黃小龍只一招手,王二麻子一個身子已“吧嗒”一聲,摔在地下,這一摔下就沒再爬起來,因為黃小龍不願多費手足,一下就點了他的死穴,這真應了他們結拜之義,有福同享,有難共當,沒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到此,黃小龍才放眼打量這間石室,十分寬僻的一間石室,堆置著十數只大鐵箱,每只鐵箱都被打開了,箱裡除了黃金白銀,就是珍珠寶貝,字畫古玩,這時忽聽駝子哥哥在石室門口叫道:“小哥哥?快!快!快去看他們走那條路來,趕快去將那通路堵死,天一亮他們發覺丟了人,一定會發現這個地洞。”
  黃小龍一聽,駝子哥哥倒是顧慮周全,可是,黃小龍他也有他的打算,他問明了這地下石室,總共只有三條通路之後,立將兩具屍首提起,住那盛源綢緞莊後園的路,疾奔而去。
  只一歇兒工夫,黃小龍返回地下石室,他在那十幾只大鐵箱前面巡視一遍之後,撿幾樣心愛的古玩取了,與駝子哥哥回返家中,方始對駝子哥哥說道:“駝子哥哥,錢財乃身外之物,一個行俠仗義之人,絕不能貪財,方才那王二麻子與小拐子,為錢財,結義兄弟之情都可以毀掉,可見錢財乃是如何可惡的東西。”說到這裡,駝子哥哥已是雙目怒睜,黃小龍一看不對,忙道:“駝子哥哥,你不必為我擔心,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目前我有許多事情必須要做,絕不允許我去享用這筆錢財,不過,我相信日後我會用得著它的,你放心,黃小龍永遠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這次我並非真的為了錢才到鎮遠鏢局去做事,我是想藉此謀一進身之路,設法報仇,因為我在這時日間,二月初,事成不成,我都要上路,我要趕到一個地方去援救一位朋友。
  於是,我要急切的設法,因為自從年三十夜,武家發生了六條命案後,花花太歲與他那賊老子都隱藏起來了,家裡也戒備得特別森嚴,武賊每日早朝,也定有十數名武林高手接送,叫人一時無從下手,因為我怕打草驚蛇,一次失手,下次更難如願,所以我要找個十全十美的辦法。
  我有一位哥哥,在鎮遠鏢局做鏢師,他說鎮遠鏢局總鏢頭崔剛,與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都有來往,叫我在鏢局裡混混找機會現身,一定能如願見到武賊,再隨時隨地設法報仇,所以這幾天我都在鏢局裡混。
  果然,事情在今天早晨發生了……”
  黃小龍這天,一大早往鎮遠鏢局去,正行走著,身後突然傳來驚呼駭叫,小龍回首一看,原來是一匹高頭大黑馬,劣性暴發,橫衝直闖,街道上正趕著早市,熙熙攘攘的人還真多。
  黃小龍見那大黑馬已連傷三數人,再不怠慢,一縱身飛出,正好阻住大黑馬去路,右掌猛伸,快如電閃的抓住馬頭。
  豈知這匹馬,夠頑夠劣,黃小龍又從未遇到過劣馬不知脾性,手剛抓住馬頭,大黑馬猛然人立而起,“希聿聿”一聲長嘶,隨著頭抑,黃小龍給大黑馬摔得頭下腳上,若不是他手抓得牢,黃小龍準給摔拋上半空。
  這一下可把小龍惹火了,在路旁一些觀看的人驚呼聲中,黃小龍已然一個翻身,縱上了馬背。
  黃小龍從李大哥那學過騎馬術,雖說沒常騎,可是一身功夫非比等閒,上馬後,一帶馬頭,就選那人稀的道上,放馬直奔。
  轉眼工夫,已然出了城門,大黑馬來到荒郊,越發的不聽指揮,狂蹦猛縱,一蹦丈來高,一縱三丈遠,有兩次黃小龍想出奇將大黑馬制服,一不留心,竟被大黑馬將他拋下馬來。
  這當然摔黃小龍不倒,但見他旋風似的。在地下一點腳,又復縱上了馬背,最後黃小龍記起李大哥教的馴服劣馬之法,連忙依照李大哥所說,提氣輕身,緊貼馬背,任由他在荒地裡亂蹦亂跳。
  總過了兩個時辰之久,大黑馬鼻子裡已然喘氣呼呼,通體是汗,可是它依然縱跳不停,黃小龍對這匹大黑馬是越看越喜歡,真怕把馬累傷了,連忙用千斤墜工夫,將大黑馬製住。
  說也奇怪,大黑馬到此以後,它竟沒再跳了,非常馴服的,要它跑就跑,停就停,黃小龍下了馬,大黑馬非但不走,反“希聿聿”的叫著,一個馬頭,拚命的往小龍身上擦,拚命的嗅。
  黃小龍更加高興,抱著馬頭一陣撫摩。
  驀然間,在黃小龍停身四周,出現了數十名八旗禁衛軍,箭在弦,刀出鞘,如臨大敵般的,將黃小龍團團圍住黃小龍一心馴馬,竟沒注意到四周來了人,這一見,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心想,難不成這匹馬會是御用的寶馬?
  黃小龍剛想吧,倏的一個如雷般的聲音叫道:“你們都給我站住,別嚇了我的黑小子!”
  隨著話聲,從人群中走出個魁悟的老人,好威武的相貌,那寬大的臉上,也是黑黑的,比黃小龍好不了多少。
  那老人走到黃小龍面前,見黃小龍毫無畏悸之色,立即哈哈大笑,笑聲比雷還響,震耳欲聾,笑著笑著一掌拍在小龍肩頭,小龍本待閃避,可是不知怎的,似乎是心血來潮,竟被他笑聲攝住,笑聲中又似乎有一種親切感,使人不願違抗。
  “吧!”的一聲,好響,相信一里外也能聽到,黃小龍身子連晃也沒晃一下,老人笑聲立止,雙眼圓睜,久久又復哈哈大笑,笑吧始道:“好小子,有膽量,有氣魄,有能耐,好!好!你認識這匹馬叫什麼名字嗎?”
  黃小龍聽他連贊幾個好,反覺得臉上一陣燥熱,隨後聽到問起這匹馬,黃小龍他根本不識這匹馬的來路,他對馬的知識實在大淺薄了,不過,他最少知道,這一定是匹罕見的寶馬,遂道:“承蒙誇獎,汗顏無地,此馬之出處,請恕在下才疏學淺,無能得識,不過,以它那頑強的脾性,定是匹罕世龍駒無疑。”
  這時,從那老人身旁,閃出個隨從打扮的人,嚴聲叫道:“你這小子是什麼地方鑽出來的,怎的一點禮貌也不懂,見了鼎鼎大名的黑貝勒爺也不認識,趕快跪下磕頭,什麼在下在下的,你該自稱小人……”
  聽說這位是貝勒爺,黃小龍心中大為高興,如若這位爺肯提攜,三兩天他就有可能認識武賊,以貝勒爺的貴客,出了事,絕不會連累什麼老百姓,於是,黃小龍連忙將馬摔了,準備行禮。
  黃小龍一摔馬僵,那些禁衛軍齊都怪叫,黃小龍可不管,雙手一抱,就要跪下,可是貝勒爺沒讓他跪下,就把他攙了起來,叫道:“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越隨便越好,瞧你能耐不小,你是……”
  黃小龍一聽,這位貝勒爺說話挺和氣,忙接嘴道:“小人是鎮遠鏢局崔總頭……”
  黑貝勒又是一聲如雷大笑,道:“哈!我說呢!原來你是京城第一高手,鎮遠鏢局總鏢頭崔剛的徒弟,怪道有這麼好身手,啊……不對呀!我怎的就沒見過你?”
  黃小龍一聽說,就想反駁,心想,一見面你就給我找了個師父,因為貝勒爺說得高興,他沒敢插嘴,隨後,貝勒爺自己也想到不對,黃小龍遂道:“王爺,小人不敢冒認高人門下,小人只在鏢局裡幫閑。”
  黑貝勒一聲大吼,道:“幫閑,崔剛他簡直糟踏你,走!找他理論去!”
  黃小龍連忙搶著道:“不是的,那是小人想在那見識見識,玩會兒,我可沒想在鏢局裡求取什麼名望利祿。”
  黃小龍這一說,黑貝勒不禁瞪大著兩只虎眼看著他,他摸不透這位黑小子是幹什麼的,良久方始說道:“總鏢頭崔剛,他怕連你會武也不知道吧?”
  黃小龍笑笑搖搖頭道:“我剛去沒幾天,只每天見見面,連說話也沒說上兩句。”
  黑貝勒一聽,可光火了,吼聲道;“好!黑小子,你瞧我的。”
  黑貝勒說完就上了馬,黃小龍跟在他馬後面走,而那匹大黑馬也真怪,不用人牽,它就緊緊的頂在黃小龍屁股後面走,這一來,黃小龍真愛煞了他,禁不住回身抱它親一下,黑貝勒一見笑,叫道:“黑小子,騎上它吧!回頭再說!”
  黃小龍一聽,心中大樂,趕忙謝過,腳尖一點,凌空一個倒翻身,施了一招“燕子巧翻雲”,身子穩穩落在馬上。
  黃小龍不知是心中歡喜,還是有意賣弄,這一招使得美妙至極,竟把黑貝勒看直了眼,久久方才喘了一口氣,接著哈哈一笑,鞭馬回城。
  來到鎮遠鏢局,已然近午時分,鎮遠鏢局崔總鏢頭正站在門口,伸長了頸子往這邊打量?一看到黑貝勒,連忙快步迎上,替黑貝勒爺牽馬。
  黑貝勒打發禁衛軍走後,待進入大廳,方始向崔總鏢頭道:“崔總鏢頭,今天黑鍋收了個幹兒子,你應該給俺黑鍋道喜吧!”
  崔總鏢頭一聽,忙聲答道:“那真得好好的為貝勒爺恭喜一番,只不知那家幸運的小公子,做了貝勒爺的幹兒子!”崔剛說完,立即吩咐擺酒。
  可是,當他看到大所裡還站著一個鏢局裡的伙計,小黑炭,鎮遠鏢局裡任何人都稱黃小龍為小黑炭,黃小龍也不在乎,今天他隨著貝勒爺進來,崔總鏢頭一直就沒注意到他的存在,如今一見,不由總鏢頭雙目怒瞪,因為這座大廳,是專門款待貴賓的,就是鏢局裡的鏢師,沒聽招喚,也沒敢往裡亂闖的。
  如今,貝勒爺在,小黑炭居然大模大樣的站在廳裡。總鏢頭崔剛,他那能不火,可是他剛待張嘴喝罵,黑貝勒已經出聲叫道:“黑小子,過來見過崔總鏢頭!”
  黃小龍自從進入鎮遠鏢局後,他就替李志虎李大哥叫冤,因為這總鏢頭,虛情假義,狡猾十分,用得上你,拚命的給你戴高帽子,用手段用錢財攏你,一旦用不著你,他會一腳將你踢開。
  黃小龍剛到局裡沒三天,就遇到這麼一把事,一個做了多年的鏢局伙計,生前生了一個月病,一直沒好,年初總鏢頭就賞了那些伙計一點銀子,整個將別人回斷了,也不管那伙計病得如何!日後如何!
  這事黃小龍當日就被氣火了,還是李大哥勸住了他,為了自己親仇暫時忍一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今天,在這種場合裡,黃小龍就準備讓他難堪,黑貝勒叫他見過,他就微微的抱了抱拳,稱了聲總鏢頭。
  崔總鏢頭這會子可傻眼了,他不相信小黑炭突然鴻運當頭,福星高照,一下子就做了貝勒爺的幹兒子。
  說實在的,小黑炭憑什麼?才不出眾,貌不驚人,崔總鏢頭他實在想不通,不禁顫聲問道:“貝勒爺,這位就是……”
  崔總鏢頭沒敢直說,黑貝勒可接著道;“他就是我今天剛認的幹兒子,怎麼著?”
  “轟!”的一聲,如巨雷擊頂,這遭雷擊的,不是崔總鏢頭,因為崔總鏢頭江湖經歷老道,拿得起,放得下,他不會在乎這一點,你今天得勢,他就稱你一聲爹,叫你兩聲爺爺,他也滿不在乎。
  然而,會是誰呢?是那小黑炭黃小龍,他萬料不到,黑貝勒會得如此詼諧,自說自話的就做了別人的幹老子,方才聽說貝勒爺收了個幹兒子,只道另有其人,誰會想到說的就是他。
  忽聽,黑貝勒叫道:“黑小子,那匹烏龍寶駒就送你做見面禮了!”
  方才那句話,把黃小龍轟得昏頭轉向,可是這句話,可把小龍喜得心裡開了花,為了血仇,為了寶馬,就做個幹兒子又何嘗不可,遂連忙跪下磕頭,朗聲叫道:“謝義父!”
  黑貝勒哈哈大笑,道:“崔總鏢頭,擺酒吧!把你們鏢局裡鏢師都請來,快馬將北京城裡所有的鏢師都請來,今天我要大大的慶祝一番,順帶考考我這幹兒子,崔總鏢頭,你別小氣,今天所開銷的,全都算我黑鍋的。”
  崔總鏢頭連連傳話,聽一句傳一句,那敢怠慢,聽到說要考考小龍,心中暗想,你這幹兒子有什麼好考的,還要把北京城的鏢師都請來,那該是我兒子漏臉的機會到了,最後聽說黑貝勒作東,他當然不敢領,忙謝道:“貝勒爺肯賞臉,崔剛面子已然夠大,這小小的場面,崔剛還化得起,貝勒爺你就靜等著人道喜吧!”
  只瞬息工夫,大廳上已擺下了十數桌酒席,也就這一會工夫,除了鎮遠鏢局所有的鏢師外,陸陸續續已來了數十人之多。
  這些個都是京城裡有名望的鏢師,不過他們都公推,鎮遠鏢師總鏢頭崔剛,為京城第一把高手。
  這些個鏢師,沒一個不認識黑貝勒,聽說黑貝勒新收義子,齊都向黑貝勒道喜,而且都很隨和的,從這點可見得黑貝勒日常之為人,黃小龍見了,心中也十分歡喜,因為他假如發現黑貝勒要象崔剛一佯,他真會掉頭不顧而去。
  慢慢的已來得差不多了,崔總鏢頭立即請大家人席,特別請了四往京城有名望的人物,在首席作陪。
  這四位人物是太極門程海,鐵掌毛健,獨臂金剛唐雄,神鷹夏忠,年紀都在五旬開外。
  黃小龍今天是什麼也不管,大模大樣的坐著,有點象小人得志,忘其所以般的,崔總鏢頭見了,真恨得牙痒痒的,他心想,我兒子那樣不比你強,***就你該走運,歇會我準叫你好看。
  酒過三巡,崔總鏢頭見黑貝勒依然還沒動靜,好象把剛才說要考考小黑炭的事給忘了似的,不由得心生一計,對黑貝勒道:“貝勒爺,欣逢大喜之日,悶酒難喝,待我將小兒喚出,玩兩套拳腳,給貝勒爺下酒如何?”
  崔總鏢頭擔心黑貝勒不答應,誰知黑貝勒竟爽快的連道數聲好,非至此也,並還連連催促,快!快!快!
  這又出乎崔總鏢頭意料之外,他早就關照好了,那能不快,一經呼喚,馬上就走出一個翩翩佳公子,只見他早已穿好了緊身衣靠,那鮮明的衣靠,襯托著那白白的臉蛋,顯得十分俊秀英挺。
  崔總鏢頭的公子,名喚崔榮,崔榮一現身,立即贏得滿堂彩聲,黑貝勒與黃小龍也齊齊鼓掌。
  崔剛即是有心的,在大廳的中央,他也早就騰出了一塊空地,崔榮在當中一站,團團的行了個江湖禮,掌聲更響。
  正當此時,廳門口倏的出現一個頎長老人,身穿長袍馬褂,手搖馬鞭,一步步的往里邁,身後緊隨著 位公子哥兒,手裡同樣的搖著一條馬鞭,倆人一個姿式,齊齊往裡走。
  這頎長老人一出現,掌聲立止,一個個的都立了起來,眨眼工夫,鴉雀無聲,黑貝勒人雖老,眼卻沒花,哈哈一笑,跑了出來,頎長老人立即緊走兩步,沉聲道:“裕榮,你這就不對了,有這麼好的熱鬧,也不來通知我一聲。”
  隨著頎長老人身後的少年,叫了黑貝勒一聲爹,黑貝勒虎目一瞪,叫道:“準又是你這……小子作怪?”
  少年抿嘴一笑道:“是爺要來,怎麼又怨我!”
  頎長老人連忙打岔,道:“別嚇唬他!裕榮!你怎麼啦!來小敏兒,陪爺坐!”
  黑貝勒將位子讓給頎長老人,隨著在頎長老人下首坐下,頎長老人立即對黑貝勒道:“叫他們都坐下吧!我不是來掃興的!”
  這頎長老人,相信讀者都能猜著,他就是高宗乾隆皇帝弘歷,因為他性好便服出遊,尤其在太平盛世,他更是常常身著便衣單人匹馬,到處逛遊,所以很多草莽中人,普通老百姓,都認識他。
  今天,在這鎮遠鏢局,可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所以一見他進入,立即鴉雀無聲,照理說,見到皇帝應該跪接才對,可是弘歷就有這麼個怪脾氣,他若穿了便服,你不跪接,他不怪你,你要跪接,準得倒霉。
  在這些人中,就只有黃小龍不識,可是他也和讀者一樣,從黑貝勒那恭敬讓座的成份,從滿堂百來人的突然靜息,使他猜到了八分,再當他仔細的看了皇上兩眼,看到他那氣宇軒昂,道貌岸然,卻又不怒含威,他心裡就全部了然。
  黑貝勒讓坐,黃小龍也讓坐,他讓給跟隨在皇上身後,那位稱黑貝勒做爹的公子坐,他也就坐在公子下首。
  乾隆皇帝聽說黑貝勒收了個幹兒子,不覺朝黃小龍打量兩眼,只看第一眼,他心中非常不高興,認為黑貝勒胡鬧,可是當他看了第二眼,他又禁不住要看第三眼,第四眼,最後緊緊盯住小龍,看了好半天沒移動過眼睛。
  那被皇帝老爺稱為小敏兒的,聽說爹爹收了個幹兒子,他也看,可是,他只看得一眼就不看了,他心想,爹真是越老越糊塗,多少漂亮王孫公子,憑貝勒爺的身份,誰不能要來做幹兒子,卻偏偏看中了這麼個黑球,大概是他自己黑,也就影響到他也喜歡黑吧!
  然而,弘歷皇帝的目不轉睛,又引起了小敏兒的嗜奇,因為他非常信服老爺子的眼光,另有獨到之處。
  於是,他又禁不住再看兩眼,看了兩眼再看兩眼,依然是個黑球,什麼名堂也沒看出來。
  黃小龍呢?他真是死死的坐這讓人看嗎?並不!他的兩眼,正在看著場中崔榮打的一套拳,他明知道弘歷皇帝和小敏兒在對他打量,可是他連眼角也不瞄一瞄,他一心一意全貫注在崔榮的拳上,雖然,崔榮的一套拳,在他的眼光裡,跟花拳繡腿毫無分別,他仍看得津津有味似的。
  廳中正在練拳的崔榮,這一刻他真叫做買命了,能在皇帝老爺面前表露自己的武功,在他真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只可惜,昨兒一夜,是元宵節,崔榮他一夜沒幹好事,到天亮時方濛濛糊糊的闔了一下眼,在闔眼的一歇兒時光,雖疲累不堪,他腦中仍然還在回味著夜來的偷情,那旖旎的春光,這會兒他又那有精神來玩這一套把戲,這才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
  到這個時候,他才恨,他不恨自己,他恨別人,恨黑貝勒,也恨小黑炭甚至連乾隆皇帝他都恨上了,早一天不來,遲一天不來,偏偏在自己終宵歡樂之後纔來,他又怎能不恨?
  崔榮恨,還有個更恨的是他那老子,崔總鏢頭,往常他總是誇他那寶貝兒子,武功怎麼高,怎麼好,可是今天一看,簡直就把他氣瘋了,連往門一半的功夫都夠不上,偷偷瞄了皇帝老爺兩眼,弘歷皇帝兩眼盯住小黑炭一動沒動,這下不但氣而且火,不是皇帝老爺在,他準會跑下去,一腳將他兒子踢出廳外去。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還遭連夜雨,行船偏遇打頭風,就在他父子一急一恨的當兒,小敏兒已問知這位練武的,就是京城第一高手崔剛的兒子,小敏兒自小是出了名的刁鑽,這會兒他的主意可又出來了,但聽他道;“老爺子,一個人練著不好看,最好再找一個人比劃比劃,才能分出高低好壞,老爺子,你說好不好!”
  弘歷皇帝看小龍看呆了,也沒聽清楚小敏兒說什麼,當然他也知道絕沒什麼太了不得的事,尤其是小敏兒的要求,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只要他開了口,非答應不可,不答應準沒完,想盡了名目也得要你答應,故此連說:“好!好!”
  弘歷皇帝剛答應好,立即就有了反應,黃小龍的反應較小敏兒更快,但聽他道;“義父,孩兒保薦一人!”
  黑貝勒因為有皇帝在,沒敢大笑,道:“好!就由你保薦吧!”
  黃小龍一聽黑貝勒應允,心中大喜,趕忙謝過,隨著在桌上端起一杯酒,朗聲叫道:“在下以這杯美酒,恭請一位大俠客。”
  語音未落,杯已拋出,沒見他怎麼作勢,酒杯已平穩的飛了出去,這個時候,誰都願意這杯酒能落在自己面前,好出場去顯露一點真實本領,出出風頭,漏漏臉。
  可是這杯酒,說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明明看著朝自己飛來,忽然竟變了方向,這杯酒在眾人頭上轉過,整整的轉了大半個圈子還沒停。
  這時的氣氛真可說緊張萬分,別說鴉雀無聲,這百來個人所坐的大廳上,就連掉下一雙繡花針,也能讓人聽見。
  酒杯終於落下了,平平穩穩的,但聽“當!”的一聲,除了這一聲外,酒杯裡原有的酒一點也未沾出來。
  黃小龍露了這一手轉彎暗器的手法,立即將所有在場的人全都驚住了,誰都知道,暗器易發,轉彎難打,尤其是這麼恰到好處的力量,不是內功修為已達化境,根本你就別想照辦。
  這一手,誠然將大家都驚住了,你不瞧,他們驚得連喝采鼓掌都忘了!倏的一個高聲歡呼,發至小敏兒的口中,立即釆聲如雷,掌聲震天,這其中只有一人沒鼓掌,也沒叫,那是弘歷皇帝,可是他眉舒眼笑,不住的點頭,弘歷皇帝他這種做作,大概是自我嘉許,他並沒看走眼。
  采聲掌聲,久久不歇,叫聲最高的還是小敏兒,他大概是為他這新兄弟而高興吧!可是他也曾經惱過,就在黃小龍搶先保薦人時,他惱了!他心想,我出的主意,要你這黑球來保薦人?
  為了初次見面,小敏兒總算給了他天大的面子,沒及時發作,可是他心裡已在盤算了,想方法怎樣作弄他。
  他方法還沒想好,黃小龍右手酒杯已出,整整轉了一個大圈,十數桌酒席桌面,全都輪到,最後落在他左手桌面,一個青年人身前。
  得到這個保薦是榮幸的,誰都希望在聖駕前露兩手,在掌聲采聲,歇落之後,青年人走到大廳中央,眾人注目一瞥,你道是誰,這人敢情不是鏢局同行,乃是宮中侍衛小仙人劍史錦漢。
  小仙人劍是不請自來,如若沒有聖駕在此,別人倒會說閒話,如今既有皇帝在此,小仙人劍光面堂皇,仿佛專為護衛聖駕般的。
  小敏兒雖得皇上喜寵,但對這小仙人劍卻是不識,遂低聲對黃小龍問道:“這位是什麼人?一定能打敗這小子嗎?”
  黃小龍回頭笑道:“你放心,我薦的人準保沒錯。”
  小敏兒見黃小龍那話,說得十分跋扈,甚為不快,心想,你怎知他準準贏,我非得叫他吃敗仗不可。
  這時,廳中崔榮與小仙人劍已然答上了話,並且交上了手,小仙人劍兄弟,因為年青英俊,武藝高強,在宮中十分走紅,千手觀音楊士桐失目去職後,仙人劍經雷氏大喇嘛保舉,立即就當了侍衛領班。
  鎮遠鏢局崔總鏢頭認識小仙人劍,在場的人十有九都認識,崔榮雖說年輕,交遊不廣,也曾有數面之緣,他請小仙人劍手下留情,說改天定必重重相謝。
  豈料小仙人劍亦想駕前露藝,人前逞威,怎肯賣這個帳,一上手只三招,就施出了看家本領,一腳飛出,直踢崔榮左胯。
  因為這份屬遊樂比劃,當然只是點到為止,故此小仙人劍一招振臂揮虹後,隨著飛出一腳,在他的心意,將對方踢倒也就算了,不想,就在這一腳踢出,眼見崔榮胯上就要著腳倒地。
  倏的,足踝上一陣酸麻,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在穴道上撞了一下般的,這一腳雖然踢中了崔榮,但是全無勁力,小仙人劍心中不禁大奇。
  “啪!”的一聲,小仙人劍腳上反捱了崔榮一掌力道還真不輕,不過小仙人劍可沒在乎,他只是奇怪,沒覺出暗器來處,這會是什麼人敢暗中協助對方,來與自己作對。
  當小仙人劍出場時,崔總鏢頭大為吃驚,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總不能親自下去講情吧!
  尤其他也想到,小仙人劍的為人, 就是講情也屬枉然,這時候,他只能怨怪別人,他怨怪李志虎,不該隱瞞小黑炭的武功與來歷,他也埋怨自己,將小黑炭看走了眼,當然,最恨的還是他的兒子,不爭氣的兒子崔榮。
  如今這一來,崔總鏢頭大為驚異,非止他一人,凡是在場的無不大為驚楞,尤其上席數位更是武術大行家,誰都算到小仙人劍這一腳飛出,崔榮準得被踢翻無疑,誰會想到事情竟會變化如此。
  小敏兒在想要使小仙人劍落敗之際,小仙人劍與崔榮已然交上了手,可是,他卻萬萬料不到小仙人劍拳掌這樣凌厲,更想不到崔榮這等稀鬆不爭氣,眼看崔榮就要敗下,為爭一口氣,心中大急。
  豈料事情大謬不然,他明知有人從旁協助,卻仍然得意十分的朝黃小龍看了一眼說道:“黑兄,怎麼樣?你看走眼了吧!”
  小龍連頭也不回,因為場中仍然在打鬥著,說道:“你放心!我說他能勝!”
  小仙人劍已兩次被暗器擊中了,第一次是腳,第二次是手腕,都是在對方避無可避,眼看就要擊落敗之際,著了道兒,禁不住肝火直冒,怒火狂升,為了自身侍衛名譽,可不管什麼叫點到為止了。
  一聲怒喝,小仙人劍驟下殺手,在第一招“魚跳龍門”打出之後,眼見對方又再無法閃避,心念倏轉,左掌疾出,心想,我這一招出自杜撰,變成了雙推掌,一前一後,縱算有人暗中協助,他也只能救你一掌,卻無法防止我這無名的一掌,我已被你逃過兩次,這次再若被你逃過,我這待衛也就該完了。
  “ 拍!”接連兩聲,崔榮前胸結結實實的捱了兩掌,重重的接連兩掌,整個身子被擊飛出丈來遠去,“咯咯咯”!連吐了兩口鮮血,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一時群情大嘩,鬧成一片。
  小仙人劍也給驚呆了,有人暗救兩次,這次卻沒人相救,如若崔榮只中一掌,想必不至於傷重如此,這一來反而鑄成大錯。
  驀然地,一聲怒喝,嘩聲立止,崔總鏢頭慢慢步走到廳中,叫人將他兒子抬了下去,回首對小仙人劍抱拳說道:“侍衛大人功深藝絕,崔剛自不量力也想領教幾招!”
  崔剛雖被譽為京城第一高手,然而他卻不畏,小仙人劍到底也是名師之徒,可是,他尚未及答言,皇上已然立了起來,厲聲道:“崔剛,不必再鬧了,回頭我派人給送點藥來,叫你兒子服下,睡上兩天也就好了,這次事完,往後不准再計較,錦漢!送我回去!”
  眼看一場激鬥,被皇上兩句話,消逝無蹤。
  皇上講話,誰敢不遵,除非他活得不耐煩了,崔剛只得諾諾連聲。
  皇上要走,裕榮貝勒與小敏兒也隨著護駕回宮,可是黑貝勒臨走時,沒忘了關照他新收的幹兒子,改天一準到他府中去拜見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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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月明星稀 小龍欣報父母仇 紅日普照 檀郎驚悉海島情

  一篇話,講了近兩個更次,駝子哥哥聽了,心中甚為不悅,道:“小哥哥,黑貝勒裕榮雖是北京城出了名的好人,可是你?……”
  黃小龍知道駝子哥哥要說什麼,忙搶著道:“駝子哥哥,如今清朝氣勢正盛,我這也是迫不得已,為了血仇,何事不可委曲,一旦將仇報了,我會得遠離京城。”
  二人再說些閒話,已是四更將盡,黃小龍也不想再睡,遂在房中練了會兒功,天色已然大明。
  駝子哥哥還沒起床,街上已轟傳盛源綢緞莊,夜來厲鬼出現,王二麻子及小拐子死於非命的事。
  王二麻子身上看不見一點傷,小拐子頸子上一圈紫青痕,除了是鬼所為,誰也找不出再好的解釋。
  武大人的小舅子文老爺,一聽說這兩人死於鬼手,更是膽碎魂飛,屁滾尿流,大白天,為著生意,強撐著在店裡,待到掌燈時分,再也不敢在店裡留宿,連家眷下人,一古惱兒搬到武大人家中暫住,單留幾個年輕力壯的,膽大包天而不信神鬼的看店。
  不信嗎?不信也得要你信,就在這天夜裡,二更一響,盛源綢緞莊裡,立即陰風陣陣,啁啾之聲,響個不絕。
  膽大的伙計,說不怕神鬼,總還有幾分膽量,這或許是他們從沒做過虧心事,可是聽到這啁啾之聲,也禁不住毛骨栗然,膽小的不說,膽大的立即暴喝壯膽,他認為厲鬼雖然作祟,也不會亂傷無辜。
  可是,膽大的不叫還好,這一叫喚,房中明亮亮的燈火立即無風自動,一晃晃的,把幾個店夥嚇得縮作一團。
  倏忽間,幾個人後頸上,同時挨了一下冰冷冷的,不知是何物,雖說不痛不痒,可是在這疑神疑鬼之際,那會不被嚇得魂靈兒跳脫了泥丸宮,發一聲喊,齊往大門口衝去,一眨眼工夫走得沒了影兒。
  這時,屋梁上跳下來了黃小龍,他今天一天沒出門,他連貝勒王府也沒去,因為他忽然記起了弘歷皇上那對凌厲的目光,他有點畏悸這對目光,他怕皇上看破他的居心,如若皇上吩咐裕榮貝勒,追問自己身世,那該怎麼辦?
  裕榮貝勒似乎十分愛惜他,小龍不願撒慌瞞騙愛惜他的人,故所以他想,還是暫時不去的好。
  可是,這間盛源綢緞莊的祖業,他卻不能不設法弄回,他裝鬼作怪,把人嚇走,也就是想使人對這間房子發生畏怯之心。
  人走了,黃小龍玩開了,他將店裡白綢子統通抖了開來,從前門拉到後園,把所有的房間柱子,全都牽裹滿了。
  第二天一大早,盛源綢緞莊大門就封上了,鬧鬼的事,也轟動了整個北京城,一傳十,十傳百,街頭巷尾,除了談鬼,還是鬼。
  這一天,黃小龍上了一趟鎮遠鏢局,雖說穿裝打扮,依然沒換,可是,崔總鏢頭卻接奉他如爺爺般的,黃小龍看了更是噁心。
  黃小龍此來,第一是要李大哥辭去鏢頭的工作,搬去與駝子哥哥同住,要李大哥幫忙駝子哥哥,就在駝子哥哥原住的大空地上,蓋起一間房子,安居做生意,或者開鏢局都行。
  和坤和中堂所丟的一匹珠寶,無蹤無影,崔總鏢頭一再乞求延期,可是不知怎的,最後,和坤竟不再追究了。
  據說是和中堂突然想開了,丟了也就算了,知道內情的說,這消息不知怎的傳到了乾隆皇上的耳裡,皇上發了一頓脾氣,和坤才沒敢再追究。
  事情既已了,李志虎就沒有再作鏢師的理由,為了黃小龍想從這裡進身,他才沒走,這事情也有了眉目,就無需再待下去。
  第二是牽回黑貝勒送的那匹烏龍寶駒大黑馬,李志虎既不在鏢局,當然也就沒有理由寄放鏢局裡。
  然而,這一天,李志虎卻帶給黃小龍一個非常不快的消息,九門提督武斌已奉旨秘密出京,隨帶十數名武林高手,不知何往,據說要一個月後方能回京,最壞的是,他連花花太歲也帶在身邊走了。
  這消息真把黃小龍胸肺氣炸,可是他也想到,如若沒人協助,憑他一人之力,要想復仇,誠然不易。
  這次崔總鏢頭沒再挽留李志虎,就是挽留也知道挽留不住,不過這次總算不錯,崔總鏢頭送給李志虎的一份厚禮,李志虎分文未收,原璧奉還,崔總鏢頭大為高興,但是,也有點使崔總鏢頭難過的,黃小龍連他巴結的一頓酒也沒賞臉喝。
  這一夜,月明星稀,黃小龍帶著李志虎參觀了他的寶藏後,叫李大哥儘量使用,起蓋房屋庭院,不做生意就安居,待他將金燕救回後,回到京城也有個落足地,再慢慢設法報仇。
  隨後又引著李志虎來到盛源綢緞莊,可是待他從第三條通道,他爺爺以前住的一間正房中鑽出時,立即發覺有異,因為綢緞莊晨間已經封閉了,當然裡面不會有人,可是他耳中卻聽到有人行路之聲。
  黃小龍囑咐李志虎慢點鑽出,待他出去查看一遍,看看是什麼人,豈料,他剛蒙上黑巾,尚未走出房門,門口已見一團紅雲一閃,阻住了去路,小龍凝目一瞥,好傢伙,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敢情這來的是雷文大喇嘛。
  雷文看見黃小龍黑虎虎的一團,也吃了一驚,暴聲叫道:“你是人是鬼?”
  黃小龍故意一聲啾啾鬼叫,嚇得雷文心膽俱碎,猛然一揮掌,掌出人杳,魂魄皆飛,一扭身,回頭就逃。
  雷文大喇嘛來至中原,作威作福,死在他手下的孤魂冤鬼,實在太多,要想喝他血,吃他肉的人比比皆是,然而有誰取惹,這是清官中番邦第一流高手呢?尤其,他們在宮中深居簡出,行縱詭異,隱密至極,從來不作正面現身,又有誰能奈其何!雖說如今已是清平盛世,可是皇上依然偷偷的蓄奉著他們。
  今天,雷文算嚇壞了,一連幾個急縱,人已來到後院,忽聽身後叫道:“賊禿驢,你要走嗎?把腦袋留下再走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小爺爺今夜可要為爹媽,李爺爺報仇了!”
  雷文大喇嘛在月光拂照下,膽子可壯多了,可是一聽話聲,就知是人而不是鬼,而且,這聲音挺耳熟,禁不住怒火狂升,想不到陰溝裡翻船,竟讓人給戲弄了,倏然一轉身,一股至勁無匹的掌風,已然迫近胸來。
  雷文大喇嘛哈哈大笑,揮掌硬接。
  “ !”的一聲震天價的巨響,雷文大喇嘛,“蹬蹬蹬”連退七八步,一倏右臂骨痛如折,竟無法再抬起,心中更感驚駭,這情景比方才遇鬼,還要更怕十分。
  黃小龍嘿嘿一聲冷笑,道:“賊禿驢!還不自栽嗎?真要小爺爺再動手嗎?”
  雷文大喇嘛方才實在太過輕敵,以致一只右臂受傷,無法再使力,黃小龍兩句話,駭得他冷汗真冒,但見他猛然一聲暴喝,左臂一揮,三口飛刀,亮閃閃的,直取黃小龍。
  雷文發出三柄,接著又是兩柄,隨著笑叫道:“臭小子,改天見吧!佛爺可不陪了!”
  黃小龍見暗器亮閃閃,他可不悸,手一圈三把飛刀同時吊在手中,可是,大喇嘛狡猾至極,隨著暗器,人已飛上牆頭,黃小龍一見大急,急尚未了,驀聽一嬌喝,“下去!”大喇嘛一團紅雲般的,又落回園中。
  這時,黃小龍已磕落了後來兩柄飛刀,再不怠慢,一點足飛了過去,三把小刀隨手發出。
  雷文大喇嘛一身武功,究非泛泛,從圍牆上被人出其不意,擊了下來,他就知今日兇多吉少,見小龍連人帶刀一起飛至,趕忙一旋身,紅袍大袖起處,飛刀無蹤,同時也避過了黃小龍一掌,人卻飛身縱到另一牆邊。
  為求保命,雷文那還顧得什麼叫做羞恥,身未站穩,足尖一點,又復縱上圍牆,這次他可是早有防避,但是大喇嘛身子凌空,尚未挨及牆頭,驀聽“呼!”的一聲,一股勁風,迎面驀地劈到。
  大喇嘛大驚失色,身子上縱之勢未歇,閃避自是困難,倉促間猛打千斤墜,左臂上格。
  “嘶!”的一聲,大喇嘛左臂上著了一鞭,一只大袖,隨聲脫手飛去,左臂上立即現出一道鞭痕,痛辣的好不難受。
  黃小龍見大喇嘛今天竟急急如喪家之犬,不戰而逃,他可不知,方才自己一招降龍手,已將大喇嘛驚住了,同時他也想不到圍牆外突來援兵,見大喇嘛再次落地,遂冷笑兩聲說道:“賊禿驢!認命吧!你還不該死嗎”?
  雷文大喇嘛至此,已知生望微渺,倏然振吭一聲怪嘯,音傳數裡,嘯嘯,叫道:“畜生,佛爺與你素不相識,你竟敢于京中謀害護駕法師,你幾個腦袋,趁早將佛爺放出……”
  黃小龍尚未答話,牆上後現身之人已然搶著說道:“有能耐,速殺此禿驢,恐其援兵就到!”
  一言提醒黃小龍,遂對雷文道:“好個素不相識,你瞧這是什麼?”
  “鏘!”的一聲,碧玉劍碧光暴閃,大喇嘛一聲驚呼!
  “你……你是黃家遺……”
  孽字都沒叫出,大喇嘛一個身子已然“噗!”的一聲倒下了,這次何以這等快速,其實是,一只筆難寫兩頭事。
  在大喇嘛見碧玉劍,理會到黃小龍是誰時,黃小龍碧玉劍早已出手,雷文一句話沒說完,黃小龍已然連攻三招,這三招出自“人皮寶衣”曠古絕學,大喇嘛雖說武功了得,可是在左右臂同時受傷,心驚膽駭之餘,又那裡還能閃躲得開,被黃小龍在胸口,刺了個透明窟窿。
  黃小龍剛收劍入鞘,牆上同時飛下兩人一男一女,男的穿青衣,女的穿白衣,男女兩人都蒙了眼紗。
  忽聽青衣男的叫道:“這些賊禿來得好快,速往屋裡避一避,別讓他們發現,最好能將這賊屍也往屋里拉一拉,月光下,那大紅衣實在太惹眼。”
  青衣人說管說,他可沒動,手舞著軟鞭,當先往屋裡闖,黃小龍對這話聲,相當熟耳,仿佛那裡聽過,一時想他不起,聽說有雷文的援兵來到,他可有點不服,碧玉劍再次出鞘,說道:“二位請往裡避一避,待我迎上去再殺他幾個!”
  青衣人已進到簷下聞言倏然轉身,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他們來了十幾個,你是自找麻煩,還不趕快將那賊禿拖到柴房裡去。”
  這話說得好不刺耳,黃小龍心中大為不悅,可是,人家有恩於已,不便發作,只得照辦。
  待他從柴房中,回到內室時,發覺青衣人與白衣女子兩人緊緊的擁抱著,毫無憚忌的擁抱著,連忙回首不敢再看,心中暗道:也不知那來的這麼一對男女,竟會如此不顧羞恥的……。
  心中還沒想完,耳中忽聽李大哥叫道:“小兄弟!你走什麼?你瞧瞧你還認識她嗎?”
  黃小龍誠然想走,他想避嫌,乾脆讓你們親熱一番吧!可是,李大哥的聲音卻把他叫住了,回頭一看,那青衣人真是李大哥,不過,他知道,方才那青衣人絕不會是李大哥,因為那說話的聲音就差得太遠了。
  可是,當他打量李大哥懷中的白衣人時,原來是個帶發修行的女尼,臉上的形態似曾相識,但卻絕不相識,黃小龍眼瞧李大哥,搖了搖頭。
  李志虎笑笑道:“你是不認識她的,她就是你在昆明城知府衙門捨死忘生所救的張大小姐,她說要向你報恩呢!”
  黃小龍一聽,恍然大悟,當年出於義憤,將她救了,給一個老尼姑搶去,最後從金燕口中,才知道是金燕的師父,蒼穹渺渺齊天峰半仙尼救去,誰會料到在遙遙萬里的京城裡相會。
  跟隨金燕叫,他得稱張大小姐為師姐,他怎好意思叫人報恩,黃小龍緬腆萬分的叫了聲師姐,又對李大哥道:“大哥,你對小兄弟,你應該知道怎麼辦,我可不管,你們談談吧!我要到外面去看看,別讓那些賊禿鑽進來了!”
  說完一笑,往外就跑,來到院中,青衣人佇立一顆樹下,仰頭賞月,黃小龍為了感謝適纔相助之恩,連忙上前搭訕道:“承蒙兄台適纔見義援手,在下銘感五中,敢問兄台尊姓大名,仙鄉何處,日後也好答報。”
  青衣人大刺刺的頭也沒回,說道:“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新認裕王府的貝子爺……”
  黃小龍倏然一驚,閃身退後一步,道:“敢請兄台一示真面目!”
  青衣人緩緩的轉過頭來,臉上面紗已除,小龍注目一瞥,心中既驚又喜,樂懼各半,猛然前一步,伸手欲握對方手掌,青衣人似乎欲待避讓,沒避開的,一隻手掌被黃小龍抓了一個實,黃小龍道:“原來是敏哥來了,小弟方才不知,多有冒犯……”
  話沒說完,突覺對方手掌肌質晶滑,軟若無骨,還只道對方出身帝王之家,養尊處優,也不足為奇。
  驀見對方桃腮微暈,嬌羞答答,小龍心中狂跳,趕忙鬆手,呆呆的站在一旁,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青衣人敢情是裕榮裕貝勒的兒子,小敏兒,其實小敏兒是格格,而不是貝子,只因為裕貝勒福晉就得這麼一位寶貝女兒,而且聰明刁鑽,深得皇太后老佛爺喜愛,乾隆皇帝還不是也挺喜歡她。
  裕榮裕貝勒既沒兒子,索性就將小敏兒自小改為男裝,旗人不纖腳,更沒諸多顧忌,小敏兒今年十八歲的大姑娘,別說針線女紅她不會,說句你不相信的話,就是連件女人的衣服裝飾她都沒有。
  這一次,小敏兒臉泛微暈,相信她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但見她身子轉過去,良久良久方始回首說道:“我還是小敏兒,不准你胡說八道,今天殺了這番邦賊禿,趕快給設法在天亮前埋了,皇上跟爹都很愛惜你,皇上對爹說了你許多好話,也說了你許多壞話,說你最近十分不如意,還說……”
  黃小龍聽得楞了,見小敏兒中途停嘴,忙追問道:“還說什麼?”
  小敏兒回身瞪了小龍一眼道:“你真的想聽?”
  小龍被她秀目一瞪,趕忙低頭,緩緩道:“其實聽不聽都無所謂,我可沒希望什麼?”
  小敏兒倏然揮出一掌,“啪!”的一聲擊在小龍肩頭,小龍低著頭,根本毫無感覺,肩頭已然中掌,雖不甚痛,他卻抬頭叫道:“敏兒!你為什麼打我!”
  小敏兒驀然笑生雙靨,大概是小龍一句敏兒叫對了她的心吧!但聽她道:“我打你,因為皇上說你沒良心,辜負爹的一番好意,說你不知道要在京城鬧什麼鬼,那天在鏢局裡全都是你一個人搗蛋,還說你……你……你這一臉黑鍋,也是假的,騙人的!你騙得了別人,可瞞不了皇上,怎麼樣?皇上說你的都沒錯吧?今天我更證實,你連姓都是假的。”
  黃小龍被小敏兒的話,整個驚呆了,自以為所作所為,神不知鬼不覺,偏偏就有人看透看澈,他又那能不驚,而且連這臉上的易容都被看出,對這位乾隆皇帝,他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鎮遠鏢局,他改名李龍,冒用了李大哥的姓,裕榮裕貝勒及小敏兒當然也就知道他這個假名字,今天小敏兒聽雷文大喇嘛說他是姓黃,她怎能不氣,接著小敏兒又說:“這兩天爹正忙著,沒工夫找你,待爹爹找到你,定得大大的訓你一頓,今兒個出來,我是想找你,叫你趕快把這易容洗掉,到爹面前認錯,有什麼大不了事可跟爹爹說,爹最喜歡誠實的人,相信他絕不致再責怪你,或許還能好好的幫你一次大忙,你瞧我怎麼樣?我還不是頂頂恨透了這些壞人,可惜能耐不夠而已,和坤府上的金銀寶貝就全都是我給偷的,我都送給窮人去了,皇上跟前也是我去告的密,憑和坤那賊子,我就不怕他。”
  小敏兒滔滔不絕,說了一大篇,見小龍沒再作聲,還只道他已有允意,十分心喜,可是,待她回眸一看,身後那裡還有小龍影子,連忙縱身人屋查看,屋中自綢緞柱依舊,連另兩人也去得沒了影兒。
  再說小龍偷偷溜走後,從地下室回老駝子哥哥家中,他一再關照李大哥,一力輔助駝子哥哥起蓋房屋,既然武賊父子秘密出京,一月的時間,小龍無法等,既然不能等,再加上裕王府的事,那只有趁早離京。
  只因天色尚早,城門未開,遂聽張大小姐述說此來經過。
  原來金燕離山後半年,蒼穹渺渺齊天峰半仙尼要下山雲遊,張大小姐也就隨著離了齊天峰。
  張大小姐原名張素貞,下山後,她也曾回家探望父母雙親,張員外老夫婦見愛女無恙歸來,這陣子歡喜,不必細說,不過,張素貞也得到了張員外的允許,下嫁李志虎。
  張素貞在家沒住幾日,就聽到李志虎正押鏢在貴陽府出事,連忙辭別父母趕了去,待她趕到,李志虎早走了好幾天了。
  隨後又得知金燕在鄂中出現,這都是他同門師姐給她的消息,可是在鄂找了月餘,也沒緣與金燕相會。
  為了追尋李志虎,張素貞遂放馬進京,途中被她遇到自性老尼,張素貞雖學了幾年武功,依然未能登堂入室,自性老尼遂領著她,沿途拜訪同門師姐,以便日後有個照顧。
  這一夜來到京城,恰巧與雷文大喇嘛相遇,大喇嘛一見張素貞就動了春心,自性老尼怎能叫他如願,一陣激鬥,自性老尼依然不敵,張素貞都趁機躲開了,自性老尼知道這位師妹也並不蠢,只要躲過這番邦禿驢,自會設法找她,故所以也放心走了。
  張素貞說完,天色已然微明,黃小龍又與眾人殷殷道別,最後黃小龍托請李大哥,他在三月初三月申時未回,請李大哥派人送信妙峰山,請書怪南子原諒,就說小龍因事南下,未能如期赴約,另請約期再鬥等等。
  這日,天上又飄下了點點雪花,黃小龍與李大哥等揮淚別過,騎著大黑馬,緩步出城,一徑出城,大黑馬一聲人立長嘶“希聿聿”的,黃小龍精神為之一震,僵繩一帶一松,雙腳一碰馬肚,大黑馬立即往前直縱。
  人黑馬也黑,黑衣黑鞍,全都是黑的,在雪中飛縱狂馳,遠看如黑煙飄飄而逝,近看如黑球,一滾就過去了。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這日已是二月中旬,黃小龍騎著大黑馬,已進入閩省地界,一路之上,因大黑馬日行千里,縱躍如飛,黃小龍反倒不急了,他知道未到時日,早去亦屬枉然,故所以沿途勒馬緩行。
  黃小龍一接近閩省,他就感到頭痛,進入閩省後,他的頭更大了,語言不通,一點話都不懂,他講人瞪眼,人講他搖頭,連問點路都大感頭脹,還算好每日落店耐,店小二總略略懂得兩句,黃小龍也不苛求,除了問路,不外是茶飯菜食,面水等一些普通字句。
  閩省多山,林木茂盛,山路崎嶇,黃小龍有大黑馬代步,橫山越嶺,如履平地,小龍毫不辛苦。
  這日,紅日臨空,小龍正奔至一座林前,準備休息,驀聽,“嘔嘔!”連聲,箭矢望空飛射,知道這一帶定有強人出沒,可是黃小龍藝業高精,一身是膽,他毫不畏悸,依然催馬,緩步入林。
  驀的一陣和緩的蕭聲,遠遠傳來,蕭聲忽高忽低,但覺悅耳十分,小龍雖然不通音律,可也不自覺放馬隨著簫聲行去。
  曲曲折折的走著,小龍糊糊塗塗的轉了幾轉,果然越走蕭聲越是明徹,正當其實,簫聲調子鬥然一變,纏綿宛轉,柔靡萬端,小龍心中一盪,呆了一呆,暗忖:這調子到真是好聽得很。
  倏然,蕭聲又變,從柔靡一改急促,似有頻頻催人起舞般的,黃小龍不知端倪,只覺心情浮燥,百脈賁張,正待躍下馬來,隨聲起舞。
  驀的大黑馬昂首長嘶,聲破晴空,立即將蕭聲中柔媚之音沖淡了幾分,黃小龍猛然醒悟,吃了一驚,知道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武學,人皮寶衣上也曾記載有,只是小龍不諳音律,無法學習。
  小龍已然想通,那敢怠慢,連忙縱馬狂馳。
  突的,蕭聲聚止,隨著一聲朗笑,鏗鏗作響,真有鐵馬金戈之概,小龍聞聲大驚,這是那位前輩高人,竟有如此高深莫測的功力。蕭聲歇,黃小龍也不急急求去,他想會會這一位前輩,看看究是何等人物。
  主意既定,連忙勒馬回馳,豈知大黑馬四蹄碰地,動也不動,併發出聲聲低嘶,小龍不禁大奇,知道大黑馬既稱寶駒,定有所悟,只可惜它不會說話,忙伏身抱著馬脖,輕聲說道:“大黑,別怕!我只是去看看,不對我們馬上走。”
  大黑馬只是一味低嘶,四蹄絲毫不動。
  正當此際,陣陣蕭聲又起,這次卻象近在身旁,數十只竹蕭合奏般的音韻調門亦十分悅耳。
  驀的左邊林中,走出十六名白衣童子,手持白紗宮燈,分兩列緩步出林,隨後是十六名白衣女子,手橫銀蕭,邊吹邊行,姍姍而來。
  後面一位少年,錦袍緩帶,劍眉星目,面如冠玉,滿臉英挺俊秀之氣,手持一只羊脂白雪般的玉蕭,恭恭敬敬的走出樹林,再從兩列女子童子當中穿出,來到小龍身前,抱拳行禮道:“寶馬英雄,家父林中相候,請英雄下馬一晤!”
  小龍何曾見過這等氣派,再見少年美丰姿,好禮貌,連忙下馬,還禮不迭,說道:“草莽野人,何能當英雄之稱,不敢請教尊駕……”
  美少年又是一拱,道:“家父已然久候,請入林再為相告!”
  小龍心知這位美少年的父親,定是一位武林奇人異士之流,遂也畢恭畢敬的跟在少年身後入林。
  待小龍進得林後,舉目一掃,好傢伙,林中東一群,西一群,散坐著數十名白衣大漢。
  一株枝葉濃密的樹蔭下,端坐著一位白鬢白須白袍的頎長老人,一見小龍入林,連忙立起身來,抱拳說道:“貝子爺駕到,未曾遠迎,當面恕罪。”
  黃小龍聞言一怔,這消息沒幾人知道,怎的傳得恁快,心中沉思,禮貌可不能缺,趕忙深深一揖道:“晚輩李龍,山野村夫,何福高居貝子之位,前輩不必誤會,恕晚輩眼拙,敢問前輩尊號?”
  白袍老人哈哈一笑,道:“貝子爺也太謙了!老夫哈公,現掌白衫教!”
  黃小龍一聽心中大震,看這多白衣漢子,早就該想到是白衫教門人了,可是,白衫教遠在冀北,何以會如此大舉南來?難道說,就為追尋我這“人皮寶衣”嗎?看這情形又有點不象。
  正當此時,林外大黑馬倏然驚叫,“希聿聿!”“希聿聿!”黃小龍又是一震,心想大黑馬要被他們擄去或傷了,那才糟呢!
  忽聽白袍老人厲聲喝道:“穆兒關照下去,不得無故侵犯貴賓神駒!”
  美少年立即應聲出林,老人又笑對小龍說道:“貝子爺請坐,尊駒安然無事!”
  黃小龍見老人笑時,真是皮笑肉不笑,陰陰的,笑時反有點怕人,尤其臉上的神色,永遠是慘白的,與死人沒什麼分別,可是他五官卻甚為端正,想得到年青時,也定是一個美男子。隨聽老人口口聲聲貝子爺,叫得好不刺耳,忙道:“教主不必如此稱呼,當日在京城乃是裕貝勒 時戲言,李龍依然是山野村夫,請教主一改稱謂才好!”
  老人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既如此,老夫高攀,就稱你一聲兄弟吧!兄弟不在京中納福,匆匆南下,不知所謂何事?”
  黃小龍聞言,心中不覺暗笑,知道這位教主哈公,如此做作,定然有所原因,心想,你要在我頭上打什麼主意,那真是大錯而特錯了,遂道:“晚輩才疏學淺,愚昧不堪,怎敢與教主稱兄道弟,還請教主再改才好!此次晚輩南下,系應一友人之約,定三月初三前相見……”
  老人沒待小龍說完,忙插嘴道:“三月初三,那是說要想到碧瑤島上參觀,見識見識那二十年一次的碧瑤盛會了?”
  黃小龍至此,恍然大悟,敢情你們也是到碧瑤島去的,遂道:“教主說的正是,不過晚輩屆時或許還想到臺上去,為美人而較量較量呢?”說完,輕輕的笑了笑。
  豈料,小龍輕笑,卻引來了一陣轟天大笑,凡是在左近聽到他說話的人都笑了,尤以哈公老人笑聲最高,最響最輕蔑,笑聲久久不絕,笑罷!方道:“貝子爺兄弟,你對碧瑤島的認識,實在生疏得很哪?”
  黃小龍被笑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道:“何以見得?”
  教主哈公讓小龍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後,道:“老夫托個大,告訴你一點關於這碧瑤島上,每次參加盛會的規矩,與必須具備的各種條件。
  第一,凡參加爭奪美女者,必須具備有絕美的容顏,蓋世的功力,因為這碧瑤島未來的島主,也是位天下無二的絕色美女,武功之高,更不必說了!
  第二,凡參加爭奪美人者,必須獻上一件價值連城,罕世的禮物,以作為最終勝利者的聘禮。
  第三,但凡參加之人,必須是一派裡後繼的掌門,並需有派中掌門人或派中長老陪同前去,方有資格參加。
  這三點,乃是參加爭奪美人的最最起碼具備的條件,不是老夫敢取笑你,你做貝子可以,要想碧瑤島上去爭奪美人,你這第一關就行不通,甚至你連碧瑤島都上不去,更不必談別的了。”
  哈公教主語音收了好半天,也沒聽到小龍答話,你道為何?原來黃小龍早被哈公教主的話,給驚得呆了!
  黃小龍呆呆的坐在石上,兩眼中滿蘊淚光,他想,這下可完了!什麼都完了!他不擔心別的,就擔心這一身的墨黑,越洗越光,越擦越亮,就好象深深的被肉體吸了進去般的。
  他開始害怕,也開始恨,他害怕錯過了這次時機,再也見不到金燕了,他恨那和尚的一顆藥丸,不但沒救他,反把他給害了,使他不能上碧瑤島。
  哈公教主見了小龍這等情形,心中一楞,說道:“其實,以你的身份,何愁不能娶到美婦,不過,碧瑤島二十年開放一次,不上去見識見識,終身遺憾,你假如想到島上去,老夫倒有個妙計在此,只需依從老夫一個條件,定能使你如願以償。”
  黃小龍一想,這也是辦法,到得島上再作道理:因為這藥,除了和尚,恐怕無人能解,可是,和尚自從贈藥以後,就沒再現過身,要想尋他,有如大海撈針一樣的渺茫,想了想,只有這個辦法可行,遂道:“教主既有妙策,就請協助一二,至於條件,別說只有一個,就是十個八個,晚輩也願接受。”
  哈公一笑道:“你別應得太快,只怕這事你未必願意!”
  黃小龍道:“只要教主真能攜我上島,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晚輩絕對答應!甚至於……”小龍想說,甚至於把“人皮寶衣”與“碧玉劍”全部奉送他都願意。
  哈公教主見小龍說得誠懇,遂道:“這一個條件是,將你的出身來歷告訴老夫,然後加入本教,以你那一身絕世的武功,白衫教決不會虧待你。”
  黃小龍一聽,兩眼發直,又呆了!這條件……這條件……是啦!白衫教教主一開始就在打這個主意,想要我加入白衫教,當然啦!他們能知道我是貝子爺,定也知道我當場所表演的一手。
  光以教主無上的功力,再以謙恭的禮貌,最後還加上個條件,威逼利誘全都用上了,可見他的一番苦心,但是……只聽黃小龍答道:“這……”
  哈公教主又是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道:“我知道這條件並不太簡單,貝子爺兄弟,絕不能答應,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碧瑤島未來島主雖然不能給你為妻,可是島上的美女,乃多著呢?只要你加入本教,保證能使你滿意就是。”
  黃小龍一聽,金燕似乎早已有人定好了般的,不禁奇道:“依教主這麼說,無需比試,早就已經知道是誰穩操勝算了?”
  哈公教主看了身旁美少年一眼道:“憑我們穆兒這副姿容,手中一支玉蕭,年輕一輩的還有誰能及得了他……”哈公沒說完又想笑!可是嘴剛張開,倏聽,一聲刺耳冷笑,似近又遠,似遠又近,哈公一聲暴喝,數十名白衣漢子,立即縱身出林,很有規律的,將樹林團團圍住,假如這人是藏身在林中的話,就絕難逃得過這些人的眼睛。
  白衫教主一見眾人位置布妥,連忙恨聲喝道:“何方鼠輩,膽敢如此無理,還不出來受……”
  話沒說完,不知怎樣,忽覺口中多了一物,舌頭上覺得點鮮味,又驚又怒,急急吐出,原來是根雞骨,哈公教主猛然抬頭,突見一蓬水珠,當頭罩下,連忙閃身,躍出數步,一陣酒香衝鼻,那是什麼水珠,原來卻是美酒。
  黃小龍未曾防及,退身慢了一點,臉上已著了數滴,竟然打得他隱隱生疼,不禁大驚,張口欲罵,噗的一聲,口中也多了一塊雞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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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絕技驚龍 酒仙惱戲活死人 翔空喜鳳 碧瑤喜獲燕南來

  前面說到,黃小龍與白衫教教主哈公,在林中被人戲弄得不亦樂乎,連對方人影也沒見著,不禁雙雙大怒。
  白衫教主哈公,數十年前已是名滿江湖的黑道魔頭,因其過分凶殘,誅人無數,始被蒼穹三仙半仙尼將其騙逐出關。
  這次從關外歸來,創建白衫教,只道數十年深山苦練,定能獨霸江湖,稱雄武林,在冀豫一帶,只兩三年工夫,確實被他弄得叱吒風雲,聲威不可一世,至此雄心更大。
  這次大舉南下,為的是想在碧瑤島上一顯聲威,進取大江南北武林地盤,以稱他獨霸江湖之心。
  不想,人還沒到,名還沒顯,毫無聲息的竟被人戲耍上了,他又那能不怒,但見他倏然一聲暴喝,如雷更響,聲陵霄漢,罵道:“何方鼠輩,竟敢戲耍本教主,有種的光明正大出來……”話語未畢,突聽風聲微響,這哈教主已留上了心,那裡還能上當,倏然揮動長袖,意欲將襲來之物卷飛出去。
  豈料,這次飛來的是一個肥大的雞屁股,來勢竟十分急猛,哈教主不察,震袖揮起,哈教主年若八旬,一甲子之功力,何等深厚,長袖揮出,勢如鐵板,但聽“吧!”的一聲,雞屁股整個開了花,非但一只長袖,污穢不堪,就是一身白袍,也被濺得斑斑點點的盡是油漬。
  黃小龍方才口中,被一只雞骨,打得牙齒隱隱作痛,早已氣惱萬分,一見這等情形,那裡還能忍耐得住。
  驀地一聲長嘯,飛身縱上樹去,樹枝交錯,樹影縱橋,那有半點人影,忽覺一陣酒香,隨著後頸一涼,點點冰水,夾背而下,不禁通體一寒,汗毛根根直豎,黃小龍魂魄皆顫,倏然轉身,身後鬼影也沒見一個。
  忽聽哈教主一聲斷喝:“鼠輩!那裡走!”
  黃小龍聞聲回首,哈教主已追出十數丈遠去了,心知今天遇上了高人,若不是來人只存心戲耍,恐怕自己一命,早已嗚呼,遂不再追趕,縱身躍下樹來,身方站隱,哈教主已從林外迴轉。
  黃小龍看哈教主,雙眉緊皺,滿臉憔愁,那慘白的面色,變成了鐵青,一步一步,象是大病初愈般的,從林中踱來,嘴唇還不停的顫動著,黃小龍凝神靜聽,原來哈教主是在咀咒,似乎是:“妖邪!妖邪……”
  “誰說我是妖邪!你們沒長眼睛怪誰?”
  聲音忽從樹梢傳來,黃小龍急急仰頭,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穿著 襲破袖長衫,身背大黑葫蘆,站在樹梢上,身子隨風一起一伏,搖擺不停。
  黃小龍一見,心中大喜,這不是酒仙長耳哥哥嗎?正待揚聲呼叫,哈教主已然一聲厲叱,穿上了樹梢。
  黃小龍叱聲尚未出口,長耳哥哥一個身子,已隨著哈教主的叱聲一晃,又復失其蹤跡,但是黃小龍可不管,但聽他引吭一聲大叫:“長耳哥哥!長耳哥哥!我是黃小龍呀!”
  呼的一聲,厲風直壓而下,黃小龍心定氣閒,動也沒動一下,他想到,這隨聲來的定是長耳哥哥無疑,他相信,長耳哥哥在知道他是黃小龍後,絕對不會傷他。
  不想,厲風真壓而下,遍體生寒,眼看就要及頂,黃小龍心中大驚,這時要想閃避,已然不及,只得將頭猛偏,避過要害。
  正當此千鈞一髮之際,倏聽一聲暴喝:“臭東西,你敢傷人!”
  一團黑影快如電光石火的激射而至。
  “ !”的一聲暴響,沙石橫射,枝葉紛飛,黃小龍一個身子,倒飛出丈來遠去,癡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所以。
  緊接著“ !”“啪!”連響,將黃小龍從癡呆中驚醒,注目一看,長耳哥哥正阻在自己身前,與哈教主對掌。
  黃小龍一聲歡呼,從地上躍起,竟然毫無傷損。
  這事透著怪呀,你道為何?
  原來方才黃小龍頭頂的厲風,不是長耳哥哥,而是白衫教的哈教主,他聽到小龍報了姓名,心想,原來是你這臭鳥,還帶了人來戲耍本教主,我先劈了你再說,誰料,長耳哥哥來得好快啊!
  眼看黃小龍就要傷在哈教主掌下,長耳哥哥從天飛降,連揮兩掌,一掌猛擊哈教主腰眼,另一掌將黃小龍震飛出去。
  長耳哥哥乃蒼穹三仙人物,在救人之際,出掌何等勁疾,哈教主若不回掌自救,黃小龍雖然傷在他的掌下,他也必傷在長哥哥掌下無疑,故所以,黃小龍能安然無事的脫險,免除傷痛之苦。
  這一刻,雙方已連對數掌,黃小龍忙叫道:“長耳哥哥,別打了……”
  長耳哥哥本就輕鬆至極,一聽小龍叫喚,忙道:“龍小子,你不是還有匹黑馬嗎?快叫!快叫!別與這些活死人在一起,他們都是臭東西。”
  小龍是最聽長耳哥哥話的,聞言忙折唇呼嘯,嘯聲未畢,大黑馬“希聿聿”!一聲嘶叫,衝進林來。
  這時,數十名白衣漢子已將三人圍在核心,大黑馬忽的一縱丈來高,竟在這些白衣漢子頭頂飛越而過。
  陡然,一名白衣漢子飛身縱起,朝準大黑馬肚子就是一掌,這一掌若被其擊中,大黑馬準得肚破腸斷,死於非命。
  黃小龍與大黑馬相處近月,大黑馬除了縱馳神速,並能善體人意,黃小龍愛若性命,如今一見,大吃一驚,身隔十來丈,搶救已然不及,“哎呀!”一聲,剛叫出口,大黑馬前腿猛收,“啪!”的一聲,白衣漢子傷馬不著,反被馬踢得倒出丈來遠去,黃小龍這一下,真是歡欣欲狂。
  一聲高叫,飛身縱前,抱住大黑馬的頭,頻頻親吻。
  “還不快走,你這小子,你真準備跟活死人過一輩子嗎?”長耳哥哥又再催促,黃小龍輕輕一躍,已穩坐馬背,忽道:“長耳哥哥,你呢?你不來嗎?”
  長耳哥哥哈哈一笑道:“龍小子!他們帶的山西汾酒,長耳哥哥還沒咽夠呢?還有兩只大肥雞,長耳哥哥也得帶著走。”
  語落,長耳哥哥在大黑馬屁股上拍了一掌,大黑馬一驚,縱身疾馳,一躍丈來高,又欲越過白衣漢子們頭頂而過。
  驀的,數十般暗器,激射而至,射人也射馬,黃小龍早已防到這一著,但見他,雙手一分,“嘶!”的一聲,一件大褂,被他一分為二,舞起兩個圈圈,護人也護馬,數十般暗器,具都被捲上了半空,大黑馬也安然的過去了。
  片刻工夫,大黑馬已橫越兩座峰頭,因為大黑馬腳程太快,黃小龍怕長耳哥哥追趕不上,又怕長耳哥哥走岔路,沒遇上。不敢遠離,就找了一處峰腰突出的山石上,停了下來。
  黃小龍下了馬,任由大黑馬自行吃草,他則站在山石上,往來路上探望,可是,一等再等,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山谷中升起了層層白霧,仍然沒見到長耳哥哥的影子,心中不由得急了起來。
  他是萬分相信長耳哥哥的武功,絕不會敗在白衫教主手裡的,可是,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了,這怎能叫小龍不急呢?
  忽的,一個鼾聲刺入了小龍耳鼓,把他嚇了一跳,隨聲走去,只走得十來丈遠,在一顆大石邊上,深草堆裡,長耳哥哥彎曲著身子,象個大蝦似的,卷睡在裏邊,懷裡緊抱著他那大黑葫蘆,嘴裡呼啦呼啦的噴出一股酒味。
  這一會,黃小龍真叫做啼笑皆非,白擔了半天心事,原來他卻酒醉高臥在此,看他睡得那香甜的樣子,小龍真不忍心去打擾他。
  黃小龍也一天沒吃東西啦!肚子裡早已在高聲的唱著歌曲,方才為了擔心長耳哥哥安危,還沒覺得,這一放下了心,腹中歌曲更響,咕嚕咕嚕的,小龍正待回身,尋找食物充肌。
  忽聽長耳哥哥一聲大喝,叫道:“打鬼!打鬼!”
  隨著叫聲,人也坐了起來,眼睛沒開,雙手抱著大黑葫蘆,骨嘟骨嘲的灌了兩口酒。
  黃小龍見他眼睛沒張開,就想到喝酒,心中不覺好笑,可是,眨眼間,長耳哥哥又躺下了,黃小龍不以為意,輕身剛走得 步,長耳哥哥又叫道:“打鬼呀!……打鬼呀!……”
  這次聲音叫得相當高,使黃小龍不得不回頭。
  “打鬼呀!……打鬼呀!……”
  長耳哥哥動也沒動,躺在那張著嘴拼命叫,黃小龍搖了搖頭,走前去,推了他一把,叫道:“長耳哥哥,你也怕鬼呀!”
  長耳哥哥依然沒睜眼,仿佛夢囈般的,道:“我不怕真鬼!我打的假鬼?”
  小龍聞得大奇,道:“長耳哥哥!那來什麼假鬼?”
  長耳哥哥倏然坐起,雙目一瞪,道:“那些白衫教的人就都是假鬼,大假鬼就是教主活死人哈公,還有你……你也是假鬼!”
  小龍聞言一怔,點著鼻了道:“我!我也是假鬼?”
  “你!就是你!為什麼擦得黑炭似的,害我跟了你好幾天,如不是你今天叫我長耳哥哥,我還得把你摔幾跟鬥。”說完,長耳哥哥又喝了兩口酒。
  小龍一聽長耳哥哥提起他的一身黑,就不由得英眉緊皺,可是他卻抿嘴問道:“長耳哥哥,那你又為什麼跟著我呢?”
  長耳哥哥指了他身上的碧玉長劍,道:“就因為這個,那夜在廟裡我曾見過,還好長耳哥哥記性好,當時在破廟裡,你說是寶劍,我就多看了兩眼,這次我只當你是偷來的呢!”
  這下倒反而說得小龍笑了,可是,還沒笑出來,小龍肚子裡又唱歌了,長耳哥哥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遞給小龍,小龍接過打開,啊!好一只大肥雞呀!小龍餓壞了,擺在嘴裡就咬。
  嘴還沒碰上呢!長耳哥哥一把又搶了過去,道:“你這小子就沒燕丫頭好,從來不分東西我吃。”
  一旦提起金燕,小龍又吃不下了,愁眉苦臉的道:“長耳哥哥,我這樣子是不是不能到碧瑤島去?”
  長耳哥哥點了點頭道:“活死人說的全都對,你大概顧忌什麼呢,才裝成這個怪樣子,其實,和長耳哥哥在一起,保證你吃不了虧,明天你就洗掉它吧!這個怪樣子,連島都上不去!”
  黃小龍雙眉更皺,道:“長耳哥哥,你是不知道,這死東西洗不掉呀!越洗越光,越擦越亮,真把人給急死了。”
  “你這傻小子,會弄上為什麼不會洗,用醋和著白油,一洗保證能洗掉。”說完,哈哈一笑。
  醋和著白油,第二天,在一個鄉鎮上,黃小龍連忙照這方法洗,可是不洗還好,一洗更黑,黑得跟墨似的,長耳哥哥也被弄迷糊了,問道:“龍小子,你這是怎麼搞的,誰給你的藥呀?”
  黃小龍哭喪著臉,沒好氣的道:“是一個臭和尚給我的,當初是救了我,使我省卻許多麻煩。如今他可是害了我,他就沒告訴我洗去的方法。”
  緊接著黃小龍描述著和尚的形態,胖大的身材,頭大,眼大,鼻子大,耳朵大,手大足大,肚子更大,可以說無一處不大,可只是一身污穢,襤褸不堪,腿肚上長滿了一個個大瘡一淌著黃濃血水……
  長耳哥哥兩手抓著他那長耳,沉思了半天,漸漸的兩只耳朵被他拉得更長了,似乎欲從這雙長耳中尋找記憶般的。
  倏的,長耳哥哥一聲怪叫,道:“龍小子,你是不是忘了說,他還有一個大木魚?”
  “對!還有個大鐵木魚,油光閃亮的。”黃小龍高興得笑了:“長耳哥哥,你一定記起他是誰了吧!”
  長耳哥哥兩雙手,終於離開了耳朵,道:“記起又有什麼用,他是個沒腳和尚,從來也沒見他用腳走過路,上那去找他,不過,你龍小子能得他的垂顧,相信他自能解救你的危難,時日匆迫,走一步,算一步吧!我長耳哥哥這次眼看就得從蒼穹掉下來了。”
  隨著小龍問起窮家幫近日情形,長耳哥哥告訴小龍,小龍選的這位新幫主小銅神,誠然不錯,有魄力,夠機智,處事分明,膽大心細,很可能將來從小銅神身上,光大窮家幫的門戶。
  又說幫主黑蝙蝠妙手,已得消息,只是尚未回幫,這消息小龍早就知道,他只是不願說,而欲激起酒仙長耳哥哥的氣憤,返回江南一行吧了!
  其實長耳哥哥仍然沒有現身,他趕到鄂省時,青風幫正在暗中計劃,準備一舉將窮家幫傾覆殲滅。
  這消息被酒仙聽到,就在當夜,酒仙大鬧青風幫,將毒純陽及五壇旗主,戲耍得不亦樂乎。
  毒純陽姚震天連連被人戲耍,玩弄于掌股之間,甚至於連對方什麼樣形態相貌,都沒能看清楚,他們又怎能不魂飛魄散,以宇內四奇的南子,相信也沒有這等深厚得嚇人的功力。
  最後,酒仙才現了一下身,毒純陽姚震天一見,他那能不識,氣也衰了,舌也短了,連忙俯伏認罪,酒仙一向是個好好先生,這次那能例外,雖氣憤紅官人及忠孝二丐喪身,他也只輕責兩句就算了。
  這消息使小龍興備萬分,小銅神能不負眾望,這是最能使他安心的事,因為這是他一力保薦,如有差錯,他要負全部責任。
  話分兩頭,筆者得提提當日的金燕了!
  當日金燕騎上了白鶴的背上,多日的願望得償,心情的歡愉,真不是筆墨所能形容其萬一。
  金燕能有多大嘛!十五六歲年紀,童心猶存,她怎會想到人心的奸詐。姚怎知道這是一個無底陷阱,臨飛起時,她還萬分歡喜的,也十分俏皮的向黃小龍擺了擺手,顯示她心中的得意。
  豈料,這一擺手,竟使她倆分離了好幾個月。
  大白鶴沖天飛起,越飛越高,金燕眼看著小龍哥,慢慢的變小,變小,變小,眼前倏的迷濛不清,失去了小龍的影子,原來已進入雲層。
  大白鶴飛得又平又穩,金燕只覺得一顆心有點沉重,除了拼命的往下墜以外,別的什麼感覺也沒有。
  穿出了一片雲,在雲中四面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金燕伸手在雲中亂抓,什公也沒抓住,只覺得兩手有點出汗的感覺,濕濕的可也冷冷的,金燕開始感到乏味了。
  驀然地,金燕眼前突然開朗,雲層早已飄得遠了,碧空如洗,再也看不到一片雲了,金燕連忙低頭,想找小龍等立身處。
  這才叫做天真呢!他們的距離,就這眨眼工夫怕不有好幾百里地了,可是,金燕並沒有失望,因為她看到一幅天然的圖畫,這畫面實在太美了,有那連綿不斷的青山,有那如小銀蛇般彎曲的水流,那一個個的鄉鎮,就象玩具般的有趣,更妙的那天連水,水連天,碧綠綠的海洋……。
  總之,金燕目不暇給,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她忘了大白鶴飛行的,神速,忘了小龍哥的的焦心相候,一幅幅廣大的畫面,實在太美了,使她忘了一切,真正的忘了一切,她希望能這樣自由自在的過其一生。
  大白鶴突然嗚叫了兩聲,減低了速度,緩緩的盤旋著,開始下降,金燕以為回到了地頭,心中反而感到微微惆悵,可是,當她低頭一看,足下一片遼闊的海洋,她不禁感到奇怪。
  突的,足下現出了一個小島,島的四周,浪濤洶湧,烈風怒號,那高如山齊的巨浪,一個接一個的撲擊著,一個落下去,一個又升了起來,仿佛在互相出力急爭,互相展開激烈拼鬥般的。
  慢慢的,小島在足下越來越明晰了!
  啊!五光十色,多美的一個小島啊!島上和風拂拂,與島外那濤天巨浪,簡直是兩個世界。
  大白鶴終於停在一座山峰上!呱呱的叫了兩聲,柳草青蔥,萬紫千紅,金燕那會見過這等美景,禁不住一聲歡呼,躍下地來。
  琪花瑤草,奇葩異卉,怪石嶙峋,修竹參差,金燕一時竟被這絕美的,天然的景致給呆住了,大白鶴在什麼時飛走她都不知道。
  驀的一聲尖叫:“客來了!客來了!”   聲音悅耳之極,金燕隨聲望去,卻沒見人,忽的又是一聲,“客來了!客來了!”
  這下金燕看見了,原來是一隻身長尺許的大白鸚鵡,那雪也似的白毛,紅紅的眼睛,使人一見就歡喜。
  金燕別說見過,連聽也沒聽到,鳥兒竟會說人話,金燕簡直高興得瘋了!一蹤身,躍到樹下。
  樹並不高,金燕伸手就夠得著,她一抬手,正想在白鸚鵡羽毛上摸一下,白鸚鵡一閃身,橫到樹梢頭,叫道:“臟丫頭!別碰我!臟丫頭!別碰我!”
  金燕聞叫一怔,伸掌一看,中指上真有一點污漬,心中更是歡喜,她真想把它抓住,親上兩下,可是又怕傷了它,或者把它驚嚇住了,飛了!該多沒有意思,見白鸚鵡兩雙紅眼一閃閃的瞪著自己,心中大樂,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白鸚鵡的頭一偏一搖,仿佛十分神氣的樣子!金燕禁不住笑出了聲,格格格的道:“我叫金燕!”
  “金燕!金燕!金燕!金燕……”白鸚鵡叫著叫著振翅飛走了,可是嘴裡卻仍然不停的叫著:“金燕來了!金燕來了!……”
  金燕好不掃興,心想,這只白鸚鵡刁滑至極,問了別人名字它就飛走了!倏的,金燕感到身後來了人,猛然一轉身,眼前並排站著一對美貌少女,風姿綽約,衣香鬢影,金燕可又呆住了!
  “婢女淑兒、靜兒,迎接公主!”二人盈盈一笑,福了一福。
  金燕更呆了,她以為作夢,可是眼前雲水蒼茫,鳥語花香,又怎能作夢呢?她可疑到了太虛幻境,進入了天國,誠然,這真是天國,如非天國,在這隆冬季節,那採這如茵綠草,奇花異卉?
  想及此,金燕大驚,回眸一瞥,大白鶴早去得沒了影兒,至此,她方想到事態的嚴重,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噗簌簌的滾了下來,她哭著叫道:“我不要做公主,我不要做公主!我要小龍哥!我要小龍哥!”
  金燕是聰明的,自小她就十分聰明伶俐,與小龍在一起時,有意無意間,小龍都受了她的支使,隨著她的主意而行動,也因此金燕能脫離苗疆,見到了大千世界,學得了渾身蓋世絕藝。
  然而,她忘不了小龍哥,她什麼都可以犧牲,只不能叫她離開小龍哥!如今,在這太虛幻境似的天國中,她哭著鬧著不要做公主,她還是記掛著她的小龍哥,記掛著小龍哥孤零零的到京城中去復仇。
  一歇兒後,金燕終於停止了哭泣,她心裡想到,事已至此,哭是沒有用的,得動用自己靈敏的頭腦,先探知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然後再設法逃走,趕到京城去協助小龍哥報仇。
  她擦乾了眼淚,閃目四下打量,就這片刻工夫,她四周已圍站著十數名絕色少女,年齡都與她差不多大小。
  “金燕哭了!金燕哭了!不害羞!不害臊!”
  金燕抬頭一看,白鸚鵡不知何時又飛回到樹枝上了,金燕被逗得啼笑皆非,白鸚鵡是扁毛畜生,他怎能對它生氣呢?
  忽的一聲嬌喝:“雪兒不得無禮!”
  白鸚鵡呱呱叫了兩聲:“雪兒不得無禮!雪兒不得無禮!”
  金燕想笑,這時候她又那裡能笑得出來?
  剛才喝訴白鸚鵡的少女,忽的走前兩步道:“婢女華兒領著姐妹,迎接公主,願公主平安愉快!”
  華兒說完,盈盈的拜下了!一剎時,十數名少女全都隨著華兒拜下了,慌得金燕趕忙上前攙扶起華兒,說道:“請你們都起來,不要這樣,我先得弄弄清楚,這是什麼地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與你們素昧平生,我更是苗山野女……”
  華兒恭敬異常的答道:“請公主恕婢女華兒等,不能奉告,不過,島主不久也就會回來了,請公主隨婢等前往沐浴更衣,要不歇會島主怪罪下來,婢女們擔當不起。”
  金燕那有這種閒情沐浴更衣,道:“不!你們島主既然馬上回來,我就等他一下,我在沒弄清楚以前,我是絕不肯做任何事的,你們不要白費心事。”
  金燕說完就選了塊青石坐下,眾婢女似乎無可如何般的,也就在大石旁青草地下,圍在金燕身後席地而坐,可是,十幾個少女俱都毫無聲息的,靜靜的坐在一旁,連大氣也沒喘一下。
  這情景,使金燕感到奇怪,想起在苗山裡,只要姐妹們湊在一起,很少不打打鬧鬧,說說笑笑的,可是,金燕在齊天峰的幾年,在半山仙尼的調教之下,讀了不少書,學了不少知識,她理會到這是所謂規矩,這些少女們雖自稱婢女,想得到她們都受過嚴格的調教,也必然皆都知書達禮。
  至此,金燕感到十分歉然,忽的雪兒白鸚鵡又叫了:“雪兒迎接公主!雪兒迎接公主!”
  金燕對這只白鸚鵡真是大感興趣,下意識的對它招招手,豈料,白鸚鵡一晃晃的搖著頭,橫著身子一步步的又移到樹梢叫道:“雪兒美!公主臟!雪兒美!公主臟!”
  金燕瞧瞧身上那粗布青衣,在這種環境裡,在眾少女明艷的麗衣襯托下,真顯得污穢不堪,不覺啞然失笑。
  忽的,白鸚鵡沖天而起,叫道:“娘娘回來了!娘娘回來了!”
  金燕仰頭上望,大白鶴遠遠的飛來了,鶴背上坐著一人,身旁還懸墜著一人,至此金燕方知,落入了陷阱,那白衣仙子,就是少女們口中的島主,白鸚鵡口中的娘娘,可是那另一個人是誰?
  啊!金燕又開心又緊張的笑了!她想,這是白衣仙子把她小龍哥也接來了,如有小龍哥在身邊,就在這神仙般的地方玩上些時,再到京城去報仇也不算遲,她衷心的對白衣仙子崇拜感謝。
  倏的,大白鶴在另一座峰頭落下了,金燕看得清楚,鶴背上的人下去了,大白鶴又再次飛起,鶴背上只站著一個人。
  因為相隔過遠,視線不能及,可是金燕能揣測出,這立在鶴背上飛來的,確是白衣仙子無疑。
  這麼說,她與小龍暫時不能見面了,她奇怪,白衣仙子既把他領來,怎的又不讓他們倆人在一起?
  呱呱兩聲,大白鶴停下來,中年美婦從鶴背上滿面春風的走了下來,這時在金燕身後的少女,本都隨著金燕立了起來,這一刻都拜下了,叫道:“迎接娘娘!”
  中年美婦手一擺,嫣然一笑道:“今天大喜之日,華兒去吩咐治筵擺席,淑兒靜兒留此侍候,其餘的都裝扮裝扮去吧!歇會兒大家痛快的樂樂!”
  一陣歡呼:“謝娘娘!”華兒領著走了。
  金燕 看,留下了最早那兩位少女,這倒無關緊要,如今最主要的是黃小龍為什不能在此與她見面,正等張嘴動問,驀然的,一陣疾風,當頭壓下,金燕動在意先,身形一晃,早已閃了開去。
  中年美婦愉快的嫣然一笑,扮腕疾抬,玉腕上立即停下了一只白鸚鵡,中年美婦柔和的說道:“雪兒!你驚了客人啦!”
  白鸚鵡咯咯兩聲,似是發笑,道:“公主臟!公主臟!”
  白鸚鵡一再的提到金燕身上的臟,金燕不得不感到緬腆!連一只扁毛畜生都瞧她不起!
  可是她仍然不在意,惶聲問道:“仙子!……娘娘……”金燕禁不住叫了聲娘娘,因為所有的人都這麼稱呼她,為了心中感激她,也不由自主的脫口叫了一聲。
  中午美婦一聽,兩道如畫長眉,驟然舒展,一抖手將白鸚鵡震飛,撲上前來,將金燕擁抱懷裡,又是熱淚又是笑靨的說道:“我的好寶貝,你太使我感到快樂了,你也叫我娘娘,真使我出乎意料之外,我只道要對你下一番苦功呢?誰會想到這麼容易,寶貝!下次你就叫我娘!我以後就是你的娘,這樣我們顯得更親熱一些。”
  金燕被這莫名其妙的舉動震攝了!她感到迷惘,這與夢有什麼分別!如此的不可想像?她迷迷糊糊的叫了聲:“娘……”
  中年美婦擁得她更緊了,而且毫不畏臟的親吻著金燕微帶汗的臉頰,吻著她那滿含著熱淚的眼睛,道:“寶貝,有什麼話要說嗎?你就說吧!”
  金燕仰起了頭,看著中年美婦淚痕縱橫的臉龐。她被這熱情所感動了,她也用臂回抱著她,連連叫道:“娘……娘……娘……”
  金燕自小喪失父母的溫暖,她從不知什麼叫天倫之樂,小龍對待她好,已使她終身難忘,突然間出現了這種情景,又使她體味到,這是另一種不同的愛,這愛也同樣的使她感動與留戀。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金燕方始從美婦的懷抱中甦醒過來,雖然,她享受到從沒有過的,慈母的溫暖,可是她仍然無法忘懷她的小龍哥。
  於是,金燕抬頭問道:“娘!你把我小龍哥帶來了!怎的不讓我們相見?”
  這話問得中年美心中一怔,她理會得金燕是誤會了,可是,她怎麼說呢?既不願騙她!又不能說實話,她不願看到她傷心,也不願使她失望,但聽她道:“寶貝,我們這裡是禁止男人來的,島上所有男人都集中在那個山谷裡,我們這乃是女皇宮,女人在這島上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可以為所欲為的做任何事,不過,你放心,明年三月初三,就是本宮二十年一次的大盛會,屆時,你就可以如願的見著他,以後就不會再分離了!
  如今,離開三月初三,也不過數月光景,難道這短短的時間,你也不能忍耐?我的寶貝,你知道你這數月中,你有著多少的事要做嗎?趕快將那想念的心收斂吧!好好的用功,我要你打倒所有的男人,依然掌握本島的榮譽,女人永遠是至高無上的主宰,碧瑤島永遠是女人的世界。”
  “碧瑤島!”金燕一怔!“原來這就是碧瑤島”
  “怎麼?你現在知道?”中年美婦也為之驚訝不已,她沒想到是她溫暖的柔情,打動了金燕孤寂的芳心。
  中年美婦牽著金燕往峰下走時,把為什麼劫持她來的原因,詳盡的對金燕說了,滔滔不絕的,她可沒注意到金燕聽進了沒有。
  金燕呢?她誠然在聽,只是她聽得似懂非懂,一連串的疑問緊懸心頭。
  為什麼碧瑤島二十年開放一次?……
  為什麼碧瑤島上有這多怪規矩?……
  為什麼女人要做至高無上的主宰?……
  為什麼碧瑤島要成為女人的世界?……
  為什麼?……
  為什麼?……
  太多的為什麼?反使得金燕不便開口問,她只能用自己的腦筋去尋求答案,於是,她邊聽邊想!在想時,又漏掉許多沒聽到,最後,中年美婦每問一句,金燕都迷迷糊糊的“唔!”聲答應著。
  下得山來,轉過一個山坳,前面突然出現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草地盡頭一排竹林,穿過竹林,有一座用竹枝搭成的涼亭,亭上橫額上寫著“碧瑤亭”三字,亭中擺設著竹桌竹椅,那淡淡的潤光,顯見全是多年之物。
  美婦牽著金燕,穿過竹亭,眼前出現一級級的石階,均系巨石砌成仰頭上望,數不盡的石階,怕不有數百級之多。
  至此,中年美婦鬆開了金燕的手,道:“寶貝兒,上去吧!施展開你的輕功,儘快的往上縱,我會為你報數,最好能在十下以前,上達最後一級。”
  這又是一個疑問,為什麼?可是金燕沒問,但見她微微提氣,猛然一縱身,騰空飛起。
  這那還是縱,這簡直就等于飛,象一只穿雲燕,姿態美妙之極,眼看縱勢將盡,金燕雙臂一抖,雙足一拳一伸,又復高起兩丈餘,方在石階上微微點了一下,再次藉勢縱起。
  一……二……三……
  六……七……八……
  剛叫完第八下,金燕已縱到最後一級,她這最後一縱,勢子過猛,竟然超越過了,忽的,耳中聽到沙沙水聲,低頭一看,好大的一個水池,池當中一個大噴泉這時,金燕已然開始下降,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倏的,金燕猛吸一口真氣,將落勢硬行煞住,隨著身子一躬一彈,倒射著飛了回來,因為只有這石級口上一面,距離最近,其餘三面都有十來丈遠近。
  就在金燕將要停身石級上時,驀覺一陣無聲勁風,在她背上撞了一下,耳中並聽到美婦笑聲叫道:“我的乖寶貝兒,下去吧!你還嫌什麼嗎?”
  這一下,金燕再也收勢不住,“噗通!”一聲,掉下水去。金燕雖不精于水,但也並不怕水,尤其是功力深厚的人,就是全然不懂水性,只要懂得一點點閉氣決竅,也就無關緊要。
  金燕連連提氣急縱,耗費了她很大勁,一掉入水中,她連忙浮上水來,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驀的,她覺得這水溫溫的,浸泡著的身體四肢,好不舒服,閃目一瞥,這水全是乳白色,象羊乳似的,水面上還有一層淡薄的氣體,她感到奇怪,這水怎會有溫溫的感覺,若大的池子,難道全都是新鮮的羊乳嗎?
  “怎麼樣?寶貝兒!還舒服嗎?”中年美婦站在池邊,微笑著凝視金燕,又說:“脫光了,盡情的舒散吧?我叫人給你準備衣服!”
  金燕仰頭一笑,臉上羞得紅紅的,中年美婦已笑著沿著池邊走去了。
  金燕順著美婦去向一望,啊!好美的房子,好輝煌的建築,一層層的,象是海市蜃樓。
  那峻宇瓊樓,那雕牆畫棟,尤以池邊一座七八丈高的玉石臺子,四面雕刻著無數山水人物,飛禽走獸,最為動人。
  金燕那曾見過這等如幻境般的房子,一時竟看得呆了,忽的“噗通!”“噗通!”兩聲,把金燕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隨後上來的淑兒靜兒,兩人將衣物全都脫在池邊,只是,金燕除了看到她們的頭以外,任什麼也看不見。
  忽聽二女說道:“奉娘娘命,服侍公主沐浴?”
  金燕嬌羞的搖了搖頭,自行除衣抹洗。
  時日匆匆,金燕來到碧瑤島上已經三天了,她享受著奢侈的生活,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綢緞絲羅,住著金碧輝煌的房子,睡著軟綿如水絨床,身旁有華兒專門侍奉著,什麼也不要做。
  只是,金燕仍然感到不滿,她心裡惦惦不忘近在咫尺,卻如遠隔天涯的黃小龍。這一日,金燕五更時分就起來了,她靠在窗台上,手扶著檀木雕花的窗格,正在等待著海面的日出,可是心裡卻在想念著小龍哥。
  忽覺一只滑膩的手,摸到了她的臉頰,她可疑這隻手是小龍哥的,連忙轉身,原來是中年美婦。
  金燕叫了一聲娘,就投到她的懷裡。
  美婦輕吻著她,道:“娘準備來叫你呢?誰知你起得恁早,寶貝兒!你又在想什麼?”
  “娘!”金燕仰頭叫道:“你讓我見見小龍哥好嗎?”
  美婦心中一怔,道:“三月初三馬上就到了,你急什麼?來,娘今天帶你去朝拜一個大活佛,燒燒香,也真該找點事你做了!”
  說著美婦牽著金燕,帶她到那大池邊,美婦叫一聲起,雙雙縱上高台。
  高台前面空的,總有十來丈寬闊,台後有一間小小的廟堂,廟堂裡當中供著一個大活佛,檀香繚繞,氣氛嚴肅至極。
  美婦領金燕拜過,金燕也就糊糊塗塗的拜過,可是她心中卻發出了一個疑問,這男人禁地裡,卻供著一個胖和尚,只是金燕沒敢問。
  緊接著,美婦從神座後面取出 只玉盒,交給金燕說道:“從今天起,你必須每天早晨來這裡燒一次香,然後打開玉盒,把裡面的書看一個時辰,每天只準一個時辰,一直到三月初三日為止,看你能有多少緣份,吸取多少東西,以你本身的武藝與功力,本可不必再學其他,然而,這是碧瑤島數百年所遺傳的規矩,不能或廢。”
  美婦人說完就走了,金燕怔怔的打開玉盒,見是一本薄薄的書,不知何物所製,用手一摸,光滑柔軟,稍一翻動,其薄如紙,金燕翻開第一頁,赫然現出“天書”兩字,金燕倏然一驚,她曾聽師父半仙尼說起過,這“天書”乃是武林中無價之寶,與小龍哥的“人皮寶衣”同為武林二寶,想不到竟然在此出現。
  翻開第二頁,是一幅圖案,不規則的圖案,有方有圓也有三角,有直線有橫線,也有弧形線,並配著各種彩色,形成花花綠綠的,而且十分刺眼,稍不注意,眼前立感迷糊,什麼也看不見了。
  金燕連翻數頁,全都如此,不覺暗奇,這“天書”怎麼如此怪異,難道書中所記載的武功,會在這不規則的圖案中嗎?
  第一天,金燕除了得知是“天書”外,其餘什麼也沒看到,她簡直越看越糟,越看越糊塗,終於在一個時辰之後,她放下了。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亦如是,金燕終於感到煩燥了,她心想,假如小龍哥能在此多好。
  金燕聰明,她卻向來不知自己聰明,她總以為小龍哥較她有主見,比她有魄力,看到這本“天書”,她就想起小龍哥,假如小龍哥在此,他定能象發現人皮寶衣上的武學般的,測透這本“天書”。
  島上四時如春,島外雖是浪濤洶勇,颶風怒嘯,島上卻是日麗風和。這日午後,金燕叫華兒,領著在島上到處走走,名為遊覽這島上的風光,事實是想探探道,她要暗中去找她的小龍哥。
  華兒是專管待候金燕的婢女,雖然稱呼各別,金燕卻不會端架子,以至相處雖僅數日,亦已如姐妹般的,在遊覽時她告訴金燕,碧瑤島分南北兩部,北部是島主娘娘所在地,男人絕對禁止入內,南部是男女混雜,耕地紡線,專事生產北部的女子,凡是結了婚的,晚上都回到南部去,次日再回到北部來,可是必須沐浴潔身,方準進宮。
  這規矩就是島主亦不能例外,只是島主在南部也有行宮,比別人舒服得多,金燕忽問道:“她們回北部時沐浴,是不是都在那個大池子裡?”
  “不!”華兒莊嚴的道:“這乃是貞女池,成過親的女人,就不准再在貞女池中沐浴,以防穢觸神廟中的大活佛。”
  提起大活佛,金燕不及不問,但聽她道:“這北半島既然全是女的,為什麼又供奉這麼個大活佛?……”
  華兒一聽,連忙輕聲阻止道:“公主說話輕聲點,這大活佛的來歷,婢女也只知道很少的一點,據說原來這島就是大活佛修道之處,他曾三世為僧,均系幼年童身出家,最後,因為他的道行高深,仇家許多女妖都團團圍住他,想破去他三世苦修道行,將他打入輪迴,豈知,大活佛任由他們興風作浪,始終不為所動,臨在坐化升天之際,還將島外之海水,以法術掀起了濤天巨浪,阻止彼等返回大陸,終於那些女妖一個個的都死在島上。
  傳說中,女妖們全都是未破身之童女,於是後人起了這座廟和貞女池,供奉著這個大活佛,事實真相是否如此,我也不知。”
  金燕仍然似懂非懂,可是她沒再問,因為她的目的不在此。
  晚間,碧瑤島上最為寂靜,人們都習慣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及早就尋夢去了,眼看眉月升上了柳梢,金燕拾掇了一下身子,穿出了寢室,十分小心的掩蔽了身形,朝南半島飛躍而去。
  金燕為什麼如此謹慎,實因在這數日之中,被她看出非止娘娘武功高深,就是眾婢女,無一不有著渾身絕藝。
  她照著日間華兒指示的途徑,來到碧瑤島的南半部,可是放眼屋第連雲,上那去找她的小龍哥?
  倏的眼前人影一閃,身法還相當快,金燕心中一愕,這莫不就是小龍哥!然而,她沒敢出聲叫喚,因為她也只屬私訪,暗探!那敢胡亂聲張。
  金燕隨著黑影,到得一座山岡上,來得近時,金燕始看出,原來是個穿著十分華麗的少年。
  少年仰首望天,看著那細眉似的月亮,輕輕的嘆了口氣,嘴裡細聲細語的的哼著一首歌曲。
  金燕湊近去凝神靜聽,這一聽,金燕心中猛然一震,原來少年唱的是……
  “雪花飄過梅花開,燕子雙雙入畫台,錦繡河山新氣象,萬紫千紅春何在?……”
  這首歌乃是金燕為小龍哥和左德唱的,這少年無疑的,不是小龍,就是左德,只是他將最後三字“春又來!”改為“春何在?”卻使金燕感到萬分不解。
  金燕心想,這人非小龍哥即是左德,只是,小龍哥的成份佔大多數,左德是絕不會來到這個島上的。
  於是,她心中開始高興,說巧不巧今兒夜裡竟讓她碰上了,這個時候,她忽然想到俏皮,她一生仁厚,從不知俏皮是怎麼會事,可是,今天,她突然有這靈機,這靈機仿佛是從那“天書”的圖案中得來般的,但見她放輕了腳步,挨近身去,突然伸出玉掌,將少年人雙眼蒙住。
  “什麼人如此無理?”少年人吼聲高叫,“難道不知道我左德是什麼樣人嗎?”聲音既兇又厲。
  金燕一聽聲音,就知錯誤,再聽少年叫出左德兩字,吃一驚,趕忙撒手,側身連退數步。
  左德回身一瞥,當他在淡月之下,看出是金燕時,心中亦感意外,可是隨著來的,卻是無窮的歡欣,只聽他道:“公主!這時還沒休息嗎?找我左德有什麼事?”
  這事太出金燕意外了,不由她楞楞的,左德說了好一會兒,方聽她道:“不錯,我正找你……”
  “哦!”左德歡喜得心都開了花,沒等 金燕說完,就叫了起來,說道:“那真是我左德前世所修,鴻運高照。”
  左德邊說邊挨了近去,金燕一聲嬌叱:“站住!我找你,只想問你一句話,希望你能從實的答覆我!”
  左德早先會錯了意,如今一聽,心中猛然一震,立即惶恐的,怯怯的,可又十分莊重的肅立答道:“是!公主請問!左德知無不言!”
  金燕沒料到左德變得如此之快,她萬萬不知,她如今的公主身份,就是未來島主的身份,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遂道:“我只問你,黃小龍如今人在何處?”
  左德連頭都低下了,答道:“黃兄自那日分別後,左德即隨娘娘乘鶴返島,其如今行蹤,左德無能得知,望公主開恩恕罪。”
  “轟!”的一聲,金燕雙耳嗡嗡直響,原來小龍沒來,娘娘帶回的,卻是這個傢伙,金燕心中不知什麼滋味,她只道自己受騙了,黃小龍既沒來,三月初三能不能見面,確是一個問題,她可不願當什麼島主,做什麼女皇,她要的是小龍哥,她這一生一世也不能離開小龍哥。
  金燕穩定了一下心神,緩緩的道:“好!沒事了!你去吧!”
  左德如奉綸音,答了聲“是!”立即快步走下山岡。
  至此,金燕感到茫然了,娘娘待她誠然夠好,簡直愛越親生,飲食起居,無不面面顧到。
  只是,金燕想,娘娘不該瞞騙她,這種相待,會不會完全是虛情假意,會不會是一種攏絡的手段。
  於是,金燕越想越寒心,她自以知道了事實真相,她就是連半分時間都不能等,她一定要回京城去找小龍哥,眼看左德已然去遠,金燕立即施展開輕功,從海邊疾迅的奔去。
  午間,金燕曾看到十數只華麗的大帆船,華兒告訴拿燕說,那是準備著來年三月初三迎賓用的。
  來到海邊,十數只大船整齊的排列著,靜悄悄的毫無聲息,可是船外半裡之遙處,濤天巨浪,依然洶勇澎湃,象一座座小山似的,升了起來,又落了下去,使人見了不禁驚心動魄。
  可是,金燕去志特堅,她懂得駕船,知道只要認定方向,直往西去,就一定可以抵達神州。
  金燕沒敢動大船,她啟用了一只小帆船,她相信自己的能力,預測自己的功力,定能有把握控制這艘船,於是金燕毫無顧忌的揚船出海,她不怕危險,她不畏風浪,危險,風浪無法阻止她想念小龍哥的一顆心。
  船剛剛離島,驀的一條快艇,疾如箭射般橫裡衝來,將金燕小帆船去路阻住,來船船頭上端立著儀態萬千,神色肅穆,白衣飄飄的碧瑤島島主。
  金燕一見是娘娘,心中就感到一股無名的憤怒,驀然地,白影一閃,娘娘已靜立在金燕身前。
  淡月下,娘娘臉色慘白無血,一雙美目中滿儲淚光,盈盈欲滴。這情景,使金燕那滿腔怒火,倏忽間消失無蹤,同時產生出一種從沒有過的愧疚,哀淒的叫了一聲“娘!”隨即投身娘娘懷裡。
  娘娘將金燕的嬌軀擁得緊緊的,滿眶熱淚,再也忍不住,滴了下來滴在金燕的臉上,頭髮上,良久良久方始說道:“寶貝兒,娘並沒有騙你,娘只是沒有明確的告訴你,不過,當日黃小俠曾以一掌,將左德擊傷,搶得了左德應有的榮譽與地位,雖然沒有當日上島,可是,娘曾對他言明,叫他三月初三前,一定要趕到碧瑤島來,黃小俠他若對你真有情,他一定會如期趕到,他如果將這重大的事也給忘了,他對你的一份情愛可就有點靠不住了,你但放寬心腸在這等候吧!沒多少日子了!”
  聽了這些個話,金燕稍覺安心,她能說什麼?什麼她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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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海島盛會 貞女池殺氣騰霄 活佛再世 碧瑤島地震雷鳴

  這是丙午年二月初一的午時正。
  碧瑤島貞女池大活佛廟前的石台上,左右懸掛著兩串長十餘丈的砲竹,一交正午,砲竹左右齊響,“劈劈啪啪”的總響了頓飯工夫。
  砲竹聲息,煙灰未盡,石台上出現了碧瑤島島主,頭帶金冠,身穿鳳袍,肅穆萬分的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身側靜立著一位面罩粉紅紗巾的少女,這少女是金燕,未來的碧瑤島島主。
  緊接著在貞女池前的石級上,出現了一位非常英俊的中年漢子,漢子一上石階,立即跪下行禮道:“左修民叩見娘娘,並祝碧瑤島盛會無疆。”
  娘娘手一擺,輕聲對身旁金燕道:“燕兒,他就是左德的父親,也就是二十年前我所選的丈夫。”金燕聽說,連忙凝目多看了兩眼,忽聽左修民朗聲叫道:“吉時已到,所有武林朋友請列隊上殿。”
  此語一出,金燕立即緊張起來,她惦掛著小龍哥是否如期來了,可是等了好半晌工夫,石階上一個人也沒上來,心情過急,她竟忘了這石階有數百級之多,一級級的,焉是聞呼即至。
  終於石階口出現了一對對的人影,怪道左修民叫列隊上殿,原來來的都是大隊人馬,一批批的。
  首隊出現的,赫然竟是白衫教的十六名白衣童子,十六名白衣少女緊隨著四名白衣壯漢,再現身的就是哈穆兒,哈穆兒身後才是白衫教教主哈公。
  這一隊人全是白衫,只有哈穆兒身著麗服,滿面春風,喜氣洋洋的搖著一只玉蕭。
  每上來一隊,左修民必定朗聲報名,但聽他連連叫道:“冀北白衫教教主哈公率公子……”
  “峨嵋派長老青木子率俗家弟子……”
  “崆峒派掌門鐵飛豹率首座弟子……”
  “華山派掌門法華老尼率女弟……”
  “少年寺長老奈性禪師率弟子……”
  一幫幫,一派派,前後總有十數起之多,有男的,也有女的,有道士、和尚,也有尼姑,其中並不是全都有所作為而來的,象少林寺那些和尚,華山派那些女尼,他們只是想來見識見識,這年青一代的,出了什麼樣的能人,觀摩觀摩別派的武功,只是,他們都不敢疏忽,全都盛裝上島。
  忽的,金燕耳中聽到:
  “青風幫幫主毒純陽率公子……”
  閃目一瞥,毒純陽領著他那唯一愛子,還有座下五旗壇主,卻沒見雪梅姑娘的影子,金燕心中不禁大為氣惱。
  雪梅姑娘對你姚光用情之深,感天地,泣鬼神,如果你今天也想來參加一份,若落到我手上,不先劈了你才怪呢?
  左修民接著又報了兩起人,左修民對這些人並不是全都認識,更可以說他一個都不認識,他是照單念的,這單上排名的前後,是根據上島的先後,記載下來的,如今單子上已沒有人了,左修民正待宣布其它。
  倏的,石階上又冒上來兩個人頭,這兩個人頭是如此的與眾不同,是如何的與眾不同,請看筆者慢慢寫來。
  二十年一次的碧瑤盛會,非但轟動武林,可也震駭乾坤,不管是黑道白道,誰都欲一覽這碧瑤盛會為榮。
  年前,凡是有門有戶,正式在江湖上立足的,都收到了碧瑤島上大紅精緻喜帖,只是,這喜帖上卻列有多項條款,而且俱都苛甚,只要你願意接受,那麼持了大紅帖,自有船把你送上碧瑤島。
  這張精緻大紅帖,江湖上卻獨獨有一門沒有,那就是雄據大江南北的窮家幫。窮家幫不止這一次沒有,他們是從來就沒有參與過,因為碧瑤島的大紅帖,沒一項窮家幫可以遵辦的。
  很明顯的一點,但凡窮家幫的幫眾,你要他們除去丐衣,丟棄乞兒棒,換上錦衣,騎上駿馬,打扮成公子哥兒似的來赴會,他們就是辦不到,而碧瑤島上,你不依他的規矩,他就不讓你上島。
  故所以,窮家幫對這碧瑤盛會,似有實無,毫不關心,說透澈點,窮家幫沒有資格參加這個盛會,而碧瑤島也就不請他。
  豈料,這次卻大大的出乎了眾人意料之外,賓主們都不由得同時一驚,你道為何?原來這最後露出的兩頭,發如亂草,骯髒不堪,再上來一點,身上露出了那滿是油穢的百結乞衣。
  何止兩個,一對接一對,一雙跟著一雙,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二名乞兒,人手一支青竹棒,這些乞兒,面貌都被油泥掩蔽住了,看不清楚。
  隨著乞兒身後,是一個黑人,皮膚黑衣服也黑,手中的竹棒,更黑,如不是兩只冷電般的目光一閃閃的,絕沒誰敢說他是個大活人。
  島主一見,連忙從椅子上立了起來,一雙美目,氣憤得紅如噴火,她奇怪,這些辦事的人怎麼攪的,竟讓這多乞兒,也上了碧瑤島,破壞了碧瑤島數百年的規律,島主正待發作。
  倏的,緊跟著黑人身後,出現了一個破袖長衫的高大老人,一見老人,娘娘張開的嘴又合攏了,身子也坐下了,因為她認識這位老人,乃是名重宇內蒼穹三仙中的酒仙前輩。
  金燕這一刻,心中可不知是什麼滋味,她一個個的期待、期待,雙眼鼓得漲漲的,連眨一眨都不敢,她真怕一眨之勢,就會將小龍哥錯過了。
  一個個的,金燕眼都看酸了,也沒看到小龍哥的影子,失望漸漸的侵襲著她的芳心,眼看貞女池畔人都站滿了,小龍哥仍然沒有出現。
  那些準備到碧瑤島顯露身手,一較長短,意欲爭奪未來島主為妻的少年人,誰不打扮得金裝玉裹,其實他們也都是千中選一的美少年,只是,金燕連看也不願看他們一眼。
  金燕火熱的一顆心,漸漸的跌入了冰窟,掉進了深潭,她什麼都失望了!就在這個當兒,窮家幫的乞兒走上了石階。
  一見窮家幫的乞兒出現,金燕雖然也感到驚愕,可是她的一顆心立時又飛了起來,因為她知道小龍哥與窮家幫的淵源,很可能窮家幫就是為他而來的。
  只是,當她看到那隨後上來的是個黑人,她的心碎了,滴下了點點的鮮血,痛得她禁不住伸手按在胸口,當然,在同一個時候裡,她也見到了長耳哥哥,這不能說沒給她少許的安慰,只是,這怎能抵得過,數月的期待所帶來的失望呢?
  終於,金燕心中大大的作了個決斷,除了小龍哥,她不能與任何一個人成親,同時,她下了個狠毒的決心,凡是參加競選較技者,一到她手中,她就把對方殺了或廢了,碧瑤島上沒這規矩,金燕可管不了這多,她淮備到最後,為愛而自決。
  三聲金鑼暴響,一些細語談論,倏然息止,左修民朗聲報說了碧瑤島盛會之舉,有如比武招親,並說明了一些不成文的條款,隨後道:“凡是自信能力所及者,條件相符者,立即上台報名。”
  石台高七丈餘,三面臨水,一面靠地,石台兩邊離水,也總有兩丈寬,這第一道題,就夠人頭痛了,沒有真工夫,你就是連石台也別想上去。
  說起來,也真不含糊,少年人,誰都有兩下,左修民語音甫落,“嗖嗖嗖”的已連袂縱上了四人去。
  接著又是兩人上了台,六人一字排開,在娘娘身前丈餘遠處站定了,依秩自報姓名及師門派系。
  “晚輩冀北白衫教教主長子,哈穆兒叩見島主。”
  “晚輩崆峒掌門鐵飛豹大弟子,章潤叩見島主。”
  “晚輩峨嵋派俗家弟子毛雷叩見島主。”
  “晚輩青風幫未來幫主姚光叩見島主。”
  這最後兩人上台的,其一乃是碧瑤島本島上的人左德,另一位是誰也想不到的人物,他是小仙人劍史錦漢。
  六人依秩拜見時,誰也沒引得金燕顧盼一眼,只有青風幫姚光,得了金燕一眼,那是憤恨的、怨毒的,金燕恨不得一眼就將他致於死命。
  最後,左德上來時,金燕非但沒看,她反而將頭低下了,倏的,一聲龍吟長嘯,台前黑影一閃,叫道:“晚輩黃小龍叩見島主。”
  黃小龍、黃小龍,金燕聞聲猛然抬頭,娘娘身前跪伏著窮家幫那黑少年,她怔住了,島主也怔住了。
  一個絕美的男子,突然變成了個大黑人,誰會相信,誰敢相信,尤其在這招親選駙馬臺上,這更無法使人相信,然而,他明明自報姓名黃小龍呀!不相信又該怎麼辦?只是這比武規矩又如何?島主為了酒仙前輩,她已容忍再三,豈能一再破例,尤其這少年,分明是一假貨,她不能任由人如此戲弄。
  碧瑤島主人已從椅中立了起來,黃小龍也抬起了頭,金燕正在這時也揭去了頭上罩紗,因為她想以自己來判斷來人的真假。
  島主尚未開口,黃小龍已用苗語叫起來了:“金燕,小龍哥想得你好苦!”
  黃小龍嘰哩咕魯,娘娘不知他說點什麼,禁不住怒火倏發,猛然一聲嬌叱,罵道:“那裡來的黑畜生,竟敢冒名頂姓,你是活得膩了!還不……”她這還沒說完,金燕已然一聲歡呼,撲了過去。
  金燕這一舉動,立即引來一陣震天價的轟鬧與怪叫,碧瑤島未來島主身份之尊,高不可仰,怎能如此輕浮妄動,尤其島上自列條規,是如許的苛刻,怎能自我破毀,黃小龍這份扮相,連參加的資格都夠不上,這又怎能不使人轟鬧怪叫呢?
  這其中,叫聲最厲的,當然是一些知道黃小龍根底的人,黃小龍即變成了這個模樣,他就失去了爭奪金燕的權利。
  此際,小仙人劍與左德算是最開心了,小仙人劍心想,你這干貝子原來就是黃家遺孽,怪道在鎮遠鏢局如許武林人中,給我觸霉頭,存心要我好看,這一下,我可得尋求報復了。
  左德心中可又是另一種打算,只要黃小龍被除去名份,他又將收回他原有的優先有利的地位。
  正在喧嚷得不可開交時,金燕與小龍已相互急促的交換了幾句話,當金燕得知小龍無法洗除這一身墨黑時,她亦惶恐不已,因為這是碧瑤島歷次盛會,最主要的一個條件,她怕因此而引起眾怒。
  群情憤慨,酒仙長耳哥哥也莫可如何,抓住兩只長耳,拼命往下墜,正當此際,台後小廟裡,發出一聲斷喝,喝聲不高,可只是,不管遠近的人,耳鼓均被震得嗡嗡直響,歷久不絕。
  這一聲斷喝,立即將所有在場的人都震攝住了,眾人不由得齊將目光,集中朝小廟看去。
  島主娘娘更是驚駭莫名,這所大活佛廟,什麼人也不准輕易進去,這一刻怎會發出了人聲。
  小廟裡今天香煙迷漫,顯得十分神秘,忽的,濃煙中現出了一個人影,只見他肥頭大耳,實相壯嚴,身披大紅袈裟,手執念珠,一步步的渡出廟門,島主娘娘一見,魂驚魄顫,這原來就是小廟裡供奉的大活佛。
  大活佛原為玉石雕成,想不到今天竟然變成了大活人離座出廟,這又怎能不使她感到驚恐呢?而且,數百年傳下來的一段掌故,“大活佛復生時,也就是碧瑤島毀滅之時”,玉石大活佛會復生,那真是千古奇聞的事,換句話說,大活佛既不能復生,碧瑤島就永遠不會毀滅。
  今天,大活佛復生了!真的復生了!你看他一搖一擺的踱出了廟門,簡直就是個大活人嘛!
  島主娘娘驚駭之餘,立即跪下了,金燕也隨著跪下了,臺上眾人,除了娘娘與金燕認識,餘者均不識,可是大活佛那壯嚴的實相,肅穆的神態,自有一股懾人的威儀,不由得使眾人肅然起敬,身不由主的都跪下了。
  大活佛視若無睹的,連理也不理,一步步的來到黃小龍身前,雙眼倏睜,電光暴閃,氣怒萬分的暴喝道:“哼!你這樣子,也敢到臺上來,還不與我下去!”
  大活佛說完,飛起一腳,將黃小龍踢飛數丈遠,跌落台下去。
  這舉動有人歡喜,有人驚愕,也有人害怕!
  歡喜的自是一些不希望黃小龍能參與爭美的人,那就不外是左德與小仙人劍,及一些認識黃小龍的人。
  驚愕的是金燕與長耳哥哥等,因為他們知道小龍的周身藝業,究非泛泛,沒想被這大活佛一腳就踢飛了。
  什麼人害怕?害怕什麼?全場中只有一人,那是島主娘娘,她跪伏在地,連動也沒動一下,她提心吊膽的是,大活佛終於復生了,換言之碧瑤島毀滅就在眼前,只是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為了證實這事情的真偽,島主猛然立起身形,縱身閃進廟去,廟內香煙依舊,黃幔後面的玉石大活佛亦依舊,只是那大活佛身上的身著,手中的念珠,卻不翼而飛,顯然的是那位大和尚借用了。
  只是娘娘心中不解,她測不透這位和尚其用心何在?何以要借用大活佛的裝束,更奇的是,和尚竟以大活佛的姿態現身,出手懲治冒名頂替黃小龍的黑人,她可疑這真是大活佛顯的靈。
  驀的,廟外震天價一聲歡呼叫好,聲澈雲霄,娘娘心中一驚,立即縱身出廟。當她在廟門口瞥見大活佛與金燕,一前一後,象捉迷藏似的在臺上遊走追擊。
  事情是這樣的,金燕在看到黃小龍被大活佛踢飛時,立即飛身搶救,只是,她人剛縱起,忽聽 聲低喝:“臭丫頭,誰要你多管閒事。”
  隨著低喝,金燕立覺身後冷風沁心,砭骨生寒,心中猛然一震,趕忙側身迴旋,避過尋丈,舉目橫掃,大活佛站在原地動也沒動,只是臉上卻現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但覺滑稽至極。
  就這眨眼工夫的耽擱,黃小龍一個身子,已“撲通”一聲,掉在貞女池中去了,雖然,金燕心知,小龍哥傷不至死,也忍不住心中勃然大怒,她沒什麼好顧忌的,飛身就朝大活佛撲去,並嬌聲罵道:“臭禿驢!你敢傷我小龍哥,我與你拼了!”
  大活佛微微一晃身,避過金燕一招猛擊,笑道:“和尚十年難得洗一次澡,今晨剛洗了個溫泉,換過金裝,滿身香噴噴的,憑什麼你還說我臭……”
  金燕可不管和尚臭不臭,一招不中,再次揮掌,可是和尚偏偏不理她,嘴裡嘰咕,拼命遊走避招,絕不出手還擊。
  金燕的輕功,何等奇妙,但卻無法近得和尚的身,你快他也快,你慢他也慢,有意無意之間,卻存有一種戲弄的心情。
  突然的,大和尚被迫走到了台前,金燕心想這次看你往那邊跑,我也不一定傷你,我也把你逼下池就算了,於是蓄勢運勁,猛往前撲。
  以兩人追逐的身法,說快真快到極點,眼力差的人,很可能只看到兩個人影,連動作什麼都看不清。
  這時,金燕眼看和尚,不作旁閃,也不停身,似有心似無意,一步踏空,往下直落,金燕追勢如狂馬怒奔,一個收勢不住也掉了下來,可是,當她凌空展眼時,足下池中未聞水聲,亦未見人影。
  金燕知道上當,猛然提氣,凌空收勢折轉,施展開蓋世輕功,“金鯉倒穿波”,倒縱而上。
  當她在台邊穩住勢子時,大和尚也剛好在臺上現身,原來大和尚根本就沒掉下,他整個身子倒掛台邊,他這倒掛身子的樣子與金燕那凌空轉飛的身子,同時引起在場數百人眾的喝采。
  金燕被戲弄得暈頭轉向,自然也氣憤得五內生煙,於是,金燕又再次,追趕,大和尚又再次縱逃。
  此刻,娘娘出來了,她一見這情景,再看到大和尚那詼諧的模樣,立即出聲喝止,正當此際,台下又傳來一陣歡呼,隨著呼聲,臺上飛落一條人影,一閃身將金燕阻住,叫道:“金燕,你瞧我是誰?”
  是誰?人影一入目,金燕就看出是黃小龍,而且,身上原有的墨黑全退,又回覆了原來的美丰姿,不!比以前更美更俊!
  金燕一縱身,投入小龍懷抱,倦伏在小龍懷抱,歡喜得熱淚並流,嚶嚶的泣啜著反而說不出話來。
  小龍抬起了金燕的粉臉,用衣袖替金燕擦著臉上的淚痕,道:“燕妹,你怎麼哭了!你應當高興才是,欸!那池水真好!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溫溫的也有點軟綿綿的感覺,使人浸著好不舒服,如不是看見你對那位大和尚緊追不舍,我還真不願爬起來呢?”
  金燕看著小龍,真是較以前更顯得英俊,不知是否自己心理作用,可是想起和尚方才踢的一腳,忙問道:“小龍哥?你沒受傷嗎?”
  小龍一笑道:“我也奇怪,大和尚在踢我一腳時,我真可說莫名其妙,本待趨避的,豈料,大和尚大袖微佛,身上也不知道那處穴道被大和尚拂穴神功拂中了,一個身子連動也沒法動,直待連翻數個跟鬥,跌下水池,才又回覆了自由,可是檢視之下,身上竟毫無傷殘,反過來,一身墨黑隨水而退,啊!你別哭了,趕快找大和尚,我們真應該好好謝謝他,不過,我可疑他就是另一個胖和尚。”
  黃小龍剛說至此,忽聽一聲嬌叱:“禿驢!你敢到此弄鬼,看娘娘取你狗命!”
  小龍與金燕,連忙回身,大和尚已然去得無影無蹤,非止此也!連島主娘娘也去得沒了影兒。
  這事就透著有點不妙了!大和尚這一鬧,碧瑤盛會倒是還開不開,這多武林朋友,難道為了這和尚的搗鬼,就將這隆重的盛會延期嗎?
  金燕心想,這倒好,最好連開都不要開,武也不要比,我也不稀罕什麼島主,娘娘,女皇,還是一心一意隨著小龍哥的好。
  正當此際,石台突的一陣搖晃,臺上眾人都有頭暈目眩的感覺,齊都大為驚訝,不知所因何故?
  倏然,台下一陣驚呼,喧鬧一片,金燕與小龍飛身到台前一看,原來台下那些個年青的,全都東倒西歪,睡了一地,可見這一陣搖晃,是如何的猛烈,還好這搖晃只是眨眼工夫的事,如若不然,相信誰也抵受不了這猛烈的猛晃。
  小島上發生這種變故,眾人應該都感到驚駭才對,這時卻偏偏有人不顧生命危險,還仍然在動了金燕的邪念頭。
  黃小龍與金燕正在台前發楞,驀的,小龍猛覺身後勁風襲體,小龍有感金燕也同時理會到了,雙雙互推一掌,左右躍開。
  黃小龍回身一瞥,身後站著崆峒派門下大弟子章潤,他心中奇怪,章潤何故突然向他襲擊,因為二人真可說素昧平生,從未晤面,更談不上什麼恩怨過節,尤其在這比武臺上,要分高低,盡可等到盛會開始後,又何必急急於一時。
  小龍思忖未了,章潤突發冷笑,道:“閣下既未獨佔熬頭,就該懂得稍避嫌疑,怎可與碧瑤島公主擁抱依偎,手牽手,肩並肩的,也不怕損去公主令譽,我勸閣下還是慎重點好,因為我不希望我未來夫人,婚前遭受人如此的侮辱。”
  前文說過,敢到臺上來的,必是千中選一的美男子,能縱上這七八丈高的石台,其武功必也到達爐火純青境界。
  章潤說他漂亮也夠漂亮,說他英俊也夠英俊,只是臉上顯得有點陰險,笑起來更顯其狡猾無比,只是,他這兩句話或跋扈異常,似乎這未來的島主,早已經注定是他章潤的夫人般的。
  黃小龍聽完他的說話,看著他的笑臉,心中正自惱怒,忽的一條人影迎胸撲來,小龍一閃眼就知來的是金燕,連忙伸手攙扶,不想雙手剛伸出,金燕一矮身,正好鑽進他的臂彎裡面,抱著他的頭親了一下,回眸向章潤笑道:“憑什麼要你來管,這是我的自由,我喜歡!我高興,既然尚未正式比過,你也就沒有資格吃這種飛醋。”
  金燕這動作,誰見了都認為她偏心過份,章潤更氣得鋼牙直咬,可是金燕那絕美的容顏,卻使章潤無法對金燕發火,但聽他恨聲罵道:“黃小子,有種嗎?我們現在就較量,不必再等什麼了,橫豎遲早總是要比的,我就先鬥鬥你再說。”
  “比就比,我小龍哥還是見不得人的嗎? ”小龍還沒張嘴,金燕已搶著代答了,並回身對小龍道:“小龍哥,別傷了他,把他拋進池子裡洗個澡就夠了!”
  語態間,仿佛就沒把對方看在眼中似的,這更把章潤氣個半死,心中算計著,非要把小龍製於死地不可,這一動念,可就為他自己惹下了殺身大禍。
  公主開了口,又沒人加以攔阻,還有什麼話說,比就比罷,二人一交上手,小龍格于金燕的囑咐,未敢驟施殺著,施展開映光掌,以五六成功力應對,以防一時措手不及,將對方傷了。
  而章潤卻正巧相反,雙掌揮舞間,奇招迭起,怪誕百出,而且雙掌所引發的風聲,虎虎鳴響,更是嚇人。
  只眨眼工夫,黃小龍已被章潤迫得,連退三丈餘,這其間,眼光較差的,均以為小龍徒有其表,浪得虛名,眼光老道的,就能看出,黃小龍雖被逼退,卻依然穩如泰山,心不慌,招不亂,只要施出殺手,定能掌握勝算。
  金燕,她更是心定,因為她知道黃小龍的能耐,這一套映光掌中,每每挾著一招兩式,以解危境,已能應付自如,那還用得著擔什麼心事。
  就只片刻工夫,已對拆了五十餘招,小龍一套映光掌,還沒使完,章潤仿佛已然打得火起,驀的一聲長嘯,掌法倏變,奇幻莫測,而且招招指向小龍要害,總有不死小龍,心終不甘之概。
  這時,小龍已退至離台沿半丈遠近,見對方變招奇幻,立即施展“人皮寶衣”上前古絕學,劍底游龍術與之拼搏,只因金燕交待在先,小龍始終未施殺著,心中思忖,應如何始能將章潤拋入池中。
  他這思忖未了,驀覺寒光耀眼,吃了一驚,章潤已然拔劍在手,一招凌厲無倫的崆峒絕學,劍化“萬蜂出巢”,威勢之大,實在驚人,但見銀虹耀目中,寶劍已化成一天銀星灑下。
  這出其不意的拔劍搶攻,非但出乎小龍意料之外,就是任何人也不會想到,章潤會得如此無恥。
  小龍猝然間未能拔劍相迎,只得閃身避躲,退了三尺,避過了章潤三招搶攻,剛待伸手拔劍,章潤長劍又已挾雷霆萬鈞之勢,猛撲攻到。
  小龍看章潤這一劍猛攻,更是奇幻難測,直若千百只長劍,從四面八方攻到,簡直使人無從招架,心頭一震,猛然一個鏡頭閃過腦際,那是大活佛戲弄金燕的一招,這一招,在小龍使來,真是太容易了,但見他倏然塌身,一個身子整個象坐在地上般的,掌腿兼施,既避劍勢,又攻對方下盤。
  章潤只道這一劍,小龍定難防範,因為這一招,乃是崆峒派中最為精奇的劍術絕學,追魂劍二十四招其中之一招,這追魂劍除了當選的下一代掌門,不傳其他弟子,照說章潤年紀輕輕,也不該得到傳授,實因碧瑤島爭奪美人之舉,成敗雖不足較,但對崆峒派日後在江湖之令譽,卻大有起落,故此提前破例傳了章潤,竟欲使他在碧瑤島大展身手。
  豈料這一招猛攻,依然被小龍避過,章潤原可收劍下刺,小龍定然難逃一命,只是自己下半身,同樣的罩在對方拳腳之下,對方喪身,自己也難逃一命,衡量輕重,還是先避為上。
  於是,突的一拔身,凌空飛起,一式“蒼鷹撲兔”,頭下腳上,連人帶劍齊向小龍迎頭撲下。
  小龍一個身子,本就退至石台旁沿,見章潤騰身飛撲,正好著了他的道兒,但見他似乎驚慌錯亂,手足失措般的,眼看章潤寶劍,已將刺進他的身子,倏的小龍一個翻身,已落下池去。
  章潤一劍刺空,身子已然收勢不住,但聽長劍“嚓”的一聲,刺進了石台邊沿,玉石般的石台,被章潤寶劍,刺碎了一大塊,可是章潤的身子,也隨著碎石,在石台邊墜了下去。
  章潤一落下石台,就知今天並沒討到好,可是他還想在這個時候,學金燕似的,凌空收勢,倒縱而上。
  以章潤的一身藝業,這種凌空收勢,也實在難不倒他,只是,他絕沒想到,就在他身形剛剛穩住之際,驀覺一股絕大的潛力,在他肩頭一按,一個身子再也停不住,比劍還快的往池中落去。
  這按他一掌的,當然就是藏身石壁上的黃小龍,黃小龍一手五指緊插石中,身子懸空直盪,就象毫不費力雕的,藉章潤肩頭一按之力,人又飛上了石台。
  剛在台邊站穩,隨著水中“撲通”之聲,傳來一聲淒厲慘叫,這叫聲滿含著多少痛苦,絕不是無為而發。
  小龍心中一震,低頭下望,池中章潤一個身子,正在水中猛烈的掙扎,似在忍受著無情的酷刑。
  小龍大為驚訝,他想不透這到底是怎麼會事,自己方從池中起來,那池中的溫水,浸泡著只有使人舒服,他怎麼反而慘呼痛叫,難不成真有什麼古怪。
  忽聽金燕驚叫道:“小龍哥!這下可糟了,你瞧那池水面上的薄霧,這一刻怎的突然加濃了,就好象滾沸的開水,冒射出的蒸氣。”
  小龍凝目探視,可不是嗎?那水面上還有著一個個的水泡往上冒,章潤的痛叫,顯然就是因此而發。
  小龍原可疑章潤不會水,害怕而叫,還想親身下池加以援手,隨後看著不象,略顯猶豫,這一會可就不敢亂來了,因為池中的水,真若變成了滾沸似的熱燙,那可是輕易嘗試得的。
  這陣突變,把所有人都震駭住了,因為黃小龍早一刻,亦會當眾被拋入池中,非但毫無異狀,且還洗去了他那一身墨黑,到如今,相隔不過半時光景,一變如此,怎的不使人感到驚駭呢?
  正在大家百思莫解之際,倏忽間又是一陣激烈搖晃,較前強勝十倍,所有的人大多數都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搖晃摔倒地下。
  震天價的驚呼聲中,隱聞地底下傳來“轟隆”“轟隆”之聲,象是從天邊傳來的悶雷,是如此遙遠,又是如許真實。
  黃小龍本站在台沿,低頭凝視,這一搖晃,小龍猝然間竟沒穩住勢子,一個身子直往前傾跌而下。
  倏的背上一緊,小龍已凌空飛起,他心裡有數,這定是金燕救了他。
  這一陣搖晃,來得猛烈,去得迅速,眨眼間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金燕抓住小龍落身石台上,一隻手依然沒敢松下,絕美的臉龐上汎出一種隱憂,象是已然體會到一種絕大的不幸即將來臨般的。
  驀的一聲虎吼,石台飛上一個高大老人,指著小龍厲聲罵道:“臭小子,崆峒派與你何冤何仇,竟敢使用這種惡毒詭謀,殘酷的手段將我愛徒害死,還不趕快自決,與我愛徒扺命,真要老夫動手,就有得你小子受了。”
  黃小龍見老人,豹頭環眼,猿臂熊腰,比自己要高出一頭,聽他口中聲聲,叫章潤為愛徒,知道定是崆峒派掌門人鐵飛豹無疑,正待行禮答話,驀的身側風動,金燕已阻在自己身前,答道:“糟老頭,你兇個什麼勁,小龍哥是聽了我的吩咐,才將人拋下池去,既是我出的主意,有什麼事你就找我好啦,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絕不推諉責任,只是要想我自決,那可不易辦到,先得露兩手,讓我瞧瞧,看是配也不配?”
  金燕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說得鐵飛豹,環眼驟睜,臉色倏忽千變,鋼牙咬得吱吱作響,恨聲罵道:“臭不要臉的賤淫婦,人未出閣,就偷漢子,你還能是什麼好人,既是潤兒為你送命池中,你也就陪同他,到陰司裡去,做一對陰司裡的夫妻吧!這樣子相信他,死後方能瞑目。”
  金燕被罵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聲嬌叱,跨前兩步猛然推出一掌,這一掌是他畢生功力所聚,掌風過處,有一股無形潛力,威勢至大,凌厲萬分,鐵飛豹自以為數十年精純內力,那把金燕這一掌放在眼裡。
  但聽“ ”的一聲暴響,如山崩,如地裂,金燕人小掌細,身子微微晃得一晃,鐵飛豹可就不同了,一個高大的身子,竟被一股正氣,震得退出七八步遠去,手臂痛如斷折,額上熱汗滾滾而落。
  這時候,鐵飛豹心中真是驚恐到了萬分,他萬沒想到,這嬌小的姑娘會得有這等深厚的功力,可是,身為一派掌門,他不能說了不算,他更不能丟這個臉,明知不敵,也得盡力一拼。
  “鏘”的一聲,長劍出鞘,叫道:“臭賤婢,沒得說的,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亮兵器吧!……”話沒說完,金燕已從小龍手中接過碧玉劍,插嘴道:“本姑娘可不願與你磨舌頭,你愛比什麼,姑娘奉陪,絕不使你失望,不過,姑娘先告訴你,我小龍哥這把劍,乃是柄罕世寶刃,你可得當心啦!你要自已往上闖,可別怨姑娘狠。”
  金燕能被碧瑤島千年靈鶴看中選上,誰都知道其武功絕非凡響,鐵飛豹何嘗又不知,只是,騎虎難下,事到臨頭,不能不出手,尤其這幾句話,更是驕狂至極,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鐵飛豹再不答話,一聲虎吼,手中長劍“玉女投梭”,閃電般向金燕立身處攻到,這一招快如電光石火,衝刺之力又強猛無倫,可是金燕卻不慌不忙,但見她不進不退,不閃不避,一個身子穩如山岳,隻手中碧玉劍在身前劃了一道弧形,一抬腕,寶劍正好架住對方長劍。
  鐵飛豹這一招,本就是虛實並用,不想金讌會得如此沉著,立即一沉腕,劍變“金針定海”,霜鋒下點,逕奔金燕腹下刺去。
  這一劍即險毒又無恥,金燕臉色倏變,火焚芳心,一聲嬌叱,足尖點處,身子騰空飛起,碧玉劍突施一招“杏花春雨”,碧芒驟化萬點寒星,迎頭撒下,這一招威力之猛,招數之妙,竟非鐵飛豹所能想及。
  眼見劍風如輪,已無法招架,忙閃身暴退。
  你退得快,金燕追得也不慢,一個嬌小的身子,凌空改途,就象一道長虹般的,直朝對方射去。
  鐵飛豹身形未穩,要想再躲,已至不及,眼看就要傷在金燕碧芒劍下,就在一陣驚呼聲中,劃空傳來一聲嬌喝:“燕兒!不得傷人!”
  這一聲到得恰是時候,總算救了鐵飛豹一命,金燕聞聲就知來的是娘娘,可是手中長劍依然未能盡撤威勢。
  但聽“鏘”的一聲,鐵飛豹一把長劍已斷為三節,落在石台上,也虧得如此,金燕方能藉力收勢,飛落石台。
  金燕剛在小龍身旁站好,臺上飛落一只大白鶴,娘娘已從鶴背躍下,臉色鐵青一片,惶聲喝道:“碧瑤島即將發生前所未有的重大變故。希望你們盡速離島,不要再事拖延,因此許小事而枉送性命?”
  她這裡語音剛落,沉默在一旁甚久的幾位年青小夥子,一聲喧叫,圍了上來,互相搶著說道:“有什麼大不了的變故?不說出來,難使人信……”
  “這分明是一種推拖之詞了……”
  “碧瑤島數百年的榮譽,難道就毀於一旦……”
  “任何事,也要待到比過武,定過勝負再說……”
  你一言,我一語,眾論紛紛,喧鬧不停,娘娘鐵青著臉,但卻並沒發怒,只聽她柔聲道:“諸位,這是天災,絕非人力所能挽回,方才的連續地震……”剛說到地震,台下一陣嚇人驚叫,眾人連忙趕到台前一看,這一看,把眾人都嚇得膽碎魂飛,再也顧不得什麼了,一聲大喊,四散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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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二小團聚 碧瑤島火冒山崩 四奇會首 妙峰山琴斷魂飛

  前面說到碧瑤島噴水池大石台上,碧瑤島島主乘鶴而來,惶聲警告,請這些參加竟美盛會之人盡速離島。
  正說話間,台下一陣嚇人驚呼,臺上眾人連忙趕到台前觀看究竟,這一看,把眾人也都嚇得膽碎魂飛,再也顧不得什麼了,一聲大喊,四散飛逃。
  你道為何?原來那溫暖的水池,這時已全被濛濛的蒸氣所迷漫,池水當中那支噴泉,突的高聳數丈,變大如圓桌面,並有一股濃烈的硫璜氣息撲鼻而來,那幹白色的池水,也變成了黃色泥漿。
  最最驚人的,還是那隨噴水發出的一股驚人熱力,使人無法佇足,這又怎能不使人大驚駭乎?
  一剎時工夫,台下已走得沒半條人形,臺上也只剩下黃小龍、金燕與碧瑤島主三人。
  這時,那池中水柱,已然冒射得比石台還高了!
  碧瑤島島主一聲悲嘆道:“終於還我自由身了,燕兒,這只大白鶴送你了,你二人趕快乘鶴去吧!不要耽誤葬身於此。”
  碧瑤島島主慢慢的走向台前,自言自語道:“沒有愛的生活,終究是偽裝的生活!”
  話聲未了,碧瑤島主一個身子就如彩燕般,倏的衝向池中水柱,金燕大驚失色,可是,就這一驚之下,一個絕美的婦人,早已被那渾濁如泥漿的黃水,卷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正當此時,又是一下驚天大震,黃小龍與金燕齊被摔倒臺上,大白鶴呱呱叫了兩聲,飛了過來。
  二人再不怠慢,雙雙就地一挺,二人同時坐上了鶴背,大白鶴便叫一聲,仰首長空,穿雲而上。
  二人忽聽一聲震天價的暴響,低頭一看,那座石台前的噴水池,突的噴射出陣陣火焰,夾雜著火岩泥漿,滾滾而出,四散奔流。
  那座大石台垮了,那小廟堂也塌了,所有的那些雕梁畫棟的建設,一棟棟的也全都毀了。
  只瞬息工夫,一座世外桃源似的仙島,全都毀滅了,黃小龍與金燕乘著大白鶴也漸漸的飛高了,看不清了!
  金燕側身倒在小龍懷里,道:“小龍哥!這次我真怕你不來了!”
  小龍輕攪著金燕的嬌軀道:“我為什麼不來,你是我的妻子呀!舍了你我還要誰,我們是曾經患過難的一對小夫妻呀!別說你還這樣漂亮,溫柔,武功又高,就是你這一切,全都沒有,我也會永遠的愛你,保護你……”
  說到這,他輕吻了一下金燕的臉頰,這還是小龍第一次吻她呢!金燕嬌羞的把臉藏在小龍懷里,小龍還想再吻她。
  忽聽大白鶴一聲唳叫,金燕輕打了小龍一下道:“你不害羞!鶴兒已在羞你了!”
  小龍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金燕忽又仰首叫道:“小龍哥,我們現在往那裡去?”
  小龍一聽,忙道:“燕妹,叫大白鶴飛往冀北妙峰山去,今夜三更,我還有個約會,那宇內四奇的書怪南子,還在妙峰山等我比武呢?不能不去。”
  沒待金燕吩咐,大白鶴已一聲嗚叫,轉向而去。
  金燕多日來的憂鬱、緊張,現在什麼都消了。躺在小龍的懷裡,沒瞬息的工夫,她已沉沉入夢。
  小龍將她的嬌軀攪得緊一點,他也是數月相思,苦盡甜來,他不為自己悲,卻為懷中金燕嘆息,只聽他細語道:“多麼可愛而又可憐的小妻子啊!”
  妙峰山乃位於冀北,山高海拔兩千尺,在北安河以西。
  妙峰山山不算高,峰也不算奇,只是山上有座小廟,廟前卻有個大空場,雖有亂石野草,還不失平整。
  李志虎曾受黃小龍之托,要他在三月初未見其回時,立即派人上妙峰山,請書怪南子,另行約期再鬥。
  李志虎為了愛弟,他不派人,自行飛馬而去。
  三月初三,天色入暮時,李志虎已束馬來到妙峰山下正待上馬,忽見山口上橫睡著一個老人,滿頭稀鬆白髮,根根可數,一個額頭特長,佔了整個臉的一半,兩道細眉,斜飛入鬢,一對豬眼,闊嘴塌鼻梁,脖子上還長了個大肉瘤,相貌怪得出奇,鼾聲甚晌,似是睡得十分香甜。
  更奇者,老人豬眼緊閉,脖子上大肉瘤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間,東搖西盪,可是,他兩隻手卻捧著一本錢裝書,豎立胸前,似是甜眠中仍不忘讀書。
  李志虎為人厚道,見老人如此,不便打擾,遂下馬牽著,繞道路邊而過,李志虎人已過去,馬也過去了。
  驀的,馬兒一聲痛苦,李志虎回頭一瞥,那馬兒尾巴,不知怎的,被那怪人抓在手上,隨著,怪老人隨著馬兒後腿猛踢之式,飛身坐上了馬背,對李志虎裂嘴一笑,朗聲說道:“壯土,你這馬兒好欺侮人,竟拿馬尾打老漢的書本,老漢正看得起勁,被他一擾,這一股全飛了!”
  李志虎能做鎮遠鏢局大鏢頭,武功當然不弱,江湖奔走十數年,見的人也不少,可是方才怪老人那上馬的身法,他竟瞧不出來,仿佛那馬尾巴自自然然的把他帶上馬背似的。
  這一會,見老人說話癲三倒四,把他也弄糊塗,一個人怎能在熟睡中看書,這不是大怪事嗎?也忘了老人坐了他的馬,回首問道:“請問老丈,方才見你正甜眠高臥,怎說正在看書!”
  怪老頭哈哈一笑,道:“壯士有所不知,想那些個偽裝讀書的,手中拿著書本,他就打瞌睡,象老漢終身以書為樂,睡了覺手中還要拿著書本,此所謂夢中亦需以書為樂矣!此語天下少聞,讓你開開茅塞。”
  李志虎聞言中雖不敢反駁,心中卻暗道:“你這簡直強詞奪理,天下之大,有誰能在夢中讀書?”
  這一會,見怪老人坐在馬上,竟沒下馬之意,忙道:“老丈,意欲何往?我這要上山哪!”
  怪老人瞇眼一笑,道:“不瞞壯士說,老漢也正準備上山,只因長途奔波,走得累了,遂在路上休息會兒,壯士即要上山,就請方便,攜帶老漢一把如何?”
  李志虎見怪老人非但相貌怪,言談更怪,可是,那一對豬眼,簡直小得可憐,開著也跟閉著一樣,瞧不出一點什麼路道,見老人如此一說,不答應也得答應,只得牽馬兒上山。
  李志虎牽著馬兒,只走得數十丈地,無意中回首一瞥,怪老人坐在馬上,又沉沉睡去?身子一搖一晃的,李志虎耽心他會摔下來,奇怪他就不會倒。而且兩手依然捧著那本厚厚的線裝書,假如不是怪老人那均勻的鼾聲,李志虎真以為怪老人,正在搖頭晃腦的誦唸書文呢?
  天交二更時,李志虎牽著馬,已然上了山腰,驀的,身後怪老人一聲大喝,道:“什麼人在此哭泣?”
  李志虎被這一聲大喝,嚇了一跳,不自覺停住了腳步有什麼人哭泣?他耳中就沒聽到一點哭泣聲,心中不由得奇怪,這怪老人敢情是個瘋子。
  豈料,李志虎心想未了,隨著怪老人的話聲,從十數丈外一塊大山石後,躥出一條瘦弱的人影,從這人影上判斷,來者是個少女。
  接連兩三個晃動,人影已來到李志虎身前, 點不錯,確實是個姑娘一點不錯,只是,這少女一現身,立即朝馬上胖老人跪倒哭聲叫道:“師父……師父……我……我好命苦啊?”
  馬上怪老人 聲暴喝,飛身下了馬背,道:“雪梅,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哭哭啼啼的是怎麼回事?難道還有誰敢欺侮你頭上來?姚光那小子呢?”
  這被稱雪梅的少女,一聽姚光的名字,禁不住哭得更為傷心,原來這怪老人是宇內四奇的書怪南子,而這少女卻是他的記名弟子史雪梅姑娘,史雪梅姑娘突然在這裡出現,又怎能不使書怪南子感到驚訝呢?
  這時,只聽雪梅姑娘道:“光哥!他……他不要我了!他……”
  書怪南子一聲虎吼,暴叫道:“什麼?他不要你?為什麼?”
  雪梅姑娘嚶嚶而泣,淚水如珠,但卻說不出半句話。
  書怪南子倏然大怒,揮掌猛朝身旁一塊巨石拍去,掌落,“啪”一聲暴響,碎石橫射,一塊數百斤巨石,竟被他這一掌全部震得粉碎。
  隨聽他喝道:“好啊!這小子居然敢欺侮你,待妙峰山頭事了,我領你回江南青風幫去,瞧這小子敢對你怎麼樣?”
  雪梅姑娘追隨書怪南子數年,深獲書怪南子喜愛,也摸清了他的脾氣,這一會兒,知道他已暴怒,忙道:“師父!我不怨他,只怨自己命苦,我不再回江南去了,這一輩子我就跟著師父,誰我也不理。”
  書怪南子聽她這麼一說,禁不住大搖其頭,道:“你不找他?我可得找他,起來吧!待這裡事情過了再說!”
  李志虎在黔滇鏢局任鏢頭時,雪梅姑娘還是個黃毛丫頭,一別數年,李志虎雖看出雪梅有點面熟,但他那還想得起?
  他見雪梅躍出時的身法,十分快迅,而雪梅又稱怪老人書怪南子為師父,這怪老人的武功就可想而知。
  這時,只見他走前兩步,對雪梅姑娘,一揖道:“姑娘……”
  剛叫得兩個字,雪梅姑娘已福了一福,道:“李大鏢頭,我是雪梅啊?你不認識我嗎?”
  李志虎心中一怔,道:“啊!原來是雪梅姑娘,抱歉抱歉,這位是……”
  雪梅姑娘接口道:“他是我的師父,江湖恭送書怪的便是,李大鏢頭有何貴幹?”
  李志虎一聲哎呀,道:“啊!原來是宇內四奇,南老前輩,晚輩不知,開罪處,尚乞老前輩饒恕是幸,晚輩今日來到妙峰山,乃是受了黃小龍之托,前來送信,因為他另有急事,在一個多月前已然南下,行前,曾交待說,如今日未能如期趕回,就請前輩另行約期,或許……”
  書怪南子倏然暴聲喝道:“時辰未到,你急點什麼,屆時再談吧!”
  說完,他沒再理李志虎,逕自牽起雪梅姑娘的手腕,往峰頭闖去,接連數個縱躍,二人已去得沒了影兒。
  李志虎本得還要說什麼,如此一來,不得不將已到舌尖的話給吞了回去,牽起馬兒,又往山上走去。
  待李志虎牽著馬兒,到得山頂,已是三更時分,李志虎眼見書怪南子與雪梅姑娘,盤膝坐在小廟前 塊大青石上,忙趨前行禮,正待開口,重複將方才之話說了一遍,口剛張開,忽聽書懌南子一聲朗朗大笑。
  笑聲突破雲空,宿鳥為之驚飛,笑罷方道:“我道那小子究有多大能耐,其實也畏頭畏尾的,江湖人最重信約,他居然毫不關心,我還另約他則甚,日後,他黃小龍縱然能坐上武林至尊寶座,名處蒼穹三仙之上,可是,他永遠無法在我書怪南子面前抬頭!”
  說罷又笑,喋喋之聲,刺耳已極!
  笑聲未完,倏的破空傳來一聲鶴唳,妙峰山頭三人,誰也不知這鶴兒來歷,可是鶴兒兩聲嗚叫,似是專對書怪南子那怪笑而發的。
  李志虎被他說得勃然大怒,身為宇內四奇人物,竟對一個後輩小兒,生出如許妒忌之心,可見其量之小。
  宇內四奇,名震江湖,李志虎明知不敵,可是,他也不顧一切的吼聲而叫,他不能耳聽別人,對他愛弟如此侮辱。
  李志虎叫聲未完,倏的一陣疾狂無比的勁風當頭壓下,李志虎心中吃了 驚,因勁風太強,未敢硬接,忙晃身閃了開去。
  待他穩住身形回首看時,身後已飛起了一只雪也似白的長頸大白鶴,可是場中,卻站著自己愛弟黃小龍與金燕姑娘。
  忽聽黃小龍笑叫道:“大哥!辛苦你了,現在剛好子時正,三更三點,總算還沒錯過時刻,小龍命中不該失信於人!”
  小龍說完,又回頭對雪梅道:“雪梅姐,你怎麼也在這裡?”
  雪梅早已止了悲聲,可是,小龍一句話,又將她那痛心情淚逗得簌籟而落,尤其,小龍與金燕那親熱的情形,更使雪梅感到心酸。
  青風幫小幫主姚光,對其並非無情,雪梅心裡也知道,只是,在一次熱情似火如茶之下,雪梅經不住姚光的要求,終於將整個身子交了給他,因為她想,既然愛他,就不忍心拒絕,而且遲早總要給他的。
  不想,就在他倆連續浸在肉慾之樂達兩月之久時,姚光忽然對雪梅冷淡了,非止冷淡,還顯示出多少的不滿與恨意。
  這在雪梅又怎能承受得了,在雪梅仔細探視之下,原來姚光正在毒純陽嚴厲監視之下,加緊練功。
  雪梅不知他練功何為?可是,一個生活在武林中的男子漢,能加緊練功,那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於是,她暫時的忍耐,過了兩個月淡漠孤寂的日子。
  年後二月中旬,接來三天,雪梅沒見到姚光的人影,同時青風幫中也顯得靜寂異常,雪梅就理會到情形的不妙,忙從後院超出探視,這一探視,竟把她給驚得魂兒飄渺,魄兒驟飛,當場昏了過去。
  原來毒純陽領著姚光,還有座下五旗壇主,早在三天前已然遠行,逕赴東海碧瑤島參加竟美大會!
  幫中只留下陰陽二老怪處理幫務,在雪梅姑娘從昏暈中甦醒時,發覺身旁有姚光給她留下的一封信,趕忙忍痛拆開一看!
  只見上面寥寥數語寫道:“雪梅!我倆至此緣份已盡,你可以走了!因為我將做碧瑤島島主未來的夫君,將在碧瑤島上過一生神仙似的生活,不再回來了,你對我的情愛,我將永遠感激,不過,我希望你將我忘了!
  最後一句話,希望你將我忘了!
  姚光留”
  這一封信寫得寡情絕義,雪梅又再次的為此信而昏了過去。
  為此信,雪梅準備自了殘生,可是她缺乏赴死的勇氣,原因是她已身懷孽孕,她自己可以捨棄生命,卻舍不住一個未出世的生命,然而人海茫茫,何處有她雪梅立足之地?
  在這個情形之下,她想到了書怪南子,但是,書怪南子終年浪跡江湖,何處去找他的俠蹤。
  忽的被她記起,三月初三夜半,書怪南子在冀北妙峰山與黃小龍有約,於是,她就起程北上。
  臨行,她也留了封信請陰陽二老怪轉送給姚光,信中也是寥寥數語,只是告訴姚光,她除了攜有一顆破碎的心而去外,還帶了一個未曾出世的生命,她沒希望再能見到他,可是,她盼望日後他能照顧他自己的兒女。
  如今,師父見著了!師父的話,她倒不怎麼期望,只是,當她見到黃小龍與金燕那雙雙對對的恩愛情形,那還忍得住心中的酸痛,熱淚簌簌落下粉腮,掩面痛哭,一句話也講不出。
  金燕輕輕一躍,來到雪梅身旁,蹲身拉住雪梅的粉腕道:“姐姐,姐姐,你不要傷心,你的遭遇,我大概都知道,那小子太也無情了,我一定設法替你報仇,找他算帳。”
  金燕的幾句話,雪梅始而驚,終而駭,忙道:“金姑娘,我沒有資格做你姐姐,雖然我遇人不淑,可是我並不恨他,都是我自己不好,才會有這後果,謝謝你的關心。”
  剛說至此倏聽書怪南子一聲暴喝,道:“小子!接招!”
  金燕與雪梅同時回首驚顧,書怪南子與黃小龍已然交上了手,書怪南子手執一本鐵書,左手卻較前次多了一只兩尺來長的烏鐵筆,鐵書猛拍橫掃,鐵筆疾點斜削,威勢較年前無形中增加一倍。
  小龍手執碧玉劍,碧光閃動中,攻勢也並不弱,原因是他半年來,功力又自高了許多,但他卻沒有儘量施展人皮寶衣上的絕藝,原因是他看到雪梅姑娘坐其身旁,而他很可能就是幾年前援救雪梅的怪老人。
  為了雪梅,他不願使書怪南子太難堪,因為他一直就敬愛雪梅姑娘他施展開身法,一點點的近迫,要書怪南子自己知難而退。
  豈料,書怪南子既被譽為宇內四奇,他總有其奇特之處,除了武功獨創一派外,脾性也怪誕異常。
  小龍若是上手時,一下子就將他制服,他或許還會含羞忍辱而去,日後再圖報復,而小龍如今這一套,他可真不賣賬,怪脾性恰恰與一些武林人相反,絕不肯自行低頭服輸而去。
  於是,二人一老一少越拼越激烈,越鬥越緊張,但見碧光閃閃,烏影盤空,書怪南子一本大鐵書,攻勢更凌厲,呼呼勁風,一丈五六開外的李志虎,也被那呼呼勁風,刺得臉肉生痛。
  瞬息工夫,已對拆了五六十招,雪梅見小龍攻少守多,不由得大為耽心,拉住金燕站了起來,低語道:“金姑娘,黃相公他……他怎麼啦?如若真不成,我求求師父,或許……”
  金燕見她情急,忙安慰道:“姐姐放心,小龍哥沒事,他在讓著你師父呢!大概還是因為姐姐的緣故吧!你不瞧,他雖閃躲的多,可是他,心不急,招不亂,氣定神閒,你師父應該自己懂得退下才是……”
  就這兩句話工夫,書怪南子與黃小龍又拆了十數余招,黃小龍見這老怪物居然不知進退,不由氣怒!
  倏然,引吭一聲長嘯,聲如龍吟,緊隨一個身子凌空拔起,碧玉劍破雲盤空而飛,碧光耀映整座山頭。
  這一招乃是人皮寶衣上的絕藝,“震天九劍”中的凌厲絕學,人如飛虹,盤空而下,九劍一招施全,一旦被其罩在碧光下,若非他自行收勢,任你大羅神仙,也休想逃過一命之危。
  正當這危急關頭,破空急傳三聲長嘯,嘯聲中有粗豪!有宏亮!還有柔厲!一聲接一聲,久久不絕!
  從嘯聲的剛柔中可以聽出,來人均是內功修為極為深厚的人物,但卻不知是些什麼人?
  黃小龍凌空剛落,一聞嘯聲,連忙收勢斜墜,原因是這三人聽來都十分了得不知是找書怪南子的,還是要找自己,而自己與書怪南子,究沒什麼多大的仇恨,所以他來收勢,待看清來人再作計較。
  隨著小龍落下,嘯聲停了,小廟前出現三條人影,這三條人影,小龍全都認識。原來是琴俠鄺步濂,棋神廖元與畫魔巫蕙蓮。
  小龍哈哈一笑道:“我說來的什麼人?原來宇內四奇全都到了,這真是幸會!幸會!怎麼?是南前輩先約好的嗎?這倒真的瞧得起我黃小龍啦!”
  書怪南子一聲虎吼道:“誰說是我事先約好的?憑你也配?”
  小龍一聽,哈哈大笑,笑聲未落,畫魔巫蕙蓮已陰陰一笑道:“不是你自己說要鬥鬥我們宇內四奇的嗎?怎麼現在又膽寒起來了?假如你今天肯跪下一一磕頭陪罪,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也就饒了你!”
  小龍聞言,笑聲更大,道:“黃小龍自出道以來,還不知怕為何物,而且也沒什麼值得我怕的,不錯,我曾說過要鬥鬥你們頂頂大名的宇內四奇,因為你們也太欺侮人了!今天,事已至此,還有什麼說的。
  你們宇內四大名人,一個個來也行,一起上我也不懼,人生總有一死,死在你們任何人手下,九泉下我都能瞑目,不怕含恨來生。”
  琴俠鄺步濂聽了小龍那跋扈異常的話,氣得鬚眉撅動,雙眼怒張,恨恨的哼了一聲,說道:“好狂的小子,憑你也配我四人齊上,前次饒你不死,已屬僥倖,今日竟敢口出如此大言,你先接我老頭子一掌試試,再請你聽一曲幽美的音律,你就會知道天究有多高,地實有多厚!”
  說完,琴俠鄺步濂摸了摸背上背的一把七弦琴,猛然欺前一步,揮掌朝正小龍疾推而出,掌出疾帶低嘯,威勢駭人已極。
  小龍曾傷在琴俠鄺步濂的鐵掌下,那是他在不願抵抗,而受了飛鶯的劍傷之後,才受傷的。
  如今,眾敵環侍下,他那還顧忌這多,他要琴俠鄺步濂曉得,他並非真的怕他,一見琴俠鐵掌推來,他不加一絲考慮,立即推掌猛接。
  一聲霹厲,“啪!”聲暴響,小龍身子微微一震,退了半步,而琴俠鄺步濂一個身子,也禁不住晃動了一下,退了半步。
  這真是大大的出乎琴俠鄺步濂的意料之外,他萬想不到小龍竟然輕輕易易的就接下了,他一身功力所凝聚,十成真力的一掌,而且還來個勢均力敵,不分上下,這他又怎能不驚怒驟增,顏容易色呢?
  琴俠鄺步濂正待發作,驀見畫魔巫蕙蓮從一旁閃出,嬌聲喝道:“臭小子,你也接我一掌試試!”
  聲未落,纖掌已挾一股狂 怒焰疾擊而出,畫魔巫蕙蓮話說得快,動作也快,她是唯恐別人出言攔阻,其次是想佔小龍的便宜,在他還沒有喘過氣來時出掌,假如小龍硬行出掌相接,功力必受影響而大打折扣,如若他不敢接掌,則方才他的大言不慚就要遭到取笑。
  畫魔巫蕙蓮掌方推出,驀覺身側一股疾勁無匹的剛猛之氣,突然射到,她要不避這股強風,黃小龍雖遭到戲辱,可是自己卻非受傷不可,衡量輕重,還是自己先避來勢為上。
  收掌側身,倏然一旋,已閃了開去,待穩住身形,禁不住怒火攻心,英眉倒剔,美目回掃,身側站著兩位少女子,畫魔巫蕙蓮心中一怔,想道:“什麼人有這等渾厚的內家功力?”
  畫魔巫蕙蓮鬼計多端,她想算計黃小龍,卻沒防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身後還有金燕姑娘,怎肯讓她稱心如意。
  這時,只聽金燕恨恨的道:“你們真要以多為勝嗎?那我也得加入一份子,小龍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媳婦,不能算外人?”
  畫魔巫蕙蓮不識金燕,一聲嬌叱道:“小賤丫頭,你敢暗算我,憑你也配!”
  語音未落,已飛身撲了過來,金燕與雪梅並肩而立,她知道畫魔功力甚高,唯恐誤傷了雪梅,身形不避,反迎了上去!
  凌空揮掌,掌接抽纏,“ !”的一聲,畫魔巫蕙蓮一個身子被擊得倒飛回去,而金燕卻凌空一轉,折身落到小龍身旁,對小龍盈盈一笑,道:“小龍哥!我來陪你,他們人再多,我們也不怕!”
  小龍也似乎全沒把這名震寰宇的宇內四奇人物放在眼裡,拉起金燕一只玉手,笑笑說道:“燕妹說得對,他們人再多,我們也不怕!”
  畫魔巫蕙蓮她能坐上宇內四奇之位,又何致於這麼不中用,一掌就被金燕震得倒飛出去?
  原因是她太過輕敵,金燕那嬌小柔弱的身子,簡直就沒放在眼裡,尤其是她凌空飛撲,想不到金讌會得反迎而上,而且手法這等迅速,身形一動,自己功力未集,雙掌已然接實,這還不算,最大的原因,還是金燕技藝高絕,除了揮掌外,雙腳攻勢更見凌厲,畫魔顧得了接掌,卻沒防到腹下還有雙飛剪,待要解救腹下危難,她又怎能逃過這一掌之危,為顧全性命,只得忍痛煞勢,於是被金燕一掌擊得倒飛了出去。
  待她身形落地站穩,臉神早已失去寧靜,變得鐵青一片,再不打話, 聲陰嘯,躥起身形疾朝小龍與金燕立身處飛撲而去。
  正當此時,倏的一聲鏗鏘聲響,琴俠鄺步濂已除下背上的七弦琴,盤坐在方才書怪南子曾坐過的大青石上,鏗鏗鏘鏘的彈起一首曲子來!
  這裡琴聲剛響,畫魔巫蕙蓮她凌空身子一震,落了下來,琴俠為四奇之首,尤以這把琴更是他成名絕藝,畫魔巫蕙蓮她可不敢任意於接戰中,領受這純內功真力的考驗,於是,她只得強壓怒火,半途煞勢。
  琴聲剛響,書怪南子已揚聲叫道:“梅丫頭!你竟敢這樣大意,趕快把耳塞起來,要不你趕快下山去,到山腳下等我,快!趕快!”
  書怪南子一叫,小龍也連想到李志虎,隨也忙叫道:“李大哥,你先回城裡去吧!千萬別為我耽心,我會得自己珍重,絕不至出什麼差錯,而且還有金燕在呢?”
  一聲琴音,李志虎的一顆心就隨著乒乓的跳了兩下,這還是開始既輕又慢的,一旦彈到急處,他又那還承受得了!
  李志虎江湖歷練十數年,他那能不懂得厲害,有心要助小龍一臂之力,只恨心有餘而力不足,又恐到時助人不成,反為其累,倒不如知機,先行避開,免得小龍有後顧之憂。
  於是,李志虎在琴俠鄺步濂琴聲再起之際,與雪梅姑娘兩人快步離了峰頭,走下峰去。
  鏗鏗鏘鏘,琴聲已急驟的彈起,由慢而快,由低轉高,眨眼工夫,琴聲鏗鏗如高山急流,如烈濤拍岸,隱隱有金戈鐵馬,殺伐之聲。
  這時,宇內四奇,琴俠本人低眉闔目,凝神撥指,,余三全都盤坐地,各自運功相抵。
  金燕與小龍本還手牽手的,四目相視而笑,漸漸的小龍已覺神浮氣動,一顆心禁不住隨著琴聲鏗鏗而跳。
  小龍這一跳,金燕立看感觸,忙牽著他跌坐地上,以本身精厚功力,從掌上傳過去,協助小龍將那浮動之氣穩住,於是,二人也就潛運功力,與這種罕見絕學,琴音互相拼搏。
  倏的,琴音突轉低和,柔弱如水,如幽女低訴,如怨婦暗泣,聲雖細卻別有一股誘人心神之處,只可惜金燕與小龍尚未經人倫之道,不通款曲,反而較方才更見輕鬆。可是,峰頭六人中,卻有一人,已承受不住這柔曲之擾,一聲嬌啼,從地上站了起來,緩緩的隨步起舞。
  這人是畫魔巫蕙蓮,她人本就是怨女久曠,她的心就如同古井泛波,浪升井口,一發不可收拾。
  只見她翩翩而舞,身柔動緩,步步生蓮,體態婀娜,誘人已極,口中併發出糜糜之音,隨聲而唱。
  更動人聲,該是她美如天仙般的容貌,這時臉上飛昇了兩片紅霞,紅如櫻桃,更增其艷。
  琴俠鄺步濂雖在凝神撥指,可是兩眼不時一開一合的偷看席地盤坐的小龍與金燕,見他倆手牽手的親熱十分,似乎毫無感覺般,心中不禁大為驚訝,方才他們還說是夫妻,尤其異性相觸,怎會不為情所動?
  黃小龍倏然間,雙眼驟睜,眼瞧天上星斗,用右手碧玉劍“啪!”的一聲,擊打在一塊山石上,打得那拳大的山石,碎為粉末。
  可是,這一聲“啪!”響,卻正擊打在琴俠鄺步濂一曲裡兩拍關鍵之中,琴俠也不禁被他這“啪”聲打得渾身一震,指撥處也不自覺慢得一慢。
  原來黃小龍一向不解音律,人皮寶衣上記載的一首“震魔曲”,小龍練時也大感困難,更討厭的是,每逢他要想潛心練時,那頭已死的黑猩猩就在邊上搗蛋,用石相擊,發出啪啪之聲,而每敲打一下,都是那麼恰到好處的,使人無法繼續,於是,小龍就放棄了這一項沒練。
  如今突想起,黑猩猩原是畏懼這“震魔曲”才加以搗蛋的,於是,他也就效法黑猩猩當年擊石之法,用劍擊于山石。
  一擊奏效,小龍心中大喜,雙眼望天氣耳聽琴音,手中碧玉劍不停的啪啪連敲,響個不停。
  如此一來,琴俠不由得心中大驚,再次闔目凝神,指力驟彈,鏗鏘金鐵交鳴之聲又響。
  可是這一次,黃小龍已不如先前那樣畏懼啦!寶劍不停的揮拍,“啪啪”連聲暴響,碎石四散飛射。
  倏的,一塊細小碎石,竟暴出兩丈外,射到琴俠身前,落在他的腿肚上。琴俠心中一動,猛然睜眼,眼露兇光,面騰殺氣,忽的食指撥處,一聲刺耳高音驟響,隨著這聲高音,七弦琴架驀的現出一道小門,數十點寒星,對正小龍與金燕坐身處疾迅射出,陰險惡毒,簡直使人防不勝防。
  小龍與金燕坐處,離琴俠鄺步濂只兩丈來遠,小龍兩眼望天,一心用劍擊打山石,根本沒能發現。
  而金燕閉目含口,除了暗中運功相抵琴音外,還要藉力給小龍,她也沒法去防到這 點,尤其是琴音高聳,蓋住了機簧聲響,未能事先得到警覺,如若待聽到暗器風聲時,再想趨避,早巳不及。
  琴俠鄺步濂這一著棋,他真可說十拿九穩,對方絕無逃過這一關,豈料,他的琴音剛響,暗器正出!
  就在這千鈞一髮當兒,倏的一聲駭人鶴唳,破空驟降,緊隨著 陣無比剛猛勁風,凌空壓下,除了將所有暗器全都撲跌地下外,還朝琴俠鄺步濂迎頭抓去,身子之靈活輕翔,真可說無與倫比。
  黃小龍不知琴俠暗算自已,他雙眼望天,一見大白鶴如流星般飛降,心中大吃一驚,因為大白鶴雙翅雙爪和一只長嘴,都是最厲害的攻敵武器,琴俠聚精會神的撥琴,一旦不防被其抓中,不死也必受重傷。
  琴俠鄺步濂雖說以琴為器攻敵,厲害非凡,可是卻不該受到大白鶴的偷襲,情急之下,黃小龍猛然喝道:“小白不准傷人!”
  小白乃大白鶴之名,大白鶴一聽喝止,忙嗚叫兩聲,沖天而起,這兩聲叫喚,仿佛是反對小龍這聲阻止般。
  忽的,金燕拖了小龍一把,道:“小龍哥,你瞧這地下是什麼?”
  小龍朝地下一瞥,數十點銀光閃閃的銀針號躺在身前丈來遠處,不覺脫口叫道:“是銀針!暗器!”
  金燕嬌聲道:“是呀!小白救了我們一命,你居然還要喝斥他,怪道它叫著不樂意,這賊老頭也真不要臉,身為宇內四奇之首,竟然不顧江湖道義,輸施暗算,如無小白及時援救,我倆準喪命在這賊老頭手中!”
  金燕說吧!兩腮幫子鼓得高高的,似乎氣憤萬分,小龍一聽,勃然大怒,倏然立起,厲聲喝道:“我與你們宇內四奇,實無怨仇可言,你們何以施放這種陰狠暗器,尊你一聲鄺前輩,那是瞧得起你,別以為你真有什麼了不起,如不是看在鶯、燕兩位姐姐份上,今日就絕不饒你!”
  小龍橫眉瞪眼,聲嚴音厲,說得好氣憤。
  琴俠鄺步濂本被小龍頭兩句話,說得老臉紅赤如火,可是後面兩句可又把他氣得鬚眉顫動,雙眼怒睜,一聲暴喝,道:“畜生,你是我掌下游魂,居然敢瞧我不起!接招!”
  語音未落,一把七弦琴,猛挾勁風,疾襲而至。
  小龍本已氣怒琴俠偷施暗算,如今再開口傷人,那裡還顧忌什麼!也不答話,碧光閃處,避招斜刺,疾朝老人腰脅點去。
  琴俠鄺步濂揚名宇內數十年,那能真是浪得虛名,尤以一把琴上,更是招式詭異,凌厲無匹。
  這一把琴,非鐵非木,乃是烏金所造,又名烏琴,重三十餘斤,尋常兵刃別說削它,只要被其碰上,立被磕得飛上半天雲空。
  碧光劍斷金切玉,琴俠一見碧光,就知是柄罕世寶刃,然而,他不懼,他自知烏琴份量夠重,他遠想以烏琴,將小龍碧光劍擊飛出手。
  偏巧,小龍雖氣怒出手,究因鶯、燕姐妹情重,為了不忍使她們傷心,也就不便太過絕情,碧玉劍反而不敢往烏琴上削去。
  如此一來,琴俠鄺步濂更以為小龍的碧玉劍怕了他的烏琴,在毫無忌憚之下,一把烏琴,攻勢更厲。
  黃小龍一見老人如此不知好歹,心中更怒,一聲長嘯,碧芒隨劍暴長,劍化“游龍戲水”,一個身子,忽起忽落,碧玉劍不傷琴卻朝老人身上點去,所攻處盡是人身三十六大穴道,而他一個身子,施展開那飄雪飛花無影輕功,兜著琴俠鄺步濂直轉。
  琴俠鄺步濂這一來,可就有點手足無措,掌中一把烏琴也施展不開,眼花繚亂中,連對方人影也看不見了。
  驀的,琴俠一橫心,烏琴金弦響處,銀針疾射而出,且連綿不絕的,仿佛有數千數萬根銀針般的,他也不找方向,也不認目標,他單足立地,施身直轉,他想,隨你走那個方向,不怕射你不中。
  一聲痛叫,老人心中一喜,可是,緊隨著一道碧光映眼,“嗖”的一聲,琴俠老人手中一輕,心中大吃一驚,停身佇足,“當啷”聲響,烏琴一半跌落在地下,琴俠鄺步濂渾身 抖,兩眼發直,老淚不知不覺中,縱橫而落。
  這時,小龍也正在拔除左掌中四支銀針,他這四銀針,真可說中得太冤,原因是他在看到琴俠手足無措之際,不准備用劍傷他,倏伸左掌,準備以指點琴俠鄺步濂的穴道,豈料,掌方伸出,銀針倏現,小龍百忙中掌抽得快,人飛起得更快,要不他一個身子,準變成個大刺蝟。
  就這樣,他 只左掌上還中了四支,三只射在掌上,一支射在中指上,若非他左掌中針,他還不至於在凌空落下時,將琴俠的烏琴給削成兩截。
  琴俠烏琴,機簧髮針,威力至大,小龍左掌中針,竟然透背而過,尚幸針上無毒,可是那支穿透中指的針,在金燕為他拔出時,可也痛得他眉頭緊皺,鋼牙緊咬,鬢間微微見汗。
  正當其時,峰上同時竄上三條人影,這三人上得峰頭,立即分別竄向畫魔蕙蓮與琴俠鄺步濂。
  原來這三人是畫魔的徒弟蛇美人與琴俠鄺步濂的兩位孫女,鶯、燕兩姐妹。這時的畫魔巫蕙蓮躺在地下,氣息沉重,顯然已受了嚴重的內傷,一見蛇美人,忙啞著音說道:“小蛇兒,快背師父離去,別在此丟人現眼!”
  蛇美人一向精靈乖巧,一見師父臉泛紅潮,眉含春意,就知師父受重傷,那敢怠慢,三不管背起畫魔就走,連鶯、燕兩姐妹她也不打個招呼!
  其實,琴俠那癡呆呆的樣兒,早把這兩個姑娘給嚇得魂散,那還有閒心來管她的事。
  鶯、燕兩姐妹,推著搖著,口中拼命叫著:“爺爺……爺爺……你怎麼啦?”
  忽的,飛燕一眼瞥見琴俠手中的斷琴,哎呀!一聲叫道:“姐姐!姐姐!你瞧爺爺二十年沒用過的琴!斷了……什麼人把它削斷的,爺爺是傷心過度!……哎喲!你瞧,爺爺的眼光都散了……這……這怎麼辦?這怎麼辦?……”
  忽的一低聲斷喝,將飛燕姑娘的話阻住,道:“小孩子!大驚小怪的嚷嚷什麼?還不替我走開!”
  飛燕回首見個頸上長著個大肉瘤的怪樣老人,一見這樣兒,就知他是書怪南子,忙福了一福,道:“我爺爺常提到你老人家,說你醫術通神,就請你替我爺爺瞧瞧吧!”
  書怪南子本甚詼諧,可是,今天他臉上神色非但肅穆,且鐵青一片,與往日大不相同。
  飛燕剛剛讓開,書怪南子雙指拼攏,已點到琴俠鄺步濂的“天突穴”,這是人身死穴之一,點重了可以當場送命。
  書怪南子剛伸出,飛燕已從旁撲了過來,一掌打在書怪南子的右肩頭,叫道:“哎呀!原來你是藉機害人,我跟你拼了!”
  飛燕功淺力薄,一掌打在書怪南子肩上,書怪南子上身連動也沒動一下,雙指依然點中了琴俠的“天突穴”。
  琴俠鄺步濂應聲倒下,飛鶯正站在左側,右臂一伸,將琴俠抱著放在地上,書怪南子還待上前,飛鶯飛燕雙劍已同時出鞘,一直刺一斜臂,毫不客氣的就往書怪南子身上刺去。
  書怪南子一晃身,避了開去,依然鐵青著臉道:“你們爺爺急火攻心,神經錯亂,再要遲個 時半刻,就得遺憾終身,你們如此無理取鬧,我可不管了!”
  書怪南子說的是實情,鶯、燕兩姐妹看出他並非說笑,於是忙收劍陪罪,書怪南子當然不會對她們怪罪。忙走前在琴俠鄺步濂胸前一陣推拿。
  可是,推揉了好半晌工夫,琴俠仍然沒醒,書怪南子吃了一驚,停了下來,探查琴俠的脈象。
  書怪南子一接觸到琴俠腕脈,更驚得臉上變色,一聲微嘆,仰首對飛鶯、飛燕倆姐妹說道:“你爺爺早年憂傷過度,近年心神焦疲,這一陣急火攻心,隱患暴發,沒有個三年五載的調息靜養,難望痊癒,我南子至此已無能為力。”說完,又再次的推揉了一陣,琴俠方從悠悠中醒來。
  只是,他醒雖醒了,兩眼覺直直的,光散眸呆,視若無睹,兩位姑娘大為傷心,一聲哇叫,全都哭了!
  忽的,飛燕止住哭聲,嬌聲叫道:“是誰將我爺爺的琴削斷了!滾出來!”
  飛燕聲未落,已淚眼四掃,猛見黃小龍呆在那,左手掌上包著布,那是他身上長衫下襬撕下來的,一看就知他是剛受的傷,心中一驚,驚駭未了,還有更驚人的事,使得飛燕雙眸中如噴火光。
  原來她看到小龍身旁還有個嬌小美豔的金燕姑娘,一見金燕姑娘,她心中不禁酸火狂燒,嬌聲叱道:“黃小龍!你過來!”
  黃小龍以為她姐妹倆要責備他,不該劍削老人烏琴,臉上不禁露出愧疚之色,慢慢的行近前去。
  飛燕一見小龍這樣兒,輕卑的冷笑一聲道:“你也知道慚愧呀!你對得起人嗎?”
  黃小龍心中愧然,將頭低下,道:“我也知道我不對,可是,我絕沒想到後果這等嚴重,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了,請燕姐姐多多原諒!”
  飛燕一聲尖叫,道:“什麼?什麼後果?怎會有什麼來不及了?我可以原諒你,我姐姐可不能原諒你,你自己知道應該怎麼辦?”
  倆人說話都不著邊際,都聽得有點莫明其妙,黃小龍道:“鶯姐不能原諒我,我也沒法,我能怎麼辦?就是要了我的命,也不能補償什麼?我只能……”
  飛燕一聲叱喝道:“誰要你的命啦?我只要你離開她!”
  飛燕說著,抬手一指金燕,黃小龍心中一怔,道:“離開她。為什麼?她是我早年的患難小妻子,我怎能離開她,燕姐姐你是和我說笑吧!她是我的小妻子!”
  飛鶯姑娘在聽到飛燕叫黃小龍時,心中猛的一怔,她倆隨蛇美人到這妙峰山來,為的是要尋找黃小龍,這消息是得自百禽老人,誰想,一到峰頭,就發現爺爺琴俠呆站場中,為了心系爺爺的安危,反將來此追尋黃小龍的目的給忘了!如今,一旦聽到黃小龍在,她又怎能不喜。
  她止住悲聲,偷眼望這一別半年餘的心上人,當她見到金燕時,也不禁吃了一驚,金燕的嬌軀,美豔,沒一樣不比自己強,然而,她是內向的,她不象飛燕那樣大膽,敢形於言表。
  可是,黃小龍說金燕是他的妻子,還故意加重語氣的強調,仿佛有心示威似的,飛鶯聽了,不啻一個晴天霹靂,腦中轟的一聲,差點昏了過去,但是,眼中情淚卻再也忍不住,如斷線珍珠,簌簌而落。
  而飛燕這時反倒沒哭,也沒說話,她是被小龍的話給驚呆住了,這姑娘竟然是他的妻,她怎能相信,她的耳朵聽錯了,不會呀!小龍最後那句,說得明晰十分,一字一字她聽得清清楚楚。
  倏的一聲冷哼,發至書怪南子的口中,只聽他陰陰的道:“你們倆個丫頭這麼癡心嗎?到現在也該死心了,他是你們家的大仇人,你們爺爺就是給他害的,琴也是被他削斷,你們不找他報仇,還說這些個廢話,我真替你們感到可恥!”
  飛燕 聽,心火狂升,嬌聲叱道:“好啊!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狼心狗肺的人,得新忘舊,竟如此寡情,竟然將我爺爺珍若性命的烏琴給削斷,我今天……”
  黃小龍知道書怪南子在挑撥是非,忙出聲截住飛燕的話腳,說道:“燕姐,你聽我說,令爺先傷了我,我才把他的琴削斷,如不斷琴,我就有生命危險,就因為兩位姐姐的恩情深重,我才沒敢傷他老人家,可是,我絕沒想到斷琴會得造成如此後果……”
  飛燕冷冷一哼,道:“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今天也得在你身上刺兩個透明窟窿,方能消我心頭恨,你準備著吧!你要不讓我刺兩個窟窿,你就將我殺了!”
  飛燕說完,沒待小龍說話,已然拔劍刺了過來,小龍這時大為作難,誠然,鶯、燕兩姐妹待他不薄,縱然無法,亦不能寡絕如斯,如今琴俠因他變成了這樣一個呆人,他再怎麼說也不能與飛燕相互對敵,只聽他道:“燕姐,你真要刺,你就刺吧,讓你出出氣也好,我絕不還手就是,你高興刺那就刺那……”
  話沒說完,飛燕青鋼長劍已然刺到面門,小龍一咬牙,雙眼倏閉,不晃身閃開,也不抽身退出。
  忽的一聲嬌叱急叫道:“妹妹!妹妹!不准你傷他!”
  飛燕寶劍已然沾近小龍面孔,見小龍那玉色也似的白皮 ,加上那視死如歸的神情,心中也不覺 軟,正好飛鶯的話說出,飛燕也就藉機下台,眼也不抬的,就朝飛鶯懷中撲去,口中並叫道:“姐姐,他欺人太甚,我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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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酒摟遇君 玉女長街懲淫徒 客居逢仇 俠女廢園敗禿驢

  正當其時,驀的一蓬黑白細影,如滿天花雨般,疾朝眾人立身處罩來,其時,書怪南子早已走下峰去,場中只剩下黃小龍、金燕、鶯、燕姐妹和躺在地下的琴俠鄺步濂老人。
  金燕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她可沒被飛燕驚懾住,原因是她曾見過這兩位姑娘對小龍的好處,她曾從她兩人手中,把小龍偷走,然而她一點也不妒忌,她全心全意的信賴小龍,他相信小龍不會拋棄她。
  這時,只聽她一聲嬌喝,掌揮處巳震飛了一片黑白細影,緊隨著飛身就朝棋神廖元撲去。
  這黑白細影,正是棋神廖元的棋子,他以棋子作暗器,不發則已,發無不中,打人身穴道,真是厲害無比。
  今夜,在這妙峰山頭,他沒開言說過 句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不是他不動,而且在等候機會,因為他知道小龍與金燕的利害,他不願魯莽,他恨透了金燕在他家中當著這多武林人物,盜去了他的人皮寶衣,使他下不了臺。
  然而,今夜,始終找不到一個機會,在這妙峰山頭己將近尾聲之際,他還沒露一手他的成名絕藝。
  如今,琴俠躺地如死,鶯,燕相抱痛泣,小龍呆立如木雞,金燕站那不響不動,也象失去知覺般的。
  棋神廖元心想,此時不動,更待何時,於是,施展開滿天花雨手法,兩把棋子全都疾拋而出。
  誰想,金燕連揮兩掌,棋子打飛過半,黃小龍的警覺性也夠強,身形一竄,凌空碧光化作一堵光牆,落身時已停在鶯燕兩姐妹與琴俠的身前,他不但護住了自己,也同時護住了鶯燕兩人,和躺在地上的琴俠。
  這時,金燕已撲了過去,可是棋神之名,能擠列宇內四奇之內,終有其絕妙之處,金燕身子未到,棋神數粒棋子,已疾射而到。
  金燕功力高深,掌風凌厲,他那能不知,數粒棋子擊出,有快有慢,有前也有後,使金燕不能前後左右全都顧上。
  誰知他遇上了金燕玩暗器的祖宗,金燕學自長耳哥哥那轉彎折擊的方法,乃天下一絕,非但能發,且還能收,會使更懂得防備。
  金燕見他不願接招,只一味的以暗器截擊,她心想,好吧!我就讓你嘗嘗暗器的滋味。
  於是,金燕也停下身來,她先收了對方數顆暗器然後再加以還出,她的手法,高妙至極,只數顆一出手,立將對方驚住了。
  因為金燕有兩顆棋子,不射暗器不打人,只用姆中二指,挾著暗器對空一彈,落下時,正好從棋神廖元的眼前,相隔五分處擦過,左右各一顆。時間不差分毫,遠近也絲毫不差,棋神廖元他又怎能不驚?
  如今,暗器再不敵,棋神廖元他算真的死了心了,以宇內四奇四人,全都敗在對方手下,還能再請什麼人報復?於是,他停止了攻擊,兜頭給金燕一拱,深深嘆了口氣,飛身下蜂。
  金燕本要找他霉氣的,這一拱,拱得她十分難為情,反而不便去追,只得眼送他躍奔下峰去。
  這時,飛鶯、飛燕姐妹倆,也將琴俠攙扶了起來,飛燕又將地下兩段烏琴拾起,攙扶著琴俠老人下峰而去。
  小龍看著琴俠那樣子,心中十分不忍,趨前說道:“燕姐,你們要到那去,讓我送你一程!”
  豈料,連說兩遍,飛燕連理也沒理它,飛鶯倒反而回眸看了她兩眼,眸中流露出感激傷痛之情。
  忽聽飛燕叫道:“姐姐,你真沒出息,還瞧她幹什麼?”
  天色已泛起魚肚白,小龍站在峰頭,心中有說不出的惆悵,他倒並非對金燕之情會動搖,他只感到別人對他都很好,而他卻對不起人。
  忽聽金燕在身側叫道:“小龍哥!你想什麼?我們也該走了吧!”
  小龍一震,回首苦笑道:“我們實在也該走了!”
  忽聽峰下蹄聲疾傳而來,小龍對金燕道:“李大哥人也太好了,那位張素貞師姐,能得他為夫,真是前世修得,我得他為兄,也感到無比的驕傲,你瞧,他現在沒走,竟然又縱馬上山來了!”
  果然,遠遠的就被看到一個魁梧的人影,騎著馬兒上山來了,那不是李志虎李大哥還有誰?”
  小龍與金燕迎了上去,小龍沒讓李大哥下馬,就笑著說道:“大哥!我們平安無事,你趕快回去吧!我們要先走一步啦!燕妹她急著要去見她的師姐呢?”
  李志虎在峰腰下,看到一個個離去,就沒見小龍與金燕下來,他怎能不急,如今見二人笑臉相迎,平安無事,他的心也開了,只聽他道:“好!好!我這就回去,你們騎著大白鶴去吧!我總快馬趕回。”
  三月陽春天,北京城雖然沒再飄雪,可是依然甚冷。毫無一點春的氣息。這一日,北京城西直門大街,走進來一對男女。
  這一對男女,衣服都穿得十分單薄,但卻樸素雅潔,但他們都好象毫無寒意,女的十七八歲年紀,沒抹粉,也沒戴花,然而她的美,麗若天人,體態輕盈,婉娩多姿,她象什麼事也不懂,走在大街上,東張西望,就如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入眼盡是新奇事物。
  那男的衣服雖穿得樸素雅潔,可是一逼尊容,當真不敢領教,兩雙三角眼,一雙倒掛眉,小嘴上還有兒根稀稀的老鼠鬍子,臉上鐵青 片,就象個活死人,身體雖長得健壯異常,但是,年紀總在三四十歲了,與那女的走在一起,那真是一朵鮮花,一堆牛糞,相去有天壤之別。
  然而,他兩人竟象一對新婚夫婦似的,在大街上走,有說有笑的,路人觀之,均感大為驚訝!
  這時,正是午末時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的,他二人穿行人群中,更使人注目,只是,男的身後,背著個長長的布卷兒,在江湖上稍有閱歷的,一看就知,其中藏著是兵刃。
  二人來到一座酒樓前,別家酒樓都是桌無虛設,獨獨這家酒樓,樓上冷冷清清的,生意清淡已極。
  這時,忽聽少女說道:“龍哥!這家倒清靜,你領我上來嘗嘗這北京城的風味好嗎?”
  原來這一對怪樣男女,就是小龍和金燕,小龍那臉上帶著金燕給他的人皮面具,因為他怕被人認出真面目,多生枝節,這次他是決心非報仇不可,沒報到仇,他絕不離開北京城。
  小龍聽了金燕的話,抬眼望瞭望酒樓,確實清靜得可以,遂點了點頭,領著金燕就往裡走。
  剛到樓梯口,梯旁閃出兩個店堂伙計,在梯口一站道:“二位樓下坐吧!樓上全被客人包下了!”
  跑堂的話沒說錯,可是語氣不善,有點頻頻逼人,金燕可不懂什麼客人包下的規矩,一聽語帶命令似的,心中就有火,還以為別人瞧不起他小龍那副偽裝的尊容,嬌聲說道:“什麼包下不包下,姑娘喜歡清靜,人多了我還不願坐呢?有人來了我就走。”
  小龍聽說樓上被人定了,他不願生事,忙道:“燕妹,我們走吧!換一家也一樣!”
  金燕十分聽小龍的話,小龍說走,她也不勉強,兩人剛回身,驀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小龍 聽大怒,猛然回首,發冷笑的敢情是那跑堂的,小龍對金燕 使眼色,大聲道:“燕妹,上去!”
  話音末落,二人同時一晃肩,兩個跑堂的只見人影一閃,已沒了影兒,忽聽身後“格格格”一聲嬌笑,兩個跑堂的驚得魂散魄飛,回首看時,金燕與小龍兩人手牽手的,已上到樓頂了!
  兩個跑盤的 見更驚,待到二樓去,加以阻止,驀然樓上 個沉洪的聲音傳了下來,道:“這二位是我請的,趕快將酒菜送來,不准慢客無禮!”
  小龍與金燕來到樓上,見樓上空空如也,只在靠窗口處坐著一個頎長的老人,小龍一見那頎長老人,心中猛的一跳,暗忖,怪道不肯讓別人上來,原來是乾隆皇帝弘歷一人在此獨飲。
  一見皇上,小龍心中就不禁忐忑直跳,想起小敏兒的話,他心中跳得更兇,他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親近這位天下第一大貴人。
  小龍這還沒想好,事實也不許他再想,因為金燕已跳跳蹦蹦的走到窗口,探頭往下去望,口中並叫道:“小龍哥!你來看!啊!好熱鬧呵!”
  小龍至此無奈,只得走近前去,對弘歷皇帝一揖,方道:“燕妹與劣,打擾老爺子清靜,祈請鑑諒是奉。”
  弘歷皇帝微微一笑道:“很好!一個人也太寂寞,我們就一塊坐吧!”
  小龍一聽,暗道:好!這下算是交定了,遂將金燕也叫了過來,給弘歷皇帝引見,皇帝自稱姓金,金燕盈盈一笑,福了福道:“金老爺子,你好!我叫燕,我也姓金!”
  弘歷皇帝哈哈一笑道:“五百年前是一家,好!好!”
  好什麼?金燕不懂,她也不想懂,她只覺得這老人十分爽朗,雖有一種難以言敘的高貴氣質,卻也十分可親,於是,金燕毫不客氣的就在坐下了,金燕坐下,小龍也只好坐下了。
  正在這時,兩個跑堂的端上來杯筷酒菜,一見二人與皇上同席而坐,當真以為是皇帝請的朋友,那裡還敢怠慢,畢恭畢敬的擺設杯筷,竟連看也不敢偷看一眼,立即退身下樓。
  小龍心知肚明,他一點不奇怪,金燕可就笑開了,指著二人背影,道:“方才氣勢洶洶,如今挾尾藏頭,又何必如此前倨後恭……”
  弘歷皇帝不言語,小龍更不便說什麼!
  這館子能得弘歷皇帝的賞識,自有其得意的拿手菜,如今為皇上做的,那就更不用說了。
  金燕自小沒吃過好東西,隨師練藝齊天峰,那更是粗菜淡飯,在碧瑤島上,多少精緻美昧,然而金燕一心想念著黃小龍,再好的東西,她也食不知味,今天,這一餐,是她與小龍會面後的第一餐,纏戰一日夜,又困又餓,普通的菜飯,她也能吃得津津有昧,何況今日的菜,無一樣不是珍品,金燕簡直贊不絕口,吃 樣贊一樣,滿桌子就她一個人在呱呱直叫。
  弘歷皇帝也不時和她說笑。只有小龍 人,悶坐一旁,靜靜的吃,很少開口說話,不過,他每說一句兩句的,弘歷皇帝必會很注意的凝神靜聽。
  終於弘歷皇帝待二人飯罷,方對小龍道:“我認識你還敢瞞我?你的那匹烏龍寶駒那去啦!你這忘恩負義之徒,裕榮為你,惦掛近月,終日煩燥不安,耽心你已遇害,誰知你辜負了別人一番愛意。賤踏別人的感情……”
  話沒說完,竟憤憤的站了起來,逕自下樓而去。
  弘歷這一篇話,可把小龍驚得呆了,皇上說的烏龍寶駒,分交給了酒仙長耳哥哥,他倒不怕失去,可是,義父黑貝勒愛護之情,從皇上口中講出來,那還假得了!如此一說他豈不真是虛情寡義之人?
  金燕不認識皇帝,小龍也沒告訴他這一件事,皇帝說這段話,金燕自然聽不懂,眼望小龍呆呆的楞在那,趕忙問道:“小龍哥!是怎麼回事?金老爺子說什麼啦?”
  小龍被金燕一叫,叫醒了!遂道:“燕妹,這事歇會再告訴你,這裡人多口雜,我們找師姐去吧!”
  和皇帝一起用膳,他們連帳也不要付,可是,剛離店走得三五丈遠,迎面五匹快馬疾馳而來,街道上人甚擁擠,那些馬就好象視若無睹疾衝而至,人群倏的如浪潮般分兩邊倒去。
  小龍低頭沉思應該怎麼去晉見黑貝勒的,這些事他竟沒看見,一味的低頭走著,金燕可看不慣這種橫行不法之徒,她認為天子腳下應該有王法?然而她到底懂的事兒不多,小龍不響,她也就不敢胡鬧闖禍,可是,她還是禁不住朝這些馬上的人,多看了兩眼。
  金燕這一看,可就看了出禍事來了!因為她原本就生得美若天人,不擦粉不抹胭脂,天然的美更迷人,尤其她繃著臉兒鼓著腮,模樣兒自有一股動人處。
  那馬兒倏然間,在她面前停住了,為首一騎馬上,飛落了一個公子模樣打扮的人,將金燕的路攔住,道:“小娘子,大爺請你喝酒?”
  金燕生長山野,人世江湖,她不懂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事,可是,這種當街調戲婦女之事,她再傻也能懂得,只是,她先拖了身旁的小龍一把,道:“小龍哥!他欺侮我!”
  小龍從沉思中驚醒,抬頭一看,四個標形大漢,擁著個瘦骨如柴的三十來歲公子,將自己去路阻住,心中大怒,忽然間,想到這是京城,不便無故傷人,萬不得已,絕不出手。
  小龍遂道:“這位爺,請讓讓道,她是我的媳婦!我們……”
  一聲奸笑,將小龍說話打斷,道:“這是你的媳婦?你也不灑泡尿照照,就憑你這份尊容?你一定那裡拐帶來的,來人呀!給我把他抓起來。”
  小龍傖促間,忘了自己帶著人皮面具,一句話說漏了嘴,可是,他也奇怪,憑什麼這怪樣兒就不能有媳婦!
  想尚未了!兩名大漢已伸掌來抓他,他本待略施小技,懲戒這些人也就算了,豈知,尚未出手,忽聽身後叫道:“揍他!”
  小龍這兩字入耳,精神一振,原因是這口音,剛在酒樓上還聽到呢?皇帝老爺開了口,打出事也有人頂。
  然而他快,金燕更快,手伸處,“劈劈啪啪”,前面兩人每人賞了兩下重重的耳光,打得兩人殺豬似的大叫,滿嘴血水,牙齒也打掉四顆。
  金燕她還不稱心,身形一晃,已繞過前面兩人,後面連那公子帶上,也只有三人,照樣劃葫蘆,每人又是兩記耳光。
  魁梧的大漢,被兩個耳光打得大叫出聲,那瘦骨如柴的公子又怎得了,兩耳光非但把滿嘴牙齒打掉,就是下顎也被打脫下來,倒在地上亂翻亂滾,但卻因下顎脫落,叫不出聲。
  四個大漢,被一個嬌小的女子,眨眼工夫,看也沒看清就一人賞了兩個耳光,怎能不怒,一聲大喝,四人齊都抽出兵刃,摟頭蓋臉的朝金燕劈去。
  這裡剛抽出兵刃,四周的人立即逃開,但卻沒人出聲嚷叫,金燕如銀鈴般的聲音,格格一笑,在四人當中一晃兩晃,緊接著每人屁股上重重的捱了一腳,將四人踢得撲倒地上,跌了個狗屎肥。
  金燕笑笑道:“就憑你們這種濃包,哼!真污了我的手足,小龍哥?我們走。”
  小龍一笑,道:“這還走什麼?不能走了還是出城去吧!”
  金燕甜甜 -笑,隨在小龍身後,打回頭往城外走。
  小龍二人已走出老遠了,耳中忽聽路人道:“哈!今天真痛快?這叫做報應!”
  “今天花花太歲算碰到硬釘子!”
  “花花太歲”四字一入耳,小龍心中猛的一震,敢情剛才打的就是花花太歲,連忙拖著金燕又往回奔。
  人家早走遠了,有傷沒傷連人帶馬全都沒了影兒,小龍心中好生後悔,早知他是花花太歲,豈肯饒他?
  忽的,小龍心念一動,也不遠走,就近找了間店房住下,可是,店裡掌櫃的大概也知道這會事,說什麼也不讓住,他說得好:
  “這位老哥,你趕快帶著這位姑娘走吧!稍遲就有捕快前來拿人啦!還不定安的什麼罪名哪?雖然你們厲害,可是好漢架不住人多,雙拳難敵四手,無其我這間客店更擔當不起,非得大大破財不可,我還是勸你趕快走吧!能有快馬加鞭,越快越好,被他們逮捕不死也得脫層皮。”
  小龍本準備故露行跡,要他們自己找來,聽掌櫃的這一說,再一想,他倒不怕敵人眾多,就怕連累了這間客店。
  驀的,小龍想到鎮遠鏢局,鏢局與這些人定然互通聲息,乾脆投到虎口裡去,大大的在京城鬧一下。
  可是,隨又想到,如若真的是捕快差役到來,拘捕,那該怎麼辦?抗兵拒捕,那不成了造反了嗎?
  小龍沉思至此,再不遲疑拖著金燕就往城外走,青天白日,行人眾多,他們沒敢施展輕功,腳上稍稍加勁,常人也不易追上。
  剛出城門不遠,身後忽的傳來急驟馬蹄聲,小龍心想,來得好快喲!隨即他又覺出不對,因為只有一匹馬,如若是捕快,明知我等了得,絕不會單人獨騎而來,禁不住回頭看。
  一瞥之下,小龍又愕住了,敢情來的是貝子小敏兒。
  小敏兒馬到小龍身前,方始收韁下馬,對小龍微微點頭笑道:“老爺子方才對我說了。你裝成什麼怪樣,他都能認出,因為你那聲皆永遠變不了,他說你闖了禍,叫我來接你。怎麼樣?可以漏漏臉讓我瞧瞧嗎?……喲!好標致的姑娘,這要把北京城的美女全都比下了!”
  小龍連忙給金燕引見。
  既有貝子爺保駕,什麼人也可以不怕了!於是,又重新回進城去,這次不必跑了,大搖大擺的在馬路上走。
  路人見了,都暗中偷語,怪道他敢招惹花花太歲,甚至把花花太歲打傷了,原來他的來頭也不小,貝子爺也和他有說有笑的。
  又回到西直門大街,又回到原來的地方,迎面來了一隊八旗兵勇,每個人都是長弓硬弩,箭上弦刀出鞘,威風凜凜,領頭一匹駿馬上,坐著個少年軍官,軍官一見小敏兒,忙喝聲停隊,丟槍下馬,對小敏兒行禮道:“貝子爺,他是欽犯!你……”
  小敏兒一聲斷喝道:“放屁……”這兩個字大概她很少說,說出來,別人不怎樣,她自己反倒臉紅了,霎那間,小敏兒又道:“誰告訴你他是欽犯?皇上有聖旨抓他嗎?拿出聖旨來把人交你,拿不出聖旨,當心你的狗腦袋。”
  那少年軍官連忙跪下嗑頭,道:“小人不是斗膽敢胡說,是……”
  小敏兒向得皇上喜愛,皇太后跟前得寵,朝裡的大臣也得讓她三分,何況一個小小的率兵官兒?
  這時,只聽小敏兒冷冷的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不管是誰?這人我保了,有事到裕王府來,天大的事情,相信裕王府也能頂,你還囉唆,還不給我讓路?”
  既有裕王府出頭,這少年軍官天膽也不敢再放半個屁,連忙行禮退過一旁,喝令讓道。
  小敏兒領著二人,剛越過眾人,金燕忽的一聲尖呼,小敏兒與小龍同時回首,見金燕單手挾著三支,專破鐵布衫,金剛罩的白虎釘。
  小敏兒一見倏然大怒,尖聲喝道:“是什麼人?膽敢當街行刺裕王府貴賓?”
  小敏兒口中叫著,雙眼射出駭人目光,凝視著那少年軍官,她以為是少年軍官兵勇中什麼人施放的!
  這會兒,可把那少年軍官嚇得渾身直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還好金燕及時搭了腔,說道:“施放的人,早越牆走了,似這種跳梁小醜,值不得為他們生氣。”金燕剛落唇,沒見她怎麼使勁,那三文白虎釘在她指中,“拆拆拆”三響,應聲斷為六節,跌在地下。
  這一手氣功,沒個一甲子以上的修為功力,實難辦到,而金燕看去只十七八歲年紀,如不是親眼所見,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
  小敏兒看得更是驚奇不已,她不知金燕是得了活神仙的一顆九葉天蘭實的功力,她奇怪金燕是怎麼樣練的?
  左轉右彎,走了好半晌纔來到裕王府,小敏兒的馬早有人牽過去了。小敏兒陪著小龍,金燕,進了內廳,裕榮黑貝勒早巳得到通報,從裡面迎了出,通報的人沒講清。見了面他更糊塗,那來的這麼奇怪樣的漢子。
  小敏兒這時也故意放刁,他站在一旁,既不說破,也不引見,閉著嘴兒,兩眼盯住小龍,意思是說,到這會兒,你還不露出真面目嗎?
  小龍也知道,到這時再不露出真面目,也實在對不起黑貝勒的一番愛意,可是,自己到底是榜上有名,宮中有案的欽犯,雖說,事屬冤枉,在沒有弄清楚前,總是小心為上。
  於是,小龍回首朝四下里看了一眼。
  小敏兒何等機警,一見立即會意,忙將下人全都喝退,廳門口侍候的人也給攆得遠遠的。
  小龍用感激的目光,朝小敏兒看了一眼,立即撲的一聲跪倒地下,說道:“義父在上,小黑炭給你磕頭請安!”
  “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
  黑貝勒一聽小黑炭三字,猛然一聲暴喝,道:“好小子,你跑那去?”語畢,衝上前來,一把將小龍從地下提了起來,倏的,眼中一亮,手中提的既不是怪樣漢子,也不是小黑炭,卻是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英俊美少年。
  小龍眼中滾著兩滴熱淚,叫道:“義父,小黑炭真名叫黃小龍,我也就是小黑炭!”
  原來黃小龍藉磕頭之際,已將人皮面具揭了下來,這一亮相,似他那俊美風姿,非止黑貝勒驚訝,就是站在一旁的小敏兒也驚得呆了!
  月前,皇上對黑貝勒說,小龍的臉黑乃是擦了易容藥,小敏兒聽了就想笑,因為那易容藥,黑得發亮,他想,縱然沒擦易容藥,又能好到那裡去?萬想不到小龍竟是這樣 個英俊的美少年。
  忽聽黑貝勒哈哈哈一笑,道:“好!好!原來你是存心來詐我老黑鍋的,其實你這樣兒,我更喜歡。”說完哈哈一陣大笑!
  接著,小龍叫金燕給黑貝勒磕頭,他介紹金燕時,毫不隱瞞的就直說是他的妻子。黑貝勒聽了倒沒什麼感觸,小敏兒在一旁聽了,卻禁不住臉色倏變,悶聲不響的轉到內室去了!
  黑貝勒沒注意到,卻笑對小龍道:“既是我的乾兒媳婦,這份見面禮又該少不了啦!女孩兒家喜歡的什麼?我可不知道!就由她自己要吧!”
  小龍忙接口道:“義父,燕妹她什麼也不懂,更不會要什麼,就請義父賞賜吧!倒是我們今天進城時闖了禍!……”
  黑貝勒又是哈哈一笑道:“闖了什麼禍,說我聽聽,讓我替你排解!”
  小龍意皺緊眉頭,道:“我們在街上走,遇到一個公子打扮的人,當街調戲燕妹,被燕妹打了,連他手下人全打傷了!”
  黑貝勒虎目一瞪道:“怎麼樣?這不打得好!打得該嗎?”
  小龍又愁苦著臉道:“聽說打的人名叫花花太歲!”
  黑貝勒哼了一聲道:“九門提督又怎麼樣?他敢碰我鐵漢黑鍋嗎?”
  小龍知道已入話題,忙道:“他們說我是欽犯,要抓我!”
  黑貝勒至此又復哈哈大笑道:“事實你不是可不就結了?萬事有我呢?”
  小龍忽的跪了下來,道:“義父!我事實上確是有案的欽犯!”
  小龍這一做作,黑貝勒不能不信,微微皺了皺眉道:“好孩子!你起來,詳細的說說,倒是怎麼回事?年紀輕輕的,你怎能與宮庭為敵,皇上十分喜愛你呀!”
  少龍沒起來,可是他卻將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並明說此來為的報仇,他不能讓祖父母及爹媽永遠含冤莫白,九泉之下亦無法瞑目,他不希望黑貝勒能幫什麼忙,因為他合金燕二人之力,足可抵擋武林中十數高手,兩次變裝入城,都為的這把子事,他只是不願意欺騙黑貝勒,所以才明說了!
  黑貝勒一聽,不禁愁眉深鎖,誠然,黃小龍一家是冤枉的,可是,這種殺京官,也就形同造反差不多了!
  雖說,事屬報私仇,只是,黑貝勒事前不知,還則罷了,既然知道,怎能不加以阻止,何治武提督身旁,高手如雲,一個不巧,被其逮住,還有可救,如若有什喪死,那實在太不合算了。
  於是,黑貝勒勸住小龍道:“龍兒,這事得從長計較,不必急在一時,讓我慢慢的想一想,再替你拿主意,為父母報仇,乃人子之道,我不便阻止你,可是我們要做到面面光,別落人家話柄,將來傳出去不好聽,是明鬥還是暗鬥,我們先得考慮考慮,不過,我總有一個圓滿的答覆給你就是,你放心在我這住下吧!”
  正說話間,後堂走進一個十五六歲的丫環,對黑貝勒行過禮後,道:“福晉請王爺領客人進內室去,福晉要見見來客!”
  黑貝勒本愁鎖著眉頭,這時又哈哈一笑道:“我真糊塗,應該進去見見,龍兒,隨我進去!”
  小龍看看身上的穿著,忙道:“義父,我們這樣兒怎能行,改日再拜見吧!”
  黑貝勒雙目一瞪道:“你們上那去,闖了禍要辦事,就只我這安全,這樣兒有什麼不能見的,小敏兒他不也穿得頂樸素嗎?”
  小龍一聽沒話說,只得跟著進去,金燕更不用說,小龍到那她就會跟到那裡,她不會嫌自己臟,也不嫌自己醜,見什麼人物,到什麼地方她都敢去!
  黑貝勒福晉是個四十來歲,微微有點發胖的婦人,可是她的皮膚卻雪也似白,與黑貝勒站在一起,真是一個強烈的對比。
  從那臉形上看,年輕時也是個美婦人,她一見到小龍與金燕,也不由得微感驚訝,真天生的一對玉女金童。
  在福晉那沒說上幾句話,就辭了出來,黑貝勒立即派人給安頓住宿,可是,自此以後,就沒再見到小敏兒的影子。
  夜半三更天,裕王府上的人全都人了夢鄉,小龍與金燕偷偷爬起,穿窗上房,他們要到東門大街去看望駝子哥哥和張素貞師妹。
  誰知,剛躍離裕王府,金燕與小龍都同時發覺有夜行人在暗中窺探。小龍唯恐真面目被人看出,正待將人皮面具罩上。
  忽聽暗中一聲冷笑,道:“別戴了,我早看見啦?沒想真是你這臭小子,姓黃的,有種嗎?我們上城外再較量三百合!”
  隨著話聲,屋簷上立起一條人影,小龍一瞥之下,原來是仙人劍史錦綸,心中暗自笑道:“我還沒找你霉氣呢!憑你還敢向我叫陣!”
  然而他卻不能不答話,只聽他道:“侍衛大人,又幾個月沒見了,你的鷹犬鼻子可真靈啊!我一進城你就感覺到了,真了不起!”
  仙人劍史錦綸冷冷的哼了一聲,道:“說這些個廢話幹嘛!你不也同皇上在館子裡,同桌吃酒嗎?”
  金燕一聽,叫道:“小龍哥?那位金老爺子就是當今弘歷帝嗎?”
  小龍只微微點了點頭,卻沒答話!
  金燕哦了一聲,道:“這樣說,他還算是不十分太壞的皇帝,師父當年說時,我還不十分相信,這樣一看,倒真不能算昏君了,他居然叫我們……”
  小龍輕聲叫道:“燕妹,不能說!”
  仙人劍冷冷二笑,道:“還說什麼?什麼也沒得悅的,這是皇上叫我來找你們,去還是不去,一句話,就問你們有種沒種!”
  小龍也報之一聲冷笑道:“憑你也配?不過黃小龍就是明知擺著刀山油鍋,要是皺了皺眉,就不能算什麼英雄好漢。”
  仙人劍史錦綸地聲輕哨,如夜鳥悲鳴,刺耳已極,哨聲甫落,人已經竄出數丈,小龍與金燕一打眼色,雙雙跟蹤而去。
  瞬息工夫,一前兩後,已出了城門,驀的,金燕與小龍耳中,同時聽到夜空中傳來悲泣之聲。
  小龍聞聲,心中一顫,這是飛鶯、飛燕兩姐妹的哭聲,他心中不自覺一陣抽痛,金燕可也聽出來了,金燕怕道:“小龍哥,他們姐妹夜半悲泣,是否那老頭子有甚不測?”
  小龍立即佇定,凝神靜聽,發覺聲音傳自一個小客店中,遂道:“燕妹,我先走,你去看看這是怎麼會事,可別驚擾她們,待這事過去再說!”
  金燕聽了,忙道:“好!我去看一下,不過你得當心點,別著了他們道兒。”
  小龍見仙人劍已去得遠了,再不答語,一點頭,立即竄身追去。
  在一個荒廢的大院子前,仙人劍陪著一個七旬開外的西藏喇嘛,站在一顆大樹下相待,一見到這番邦喇嘛,小龍就不自覺一怔。
  因為這喇嘛又瘦又小,較雷文、雷武他們相差過半,站在那只齊仙人劍肩膀高,可是,仙人劍身為侍衛領班,依然對其恭敬異常,可見其輩份武功,定必在雷文、雷武 些人之上。
  小龍身形剛剛停穩,仙人劍已開口道:“這是西藏大國師瑞巴丹,小子你可認清了,同時也讓你知道,這是受皇上聖旨而來,取爾等性命的。”
  小龍聞聽,心中猛跳,他倒並不為瑞巴丹的名字而跳?而是弘歷皇上的旨意,要取自己性命,他才感到驚駭,弘歷真是這種人嗎?他為什麼要取我性命?
  想尚未想通,忽聽瑞巴丹一聲猛喝道:“畜生,我地祖師爺的碧玉劍呢?”
  瑞巴丹人小,聲音卻大,一字一句,就象洪鐘般的,震耳嗡嗡,從這點上就可以看出,瑞巴丹的內功修為,確已高達化境。
  小龍早已將布卷打開了,這時只見碧光一閃,小龍已將碧玉劍拔在手中,喝道:“碧玉劍是誰的,我不知道,只是,現在持在我的手中,有種你就將劍奪去,少廢話!”
  瑞巴丹倏的短眉直豎,一聲大喝,道:“乳臭小兒,你也會武,先接本國師兩指試試!”
  語音未落,曲指驟彈,立有三道疾勁無比的強風,朝小龍疾射而去。
  小龍不閃不躲,只用碧玉劍劍葉橫拍,欲將那一縷縷的勁風,全給拍斜開一邊去。
  豈料,碧玉劍剛觸到第一縷勁風,手臂就猛然一抖,再與第二縷勁風、相觸時,碧玉劍一晃,虎口痛生,碧玉劍險些被震飛出手去。
  小龍心中大吃一驚,然而第三縷勁風,按踵又至,小龍那裡還敢再接,猛然晃肩,橫裡躍開。
  小龍身形未穩,驀覺一股疾勁無匹的狂 怒焰,對胸襲至,小龍大驚色變,這真是,一著錯,著著錯,被人搶去先機,連回手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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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廢園拼搏 黃小龍初遇強敵 月下爭鋒 金燕女首遭陰害

  前面說到黃小龍受仙人劍之邀,來到城外一座濃園之中。會見了西藏喇嘛國師瑞巴丹,瑞巴丹欲奪小龍之碧玉劍,小龍豈肯輕易讓他奪去,於是展開了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決鬥。
  小龍一上手,猝然間就被瑞巴丹連續兩縷凌厲無匹的勁風,險些將他手中碧玉劍震得脫手而飛!
  小龍心中大吃一驚,在敵人接踵耐至的第三縷勁風襲到時,他那裡還敢再接,濟頭猛晃,往橫躍開!
  可是,小龍身形未穩,又覺一股疾勁無匹的狂 怒焰,對胸襲至,小龍大驚色變,這真是一著錯,著著錯,被人拖去先機,連回手的餘地都沒有!
  適纔!一縷縷的勁風,小龍已感吃不消,而如今這股強風,卻如同排山倒海似的,洶湧而至,小龍更是不敵!
  就在這個當兒,小龍倏然間想起“人皮寶衣”上招絕活,“盲人覓路”這一招凌厲輕快,無與倫比,而且可攻可守,兼而有之。
  於是,小龍在萬分倉促中,倏然提氣輕身,雙目微閉,單劍斜指隨著對方襲來勁風之飄身而退,直退出四五丈遠,方落地停身!
  可是,說也奇怪,對方襲來那股勇猛無鑄的勁力,全都被小龍那斜指的一劍,給消解得無影無蹤,小龍一個身子,竟毫無傷損!
  這一來,瑞巴丹不覺大為驚訝!因為他這一掌,已使用了八成真力,本以為就這一掌,定能將小龍擊得粉身碎骨,將劍奪過!
  豈料,對方一劍斜指,竟將自己一掌八成奇功勁力全部破出,身子毫髮無傷的飄然退去,這又怎能不使他不大為驚訝?
  小龍身形一穩,立即揮劍斜刺,方才他只因先機被奪,無從發揮他的渾身絕藝,一旦緩過手來,小龍立即施展開人皮寶衣上的蓋世絕藝,揮舞著毫光閃閃的碧玉劍,朝那西藏國師瑞巴丹猛撲而去!
  眨眨眼,黃小龍連攻九招,這九招乃是武當至寶,連環九式,凌厲威猛,駭人已極,簡直使人無從喘息!
  誰想,瑞巴丹輕而易舉的大袍頻揮,身形微微晃動,竟然連破小龍的九招,而絲毫不感急迫!
  如此一來,小龍更為驚駭,他只道方才只是一時失著,而讓對方拖去先機,原想一旦緩過手來,施展開了這武當連環九式,對方就是不被因此傷敗,起碼總得手足失措一時,將局勢拉成平手。
  豈料,對方非但沒傷!沒敗!竟然輕而易舉的就拆解開了。
  此刻,小龍心駭手緩,瑞巴丹又再次的大袍起處,雙掌右推左抓,推式凌厲,抓式奇特,風勢倒旋逆流,勢如旋風狂襲!
  小龍心駭未散,被對方一推一抓,竟爾把持不住身子的平衡,不由自主的隨風轉了兩轉!
  這真是不可思義的功力,小龍被轉兩轉,竟弄不懂所以然,而且,這兩轉又快又猛,小龍頭腦一眩,不覺魄散魂飛,趕忙猛打千斤墜,竟欲將身穩住!不錯,總算穩住了身形!
  誰料,身形剛穩,倏的一股無窮潛力,逆風疾推,將小龍一個身子,又推得反方向,往迴轉了兩轉!
  原來,瑞巴丹這時已然換式,方才是右推左抓,如今突改左推右抓,風勢勁力,正巧相反。
  這一陣子,小龍方知自己功力,實較對方差之懸虛,無可否認的,自己絕不是對方的敵手!
  如此一想,小龍不覺大急,盼望金燕及早降臨,因為金燕的功力,實較他強出甚多,有金燕在,相信定能與這番僧一較長短。
  可是,遠水難救近火,金燕連影子也沒看見,方才在小客店中飛鶯飛燕姐妹的哭聲,至今還不知怎麼回事!
  小龍這急念中,已然又被旋了兩旋,旋得他頭昏眼花,差點把持不住,就在這時,小龍掌中劍旋之際,碧芒暴長!
  碧玉劍世間靈物,前古至寶,碧芒閃耀中,小龍雙目倏然一亮,頓時清醒,說巧不巧,也就是在同時,碧玉劍斜斜飛出,正好夠上“盲人覓路”那招罕世絕學的步位,小龍趕忙微合雙目,提氣持劍!竟欲亂中取靜,將敵招破去!
  先人絕學,究非凡響,小龍斜劍一指,勁風疾滅,潛力頓消,可是,那微弱的餘勁,仍將小龍一個身子,隨著碧玉劍斜指方向,給旋飛出五六丈遠去。
  瑞巴丹本見小龍受製,心中已然歡喜無限,因為從雷氏兄弟口中,已得知小龍武功高絕,心愛徒姪雷武,亦非其敵!
  所以,瑞巴丹一見面就施展西藏番邦絕藝,準備一上手就將小龍廢了,將劍奪過,因為他此來的目的,就為奪劍。
  誰料,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千鈞一髮之際,被小龍斜劍一指,就逃了出去,瑞巴丹怎能不大為驚訝!
  忽聽他冷冷一笑,恨聲:“畜生,原來你還會使邪法?怪道師姪等均非你之敵,今日落在國師手上,管叫你劫數難逃。”
  會使邪法?小龍何曾會使什麼邪法,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忽見瑞巴丹從懷申摸出八支匕首,銀光閃亮,突的,瑞巴丹張口一噴,一口血水,隨口噴出,全都灑沾在這八支匕首上,那亮光閃閃的銀光,立被這一陣血水,浸染得銀光頓斂。
  瑞巴丹這一做作,再仔細檢視一遍後,立即隨口喃喃直念!
  黃小龍見他口中念念有詞,還只道他欲利用血刀,施法傷人,心中不覺大驚,因為他根本不懂什麼邪法?
  驀聽瑞巴丹一聲虎吼,八支匕首往空中飛拋。
  黃小龍一見大奇,血刀不傷人,往空拋擲是何用意?小龍心中雖奇,卻不敢稍事大意,依然雙目不瞬的隨著血刀方向轉去!
  忽見八支匕首凌空突散,分八面落下,齊都插在小龍三丈餘外血刀入土不深,但卻穩穩站住,並從匕首柄上暴射出一縷紅光,總有五尺餘高下,八縷紅光正好將小龍與瑞巴丹二人團團圍住。
  小龍心奇,這番邦禿驢鬧的什麼玄虛?
  驀聽端巴丹哈哈一笑,道:“小畜生,如今你邪法再高,也跑不了啦!”
  至此小龍方知,對方此乃破邪之術,其實他那裡懂什麼邪法,只是瑞巴丹庸人自擾吧了!反給小龍拖延了時間。
  瑞巴丹一經佈置就緒,立即又揮掌朝小龍猛撲!
  如若只論技藝,小龍何至於怕他,“人皮寶衣”上先人絕藝,罕蓋寰宇,瑞巴丹雖是西藏國師,可也不見得穩勝小龍!
  然而瑞巴丹的功力深厚,掌風無鑄,卻不是小龍所能敵,但在萬不得已之下,小龍不得不勉與應敵,期待金燕及早降臨!
  於是乎二人真正的展開了一場拼搏!
  只是小龍守多於攻,因為既明敵勢,又沒覓金燕的影子,他那敢造次,為了名與命的關係,他只能強守。
  瞬息工夫,又是十餘招過去啦!小龍不禁越來越心焦,金燕至今未見到來,而對方的掌風,卻越來越兇猛,小龍非但遞不進手去,甚至連守都感到應付困難,空門時露,隙縫頻頻。
  又是一盞茶工夫,小龍已然滿頭大汗,兩臂被敵人凌厲的掌風,震得酸麻不堪,正感窮於應付之際!
  突又想到方才兩次救命絕招,“盲人覓路”,因為這時的他,連想抽身退走,都發覺不是易事。
  一旦記起“盲人覓路”這招,那還敢再事拖延,雙目微闔,碧玉劍斜斜指出,可是,就在他長劍指出之際!
  忽聽瑞巴丹一聲狂笑,道:“小子,你還跑得了嗎?”
  語音未落,小龍驀覺手中劍微微一震,不知怎的,碧玉劍尖已被瑞巴丹出食中二指鉗住。
  瑞巴丹哈哈一笑,道:“小子,還不撤劍?”
  “當”的一聲,小龍虎口一痛,碧玉劍再也把持不住,脫手而飛,小龍這一驚,當真不小!
  豈料,驚尚未了,瑞巴丹忽發聲痛叫,猛然飛身而退。
  小龍心中又驚又奇,定睛一看,瑞巴丹手中也沒有碧玉劍,更怪的他左掌緊握右手食中二指,指縫中滴流下點點鮮血。
  小龍心中大呼怪事,碧玉劍那去了?
  正在這個當兒,凌空翩落一個嬌小人影,手中緊握著那碧光閃耀的碧玉寶劍,小龍入眼就知來的是金燕,心中義不覺大為歡喜,金燕來得當真是時候,不遲也不早,總算沒使他丟人現眼!
  原來金燕,她早半刻就來了!可是,她看到週邊那八縷紅光,不知是何事物,而不敢貿然闖入這紅光圈子!
  雖然,從二人激鬥中,她已看出小龍遠非對方之敵,但她也能看出小龍在一時半刻之下,不至遇險!
  於是,她在研究這八縷紅光,究是什麼道理?
  但是,因為有這八縷紅光的原因,金燕也不敢過於大意,隨手抬起兩粒小石以備萬一。
  誰想,紅光尚未看出所以然,晃眼不見,小龍已然遇險,急急單掌猛揮,掌中石疾身而出。
  這兩顆石子,一取瑞巴丹的太陽穴,一取兩人抓住的碧玉劍,奔向瑞巴丹太陽穴的,瑞巴丹根本沒拿他當回事,光頭一偏,已然讓過。
  其實,金燕也志不在此,她只為掩護擊劍的一顆石子吧了!
  這顆石子,金燕擊的是劍葉的一邊,因為她知道二人功力均不凡,而那番邦禿驢功力更高,如不用巧勁,只憑一顆石子,要想從他二人手中將劍擊飛,當非易事,豈料因此反將對方給傷了!
  石子穿過紅光所圍,毫無異樣,金燕功力高絕,運氣於身,較石子堅實處,只強不弱。
  眼見碧玉劍被她擊得斜飛出去,忙竄身躍起,攜劍落下,穩住身形後,方對小龍盈盈一笑,道:“小龍哥!受了傷嗎?害你受驚了!”
  小龍一見金燕來到,歡喜還來不及,這點驚駭算得了什麼?別說沒傷,縱然傷了,小龍也絕不會怪罪他心愛的小妻子!
  小龍見金燕關心的問,心中更為舒服,忙道:“沒事!只是這賊子相當厲害,乃是當今朝裡,皇上侍衛班中,第一大高手,只需將他擊敗,萬事如意也!”
  金燕聽小龍如此說,忙朝瑞巴丹上下打量!
  瑞巴丹人雖矮小,功力究屬非凡,兩眼中非但稜光進射,且嚴峻如冷電般,雙臂特長,雙掌特大,一看就知準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這時,瑞巴丹雙指傷處,已然敷藥止血,還好傷的還不重,沒將兩指頭削斷,可也使他氣怒得無以復加。
  瑞巴丹一聲暴暍,道:“那來的賤丫頭,竟敢壞爾國師的事……”
  瑞巴丹話沒說完,突的眼前一亮,啊!多麼美的一個姑娘呵!宮庭里,千百粉黛宮女,全都比下了!
  這一來,瑞巴丹不覺淫心大動,適纔的微微傷痛忘了!祖師爺的碧玉劍也忘了,什麼都忘了,眼中只有金燕那美若天人似的,嬌小玲瓏的影子!
  於是,瑞巴丹色迷迷的一笑,聲音也變了,變得如此柔和動聽,雙眼更是不移不動的凝注著金燕,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跟這小子在一起,這小子有什麼好?隨你國師爺去吧!保證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且……”
  瑞巴丹還沒說憲,金燕臉上已紅如彩霞,心中大怒,但她非但沒形之於色,反倒甜甜一笑,將瑞巴丹的說話打斷,道:“小龍哥就是好嘛!我喜歡他!”
  瑞巴丹見她口中雖說小龍好,卻對自己發出甜笑,自以為對方已然心動,不覺大喜,道:“這小子什麼也不懂?有什麼好?瞧你如花似玉般的,他都不知愛惜,還能說什麼好呢?如若你從了我,你就會知道人生的真正樂處,絕不是單單一面的!”
  瑞巴丹口中說著話,身子也慢慢的往前移,兩眼更是色迷迷的凝視金燕,緊緊的盯著連眨也不眨一下!
  金燕臉上更紅,但她仍然甜笑著,也慢慢的移動身子,反迎而上,口中道:“國師爺,你這話當真嗎?”
  一句“國師爺”,又甜又嫩,又嬌又柔,叫得瑞巴丹渾身一震,骨為之軟,筋為之酸,哈哈一聲大笑,急走兩步,叫道:“當然!當然!”
  第二個然字音尚未畢,突見碧光暴射,在身前疾迅如閃電般的劃了三下,瑞巴丹驚魂震飛,肩頭猛晃,暴然退身!
  身尚未穩,即聽金燕一聲冷笑,道:“今日,看在皇上的情分上,我不殺你,但我卻並非怕你,憑你這賊禿,本姑娘還沒放在心上。”
  瑞巴丹色迷心竅,一時不慎,險些傷在對方劍下,雖然,對方並沒傷他,可是,那幾劍,也將他的大紅袈裟,給劃得七零八落,不成樣兒!
  雖然,金燕氣勢洶洶的,這幾劍也夠快夠凌厲,但是,瑞巴丹怎肯就此服輸,沒有金燕的出現,他也不會低頭,一旦見到金燕,他更不肯就此離去,他以為那不過是自己一時糊塗,讓對方趁機入侵!
  於是,瑞巴丹一聲大吼,叫道:“賤丫頭,今日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你難道以為國師爺真是如此稀鬆好惹的嗎?不給你點歷害瞧瞧,你永遠不知天高地厚?”
  金燕闖聽也嘿嘿一笑道:“臭禿驢,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吧!本姑娘不打得你心服口服,你也永遠不知什麼叫做後生可畏!”
  金燕針鋒相對,罵得瑞巴丹怒火倏張,他真不信憑金燕那嬌小的人兒,竟敢說如此的大話。
  可是,瑞巴丹他卻忘了,金燕方才憑一顆石子之力,竟將他那眼看就要到手的碧玉劍給奪去了!
  瑞巴丹為了使金燕懾服,開始就是一掌推出,隨掌已發出,他自以為冠蓋寰宇的奇功勁力!
  但見犴 怒濤,如排山倒海般的滾滾而來!
  金燕照理說,功力確實修練不夠,自從長存洲上,拜見了活神仙,經活神仙賜送了九葉天蘭實後,功力無形中增進,高達 甲子以上,常人八九十歲年紀,與他功力相較,也不過是伯仲之間的事!
  如今的瑞巴丹,金燕那把他放在眼裡,雖說來兇猛,金燕也不當回事,只見她不閃不避,左掌微推,竟然硬接了一掌!
  兩股掌風相觸,“ !”的一聲震天價響,沙石並射,枝葉橫飛,在左近兩旁四支鮮血匕首,同時被掌風震得倒了下去,紅光頓杳。
  瑞巴丹心中大驚,本以為她頂多不過與小龍功力相鈞,已然很夠驚人,想不到竟較小龍高出這多,真是大大的出人意料之外。
  四支匕首既然倒下,瑞巴丹大手一招,八支匕首全都飛回到他的掌中,因為他已知小龍並不懂什麼邪法?
  可是,三丈外的匕首,一支支的飛到瑞巴丹的手中,這份功力也確實驚人,小龍在 旁看到,就不禁咋舌!
  然而,金燕靜靜的站在那裡,連看也不看一眼,淡淡的月光,映在她臉上,那白潤的膚色,自有一股逼人英氣!
  瑞巴丹看得心中 凜,收起匕首,單掌 立,看似行禮,其實乃是施展一種陰毒的武功,名為“九陰功”,是瑞巴丹暗中傷人的絕活之 。
  這種“九陰功”,乃是瑞巴丹中年行道時,於 深山古洞中所得,修練數十年,早巳功參化境,瑞巴丹非遇厲害的對手,絕不輕易施出!
  “九陰功”發出時,無聲無息,無風無勁,卻有一股至寒陰氣,透體而過,一經被陰氣襲中,通體熱血,立即凝結,渾身功力全散,失去抗力,任由對方為所欲為,但卻不至於死!
  瑞巴丹施出“九陰功”,就想將金燕擒獲,而遂色慾!
  金燕見對方突然無事施禮,就知有異,但還想不到這禿驢有這等厲害的陰毒武功, 時大意,竟被陰氣,整個透體而過,不覺打了一個寒戰,縱然體內“九葉天蘭實”,蓋世奇寶,抗力特殊,可也被陰氣衝得血液微凍,功力漸散,不禁大吃一驚!趕忙潛運功力,先護心臟。再逼陰氣!
  金燕通體一震,瑞巴丹已知她著了道兒,心中大喜叫道:“小娘子,如今你已中了我的‘九陰功’,縱然你有飛天之能,也無能為力了,還是乖乖地隨國師爺進宮去吧!”
  瑞巴丹口中說著話,已隨著飛身朝金燕撲去!
  黃小龍站在 旁,他只注意瑞巴丹的動作,卻沒留意列金燕的被襲,因為金燕比他強出甚多,無需他再次關心!
  瑞巴丹朝金燕撲去,小龍根本不加理會,可是,耳中忽的聽到“九陰功”的事,“九陰功”人皮寶衣上記載著有,而且記得十分詳細,記載著說,九陰功雖無需練,卻不得不知,以防不測。
  所以,小龍對這“九陰功”的歷害,也就十分了解!
  如今, 旦聽說金燕竟然中了“九陰功”,他又怎能不驚不急?趕忙縱身搶救,可是,卻已不及!
  因為瑞巴丹起步在他之先,待他醒覺知道不妙時?瑞巴丹已然停在金燕身前,伸掌拉住金燕的纖纖玉手?
  小龍明知時已不及,更知自己非其敵手,可是他仍然狂聲暴叫,撲前搶救,因為他總不能眼見金燕落入賊禿之手!
  就在間不容髮之際,倏聽一聲淒厲慘聲。
  是聲未畢,瑞巴丹 個身子蹬蹬蹬直退出一丈五六, 條左臂已然不見,斷處鮮血淋淋,滴流不止。
  可是,金燕也就是同 個時間裡,悠然倒了下來。
  小龍這時也正好撲到,恰好將金燕身子抱起,當然,小龍早知金燕已然受傷,他那裡還敢任意耽擱,抱起金燕飛縱而去!
  這猝然生變,確是不能意料的事,瑞巴丹自信“九陰功”已達化境,竟沒想金燕于傷後仍然能揮劍傷人。
  瑞巴丹 陣驚痛之後,在定神尋找小龍與金燕時,那裡還有二人的影兒,忽聽耳邊聲響,道:“國師爺!你不妨事吧!”
  原來這聲音是仙人劍史錦淪的,瑞巴丹自定國師,來到京城後,尚未親自正式出過手,沒想初次出師,就受如此羞辱傷損,雖說對方也沒討到好去,究竟自己臉面無光,無法見人。
  今聽仙人劍探問,臉面更羞,心中更怒,大袍袖一揮,將仙人劍一個身子,直震出數丈遠去。
  這樣 來,瑞巴丹更沒法待下去,足尖一點,巳如夜鳥般,凌空疾飛,快如流星,但也去如黃鶴。
  仙人劍史錦淪,無緣無故捱了 袍袖,打得他發昏章二十一,不知所以,待要找他問訊,又那裡還有影兒,只得自行回宮!
  且說黃小龍抱著金燕,返回到貝勒府,剛踏進屋去就聽身後一個聲音說道:“怎麼?受傷了嗎?”
  小龍一聽,就知來的是小敏兒,忙道:“敏哥,燕妹遭了暗算,中了大國師的‘九陰功’,這……”
  小龍話沒說完,驀覺懷中金燕 動,忙止住話聲,叫道:“燕妹!燕妹!怎麼樣了?”
  小龍說時,臉上關愛之情,流露無餘!
  小敏兒看得小嘴兒一歪,可是她心中也有一點說不出的歡喜,因為大國師端巴丹乃是皇上聘請來的,別說他自己,單看他幾個師姪,武功已然非同小可。由此可見大國師的武功高到如何程度?
  如今,金燕著了大國師的“九陰功”,不管生死如何?小敏兒心中就有 種幸災樂禍之感!
  因為她也是女的,在沒看到小龍真面目前,還不怎的, 旦見到小龍那英挺俊秀的美丰姿,小敏兒又怎生不愛?
  忽聽金燕有氣無力的喘息道:“小龍哥! 趕快將我放下?助我順氣!”
  小龍知道“九陰功”厲害的,他萬想不到金燕仍能於危急中傷人,並能開口說話,一聽說叫他相幫順氣,心中大喜!
  也不管小敏兒還立在門口,即將金燕擱放榻上,幫她盤膝坐好,然後與金燕對面而坐,雙掌伸出,抵住余燕那寒冷如冰的一雙掌心,道:“燕妹?來啦!你可當心啦!”
  金燕這一刻雙皮緊閉,臉色煞白,周身冷凍如僵,身子並有微微的顫抖,呼吸更是急促!
  小龍話音方落,立即施展渾身功力,由雙掌上運逼而過,意欲幫助金燕將身上“九陰毒氣”驅出體外。
  兩人這一相對面而坐瞬息工夫已然雙雙凝住 ,皆都是合目閉唇,只有鼻孔中仍留細細的呼吸!
  小敏站在房門口,她也沒動一下,直到天色大明,仍未見二人稍事移動,就象已沉沉睡去般的!
  小敏兒心中雖急憤,卻也不敢魯莽,因為她也 夜未眠,於是,吩咐兩個書童丫環,等他們醒後,立去稟知她。
  小敏兒一覺醒來,已是午後申時時分,第一件事她就想到小龍與金燕,但卻沒人來稟她!
  小敏兒還只道因為她的熟睡沒人敢驚擾她,忙出聲呼喚,喚聲未了!隨聲入房的是一名十分體畫的丫環。
  這丫環長得相當標致,圓圓的臉兒,彎彎的眉,可是不十分禮貌,一進房就對小敏兒俏皮的咧嘴做了個鬼臉,道:“你心急了!他們都還沒醒呢?象死人 樣的!”
  小敏兒臉上一紅,哼聲道:“該死!臭嘴!”
  小敏兒說完,立即略事整衣出房,來到小龍與金燕臥處!
  不是嗎?二人就象是連眼皮也沒動過一下般的,小敏兒身上武功雖也甚尚,但要比小龍與金燕,可又差若天壤!
  她可不懂這種至高武功中的“順氣”之意,她還以為只是通通氣,沒想一坐五六個時辰過去了!依然如僵如死!不聲不動!
  至此小敏兒心中不覺焦急萬分,她已忍不住要去推動小龍,探問個清楚明白,正在這時,黑貝勒也來啦!
  當他看到二人的情形,他就知道嚴重,忙勸住小敏兒,叫她不要胡來,因為假如將他二人驚動,或將招致更不良的後果,亦未可知!
  同時,在二人均勻細微的呼吸中也能看出,事態雖嚴重,卻還並無大礙!
  誰想,他二人 坐就是三天,非但不言不動,且還不飲不食,這三天不但急壞黑貝勒與小敏兒,而且急壞了更多的人。
  這些人是誰呢?你們瞧……
  就在這三天夜裡,貝勒王府前後出現了好幾批夜行人,這些人有宮庭的侍衛,有西藏喇嘛,有少年的尼姑,也有蒙面的女俠,還有……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武林高手,一些江湖中的人物。
  總之,這一夜黑貝勒王府陰影重重,煞氣密布。
  黑貝勒乃是全城有名的黑金剛,黑力士,府中也有百數十八旗堂兵,十數隨侍武師,但因這是太平盛世,府中雖養著兵勇武師,都無法與這些江湖中的人物同日而語!
  夜半三更,黑貝勒正待入寢,忽覺有夜行人衣袂帶風之聲,心中不覺大怒,什麼人如些狗膽,敢侵入貝勒王府!
  一聲警吼,百數十八旗兵勇,十數侍衛都出動,弓上弦刀出鞘,整齊嚴肅的四面八方戒備著!
  燈火明亮的照耀下,這些兵勇可也威武十分。而且,那十數名隨侍武師,前前後後總也算上了房,站在房上探頭探腦的,東張西望,也顯得神氣十足!
  只是,這多人始終沒發現什麼異狀!
  黑貝勒從內房走出,剛走到房門外,驀覺眼前人影 晃,如飛燕般在房上疾掠而過,可是,站在屋簷上的 個武師,竟然毫無所覺!
  黑貝勒怎能不怒,暴聲罵道:“飯桶,飯桶,還不替我滾下來!”
  那被罵的武師,自己還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叫他下來,又不得不來,不想,就是這個當兒!
  忽聽屋頂上一人說道:“請問………”
  話沒聽清,黑貝勒與另兩個武師齊都抬頭觀看,只見屋簷上站著一個帶發修行的道姑,月光淡淡的映在她臉上,約摸二十七八歲年紀,膚色白潤,可也英氣逼人,眾人一見大怒,根本沒容道姑開口,一聲暗號,弓弩齊張,颼颼颼的,箭飛如雨,可是,竟連別人一片衣角也沒射到。
  只聽一聲嘆息,道姑人影倏忽不見!
  眾武師嚇得膽破魂驚,黑貝勒也感事態非比尋常,這種江湖中,來無蹤,去無影的一流人物,絕不是這幾個飯桶武師對付得了的!
  驀的,庭院東北角上,警號頻傳。
  “兩個女飛賊!”
  “兩個女飛賊!”
  黑貝勒一聽大怒,忙叫人快馬通知九門提督,派人緝賊!
  府中鬧得如此厲害,小敏兒那裡去了?
  小敏兒守在小龍與金燕臥室前,她可不敢任意跑開,雖有府中兵勇埋伏四周,她仍然不放心,因為這些江湖人物,絕非這般人可以對付得了的!
  驀的兩條人影疾飛而降,兵勇一聲大喝,正待放箭!
  那條人影忽的欺近小敏兒身旁。
  小敏兒一聲嬌喝,手中軟鞭剛待揮。
  來人雙雙單膝跪地,稟道:“貝子爺,我兩是九門提督武大人派來的!”
  小敏兒一聽九門提督派來的,心中略定,趕忙收鞭,再凝目朝二人仔細的打量了兩眼。
  只見兩人一般的雄壯,都有四十來歲年紀,兩眼精光並射,太陽穴微微突起,一看就知是內外家兼修的武林能手!
  小敏兒遂道:“二位不要多禮,請問尊姓大名?”
  其中一人道:“我叫杜陸州,他叫魏古彰,是奉王爺之命,來協助貝子爺的,王爺說這裡有兩位貴賓,不知是何許人,小人等責任在身,但請明示!”
  小敏兒沉思少頃,道:“這兩位朋友是什麼人,你們無需多問,只是他倆正在運功療傷,驚動不得,二位多多偏勞,天明後定然重賞!”
  那杜陸州忽道:“啊! 貝子爺,適纔王爺面現憂色,雖然武大人親自率領著十多名高手,王爺仍是愁苦滿臉,不知所因何故,貝子爺是否需往前一探究竟!”
  小敏兒一聽,心中猛震,父女情深,遂忙道:“當真得去看看,這裡就偏勞二位了!”
  小敏兒連續縱身,趕至前廳,遠遠的就聽到黑貝勒咆哮的聲音,如洪鐘般,震耳欲聾。
  “武大人,你這管的什麼事,竟讓人鬧到我王府來了! 如若驚了福晉,傷了什麼人,或是丟了什麼東西,我看你怎生交待!”
  隨聽 個聲音,粗粗的道:“貝勒爺放心,放一萬心,抓住人 定從嚴治罪!”
  黑貝勒的聲音又響道:“抓住人從嚴治罪,若抓不住人?該怎麼辦?”
  那聲音又道:“貝勒爺放 萬個心,一定能抓住, 定……一定……。”
  小敏兒知道那聲音定是發自九門提督武大人,因為黃小龍的緣故,小敏兒不知不覺中,也受了小龍的影響,對這武大人她也恨之入骨!
  既是如此,她也就不進去了,而轉到北院去,準備看望她的母親!
  還沒走到母親房門口,驀聽南院警號頻傳,心中猛吃一驚,因為南院正是小龍與金燕的宿處!
  聞警心駭,母親也來不及看了,立即騰身往南院縱去。
  她母親所住是北院,南北相隔,竟有這遠,待小敏兒趕到時,早巳風平浪靜,雨散雲收!
  可是,房門口仍然站著十數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爭執,而且將房門也堵住了,連裡面什麼情形也看不見!
  小敏兒一聲大叫:“都給我滾開!”
  十數人突的散開,讓出道來!
  小敏兒己等不急 步步的走啦! 晃肩,飄身直進,待他進房一看,那自稱杜陸州與魏古彰的,雙雙倒在地上,看樣子已昏死過去?
  而榻上的黃小龍與金燕二人,卻早巳沒了影兒!
  小敏兒這一驚真非小可, 聲叱罵道:“你們站這等死嗎?還不敢快與我把人抬出去弄醒,問問怎麼回事,叫他倆守的人那去了!”
  這些人有的是她家中的侍衛,有的她從未見過,不過她也知道,是九門提督武大人帶來的!
  忽聽其中 人道:“貝子爺,別問啦!他倆個都回老家了!”
  小敏兒又是一驚,伸腿在二人身上跌了兩腳,當真如死般的,已微顯僵硬、小敏兒心中更驚!
  禁不住移怒旁人,罵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為什麼不追拿兇手?還有王府中兩個客人,又到那去了,是誰第一個趕到的,難道 點什麼影子也沒看見?”
  小敏兒話說完了好半晌,竟沒人答她半句,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覷,答不上話來!
  小敏兒一見暴怒,揮動手中軟鞭,朝這些人摟頭蓋驗的,橫掃直劈,亂打一通。
  小敏兒身為貝子,誰敢得罪, 聲大喝,全都往外縱逃,晃眼工夫,全都走光,沒留半個人影!
  小敏兒又氣又恨,又驚又怒,尚幸自幼養成倔強個性,雖是心中傷痛,她也強忍沒讓眼淚滴流下來!
  這事兒只眨眨工夫,已傳送到黑貝勒耳中。
  黑貝勒得知小龍與金燕失蹤後,比小敏兒更怒更火,勒令武成文從速緝兇破案,追尋小龍與金燕二人下落!
  因為武大人手下也死了兩人,黑貝勒也就無法過份苛責。
  天明後,武大人領著他的手下,辭出王府,小敏兒卻早巳倒在她母親的懷裡,放聲痛哭。
  因為她已越來越喜愛小龍,她為小龍的生命而擔憂。原因是小龍與金燕的失蹤,是如此的無聲無息,一點頭緒都沒有,竟連埋伏在四周的兵勇,也被人全都點住了穴道,一點什麼也不知道。
  這消息在第二天,就轟動了整個北京城,因為小龍與金燕是如此矚目,竟敢當街揮掌打京城有名的花花太歲!
  無形中就有人連想到花花太歲身上。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武成文天膽他也不敢招惹黑貝勒,再說當天夜裡,武成文本人還在黑貝勒王府中,手下還損失了兩員大將!
  於是,這案子無形中落入撲朔迷離,八旗兵勇四處抓人,弄得整座京城中,人心惶惶不安。
  最為焦急的,除了黑貝勒王府外,還有駝子哥哥與李志虎夫婦,而為此感到興奮的,卻也有人,那就是仙人劍與九門提督武成文。
  原因是武成文從仙人劍口中獲得消息,得知小龍原是十數年前的黃家遺巷人,他又怎能不高興。
  且說,李志虎自從妙峰山頭,與小龍金燕二人分手後,快馬趕回京城。他本以為小龍與金燕,既是乘鶴先行,定比他及早抵家!
  豈知回到京城,就聽到小龍與金燕鬧事的消息,再一打聽,敢情竟被小敏兒接進貝勒王府去了!
  當然,他也會想到,小龍與金燕定會回家探視,於是,不聲不響的與張素貞、駝子哥哥夫婦四人,坐在家裡等!
  小龍離京月餘,李志虎大房子沒能蓋好,卻先蓋了數間平房,與駝子哥哥夫婦分住,以避風雨。
  誰想,黃小龍與金燕倆人沒等著,卻等來了飛鶯飛燕姊妹倆,李志虎曾見過飛燕一面,他認識這是小龍的朋友,於是,忙客氣的接待進屋!
  飛鶯飛燕雖是親姐妹,個性卻迥然不同,飛鶯溫文雅靜,飛燕剛強潑辣,飛燕一進入屋中就叫道:“人呢?人呢?藏起來就能了事嗎?”
  李志虎知她指的黃小龍,忙道:“小龍弟還沒來呢?我們也正焦急的等他!”
  飛燕一聽大怒道:“美麗的謊言,美麗的謊言,說得多麼動人好聽,原來盡是些騙人的話,臭小子!賤丫頭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李志虎不知她說些什麼,別人更不懂。
  忽聽飛鶯輕聲道:“妹妹,他們決不是那種人,這其中或有不對。不如我們返店去,再等他一天看看,他們說好回來的嘛?”
  飛燕恨恨的道:“他們有心騙人,那管別人死活!”
  李志虎知道他們說的是小龍,忙插嘴道:“二位姑娘請放心,小龍弟絕不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若答應過什麼,定能照辦,除非有意外,時間上延誤兩天,亦有可能。”
  飛燕哼了一聲,沒再言語,飛鶯忙拖著飛燕辭出。
  她姐妹倆這一到訪,反使李志虎心中忐忑不安,懷著焦灼的心情,又期待了一天,仍沒見小龍與金燕的影子。
  就在這天夜裡,李志虎因為輕功不甚高明,反請張素貞夜入貝勒王府一探,看看小龍金燕二人究是如何?
  不想,這一夜貝勒王府煞氣密布,張素貞穿著道裝,險險被箭射中,卻看不見小龍與金燕一點影子!
  而巧不巧,鶯燕兩姐妹也夜入王府,竟被人將她姐妹困住,若以武功而論,張素貞學藝三年不見得會比姐妹倆高明多少!只是半仙尼的輕功冠蓋寰宇,卻不是她姐妹倆可與相比的。
  於是,反被張素貞將她姐妹倆救出。
  既是王府戒備森嚴,三人只得打道回府,準備來日再說!
  豈知,次日就轟動了整個京城,小龍與金燕失蹤了,李志虎與飛鶯姐妹倆,俱都驚駭莫名,因為他們不知金燕已然受傷,他們想:“小龍的武功,已然高絕,金燕的武功更是功參化境,有什麼人能將他二人同時擄去呢?”
  就在大家繞屋直轉,束手無策之際。
  忽聽飛燕一聲冷笑,道:“我知道啦!什麼失蹤,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盡玩這些鬼名堂,你們想,宇內四奇敗在他二人之手,還有什麼人能將他二人擄去,這不是明明的一大漏洞嗎?尤其,深居貝勒王府中,我們連人都找不到!要不是明著躲避我們姐妹……”
  李志虎一聽飛燕的說話,心中猛吃一驚,想想小龍身世與來北京城的目的,當真可怕,因為朝庭就是他的死對頭呀!
  李志虎想起,忙將心意,告訴大家,他怕的是貝勒王府在得知小龍的身世後,暗中將他害了!
  這事情也未嘗不可,想起昨夜那森嚴的戒備,煞氣密漫的恐怖氣氛,當真還有點相象呢?
  如此一想,眾人無不齊齊驚駭,王府中要謀人一命,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什麼“鶴頂紅”,沾辱斷命,任何至寶也救之不及!
  於是,眾人四出打探!可是,入夜返回後,仍然毫無消息,至此,飛燕沒再說俏皮話了,她也同樣心憂如焚!
  終於,眾人決定,由張素貞與鶯燕姐妹三人,再入貝勒王府,探個清楚明白,水落石出!
  忽聽飛燕恨恨的道:“今要不給我個明白清楚,我就鬧他個天翻地覆,什麼貝勒王府,我可管不著那麼多!”
  正說間,鶯姑娘忽低聲叫道:“妹妹禁聲,房上有人!”
  她這語音未落,非但房上有人,這人“噗”的一聲,竟然躍落院中,雙腳是如此的沉重,顯示出輕身工夫極為低劣!
  飛燕一聲冷笑,道:“就憑這兩下,也敢高來高去,夜入民家,待我打發他上路!”
  飛鶯一把拖住欲出的飛燕道:“慢著,看是來幹什麼的!”
  李志虎忙道:“待我去看看!”
  李志虎把門打開,月色下見院中撲地躺著一個,面目朝外,看不真切,可是,胸腹間一高一低,顯示出正在急迫的喘息著。
  眾人一見,齊都一愕,飛燕脾性最烈,她可不管什麼好不好惹,蓮足點處,已飄身疾飛而出,罵道:“什麼人?躺這裝的什麼死?”
  飛燕口中罵著,已呼的一腳飛出!
  驀聽那人細弱的聲音叫道:“水!水!我要水!”
  飛燕聞聲一驚,趕忙抽腳,再繞前一看,誰說不是,正是幾人心急懸念的小龍回來了!
  飛燕一聲尖叫:“小龍!小龍!你……你……怎麼啦?”
   余人遠聽到聲音,本還不知,一聞飛燕叫聲,忙疾縱而出,李志虎首先將小龍抱起,送進房中榻上,連聲問道:“小龍弟!小龍弟!怎麼啦?”
  小龍雙眼失神,有氣無力的道:“我!……渴!餓!累!”
  眾人聞聽這麼一說,齊都寬心大放,只要不是內傷,單這一點,算得了什麼?
  駝子哥哥早已端了一碗熱湯過來!李志虎立即侍候他服下,誰知,小龍服下後,仍然叫著:“我……渴!餓!累!”
  於是,駝子哥哥忙又燒了碗稀飯端來!
  稀飯又吃下去了!小龍還是叫著渴!餓!累!
  駝子哥哥稀飯燒得不少,又待去盛,李志虎忙阻止道:“不行!不能吃了!他究竟不知是真還是另有原因,是真也不能吃,是別的原因更不能吃,駝子哥哥,趕快去請個大夫來,要熟悉而又稍懂得傷痛的!”
  駝子哥哥忙道:“有有有!我這就去!”
  駝子哥哥去後,小龍躺在榻上,口中不停的叫著餓渴!眾人心中都大覺不忍,但均不知如何是好!
  李志虎雖說不讓小龍再吃,可是,當他看到小龍那滿臉疲累的樣兒,聽到他那飢渴的淒慘呼喚,心中不自覺一陣陣的抽痛,熱淚滾滾而落!
  忽的,飛燕姑娘雙眼淚濕的道:“這明明是多日未眠未食,飢累不堪吃點東西算得了什麼?你們又何必如此殘忍,不給他吃?”
  飛燕姑娘叫得聲音很大,非但房裡的人聽得很清楚,就是廚房裡的跛子姐姐也聽得十分明晰。
  於是,跛子姐姐又端了一大碗稀飯出來,她不善於說話,可是,婦人的心也都仁慈的,只聽她道:“你們做做好事吧!就讓他再喝 碗!”
  小龍朦朧中似乎也已看見,忙雙手微伸,道:“我要……我要……”
  至此誰也無法攔阻。因為,誰的心都不是鐵做的,就是明知這碗稀飯是毒藥,在小龍飢渴欲死之下。也只好任其飲食,何況這還不是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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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二小失蹤 京城轟動驚一時 神醫初現 鐵騎震駭白衫客

  跛子姐姐見眾人既不攔阻,於是忙趨步近榻,將碗端送到小龍手中,慢慢的再協助他移靠唇邊!
  正在此刻,忽聽李志虎叫道:“小龍弟,你的燕妹妹呢?”
  一句話將小龍嚇了 跳, 碗稀飯傾出過半,倒了跛廠姐姐一手半身,還好不怎麼燙,要不跛子姐姐準被燙傷小可!
  小龍一嚇之後,雙眼直視屋瓦,口中喃喃的說道:“燕妹!燕妹!……她……她……”
  正在這時,屋門開了,駝子哥哥領著個七八十歲的老頭走了進來,這老頭大概也是個落泊的郎中,看他那萎頓的樣兒就知其不走運!
  鶯燕與張素貞,都是大戶人家的閨女, 見這老頭,滿身油膩,污穢不堪提了個破箱子,就不禁皺眉。
  李志虎心中更蹩扭,因為京城裡他呆的時間也不少,可就不認識這個窮大夫的小老兒。
  他心想,又不是沒錢了,怎的請這麼個大夫?……
  李志虎心想未罷,駝子哥哥已開口道:“你們千萬別以貌取人,這位是鐵指錢二爺,京城裡頂頂大名的大夫,不是我駝子哥哥面大,這半夜三更天,誰也請他不動,就是八人大轎也不定能抬他出門,李鏢頭,京城你也呆過了,鐵指錢二爺大概你也有個耳聞吧!”
  鐵指錢二爺,誠然,是京中頂頂大名的草藥郎中,可也是風塵奇人,他沒有店號,也沒有醫館。終年住在土地廟裡,他的隨身法寶就是那只破箱子!
  鐵指錢二爺據說幼得藥王爺顯聖授醫,得了一套罕世醫術,任何疑難絕症,只要他二指 經按脈,說你三天好,就三天好,說你半個月、十四天你也好不了,於是就得了鐵指之稱。
  可是,鐵指錢二爺有一副怪脾氣,他看病可不論病,而得依著他的個性,他更會相人術:
  第 ,是富人小病也得給大錢,他會漫天開價,不准少分文半錢,是貧苦的人,他非但醫藥全送,還拐倒貼兩文!
  第二,是忠厚老實人,請他看病,一看就好,如若是狠毒陰險的小人,請他看病,明明兩天就能好的病,他也給你拖個十天半月,甚至兩個月不定,折礎折礎你使你受些苦痛,很多人因此而改好不少!
  第三,還得有緣份,沒緣紛你再找也找不到他。  於是,鐵指錢二爺就成了京城中,窮人們善心菩薩。
  李志虎在京中數年,也曾聽過鐵指錢二爺的名字,可是,他萬萬想不到會是這麼個油膩污穢的小老兒!
  一聽駝子哥哥說出,李志虎連忙畢恭畢敬的對小老兒行了一禮,說:“原來是錢二爺駕到,該是小兄弟的福矣!”
  鐵指錢二爺雙目一翻,冷冷道:“別忙說好話,我得先看人瞧病……”
  鐵指錢二爺話沒說完,閃目瞥見榻上癡呆呆的小龍,不禁眉頭微皺,道:“煩那位替他淨把臉!”
  他這語音未落,跛子姐姐一條熱手巾已遞了過來,李志虎忙接過替黃小龍把臉上污穢的擦淨!
  這一擦淨,立即顯出他那慘白如紙的臉色,雙唇微現黑紫,小老兒一見非但不驚不駭,反哈哈一笑,道:“老駝哥,你說是你親戚,你這窮駝子倒有一門好親戚呀,如今,二爺我不客氣啦,你就準備一千兩銀子吧!”
  駝子哥哥聞言,嚇了一跳,好傢伙,你這叫獅子大開口,窮吼!一千兩銀子,我駝子哥哥坐吃十年也花不光。
  於是,忙道:“二爺!你不知道我駝子窮嗎?你要我命啊?”
  鐵指錢二爺嘿嘿一笑,道:“你沒錢!你一輩子也窮不了!你別向我哭了!你不給自有人給!”
  駝子哥哥一聽,忘了小龍正在病中,叫道:“該死的二爺,你冤我啦!我已經窮了一輩子!”
  鐵指錢二爺一裂嘴,道:“誰冤你啦?你是守財奴,勞碌命!怪誰?”
  駝子哥哥還想說什麼,李志虎忙插言道:“錢二爺就請快瞧瞧吧!一千兩銀子照付不誤!”
  鐵指錢二爺聞聽,又向駝子哥哥做了個鬼臉,方走前去,伸出三指,按住黃小龍的腕脈!
  錢二爺的雙手,手指又長又尖,且墨黑如漆,怪直稱為鐵指!
  鐵指錢二爺手指剛搭上小龍手腕,倏然一陣驚跳,渾身微微抖了一下,手指猛然抽了回來,身上已是冷汗頻冒!
  可是,緊隨著錢二爺兩眼一閉,道:“老駝哥,請你領著女眷暫避一時,單留這位大爺在此就行。”
  鶯燕等以為小龍要退衣檢視,忙牽著張素貞退進內房,駝子哥哥也牽著跛子姐姐,退了進去。
  廳中只留下李志虎一人,在李志虎心中,也以為這位聞名京城的窮大夫要替黃小龍退衣檢視。
  誰想,鐵指錢二爺睜眼時,忽見他眼中稜光電閃,滿臉肅穆,迥非方才那萎頓的樣兒,不覺吃了一驚,原來他當真是風塵異士,江湖奇人,隱跡埋名,不為人知。
  這時,鐵指錢二爺忽道:“閣下亦是武林中人,請說一句話,今日所見,絕不向外透露,如何?”
  李志虎趕忙應道:“請錢二爺放心,李志虎絕非負義忘恩之人!”
  鐵指錢二爺點了點頭,驀的雙手互拆,眨眼工夫,手指粗漲一倍有餘,李志虎看看心中猛吃一驚,這是什麼樣的功夫?
  鐵指錢二爺並沒替小龍寬衣,雙掌突的在小龍身上推揉,而且,每經一處穴道,錢二爺必先用指點,繼用掌輕拍,再施以推揉!
  指點時,小龍必發一陣寒抖,而推揉時,卻轉變到錢二爺不時微抖,待到小龍周身揉遍,錢二爺早已臭汗遍身,收手時,錢二爺暗中倒抽一口氣,叫道:“好了。”
  這時,早已雞鳴三唱,曙光初露,小龍被推揉拍穴後,也不喚飢,也不叫渴,竟然沉沉睡去。
  而錢二爺呢?他彷彿十分疲累,竟連說話的精神也沒有,在他那破箱子裡,一個破罐中倒出數顆丸藥,自行吞服後,也倒在一張椅子上睡著了!
  這一覺,二人都睡得十分香甜,直至日落西山,彩霞滿天時,錢二爺方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
  眼方睜開,他就叫道:“駝子哥哥,我的酒呢?”
  駝子哥哥從廚房裡蹦了出來,雙手捧著個五斤量的壇子,叫道:“早給你準備好了!”
  誠然,這錢二爺一生,除了酒別無他嗜,而且他就象是多了兩個肩膀,如若沒肩膀,他可能鑽到灑壇子裡去!真足天生的一個酒鬼!
  駝子哥哥酒壇捧來,錢二爺接過,二話不說,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直灌過不停!
  這五斤量的灑,少說點他也灌了三斤下肚,方長長的喘了口氣,道:“好灑!好酒!嘿對了,這小子醒了嗎?”
  李志虎一日未眠,靜坐一旁,他這時看到這小老兒,臉上神色,眼中稜光,全都沒有了,又回覆了他那嘻皮笑臉的樣兒,與昨夜簡直判若兩人!
  鐵指錢二爺口中說著,回眸一掃,見小龍仍然沉睡如故,隨對李志虎做了個鬼臉,道:“不妨事了!令弟是飢疲過渡,元氣大傷,稍事補養就可痊癒!”
  鐵指錢二爺說完,隨開了個方子,不外是一些珍貴補品!李志虎趕忙從裡面取出一疊銀票,用紅紙包著,雙手捧上!
  鐵指錢二爺見了,哈哈一笑,接了過去道:“照理說,這是不夠的,不過……”
  李志虎忙答道:“這是五千兩,區區之數,不成敬意,你老就算替我兄弟修修善做做好事,日後若有所需,儘管吩咐!”
  鐵指錢二爺聞聽五千兩,先是一怔,隨又哈哈 笑道:“救濟貧苦窮困總是好事,我就不客氣實受了,不過,總不能白白多得四千兩,這樣吧!我這……”
  說至此,鐵指錢二爺從破箱底翻出了個破布卷兒,然後一層層的將破布打開,眼看他一層層的剝除!
  去了一層又一層,去了一層又一層,這些破布,紅黃藍白什麼樣顏色都有,終於總算枌完了。
  鶯燕等這時也都在廳裡,飛燕俏皮的數了一數,不多不少,整整十八層,而且還不止此,因為裡面又現出了油紙!
  三層油紙去掉,裡面現出 個羊脂玉盒,只是這玉盒已破裂不堪,且殘缺了一個盒角,怪道要這樣包紮,想必其中定是什麼罕世寶物?
  鐵指錢二爺仔細的打開了玉盒,從玉盒中取出一個象小人兒似的人參,交給李志虎道:“這是長白山中,千年難得的一遇的參王,乃是武林至寶,功能起死回生,強神補氣,益元補體,練功人服之,無形中更能增添內家功力,小老兒十餘年前於長白山無意中得之,本欲配製一些藥丸,廣救世人,奈何靈藥難齊,珍藏至今,仍無所用,也是這位小兄弟福緣奇巧,就將這轉贈他吧!”
  李志虎 聽大喜,然而這參王究非常物,確屬過於貴重,又不敢貿然接受,正待推辭!
  忽聽飛燕咦一聲叫道:“你不姓錢!你姓……”
  飛燕這叫,錢二爺猛然一震,臉色倏變喝道:“你說什麼?”
  飛燕忽的放聲痛哭道:“我說什麼?我說我爺爺他老人家如今不知到那去啦?”
  鐵二爺雙眼倏的稜光暴閃,道:“姑娘!靜一靜,你爺爺是誰?”
  這時,非但燕姑娘哭,鶯姑娘也淚流滿面!
  燕姑娘哭叫道:“我爺爺宇內四奇之首,琴俠鄺步濂!”
  鐵二爺一聽,“哎呀”一聲叫道:“你們是鶯燕兩丫頭?十幾年沒見,都長大了,你們爺爺怎麼啦?你們怎的到北邊來了,你爺爺又到那去了?”
  鶯燕倆姐妹這時哭得更傷心,鶯燕指著站龍道:“都是他!都是他!害了我爺爺神經錯亂,失去常態,變得瘋瘋顛顛的什麼人也不認識,什麼事也不清楚?”
  緊隨著將妙峰山的事,簡略的說了。
  原來,鶯燕姐妹攙扶著琴俠下山後,走出沒多遠,琴夥就瘋狂似的將她姐妹倆拋掉,疾迅的往京城方面奔跑!
  鶯燕姐妹見他這般情景,怎肯容他自行上路?
  可是,琴俠人雖癡呆,功夫卻未失, 頓疾奔,竟將她姐妹倆丟出老遠,最後,她姐妹倆還是將爺爺給追丟了!
  因為方向沒變,所以 直追到京城。
  在客店中,鶯姑娘半夜裡想到傷心處,禁不住嚶嚶而泣,這聲音竟讓小龍與金燕聽去了!
  金燕找到哭聲處,發現她們只有倆人,那老頭已然不見了,心知那老頭子不是遭遇不測,就是失蹤。
  想起鶯燕對小龍的好處,立即出言探問!
  金燕名燕,當真身輕如燕,隨便到那,誰都無法發覺,金燕不開口,鶯燕本事再大十倍也不知房上來了人?
  金燕這一說話,卻把二人嚇了跳,飛燕 聽,就知是金燕的聲音,不由得勃然大怒!
  飛身穿窗而出,指著金燕罵道:“賤丫頭,你也欺人太甚,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已落到這般地步,你寅夜追趕,還待怎的?別以為你武功了得,就可任意凌辱人,鄺飛燕武功雖差,了不起不過一死,我就和你拼了!”
  飛燕 上屋,根本沒容別人開口,說完話就和身猛撲,豈知連撲三招,只見金燕人影晃動,一味閃避,卻不回手,但也沒走的意思,而飛燕連續三招,別說碰她衣角,竟連她影子都抓不住!
  這時,飛鶯也上房來了,一見情形忙將飛燕喚住,追問情由,金燕 說,是因為聽到哭聲纔來的,飛鶯不覺深受感動!
  飛燕卻做出不義的樣兒,道:“何必貓哭耗子假慈悲,做給誰看!”
  飛鶯 聽,忙將妹妹喝住!
  金燕搖的搖頭,嘆道:“我是 片真心,信不信卻在你們,我知道鄺老前輩若非遇難,定必走失,我有大白鶴,日飛數千里,快迅異常,相助尋找,容易得多,今夜尚有急約,未能久談,如信任得過,請到前面大街……”
  金燕將駝子哥哥的地址說出後,沒再耽擱,飛身就走!
  飛燕本不信金燕的話,而待置之不理,可是經不起飛鶯的要求,終於雙雙來到前門大街!
  不想遇到這般事兒!
  飛燕說完,恨恨的朝小龍瞪了眼,她這一眼,不知用意為何!大慨是說,追源禍首,總還為了他吧!
  鐵指錢二爺聽完,對著小龍,也是雙目 瞪,可是,看來看去,小龍一臉忠厚相,就沒一絲絲姦猾狡詐之氣!
  飛鶯見錢二爺這般模樣,知道他將移恨小龍,忙解釋道:“蔡爺爺,也不能單怪一面,是我爺爺他……”
  她爺爺怎麼樣飛鶯她說不下去,她總不能當著這多外人的面,說他爺爺的不是,她只能隱約的提一提!
  這錢二爺,原本姓蔡,叫蔡百亭,也是江南人氏,是琴俠鄺步濂的拜弟,因為他習武兼習醫,終年奔走深山大川,採集藥物,所以沒有固定的歇足處!
  七八年前,蔡百亭曾返回江南一次,那時鶯燕姐妹都還是頭梳雙髻的黃毛丫頭,想不到一別至今,倆姐妹居然長得如此婷婷玉立,蔡百亭又那還認得。
  當年,蔡百亭也曾取出這參王來給琴俠看,並說他為了這參王,差點連命都丟了,琴俠就勸他分食了,他不樂意,他說若配製好藥丸,可救治數百人的危難!
  這事當時姐妹倆都在場,對這小人兒似的參王,特別喜愛,所以多年來,仍然記憶憂新!
  這時,蔡百亭聽了鶯姑娘的話,不禁頻頻搖首,道:“鄺老哥時至今日,脾性仍然未解,走吧!我帶你們找他去!”
  李志虎雙跟一直沒離開過蔡百亭,他直怕蔡百亭聽了飛燕的話,對小龍驟下毒手,這一刻,蔡百亭朝他瞧了一眼,似乎看破他的心思,道:“李鏢頭,你盡可放心,蔡百亭還不是那種人,不日後見了面,我仍然是鐵指錢二爺,因為蔡百亭多年前已經去世了!”
  既然是誰都知道,我也不必再偷偷對你 人說了,這位小兄弟他非止飢渴疲累,元氣大傷,而且身上還有了一種陰寒之氣,其毒無比,照說他早該迴天乏術,誰想他本身的內功真氣中,陰寒之氣亦甚威厲,竟將外襲的陰寒之氣給抵住了。
  如今,我已替他將周身血脈拍過,放出了那股寒氣,可是,因為他元氣太傷,沒個三五個月的調養,難望康復,如今,有了這參王,只需半月光景,立可復元,千萬注意,絕不可急燥,半個月少 天也不行,多休息數日則更佳,參王也需要分而食之,多食無益反害!”
  蔡百亭說完,朝鶯燕二人一招手,再與駝哥道別後,逕自領著鶯燕倆姐妹出門而去,最後,蔡百亭還是找到了琴俠鄺步濂,憑他那精奇絕妙的醫術,將琴俠鄺步濂的癡呆治癒將他們送回江南,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且說小龍,當真的在床上,躺了一十五天,這十五天,可真把他煩急死了,然而,有什麼用,非但李志虎堅持阻止,不讓他起來,就是他自己也不能起來,因為他體內的真氣,一直都不純不淨,強提也提不起來!四肢軟弱無力,一點勁也用不上,他又怎能起來。
  病榻上,終於他將所遭遇的一切,全都告訴了李志虎他們!
  原來,金燕中了國師瑞巴丹的“九陰功”後,本還運功護住內臟,沒讓阻塞內侵,豈知,為了阻止瑞巴丹,揮劍斬下了瑞巴丹一只左臂後,功力也隨著散了,體內真氣也停滯了,才有請小龍通氣之說!
  小龍本懂得“九陰功”的厲害的,因為救人心切,一時糊塗,竟忘了自身的功力與金燕相差太多,怎能為之療傷?
  第一日,小龍還勉為其難,次日可就支持困難,終於還是撐過去了,可是在第三天的夜裡,小龍己然無法應付,非但沒法再運氣給金燕通氣逼寒,反被金燕體內陰寒之氣,逼到了小龍身上!
  也正巧這時,外襲突至,將他二人拆了開來,如若再延誤一些時間,小龍與金燕,就得雙雙同時歸陰!
  小龍在寒烈寺,練功五年整,這五年,他每天端坐寒床之上練功,這寒洞雖非天下第一陰寒之洞,可是其寒冰程度,也相當可觀!
  小龍每日喝鹿血,練奇功,也經過了相當一段時日,方能漸適合,而不至再感到寒冷。
  然而,五、年的時間,說它長?不長!說它短?也不短!總之,五年的時間,在他終日坐睡之下,這陰寒之氣,多少總在他體內建立了一個堅固的基礎!
  所以,他雖然在金燕陰氣反逼之下,受了傷,可是、一逕離開了金燕,他反覺無甚大礙了!
  小龍既遭外襲,那能不驚,猛然睜眼,身前金燕的影子,早巳不見,卻見一白影,突窗疾出,快如流星飛矢。
  小龍這一駭,當真不小,那還管什麼身體受傷,更不管什麼三日未飲未食,未言未動,腰腿鑽動,也追著上了房。
  可是,小龍在房上,竟沒穩住身子,一個踉蹌,險險摔下房來,腳下一動,克嚓連響,踏碎了兩片屋瓦。
  這真是小龍自出道以來,從沒有過的事。
  總算好,沒讓那白衣人影,逃出眼去,可是,待小龍穩身發現時,白衣人影早在十數丈外!
  至此,小龍那裡還敢怠慢, 提氣,發足狂追!
  淡月下,小龍遠遠的看到白衣人肩上還摃著有人,不用說,這定是金燕無疑,這一見,小龍心中更急,足下也跑得更快!
  一陣急追,早已離城數十裡,可也越追越近,由十數丈一轉而近得只差兩三丈遠!對方人影看不清,可是肩上的金燕,早已看得一清二楚,這一來,小龍心中更急,一聲大喝,足尖猛點,又拖近了一丈餘!
  正當這時,路旁忽的閃出四個白衣人,將小龍去路阻住,並用包圍勢,將小龍圍困在當中!
  小龍 驚,欲待不理,揮掌直衝。
  豈料,當前兩人,武功甚高,連接小龍兩掌,竟然毫無懼色,且無敗相,更還哈哈大笑,道:“小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不納命還等什麼?”
  小龍 驚真非小可,對方連接兩掌,無事人般,自己反倒骨軟筋酸,寒氣透身,心想今日當真送命於此?
  抬眼前往,背摃著金燕的人影,早已走得不知去向,暗忖道:“罷!罷!罷!錯過今日,改天再找你們算賬!”
  小龍撤出碧玉劍,繞身 圈,見四人全都是一身白衣,不遠處,更有數面白旗晃動,心中恍然大悟,叫道:“啊!原來是白衫教的!”
  方才發話那人,道:“怎麼樣?叫你死後瞑目,還有什麼後事嗎?全都交待下吧!我們總修修善替你辦到就是!”
  小龍一聽大怒,再不答話,振劍猛刺!
  奈何腕出無力,且渾身連抖,雖有寶劍,卻也無可如何!小龍心知“九陰功”已傳侵到自己身上了!如不及早抽身,真或送命於此!
  小龍想罷!再不攻敵,虛晃兩劍,往外就逃,四人雖說武功不弱,要比起小龍來,還足差之甚遠!
  皆因小龍身中“九陰功”,功力散失,始才容他們作成作福!可是,小龍手中碧玉劍,蓋世懷寶,碧芒閃躍中,凡是略俱經驗的,誰都認識!他們也不能不怕,但是,雖被小龍衝出,他們仍然緊迫不舍!
  方才是小龍追,如今是別人追他,方才緊張,如今更熱鬧,四人追 人,向狩獵似的,不時四面包圍。
  可是,小龍碧玉劍確實厲害,總在十分危急時,以被他脫逃了出來!但是,小龍身受“九陰功”所傷,漸漸的功力全散,竟連縱躍亦已不能!
  那些白衫教徒,齊都哈哈大笑,道:“閻王注定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還不乖乖納命!”
  小龍知道兇多吉少,為免被擒受辱,倒不如一死了之,想到死!小龍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
  原因是他的親仇至今未報,而且金燕落在敵手,也不知生死如何?小龍越想越傷心,可是身受“九陰功”陰氣所侵,已難抵受,再要被擒受辱,毋寧死了乾淨!
  小龍眼見四人已然逼近,正待橫劍自決。
  倏昕凌空一聲鶴鳴,小龍絕望中似見到 點曙光,趕忙引吭叫道:“小白 小白 ”
  隨著喚聲,鶴鳴更急,小龍心中大喜,再次振奮蓄勢以侍!
  白衫教四人見他高叫“小白”,還只道他另有援兵,再不怠慢,一聲輕哨,四人齊住小龍撲去。
  倏然 陣疾勁無倫的烈猛狂風,凌空而降,將四個白衣人震得連翻三四個跟鬥,退出兩三丈遠!
  這四人也是江湖 流高手,誰想會得如此遭秧,四人齊都大吃一驚,傖促中只見一道白影,凌空飛墜,緊接著又穿雲而上。
  四人狩獵多時之獵物,倏忽間,竟爾不見,齊都驚駭莫名,抬頭一看, 只大白鶴,雙爪抓住 個人,已飛出高遠!
  小龍被大白鶴救飛半空,他就忘了自己的傷痛,而記掛著金燕的安危,忙指點著大白鶴追去!
  只是,直到夜裡,仍然沒找到 點影子,於是小龍叫大白鶴將他送回京城,而叫大白鶴自行去尋!
  一旦回到駝子哥哥處,小龍已入半昏迷狀態,只知又饑又渴又困累!
  如今,躺在床上一十五天,他就比過 十五年還要難受,李志虎等對他越好,侍候越周到,他越難過!
  因為他想到金燕,傷勢不知如何?是否正在受著折磨與凌辱中,當然他知道絕不會有他這麼享福,躺在床上被人侍候著。
  在萬分無奈中,他不禁聯想到大白鶴,於是,他又不禁豎耳靜聽,期待大白鶴的倏然出現。
  誰知,不如意事常八九,大白鶴自離去後,一直就沒再出現過!
  終於, 十五天!整整的一十五天,總算挨過去了,李志虎仍然遵照鐵指錢二爺所囑,不讓小龍起來,一定要小龍再休養幾天!
  當真如錢二爺所說,小龍真氣也提起來了,精辦也有了,而且似較以前更旺更盛,他不知這全是參王的功力!
  小龍即已恢復痊癒,他那裡還肯賴在床上,說什麼他也不能,他要設法去尋找,拯救他的金燕小妻子!
  李志虎在無可如何之下,一定要陪同小龍去,小龍執意不允,忽地,小龍想起張素貞,已多日未見,忙問道:“大哥!張師姐呢?怎的多日未見?”
  李志虎搖了搖頭道:“自從你那日說出緣由後,她就出去啦。她說設法援救師妹,可是一去多日,也沒見有任何音訊!”
  小龍聽得一怔,張素貞若說設法,邀集同伴相救,還則罷了,如若單身一人,憑她技藝,不啻羊入虎口,自投死路?
  至此,小龍方知道李志虎也急急要去的理由,既知道理由,他也就不便攔阻,就在當天午後,兩匹快馬,奔出了京城,往北疾馳。
  馬上李志虎又恢復了走鏢時的模樣,一副鏢師打扮,而小龍卻又帶上了金燕的那個人皮鬼臉兒。
  二人當夜裡,就趕到清河,沿途並沒發現一點礙眼處,小龍記得清清楚楚,那夜金燕被人背摃著,走的正是這方向。
  誰知,二人宿店後,夜半三更天,就被人盤問上了。
  這盤問的人,也來得古怪,不敲窗,不打門,竟站在房上發話,問:道:“房下二位聽了,你們是於什麼的,打從那來?往那而去?這是白衫教的地盤,不說明了,前面就許有麻煩!”
  這人來時,小龍與李志虎早知道了,卻沒算到這人竟開門見山如此猖狂的問話,一時間差點真被問住。
  尚幸李志虎保鏢多年,經驗閱歷全都夠,這時已聽他答道:“房上是那位仁兄,何不請下來一晤!”
  豈料,那人十分跋扈,且火氣甚大,只聽他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廢話!憑你們還想請人下房,也不灑尿照照,你們自己的尊容,趁早說出,爺爺我好回話!”
  李志虎這一耽擱,已想好了回話,忙道:“我們是京中鏢局的,欲往關外去,請貴教藉借道,日後返回京中,定當備禮專程前往請罪!”
  那人又是一聲冷笑,道:“京中鏢局也得有名有姓哪?”
  李志虎道:“在下姓李,京中鎮遠鏢局……”
  一聽到鎮遠鏢局四字,房上的人立發一聲狂笑,道:“好!當真明日張膽的來了!明兒見!”
  李志虎聽那人的話意,不懂何事?難道說鎮遠鏢局還真敢得罪這種江湖中厲害的幫會嗎?
  李志虎怔怔的,小龍可已然不奈,對李志虎一打手式,穿窗疾追而出,他想,別等明兒啦!今兒夜我就得見見你!
  李志虎輕功較差,待他追出時,小龍人影早巳不見!
  小龍的輕身功力,本就高俊,再得參王的相助,更見絕紗,他追出時,有如一只貍貓,房上人根本無從發現。
  一前一後,出得清河,奔出十數裡地,來至一個土丘前,前行人影,在土丘前 繞,倏然間已然不見。
  小龍在聽到這人自報白衫教,他就存心尾墜,以探彼等巢穴,因為毫無疑問,金燕是被白衫教擄去了!
  唯恐打草驚蛇,小龍遠遠跟著不敢逼近。
  豈知,這地方還有機關,小龍竟沒能發現他是怎麼隱去的,又怕其中有詐,小龍一長身,躲在一林樹上,靜靜的等待著!
  果不出所料,就在小龍一轉眼間。
  倏的從一大堆矮樹叢中,連續不斷的躍出七名白衣漢子。
  其中一人望空叫道:“我早看見你啦!還躲什麼?既有種跟著這裡來,你還想回去嗎!”
  小龍藏身樹上聞聲此言,心中一愕!忖道:“幸我的輕身工夫,你們居然能發現到,這不有鬼。”
  於是小龍不聲不動,不予理會。
  方才說話的人,見叫了好半晌,居然沒人出現,不卻“咦!”了一聲道:“明明看到有人,怎會倏忽不見,當真有鬼。”
  那人身旁一個三角跟的漢子,冷冷一笑道:“臭蛤螟!我說你看花了眼不是,如若有人,當真能逃過我的一雙貓兒眼,你這叫做膽小怕死,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的。”
  那被稱蛤螟的,也報以一聲冷笑,道:“癩貓子!你別輸了錢賴賭,我明明看到有人,你偏說沒有,一旦出了事,我看你吃飯的傢伙還要不要!”
  三角眼的癩貓子 聲冷哼,道:“好呀!你還敢耍貪嘴,探敵讓人尾追到堡上來了,你還有理,嘿嘿!告到上面去,有人你也吃不消,沒人你更是危言惑眾,看看是那一個的吃飯傢伙得搬家,我可不管了,我……”
  那臭蛤螟一聽大急,忙把住癩貓子叫道:“貓大哥!貓大哥!你可千萬別這樣!多年兄弟,又何必反臉無情,你總共輸了多少,全都算我兄弟的得啦!”
  癩貓子一聽,心中十分歡喜,一向喜歡與自己拌嘴的,總算被他收服了,正在趾高氣揚之際!
  驀聽一聲“咕咕”鳥叫,這叫聲好怪,又細又尖,刺耳已極!
  那七名大漢聞得這“咕咕”鳥叫,齊都嚇了一跳,立即探首四處尋找,緊隨著又是“咕咕”一聲嗚叫,這次更尖更銳,更刺耳!
  眾白衣大漢嚇得倏然變色,汗毛直豎!
  那癲貓子這時又開口了,只是他聲音卻減低了許多,只聽他道:“糟啦!這是墨鴉,但凡我們白衫教人,聞墨鴉叫,必降兇災,快!快!快!速逃為上!”
  癩貓子一聲招呼,七名漢子又你爭我奪的往樹叢後鑽去!
  正在這時,驀聽一聲烈馬嘶鳴,“希聿聿”的好不驚人!眾人又從樹叢後鑽了出來,爭先叫道:“是那位呀!”
  “是那位呀!”
  蹄聲剛入耳,一陣疾風,掠身而過!
  啊!好一匹神俊英偉的鐵騎!只是上面卻沒坐著有人!眾人一見鐵騎,齊都一楞,好馬誰見不愛?只可惜奔馳太快!無法追趕!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疾風,掠過身旁,這陣疾風卻連一絲絲的聲音都沒有,眾人又是 驚!
  掉首一瞥,敢情是個身穿錦服的少年公子!
  癩貓子 聲歡呼道:“少教主回來!少教主回來了!”
  隨著癩貓子的歡呼。
  “颼”的 聲,凌空飛起 只響箭,發出一聲淒厲怪哮,遠傳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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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4, 10:32 AM   #775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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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群魔聯盟 白石堡藏龍臥虎 蘭門匿跡 黃小俠暖玉偎香

  接前面書中,當白衫教徒癩貓子驟觀少教主哈穆兒追趕一匹神駒,正發出一聲歡呼之際。
  左面山崗上的暗樁,嗖的一聲,凌空飛起一只響箭,這說明已有武林高手侵入白衫教總壇禁地。
  果然,緊跟著傳來數聲淒厲的怪嘯。
  好快,聲音才一入耳。便有十條人影,如大雁橫空般向著矮矮樹叢飄然降下。
  這可把癩貓子臭蛤螟等七八人個白衫教徒,嚇了一跳。
  他們雖明知不敵,格於幫規,正想拔刀圍攻。
  就在這時,那叢矮樹,如鬼鬼般閃出十數條人影,癩貓子等松了一口氣,迅即閃在一旁。
  原來教主哈公,帶著幫中各堂主來了。
  這位數十年前,即名滿江湖的黑道魔頭,兩只冷芒一掃全場,先是濃眉 皺,接著掀髯哈哈大笑。說道:“我當是誰,寅夜光臨敝教,想不到竟是青風幫主姚兄,和宮中侍衛大喇嘛,我哈藍壁未能遠迎,深感歉疚。”
  他說到這裡,語氣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想諸位聯袂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瑞巴丹搶著答道:“貧僧與姚幫主,得悉閣下金燕賤婢擄來貴教總壇,是之以相約前來,一則為教主道賀,再則順便探詢閣下作何處理?”
  哈藍壁本是老姦巨猾,他已看出瑞巴丹喇嘛和毒純陽姚震天來意,故意輕鬆地呵呵笑道:“我之所以親身前往鐵貝勒府,將金燕劫來,全是為了犬子穆兒的婚事。因為那孩子自從“碧瑤島”眼來,便終日情思懨懨,此生非她不娶,老朽舐犢情深,所以才出此下策,倒惹諸位見笑了!”
  還是青風幫主毒純陽心思細密詭譎,說道:“令郎得此佳偶,確屬可喜可賀,不過……”
  哈藍壁笑容驟斂。
  毒純陽姚震天,捋著項下五柳青須,慢條斯理說道:“哈兄也許不知道金燕賤婢、乃是半仙尼衣缽弟子,如果知道那是仇人門下高足,斷不會強再說,瑞巴丹大喇嘛,乃是奉命緝捕夜闖鐵貝勒府劫人的執行者,而金燕又曾暗算過瑞巴丹大喇嘛一條左臂,于公於私,他又豈能空手而返?
  何況,最近半仙尼不但已現俠蹤,而且還有蒼穹三仙中的酒仙,也與黃小龍那小子走在一道,向保定而來。
  貴教雖是藏龍臥虎,高手如去,如果這兩人 旦光臨,試問閣下能有把握穩操勝算否?”
  他這一席話,可把白衫教主問住了!
  哈藍璧知道單是一個半仙尼已難應付,何況還有一個長耳酒仙!上次曾在閩境洞宮山,被這位風塵異人戲耍得不亦樂乎,那老叫化子正是跟黃小龍走在一道,其後碧搖島招親比武盛會,他也帶著三十二個小叫化前往參加,看來毒純陽姚震天所言不虛。暗忖:“這些傢伙既是有所為而來,我何不將機就計,用以消滅敵人。……”
  想到這裡,立即掀髯哈哈一笑道:“姚兄千里傳警,盛情可感,大喇嘛紆尊就駕,尤屬難得,此地非談話之所,請人敝教總壇共商對策。”
  言訖,作了個肅客姿勢,向那矮樹叢行去。
  不消半刻,賓主們皆已一去無蹤。
  在朦朧月色下,只勝下臭蛤螟和癩貓子兩人。
  躲在樹枝上的黃小龍,心中暗暗叫苦。
  心想:“單是一個白衫教總壇,就不容易應付,如今又多了青風幫的幫主毒純陽姚震天,書怪南子,陰陽二怪,長川秀士諸葛青。清宮衛士大喇嘛瑞巴丹,雷文,雷武,天雷掌孫克新,陰不爪閻淒等十餘名武林一流高手,要想混入救出金燕,豈是易事?”
  他仰首從枝葉間望著浮雲堆中的下弦月,輕微地嘆息一聲。
  誰知嘆聲未已,又是一聲馬嘶, 個錦服少年,跨著一匹黑色寶馬,向樹下馳來,那正是鐵貝勒賜與自己的墨駒,怎會在此地出現,這不由他不吃一驚。
  原來,黃小龍三月三門赴碧瑤島比武招親盛會,為了渡海乘船,遂將這匹寶馬交與酒仙長耳哥哥給丐幫暫時保管,想不到會在保定出現?
  他此時已無暇深思,趁墨駒狂奔亂跳,身形一幌,便匿身馬腹。
  說來也怪,那墨駒本來傲傲不馴,白黃小龍以絕妙輕功藏匿腹下,便不再跳躍。
  跨在馬背上的哈穆兒,此時已是滿身大汗,一見墨駒狀甚馴服,還以為是自己降伏之功。
  他拭了一下額上的汗珠,滿面堆歡地騎著墨駒走向那叢矮樹,對臭蛤螟癩貓子二人看都沒有看一眼。
  誰也看不出那叢矮樹,便是通達白石堡的秘徑。
  這條秘徑在經過九曲九折之後,便抵達一處山谷,谷中高聳著一座巍峨的建築物。
  少教主哈穆兒將墨駒交與一位親信教徒,牽入後廊,嚴囑善加飼養,自己則向堡中內室走去。
  他前腳一走,暗陬處倏地閃出一條黑影,鶴行鷺伏,朝那燈燭輝煌的大廳行去。
  這人不消說,定是少俠黃小龍。
  他很想偷聽一下,這些魔頭,究竟在打些什麼鬼主意。
  旋又一想:“燕妹九陰功甫愈,不知白衫教主可曾向她暗施毒手?還是救人要緊!”
  如斯一想,便立即停止前進。
  暗忖:“偌大一座“白石堡”,不知燕妹被置身何處,豈是輕易尋得?”
  正感為難之際,忽見少教主哈穆兒折轉,自言自語說道:“我何不將這匹寶馬,贈送給金燕,也許她一高興,就不再拒絕我的婚事!”
  言訖,向左面一條迴廊行去。
  黃小龍強捺胸中怒意,施展人皮寶衣上的“化影如煙”輕功,不帶絲毫衣袂破風之聲,尾隨著白衫教少教主哈穆兒,一連越過兩重大廳,進入“藏嬌閣”之際。
  陡地面前響起一縷嘔嘔怪笑,向著哈穆兒責備道:“蠢兒,想不到爾竟是這樣糊塗……”
  涂字來落,身形一幌,舉起兩只瑩自如玉的手爪,向著黃小龍抓來。
  手指未到,便感勁力狂湧,一陣寒風掠過胸前。
  黃小龍不虞變生突然,心中一凜,幌肩疾射,他知道今晚既已被人發覺,決不能將金燕救出,還是早些離此為佳 。
  身隨念轉,立展“化影如煙”輕功,慌不擇路,如飛逃去。
  哈穆兒這時見母親現身,竟未能將來敵擒住,不禁大駭!
  原來白衫教主哈藍壁之妻咆哮夫人焦嬌,其武功較乃夫尤高出半籌, 身“六欲煞絲”陰功,已達化境,殊少在江湖露面,生平不出手則已,只要一出手,鮮有不喪命爪下者。
  她見黃小龍竟能從手下遁去,不由黛眉一挑,恨聲說道:“小子,我看你逃得出老娘毒手否?”
  話聲才落,便即跟蹤追去。
  哈穆兒見敵人侵入總壇重地,知道事非尋常,立即迅敲鐘聲傳警,一時絕谷內外,鐘聲四應。白衣飄飛,人影幢幢,進行搜尋。
  白衫教主哈藍璧,正在與青風幫主毒純陽,清宮侍衛首領西藏大喇嘛瑞巴丹等密談聯盟之事,忽聞警訊,不由面色一變。
  毒純陽姚震天呵呵大笑,說道:“哈教主,我說如何?想不到才說曹操,曹操就真的來了!這裡請勿須顧慮,咱們既是盟友,儘管請便,如果人手不足的話,只須傳話一聲,便可稍效棉薄。”
  哈藍壁豈有聽不出對方話聲,多少帶有一種揶揄成份,但此時不是鬥口的時候,想不到素有龍潭虎穴之稱的白石堡,竟會被人混入,亦自覺有失顏面。
  遂拱手告退,帶著內外三堂堂主,分頭搜尋敵蹤。
  哈教主飛身內庭,迎面與咆哮夫人碰過正著。
  焦嬌杏目一瞪,三寸金蓮猛然間向地上一蹂,罵道:“你這個老不死的今晚帶來些什麼狐群狗黨,竟把敵人跟著混了進來?……”
  她嗓子又大,別看她嬌滴滴同,說起話來,卻是聲如洪鐘。
  哈藍壁這魔頭,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這只母虎發威,他雖不懼敵人,目前卻不宜把青風幫及清宮侍衛兩批人得罪,因為他知道這些傢伙,全是難纏難惹,趕緊壓低聲音說道:“夫人,輕聲一點好麼?可曾發現是什麼人混入堡中來了!”
  咆哮夫人焦嬌冷哼一聲,說道:“難道在自己堡中說話,還要避忌誰?天生找這副大嗓門,就是這樣,誰也改不掉。
  至於敵人麼, 你這老不死的,在外面結了些什麼仇家,自己難道還不知道,問我作甚?”
  這不是一篇廢話麼?女人就是愛說廢話,而且經常選擇你在節骨眼的時候,來這麼一手,弄得你啼笑皆非。
  還好,白衫教教主哈藍壁知老伴習性,搖了搖頭,立即飛身向堡外尋去。
  這時,空中到處都亮著孔明燈,差不多整個絕谷都踏遍了,都沒有發現敵人蹤跡。
  不言白衫教發動教中高手,四處搜尋敵蹤,且說黃小龍施展“化影如煙”輕功,逃出咆哮夫人毒手,如一縷淡煙,飄上樓閣。
  他見閣門虎掩,略一猶豫,立即閃身入內。
  當他進得室中,才發現那是女人們的蘭閨繡閣。
  他方怔得一怔,驀地颯然風響,一支長劍,已抵住他臉前“玄機”要穴”。
  黃小龍在毫無戒備之下,被人製住,雖說是自己一時大意,但這人出手之迅捷,顯然亦非庸手。
  他抬起頭來,向著面前的執劍人兒望去。
  嘿!他是想不到,世間除金燕妹妹之外,還有如此絕世姿容的姑娘!
  真是眉如新月,眼含秋水,鼻如瓊瑤,唇似櫻顆,他不禁看得呆了!
  自然,那姑娘也看清了這位不速之客,並非白衫教之弟子,生得來貌似潘安,猿臂蜂腰,極其英威之氣。覺得比乃兄哈穆兒勝似多多,不由芳心一動,將寶劍撤回,問道:“少俠何人?”
  嚦嚦鶯聲,聽來嬌媚之極。
  黃小龍劍眉 軒,說道:“我麼!名叫黃小龍!”
  少女“哦”了一聲,方欲說話,“流丹閣”下,此時人聲嘈雜,她迅即將黃小龍一推,消聲說道:“傻子,還不向帳中躲去。”
  黃小龍如中魔術一般,果然飄身上床,少女抖開繡被,將他蓋著。
  就在這時,閣門晌起了 陣畢剝之聲。
  少女蓮步輕移,將門拉開,只見乃兄帶著兩個丫頭的來問道:“紅藥妹,你可曾發現敵人?”
  少女故作不知,詫聲問道:“穆哥,何人吃了熊心豹膽,敢來白石堡亂闖,豈非嫌命長了!”
  哈穆兒此時那有閒情跟她嗑牙,匆促地說道:“來人身形太快,可能是蒼穹三仙。妹妹,你如果發現敵蹤,立即傳警,別逞強相與為敵。”
  話聲 落,立即率婢飛身“流丹閣”下。
  哈紅藥將乃兄敷衍去了,立即關住閣門。
  黃小龍對哈姑娘雖心生感激之念,但大丈夫豈能長處閨中,是以待哈穆兒 去,迅即飄身下床,正欲向哈紅藥告別。
  姑娘關切地嬌聲說道:“黃少俠,此時白石堡如天羅地網,你雖武藝高強,也插翅難飛。……”
  正說到這裡,忽聞衣袂帶風之聲,奔來樓閣,遂立即住口,乃將黃小龍推入帳中。
  外面果然響起 個婦人之聲,說:“紅兒,快把門打開,為娘跟你說……。”
  哈姑娘大吃一驚,迅即將衫裙,做成 個業已入睡姿態,打著哈欠,拉開房門,說道:“媽!半夜三更的,什麼事啊?來個把毛賊,難道教中如許高手,竟沒有將來人截住麼?”
  咆哮夫人焦嬌一聲咆哮,說道:“丫頭,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今晚上所來敵人,已屬勁敵,他雖被為娘“六欲煞絲”拂中,卻絲毫沒受影響,你以為是普通江湖人物麼?”
  哈紅藥姑娘作吃驚,說道:“方今武林高手,能與母親一爭長短的,除四奇三仙外,不知還有何人?”
  咆哮夫人聽愛女這般一說,面容稍霽,說道:“孩子,我依稀看出那人年歲甚輕,很可能是近日喧騰江湖的游龍子黃小龍。……”
  哈紅藥姑娘心中暗笑,說道:“媽,那游龍子黃小龍,與咱們無仇,前來本教作甚?”
  躲在帳中的黃小龍捏著一把汗,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出,因為他知道咆哮夫人焦嬌,是一位內功高手,稍不注意,極可能被其發覺,自己遭擒受辱尚事小事,如果因而連累著那位好心的哈姑娘,實在實在于愧。
  他心中電璇般在想:“游龍子……游龍子……這是誰給我取的外號,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那知他念猶未已,咆哮夫人焦嬌又是一聲咆哮,道:“丫頭,難道你竟那樣善忘,他就是金燕姑娘的未婚夫呀!”
  哈紅藥若無其事地說道:“媽!我覺得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拆散人家的姻緣,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咱們何不將金燕姑娘放了,不是就沒有事麼?”
  她一面說,一打把睡袍拉得緊緊的。
  咆哮夫人杏目一瞪,大聲叱道:“胡說,汝兄穆兒有那點配不過金燕,三月三日“碧瑤島”比武招親大會,要不是姓黃的從中搗蛋,穆兒穩可選中,因此,你父將她劫來與你兄成婚,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何況,還可臊臊半仙尼那老虔婆,再說,姓黃的小子,如果愛心不渝,他盡可付出代價!……”
  咆哮夫人一面說,一面打量房間。
  姑娘一顆芳心更是忐忑不安,但仍強作鎮靜,問道:“咱們有的是金銀,量那姓黃的,既是江湖人物,還不是兩肩摃一口,他又能付出什麼代價?”
  咆哮夫人哈哈大笑,那笑聲似乎在說姑娘的無知,接著飄來一縷語聲,說道:“丫頭,你真是井底之蛙,如果游龍子黃小龍身無長物,試問江宮侍衛首領瑞巴丹,以及青風幫的毒純陽姚震天,也不會巴巴的跑來保定與咱們聯盟。”
  “這樣說來,”哈紅藥道:“那姓黃的身上難道身藏價值連城的巨寶不成!”
  “哼!”咆哮夫人焦嬌似乎在贊許愛女還不算笨,總算猜到一點緣,於是說道:“丫頭,讓為娘告訴你,那姓黃的小子一身武功,全屬曠世絕學,身上還帶著兩件武林人物夢寢以求的“碧玉劍”和“人皮寶衣。”
  哈姑娘“哦”了一聲說道:“母親,孩兒知道了!你還不趕快搜尋去。”
  咆哮夫人焦嬌生性多疑,心想:“不要那傢伙跑來匿在丫頭房中,豈非笑話!”
  想到這裡,故意朝房中走去。
  哈紅藥姑娘,這一來,吃驚不小,於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說道:“媽!你看我被面都褪色了,明天給我換一床新的好嗎?”
  她一面說,一面前往掀著羅帳,這真是一種大膽的冒險。
  咆哮夫人焦嬌,搖了一搖手,說道:“我事情還多著,不必看了,明天叫素秋給你將湘繡被面送一床來,好孩子睡吧!”
  吧字一落,雙袖一抖,人已如燕子掠波,飄然而去。
  哈紅藥姑娘待母親走後,迅即閉上房門,一顆芳心,仍在卜通跳個不停。
  誰知,當她揭開羅帳一望,游龍子黃小龍面色有如死灰,全身冰冷,不消說,定是中了母親“六欲煞絲”陰寒之毒。
  這門武功,她已習過,並且還有了七八分火候,自然知道其中厲害。
  現在,擺在這位姑娘面前的,是救人?還是邀功?抑或是謀取少年身上的兩宗異寶 人皮寶衣和碧玉劍。
  一陣人天交戰,最後,她選擇了救人一途。
  不過,這施救卻非易事,據母親以往告訴,如欲施救這種“六欲煞絲”陰寒之毒,必須異性,利用其本身的純陰或純陽,助其驅除。並事先服用一粒寒碧丹。
  天啦!這叫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脫光衣服,去摟抱著一個陌生男子,那真是一種如何令人羞答答的事。
  下這決心,真不容易啊!
  哈紅藥姑娘藉著明亮的燈光,一雙秋波在游龍子黃小龍英俊的面孔上,微一盤旋,暗中一跺腳,說道:“冤家,奴就為你作一次犧牲吧!”
  言畢,從錦囊中取出一粒“寒碧丹”,納入小龍口中。
  跟著,替他脫下鞋襪,衣服,及兵刃,自然她也瞧見了人皮寶衣,但她卻無心欣賞。
  然後極其俐落地將身上的睡袍脫掉,連肚兜,褻褲,也全未保留,真是難為情死了!
  哈紅藥姑娘纖掌一翻,桌上的油燈,應手而滅。
  她迅鑽入被窩,將枕下絲囊拉開,一團紫光,暴射而出,原來這是她父親在她十七歲生日那天,贈送給她的一粒寶珠。
  她用手指挑開錦被偷偷一瞧,發現兩個不同的身軀並陳著。
  黃小龍身軀不但光瑩如玉,全身白中透紅,而且顯得異常結實。而自己,更是該凸起的地方,已然適當凸起。看來已屆成熟之期,可堪攀折。
  她忍不住好奇,向兩人絕對相異之處,雖僅是斜睨一瞬,不禁芳心有如小鹿亂撞,面頰如染胭脂。
  幸而同一枕上的黃小龍,正閉著眼睛忍受著“六欲煞絲”陰寒之毒,否則,真是要無地自容。
  她暗中警告自己,這是救人啊!不要走火入魔,誤人誤己。  如此一想,趕緊屏除綺念,消聲在游龍子耳畔低低說道:“黃少俠,你誤中家慈“六欲煞絲”陰寒之毒,且由我以本身純陰之氣,為你療治,希望你按著本門內功心法,運氣配合。……”
  游龍子黃小龍,雖是冷得牙齒紫咬,格格打抖,如墜萬載玄冰,但他知覺未失。
  最初, 股非麝的處女幽香,鑽入鼻孔,接著便覺有 個溫暖的嬌軀,將自己緊緊攏著,痛苦立減!
  他直覺地伸出雙臂,將哈紅藥姑娘也來個攔腰緊抱,不但肌膚相接,而且隱處也是若觸離!
  一股陽和之氣,直升丹田,游龍子黃小龍得救了!
  是的,他臉上灰敗的顏色,漸漸紅潤,全身血脈也開始流轉。
  在黃小龍模糊的意識中,懷裡的人兒,真不啻一塊瑰寶,不禁鬆開一隻手臂,向著哈紅藥玉體,予以撫摩,只覺那潤滑的肌膚,恍若溫玉,撫之不停。
  凡是自己手掌觸經之處,便有 縷快感,傳入掌心。
  那淺淺的乳溝,那玲瓏的香臍,那隆起的小丘,那萋萋的芳草,那桃源,那古津……
  愈探愈奇,愈往下愈妙,他明白了!世人何以自甘下流!
  他想起了 句格古:“懸崖勒馬”不禁如遭當頭棒喝。
  幸而,那懸崖雖是使人響往,胯下那匹馬,也是躍躍欲試,但卻沒有稍越雷池!不禁駭出 身冷汗。
  於是,趕快叩齒咽津,默守玄關,把身上殘存的寒毒,逼使從汗毛排出。
  還沒等待天亮,游龍子黃小龍業已霍然而愈。
  當他雙目一睜,發現哈紅藥姑娘,雖在珠光照耀之下,仍是臉色蒼白,知道她是為救自己,耗損太多元氣,心中良有未忍,說道:“姐姐,這又何必!想我黃小龍今生何以能報大德。”
  說罷,黯然一嘆!
  哈紅藥姑娘,一聞此言,鼻孔一酸,不禁淚珠簌簌滾落如雨。低聲說道:“賤妾雖非出身名門正派,但對於貞潔二字,素所重視。
  茲困少俠身中家慈“六欲煞絲”,治療稍遲,不但武功全失,而且還落終身殘廢,良有未忍!
  遂棄卻羞恥,裸體相向,萬望少俠不以蒲柳之姿,自薦枕蓆為可鄙,收為妾婢,永侍終身……”
  這篇話,說得異常淒惋,任何人均將為之感動,何況游龍子俠義為懷,他怎可做出忘恩負義之事,於是嘆息一聲,說道:“紅姐,小弟此身已是你所救得,決不辜負你的一片深情,否則,……”
  哈紅藥姑娘一見檀郎果真通情達理,絲毫不因父母之故,而存歧視,芳心甚慰,這一見他要發誓,迅即伸出一隻手掌掩住他的口道:“只要你說話算數,又何必發什麼誓呢?”
  兩人遂在枕上溫存一會,然後穿起衣衫,共商脫困之計。
  哈紅藥想 陣,絮絮說道:“龍哥,這‘滅魂谷’步步陷阱,險絕宇內,而且,高手層層戒備,要想出去,的確困難。
  何況,你的面容,認識者甚眾……”
  游龍子黃小龍說道:“紅妹,假如我能易容,你可有法?”
  哈紅藥螓首微點,說道:“當然有,但必須三日之後, 俟這事稍為鬆弛下來,方有機可乘!”
  黃小龍知道她講的是實話,也無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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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妙計出絕谷 守獵脫困 奇功震巨魔 寶劍揚威

  這是初夏季節。
  天氣明朗得有如水晶石一般。
  大地換上了新裝一片綠色。
  “滅魂谷”的“九回道”上,現出九位白色獵裝少女。
  這些少女,除其中一位跨著一匹墨駒外,其餘,全是銀鞍白馬。
  她們,不但攜帶鷹犬之屬,而且還背著弓箭。還用說麼,她們定是出去行獵。
  不錯很象那麼一回事,不但箭袖短裙,而且頭上還包著一幅白色絲巾,隨風飄揚!
  她們是誰?讀者心裡雪亮。
  當這一行九騎,一出“九回道”,從一叢矮樹林木轉出,站立樹叢兩側的八個白衣徒,立即恭聲呼了聲:“小姐!”
  坐在墨駒上的少女,微一點頭,立即領先放轡向一座山頭馳去。
  真是人若嬌花,馬若游龍! 時之間,蹄聲雜沓,嗚嘯不絕!
  加以蒼鷹在空中盤旋,獵犬追逐亂吠,使得滿山狐兔獐鹿,驚駭奔竄,弦聲不絕於耳,但都各有獵獲,更加興致勃勃,紛紛四出追逐。
  哈紅藥姑娘,趁群婢皆已遠離,向著身畔偽裝婢女的黃小龍說道:“龍哥,快向左面領脊馳去,我立即就來。”
  游龍子黃小龍一揮馬鞭,四蹄翻飛,如電掣星馳,眨眼便已沒入一片林木。
  當他匆匆取出一件藍色儒衫換妥,又恢復了他宋玉之姿,潘安之貌。
  接著希聿聿一聲長嘶,墨駒也適於此時到達,哈紅藥姑娘飄身下馬。
  雙臂一張,便投入龍哥哥懷抱,然後相互間作了一次長長的吻。
  這一吻,算足兩人暫時的告別,黃小龍還不怎樣,哈紅藥不禁黯然神傷。說道:“龍哥哥,你去後,必須想出妥當之法,前來救援金燕姐姐,切勿輕舉妄動。
  你留下的書信,我會轉交給她,同時,我也會為你暗中維護。
  墨駒,你騎去吧!為了免使人發生疑竇,請用你身上的“碧玉劍”,在我身上添一道不要太輕的傷痕。
  不知此日一別,何時再能相見?”
  言罷,淚下如雨。
  游龍子黃小龍委實難以下手,說道:“紅妹,墨駒你就留下吧!我如傷你,於心何安?”
  哈紅藥淒惋而又倔強地說道:“龍哥,你假如一念不忍,將使小妹招來叛教之嫌,而遭遇嚴刑拷問。
  我說過,我會為你吃盡人間之苦,只要你愛我之心永恆不渝!”
  說到這裡,已是嗚咽不能成聲。
  游龍子黃小龍硬起心腸,將背上“碧玉劍”拔下,向著哈姑娘粉腿上比了一比,劃過一道血痕,然後還劍歸鞘,便要離去。
  哈紅藥說道:“龍哥哥,不行,這是苦肉計,如此,豈能瞞得旁人?”
  人字一落,玉腕倏翻,硬將小龍背上寶劍拔下,嗖的一劍,但見銀紅乍閃,左臂劃了一道半尺長一道血槽,鮮血染滿前胸,說道:“龍哥,快乘墨駒逃去。”
  兩人立即在當地布成曾經打鬥現場,然後黃小龍飄身上鞍,縱轡馳去。
  墨駒四蹄如去,方達半山,便見山上衝起一支響箭,接著白衫教下高手,紛紛從各處出現,向自己兜截而來。
  游龍子黃小龍,這時,如潛龍脫困,雄威陡發,仰天一聲長嘯,以洩胸中近日被困之氣。
  就在這時,來路上閃出四個白衫教下堂主,嘿嘿一聲陰笑,說道:“小子,你膽敢劍傷教主千金,並奪去坐騎,還不下馬受縛。”
  游龍子黃小龍朗聲喝道:“閃開。”
  話聲甫落,碧玉劍灑出滿天銀花,錚!錚!錚!數聲金鐵相觸之後,四位堂主手中兵刃,全被削折。
  方各自怔得一怔,敵人業已如飛馳去。
  四人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只一招,便被對方衝過攔截,這臉也夠丟了,是以全都跚跚而退。
  且說游龍子黃小龍加鞭急馳,驀地,前面發出一聲斷喝,道:“好小子,你竟敢傷人劫馬,少爺如不將你敗在簫下,就不叫玉簫書生哈穆兒。”
  黃小龍聞言,注目一看,果然是白衫教少教主,他知道此時此地,必須儘量爭取時間,掃除阻礙,否則,那幾個老怪物一現身,自己便難安全逃去。
  他必須約好幫手,捲土重來,援救金燕。
  是以聞言之後,只是冷哼一聲,說道:“這匹墨駒,乃是鐵貝勒賜與在下之物,虧你說得出口。”
  話聲甫落,碧玉劍震腕揮出一片銀紅,一式“龍游大荒”,向著哈穆兒罩下,劍氣森森,來勢如奔雷掣電。
  哈穆兒沒有料到對方一出手,便是要命殺著,自己玉簫,決難搪住這一式,趕緊移形換位。
  他這裡身軀才動,墨駒便巳乘隙如風掠過身旁。
  哈穆兒怎甘心,一聲長嘯,展開輕功,隨後追去。
  游龍子黃小龍一連闖過兩道攔截,向著抱陽山,清虛山狂奔。
  當墨駒躍過一條山澗,轉過山崗。
  驀地
  路上發出連聲嘿嘿怪笑,陰冷地說道:“姓黃的小子,本教主算定你會自投羅網,一點沒錯。……”
  他說到這裡,向著勒住韁繩的游龍子瞥了一眼,續道:“你不下馬,聽本教主發落,難道還想僥倖逃出手去嗎?”
  黃小龍劍眉一掀,悻悻說道:“本少俠敬你是江湖前輩,想不到你竟是那樣毫無人性,將少俠未婚妻乘機劫去,迫嫁你子穆兒。
  你可知道,虎女難配犬子麼?……”
  白衫教主哈藍璧,聞言氣得來哇哇怪叫,說道:“嘿嘿,吾兒乃是犬子,那麼你便是蛟龍了!我到要瞧瞧你究竟是龍,或者是泥鰍?”
  鰍字一落,凝聚了七成真力,單掌一揮,向著游龍子劈來。
  勁風如濤,狂 四起。他是安心將這小子毀了,不但金燕可得,而且還可將墨駒,碧玉劍,人皮寶衣,佔為已有。
  游龍子黃小龍更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雙臂一張,立即騰空避過來勢。墨駒卻趁機逸去。他則雙足一疊,變成頭上腳下,然後碧玉劍抖出一圈銀紅,立施“劍底游龍”劍法,“龍游大荒”“龍游蒼海”“龍游太虛”一連三式,夭嬌如龍蛇飛舞,辛辣奧奇,向白衫老人襲去。
  饒他白衫教主哈藍壁,一派宗師,成名數十年的蓋世魔頭,也不敢輕攖其鋒,口中“咦”了一聲,立刻換位移形,一式“白浪滔滔”順手甩出。
  游龍子黃小龍,雙足一踹,疾化“潛龍升天”然後一聲清嘯,劍氣如潮自碧玉劍鋒激射,如萬道銀蛇進竄,嘶嘶之聲,不絕於耳。
  原來他已把震天九劍施展出來,聲威更是駭人。
  這時,白衫教主哈藍璧,才覺得游龍子黃小龍,是他空前勁敵,雖然他內功,不如自己深厚,但也差不到那裡去,而劍術上的造詣,卻極為驚人。
  此時不將他除去,異日必為隱患。
  想到此處,雙目殺機陡起,口中不斷發出嘿嘿陰笑,白衣飄飄,雙掌連環劈出。
  黃小龍一連剁出二十餘劍,就是宇內四奇,也曾敗在這兩套曠絕古今的奇奧劍法之下,而這白衫教主,竟是毫無敗相,不由大驚。
  就在這時,數聲厲嘯,卻已隱隱傳來。他知道此時不走,稍緩,群魔一到,自己便走不脫了!於是他情急之下,竟把游龍劍法最後式絕招中的“龍吟山崩”使了出來。
  這一招,他從來不曾用過,原來變化繁雜,深恐對敵時不能得心應手,豈不壞事?
  現在,他是急於擺脫這白衫教主的糾纏,所以也就顧不得那麼許多。
  詎料,他一劍震腕揮去,頓時銀芒暴漲,發出一種驚心駭魄的異嘯。
  勁氣如山,劍鋒未到,冷芒即已浸膚砭骨。
  白衫教主哈藍璧護身玄煞,竟然抗禦不住,不由心驚膽裂,趕緊雙足一蹬,一式“飛燕掠波”,橫飄八尺。
  他雖是應變奇速,仍然把左面袖口劃了一道裂痕。
  游龍子黃小龍,哼了 聲,說道:“哈教主,如果閣下不將燕妹釋放,總有一天,我要你白衫教土崩瓦解。”
  言訖,朝著清虛山如飛而去。
  他這裡剛隱去不久,後面一連飄落數條人影。
  哈藍璧一見這些人,便不由眉頭一皺。
  清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呵呵笑道:“哈教主,你可不能把那小子收拾了,將碧玉劍和人皮寶衣獨吞,來一個不認賬。”
  白衫教主哼了一聲,說道:“你們以為那小子是如此輕易到手的麼?
  現在,我不妨告訴你,那小子已從我手下漏網,如果貴幫主自認有奪寶之能,敝幫決不干涉,也不稍存分潤之心,他是從這一方向逸去,追吧!”
  毒純陽姚震天循著白衫教主哈藍壁手指望去,前面正是清虛山崔巍的山峰。
  他正欲有所詢問時,一旁的書怪南子卻說話了:“姚幫主,我就不信那姓黃的小子會逃上天去,以咱們之力,還收拾不了!走吧!”
  話聲一落,人已如離弦之箭,朝清虛山麓射去。
  書怪南子性情乖僻,他這一當先追往,毒純陽姚震天干笑一聲,向著白衫教主微一點頭,袍袖一抖,立化黃鵠摩天,隨後追去。
  陰陽二怪和長川秀士諸葛青,當然紛紛施展輕功緊隨其後,眨眼無蹤。
  白衫教主哈藍璧,沉嘆一聲,號然回返滅魂谷。
  且說游龍子黃小龍,以游龍劍法中一招絕著“龍吟山崩”,擊敗白衫教主哈藍璧,馳向清虛山麓。
  當他撮唇一招,墨駒希聿聿一聲長嘯,立即奔來面前,飄身馬背。
  他忽然想起大哥李志虎,還在清河,不知他此時在客棧安危如何?於是勒轉馬頭,復又沿著音唐河東奔。
  墨駒雖然奔行如電,但這一回頭,剛好給書怪南子趕到,阻去出路,說道:“游龍子,咱們總算有緣,今天得好好較量一場。”
  黃小龍劍眉一掀,剛欲啟口,一陣颯然風響,青竹幫王毒純陽姚震天,陰陽二怪,長川秀士諸葛青,均相繼到達,將自己連人帶馬一齊圍住。
  游龍子兩眼射出威光,說道:“南老前輩。你是單打獨鬥,還是和令友齊上?”
  他雖是極其慍怒,但言語仍是彬彬有禮。
  書怪南子仰天發出一聲狂笑,說道:“少年人,你也太狂了些,上次妙峰山之戰,老朽甚是不服,今天無論如何,得分出個決定性的勝敗!”
  黃小龍劍眉雙剔,明眸一轉,說道:“南老前輩既然有此雅性,晚輩自是願意舍命相陪,不過,令友在一旁虎視耽耽,雙目亂轉,顯然心存不軌,如果,晚輩勝了,彼等將不惜趁我元氣未復,群起而攻,一旦落敗,他們更將趁火打劫,搶奪碧玉劍和人皮寶衣。
  如此,晚輩無論勝敗,均將生命堪虞,這一場決鬥,太不公平……”
  “怕什麼,有我老人家作證,誰要是妄動,我就撕下他的耳朵當下酒菜。”
  他語聲未畢,驀地從一株放攫虯松飄下來一縷蒼勁之聲,跟著落下一個長衫破袖,足穿多耳麻鞋,面如嬰孩,白髮銀須的皓首老人。
  老人仰著脖子造啜數喝葫蘆中的美酒,然後向全場一掃,說道:“誰要反對,咱們就不妨先行較量!”
  黃小龍一見是長耳哥哥在為他撐腰,心中就落了實。
  書怪南子,毒純陽姚震天、陰陽二怪,以及長川秀士諸葛青,誰不認得這位老人,乃是蒼穹三仙中的酒仙,全都眉頭一皺。
  因為他們曾在青風幫總壇,領教過厲害,是以不敢得罪,心說:“今天之事,又被這老化子攪了!”
  書怪南子略一躊躇,立即拱手道:“老前輩既然願意作證,最好不過。”
  言訖,從懷中摸出鐵書鋼筆,嚴陣以待。
  他這支鋼筆長約尺半,粗逾一寸,全身烏黑光亮。
  最妙的,還是他那一本鐵頁奇書,暗蘊絕著。既可當兵刃,又可作暗器,真是匠心獨運。
  游龍子黃小龍,恭恭敬敬向酒仙行禮之外,也飄身下馬,扣指二彈劍葉,發出一縷龍吟之聲。
  他知道書怪南子絕不肯先向自己出手,於是他朗聲說道:“南老前輩,有僭了!接招。”
  話聲一落,左手一領劍決,右腳斜踏半步,碧玉劍銀芒暴射,震出五個圓環,襲向敵人前胸五大要穴。
  書怪南子低喝一聲“來得好”,左手筆“橫掃千軍”,右手鐵書,挾著一縷烏光,一式“包羅萬象”卸去來勢。
  游龍子黃小龍,那敢怠慢,腳踩星躔,長劍斜削,只見滿天劍雨,漫空銀花四處飛灑,原來他已施展出震九天劍中的“花雨繽紛,”“散霏濺霧”“流雲飛霞”三招。
  書怪南子,前在妙峰山頭,曾經領教過這套劍法,知道厲害,於是也展開了他的生平秘技鋼筆鐵書一千零一式。
  一時間,只見筆影漫空,劍氣縱橫,翻翻滾滾,妙招奧式,層出不窮,把一旁觀戰的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陰陽二怪、長川秀士諸葛青看得呆了!
  他們雖與書怪南子交誼甚篤,卻不曾見他施展過這套筆書秘技。
  尤其使他們驚駭的,莫過於游龍子黃小龍了!想不到短短數月之間,這小子已有驚人進步,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長耳酒仙,捧著葫蘆咕嘟咕嘟飲過不絕,而且連呼:“痛快!痛快!”
  他這所謂痛快,不知是指喝酒喝得痛快,還是黃小龍這娃兒把書怪南子逼得哇哇叫,而精神痛快!
  就在這時,場中已有驚人變化。
  原來,書怪南子近百招下來,非但沒有把一個後生晚輩打敗,反而有些落在下風。
  以他宇內四奇的名望,這筋斗實在栽不起,這就逼得他非下辣手不可,所謂狗急跳牆。
  書怪南子,這時目露兇光,他是存心不惜兩敗俱傷冷哼一聲,閃出對方劍幕,一一掀抖七十二張鐵頁,閃起滿空烏光挾著異嘯之聲,有如墨蝶繽紛飛舞而來,快逾驚雷駭電。
  只要其中任何一頁,掃中身上,黃小龍就得當場傷殘,甚或小命難保。
  長耳酒仙身在尋丈之外,既屬證人,事先不曾限制使用暗器,當然不便出手援救。
  何況,變起蒼卒,即使要想援救,也萬萬來不及,眼看這朵武林奇葩,行將毀於 旦,他心中真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那知,天下事往往難以預料,就在書怪南子發出書中七十二技鐵頁之際,黃小龍腦海中,倏的記起人皮寶衣一記“異途同歸”。
  碧玉劍畫起一道弧形,象魔術師一般,將劍尖斜斜一指,怪事立時出現。
  只見漫空飛舞而來的鐵頁墨箋,一頁接著一頁,發出一陣輕微嚓喳之聲,連串地投向碧玉劍端,既整併齊。
  場中之人,莫不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道游龍子黃小龍,這一招是什麼武功?
  書怪南子,垂頭喪氣。
  長耳酒仙搔搔頭,摸摸耳朵,陡然大叫一聲。
  “小子,要得!”
  身形一晃,便把黃小龍雙手舉起,向空中一拋。
  他是得意忘形,可把我們的黃小俠搞慘了。
  試想,蒼穹三仙臂力何等驚人,黃小龍又在毫無防備之下,這麼一拋,一個身子如紙鳶一般,直向空中飛去,只覺兩耳風聲呼呼,直入青冥,迨勢竭力衰,方始冉冉下降。
  長耳酒仙長臂一伸,還想再來一次。
  空中的游龍子黃小龍,那敢再行領教,說道:“長耳哥哥,這可不是好玩的,謝謝你啦!”
  他 面說,一面雙足一踹,斜飛開去,落在地面。
  當他舉目一望,不要說書怪南子悄然而去,就是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陰陽二怪,長川秀士諸葛青,也走得無影無蹤。
  他哭喪著臉,正想向酒仙訴說金燕妹妹被白衫幫主哈藍壁擄去之事。
  老人家那兩只乾瘦污黑的手一陣亂搖,道:“小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嗯!桃花運還真不錯呢”?
  游龍子黃小龍不禁俊面一紅,心說:“他老人家是怎樣知道的?難道他也曾經混入“白石堡”白衫教總壇麼?如果是,他為什麼不把金燕救援出來呢?”
  就在這時,長耳酒仙呵呵 聲大笑,說道:“小子,你好象嗔怪老哥哥不曾把你那心上人帶出來。是也不是?”
  黃小龍老實不客氣地,將頭一點,算是承認。
  照說,以蒼穹三仙的地位,武林中誰敢不尊,而黃小龍卻是任地隨便,豈不要惹得老頭子不高興。
  誰知才大謬不然,長耳酒仙竟是滿不在乎,捧著葫蘆咕嘟一聲,然後說道:“小子,你以為“滅魂谷”是那樣簡單嗎?要不是哈紅藥那小丫頭,對你著了迷,恐怕你連魂魄死後都出不來呢?”
  黃小龍雙肩微微一聳,這表示他認為長耳酒仙的話有點言過其實。
  老人家復又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好象還不服氣,現在,讓我告訴你,白衫教總壇,是著名的龍潭虎穴,除“九回道”“滅魂谷”的險隘外,單是那座“白石堡”,就是步步陷阱。
  這座建築,相傳已達五百年,據傳是戰國時巧匠公輸子的後人鬼斧公輸穎所建。”
  黃小龍豪邁地一聲大笑,說道:“最多不過是一些機關伏弩兒的把戲,難道它能夠阻止得住武林高手?”
  長耳酒仙瞇眼睛,向黃小龍瞧了一眼,說道:“你這話倒是有幾分是對的,不過!……”
  “不過什麼呀?”
  “你總領教過咆哮夫人焦嬌的“六欲煞絲”吧?不要說是你,小子,就是我老人家,一旦疏忽,也會夠受的。
  你不想想,既有機關埋伏,復有高手相迫,要想救人,談何容易?
  游龍子黃小龍一想,這話也對,但他仍然不服氣,說道:“如此一說,長耳哥哥,未必就這樣罷休不成?”
  他心中實在難過,是以說起話來毫無委惋之情。
  長耳酒仙見小俠一臉怒意,故意呀呀一笑,道:“憑咱們兩塊料麼,想也別想!”
  游龍子黃小龍悲壯地說道:“長耳哥哥,你既是有所顧慮,我可不管***什麼龍潭虎穴,必須再度前往一闖,既硬死了,也算對得住金燕妹妹。”
  他這一發怒,說話也忽然粗魯起來。”
  不但此也,他竟想翻鞍跳上墨駒,朝“滅魂谷”挑戰去。
  長耳酒仙更是仰天呵呵長笑,說道:“小子,這不成了釣者負魚,而魚不負於釣。獵者負獸,而獸不負於獵麼?”
  游龍子黃小龍,人本聰慧,不過因金燕被擄,急怒攻心,是以失去理智,現在一聽長耳酒仙如此 說,他不禁驟然醒悟,說道:“長耳哥哥,你是說他們正以燕妹為餌,誘我上當去嗎”?
  老人家一拂胸前飄灑的長須,臉色一正,說道:“小子,我還以為你永遠糊塗呢。
  你不想想,哈藍壁那魔頭足著名的鬼計多端,他之所以擄去金燕,倒不是想娶為兒媳,最大的作用,正是誘使你進入“滅魂谷”,奪取你身上的碧玉劍,和人皮寶衣,你這一去,不正是入他算中。”
  游龍子黃小龍覺得長耳哥哥之言,委實有道理,不禁問道:“長耳哥哥,那麼,我們採取何種對策呢?”
  老人家望著天上片片白雲,沒有答腔,顯然他在運用思考。
  日影朝前移了一寸,兩人都不再言語,墨駒搖著尾巴,啃著道旁青青嫩草。
  驀地一只孤鴻掠過,發出呱的一聲悲嗚。
  黃小龍從沉思中醒來,向長耳酒仙望去,只見老人家望著自己面含微笑,他想:“大概他老人家已有了好主意!”
  遂以小侍的神情問道:“好哥哥,你說呵,究竟你有甚麼奇謀妙計?”
  長耳酒仙把頭連搖,說道:“奇謀妙計,必須運籌帷幄之中,在這荒郊曠野,簡直一點靈感沒有……”
  黃小龍看得出長耳哥哥必然有了奇謀,否則不會那樣談笑自若,於是眼球一轉說道:“長耳哥哥,我想你葫蘆裡面大概沒有酒了,要不然你的靈感不會那樣遲遲不來,咱們何不到保定府,找到李志虎大哥,去酒樓大喝一頓,你那奇謀,便會如泉湧出,對麼?”
  長耳酒仙聽說要去保定大喝特喝,高興非凡,一巴掌打在黃小龍肩上,說道:“小子,你比我親兄弟還了解我,有你的!”
  言訖,把葫蘆也一齊摔了,游龍子黃小龍驚異地說道:“長耳哥哥,你怎麼高興得把命根子也丟了!”
  長耳酒仙毫不在意的說道:“丟了小的,買個大的,走!”
  走字一落,人已化一道藍虹,疾射而去。
  黃小龍跨上墨駒,絲鞭一揮,迅即絕塵朝保定府飛馳。
  當他入得府城,在“老北方”大酒樓下馬,李志虎已在門前相候,他把馬拴在廊下,令伙計好生看守。
  兩人登登登上得酒樓,長耳酒仙正箕踞在一張椅上,牛飲鯨吞,桌上擺了十餘種菜餚,香噴噴的,遠遠便可聞到。
  黃小龍與李志虎分別落坐,長耳酒仙啃著一只香酥雞腿,一手持著巨觥,大有左右逢源之概,說道:“小子們,吃菜趁熱,斯斯文文幹嗎?又不是赴什麼瓊林宴。”
  他含著滿口雞肉,說起話來,咿咿咕咕,含糊不清,幸而兩人對他的意思,頗為了解,是以也不接腔,各自舉杯淺斟低酌。
  游龍子黃小龍,一面飲食,一面打量,心中甚是奇怪,這“老北方”大酒樓,雖有數十付座位,怎麼此時已是午刻進膳之際,而如此冷冷清清,上座還不到三成。
  李志虎在一旁說道:“龍弟,你覺得奇怪吧!何以這酒樓業,如此蕭條?只要你知道保定府,乃是白衫教的總壇所在地,教徒們強橫霸道,吃霸王酒,不但不給錢,有時伙計們說不定還會糊糊塗涂把性命送掉,試問誰還敢作生意。
  而且許多人情願不進酒樓,以免招來煩惱,生意又焉能好得起來!”
  黃小龍劍眉一皺,說道:“難道官方就任其囂張不軌,而不維護正當商業!”
  “哼!維護!”長耳酒仙在一旁插話道:“這些尸位素餐的傢伙,自古以來只知道刮地皮,中飽私囊,他們敢與白衫教作對,而不要性命嗎?”
  “哦!”游龍子黃小龍總算了解了。
  了解有什麼用,他自己還不同樣是白衫教徒的迫害者麼?
  於是,他沉默了!
  半個時辰過去,酒客們已都紛紛下樓,只剩下他們三人,無聲無息地埋頭隨意飲食。
  黃小龍打量了酒樓一眼,然後說道:“長耳哥哥,我想你已經酒足飯飽,靈感豐富已極。說不定業已成竹在胸,現在可告訴我麼?”
  長耳酒仙悠悠地說道:“有雖有了!不過,我還在想……”
  “想什麼呢?”
  “我想,楚項之事,項王要烹漢王之父,漢王曰:‘吾翁即若翁,汝若烹吾父,請分我一杯羹。’其意為何?”
  “這還用說麼,當然漢王不原接受項王之挾制,所謂輕者重之,重者輕之,不為敵人所乘,此所謂心理戰是也!”
  長耳酒仙連聲讚美道:“孺子可教!今後你對於金燕,亦應如是,使白衫教徒誤以為她對你毫無價值,然後乘其不備而救,則必事半功倍,知之乎?”
  游龍子黃小龍,沉聲一嘆,心想:“事到如今,只有如此,但原燕妹不要誤會才好。”
  誰知,這件事的處理,在戰略上,收到輝煌的效果,卻沒有想到在愛情上,從此掀起了無數醋海酸波,這又豈是當時長耳酒仙所能預料。自是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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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易水蕭蕭 江波曾驚儷影 空山寂寂 削壁殞落俠蹤

  且說長耳酒仙,下得“老北方”大酒樓,一抹嘴角,說道:“小子們,再見!”
  身形一晃,立即消失於人潮之內。
  游龍子黃小龍和李志虎。深知老人家獨來獨往,遊戲風塵已慣,也不在意。
  黃小龍跨上墨駒,李志虎買了一匹駿騎,一出北門,便又向北京馳去。
  他必須將花花公子殺死,以報父母之仇。
  才人徐水,便迎面與鄺飛鶯鄺飛燕姐妹邂逅。
  飛燕老遠的,便尖著嗓子呼道:“游龍子哥哥,你們上那兒去?”
  這小姑娘,似乎不象前些日子那樣對他懷恨,黃小龍勒住馬頭,正在考慮此事應否告訴她。
  李志虎在後面接著道:“咱們回北京去啦!令祖琴俠前輩,找到了麼?”
  飛鶯姑娘盈盈秋波停駐在游龍子俊面上,芙蓉玉面陡現驚詫之色,說道:“祖父已然遁跡深山,他是無顏再在江湖上露面哩!他老人家脾氣 向怪僻如此?向何處找尋呢?
  只是,只是小龍哥哥可曾把金燕姐救出來呢?我們正是尋來盡一分力量呀!”
  黃小龍沒有想到鄺飛鶯,竟是這般深明大意。心中異常感激,說道:“鶯妹,白衫教總壇的“滅魂谷”,連蒼穹三仙中的酒仙,都知難而退,我們這點微未之技?如何能行?”
  何況,我幾乎喪生在咆哮夫人焦嬌的,“六欲煞絲”之下。……”
  他似乎至今猶有談虎色變之態。
  飛燕姑娘櫻唇一撅,兩只清澈明亮的眸子一瞪,搶著問道:“我就沒有聽爺爺說過,武林中還有什麼咆哮夫人,當今宇內武功,首推三仙四奇,三仙不說,四奇可全部栽在你游龍子哥哥手裡,而你卻敵不住那女魔,真是令人有點難以置信!”
  飛鶯姑娘待妹子咭咭呱呱說完之後,無限關心,而又深情款款的說道:“小龍哥,你所中的陰毒,已經除去了吧!”
  黃小龍自然告訴她不要緊,於是 行四人,復又聚集一同北上。
  李志虎非常識趣,縱馬先奔,飛燕姑娘在後面大叫道:“李大哥,咱們何妨較量 下兩馬腳程。”
  言訖,猛揮一鞭,她坐下那匹桃花馬,宛如一朵紅雲,狂馳追去。
  飛鶯姑娘感激地向前面兩點黑影投以一瞥,說道:“李大哥這人真好!”
  游龍子黃小龍幽默地說道:“令妹飛燕,相隔才幾日,好象懂事多啦!”
  他這話,也是一語雙關的,飛鶯姑娘嗯了一聲嚦嚦般說道:“她比我小兩歲,可真淘氣,有時說話不知輕重,希望龍哥千萬包涵才好啊!”
  “說哪裡話”,黃小龍星眸一瞬,他已發現此時正有白衫教徒跟蹤,於是故作親密,說道:“過去,我對你辜負很多,今後如能有所補償,只要你不覺委屈,我會不再……”
  飛鶯姑娘聽得心中甜甜的,這句話。正是她夢寢以求的啊!兩只秋波,不禁泛起異樣光輝!未等他說完,便柔媚地說道:“龍哥,只要你肯憐惜我……”
  下面的話沒說,便已從兩頰紅到脖子。
  黃小龍心中 漾,原來少女的嬌羞,別具一番風韻。
  兩人並轡而行,宛如一雙情侶,不知羨煞了多少人,自然那盯梢的白衫教徒,也一一瞧在眼中,而輾轉傳到總壇。
  游龍子黃小龍,明知從保定到北京,沿途俱皆是白衫教勢力控制區域,故意顯露俠蹤。
  這晚,他們不待日落崦嵫,便在高碑店落了店。
  這高碑店,乃是屬於淶水縣的 處大鎮甸,熱鬧非凡。
  黃小龍顯得異常高興,他這一高興,飛鶯飛燕姐妹,更是歡聚眉梢,喜在心頭。
  一下要去逛夜市,一下要去欣賞那歷史上最悲壯的易水。說說笑笑,蹦蹦跳跳,好不開心!
  當然,黃小龍是不違拗她們的,處處都表示遷就,不知道他的人,還以為他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呢!
  不是麼!當他們從一間麗華大戲院走出時,人叢中飄過來一聲冷哼。
  那聲音,他是熟悉的,不禁回首一望。
  卻發現侯麗珠姑娘,公孫兄妹,以及燕雲大俠公孫亦年,和一中年儒生,正集中眼光望著自己。
  黃小龍當然明白侯麗珠姑娘何以一臉不高興,但他曾與她相處時日頗多,而且曾蒙她救援過自己,這位多情的姑娘,也佔有他心中一席地,他豈能視作陌路。
  何況?自己曾因她的關係,在燕雲大俠公孫亦年府上,住了一段時期。是以他仍裝著若無其事的趨前一揖,恭聲說道:“想不到會在這高碑店與前輩等邂逅,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說到這裡,迅即招呼李大哥,和鄺氏姐妹前來相互介紹一番。
  燕雲大俠與李鏢頭早就認識,只是不識鄺氏姐妹,現在一聽這對姐妹花,竟是琴俠鄺步濂孫女,遂掀髯說道:“令祖是否也來了高碑店?”
  鄺飛鶯盈盈欲淚,她還沒來得及答覆,身旁的鄺飛燕卻搶著道:“都是游龍子哥哥不好,把爺爺烏琴給毀了,氣得他老人家連咱們姐妹都不顧了,便遁跡深山,不再入江湖!老伯伯,你說怎麼辦?”
  黃小龍妙峰山大敗宇內四奇之事,武林中早已轟動,而且,他那游龍子的外號,也是這一戰下來,被江湖朋友取的。燕雲大俠等自然知道,但卻不知此老竟然把得名看得這樣重,而遁跡深山罷了!”
  就在這時,公孫時少俠卻說話了:“怎麼辦,打他一記耳光,不就了結嗎?”
  “不行”,鄺飛燕認真地說道:“那樣鶯姐會不高興的!”
  他這麼天真地一說,可把鄺飛鶯羞赧得抬不起頭來。低聲叱道:“死丫頭,你簡直在亂嚼舌根!”
  其餘老少群俠,也都笑出聲來,連那被介紹作怪書生侯倫的一張冷漠臉孔,也為之松馳少許。
  黃小龍得知這位怪書生是侯妹妹父親之後,立即重新見禮,並口稱“伯父!”
  怪書生侯倫冷冷地說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游龍子大俠,只怕高攀不上呢?”
  燕雲大俠公孫亦年深恐游龍子黃小龍下不了臺,向一側的侯麗珠掃了一眼,見她滿面露惶恐之色,遂打著圓場說道:“咱們都不是外人,今宵既然在這地方偶然相逢,確屬可喜之事,老朽請客,咱們前往四川館子“天府食堂”共謀一醉若何?”
  他說到這裡,拉著黃小龍衣袂邁步便走。
  舉步之間,便已上得酒樓。
  別看高碑店僅僅是一個鎮甸,因為地處當交通要道,這所酒樓,不但十分寬敞,而且極其雅潔,佈置得相當不錯。
  他們這一上樓,伙計馬上前來哈腰侍候。
  燕雲大俠既然事先言明由他作東,自然由他向伙計交待點酒要菜。
  片刻之後,酒菜已逐漸端來。
  談到吃,四川館子才算集色、香、味三者之大全。
  看起來紅紅綠綠五色繽紛,聞起來芬芳馥郁香溢四座,吃起來那才妙啊!酸、甜、麻、辣,奇味無窮,即使把你弄得眼淚鼻涕俱下,還要大聲叫好,拿著筷子愛不忍釋。
  而且席上可以吃到道道地地的四川大面,四川搾菜,四川豆拌醬。
  一個個吃得呼那呼的,心滿意足。一時之間,大家全都精神都集中在吃上,是以全都暫時不談江湖之事。
  猶其怪書生侯倫,他對怪味雞是特別欣賞,不禁道:“公孫兄。難為你怎樣想到來這四川館子,真是開我味覺!”
  言吧,狀甚欣然。
  一行九人,出得“天府食堂”,都微覺醺然。
  幸好旅邸就在前面不遠,遂各自入房安寢。
  游龍子黃小龍與李志虎大哥共住一房。
  李志虎倒在床上便睡著了!重濁的鼾息聲,傳出老遠。
  黃小龍呢?心中一忽而現出金燕妹妹,一臉幽怨之色,忽而又現出侯麗珠滿懷嬌嗔,接著又現出飛鶯姐妹的倩影,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懊惱,輾轉難眠。
  更鼓之聲,遠遠傳來,忽聞門上起了一陣連續輕微的敲門聲,只聞侯麗珠在外面呼喚。
  黃小龍眉頭一皺,穿起衣衫,打開房門。
  麗珠姑娘壓低嗓子說道:“龍哥,我有話要問你。”
  言訖,一招手,便晃肩飄身店外,朝城外馳去。
  黃小龍儒衫飄飄,緊隨其後,沿著易水河往西。
  侯麗珠在江邊幾株垂陽之下,停住身形,將蒙在頭上的一方絲巾,墊在一方巨石上,拉著黃小龍並肩坐下。
  黃小龍望著河中滾滾波濤,說道:“麗珠,你還恨我麼?”
  侯麗珠嗯了一聲,嬌嗔地說道:“照你的行徑說來,我真不想理你。”
  “為什麼呢?”
  “你不是說,你已經有了未婚妻麼?卻居然在外面拈花惹草。”
  “你別胡說八道。”小龍急了“她們是琴俠孫女,五年前便在昆明認識,她是為了尋找爺爺,在淶水不期而遇,如此而已!”
  “沒有進一步的情感麼?”
  “姐姐……”
  “不!要叫我妹妹!”
  “女人心裡倏息千變”,黃小龍一面否認道:“珠妹,我們之間是純潔的,可以發誓。”
  一聲珠妹,把侯麗珠叫得來芳心盪漾。但她卻撒嬌撒痴不依道:“龍哥,不許你這樣,難道我們之間不純潔呢?”
  說完,便向他懷中一倒,一陣陣處女的幽香,刺激得丹田熱烘烘地,用手一摸說:“這妮子更成熟了呢?難怪她要作怪!”
  侯麗珠姑娘雙眸微閉,正被這片刻溫馨陶醉,兩人不知不覺吻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颯然風響,挾著隱隱暗器破空之聲,向兩人奔來。
  侯麗珠姑娘尚未發覺,游龍子黃小俠單臂一縷,一式“潛龍升天”騰起半空,然後飄落河畔。
  兩人藉著溶溶月色一看,只見原先兩人偎依的那塊巨石,站著仙人劍史錦淪,大喇嘛瑞巴丹,和一個身材雄偉,獅口環眼穿著一身鑲金火紅袈裟,背背鋼鈸,威風凜凜的白眉老喇嘛。
  游龍子黃小龍見瑞巴丹對這喇嘛執禮甚恭,心中立感不妙,俯首向侯麗珠姑娘耳畔低聲道:“麗珠這老喇嘛,看來大有來頭,少頃如果動起手來,我掩護你向城內逃去,別管我,否則今晚我和你都難逃毒手,知道嗎?”
  侯麗珠姑娘在江湖上頗有經驗,自然看得出形勢萬分不利自己,再也不敢撒嬌,將螓首一點。
  這時,仙人劍史錦淪,手裡揚著一張紅色絲巾,那正是侯姑娘墊坐用的,得意地笑道:“侯姑娘,咱們緣份不淺啊!想不到今兒又見面了!還蒙你留贈香巾,以示多情,哈哈……”
  姑娘嬌叱一聲,舉臂倏揮,一篷針雨電疾奔到。
  他笑聲未完,便覺舌頭一陣刺痛,原來他舉掌一揮,雖把大部針雨劈落,仍然有一支金針射中這壞蛋舌頭。
  幸而,侯姑娘所使暗器,並未含毒,否則,便將難逃 命,就這樣,也夠他受的了!
  一旁的瑞巴丹咕咭一聲怪笑,說道:“丫頭,你竟敢拒捕,而且還暗下毒手。”
  手字一落,迅即單臂一揮,向著兩人劈到。
  黃小龍朗笑一聲,也以降龍掌推出一式“亢龍有侮”。
  兩股掌風一接,游龍子黃小龍斜退半步,大喇嘛瑞巴丹雙肩也為之微微 晃,不由驚駭萬分。
  原來,兩人前在北京城外濃園中,曾經交手,那時游龍子黃小龍遠不及此時武功雄厚。
  詎料相隔一月,這小子幾與自己不相上下,如何不駭!
  他又那裡知道,黃小龍曾服過鐵指錢二爺的參王,功力突增十年,再加以人皮寶衣上的“天玄神功”,威力奇大,是以雖僅一月,自然巳非昔日吳下阿蒙。
  站在 旁的高大喇嘛,也不禁為這少年的武功,為之動容。說道:“師弟,這雛兒,便是你所說的近日震撼中原武林的游龍子黃小龍麼?”
  瑞巴丹赧然地說道:“師兄,正是這小子!”
  那高大喇嘛咭咭一聲怪笑,沒有看他晃肩舉步,瞬間掠近丈餘。
  黃小龍知遇強敵,蹌踉一聲,拔出背後碧玉劍,嚴陣以待。隨即朗聲說道:“在下與大師素昧平生,觀大師行動,勢必與在下 戰,但黃某手下,不傷無名之輩,何不報名前來!”
  他並不是一個狂傲之人,由於瑞巴丹以“九陰功”傷了金燕妹妹,幾乎使兩人受害身死,結果,讓白衫教主哈藍壁,將金燕擄入試教總壇“滅魂谷”內,如何不怒!是以一改他平日溫厚之態。
  那紅衣高大喇嘛,兩眼射出殺氣,仰天一陣狂笑。原來他是被游龍子黃小龍深深語氣激怒了。
  一旁虛垂著左臂的瑞巴丹,心說:“小子,你既然把師兄得罪了,這條小命便算報應,嘿嘿,那妮兒長得倒滿豐滿的,今宵得有著享受了!”
  這念頭,在他腦海裡電旋一轉之後,便大模大樣向著黃小龍喝道:“小子,爾竟是有眼不識泰山,他便是敝師兄葛爾穆德,西藏飛龍寺碧眼活佛座下首座大弟子。你能夠在他手上西死極樂。倒是非常值得的!”
  游龍子黃小龍雙眸稜陡射,說道:“禿驢,少說調皮話,究竟鹿死誰手,尚在未知之數,不要你斷左臂,他卻心甘情願獻上一條右臂,那才丟人現眼!”
  他在憤怒之際,竟然口起來犀。
  葛爾穆德虎吼一聲,宛如半天響起一個焦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侯麗珠姑娘差點經受不起,胸中不斷氣血翻騰。
  黃小龍心中暗生凜駭,用手肘一碰身旁的麗珠,示意她只要自己一動上手,便趕快逃命,以免礙手礙腳。
  就在這時, 朵紅雲挾著一股巨大狂 ,向著自己倦來。
  游龍子斜踏半步,劍尖斜指,同時左手圈臂猛推,一股“天玄”神功,透掌而出。
  葛爾穆德身在空中,忽覺自己發出的掌力,在那少年劍尖 指之際,如投大海,接著 股奇異潛力,竟向前胸撞來,臉色也是一變,迅即把左手一推,將那股掌風卸去,飄落地面,嘿嘿怪笑,說道:“小子,有你的。”
  話聲未落,雙掌挾著寒流狂 ,連翻劈到。
  這一來,游龍子黃小龍可傻了眼,原來,他那記“盲人問路”絕招,還沒有司出他的奧妙所在,是以一時之間難於應付。
  他此時在對方萬鈞掌力之下,心膽俱裂,幸而他仗著“散影如煙”輕功,左閃右遊,不時刺出兩劍絕招,葛爾穆德雖是了得,卻也不敢硬攫碧玉劍鋒芒。
  於是兩人各展絕學,打得頗為激烈。  侯麗珠悄無聲息,遵從小龍哥哥吩咐,趁無人注意她之際溜走。
  誰知她才走出兩丈餘遠,便被仙人劍史錦淪和瑞巴丹發覺,嘿嘿一聲冷笑道:“賤婢,你走得了麼?”
  言訖,兩人身形一晃,銜尾疾追。
  游龍子黃小龍,見侯麗珠一走,寬心略放,立展震天九劍。
  然而,葛爾穆德既是宮中喇嘛侍衛雷氏兄弟師父,又是西藏飛龍寺碧眼活佛座下首座大弟子,不但密宗大手印威力無儔,而且旁門的“水魂寒煞”玄功,也有了登峰造極火候,呼呼風聲,把黃小龍灑出的漫空劍花,震散得四處飄落。
  他知道這樣久戰下去,必然不利,腦際電旋一轉,清叱一聲,一式“齡吟山崩”,挾著漫天銀芒,向著葛爾穆德撲去。
  大喇嘛環眼一瞪,心說:“這小子要拼命”,趕緊身形向後一翻。
  誰知當他錯步進身遞掌,黃小龍已然如一縷輕煙般向西飄去,葛爾穆德始知自己中了少年以進為退之計。
  他再一看師弟瑞巴丹和仙人劍史錦淪都已去追趕那小妮兒去了,便也厲嘯一聲,展開藏派“大漠旋風”輕功,身形呼的一聲,便已倦出八九丈外,端的驚人。
  且說游龍子黃小龍如一縷淡煙,在月光下,向著五回嶺飛馳。
  掉頭一看,大喇嘛葛爾穆德也如飛趕來。他更加不敢放慢腳程。
  兩人這一下較上了勁,前面走的勢若飄風,後面趕的迅比捷電。
  那消一個更次,便已進入五回嶺。
  游龍子黃小龍心中暗想:“只要自己一人五回嶺,敵人便算被自己甩落。”遂加緊腳程向嶺上馳去。
  就在這時,前面懸崖處,發出一聲輕咦!
  旋即竄出一條纖巧倩影,迅逾疾箭,幾乎與自己迎面相撞。
  黃小龍“哼”了一聲,雙肩一側速度不變,打算避過前面阻攔。
  誰知那人纖腰一扭,又將他阻著。
  他劍眉一挑,左臂疾穿,一式“飛星傳恨”,扣向對方肩儒穴,人卻藉勢朝來人右側掠過。
  可是,對方好似知道他有此一著,玉臂斜揮,也劈出一股掌力,“碰”的一聲,兩人均被震開數步。
  游龍子黃小龍這時已看清這半途殺出的程咬金,竟是宇內四奇中的畫魔巫惠蓮,不由怒道:“巫前輩,你這樣攔阻於我,卻是為何?”
  巫惠蓮脆笑一聲,說道:“你那金燕妹妹既然不在,人皮寶衣和碧玉劍,正應該由你奉上,以報賤婢妙峰出一掌之仇。”
  游龍子氣得來狂笑一聲,說道:“哈哈,原來宇內四奇,竟是些不講道理,欺軟怕硬之徒!”
  巫惠蓮脆聲笑道:“小夥子,誰說我怕硬來著?”
  黃小龍氣得臉色鐵青,說道:“好,就算你不怕硬好了……”
  了字未落,雙肩一晃,便朝側面凸出的一道危崖奔去。
  當他發現那是絕地,返身回奔,已然不及。
  而後面追來的葛爾穆德,這時業已追到。兩人將險隘堵著。虎視耽耽地望著自己。黃小龍心中叫苦不迭。
  就在這之際,畫魔巫惠蓮業已與西藏大喇嘛葛爾穆德把話說開,那就是寶劍和人皮寶衣歸和尚,黃小龍則交與畫魔擺佈。
  游龍子黃小龍一聽大怒,碧玉劍劃出一道經天長虹說道:“兩個無恥妖魔,少俠與爾等拼了!”
  劍隨聲進。他這次展開“劍底游龍”劍法,這套劍法,真不愧是曠絕古今的絕妙劍術。劍光霍霍,閃耀著一團碧色森森劍氣。他雖在激怒之餘,仍然氣宇軒昂,隱然透出一代宗師風度。
  葛爾穆德也把藏派密學“飛龍掌”使出。
  一個是西域碧眼法佛首座大弟子,一個是中原武林一顆熠熠武星。
  兩人此時已拼上了命,都以快速的招式搶攻,尤其游龍子黃小俠,怒目挑眉,每一劍都足令人膽戰心驚。只要葛爾穆德一不留意,便會血濺“五回嶺”。
  不過,這位西藏中的高手,功力之渾厚,令人咋舌,他每一掌遞出,非但是捷逾殞星,而且重逾山岳,要知掌法迅捷,勢走輕靈,沉雄則是以慢攻快,如果一個人能將二者得兼,已足以震驚天下。
  饒是如此,葛爾穆德仍然絲毫奈何不得這位中原後起之秀,如果假以時日,恐怕這位游龍子黃小龍更將無敵於天下,愈打愈是驚駭,雖然他仍有信心能將對方擊敗。
  一旁觀戰的畫魔巫惠蓮,本是大行家,如何看不出這場龍爭虎鬥,令人心驚動魄。
  她對黃小龍那套游龍劍法之博奧精微,奇幻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套劍法能相與頡頑。只可惜對方年紀太輕,沒有全部發揮它的奧妙,再加以戰陣經驗不足,否則,葛爾穆德在這套劍法之下,不出十招必然送命。
  她念還畢,場中已有驚人變化。
  原來葛爾穆德,頗為詭譎,他知道三兩百招要把這位年輕劍客挫敗,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於是他安排下一個陷阱,等這位沒有心機的游龍子黃小龍前來上當。
  兩百招之後,故意喘氣不息,而且出手逐漸緩慢下來,使人自然地相信是他的後力不繼,而冒險搶攻。
  黃小俠不察,果然上當,當他發現對方“風龍在天”,兩掌拍出後,還沒有來得及變招,前胸空門大露,他豈能放棄這千載 瞬之機,左手劍訣 領,雙腳飛快躍入洪門,碧玉劍抖起一朵碗大劍花,從中宮刺入。
  葛爾穆德狂笑一聲,身形微側,躲過前胸要穴,右掌閃電向游龍子胸部按到。
  緊跟著一聲悶哼,和 聲慘叫,只見黃小龍的英俊身影,如殞星般朝危崖千尋削壁之下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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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錦帶飛峭壁 蟒口餘生 靈果生古洞 又獲福緣

  慘叫厲嘯之聲,尚還在群山眾壑間,餘音回盪。
  可是,這位飛龍寺碧眼活佛的首座大弟子 葛爾穆德,雖是陰謀得逞,將游龍子黃小龍少俠,震落千尋削壁之下,但他仍末逃出兩敗俱傷局面,一條右臂,被對方削落。痛得他心神俱顫,立時跌坐地上,面如金紙,萎頓不堪。
  畫魔巫惠蓮,明眸一轉,脆笑道:“大喇嘛,令師弟不久即將趕來,奴家先走一步,少陪了!”
  水蛇般腰肢一扭,一陣香風過處,朝嶺坡飛瀉斜掠而去,疾逾離弦之矢。
  受傷斷臂的葛爾穆德,正在自閉穴道,雖知這尤物必然繞下壑底,拾取現成。心雖不甘,其如自己自顧尚且不暇,那還有餘力爭奪奇珍,不由嘆息 聲。
  就在這時,宮中侍衛總領班瑞巴丹,恰好尋到,驀地發現師兄這般模樣,不禁驚駭得發出一聲“啊呀!”連聲問道:“師兄,游龍子黃小龍那小子怎樣了?”
  葛爾穆德面上浮起一絲苦笑,有氣無力地道:“已被我用密宗大手印,震落削壁之下,作了泉下之鬼!”
  仇是報了!可是“碧玉劍”和人皮寶衣,依然未能到手,師兄弟兩人卻已落得各殘一肢,真是得不償失。
  瑞巴丹貪心仍然未死,疑欲的往壑底尋覓,葛爾穆德搖首阻止:“不必了,已有人捷足先登。”
  瑞巴丹不解地道:“師兄,此人是誰?”
  葛爾穆德道:“她麼,正是名列宇內四奇之 的畫魔巫惠蓮那個臭**。”
  要在往昔,漫說一個畫魔,就是兩個,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如今,他望了一眼自己虛垂的左袖,和師兄那只被削斷的右臂,知道即使跟蹤追去,亦是徒勞無功。頓時黯然無語。
  葛爾穆德道:“咱們也不必再去明宮,象你我這等殘廢之人,還有臉立於廟堂之上嗎?”
  瑞巴丹道:“師兄,我們這就回返飛龍寺,失去一只胳膊,又算得什麼,日後武功練成,再來中原稱雄。”
  葛爾穆德道:“那也只有如此。”  話聲一落,腳尖疾點岩石,望來路射去。瑞巴丹立即展開輕功,急隨其後。
  詎知才落身嶺腳,忽見來路如風掠現八條人影,橫阻去路,一縷嬌媚聲音響起,道:“狗喇嘛,爾等將游龍子黃少俠怎樣了?”
  瑞巴丹運目一瞥,見是身著翠綠箭袖勁裝的侯麗珠姑娘,知道這些人,便是她勾來的。不由冷笑道:“姑娘,你是問黃小龍那小子麼?他已被敝師兄一掌震飛‘五回嶺’千尋削壁之下,想已跌成肉泥,還不前往收屍!”
  此言一出,頓時響起數聲嬌叱,同時四柄長劍,灑出漫空劍花,向兩位喇嘛罩去。
  燕雲大俠公孫亦年見孫女公孫鳳已跟著鄺飛鶯、鄺飛燕、侯麗珠三位姑娘,不禁大驚,說道:“侯大俠,兩位喇嘛豈是易與之輩,還不快些出手!”
  說話間,已是劍氣如虹,向著瑞巴丹劈出右腕,橫裡斬去,疾逾驚電。
  瑞巴丹一見銀髯老叟劍術造詣不凡,知是強敵,那裡還敢再下毒手,身形一幌,展開挪移大法閃避一旁。
  就在這時,“蓬”的一聲巨響,怪書生侯倫被震馬步浮松,退後一步,葛爾穆德則僅是雙肩微搖,凝神待敵。他功力雖是要高出甚多,但這一妄用真力,右臂傷口立時進裂,血珠沁出。
  怪書生侯倫亦是震駭已極,心想:“怪不得這傢伙能將游龍子黃小龍震落岩下,其勁力之沉雄,雖是傷後尤且如此,換在平時,單是這一掌,便告吃不消。”
  是以緩下手來,沒有再攻。
  燕雲大俠公孫亦年期時已將姑娘們擋住,說道:“黃小俠既是受傷,他輕功甚佳,此時可能未死,咱們放下正事不做,卻與這兩個殘廢之人糾纏則甚!何況,他既斷了一臂,咱們豈能乘人于危,走吧!”
  瑞巴丹知道師兄傷勢甚重,自然也不敢輕啟戰端,冷冷說道:“老頭兒,咱們日後再見吧!”
  言罷,便與師兄葛爾穆德,身形一長,去勢如電,眨眼消失於暗影之中。
  群俠進入五回嶺千尋峭壁之下,在絕壑中,搜尋了一日一夜,卻是毫無發現,群俠莫不黯然。
  侯麗珠和鄺飛鶯兩位姑娘,竟是傷心欲絕!
  然而,傷心又有何用?終於在這天薄暮,無可奈何地離開了“五回嶺”。
  就在他們走後,一條纖巧身形,從一簇繁翠深菁中騰起,她也是抱著極端失望的心情離去。
  且說從五回絕頂被葛爾穆德震落下的游龍子黃小龍,此時,正奄奄一息,躺臥在石洞中,在他的身旁,卻盤著一條大如車輪的錦帶巨蟒,是沉沉死去。
  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讀者也許要問,游龍子黃小龍,他是怎樣來到洞中,而這條絕毒無比的錦帶巨蟒,又是怎樣死的?
  原來,當游龍子黃小龍手中“碧玉劍”,快要刺上藏僧葛爾穆德,見他竟然毫無閃避跡象,方始驚覺對方用心惡毒。
  這一驚雖是非同小可,但他已經一步踏入陷井,要想躲過這場劫難,已不可能,不由長眉一挑,“碧玉劍”變刺為削,同時連聚真力護住前胸。
  剎那之時,藏僧葛爾穆德固然斷去一臂,前胸卻被對方按上一記密宗大手印,頓時整個身形已被震飛,一聲慘叫,朝千尋削壁殞落。
  心說:“完了!仇人尚未伏誅,而金燕妹卻困身白衫教總壇,還有侯麗珠、鄺飛鶯、哈紅藥……”
  念頭方在電轉飆璇,峭壁間,驀地射出一條七彩錦帶,向著空中墜落,臟腑已受巨創的游龍子輕輕一卷一纏,便已卷落匿身洞穴之中。
  這條毒蟒,為毒蛇中最為兇毒之物,匿身“五回嶺”洞穴,怕不有萬年之久,全靠在空中卷掠飛鳥充作口糧,而且力大無窮,可以生裂虎豹。
  不過,它從來沒有獲得過如此豐盛的夜餐,喜得吱吱地發出連聲怪叫。
  黃小龍知覺未失,張眼一看,見自己竟然,臨死前,還要葬身蟒口,不禁魂飛魄散,頓時昏迷過去。
  右臂一抬,閃起一道湛藍光華,他是想揮劍將毒蟒殺死,作最後掙扎,可是,已然力不從心,手腕一松,那道劍光便向毒蟒血盆巨口投去。
  這畜性,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等到“碧玉劍”插入咽喉,一陣劇痛,趕快將尾部上的黃小龍甩落一旁。
  同時,要命的,卻不是那削鐵如泥的劍鋒,而是劍柄上嵌著的那塊碧玉。
  因為,這時碧玉在毒蛇口中,流轉著一層碧綠的寶光,金鱗錦帶巨蟒,雖是宇宙中最為兇毒之物,但它卻沒有料到這塊寒星碧玉正是它的正頭克星。
  一陣冷顫通過全身,剎時,便無聲無息死去。
  游龍子黃小龍本受巨創,復經巨蟒一甩,跌在地上,五腑皆碎。
  幸而,他練過人皮寶衣上的“上玄揭諦神功”,又服過鐵指錢二爺的萬年參王,得保住一絲氣息。
  他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那將斷未斷的心脈,逐漸恢復,再經過洞外飄入的豪雨一淋,便又悠悠醒轉。
  這時,他全身筋骨,好象均已鬆弛脫節,五腑易位,且有不少碎裂痛得他又再度昏迷過去。
  數個時辰過去,這朵武林奇葩,震撼江湖的游龍子黃小龍,復又悠悠醒轉。
  象他這樣重傷的人,居然還未死去,豈非奇蹟。
  他微微張開了 線眼皮,知道此時豪雨已經停止?陽光輕灑在他的身上,已是白晝。
  心中有著一種頗為強烈的求生慾念在呼喚他,好象似在說:“黃小龍啊!你千萬死不得,這世上你還有許多未竟之事!”
  於是,他將練習還不到三月功夫的“上玄揭諦神功”,慢慢運起,通過全身三百六十五處要穴。
  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將易位的臟腑予以還原。
  忽然,一陣微風過處,飄來陣陣清香,沁人肺腑。這種香氣一吸入腹中,便感到一種快適。
  他想:“這也許是一株靈芝,或者朱果之類,不然,決不會有這種異香。”
  他睜眼一望,洞內又已恢復黝黑,此時已是黑夜,視線所及,只不過是一些野草,在岩壁洞口隨風飄拂。看不出有何奇果異草。
  但香氣卻是愈來愈濃,好象就在頭部左邊,他很想偏過頭去一望,卻是心餘力拙,竟然不能轉動絲毫。
  游龍子黃小龍不禁廢然嘆息一聲,他想不到一個象自己原來那般生龍活虎之人,如今卻是氣如遊絲,連頭部挪動一下都不可能。
  一個時辰過去,那清香之氣,卻是大有裨益,五腑之傷,已然減輕二成。
  他試著將頭朝左邊轉去,用盡了全身之力,也只能轉動少許。
  於是,他只有調勻呼吸,按照人皮寶衣上“上玄揭諦神功”修為心法,一連運轉三周後,只覺那散竄的殘餘真氣已開始回到丹田。
  心想:“此時,我也許較前好得多了!”不覺將頭轉向左邊。
  這一次,他竟然辦到了,發現身旁當真有一株草本,葉綠果紅,份外鮮妍,那濃郁的芬芳,便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
  黃小龍雖是不認識此株植物,究竟何名,但他可以猜想,必系靈芝朱果之屬。
  忍不住張口向那低垂的一片綠葉咬去,甫入口,便覺齒頰流香。
  當他把門中咀嚼的綠葉,吞入肚裡,頓感心頭舒泰,不知不覺間,便又沉沉睡去。
  醒來時,卻已晚霞滿洞,傷勢有著驚人的好轉,慢慢覺得手臂已可勉強活動。於是,他又摘下一片綠葉吞入腹中,繼續運功療傷。
  當他一連服下七片綠葉,傷勢已然痊癒,可以試著站立起來緩步行走。
  他仔細一數,真是怪異已極,這株植物,連同已服下的七片,共為三百六十五片綠葉,正好成為周天之數。
  黃小龍那裡曉得,這株植物,學名紫虛朱果,稟天地靈秀之氣而生,三千年開花,七千年結果,合為一萬年,較之一般朱果,靈異效果勝過多多。
  無論人禽服之,均可脫胎換骨,成為金剛不壞之身,可惜,這宇宙之中,僅有此 株。
  他原本心急,懸念著白石堡里金燕和哈紅約兩位姑娘的安危,當他停身洞口,俯仰之間,只覺上下虛渺,霧鎖雲封,自己決難出險。
  心想:“自己如能習成‘上玄揭諦神功’,使自己的‘化影如煙’輕身功夫達到頂峰,或可穿雲下降,看來,自己還要在此洞中長長住上一段時間。”
  當他掉頭一望,發現那條金鱗錦帶毒蟒,不由眉頭一皺,伸手拔出蟒口“碧玉劍”截成數段,向壑底拋去。
  驀地,他想起此種萬年毒蟒,腹內定有內丹,乃持劍挖出。
  唯因蟒死時間過久,內丹業已硬化,成為一粒火紅的寶珠。
  他便順手揣入囊內,將蟒屍清除殆盡,把人皮寶衣上的武學,從記憶中整理一遍,因為,這些日來, 直奔走江湖,沒有時間潛心學習。
  現在,靈台清明,心無旁騖,正是用功理想之處。於是他努力不斷回憶思索的結果,這人皮寶衣上的武功,大概可分為八章。
  第一章、內功心法:此種內功,乃居佛門最高先天氣功,名曰:“上玄揭諦神功”可剛可柔,發時無形無聲,厲害至極。
  第二章、游龍劍及震天九劍。
  第三章、游龍掌。
  第四章、“化影如煙游龍術”輕功,乃武林中上乘之學。
  第五章、破暗器手法,異途同歸。
  第六章、點穴震脈法。
  第七章、療傷法。
  第八章、變容化形術。
  經過這一番整理,不禁驚歎昔年武聖滄桑子之睿哲與奧博,屏息靜慮,面壁練習,日服綠葉 片,便不再感飢餓。
  不言游龍子黃小龍在五回嶺峭壁洞中苦練絕學。
  且說仙人劍史錦綸,自從狂追侯麗珠姑娘逃入高碑店鎮旅舍去後,俄頃之間,便一連縱出八條人影。
  他認出了那皓首銀髯老叟,正是燕雲大俠,另一人則是怪書生侯倫,那裡還敢現身,直到群俠去後,方始鶴行鷺伏,朝眾人身後尾隨而去。
  蓋他心想,只要侍衛首領瑞巴丹及葛爾穆德將游龍子黃小龍收拾。
  這一群人決非其敵,自己正可俟機而劫,四個小妞,最少自己可分得一個,豈不快哉?
  詎料,事情並不如理想,葛爾穆德竟然會斷去一臂,他眼見爭端已起,遂不再現身。
  等到群俠罷戰之後,便也悄悄朝五回嶺行去。
  這五回嶺,既名之曰五回,顧名思義,定然嶺回路轉,如果稍一大意,便有迷途之虞。
  仙人劍史錦淪,一時疏忽,竟然沒有走到游龍子黃小龍與葛爾穆德搏鬥之處。
  在五回嶺中鑽來鑽去,越走越覺不對。終於走到一處絕壑,眼看數日過去,囊中乾糧俱已耗盡,仍未尋得地點,正感失望。
  驀地,給他發現了異事,原來一片亂石榛棘中,竟有數段死蟒,鱗甲映日生輝。
  他既是曾經浮游沙州活神仙傳過武功,腰中長劍,更是百煉精鋼練成,心中暗忖:“我何不試試這蟒鱗究有多硬。”
  誰知一劍戮去,只聞嚓的一聲爆起一蓬火花,竟是毫無傷損。
  仙人劍史錦淪這時真是喜出望外,喃喃說道:“嘿!原來這蟒皮竟是一件至寶,白練精鋼劍都奈何它不得,我何不用以做成一套緊身!”
  話聲才落,忽然身後響起一聲吃吃怪笑,說道:“娃娃,這金鱗蟒皮,果然是異寶一件,似這種無主之物,應該見者有份。”
  仙人劍史錦淪霍地一驚,回過頭來。只見身後丈餘處赫然站立一個葛衣麻鞋,面色陰沉,雙目寒芒逼射的瘦長老叟。
  他一望而知,這傢伙定是內家高手,雙目精光,比起蒼穹三仙中的活神仙,好似還要高出一籌,自己如何惹得起。
  不過,他為人機詐,稟性惡毒,心想:“這蟒皮,乃是自己所發現,豈容外人分潤?”不由呵呵笑道:“前輩諒系武林高人,當知這金鱗錦蟒,乃非普通刀劍所能使用!如是,蟒皮斷難剝取……”
  葛衣麻鞋瘦長老叟,一聲梟笑,陡地,從懷中摸出一物,映日生輝,擲在地上,說道:“小子,這傢伙還可使用吧?”
  仙人劍史錦淪,欲擬騙得老叟出山尋劍,離開絕谷,自己再設法掩藏,暗思:“只要這蟒肉腐爛,皮不是就留下了嗎?”
  那曉得對方竟然身藏利器,迅即彎腰拾起,執在手中一望,卻是一支鋒利無比的匕首,長約一尺,劍身閃著銀芒,柄上系用金絲密纏,嵌有一小方紅玉,鐫著“屠龍”二字。
  他這才知道匕首亦屬前古仙兵,不由貪念遽生。但他卻一時想不出一個辦法,能夠將老叟殺死,得以攘奪的機會。
  他故作驚喜之狀,手執屠龍匕,向蟒屍逐段下手,果然,數個時辰後,將蟒皮悉數剝下。
  葛衣麻鞋瘦長老人,不知何時,竟爾沉沉睡去。
  史錦淪見機會已至,自是不肯放過,頓時目湧殺機。
  但他深恐老叟有詐,故意呼道:“前輩,蟒皮已然剝竣,奉還前輩匕首。”
  然而,老叟卻依然酣睡如故,鼾聲如雷。
  他此時本可攜著蟒皮以及屠龍匕首,潛得遁走,但他深恐老叟醒轉,找他麻煩,不如乾脆將之殺死。
  毒念既萌,膽子便大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老叟躺臥之處行去。
  仙人劍史錦淪,眨眼之間,便已來到葛衣麻鞋瘦長老叟的面前,低聲呼喚數聲,說道:“老前輩,還你的匕首了!”
  他一面呼喚,一面朝老叟肚皮玄機穴戮去,疾逾閃電。臉上掠過一縷猙獰之色。
  象他這樣高手,逼近身前,即使老叟醒了,功力再高,諒也難逃毒手。
  詎知大謬不然,仙人劍史錦淪一劍戮下,宛如剁在一團棉花上,毫不著力。
  心方大駭,亟欲撒手逃竄,只聞一聲吃吃怪笑,冷冷說道:“好惡毒的娃兒!”
  身形一幌,業已站了起來,飛出一指,朝史錦淪“天庭”穴上戮至。
  仙人劍這時才知老叟是在作偽,雙眸噴火,大叫一聲道:“老子與你拼了!”
  了字一落,也運集全身勁力,將手中匕首刺向老叟雙目,宛如一雙陰狠兇狡的野獸。
  葛衣麻鞋老叟,忽然心中一動,迅即化指為抓,手腕一沉,便將匕首鉗住,另一隻手,也同時扣住了他的腕脈穴道,得意地說道:“娃兒,想不到浮游沙州那個酸丁,竟會收你這個狠毒的徒弟!”
  史錦淪出手只是一招,便給對方認出了師承,不禁大駭,以為對方定不會放過自己,但事情卻出了他的意外,只聽葛衣麻鞋老叟道:“象你這種心性,嘿嘿,做老夫的徒弟,那倒可承受衣缽。不知你這娃兒,可否願意?要知道做我黑水魔尊的徒弟,決不會吃虧,武林中將任由你稱霸!”
  仙人劍史錦淪曾經在黔滇鏢局聽父親八卦掌史賓講過,當今之世,俠義道中,以蒼穹三仙武功為最高,至於豪俠,首推黑水魔尊。
  他武功究有多高,就是蒼穹三仙,還得讓他一籌,已有五十年不在江湖露面。
  那時,自己總以為這位黑水魔尊起碼應該老得頭童齒豁,態度龍鍾,沒有料到今天會給自己碰上,而且居然如此健朗,望之如五十許人。
  這也許是天意,武林中該當遭遇 場浩劫,才這麼湊巧,讓兩個惡徒遇在一起。
  仙人劍史錦淪頓時眸子一轉,立刻喚了聲:“師父!”
  黑水魔尊彭岑,手掌一松,說道:“好吧!我老人家就收你這麼 個徒弟。不過,要做我的徒弟,必須具有真才實學,方可使江湖懾服,爾不妨將浮游沙州所得功夫,練一遍給我瞧瞧。”
  仙人劍史錦淪,當真扔掉手中匕首,拔出背後精鋼長劍,把一套“飛仙飄渺神劍”施展開來,練了一套。
  在他以為黑水魔尊定會讚揚一番,及至他將最後 招演畢,非但沒有獲得激賞,反而從他冷漠的口中飄出一聲冷哼道:“飛揚浮躁,根基不固,對付一般高手雖可,如遇真正罕絕高手之輩,便 點用處都沒有,我真想不到浮游沙州那個窮酸,會這般粗糙濫製。”
  黑水魔尊雖是在埋怨活神仙不曾盡力,仙人劍史錦淪聽來卻不是味道,心裡不服地想道:“我就不信你會有什麼驚世駭俗的藝業,只因年歲較長,功力深厚而已!”
  他念猶未落,黑水魔尊彭岑道:“小子,你敢腹誹我老人家,如果爾今後不專心學習,有得給你苦頭享受,到那時,你不學,也是不行。”
  言罷,便用分筋錯骨手法,點他二處重要穴道。
  世間從來不會見過這樣怪異的師父,仙人劍史錦淪痛苦得額上青筋暴露,不由兇性復發,惡聲罵道:“老魔頭,你等著瞧吧!有一天,我姓史的練得真實功夫,第一個便宰了你!”
  黑水魔尊高興得哈哈大笑道:“象你這種人,即使傳你最高武學,也斷難發揮它的威力,我想,還是個傳的好,因為你不知道刻苦用功呀!”
  仙人劍史錦淪,真的吃了 驚,暗想:“這老家夥反覆易變,如果他真的不收我為徒,看來,我這條命也難以保住。”不由發狠道:“老魔,你如果害怕傳了我武功而殺死你,哈哈!就乾脆出手吧!”
  吧字一落,嗖的 聲, 式“雲山飄渺”,平空削出,劍虹才現,忽見黑水魔尊手影 閃,便又將劍尖鉗住,哈哈笑道:“爾之功夫,雖難望到達巔峰,但歹毒之念,卻可青出於蘭。
  好吧!我老人家儀憑此點,傳汝衣缽。”
  仙人劍史錦綸聽得莫明其妙,心想:“這老魔頭。必然神經不正常,否則,斷不會心腸愈毒,愈是獲得他的讚賞。”
  但仙人劍卻又那裡知道,老魔一身邪門功夫,如果心術不毒,決難望有所成就。是以這多年來,他一直沒有獲得一個適當的衣缽傳人,象他這樣天生惡根,倒是不易尋見。
  仙人劍史錦淪不由頓時楞在當地。
  黑水魔尊怪眼一睜,旋又嘿嘿連聲梟笑,得意地洪聲說道:“壞蛋小子,傻看著什麼,要學秘技。稱尊武林,就得跟著我老人家來。”
  仙人劍史錦淪本來心術不正,聞言大喜,彎腰拾起地上蟒皮,及屠龍匕首,一步一步,隨著黑水魔尊消失於“五回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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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黑獄傳令符 江湖震撼 官園逢魔使 群豪驚心

  光陰荏苒,又是一年。
  沉寂已久的武林,驀地象一池春水般,被人投下一粒石子,掀起了一個驚人的騷動。
  原來,五十年前不現江湖的“追魂黑心令符”,又已重現武林。
  舉凡天下各幫各派各教首領,全於一夜之間,接得是項令符,分飭於九月重陽之日,前往“黑獄谷”赴會。
  說起這“追魂黑心令符”,還是五十年前之事。
  那時,宇內四奇還籍籍無名,蒼穹三仙,雖展露頭角,但真正震慴黑白兩道的,並不是少林峨眉,而是關外的黑水魔尊彭岑。
  這魔頭,那時已屆八十高齡,生性偏激,兇狠、惡毒,睚眥必報,殺人如麻,凡是“追魂黑心令符”所到之處,必有血案發生。
  九大門派掌門,少林悟本上人,聯合峨眉的靈修禪師,青城青花劍容,武當雲鶴道長,崑崙惠海大師,崆峒赤面紅須叟,華山屠龍師太,衡山大淨禪師,天山徵風子,合攻黑水魔尊於中條山中。
  詎料,這魔頭武功,異常狠毒霸道,不及千招,天山御風子斷去一腿,屠龍師太失去屠龍匕首,崆峒赤面紅須叟陣亡,武當鶴雲道長中了他一記“斷腸啐心掌”,跟著一命嗚呼,其餘諸人眼看岌岌可危。
  就在這時,蒼穹三仙,突然現身。
  那時,他們一個還是文士,一個尼姑,一個腰懸葫蘆的長耳漢子。
  誰又能相信他們全具有曠世絕學呢?連黑水魔尊彭岑也居然走了眼。
  這三個人一到,立刻促請各位掌門,暫時停手,由他們接替下去。
  少林悟本上人等人,得此喘息機會,只得退了下來,想不到這三人不但功力深厚,而且奇招迭現,黑水魔尊終於在三仙環攻之下,負傷逃去。
  自此三仙之名大震,而“追魂黑心令符”,也沒有再在江湖上出現。
  沒有想到事隔五十年,蒼穹三仙均已歸隱,而“追魂黑心令符”,卻又重現武林,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
  儘管如此,接符之人,誰也不敢違抗,深恐給本門帶來無窮禍患,從每一角落,向大巴山奔去。
  這天,秋陽艷照,白雲卷空,黃葉凋飛,秋風瑟瑟。
  從鄂北天河口通向洵陽的官道上,近午時分,從遠處揚起一片蹄聲,順著漢水,馳來兩匹健馬。
  一匹馬上,馱著個中年文士,年在四旬以上,雖是雙目精光四射,面上如罩嚴霜,一臉冷漠之色。但肩後斜背著一柄長劍,隨風飄揚。
  另一騎上,卻是一位大姑娘,生得芙蓉如面柳如眉,穿著一套鵝黃箭袖短裝,更顯得嬌豔中帶著剛健。
  兩騎馬緩緩地奔馳著,從蹄上厚積塵土看來,他們已經跋涉過極遠的路程。
  就在這時,一陣疾驟鑾鈴聲響起,鵝黃箭袖勁裝姑娘雙眉一蹙,背後風馳電製般掠過四騎,雖是那麼短短的一瞥,然而她認得第一騎上是書怪南子,第二騎是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跟在身後的是陰陽二怪。
  姑娘在馬背上說道:“爸,前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已有好幾撥武林人物過去了,現在,青風幫也趕了來,看來,決不平常。”
  中年文士放緩韁,沉聲說道:“麗珠,咱們還是少管閒事吧!江湖上尋仇鬥毆,永無寧日,說實話,我已經厭倦啦!”
  話未落平,只見一個慈眉善目和尚,與一個烏簪高髻仙風道骨的老道長,行雲流水般,打從馬前掠過。
  這兩人他認得,前面走的,是執九大派牛耳的少林掌門耐性禪師,後面一人,乃武當上清觀主天籟真人。
  他方自訝異,一群灰衣僧人與六七位藍袍道士,已是一陣旋風般卷了過去。
  怪書生侯倫,頓覺可疑,暗忖:“自己年來不過問江湖恩怨,難道近日間,已有什麼武林大變,不然,少林武當兩派掌門,豈肯輕易下山,而且顯得那麼嚴肅。”
  他想呼住一人問訊一下,但自己方才告訴女兒,不要多管閒事,於是只得將要問的話存在肚裡。
  父女兩人,不久便抵達洵陽,一人洵陽,更形熱鬧,滿街上紛來攘往之人,莫不腰懸兵刃,盡是武林豪客。
  怪書生侯倫,帶著愛女麗珠,一連上得好幾家酒樓飯館。均已宣布客滿,只得進入一家經濟小食店。
  誰知他一腳踏人,只見一個身材魁梧乞丐向愛女點頭招呼,他方自眉頭一皺,只聽愛女說道:“爸爸,這是丐幫新幫主小銅神,也就是小龍哥的好朋友,咱們就坐在一起吧!”
  怪書生侯倫雖是孤僻,但他知道丐幫勢力遍及天下,而且也不好拂愛女之意,同時還可向他探聽一點消息。
  如此一想,便頷首坐下,並命伙計取來酒菜,自斟自飲,侯麗珠姑娘見了小銅神,不由想起小龍哥,瓊鼻 酸,淚水怎麼也忍不下來,沿著粉腮直淌,哽咽道:“小銅神兄弟,你可知小龍哥哥被藏僧劈下‘五回嶺’之事?”
  小銅神環眼中射出自信的光芒道:“侯姑娘,你別難過,俺相信小龍哥決不會遭遇不幸,而且,相見也許不遠。”
  侯麗珠用手絹擦乾滾滾的眼淚,道:“我也是這樣想,可是,一別經年,他卻杳如黃鶴,這使得我的信心,又開始有點動搖了!”
  小銅神道:“依我看,說不定這次‘黑獄谷’赴會之時,龍哥會突然出現,亦未可知!”
  侯麗珠一掠雲鬢,說道:“小銅神兄弟,告訴我什麼叫做‘黑獄谷’之會?”
  正說到這裡,只聽門前一聲震耳大笑,說道:“賢姪女,這個你問老朽好了!”
  侯麗珠抬眼一望,只見一個年約六旬的魁梧老翁,長髯飄飄,太陽穴墳起,兩眼精芒如電,身後跟著一個武生公子和一個紫衣妙齡少女,剛好走進店來。
  這三人,她全認得,不由歡呼了聲:“公孫伯伯!”
  怪書生侯倫,見是燕雲大俠,趕忙站起相迎。
  伙計又送來三付杯筷,並將窮家幫幫主小銅神介紹一番。
  侯麗珠拉著公孫風唧唧喁喁,不知談些什麼。
  怪書生侯倫也與老哥哥公孫大俠互道寒喧。
  酒過三巡,侯麗珠道:“公孫伯伯,你說啊!什麼叫‘黑獄谷’之會?”
  燕雲大俠撫髯詫道:“侯兄弟,武林中發生了這樣驚天動地的事,難道你們 點也不曉得?”
  怪書生侯倫道:“江湖之事,小弟已感厭倦,只想去到四川,購置幾畝良田,躬耕而食,老死鄉下,是以無意打聽江湖之事!所以這一切都對我們感到陌生。”
  燕雲大俠道:“這樣也好,可惜,我想息影田園,已不可能!”
  怪書生侯倫道:“大哥,為什麼啊?”
  “我跟其他武林中人一樣,已捲入了一件可怕的事件。”
  “大哥平生為人寬厚,殊少結怨,難道還有人找上門來?”
  “這不是個人恩怨問題,因為五十年前的‘迫魂黑心令符’又已出現,通知天下武林豪俠,前往‘黑獄谷’赴會,至於谷中主人,厲害兇毒異常!……”
  他說到此處,語聲立即停止,向四下望了一眼,見無甚可疑,方始續道:“他便是本世紀第一號蓋世魔王 黑水魔尊彭岑。”
  怪書生侯倫驚“哦”一聲,他總算明白了,極其詫異地說道:“五十年前,那魔頭,便已年逾期頤,如今,怕不有一百三十餘歲,怎會是他呢?”
  燕雲大俠道:“也許不是的我們亦經想過,很可能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不管怎樣,情形仍然是很嚴重的。”
  怪書生道:“蒼穹三仙仍然活著,長耳酒仙和半仙尼,最近聽說曾現俠蹤,只有浮游沙州活神仙,遠隱海外,只要世外三仙肯出頭,再加上武林中黑白兩道高手,自然也就不畏懼了。”
  燕雲大俠公孫亦年嘆息一聲,道:“這些世外高人,可遇而不可見。是否能夠聞訊趕去‘黑獄谷’乃屬未知之數。”
  怪書生沉吟有頃,複道:“大哥,你們這樣急急趕去赴會,如無組織領導,定系一盤散沙,如何能戰勝敵人?”
  燕雲大俠喝了一口酒,道:“聽說此事由少林耐性禪師和武當的天籟真人出頭,先在‘七星灣’集合,選出正副領隊,然後才去,‘黑獄谷’赴會。”
  侯麗珠聽小銅神之言,認為游龍子黃小龍很可能前往‘黑獄谷’赴會,於是道:“爸!咱們跟公孫伯伯一同前往赴會好嗎?也好增長一點見聞。”
  怪書生侯倫還未答話,燕雲大俠道:“這種凶殺之事,能避免則是再好不過,賢父女千萬別作前往打算。”
  侯麗珠撅起小嘴,說什麼也要跟著赴會,否則,她會偷偷前往的,怪書生只有這麼個寶貝女兒,知道拗不過,便答應了。
  酒飯既罷,走出小店,滿街的武林豪客們已然去得一個不剩。
  燕雲大俠公孫亦年知道這些人已前往“七星灣”聚集去了,遂跳上坐騎,領先飛馳!
  這“七星灣”,便在在乾溪以西二十裡,一處偏僻的山灣,此時已聚集了武林黑白兩道群豪。
  一進山灣,便聽少林寺掌門耐性禪師在向群豪發表談話,只聽他洪聲說道:“……要知黑水魔尊,所作所為,莫不是些違反人性之事,凡我武林朋友,均應站在救人和自救的立場,團結起來,所謂一人舍死,萬夫莫敵,這魔頭武功,雖是高不可測,但究屬血肉之軀,只要咱們將生死置之度外,前仆後繼,未必無勝利希望,否則,即會墜入萬劫不復之地。為了團結,咱們首須推選正副總領隊二人,然後將各門各派各幫各教,一律納入組織之中,編為二個大隊。不悉大家認為老衲的意見如何?”
  立時,群豪呼聲雷動,莫不舉手贊成。
  須臾之間,便選出少林掌門耐性禪師為總領隊,武當天籟真人,為副總領隊。
  宇內四奇之 ,書怪南子為第一大隊隊長,統總率少林、武當、崆峒、丐幫門下弟子。
  峨眉掌門青蓮禪師,為第二大隊隊長,統率該派,青城、華山、青風幫門下弟子。
  崑崙劍聖令狐楚為第三大隊隊長,統率崑崙、衡山、天山門下弟子,及無派無幫的各地豪俠。
  奇怪的是,白衫教竟然缺席。但誰也不願去推測那是為了何故。
  然而,這支奇異的隊伍,雖有著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和尚,也有道士,有俠客,也有強盜,有美豔絕倫的姑娘,也有其醜無比的老太婆。但它卻代表著整個武林的精銳。
  這支精銳五花八門的部隊,浩浩蕩蕩,通過恆口,再下嵐皋,迤邐著抵達官園。
  沿途百姓,莫不驚詫,議論紛紜,他們不知道這支龐大的隊伍,究竟要做些什麼?
  甚至,連官府也驚動了,華中總捕頭一筆判生死範超,獲悉飛報,帶著十二快探,飛騎追偵。
  等到他追趕到了這偉大的行列,才發現這些莫不是當今武林中盛名前輩,甚至一門一派一幫之長。
  再經少林掌門耐性禪師將詳情告訴,一筆判生死範超,同樣受到震駭。他也要申請加入。為武林盡一份心意,但老禪師卻一口拒絕,認為這樣,反會留給黑水魔尊以口實,說宇內群豪,竟是借重官家之力。
  一筆判生死範超,知道這事情,絕不是自己管得了的,只得告辭離去。
  他方告辭離去,前哨部隊,業已抵達官園城郊。
  就在這時,城外官道兩側幽篁之內,陡地湧出十二個黑紗罩面,身穿黑色勁裝,外著黑色披風的漢子,攔住去路。
  一個瘦長黑紗罩面之人,拱手說道:“諸位想是接得‘追魂黑心令符’,前往‘黑獄谷’赴會之人,奉谷主令諭,現已屆約定之期,諸位不必入城再事耽擱,可隨老夫等逕行赴宴!”
  崆峒掌門鐵飛豹端木凱冷哼一聲道:“閣下既是谷主座前親信,正應揚眉吐氣,何以這般面覆黑紗,難道閣下沒有面目見人麼?”
  他料定對方必系武林知名之士,也許還能相識,是以才這般故意出言相激。
  瘦長黑紗罩面之人,森冷一笑,道:“端木凱,你枉費心機,生死宴會,正等待著你同諸位,別延誤時辰,惹惱了谷主,嘿嘿,那只有加速死亡。”
  鐵飛豹端木凱豪笑一聲,道:“咱們此次前來,全沒有準備活著回去,生死之事,未必便能威脅於人,朋友,且先接老夫一掌。”
  掌字才落,人已前竄,跟著呼的劈出一股掌風。
  他既外號鐵飛豹,顯然輕功、掌力,均有獨到造詣。
  一時之間,驚飆四起。
  瘦長黑紗罩面之人,冷笑一聲,毫不拿樁作勢,只是一掌拍出。
  崆峒掌門鐵飛豹端木凱,便感一陣氣血翻湧,馬步浮松,一連向後退了兩步。
  群豪大駭,丐幫長老黑妙手,瘸腿窮神,雙雙躍出。
  書怪南子搖手阻止兩人,暫勿出手,轉面向黑紗覆面之人冷聲叱道:“閣下即使身手再高,也不過是‘黑獄谷’中一名使者而已!有何資格敢對吾人頤指氣使!”
  黑紗罩面之人,不由微微一震。接著又傳來一縷冷厲之聲道:“要知面前群豪,全是當今受人敬仰之人,既是前來赴會,換句話說,在未翻臉成仇之前,全是爾等主人佳賓。爾竟敢如此無禮,哈哈,難道這就是追魂黑心令主的授意?”
  黑紗罩面諸人,不虞書怪南子,詞鋒如此冷峭鐫利,連令主也加以藉詞嘲笑,頓感不安!
  瘦長漢子眉頭一皺,說道:“南大俠,果然不愧四奇中人物,說起話來,真令人有招架不住之感!既是這樣,咱們聽命好了!”
  說話間,總領隊少林掌門人耐性禪師,已然隨著第二大隊群豪到達。書怪南子立即趨前請示。
  耐性禪師毅然說道:“吾輩此行,乃為整個武林安危所擊,事情變化,誰也難以預料,老衲之意,咱們仍按照原來計劃,入城準備乾糧七天,並且自帶飲水。最好不食谷中任何東西,一旦搏鬥起來,吾人即使不幸而敗,相信敵人亦將付出極大代價。”
  他語此一頓之後,接著又道:“南大俠,不妨告知黑衣使者,就說咱們於二更天開始啟程,三更天準時到達,彼等相候可也!”
  十二個黑紗蒙面人,立即退去,他們對這少林掌門耐性禪師的顧慮周密,幾乎無懈可擊,亦不禁暗生敬佩之意。
  百數十名群豪,並肩齊步,進入官園城,打尖後,並將全部乾糧妥備分配完畢,方始隨著黑衣使者進入山區。
  一入山區,便棄馬步行。
  要知大巴山,位置於川陝交界之處,拔海二千七百六十公尺,重巒疊嶂,危崖峻嶺,嚴林密莽,寸步難行,且多嶙峋黑色怪石,犬牙交錯,沿途偃伏。即使白天,由於霧濃煙繞,繁翠深菁,光線亦極黯淡。
  何況,此時夜色朦朧,星月無光,宿鳥驚飛,梟啼狼嗥,四處沒有一星燈火。如換常人,早已魂搖心悸。
  群豪雖是膽大,也不免泛起一絲寒意,每個人都在想:“這真不愧是黑獄之會!”
  不過,誰也沒有退縮,反而有些生性恢諧之人,不時說出一兩句笑話。
  本來,那些笑話,並不見得有何可笑,然而他們卻狂笑不止,好象藉以一壯膽色似的。
  一個更次之後,十二名黑衣覆面使者,突然停止於一座絕谷之前,說道:“黑獄谷,就在諸位前面!”
  群豪立即剎住腳步,舉目一望,內見一塊木牌上,顯出三個綠幽幽的大字:“黑獄谷”。雖明知那是用磷質塗抹過的緣故,在這深山荒谷之地,也微微使人感到有些不安。
  總領隊少林掌門人耐性禪師,立即召集副總領隊天籟真人,以及三隊首領書怪南子、青蓮禪師、劍聖令狐楚密商,片刻之間,決定不管進谷之人安危如何,谷外必須留下 隊高手接應。
  如果前面兩隊不幸全軍覆滅,駐紮谷外的一隊,必須立即撤走,以免被其一網打盡。
  劍聖令狐楚願意率隊打前鋒,不希望留在谷外,而其他兩隊更是不肯後人。
  經抽籤結果,還是由劍聖令狐楚率領崑崙、衡山、天山,以及無門無派的各地武林領袖一幹豪俠,留駐于黑獄谷外,作為臨時策應。不管谷中主人以何等言詞相邀,均須一律拒絕。
  布署方定,十二黑紗罩面使者,均紛紛躍身谷內,並洪聲呼道:“佳賓已至谷口。”
  口字才落,驀地,谷底傳出一陣嗚嗚號角之聲,接著當的一聲鐘鳴,黑獄谷中,頓時閃出一片燈海,宛如鬼磷螢火,照得谷口 帶如同白晝。
  群豪竟沒有想到“黑獄谷”,竟是恁地號令森嚴,看來,谷中主人果非易與之輩,不由心中升起一縷警惕。
  就在此時,紅影一閃,谷口外面,出現一個面垂紅紗的婦人,廬山真面雖隱,但從身材背影看來,定必美豔絕倫。
  只見她娉婷地移前兩步,斂衽說道:“奉谷主之命,請諸位大俠入谷賞光赴宴。”
  鶯聲歷歷,宛如珠走玉盤。
  尤其是書怪南子,覺得聲音熟悉之極,可是, 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伊人是誰?
  身為此次赴宴率領群豪的總領隊少林掌門人耐性禪師宣了一聲佛號說道:“咱們既是應約前來,豈有過門不入之理,老衲自當率領諸位大俠,前往赴宴,女施主,請!”
  紅紗罩面婦人脆笑一聲,道:“大和尚,來呀!”
  說著用手一招,顯得既甜且媚。
  耐性禪師霜眉 皺,莊嚴地道:“女施主,還是你先請吧!”
  紅紗罩面婦人輕俏一笑,蓮步微移,款腰擺臀,踏著山徑,裊裊娜娜直朝谷內行去。
  耐性禪師及天籟真人一臉沉肅,也邁開大步,入谷赴宴,後面群豪,自然也一步一趨,象一條長龍般進入“黑獄谷”中。
  群豪一踏人谷口,一陣奇花香,撲鼻而來,仔細一望,原來谷徑兩旁,置有琪花瑤草,花朵瑰麗,搖曳生姿,耐性禪師以及赴宴群豪,均皆不曾注意。
  此谷雖足面積狹仄,但頗為深邃,加以夜霧迷濛,在如是燈光明亮之下,仍難一望底。
  群豪走了半裡之遙,竟未再發現一人,心中正感疑詫,忽聞紅紗覆面婦人媚聲說道:“大和尚快到啦!”
  俏影一閃,人已朝前飛去。
  耐性禪師立刻佇足四望,原來自己一行人已進入“黑獄谷”的腹部。
  如菌細草上,舒著 條紅黑相間的地毯,一直向谷底伸展進去。
  三步一樁,五步 卡,現出了無數黑服勁裝漢子,手橫利劍,雙睛朝前瞪視,一瞬不瞬。
  耐性禪師豈能示怯,竟是毫不猶豫,一步跨上地毯,天籟真人率領兩隊群豪,緊隨方丈大師身後,只聞著一陣嚓!嚓!的步履聲,在谷中響起。
  猶其在這深宵夜靜,神秘的“黑獄谷”裡,這種空谷足音,更增悲壯。
  須臾之間,便已抵達一座巍峨的建築物,這座建築物,是以黑石砌成,橫額上,題著四個窠臼大字,名曰:“黑獄之宮”。
  在宮殿前面,左面站著 列黑服勁裝漢子,約十二人。右面卻站著一列紅紗覆面少女,也是與左面相等之數。
  那位帶路的婦人,作了個肅客姿式。
  耐性禪師念了聲阿彌陀佛,說道:“煩請轉告谷主,就說老衲等均已應邀請來,如有什麼賜教之處,何不出宮一見?”
  就在這時,只聞宮中飄出一縷朗朗之聲,道:“既然佳客遠來,正應洗塵 敘,淡酒粗餚,難道不足以迎天下豪傑嗎?”
  耐性禪師仍是一臉凝重,霜眉略掀,說道:“谷主好意,老衲等莫不心領……”
  話聲未落,朗朗之聲又起。
  “敢情大師惑疑本谷主,在宮中設有埋伏。”
  “阿彌陀佛”老禪師誦了 聲佛號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委實不願以天下豪傑安危,來壯自己膽氣!”
  濟濟群豪,聽老禪師這麼說,莫不深深感動,竟爾齊聲說道:“咱們以總領隊進退為進退。”
  這八十餘的洪亮聲音,宛如平地春雷,立時山谷起了回應之聲,不斷響著;“咱們以總領隊進返為進退。……”
  黑獄宮中主人,似乎也被天下群豪這等威勢所懾,憩了一陣,方始朗聲說道:“大師既是恁般多疑,本谷主如果太過勉強,豈是待客之道,為了消除諸位疑慮,……”
  他立即傳下令去,宮前侍衛一律暫時撤銷,大殿之上四面門窗不得關閉。
  果然,此言一出,宮前二十四個男女侍衛,身形一幌,便已沒入暗影之中。
  接著,黑獄宮內前殿,門空洞開。一陣酒肉香味在空氣中飄盪。
  耐性禪師見此情形,暗想:“即使黑獄谷中,有著什麼埋伏,經此一來,危機已近,如果,仍堅持不肯進宮,豈非太過示弱於這魔頭?”
  如此一想,便道:“谷主既是具有誠意,老衲焉敢再事矯情!”
  言訖,便邁開大步,朝黑獄宮中行去。
  群豪在天籟真人率領下,魚貫而入,秩序井然。
  書怪南子帶著少林、武當、崆峒,以及丐幫群豪,向東站立。
  青蓮禪師帶著峨嵋、青城、華山、以及青風幫群豪,向西面站立。
  只聽大殿之上,響起一聲朗朗笑音道:“耐性禪師,能把這雜牌隊伍,訓練得如此整齊、莊嚴、實在難得。”
  老禪師正想謙虛一句,還未啟口,那人卻已接著又道:“不過,老禪師太過迂謹,而且非常欠公,卻把另一批武林朋友遺留谷外……”
  群豪注目一望,只見殿堂之上,巍然端坐著一個玄袍黑巾,面罩黑紗的少年文士,兩旁紅裝翠袖,亭亭玉立著十二金釵,不消說,定是小魔尊的偉人。
  他背後卻站著兩個婦人,這兩人,全是紅紗覆面。
  案側,斜坐著一個身軀魁梧,環眼帚眉,身著紅色鑲金裟袈的高大威武的西藏僧人。
  喇嘛背後,恭立著瑞巴丹和葛爾穆德兩位喇嘛。
  群豪這一驚非同小可。
  要知瑞巴丹,曾經領袖過宮中侍衛,武功之高,足可傲視武林,雖然不幸在北京濃園,被金燕斷去一臂,但以他的聲譽和地位,竟甘伏首聽命于黑獄谷主,連同他的師兄葛爾穆德,那就不簡單了!
  還有,那身穿火紅鑲金的西藏僧人,雙目閃閃,碧光四射,不就是西藏第一高手“碧眼活佛”麼?
  一個黑水魔尊的傳人,已夠傷腦筋的了,如今,又多了個助紂為惡的碧眼活佛,看來此行吉兇禍福,殊難預料。
  寫來雖慢,其實不過瞬間。
  耐性禪師一瞥之後,沉聲說道:“只要谷主確具誠心,還怕他們不願作座上客嗎?並非老衲多疑,但天下事,如能預留退步,總較孟浪一些的好,谷主,你不反對吧?”
  詎料,話聲一落,只見旁坐身著火紅鑲金裟袈的西藏喇嘛,裂開獅口,仰天狂笑道:“人道少林武學,奧博難測,耐性禪師為當代有數高僧,照今天看來,畏首畏尾,真是見面不如聞名,令本座失望之至!”
  群豪大怒,莫不立目相望。
  殊不料耐性禪師頗有耐性,只是微喧佛號,說道:“大喇嘛如果來到中原,僅是切磋武學,老衲何吝區區微末之技。
  可是如今不同,台端為黑獄宮中舉足輕重人物,老衲麼,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但卻不願為一己之私,置大局於不顧。”
  大義磅礡,言詞凜然。
  碧眼活佛冷哼一聲,方欲搶白兩句,只聽黑獄谷主朗聲說道:“大師率領武林群豪,應約前來,無論為敵為友,總之是客,本谷主一例視作佳賓,諸位當不以粗餚淡酒見拒是幸!”
  他說到這裡,用手一指殿中排列著野鹿、烤豬、燒牛、煨雞、酥鴨,以及葡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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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陰謀何毒 百密一疏 仍中詭計 臨死奮戰 大節凜然 斯乃英雄

  武林群豪見此豐盛的筵席,莫不直咽唾沫,耐性禪師輕咳一聲,如珠玉擲地,群豪趕緊收斂起那副饞相,只聽他朗聲宣佛說道:“老衲與天下豪傑,奉召不遠千里前來貴谷,在谷主未將姓名宣布,以及傳出“追魂黑心令符”之真正動機告訴我等之前,即使舉泰山以為肉,傾東海以為酒,伐雲夢之竹以為簫笙,欠難舉箸。”
  群豪中登時有人響應道:“總領隊之言甚是,吾等此來,豈是為了貪圖口腹。”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入鬢長眉雙挑,嘿嘿冷笑一聲說道:“本谷主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凡是知我名號之人,惟有兩條路可供選擇!”
  天籟真人忍不住問道:“請問那兩條路?”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道:“一是歸順黑獄之宮,一是舉掌自行擊破天庭自戕!”
  這兩句話說得何等狂妄,竟沒有將天下群豪,放在眼下。
  崆峒三劍中的人環劍客褚霸,最是暴燥,聞言虎喝一聲道:“娃娃,老夫成名時,爾不知還在那裡,乳臭未幹,便這般夜郎自大……。”
  他還沒有說完,只聞少年背後的紅紗覆面婦人之一嬌叱 聲,說道:“狂徒,爾敢對谷主無禮!”
  說話中,舉起那雙瑩白如玉的手掌,霍地拍出,人環劍客諸霸,怎知禍臨眉睫,只感一陣春風拂面,立時面如玫瑰,雙眸射火,周身一陣抽搐,萎僕在地。
  天環劍客褚威急忙俯首一探鼻息,只覺人環劍客褚霸,業已氣絕死去。
  手足情深,天環劍客頓時噴出 口鮮血,地喪劍客褚勇,尚還不知乃弟死去,問道:“大哥,三弟怎樣了?”
  “怎樣?老二不要放過那出手的妖婦,因為三弟已遭毒手死去了!”
  此言一出,群豪心中凜駭不已!
  天環地環雙劍,陡然拔出長劍,便要拼命。
  青風幫主純毒陽姚震天,迅即出聲勸止,並道:“好一個白衫咆哮夫人焦嬌,居然投效了黑獄之宮,哈教主為何不現身迎見故友?”
  群豪始悟人環劍客褚霸,乃是喪命在咆哮夫人焦嬌“六欲煞絲”之下。
  就在這時,十二個黑衣人中,一個身材魁梧老叟越眾而出,並伸手摘去面幕,說道:“姚兄,指名呼喚老朽,不知是否有意托我在谷主面前先容,允許你投降‘黑獄之宮’?”
  青風幫主毒純陽撫著五柳長須,哈哈笑道:“哈兄何以堂堂教主不幹,卻奴顏事人,實令小弟大為不解。”
  豈止他一人詫異,就是天下群豪亦莫不訝然!
  要知白衫教掘起江湖,勢力之雄厚,一時無兩,如今,竟甘心在“黑獄宮”中,充當一名使者,其內情決不簡單,那麼,舉此類推,其餘十一名使者,地位成就,當不在白衫教主蛤藍壁之下。
  群豪至此方知黑獄之宮,才是真正的臥虎藏龍之地。
  哈藍壁面色一紅,偷眼一覷老伴咆哮夫人焦嬌,心中闇然一嘆,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要知黑水魔尊彭前輩,舉手投足,已達致人於死的境界,即使殘缺的蒼穹三仙,仍然出世,亦必遭遇敗亡的命運,姚兄,你我過去曾經一度聯盟對付游龍子黃小龍,現在,何不同時效命黑獄之宮,將來一統武林,咱們那時便是功臣,開宗立派,自是不成問題,不知意下如何?”
  他竟公然作起說客來了!
  青風幫主毒純陽心中一動,但他怎能在群豪面前說出坍台的話來,哈哈笑道:“哈兄盛情,小弟心領,最好共存共榮,互不侵犯。”
  書怪南子等他說完,便道:“姚兄,這種變節之人,相談何益,倒是咆哮夫人焦嬌,竟爾任意殺我部眾,老朽不才,倒要領教一二。”
  言罷,嗖的一聲,掣出鋼筆鐵書,霍地一掀一抖,七十二張鐵葉,閃起漫空烏光,挾著異嘯之聲,快逾電光石火,象一群墨色蝴蝶,繽紛飛舞,朝著咆哮夫人焦嬌面前湧去。
  這一招“落英繽紛”,正是書怪南子成名秘技之一,威勢自非尋常。
  咆哮夫人焦嬌,雖是練有旁門邪功,也搪阻不住,玉容倏變。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猛地舌綻春雷,喝道:“住手,這黑獄宮中,豈是爾等撒野之地。”
  地字一落,單袖輕揮,說也奇怪,書怪南子用真力控制的鐵書七十二頁,竟然停止空中,好似被一種無形的鋼牆隔離著。
  群豪又低低發出一聲驚叫道:“‘先天玄青罡氣’!”
  耐性禪師沒有想到這玄巾黑紗罩面少年,果真獲得老魔真傳,而且竟具八成功力。不由大駭,向著書怪南子道:“施主且先將鐵頁奇書收回,讓老衲與谷主,再交談數語。”
  書怪南子,知道老禪師再恐自己鬥下去,必然吃虧,是以出語示意阻止,不禁心存感激,雙臂一招,立時將七十二枚鐵頁,悉數收回。
  他雖是收回,仍覺一股彈力反震,幾乎把持不住。
  只聞殿堂之上,飄起一縷森森冷笑,說道:“這遭看在老禪師面上,權且放過。”
  書怪南子,為之凜懼不已!
  耐性禪師合什說道:“谷主先前僅說出尊名不肯告人之規定,老衲此時想來,那是一件不足重要之事,既然吝不賜告,也就算了!他語此歇了一歇,接著又道:“不過,谷主仍請道出相邀吾輩前來黑獄谷真正意圖,不要使得咱們敵友難辨,豈非大錯特錯!”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朗朗說道:“家師之意,天下武林門派太多,紛紜雜沓,標奇立異,為了發揚武學,使天下武術融於一爐,不再有門戶之分,黑白之別,創立‘黑獄神魔大教’,舉凡九大門派之掌門,一律授以副教主之職,接受‘黑獄之宮’節制,兩幫一教,以及無門無派傑出之士,援例納為黑獄使者,共享令名以財富聲色。
  總之,與我為友者,不但保障其安全,而且供給物質享受,鞏固其地位,否則,嘿嘿!他那一門一派之武功,便將迅即自他身上失傳,開株連其三親六族,使之全皆伏屍荒野。”
  他娓娓而談,好象在演說一般,根本不知道那是一件極其殘酷之事。
  可是一入群豪之耳,宛如一股寒流,掠過全身,機伶伶打著冷戰。
  如果這話是出諸於另一人之口,誰也不會放在心上,而一笑置之。
  因為,這說話之人,乃是黑獄谷主,那殺人不皺眉的蓋世魔尊彭岑高足,這份量又自不同。
  群豪各自想著心事,一部份膽小怕事之徒,心中極象一具鐘擺在搖搖晃晃。
  至於真正的豪俠之士,心中卻在打算:“即使自己死了!也要為武林盡最後一份力,流最後一滴血!”
  黑獄之宮,立時罩上了一層陰雲,誰都俯首沉思,默默無言,顯得異常沉寂。
  酒肉的芬芳,又開始在空氣中盪漾著,誘惑著每一個飢餓人的腸胃。
  驀地一
  從少林耐性禪師口裡飄出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又把群豪喚回了現實。
  只聽他莊嚴地說道:“谷主大志可嘉,惟有擇手段太過份了些,數千年來,不知有多少大智大意之人,在沉潛于武學,即使有一得的貢獻,他們也不敢存有誅除異己之心。
  何況武學浩如煙海,真正武功修為到了極致,與天地參,與宇宙化,萬物無所不容,又那會有這種爭強鬥勝之心,和用別人的鮮血,使之就範。
  更何況以力服人,終非心服,老衲第一個不敢苟同!  他這一提出異議,群豪誰也不願後人,就連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亦狂吼著大加反對。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冷峻地說道:“你們當真想清楚了麼?”
  “這還用想嗎?”
  “老子們早就想過了!”
  群豪中有的竟吐出粗魯的語言。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微微 怔,他究竟不了解人類的弱點,殊不知在場群眾,起碼有半數是不願暴露出自己內心醜惡卑劣的秘密。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還只當天下群豪,真的完全反對自己。那掩藏在黑紗後面的一雙鷹目,頓時泛露出一片殺機,冰冷地道:“你們以為不願妥協,不食本宮預備中的酒肉,就無事麼?
  要是真的這樣,咱們豈不白費心血。
  現在實話一句,你們均已中了本谷主所伏巨毒,如無黑獄之宮特製解藥,七日之內,必然全身發黑,七孔流血而死。”
  天籟真人甚是不解,心忖:“但己與天下群豪,並未飲用谷中任何物品,何來中毒之事。”
  便不禁哈哈笑道:“谷主恁何斷定咱們俱已中毒?”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緩緩說道:“諸位如不相信,不妨暗運真力,逼向‘關元’一試!”
  天籟真人以及群豪,聞言將體內真氣,運行一周,果然覺得不若平時流暢,全皆頓時失色。卻不知毒自何來?
  耐性禪師覺得還是先行離開這黑獄之宮為是,免得留此徒自取辱。於是沉聲說道:“想不到谷主用心如此陰毒,老衲對閣下人格深表遺憾!請從此辭。”
  詎料玄巾黑紗罩面少年,非但不怒,反而發出了一聲鳥鳴似的呵呵得意大笑,道:“嘿嘿,本谷主要非天生心毒手辣,‘五回嶺’下,家師豈肯收我為徒,老和尚你未免念經找錯了菩薩!”
  耐性禪師低喧一聲佛號,向天下群豪道:“這黑獄之宮,實非善地,諸位既是與老衲同來,此時也該離去,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言罷,立命後隊作前隊,朝宮門外湧去。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冷冷說道:“諸位既是要走,本谷主決不留難,因為,凡中是了本宮‘天茶花’之香毒,無人能救!”
  書怪南子冷哼一聲道:“這話未必見得,要知天下用毒,莫過於苗疆無肢毒叟,咱們只要能夠專程趕往,還怕解不了毒麼?”
  群豪一聽,當真覺得此言有理,轟然一聲說道:“對!咱們這就快走,要是有人前來阻擋,反正咱們活不成了,乾脆一拼!”
  言時,群豪莫不怒發衝冠,流露出一臉淒厲之容。
  瑞巴丹與葛爾穆德,以及其他黑獄使者,俱感微微一震,慌了手腳。
  要知一人舍死,萬夫莫敵,黑獄之宮雖是高手甚眾,但如真要與天下群豪一搏,也不免兩敗俱傷。
  是以宮中第二高手碧眼活佛,也暗地潛運功力,以防突變。
  只有玄巾黑紗罩面少年,仍然無動於衷,朗朗說道:“你們以為去到苗疆,便可有一線生機麼,告訴你們那全是妄想。”
  耐性禪師欺霜慈眉一剔,說道:“從大巴山到苗疆的‘霧封谷’不過三千餘裡,七日時間,在老衲來說,足有餘裕,即使較輕功次一點的,咱們山下留有馬匹,也阻遏不了行程!”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道:“不到黃河心不死,本谷主先給你們介紹一人,那時你們便知此路不通!”
  通字一落,袍袖輕揮,只見從殿後角門,軋軋地推出一輛輪椅,椅上坐著一個面容蒼白,四肢俱無的老人,漠然地注視著殿中群豪。
  他不就是苗疆‘霧封谷’無肢毒叟麼?怎會在黑獄之宮出現呢?
  不錯,他就是苗疆‘霧封谷’無肢叟殷介。因為平生沉浸於天下的巨毒,結果不慎,為毒物所傷,只自得殘肢體。結果,各種毒藥,雖已研製成功,卻已四肢不保。
  此人武功雖是平常,但對毒藥的知識,尤推獨步,是以無肢毒叟之名,不脛而走。
  想不到黑獄谷主,竟然棋高一步,早將這傢伙俘來宮中,斷絕了群豪求生之路。這一手果然毒辣到了極點。
  人到了生死絕望的階段,品格的高低,才能真正顯出來。
  斯時,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與他率領下的陰陽三怪鄧歸農,朱簡七,立即舉手投降。
  接著投降的,有崆峒掌門人鐵飛豹端木凱,峨嵋上清宮青木道長,少林法淵法海法空三長老,青城三傑,武當雙雄,以及華山一龍一凰等十餘位各派高手。
  少林耐性禪師一見情形突變,知道多延遲 分時間,則局勢便將增多一分惡劣,低喝道:“諸位還不趕快離此,更待何時?”
  他已無法去責備那些投降之人,因為老和尚心性忠厚、慈悲,總以為他們僅是為了貪生苟活而已!
  群豪悲嘯一聲,紛紛從門窗內,飄飛出去。
  檢點人數,又有十餘人留在宮內。
  天籟真人道:“大師,咱們惟一中毒的機會,貧道想起來了,定是谷口那 陣奇異的花香。”
  耐性禪師黯然說道:“這‘黑獄谷’中之人,個個陰狠絕倫,老衲一片慈悲之心,竟爾白廢,咱們還是先行出谷,再設法解除各位所中‘天茶花’毒素吧!”
  群豪應了一聲,正展開輕功,朝谷口奔去。
  驀地一
  道旁閃出十二個黑宮使者,十二個紅紗宮婢,簇擁著玄巾黑紗罩面少年率領下的碧眼活佛師徒,以及咆哮夫人焦嬌等一行人,攔住去路,朗聲說道:“各位當真拒絕合作,而不要命了麼?”
  書怪南子一聲大喝道:“住嘴!咱們此後與黑獄之宮,誓不兩立。”
  他因好友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投降,悲憤之極,是以火藥味特別重!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厲聲叱道:“書怪,別以為你名列宇內四奇,便敢如此在本谷主面前狂妄。
  要知,以你目前身份,還不配作答!”
  他說到這裡,面向少林掌門道:“大師仍佛門高僧,對個人之死,誠不足惜,但大師竟置諸位生死不顧,寧非別具用心!”
  耐性禪師雖有耐性,聞言亦不禁慍聲說道:“谷主,你不怕信口開河,死後墜入拔舌地獄!反正老衲行事,一生光明磊落,谷主何不說出老衲何事別具用心。”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嘿嘿一笑,說道:“那不是顯而易見的麼?貴派僧眾,何止千人,即使大師連同十八阿藍尊者,全軍覆沒,對少林來說,並不能動搖其根本,而其他名派則不然,一旦死去,便將後繼無人。這不是存有私心麼?”
  耐性禪師做夢都沒想到黑獄谷主竟會說出這種無聊的話來,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歸天。
  最令人痛心的,就是這種幼稚無聊的話語,居然有人相信紛紛提出指摘。
  於是又有半數的人,藉口留下,原來這些人把生死,名譽,兩者均頗重視,一時委決不下,最後還是覺得生有可戀,才做出這種可悲,可鄙的事來。
  耐性禪師,這位佛門有道高僧,想不到人性的醜惡,一到生死邊緣,便暴露無遺。
  而這些人中,有的是他素所器重的後起之秀,有的亦是方外之交,不由悲、痛攻心,噴出一口鮮血!
  天籟真人道:“大禪師,你這是何苦?……”
  就有這時,玄巾黑妙罩面少年朗聲笑道:“老和尚,偏有那些做作,難道這樣便能博得別人的同情麼?”
  他竟是毫不放鬆,步步緊逼。
  丐幫幫主小銅神青竹杖一抖,罵道:“這是人說的話麼?看來旁門左道,始終是魑魅魎魎。”
  他語此微頓,面向耐性禪師說道:“大師,不管別人怎麼批評指摘於你,窮家幫尚明邪正是非,仍然對大師信仰,始終如一,走吧!”
  小銅神人本憨直,聲如洪鐘,這一慷慨陳詞,群豪莫不義憤填膺,同仇敵慨!高呼道:“咱們跟丐幫一樣,決不對大師為人有所惑疑!”
  耐性禪師又是一陣激動,心說:“天地間,畢竟還有正氣。”可是,當他發現群豪,已喪失過半,而敵人竟未動一刀,一劍,這份難過,就不用提了,立即吩咐十八阿藍尊者,領先開路。
  少林十八阿藍尊者,為第二代第子中傑出人材,乃屬千中挑一。功力尤為深厚,各懷數種絕技,更擅於合擊之術。花費耐性禪師不少心血,始灌溉而成。
  十八位高頭大馬和尚,立時應聲如雷,越眾而出。數十斤重的鑌鐵禪杖,霍地一揮,頓時滿天杖影,異嘯不絕,威勢端的驚人。
  黑衣使者與紅紗宮婢,雖都是成名怪傑,睹此威勢,也不禁微微一怔。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下令道:“凡入黑獄谷者,不得留下一個活口。殺!殺!殺!殺!殺!殺!殺!”
  一連喊出了七個殺字。
  大戰序幕,於已展開,一片喊殺之聲傳達數裡。
  耐性憚師驀地憶起一事,急向天籟真人耳語數句道:“快,別讓谷外諸人入谷中毒!”
  天籟真人知道事機已迫,身形一晃,便奪路朝谷口奔去。
  仃未及丈,一個黑衣人飄風般追上前,舉劍疾刺,劍虹經天,一看便知足武林罕絕高手。
  天籟真人左手拂塵一抖,使出一招“浮雲掩月”,封住來勢,右手劍橫腰疾斬,用出了一式。慧劍斷絲”。
  黑衣使者被迫斜退三步。天籟真人那裡有心戀戰。迅即一鶴衝中,雙臂一張,化作夜鳥投林,如飛逸去。
  黑衣使者嘿嘿冷笑一聲,跟蹤進行。但他舉步較遲,等到他進來谷口,天籟真人已將道旁兩側花草予以削斷。並用長劍挑起泥土蓋上。
  這時,谷外的群豪,已聞得谷中隱隱傳來喊殺之聲,便要冒險進谷。
  劍聖令狐楚勸止道:“耐性禪師,曾經囑咐,如谷中未派人前來求援,決不可輕易入谷,以防敵人斷截歸路。”
  路字才落,便聞谷口傳來步履之聲,跟著鏘鏘數響,顯然谷口已起了搏鬥。
  群豪擁往一看,只見天籟真人與一黑衣使者兩柄長劍打得驚心動魄。
  劍聖令狐楚長劍一顫,說道:“副總領隊,谷中情況如何?”
  天籟真人急道:“快閉住呼吸,將未蓋好的花草,使用泥土蓋上,帶領群豪前往谷中馳援,咱們全皆中了‘天茶花’香之毒。”
  劍聖令狐楚,聞言大驚,群豪中立即飛出數人,揮動兵刃,將花草深深掩蓋,另有數人正欲前往,將黑衣使者解決,這廝狡猾無比,一見群豪衝入谷內時,迅即晃肩疾走。
  劍聖令狐與天籟真人,雙雙一聲清嘯,朝谷中飛去。
  天籟真人藉著淒迷的月色一望,只見群豪在黑衣使者及一群紅紗宮婢圍困之下,竟然衝不出來,不禁大駭。
  兩人足下一用力,象急弩叫般射向鬥場,說道:“諸位沉著應戰,援軍已到。”
  兩柄長劍,幻起漫天銀虹,兩位劍門高手,這一雙劍齊出,立時衝開一個缺口,群豪迅即衝圍而出。
  群豪死傷疊累,血流成渠。
  耐性禪師與書怪南子青蓮禪師等人,莫不全身浴血。
  劍聖令狐楚率領下的群豪立即協同斷後,這支生力軍,的確發揮了力量,且戰且走,終於出得谷口。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忽接報告,得知谷口‘天茶花’毒草被毀,不禁大怒,說道:“好匹夫,竟敢毀我谷中設施。”
  言訖,立即率同碧眼活佛師徒,咆哮夫人焦嬌,紅紗宮婢,黑獄使者,在後面跟著追殺。
  群豪此時除第三大隊實力仍存之外,第一第二兩大隊只勝下十餘人,不是投降,便是傷亡。
  這十餘人復經苦戰,雖屬罕絕高手,卻已真力不繼,顯然有些抵擋不住。
  象這樣斬殺盡絕之事,武林之中,尚不多見。
  跟著群豪又有數人喪命。
  這幾人,一是崆峒派的地環劍客諸勇,一是丐幫中長老瘤腿窮神,一是少林阿藍尊者第七第十八兩位,還有崑崙門下的追雲雁大俠伶元亮。
  劍聖令狐楚與天籟真人雙戰碧眼活佛,耐性禪師,則以一支禪杖敵住咆哮夫人焦嬌。
  書怪南子銅筆一揮,與一個紅紗掩面婦人打得難分難解,青蓮禪師的對手,乃是昔年的白衫教主哈藍璧。
  這時燕雲大俠公孫亦年率領子女公孫時,公孫風,也加入了戰鬥,與他並肩而戰的,還有怪書生候倫,以及侯麗珠姑娘。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陡的雙睛一亮,哩哩笑道:“侯姑娘,你還認得本谷主嗎?”
  侯麗珠芳心頓吃一驚,這聲音雖頗熟悉,但決不是心上人游龍子黃小龍哥哥,不由詫異道:“閣下是?”
  玄巾黑紗罩面少年,呵呵一笑,伸手懷中,摸出一條紅色香巾一揚道:“我麼,就是你贈巾之人。”
  侯麗珠迅即想起高碑店之夜,自己與小龍哥在易水河畔,正在細談衷曲之際,陡然間,闖來了葛爾穆德,瑞巴丹,及仙人劍史錦淪的一幕,雖事是隔一年,她仍然記得,不禁驚呼道:“你是仙人劍史錦淪?”
  “不錯,那正是本谷主。”玄巾黑紗罩面之人,率性揭去黑紗,現出一個唇紅齒白,鷹眉目濃的俊美陰鷙少年,向著侯麗珠姑娘,雙目灼灼而視。
  侯麗珠姑娘黛眉一挑,面色如冰,說道:“沒有想到長春淨遊浮洲不老神仙弟子,竟爾投身黑水魔尊門下,毫不知恥!”
  黑獄谷主史錦淪仰天大笑,道:“蒼窮三仙,不過是盜名欺世之輩,本谷主愛投何人門下,誰奈我何?”
  這種無情無義話,虧他還說得出口,可見他真是蛇蠍之心,衣冠禽獸,群豪雖在拼搏,聽了也不禁大罵。
  誰知他竟一點不在乎,腳下毫不挪動,便已移前數丈。
  伸出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掌。向侯麗珠姑娘攫去。口中輕佻地笑道:“你這一朵花兒,實在美妙,正好帶回宮中去享用一番。”
  眼見侯麗珠姑娘擋不了這絕世高手一招,行將遭擒被辱,忽聞一聲低喝道:“小魔崽子,還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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