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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18, 11:33 AM   #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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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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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四章

  早上七點二十分,整夜失眠的葉倩淩已經穿著整齊,站在餐桌前等她的父親。
  “先坐下來吃點早餐吧。”葉睿哲說。
  葉倩淩原本想說她根本沒胃口,但還是聽話地喝了一點牛奶。今天會有怎樣的結局呢?她真的不敢想像。
  十分鐘後,葉睿哲打算出門了,郭純好突然說:“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咦?為什麽?”葉睿哲問。
  “為什麽?我是葉倩淩的媽啊,當然也得跟著去。
  郭純好說得理所當然,但葉倩淩心中卻湧起不好的預感。
  葉睿哲沒有什麽意見,於是三人便驅車前往補習班。
  葉倩淩隔著車窗,看見了詹孟書正在停車場裏。“爸、媽,他就在那邊。我先下車去跟他說一下,你們停好車再過來好嗎?”
  葉睿哲看見女兒一臉戀愛中的神情,心中又酸又甜,便答應道:“好吧,你先過去。”
  葉倩淩下了車,很快向詹孟書跑去。“孟書!”
  他回過頭來,帶著微笑執起她的手。“你來了。”
  “你聽我說,我爸媽等會就要見你,你說話要溫和一點,不要給他們留下壞印象,懂嗎?或許這樣會有一點轉機。”
  “我會盡力。”詹孟書點點頭,隨即發現不對勁。“你的臉怎麽一邊紅紅的?是不是誰打了你?”
  “沒有,是我不小心撞到的。”葉倩淩隱瞞了事實,她不想惹他發火。
  詹孟書細細摸著她的臉頰,滿心不忍。“看起來就像被打了一巴掌。”
  “真的不是。”她看到父母親往這兒走來。“快放手,在我爸媽面前不能這樣的,你要好好表現哦。”
  “好吧。”詹孟書勉強收回雙手,並站離葉倩淩一步。
  葉睿哲和郭純好走近,臉上沒有滿意或不滿意的表情,教人難以猜測。
  “爸、媽,這位就是詹孟書。”
  詹孟書僵直地鞠個躬。“伯父、伯母,你們好。”他還在因為葉倩淩臉上的傷而生氣。
  “看起來還算人模人樣。”郭純好像在著動物似的說。
  葉睿哲則問:“這是你的機車?有駕照嗎?”
  “有,我已經滿十八歲了。
  “騎這種跑車型的機車很危險的。”葉睿哲頗不以為然。
  “如果伯父覺得不妥當,明天開始我就搭公車。
  葉倩淩嚇了一跳,因為詹孟書向來是最喜歡這台車的,現在居然可以說放棄就放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郭純好冷笑一聲。“我們葉倩淩還小,實在不該交什麽男朋友的。尤其像你這樣沒學校讀又抽煙的不良少年,我們怎麽能放心啊?”
  詹孟書握緊拳頭,但並不發作。“我保證我會對她很好的,我可以戒煙,而且一定會考上大學。
  “我是擔心你們現在就交往,萬一我女兒吃了什麽虧,那還得了。”葉睿哲說話倒比較中肯。
  “請伯父、伯母放心、我不會亂來的。”這話是真的,詹孟書一向只擁抱或親吻地。不曾做出進一步的舉動。
  郭純好哼了一聲,“聽你保證就夠了嗎?真是好笑!等到事情發生了,那誰要負責啊?說不定到時你還抵賴呢!”“媽——”葉倩淩真是受不了母親的尖牙利嘴。
  “叫什麽叫?!還要我再給你一巴掌是不是?!”郭純好作勢要打人。
  詹孟書眯起眼睛。“你打葉倩淩?”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風雨欲來的徵兆。“我的女兒我不能打嗎?關你什麽事!”郭純好真的舉起手來。
  葉睿哲也有些看不下去。“純好,這裏不是家裏。”
  “你打誰我都不管,就是不能打葉倩淩!”詹孟書捉住郭純好的手,用力地揮開。
  郭純好握住自己發疼的手腕,臉上又驚又怒。“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動手?!我不能把女兒交給你這種混賬,你別想跟我女兒來往,我絕對不准!倩淩,你跟我們回家,不用去補習班打工了,我們家還養得起你!”
  “倩淩,我們走。”葉睿哲也是不放心女兒交男朋友。
  萬萬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葉倩淩和詹孟書看看彼此,不知該如何是好。
  “孟書……”葉倩淩左右為難。
  “伯父、伯母,對不起,我剛才只是一時沖動。”詹孟書還是拉下了臉道歉。
  郭純好怒氣正焰,不肯作罷。“一時沖動就這樣?真的發起脾氣該怎麽辦?我們也算是你的長輩吧,居然敢對我動粗!不行,我不能答應你們來往!”
  “等過幾年再說吧,如果你考上大學,葉倩淩也畢業了,到時你們想在一起的話,或許我們會考慮看看。但是現在,你們真的都還太小了。”葉睿哲搖搖頭,拉過葉倩淩,要她一起回家。
  “爸,我求求你……”葉倩淩都快哭出來了。
  “爸爸是為你好,我們走吧。”
  葉倩淩一再回頭,看著站在原地的詹孟書,逐漸在她淚眼之中變得遙遠……
  葉倩淩哭了一整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內有這麽多水分,或許是因為她連血都哭出來了。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那份幸福有多珍貴,在被剝奪之前,人們總是不曉得他們擁有的是怎樣的寶藏。
  郭純好在客廳裏做著車衣的工作,那嘈雜的聲音未曾傳進葉倩淩耳中。她一直想著詹孟書——她的孟書。
  “倩淩,你的電話——”
  聽到母親的叫喊,雙眼紅腫的她無力地爬下床,接過了電話。
  “哭什麽哭啊?一臉委屈的樣子,好像我們有多虐待你一樣!”郭純好還沒消,又打了她的頭一下。
  葉倩淩沒有反應,她太累了。“喂。”
  “喂,我是文珊,你聲音聽起來怪怪的,你在哭嗎?”
  “文珊……”葉倩淩硬咽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會幫你的。”
  “他現在怎麽樣?”這是葉倩淩最想知道的。
  突然,電話中有話筒被拿起的聲音,顯然是有人要偷聽,而那人正是郭純好。
  禹文珊當然發現了這點,罵道:“天啊,真是夠變態的!”
  “怎麽辦?”
  聰明的禹文珊立刻想到一個好方法。“Let's Speak English.He is…sad and hewill come tp see you……tonight,understand?”
  這英文雖然說得不標准,但葉倩淩還是可以瞭解。“我懂了。”
  “好啦,這種情況我實在沒辦法再說下去了,你要振作一點,See you tonight !”
  “嗯,謝謝你,拜拜。”
  挂上電話後,郭純好立刻沖進她房裏,劈頭問道:“她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
  對於母親不掩飾偷聽的事,葉倩淩簡直心寒。“她在告訴我英文小考的答案。你當然聽不懂。”
  “哼,就不要給我玩什麽花樣!”郭純好不悅地離開。
  葉倩淩穿好制服後,由郭純好帶她會上學。
  “不准亂跑,放學時我和你爸爸過來接你。”
  “嗯。”她點點頭,走進校門。
  禹文珊已經到學校了,抓著她的手拉她到林陰道去。“天啊,你的眼睛哭成這樣。”
  “沒辦法,真的忍不住。”即使是現在,她也有種想哭的沖動。
  “孟書說今晚來找你。”
  葉倩淩搖搖頭。“可是我爸媽會來接我,我不能再讓他們碰面,情況會更糟的。”
  “那怎麽辦?你爸媽這樣天天看著你,連電話都要竊聽,你根本沒有自由可言,你什麽時候才能和詹孟書見面?”
  “我也不知道。”她咬咬下唇。“唉,為什麽會這樣?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唉,太幸福真的也會遭天譴嗎?”禹文珊也無計可施了。
  葉倩淩只能無語問蒼天。
  當晚放學時,天空落下了串串雨點。葉倩淩一顆心撲通撲通急跳著,不知道待會是否會再次出現一場沖突?
  一出校門,她就看見了詹孟書。她不可能忽視他的,在人群中他是那麽突出。他一身黑站在那兒,淋濕雨水,伴著他那台黑得發亮的機車。
  他沒說話。只是專注地看著她,一眨也不眨。
  葉倩淩的心口一陣疼痛,慢慢走向他,撐起傘為他擋住雨水。
  他甚至不伸手抹去自己臉上的雨水,只說了一句:“跟我走。”
  葉情淩為之感動了,她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跟他走,或是從此分隔兩地,她必須作出決定。她偏過頭去,看見遠方有輛白色轎車接近,她認出那是她的父母,大概再一分鐘就會開到這裏了。
  一分鐘,只有一分鐘,她看看那輛轎車,再看看詹孟書。她究竟該選擇哪一方呢?不論怎樣選擇,她總要失去其中一方,總要落淚。
  人生總會面對一些關鍵時刻,她必須作出殘酷的選擇。
  她看進詹孟書的眼眸之中,輕聲地說:“帶我走。”
  雨傘跌落到地上,他們坐上了機車。葉倩淩緊緊抱住他,臉頰抵著他的背,全世界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他了,再沒有別人了。
  當他倆騎車經過那輛白色轎車,葉倩淩始終沒有回頭。
  詹孟書帶她來到淡水,在山腰上的一棟別墅前停下。
  “這是我祖父給我的畢業禮物。”他拉起她的手,兩人走進屋裏。
  葉情淩早知道他的家境富裕,可是沒想到會是這樣顯赫。但富貴又如何,能夠和心上人長久相偎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兩人都濕透了,詹孟書拿出幾件衣服。“你會感冒的,先去洗個澡。”
  “嗯。”她有些害臊地遮住自己的前胸,快步走進浴室。
  洗過熱水澡,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臉頰紅紅的,有點茫然,但又很清醒。她已經決定和詹孟書在一起了,不管家庭和學校、不管這世界的一切規則,那就是她之所以在這裏的原因。
  不能回頭了,她知道。
  走出浴室,她看見詹孟書已經洗過澡並坐在沙發上。“過來。”他拍拍身邊的位子。
  葉倩淩照著做了,詹孟書攬過她的肩,用大毛巾開始替她擦幹頭發。
  葉倩淩瞄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的神情憂鬱,似乎沈思著什麽。
  “你怎麽了?”她也感受到那股緊張。
  他停下動作,看著她說:“我在想該怎麽保護你?”
  “孟書——”
  他將她擁入懷中。“一天沒見到你,胸口好像缺了一個大洞,痛徹心扉。”
  她懂得這種感覺。“我也是。”
  “我真想永遠把你留在這裏,但到底該怎樣才能做到?”
  詹孟書把她抱得好緊,幾乎要揉碎了她,但她不在乎,情願如此。在這一刻,她什麽顧慮都沒有了,明天的事就等明天再去傷神吧,至少現在她是幸福的。
  “你眼睛都腫了。”他摸摸她的臉龐。“我從來都不想讓你哭的。”
  聽著這話,葉倩淩又有一陣想哭的沖動。拼命忍住,只給了他一個微笑。
  許久,他將她整個人抱起。“你累了。”然後抱著她走向房間。
  那是一間粉藍色的臥房,詹孟書將她放在床上,輕柔地宛如她是一片羽毛。“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他替她蓋上棉被,摸了摸她的頭發便要離開。
  “孟書,別走。”不知道為什麽,她預感這樣的時光不會長久。她管不了什麽矜持了,她不想離開他一分一秒。
  她的手握住他,沒出半分力氣就將他拉下,在她身邊躺下。
  “我不確定這樣做是不是對的?”詹孟書有些遲疑。
  “我不敢一個人睡。”她主動攬住他的頸項,柔柔地說:“陪我。”
  他歎口氣,終於伸手將她抱了滿懷。“我不會離開你的。”
  那晚,葉倩淩沒有做惡夢,反而睡得很甜、很沈。
  葉倩淩在詹孟書的懷中醒來,感覺今早仿佛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早晨。她安靜地端詳著他,每個細微處都不放過。她想要牢牢記住這張臉,最好一閉上雙眼後就能想起。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時間與他們是無關的。
  詹孟書醒了,眼裏含著些許笑意。“你在看什麽?”他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雙手,呵著氣幫她取暖。
  葉情淩垂下眼,略為羞澀地回答:“沒有啊。”
  “是嗎?”他低下頭,找到了她的唇,試探性地吻著。
  葉倩淩僵了一會,便啟開雙唇任他深入。他嘗起來有煙草的味道,還有一種沈澱已久的需要。
  他的身體如此溫暖,她忍不住貼近了他。詹孟書壓在她身上,她卻不覺得沈重,那是一種甜美的親密感。他慢慢吻下她的脖子和肩膀,當他把手伸進她衣領裏,她也沒有拒絕,她不以為自己拒絕得了。
  他的手好溫柔,葉倩淩忍不住貼近他。
  他的呼吸逐漸加快。“不,我們不能把事情弄得更複雜。”她終於擡起頭,忍耐著不再繼續。
  葉倩淩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只能靠著他輕輕歎氣。“我懂。”
  他摸著她的唇瓣,留戀不舍地再親吻了一會,便坐起身。“起床吧,小懶蟲。”
  “嗯。”她略顯嬌慵地坐起,沒發現扣子松了幾個,胸口露出一大片肌膚。
  詹孟書全看到了,伸手替她扣好扣子。
  葉情淩有些臉紅,覺得他的手指熱燙得嚇人。看他一瞼難忍的樣子,葉倩淩更加感動,因為他是這樣的珍惜她。
  葉倩淩起身撥了禹文珊的呼叫器號碼,沒一會兒她就回電了。
  “文珊,我是倩淩。
  禹文珊尖叫一聲:“倩淩,我的天啊!你和詹孟書現在在哪里?”
  “我們在淡水,情況怎麽樣了?”
  “大家都快找翻天了,你家人啦、詹孟書的家人,學校老師啦,還有補習班主任,他們快把我和蕭毅弄瘋了!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哪兒啊!”
  “對不起,連累你了,真對不起。
  “唉,沒關系啦。”禹文珊也莫可奈何。“問題是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呢?”“我也不知道。
  “鄭老師要你和她聯絡,或許她可以和你爸媽談談。
  葉倩淩不太相信她父母會軟化。“行得通嗎?”
  “看你要不要一試了?”
  葉倩淩看看拿了另一個聽筒的詹孟書,拿不定主黨,於是葉倩淩開口了:“文珊,你叫蕭毅聽一下。
  半晌,蕭毅的聲音傳來:“孟書,你打算怎麽做?我們兄弟一定幫忙到底。
  “我爸恐怕很快會找到這裏來,你幫我們找個地方住,錢的方面沒有問題。
  “放心,這我辦得到。”
  “謝了,晚上十點半在凱特餐廳見。”
  “小心點,再見。”
  詹孟書挂上電話,和葉倩淩互相看了一眼,她先說了:“我們不能一直逃避。”
  “我明白。”他握起她的手。“我會想出辦法的,但在這之前,我不要和你分開。”
  “萬一他們報警的話……”
  詹孟書搖搖頭。“我爸爸很愛面子的,他不會那麽做,就怕你的父母會採取什麽行動。”
  “文珊剛才說我的導師要幫忙溝通,不知道有沒有用?”
  “大人的話我不敢相信。我們看看情形如何,再作決定。”詹孟書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別看起來這麽悲傷的樣子,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
  葉情淩把臉貼在他胸前。“不,能和詹孟書在一起就夠了。”
  是的,不管事情多糟、不管未來會怎樣,她只在乎這分相依相偎的感受。其他的,她真的想不了那麽多了
  “文珊,我們在這兒。”葉倩淩向餐廳門口揮手。
  禹文珊立刻大叫:“清淩!”她跑到好友面前,緊緊地抱了她一下。“才一天沒見,我好想念你哦!”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蕭毅,坐吧。”詹孟書點了一壺咖啡,替大家倒了一杯。
  “我找到地方了,是我朋友家出租的公寓,在臺北市,現在剛好是空的。”蕭毅把地址和電話告知詹孟書,並且拿出鑰匙。
  “謝了。”詹孟書拍拍他的肩膀。
  “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說,絕對不用跟我客氣。”蕭毅是個重視朋友的人。
  禹文珊突然說:“你要不要跟鄭曉嵐老師聯絡啊?她今晚上課時一直跟我說,她想和你談一談,這是她家的電話。”
  “我不曉得該怎麽跟老師說。”葉倩淩有點猶豫。
  “她說可以幫你跟你家人溝通,或許你們都各讓一步,那就有轉機了。”
  葉倩淩不認為她的家人會有所退讓,沒人比她更瞭解這點的。
  “我們會考慮的。”詹孟書替她答道。
  “還有,如果你五天不來上課,就會被學校退學的。”
  “嗯,我知道。”葉倩淩咬咬下唇。
  詹孟書握著她的手。“我們再想想辦法。”
  四個好朋友聊了大約一個小時,也沒有什麽結論。因為時間晚了,所以蕭毅便先送禹文珊回家。
  “一切保重,隨時聯絡,我們幾個兄弟都給你靠。”蕭毅說。
  等他們走後,詹孟書才攬著她的肩說:“我們也走吧。”
  “去那間公寓?”
  “嗯。”詹孟書吻吻她的劉海道:“別擔心,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
  詹孟書知道這只是安慰,但她相信,只要是他說的,她都相信。她眨起一個微笑,讓詹孟書心安。
  大約半小時後,他們抵達蕭毅所說的那棟公寓。他們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門牌,用鑰匙打開進去——這是一個小套房,家具齊全,有臥房跟浴室,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你去洗澡,我來整理。”
  葉倩淩點點頭。詹孟書對她總是溫柔的,雖然還有點不善言辭。
  稍後當她走出浴室,整個房間已經整齊多了。
  詹孟書揚起一邊眉毛說:“你看我找到什麽?居然有一瓶白蘭地耶。”
  “怎麽會?”葉倩淩湊近一看,那是一瓶法國幹邑白蘭地。
  “上個房客忘了把它帶走吧。”他找了個幹淨杯子,倒了一點進去。“嗯,味道還錯。”他像對酒很在行似的。
  “好濃的味道。”葉倩淩不禁掩鼻。“我去洗澡了,你可別偷喝哦。”
  她吐吐舌。“才不會呢。”
  等詹孟書進了浴室,她才開始打量起這房間。占地最大的就是那張雙人床,今晚他們勢必要一起睡了。雖說是孤男寡女,但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詹孟書。
  她打開冰箱,發現裏面放滿了食物,而且都沒過期。這想必不是上個房客留下的,難道是…蕭毅准備的?那麽,那瓶白蘭地恐怕也是了。
  她拿了一顆蘋果就坐到床上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她發現枕頭下好像有東西的樣子,翻開一看,是一個小紙盒,封面是一男一女,還寫著她看不懂的英文。
  她發著愣,正好後孟書走出了浴室。他上身赤裸,只穿了件長褲。
  “咦?你在吃什麽?”
  “蘋果。我想是蕭毅准備的吧,冰箱裏好多食物。”葉倩淩不太敢看他的裸體,便低下頭把玩手中的紙盒。
  詹孟書走到他旁邊坐下,拉過她的手。“我要吃你的。”
  葉倩淩笑著讓他吃了幾口。“甜不甜?”
  他點點頭,問:“你拿什麽?”
  “不知道耶。”她把那紙盒打開來看,拿出了一小包塑膠套舉高,好奇地觀察著它。“我沒看過這種東西。”
  詹孟書突然咳嗽了起來,像是被蘋果梗到了。
  “你怎麽了?”葉情淩幫他拍拍背。“不要緊吧?”
  “咳!”他終於找回呼吸,拿起酒杯把白蘭地一口喝幹。“……那是保險套。”
  “啊?”她一下就臉紅了,雖然沒看過保險套,但也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麽的,不禁心跳急速地垂下頭。
  詹孟書咒罵了一聲。“蕭毅這傢夥!真不知在想什麽!”
  房裏的溫度一下子升高了好多,葉倩淩覺得身邊的他似乎更加危險誘人,也覺得自己快要被空氣中的曖昧分子給弄昏了。
  她偷偷看他一眼,發現他眼中閃著奇特的亮光,更是不敢多看他,連忙丟開那紙盒,鑽進棉被裏。“我……我要睡了。”
  糟糕!這話是不是有些暗示意味?
  “倩淩……”他扳過她的肩。
  他要做什麽?怎麽辦?葉情淩腦中一片慌亂,只能無助地看著他的漆黑雙眼。他輕輕撥掉她眼前的劉海。“別擔心,我不會亂來的。”
  “嗯。”她咬了咬下唇。“我相信你。”她真的相信,否則她也不會選擇和他在一起。
  他微笑,站起身把燈關掉,然後回到床上躺在她身邊。
  黑暗中,她這才敢轉向他,把手貼在他胸前,柔柔地說:“我有點兒怕。”
  “怕我嗎?”他握住她的小手。
  她笑了。“以前有一點,現在不會了。”
  “那你還有什麽好怕的?”
  “我怕……不能和你在一塊。”她終於說出心中最深的恐懼,向他溫暖的身體貼近。
  詹孟書摸摸她的背安慰:“我一定會守著你的,就算不上大學也無所謂,我們兩個到遙遠的地方去,不讓他們找到,然後過著只有我們的生活。”
  “孟書……”她感動地想哭,雙手忍不住環上他的頸項。
  “俄們再等個幾天看看,如果一切都沒有轉機,我就帶你走,到任何地方都好,我們絕不分開。”
  她點著頭,心中只有對他盈滿的愛。
  但真的能夠這麽做嗎?他們拋得下家人和朋友嗎?難道都不用考慮詹孟書的前途了嗎?葉倩淩還是有種不安感,卻又想不出其他方法。
  他們擁抱了好久,葉倩淩才開始有了睡意。她的臉摩擦著他的胸膛,聽到他遲疑的聲音:“情淩……”
  “嗯?”她睡眼惺他的。
  他像是從齒縫中擠出話:“可不可以別靠這麽近?”
  “為什麽?”她大感不惑,昨晚他們不也這麽睡的嗎?
  “我真的不行了!”他推開她,躺遠了一些。
  葉倩淩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麽做,委屈地問:“剛剛才說要和我在一起,你現在就討厭我了嗎?”
  “不是的!”
  “你騙人!”她打了他一下,又是一下。“你可惡!”
  他試著抓住她的手。“你聽我說!”
  葉倩淩搖頭。“不聽!不聽!”
  “那是……因為你讓我興奮了!”他總算大吼出來。
  “咦?”葉情淩停住了手,無法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空氣凝結了,葉情淩感覺到被她壓住的他,體溫似乎不可思議地燙熱,而且全身緊綁,像產生了什麽奇妙的變化。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一慌,想縮到一邊,卻又笨手笨腳的,反而在他身上摩蹭了片刻。
  “天,別動!”他連忙拉住她,將她固定在自己胸前。“這樣就好,讓我冷靜一下。
  葉倩淩聽出他聲音裏的壓抑,似乎含著千百種痛苦。“孟書,你很不舒服嗎?”
  他回答得模棱兩可:“這不算舒服,但也不算不舒服。”
  她摸摸他的額頭。“可是……你的聲音聽起來好沙啞,真的這麽難過嗎?怎麽辦?我可以…幫你做什麽嗎?”
  “拜託,別對我說這種要命的話!”他翻個身,把她壓在身下。“我會更糟糕的——”
  她感覺到他粗重的喘息,額前甚至冒出了汗,讓她心疼不已。“你摸起來似乎發燒了,讓我幫幫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不要看你這麽痛苦。
  “嗅,你真不該再說話的。”他歎息一聲,封住了她的唇。
  雖然詹孟書成功地讓她安靜下來,但是情況卻愈來愈嚴重,兩人都像著了火一樣,緊擁著對方,不住摸索彼此的身體。
  葉倩淩嘗到他嘴裏白蘭地的味道,一向對酒精極度敏感的她立刻感到頭重腳輕,神智也一點點地消失。
  說不定明天他們就要被分開了,就算現在結合也不算罪惡啊!在這一刻,她以往保守的態度仿佛全都消失,現在她只覺得,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詹孟書終於離開她的嘴唇,皺著眉頭說:“不行,我怕控制不了自己。”
  “孟書……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葉倩淩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她說的話。
  “什麽?”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吞了一打鐵釘。
  她主動摸上他的臉頰,幽幽地說:“難道……你不想要我嗎?”
  “別這樣說,你明知道我的感覺,可是…不行!”
  “我不要你忍耐,我真的要和你在一起。”她從來沒有這麽確定過自己的感受。
  “倩淩……”他終于向她也向自己投降,把頭埋進她的秀發之中。什麽都不必再說了,命運自有它的主意,我們便在其中隨波逐流。若能夠抱住某個深愛的人,就緊緊地抱住別放開吧。
  雨聲讓葉倩淩醒了過來。她覺得有些寒意,便往溫暖的地方靠近了些。但她隨即發現那是詹孟書裸露的胸膛,這使她吃了一驚,也隨即想起晚夜的一切。
  天,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那麽做了!
  但眼前又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她的確和他“在一起”了,蕭毅准備的保險套也派上用場。
  回想昨夜纏綿的那一幕,她的臉蛋很快就紅了起來。
  剛好詹孟書也在這時醒來,看到她害羞躲藏的表情。
  “怎麽了?”他擡起她的下頷。
  “沒……”她不敢迎視他熾熱的眼神。“你別這樣看我。”
  “你後悔了。”他擅自下了結論。
  她忙道:“才不是!我……只是不好意思。”
  “倩淩。”他擁緊了她。“我原本都不知道我這麽愛你,直到出現這些阻力以後,我才發現你有多重要。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的,你……是不是也願意和我在一起?
  她點點頭。“我願意。”為了他,她什麽都願意!
  “真的?”他喜出望外。“我就怕你會不願意拋棄一切,因為我們可能會有一段艱苦的日子;不過你放心,將來找一定會讓你成為最幸福的人。”
  接著,他們一起躺在床上,編織對未來的夢想,甚至想好了孩子們的名字。
  葉倩淩看著他熱誠的眼,更加相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嘩!嘩!”詹孟書的呼叫器響了。他看了一下,那是禹文珊的代碼。
  他立刻回了電,禹文珊在電話那一頭興奮地說:“鄭老師說她有辦法了,她已經和葉倩淩的爸媽溝通好,只要葉倩淩乖乖回家,不再蹺課、蹺家,你們就可以繼續交往。”
  “這是真的嗎?”詹益書和葉倩淩都無法置信,她的父母不可能這樣妥協的。
  “看你們要不要跟老師聯絡啦,反正我都給你們電話了。我覺得鄭老師人還蠻理智的,應該可以相信。”“我們會考慮的,謝謝你,文珊。”
  “凡事小心哦,拜!”
  挂上電話後,詹孟書和葉倩淩看著彼此,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想先打個電話回家。”葉倩淩說。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有人拿起。“喂——”
  葉倩淩立刻認出那是小妹。“晴梅,是我。”
  “三姐!”葉晴梅的聲音便咽起來。“你在哪兒?”
  “我在外面,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告訴姐姐,大家都還好嗎?”
  “不好,今天大家都出去找你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家接電話,我連早餐、午餐都沒吃呢。”
  “趕快出去買點東西啊。”
  “我沒錢。”葉晴梅說得可憐兮兮的。
  “那爸媽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我好餓哦,三姐,你快回來啦!哇……”葉晴梅終於放聲大哭。
  葉倩淩心軟了,她實在不能放任小妹挨餓,只好說:“我買東西回去給你吃,但是你不要對任何人說哦。”
  “嗯,我知道。”葉晴梅保證道。
  “等會見了。”
  詹孟書在一旁聽見所有的話,立刻否決道:“你不能回去。”
  “我不是指肩膀,我是說……”他湊在她耳旁說了。
  她馬上紅了臉。“只有一點點。”因為他一直很溫柔。
  “那就好,下一次我會做得更好的。”
  “討厭,別說了嘛!”她對這個話題很是敏感,連忙走向門口,而詹孟書則含笑著和她一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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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十年之後。
  走在清揚校園的小徑上,葉倩淩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好久以前她也常這樣漫步這條小徑,她走路的外表和姿態並無太大改變,但十年的歲月卻足以使一個人的生命起落無數次。
  就在她出神的時候,一位穿西裝的中年男子向她走來。“葉小姐嗎?”
  “是的。”她點點頭。“您是歐谷豐主任吧?”
  “沒錯,抱歉讓你等了一會,剛才臨時有通電話。”
  “不要緊的,這校園很美麗。”就跟她記憶中的一模
  歐主任笑笑。“是啊,我們學校雖小,但設計和佈置都不輸其他學校的。”客套話說完,他隨即導入正題。“請問你帶了履歷表和畢業證嗎?”
  “在這兒。”葉倩淩把牛皮紙袋交給他。
  歐主任開始過目。“嗅,你是中山大學中文系畢業的,不錯。咦?你也讀過清場商職?你是本校的校友?”
  “是的。”
  “真是太巧了。”歐主任很感興趣。“怎麽又轉到普通高中,決定考大學,而且還是中文系呢?”
  “那時突然發現自己的興趣罷了。”她輕笑卻帶著苦澀,因為十年前,在她生命中發生過太大的轉折。
  歐主任點點頭。“原來如此。嗯……畢業後,你做過補習班老師和出版社編輯,經歷很好嘛,怎麽突然想要回母校教書呢?”
  “剛好在報上看到應征啟事,我心想也許自己該換個較穩定的工作了。”
  “這倒也是。說起來真巧,本校一位國文老師因為聲帶長繭,臨辭職,所以我們一時也找不到老師。沒想到你來應征,而且還是我們的校友,實在太有緣了。”歐主任解釋道。
  “是啊,所以我很希望能夠得到這個工作。”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她離不開這片校園,以及在其中的點滴回憶。
  歐主任把她的學歷和經歷都細細看過了。“我想你是很有希望的,我帶你去見人事部盧主任,讓她鑒定一下。”
  他們走到二樓的人事部,盧主任隨意看了一下履歷表,便上上下下打量著葉情淩,第一句就問:“怎麽還沒結婚?”似乎認為她二十七歲未婚是種罪惡。
  葉倩淩不以為什地回答:“緣份還沒到而已。”或者,應該說是緣份已了。
  “我們學校對於老師的要求是很嚴格的,尤其是未婚的老師。”盧主任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口吻很不客氣。
  說得好像已婚的人就不會犯罪似的,葉倩淩暗自覺得好笑,但仍平靜地說:“我瞭解,我會謹言慎行的。”
  “那就好。”人事部盧主任很快看過她的履歷表。“咦?你也曾讀過本校?那為什麽又轉到高中了呢?”
  “當時我發現自己的志趣不在商科,因此就轉學專心准備聯考。”
  “該不會是被我們學校退學的吧?”盧主任眯起了眼睛。
  “當然不是,我是自動辦理退學的。”這倒不是謊話。“嗯。”顯然除此之外,她也沒什麽好再挑剔的,盧主任便說:“明天就得來上班,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她帶著禮貌性的微笑。
  “那太好了,明天開學才不會開天窗。”歐主任總算放心。“校長在嗎?我們應該帶葉小姐去見他一下。”
  “校長還沒回來,他是大忙人。”盧主任回答。
  “嗅,那只好作罷了。”
  “葉老師,這些表格就請你帶回去填一下,還有這是二年級的課本,你負責擔任商二忠的導師。”盧主任已經改口稱她葉老師了。
  “好的,謝謝。”葉倩淩接過那些文件。
  “那麽就明天見了。請你提早來,我還要跟你介紹一些事情。”歐主任說。
  “嗯,我會提早來的。”葉倩淩站起身。“盧主任、歐主任,再見。
  盧主任點點頭,突然又開口:“記得衣著要端莊一點,發型也是。
  葉倩淩很佩服自己的好脾氣,甜美著說:“我知道,要像個老師的樣子,對嗎?”說完,她輕輕關上辦公室的門,踏下階梯。
  學校裏空蕩蕩的,今是暑假的最後一天。明天,又會是怎樣的開始呢?
  九月一日,開學日。
  昨晚她睡得不好,因為她又夢見了那段十七歲的往事。她開始懷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確,再次回到清揚商職,似乎只會讓她更感傷、更脆弱而已。
  然而,責任心不允許她卻步,答應人家的事,她就要把它完成。
  下午兩點她就到了清揚商職,歐主任便開始帶她熟悉環境。
  “校長今天早上向田間部致詞後,就趕著去參加一個重要會議,所以聘書還沒讓他簽名,不過今晚我就會請他先辦這件事的。”
  葉倩淩點點頭。“謝謝你。”
  他把學生資料拿給了葉倩淩,解釋道:“這班學生一年級的時候有五十五人,現在只剩三十四個,退學率非常高。學生的成績啦、問題啦都很麻煩,你擔任導師,要多費點心思了。”
  “嗯。”她不禁想起自己當初也是學生之一。
  “那麽你先好好看過這些資料吧,晚自習時,我就帶你去認識商二忠的同學。”歐主任或許比較古板一些,但相當熱心助人。“好的,麻煩您了。”
  之後,她開始瀏覽那些孩子們的照片和資料。那一張張十七、八歲年輕的面孔,不禁勾起了她心中那段青澀過往……
  下午五點四十分,晚自習開始,夜間部的學生紛紛走進清揚商職。
  葉倩淩在辦公室研究了一下午,總算把教材都准備好,頭正感到有點昏昏沈沈。
  “葉老師,我們去你班上吧。”歐主任走到她面前說。
  “好的。”她深吸口氣。
  歐主任帶她到二樓的教室,打開商二忠的教室門,一張張稚嫩的臉孔便映入她的眼中。
  “各位同學大家晚安,我來幫你們介紹,這位是葉倩淩老師,她將擔任你們二年級的導師,請大家鼓掌歡迎!”
  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大家對新老師既不討厭、也不喜歡。反正對她們來說,老師就是老師,能有什麽差別?
  歐主任大概介紹了她的教學經歷,然後下了結論道:“希望大家和新老師好好相處,每個人都順利升到三年級,好不好?”
  “好!”說到升級,每個人倒是很希望。萬一被留級的話,她們父母的臉色可就不好看了。
  歐主任走出教室,讓葉倩淩繼續接掌。十年的光陰讓她改變了很多,她不再是那個害羞的小女孩,而能以穩健的聲音說:“大家好,未來這一年,我就是你們的導師了,讓我們順利快樂地過完這一年,好嗎?”
  “老師,你會不會教我們教到畢業?”
  “我們已經換過三年導師了耶!”
  這是一群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她想。“我和學校簽的約只有一年,一年後如果學校願意再用我的話,我當然還會當你們的導師。”
  “這樣哦——”她們似乎有點意興闌珊的。
  “如果你們好好表現,大家都升上三年級,我想學校應該會讓我留下來的,所以這就要看你們的了。”
  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敢肯定全班都能升級。
  星期三的最後一節課是精神訓話,剛好也是開學典禮。
  葉倩淩連上了四節課,還有點適應不過來。四個不同的班級,孩子們很活潑好動,讓她幾乎招架不住。一串串機關槍似的問題,她最後都只有以笑容回答。
  每班總是會有學生問:“老師,你有沒有男朋友啊?”
  看來小女生最關心的,大概就是愛情故事吧,但這跟國文課有什麽關系呢?她搖搖頭。
  “老師,你這麽苗條、漂亮、有氣質,想找男朋友就包在我們身上好了。”
  “不用了。”她微笑著說。
  但她的婉拒立刻被淹沒。“我們一定幫你想辦法,安心啦!”
  “我們公司有很多單身的叔叔,有錢、有車、有房子,條件很棒耶!”
  “介紹成功的話,到時記得請我們喝喜酒哦!”
  “我真的不需要你們介紹。”她再次強調。
  學生揮了揮手。“免客氣啦。”
  “唉。”她也無可奈何,藉機轉換話題,把學生們的注意力拉回課本。
  第五節課的鐘聲一響,葉倩淩隔壁的數學老師夏儀芝便招呼她說:“走吧,我們該到會議室去了,要舉行開學典禮了。”
  她們倆一起上樓,學生們都已經集合完畢了,正鬧烘烘的。
  林振恒教官大呼小叫地喊:“安靜!安靜!”
  夏儀芝帶著她走到老師的位子坐下,四處張望著:“咦?怎麽只有主任和組長在?校長還沒來?”
  “這樣的話,儀式能夠開始嗎?”
  “沒辦法,可能就先由主任講話吧。”夏儀藝聳聳肩。
  果然,歐主任先站起來,對所有同學簡單地演說了一陣。約七、八分鐘後,一位組長走向前,在歐主任耳邊說了幾句話。
  夏儀芝猜測說:“八成是校長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校長是立法委員哦,他這個人很有辦法的,這個暑假他把清揚席職買了下來,董事會都被他廢除了,所以在學校只有他最大。”
  葉倩淩點個頭,發現自己真的是累了,只希望校長趕快來到,讓這場冗長的儀式得以結束。她好想回家,直接上床休息。
  主任很快結束了演說,便宣佈說:“接下來,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校長,請大家起立!”
  老師和學生們紛紛站起,迎接這位全校的靈魂人物。坐了這麽久突然起立,讓葉倩淩眼前一陣昏黑;但她隨即站穩,告訴自己可不能就此倒下。
  隨著大門被打開的那一刻,歐主任繼續說:“讓我們歡迎詹孟書校長!”
  霎時,麥克風的聲音突然變得好大,穿過她的耳膜,直達她的心髒。
  然後,那個十年末曾謀面,卻常人她夢中的人,就一步步地踏進她的視線之內。隨著他的每一個腳步,她的呼吸愈來愈感困難。
  他完全踏入燈光之中了,穿著一身無懈可擊的黑色西裝,鼻梁上多了一副銀邊眼鏡,視線比過去更加銳利、冷冽。當他的眼神掃射過全場,天生的威嚴令眾人都為之屏息。
  那兩道濃眉、堅挺的鼻、緊閉的唇,還有那雙眼,是的,他就是她一度擁有的詹孟書。他變得成熟了,但也更遙遠了。
  最後,他的視線終于轉向她。
  接著,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是誰用一雙有力的臂膀輕輕將她抱起,像是呵護著一個孩子般溫柔,讓她感動得幾乎想哭。這種歸屬的感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仿佛最深沈、最神秘的夢境柔柔地拖著她。像在雲中躺下般輕緩,又像被岩石包圍般安全。
  因為疲倦、因為脆弱,她不自禁倚向那溫暖的來源,不願離開那堅強的懷抱。
  有一雙大手在撫摸她,沿著頭發、臉頰滑向頸項。慢慢地,所有往事的浪潮襲來,她認出來了。這令人懷念的觸感,使她無聲落下了眼淚……她記得,她記得,她如何能忘記呢?
  這震撼著她心頭的撫摸,來自她怎麽也忘不了一雙大手。
  而後,那記憶中的嘴唇也回來了,先吻去她臉上的淚水,再熱情地吸吮她的唇,仿若她是全世界唯一的女人、唯一的救贖。
  這可能是夢嗎?她不願多想,只要抓得住眼前這一刻就好了。
  她甚至不敢睜開眼,如果一睜眼,一切會不會又恢復到殘酷的現實?不,她寧願閉著眼,細細品嘗這份溫存。
  黑暗仍然持續地包圍著她,但她再也不害怕。流浪了這麽多年,她終於回來了。
  翌晨,葉倩淩朦朧中醒來,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她望著室內好一會兒,有種時空倒置的錯覺。
  幾分鐘後,房門被打開來,一位護士小姐擁著推車走進來。“該打針了。”
  葉倩淩勉強坐起來,拉起袖子,露出自己那蒼白的手臂。
  “來,不用怕。”護士小姐輕輕一笑,把針尖推進她的皮膚裏。
  約一分鐘後,那不知名的藥水就完全注入了她體中。
  “謝謝。
  “不用客氣。”護土小姐拿出體溫計。“來,量一下。”
  做過一切檢查之後,護土小姐一面在病歷上做紀錄,一面閒話起來:“昨晚那位是你男朋友吧,他看來好擔心呢,特別囑咐我們要好好照顧你。
  “昨晚……”是的,昨晚……昨晚……
  “他一直守著你,到今早六點多才離開。你真幸福,有這麽愛你的男朋友。
  她心頭一緊。“是嗎?”
  “當然,很讓人羡慕呢。”護士小姐收拾著東西。“剛剛我才想起來,他很眼熟,好像就是那個有名的立法委員詹孟書,對不對?”
  葉倩淩默默點了頭。
  “哇——”護士小姐驚歎一聲。“我居然看到了詹孟書!我一定要和我同事講這件事,讓她們羡慕死我。
  葉倩淩聽了只能苦笑,目送護土小姐離開。但她還來不及整理思緒,房門又被打開了,來的人是夏儀芝。
  “晦,早啊。”夏儀芝帶來一束水仙花。
  “早,我……”她沒想到會有朋友來看她,而且是不熟的朋友,令她格外感動。
  夏儀芝把花放到桌上。“漂亮吧。
  “嗯。”葉倩淩同意道。“你來看我就已經很好了,怎麽還破費買花來?”
  “哎喲。”夏儀芝打了她肩膀一下。“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禮物,客氣什麽啦?難道你不喜歡?”
  她的直爽讓葉倩淩想起可愛的禹文珊。“好吧,那就謝謝你了。”
  “這還差不多。”夏儀芝自動坐下。“怎樣,好一點沒有?昨晚我們都嚇死了。”
  “好多了,抱歉給大家帶來了麻煩。”“我還好,你晃動時,我還呆呆地站在那裏,根本反應不過來。可是我看到校長的臉色立刻就刷白了,在你快要跌到地板的前一秒鐘,他像跑百米一樣沖過來,準確無比地把你拉住,然後把你整個人橫抱起來。哇!我第一個想法是什麽你知道嗎?我覺得他是超人!”
  葉倩淩不知該如何反應,見夏儀芝唱作俱佳,繼續描述道:“那時大家都傻了眼,根本就不曉得該怎麽辦?校長大概是唯一清醒的人,命令歐主任繼續主持典禮,又叫他的助理去開車,然後一轉身,就把你直接送往醫院了。老實說,一直到你們走了,我都還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那……典禮還是繼續進行嗎2”
  “嗯,不過大家都無心在那上面了。一陣騷動後,就隨便結束了。”
  葉倩淩低頭道:“真是不好意思。”
  “不會啦,反正開學典禮本來就很無聊,早點結束也好。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說昏就昏了?你之前沒有什麽徵兆啊。”
  她皺眉一笑。“我也沒料到會這樣,大概是緊張加上疲倦,一時受不了吧。”
  “哦。”夏儀芝點點頭。“主任說,如果你太累了,今天可以請假。”
  “不用,我會去上班的。”她需要這份工作,但詹孟書還會讓她擔任老師的職位嗎?她很懷疑。
  “不要太勉強哦。”夏儀芝看看表。“七點多了,我得去上班了,晚上見。”
  “你做兩份工作?”
  “沒辦法,誰教我有兩個小孩呢。都是我的責任啊。”夏儀芝爽朗一笑,站起身要離開。“我走了。”
  “謝謝你來看我,再見。”
  夏儀芝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她才深深歎了一口氣。回到清揚,卻碰上了這樣巧合的重逢,命運怎會這樣殘忍地開她玩笑呢?
  醫院空蕩的走廊上。
  葉倩淩拿起話筒,撥了家中的號碼。
  “喂,請問找哪位?”
  “是紹琪嗎?我是三姐。”
  紹棋的聲音明顯興奮起來。“姐,你的工作怎麽樣?成了嗎?”“嗯,已經上班一天了,不過你可別告訴爸媽,我教書的學校是清揚商職。你知道他們有多討厭這所學校的。”
  “放心啦,這我還不懂嗎?”葉紹棋還記得當年的那件事。
  “你呢?面試如何?”
  葉紹其歎口長氣。“還不是叫我回家等通知,看來沒希望的啦。”自從上次她提出辭呈以來,已經有兩個月賦閒在家了。
  “別灰心嘛,加油。”她鼓勵道。
  “我曉得……媽,你幹嘛?”
  一陣噪音之後,便傳來母親郭純好的聲音:“倩淩,你找到教書的工作啦?”
  “嗯,在一家私立學校的夜間部。”葉倩淩的語氣略顯幹澀。
  郭純好聲音提高了八度,說:“你不錯啊,白天再去找一個兼職吧。”
  “我知道,我正要開始找。”
  “倩淩,你也知道,現在景氣不好,你爸爸的生意是每況愈下,最近又有一家集團要並購他的產業。萬一你爸爸失去這份事業,我看他會崩潰的。”
  “不是已經賠了很多錢嗎?不如結束也好。”
  “那怎麽行?!”郭純好罵道:“這可是你爸爸的心血結晶,他投注了多少時間在裏面,數都數不清了,你叫他放棄,等於是叫他去死!”
  葉倩淩把電話筒拿開一點。“好好,我明白了,我不會再提了。”
  “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資金,你那兒還有沒有存款?”
  “媽,我的存摺和提款卡都在你那兒,你應該最明白的,不是嗎?”
  郭純好乾笑一聲。“我只是猜測,你是不是還存了一點私房錢?”
  葉倩淩深深呼吸一下。“不信的話,你就來搜吧。”
  “哎喲,開個玩笑嘛。”郭純好可不敢得罪這個金主。“反正你快去找個白天的工作,,嫌點錢來投資你爸爸的生意,到時候你也可以分紅啊。”
  其實,以她那點薪水根本就無法力挽狂瀾,不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罷了。”我知道,我會盡快去找工作的。那大姐和二姐呢?有沒有回來過一下?”
  “哼,她們啊,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從沒回來過一次,更別說是拿錢給我們了。倩淩,我看你就搬回來住吧,不要租什麽房子了,那多貴啊。”
  不,這是她唯一的堅持——孤獨。
  “這裏交通比較方便,我不會搬的。好了,我要開始找工作了,有消息時我會再打電話來的。幫我向紹棋和晴梅問個好,再見。”
  “喂——”
  不等她母親繼續澇叨,葉倩淩就挂斷了電話。
  她對著公共電話發了一會呆,才漫步走到醫院櫃檯。恐怕她得賒欠醫藥費了。
  然而,櫃檯小姐給她的答案讓她十分意外。她詫異地問:“什麽?已經付清了?”
  “付款人是詹孟書先生。他還特別留了話說,要你休息到下午五點,他會來接你去學校。”
  “哦,我曉得了,謝謝。”她點個頭,轉身就要走。
  “咳?葉小姐,你不回病房嗎?”
  “不了,我要走了。”她向自己承諾,絕不能欠詹孟書一分錢。她要完全獨立,斬斷所有和過去的關系。翁
  五點半,葉倩淩總算趕到學校,匆匆刷了卡。“還好來得及。”
  她快步走進教職員辦公室,同學們都紛紛詢問她的情況。昨晚她的昏倒事件已經使她成為矚目的焦點了。
  她只逐一點頭微笑,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夏儀芝湊過來問:“今天可以上課嗎?”
  “沒問題的。”她雖然這麽說,但也有些不肯定。下午她跑了三家公司面試,騎機車騎得頭都昏了?又因為堵車的關系,到現在還沒吃晚餐呢。
  此時一個學生跑過來說:“老師,柯君影今天要請假。”
  “請假?為什麽呢?”
  “有事嘛。”
  “我會打電話去她家問一下的。”
  那學生苦著臉。“啊?真的要打嗎?”
  “當然。難道她請假的事她爸媽都不知道嗎?”今天才開學第二天呢。
  “好吧,那我跟她聯絡看看,還是叫她來上課好了。”
  看來這其中必有隱情,葉倩淩正想再細問,晚自習的鐘聲正好響起,她只好和那學生一起走進教室。“你叫什麽名字?”
  “倪子婷。”她默記下這個名字。“我希望班上以後有什麽事,你都能和老師保持聯系,好嗎?”
  “哦。”倪子婷點個頭,一臉不是很踴定的樣子。
  一走進教室,學生們都嘰裏外啦地詢問她昨晚的事。
  “校長好帥哦,老師,我真希望我是你!”
  “對啊,那種場面就像電影上演的一樣。”
  “老師,你就選擇校長好了。反正你是單身,他也還沒結婚,就湊作堆吧。”葉倩淩歎口氣。“現在是晚自習了,如果大家保持安靜的話,等會下課我就把一切的事情告訴你們好嗎?”“OK!”她們立刻乖乖靜下來了。今天有三堂課,連續上完以後,葉倩淩已經快走不穩了,不過她要求自己再撐下去,如果連著兩天都發生狀況,她可能就要被解雇了。
  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泡了一杯咖啡提神。
  “葉老師,還能適應吧?身體好一點了嗎?”
  她擡頭一看,原來是歐主任。“嗯,謝謝你的關心,昨天真是抱歉。”
  “健康最重要,不必太勉強。”
  她以微笑回答,但又無奈地想,有時候最重要的健康也是顧不了的。
  “對了,校長請你去找他,他要拿聘書給你。”
  歐主任簡單的一句話讓她渾身一顫。“謝謝,我這就去見他。”
  “校長室在四樓。”歐主任說完後便回到自己的辦公集去。
  “你沒事吧?臉色好差”坐在她身的夏儀芝問道。
  她搖搖頭。“有點累而已。”
  “是不是不放心啊?安啦,昏倒又不是什麽大事,校長一定會給你聘書的。”夏儀芝拍拍她的肩,便拿起課本走出辦公室。
  唉,但願有她說的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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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夜的纏綿過後,又是清晨時光。葉倩淩在詹孟書的懷中醒來,他胸上有些濕潤,那是她在夢中流的淚。
  她向來拒絕不了他,就如同十年前,這次也不例外。
  晨光之中,葉倩淩看著他熟睡的臉,卸除了冷硬的表情和惡毒的話語,他又像是那個她深愛的男人了。她視線朦朧,輕撫過他的臉部線條,不知道究竟該拿他怎麽辦。
  他可以說是葉家的仇人了,想想她父母可能臉色嫌惡地指責他,她便再也不想回家了。然而家裏還有她心愛的兩個妹妹,加上大姐、二姐都不顧舊情了,她更是無法坐視不管。詹益書若再對葉家不利,不止她父母會受到打擊,她的妹妹們也要受苦的。葉紹淇在失業中,葉晴梅還在念二專,她們都太脆弱。
  她不是沒想過向詹孟書解釋當年的原由,但那只會讓他對她的家人更加怨恨而已。她到底該怎麽做,才能使詹益書滿腔的怒火得以宣泄呢?
  唉!都報複在她身上好了.她不願再看到有人因此受傷害。
  孟書,你可知道我是怎樣愛著你的?
  她的手遊移到他頸項上。
  他突然睜開眼,緊握住她的手。“怎麽?想勒死我嗎?”
  葉倩淩吃了一驚,不太愉快地說:“真可惜你醒過來了。”她剛才的柔情萬千完全被他澆熄了。
  他眯著眼。“沒那麽容易的,你的力氣太小,還是用下藥或其他方法吧。”
  “無聊。”她用床單包住自己,想掙脫他站起來。
  他一把將她抱回,攬過懷裏。“這麽沒耐性?殺了我的這個念頭不是你所希望的嗎?你連試都不試一下?”
  “你別再這樣玩弄我了。”她揮開他愛撫她的手,擔心自己又很快投降,昨晚她就不知投降了多少次。“哦?這話就說得不對了。”他握起她的指尖輕吻。“應該是你玩弄我才對,你把角色弄反了。”
  葉倩淩心中湧起一陣委屈。“既然如此,你大可離得遠遠的。”
  “不,我要慢慢享受被你謀殺的樂趣。”他對著她敏感的耳邊說。
  “你……想怎麽樣?”她輕輕顫抖起來。
  “想殺我的話,就讓我死在你的床上吧。”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低下頭開始親吻她的香肩。
  “別——”她握緊胸口的床單,不想再次和他纏綿,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歎口氣。“別說這個無用的字。”然後一神手就把那多餘的床單拉掉,顯露出她潔白如雪的身軀,還有他留下的處處吻痕,更是惹人憐愛。
  葉倩淩害羞地抱住胸前,無法迎視他的眼光。昨他們是在黑暗中擁有對方的,現在晨光卻清楚地讓她一覽無遺。
  “天……”他贊歎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這麽美。”
  感受到他熱情的目光,葉情淩覺得自己全身都發燙了,閉上眼不敢看他。
  他拉開她的手放到身側,命令道:“睜開眼。”
  “別逼我。”閉上眼,她至少可以不須面對一些事情。
  他吻上她的眼皮,語氣誘惑:“睜開眼,我要你看到接下來的一切。”
  葉倩淩終於慢慢睜開雙眼。她看到詹孟書赤裸強健的身體呈現古銅色的光澤,正覆在她潔白的身子上,形成強烈對比,這無疑是一幅美麗的畫面。
  “我已經幻想這一幕太久了。”他的手甚至有些顫抖。
  “我們沒有防護措施……”她現在才想昨晚太沖動了,萬一有了的話……
  他從她胸間擡起頭,帶著邪氣的笑容說:“不需要。”
  中午時分,他們一起用過餐以後,才珊珊來遲地出現在清揚商職。
  詹孟書仍然牽著她的手,令葉倩淩覺得害羞極了。不曉得別人會以怎樣的眼光看他們?說不定早就被說成婚前同居、公私不分、敗壞校風等等。
  一般老師們不敢多說什麽,但歐主任和盧主任明顯地表現出“看不順眼”的樣子。
  孟書神色自若,一面笑著和他們點頭,右手居然還一面搭上她的肩膀。
  葉倩淩忍不住小聲抱怨:“你一定得要這樣嗎?”
  等到他們經過那兩位主任,詹孟書才回答她說:“沒錯,我就是要這樣。”
  看著他突然發亮的臉龐,就像個調皮的小男孩,因為捉弄了自己喜歡的小女孩,而洋洋得意著。
  葉倩淩實在拿他沒辦法,只能摸摸發景的後腦,走向校長室。
  “我得去立法院了。”
  “哦。”她才半推開門,走進一步,就被他拉回懷裏。
  “給我一個送別吻。”他說著作勢要吻她。
  葉倩淩從眼角看到走廊上還有學生,連忙躲開說:“會有人看見。”
  “就讓他們看吧。”他擁緊她,不由分說地封住她的唇。
  葉惰淩知道她該覺得羞辱,詹孟書是故意這麽做的,要讓她在師生面前擡不起頭來,讓她感到為難。但是他多情的唇舌一碰到她,就讓她忘了其他一切。詹孟書對她的魔力與日俱增,已使她愈來愈不像自己。
  在濃烈的一吻後,詹孟書依戀地撫弄她的嘴唇,滿意地說:“等我回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廊上沒有別人,只有他走遠的背影,一股隱隱作痛的感覺浮上她的胸口……
  葉倩淩帶著幾份公文走進總務組,立刻感受到大家的奇特眼光。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一定看到了她和詹孟書同進同出,今天甚至直到中午才來學校。
  她咬咬下唇,決定不去在意他們的目光,直接走向總務組長的辦公室。“啊,是葉老師吧?”一個爽朗的男性聲音響起。
  “是啊。”她擡起頭,眼前是一位約三十歲的男子,神色中並無好奇或鄙夷,反而有種溫暖的諒解。
  “謝謝你送這些公文來,我正等著呢。”
  他坦誠的笑容讓葉倩淩相信他是真的友善,而非偽裝。
  “哪里,還晚送了一些時候,真不好意思。”那是因為昨晚她和詹孟書太過放縱的結果……
  “沒關系,剛好來得及。”他開始蓋章。“啊,我還得弄好久呢,不如我等會兒再上去給你吧。”
  這等於是幫了葉倩淩一個大忙,否則要她一直在這兒等,她可能會因為忍受不了他人眼光而逃跑的。“那……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應該的。”
  點了個頭,葉倩淩立刻離開辦公室。她還是感覺得到眾人盯在她背後的視線,緊緊揪住了她不放。
  約半小時後,校長室門口響起敲門聲。
  她心想來人一定不是詹孟書,因他總是直接間進來。
  葉倩淩開了門,原來是總務組長——方才那位友善的先生。
  “謝謝,看完了嗎?”
  他摸摸後腦勺,笑著說:“看是看完了,不過有個小問題想請教。”
  “好的。”她讓他走進來。“先把東西放在桌上吧。”
  “呢……我叫做楊斯涵,斯文的‘斯’,涵養的‘涵’。”他突然這麽說。
  “你好,楊組長。”雖然不明白他這麽介紹是為什麽,葉倩淩還是對他點了個頭。
  “葉老師對我大概沒什麽印象吧?”
  她老實地點點頭,然後又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我早就知道了。”楊斯涵笑笑。“不過葉老師剛來的時候,倒是引起了大騷動。因為我們學校很少有這麽年輕漂亮的女老師,而且還是未婚的呢。”
  “哦。”她接不下口。
  “大家都叫我加把勁,因為我都三十二了,還沒娶老婆。原本有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可是好像還是晚了一步——”楊斯涵拍著額頭,露出可惜的表情。
  葉倩淩有些不自在起來,知道他意指為何。“不過你選擇詹校長也是對的,他年輕有為,當然比我好多了。”他忽然發現葉倩淩臉色有些不對勁,擔心地問:“對不起,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沒有。”她命令自己微笑。
  “坦白說,我真的很欣賞你。”楊斯涵帶著羞澀的神情說:“雖然我知道自己沒希望,但我還是會祝福你的。也許……是我多心,我總覺得你不是很開心,對嗎?”
  “我……”連他這樣的陌生人都看得出來,她的演技真是太差了。“抱歉,我不想談。”
  他立刻道歉:“啊,對不起,是我說話太沒分寸了,你別見怪。”
  “沒關系的,還是謝謝你的關心。”葉倩淩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他,因為他的真誠對待。
  “大家在同一間學校工作,也算是有緣嘛,有話想說的話,我很願意聽的,如果不想說,那也絕不要勉強。”楊斯涵又笑了,閃著溫暖的笑容。
  葉倩淩有點想哭,最近很少人對她這麽體貼了。
  此時,一陣冰雪般的聲音突然傳來:“楊組長,你有何貴幹?”
  他們兩人一起轉身,見詹孟書抱著胸,不悅在站在門口,擋住了門口的陽光。
  “呢,我送公文來給葉老師。”
  “送好就該走了吧?”他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當然。”楊斯涵轉向葉倩淩說:“葉老師,這些公文就麻煩你了,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再見。”然後,他像是不知何謂害怕地走出了大門。
  葉倩淩對于詹孟書剛才的態度不禁有些生氣,坐了下來不想理會他。
  大門被重重關上,葉倩淩連頭都沒拍,不必睛也知道他的佔有欲又竄升了,但這次她一點也不想在乎。
  “他對你說了什麽?居然還要你記得?”他站在她桌前,雙手拍在公文上。
  葉倩淩選擇沈默,只是搖晃著筆杆。
  他把她的筆奪走丟到一旁,出言諷刺:“我才消失幾個小時,你這麽快就釣到一個傻男人了?我可真不能小看你呢。”
  彼此傷害究竟有什麽好處呢?葉倩淩瞪著桌面,想不出答案。
  詹孟書被她的冷淡惹火了,走到她身旁抓著她逼問:“回答我!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麽?”
  葉倩淩連抵抗部省了下來,軟綿綿地倚在他身上,雙眼空洞。她累了,因為他這樣的愛法。
  “你敢不回答我?你要知道你的態度只會造成你父母的不幸!我不只能把你父母的公司買下來,還可以逼得他們走投無路!”
  “你……”葉倩淩終于望向他。
  “終於肯說了吧?”他冷笑。
  “他根本沒說什麽,只是交代一些注意事項。”葉倩淩表情認真地說謊。她瞭解真話會害好人失業,詹孟書的脾氣她不是今天才明白的。
  他顯然沒那麽容易上當。“是嗎?為什麽我覺得你說得很心虛?
  “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能和他說上什麽?他不過是送來公文,告訴我要注意~些格式上的細節,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你說的最好是真話,我不允許你再次欺騙我!她威脅道。
  “隨便你信不信。”葉倩淩別過頭去。
  他立刻捧起她的下巴,逼她迎視他。“為什麽剛才不說?”
  “你那麽凶,我不想說話。”她吐吐舌。
  “你沒有選擇,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說什麽,你就得做什麽。”他再次強調他對她的控制權。
  葉倩淩雖有滿心不悅,但她更明白以柔克剛的道理,過去這招用在詹孟書身上屢試不爽,於是她假意無辜地說:“你是說,我完全不能照自己的意志選擇。那麽……
  我連主動~點都不行嗎?”
  “主動?”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像這樣啊。”她的雙手輕輕攀上他的頸子,踢起腳尖,在他脖子上呼氣。
  他立刻呼吸困難。“倩淩,你最好不要……”
  看到他也有屈服的時候,讓她有種主控的快感。“你不允許我這麽做嗎?”她把手伸進他的西裝外套裏,探索他緊綁的肌肉。
  “不…··你在玩火。”他忘了剛才那股怒氣,因為它們全轉為欲火了。
  她性感地笑笑。“玩火算什麽?我還要謀殺你呢,你忘了嗎?”她解開他胸前的扣子,吻上他的胸肌。“而且是慢慢的……一次一次的……”
  “倩淩——”他伸吸一口氣。
  她的表情無辜,眨了眨眼。“說啊,說你不難啊。”然後雙手滑下他的腰間,抽出他的襯衫,撫過他結實的肌肉。
  “是你追我的。”他終於模抱起她走到長沙發前,兩人雙雙倒下,沈進彼此的擁抱裏。
  唉,這次到底算誰贏呢所倩淩已經不想去深思了。
  傍晚下起了一陣小雨,葉倩淩望著窗外發愣。下雨天總是會讓她想起往事,但她很快就甩開那些回憶,此刻她沒有傷感的時間和權利。
  桌上的電話響起,原來是大門的警衛,說有訪客找她,她挂下電話,向詹孟書說:“我出去一會兒,有人找我。”
  “五分鐘以內回來。”他頭也不擡地說。
  葉倩淩搖搖頭,拿起傘,莫可奈何地離開校長室。到了會客室,她幾乎不敢相信訪客居然會是她的母親!
  “媽,你來這裏做什麽?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該不會被她發現了什麽吧?
  “我打電話找你你都不在,後來問你的房東王太太,是她告訴我你在這兒的。你這幾天怎麽都不在那兒?”
  還不是因為詹孟書一直不肯讓她回去……
  葉倩淩沈吟了一會,找個藉口說:“我工作太忙了,剛好沒接到電話而已。有什麽急事找我嗎?”
  郭純好的臉孔一下子像老了十歲。“你爸爸的公司被合併了,他很不甘心,這幾天因為到處奔波,累得倒下來了。”
  “真的?有沒有什麽大礙?”
  “我逼他躺在床上,他才沒有繼續出門。”
  葉情淩內心湧起一股愧疚感。“現在爸爸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你回去勸勸他吧,免得他老是在那兒大聲嚷嚷的,弄得大家都不得安靜。”
  “大姐和二姐都沒回去看看嗎2”
  “別想了,平常就不聞不問了,這時候她們更不敢回來。”郭純好歎口氣,整個人都編在沙發裏,看看四周。“對了,你怎麽回到這裏來教書了?”
  葉倩淩為難地說:“我應征到這份工作後,就一直在這裏了。白天擔任行政。晚上教書。”
  “十年前你在這裏念書,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葉倩淩以為母親會生氣的,但沒想到郭純好反應平淡,反而讓她吃了一驚。
  這時候會客室的門突然被打開,淋了一點雨的詹孟書走進來,面有容。“我叫你五分鐘就得進來的!”
  “你……”葉情淩嚇得站了起來。怎麽辦?這下該如何收場呢?
  “倩淩,這位是誰?”郭純好看出來者氣勢不小,而且似乎有點眼熟。
  “他是校長,我在幫他工作。”
  “伯母,你不認得我了?”詹孟書笑得很有心機。
  葉倩淩搖搖頭,暗示他不要再說下去,但他不願放過這機會。
  “我是詹孟書,十年前你就認識我了,你忘了嗎?”
  “詹益書……”郭純好在記憶中尋找著這個名字,終於恍然大悟,指著他說:”原來是你!那個不良少年!”
  “沒錯。”詹益書拉過葉倩淩,緊攬著她的肩不放。“好久不見,我的模樣變得真多,不是嗎?”
  “你現在是清揚的校長?”郭純好的臉色開始發
  “沒錯,怎樣,現在後悔了嗎?當初如果你把女兒交給我的話,現在她就能過好日子了。”
  郭純好嘴唇微顫。“怎麽可能會這樣?”
  “媽,你沒事吧?”葉倩淩轉向詹孟書說:“你夠了吧,不要再說了!”現在連她也覺得暈眩,幾乎就要站不住了。
  “我還沒說完。”他繼續他的報複:“項且我就是那個併吞你們公司的人。我不僅擁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還隨時可以叫你們走路的。”
  “原來就是你!你這個混蛋!”郭純好舉起手,作勢就要朝詹孟書打去。
  詹孟書立刻抓住她的手,殘酷地笑說:“你最好聰明一點,這次我原諒你,但你敢再打我一次的話,我就下令收購你們僅剩下的股權。不用到明天,你們就得離開公司了!”
  “你……”郭純好氣得幾乎說不出話。“好,算你夠狠!我不跟你鬥下去。倩淩,我們走,別留在這個爛地方!”
  “很抱歉,她的兩份薪水都是由我支付的,她一走,你們家的經濟恐怕就要陷入困境了。而且現在她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女兒了。”詹孟書抱住葉倩淩,不顧她的掙紮。
  “什麽?”郭純好張大嘴。“倩淩,你居然跟這個混蛋……在我們家愁雲慘霧的時候,你卻跟我們的仇人做這種好事!你有沒有一點良心?我回去不告訴你爸爸才怪,看他會不會打斷你的狗腿!你這個女兒從小就是這樣,犯賤!你根本不是我們家的孩子!”
  葉倩淩被這話刺傷,難過得低下頭。
  詹孟書眼神一沈。“我奉勸你最好閉起你那張嘴,萬一惹得我不高興了,那你們就准備露宿街頭吧,別忘了你們抵押的房子契約也在我手中了。”
  “我……”郭純好無計可施,只能把怒氣出在女兒身上,伸手就要打葉倩淩一巴掌。
  詹益書狠狠的把她的手揮回去。“你敢打她,會比打我更讓我生氣,快給我走!免得我改變主意,立刻毀了你們葉家!”
  郭純好的氣勢霎時被削弱了,只好悶吟了一聲,沖出會客室。
  一分鐘的沈默之後,葉倩淩掙脫他的擁抱,冷冷地說:“你滿意了吧?”
  詹孟書從背後拖住她。“還不夠滿意,我要他們全部遭到報應。”
  “包括我?她挺直背。
  “包括你。”他保證道,然後放開她離開會客室。
  一天之內發生了這許多事,使得葉倩淩的神色格外疲倦。
  夏儀芝看了便問:“你還好吧?看你總是快要昏倒的樣子。”
  最近她都是如此,甚至有頭昏、反冒的感覺,不知是不是太累了。
  “還好啦。”她擠出微笑。“你女兒最近怎麽樣?上次你不是說她收到追求者的情書?”
  “是啊,才十四歲呢!現在的孩子啊,真早熟。”夏儀芝搖搖頭。“我跟她說,如果真要交男朋友,就把他帶到家裏來,讓我們看一看。我想制止也不是辦法,最好和對方的家長熟一點,這樣也比較好掌握孩子的安全。可是她還是很倔,氣得我差點想罰她禁足。”
  葉倩淩點點頭。“我想你應該和她多溝通,這樣你女兒將來才會慶幸她有個明理的母親。”當年,她母親也能這樣想就好了。
  上課鐘聲響起,葉倩淩拿起課本,走向商二班。上一周她們的生活競賽排在倒數第二名,真該好好說她們幾句了。
  她一走進教室,發現大家都鬧烘烘的,還有好幾個人都不在座位上。“班長,怎麽有人不在位子上?”
  “我不知道啊,我又沒有千里眼。”班長是個胖女孩,一副無關己事的樣子。
  葉倩淩只得先管理秩序。“大家安靜,現在是上課時間。”
  “老師,最後一堂課,都快回家了,不要上了啦。”
  “不行!我們要趕上進度,一定要上課。”她翻開課本,開始講解一段古文。
  但學生們還是你講你的、我說我的。
  “各位同學,我們班這周的秩序成績很差,你們還不好好反省嗎?”
  學生們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從一年級開始就是這樣,沒差啦!”
  “話不能這樣說,以前很差,不代表以後也很差啊。”
  康樂股長突然說:“老師,我們班就是這副德性,你要教不教隨便啦!不要一直講大道理行不行?”
  “對嘛,不如講你跟校長的戀愛故事。”這話一出,立刻獲得回響。
  “老師到底怎麽釣上那麽棒的男人?教教我們吧!”
  “有校長幫忙撐腰,主任也不用怕了,真好!”
  “老師和校長進展到哪里啦?上床是一定有的吧?什麽時候結婚?要請我們吃喜酒哦!”
  聽她們愈說愈過分,葉倩淩再也壓抑不了。“說夠了沒?”她把書本重重一摔,霎時嚇到全班。“不想上課就算了,你們根本不瞭解……”
  討厭!眼淚怎麽就這樣掉了下來?葉情淩拿起課本遮住臉,不想再面對這些孩子,也不願被任何人看見她哭泣的樣子。
  “喂,大家安靜啦,老師在哭了!”林文被站起來說。
  “老師,你這要這樣……”風紀股長倪子停呼喊著她。
  葉倩淩低著頭快步走出教室,仿佛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有任傷心淹沒了自己。
  最後,她走到林蔭道上,坐在椅子上放聲大哭。為什麽?為什麽命運如此對待她?為什麽她總是不能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為什麽在經歷了這麽多心痛之後,她還有心痛的感覺?
  倪子婷和柯君影匆匆跑來,看到她的樣子有些手足無措。“老師,對不起,我們說話不知輕重,但我們一定會改的。”
  柯君影遞給她一包面紙。“老師,你不要哭了嘛,這樣我們也好想哭哦。”
  “因為明天是星期天,大家無心上課,才會這樣愛鬧愛玩。我們知道錯了,下次真的不敢了。”
  葉倩淩試著控制眼淚。“我沒事,你們回去吧,告訴大家安靜待在教室,不要吵到別班。我在這裏坐會兒,等一下就回去。”
  “老師,你真的沒事嗎?”
  “嗯,讓我靜一靜就好了,你們先回去吧。”“哦。”她們點點頭,便跑回二樓的教室。
  葉倩淩歎了口長長的氣,眼淚還是一滴滴垂落下來。她好累,幾乎不想再思考,但潮浪般的思緒還是向她襲來,讓她無法招架。
  過了五分鐘左右,她決定還是回去上課。
  她一站起來,背後就傳來詹孟書的聲音:“你的學生告訴我你在這兒,她們還說你哭了。”
  “沒有。”她鎮定地抱住自己的雙肩,不再讓眼淚潰堤。
  “讓我看看你。”他轉過她的身體。
  她拼命低下頭,卻還是被他的大手捧起了臉。
  “還說沒有。”他替她擦去未幹的淚痕。
  她在心底大叫,不要對我這麽溫柔!否則我會崩潰的!
  “你別管我好不好?”她的眼淚又不爭氣地奔流項出。
  “我做不到。”他擁緊她,在她背上輕輕撫摸。
  竹葉的聲音沙沙沙的,一陣風吹起她的發絲。葉倩淩聞著他的氣息,腦中昏沈。“為什麽?我只是你報複的對象啊——”她不該再倚著他的胸膛了,她試著掙脫,但只是得到更有力的擁抱。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他聲音中有種微妙的苦澀。“我該恨你的。”
  “你恨我就夠了,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詹孟書眼中浮現深深很意。“不,我一定要報複他們,你怎麽說都沒用的。”
  “那……你就別再管我了。”
  他低頭吻去她的淚水。“別哭了,我從來都不想讓你哭的。”
  “可是你的所做所為……”這豈不是矛盾極了?
  他拂開她額前的頭發,動作雖然溫柔,語氣卻很蠻橫:“不要問我理由,你沒有資格問,你只能乖乖聽我的。”
  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情況,舉起手捶向他。“我恨你!
  詹孟書對此並不制止,怪她打到全身無力,軟軟地倒在他胸膛上。
  葉倩淩覺得自己的淚都快流幹了,竟還是淚如泉湧、心痛如續。
  “你累了。”他不帶感情地下了評斷,抱起她走向停車場。
  “我不要再到你那兒…我要回家……”她像個孩子般哭訴著。
  詹孟書親吻她的額頭,堅定道:“你的家就在我的懷中,你永遠也別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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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18, 11:41 AM   #4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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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設

第十章

  隔天一早,葉倩淩在浴室中沖了個澡。一陣惡心的感覺突然湧上,她立刻沖至洗手台嘔吐。接著,她驚慌地發現離上次經期已有一段時日,早讀來了……難道她和詹益書一起生活的這些日子,她已懷了他的孩子?
  現在她該如何是好?孩子是無辜的,她不可能拿掉;詹孟書會有什麽反應——這個孩子會是他的最愛,還是他報複的一部分?天!怎麽所有的事都搞在一起了?
  約莫十分鐘後,詹孟書敲敲半開的房門。“倩淩,我已經和柯家聯絡好了,該走了。”
  葉倩淩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的自己,一時還回不過神。
  他走到她身後環住她。“你發什麽呆?”
  “呢?”她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你哭了,為什麽?”他撫摸她濕潤的臉頰,詫異地問。她慌忙否認道:“沒有……那是因為剛才洗了澡……”
  “有時我真搞不懂你。”他拿出手帕替她擦幹雙頰,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望著他仍然堅毅的臉,葉倩淩也說不上那是什麽感覺,她懷疑他倆那時的相戀究竟是對是錯?現在他們有了孩子,將會是幸或不幸?孩子,多奇妙的感覺,詹孟書和她的孩子……
  “你這樣看我做什麽?”他不解地問。
  她立刻低下頭垂著眼。
  他捧起她的臉,柔柔地吻了她的額頭、眉毛、臉頰和雙唇。“你今天怪怪的。”
  他拉了她的手走出房間。
  柯君影和餘建驛已經在客廳等著了。
  詹孟書對他們說:“我們該走了,記住要誠懇。要低頭認錯,什麽都要認,知道嗎?”
  柯君影和餘建曄一起用力點頭。
  半小時後,他們站在柯家門口。當柯先生打開大門,餘建曄和柯君影二話不說,立刻跪了下來。
  柯先生見狀嚇了一跳,原來想要大罵一頓的,卻忘了該說什麽。
  “柯先生,你好,我是詹校長,這位是葉老師。”
  “你們好。他們這是做什麽?”他有點不能接受這畫面。
  葉倩淩解釋道:“詹校長對於這兩個孩子所做的事相當不能原諒,所以要求他們一定要跪著走進你們家,鄭重地向你道歉。”
  “沒錯,不這樣的話,他們不會悔改,實在太無法無天了。”詹孟書雙手交握在胸前,顯得十分堅持。
  柯太太也走到門口,看了餘建曄就罵:“你這臭小子,膽敢誘拐我女兒,現在還敢出現在我們面前,你快給我滾!否則我叫警察來!”
  餘建驛一聲不吭,就直往地上磕頭,直到額頭都磨破皮,流出鮮血了,還是不停止。
  “喂,你做什麽?誰叫你磕頭了?!”柯太太也被這情形嚇到了。
  柯君影跟進,一樣用力地往地上磕頭,不,也許該說是敲頭比較恰當。
  詹孟書和葉倩淩一直不作聲,就看柯氏夫婦有什麽反應。
  柯太太終于忍受不了,抓住女兒說:“好了,有什麽話進來再說,別這樣了。”
  柯君影被母親扶起來,但餘建曄還在磕頭。
  詹孟書冷笑地說:“這個小子就別理他,讓他在這裏流血死掉算了。”
  “不!不!”柯先生實在也被餘建驛的模樣嚇著了。
  “一起進來好了。”他可不想讓鄰居嚼什麽舌根。
  “說的也是,我們這樣會吵到別人的,大家先進門吧。”葉倩淩微笑地看著第一步驟已經達成。
  進了客廳,餘建曄和柯君影還是不肯坐下,直接跪在神桌面前,剛好正對著柯氏夫婦。
  “君影,你坐到椅子上來。”柯先生不忍地說。
  “不行,他們兩人犯了錯,沒資格跟我們平起平坐。”詹孟書獨裁地決定道。
  柯太太則開始數落餘建曄:“這小子不學好,也不繼續念書,就會飆車、抽煙、喝酒,現在連別人的女兒都敢誘拐,真是太可惡了!”
  “沒錯。你們也知道,我不只是校長,也是為民服務的立法委員,這次發生這種事,我一定要好好懲罰這小子。我們可以告他誘拐未成年少女,甚至誘奸,說不定君影現在已經不是完壁之身了。光靠這兩點,我隨便找來一個律師,都能把他告到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詹孟書佯裝正義地說。
  “這……未免太嚴重了吧?”柯先生是最愛面子的,不想自家的糾紛鬧到法庭上,尤其事關女兒的名節。
  “雖然要給他處罰,但我們也不希望上報啊。”柯太太顯然也怕多事。
  “那怎麽行?”堅持的人倒變成了詹孟書。“他誘拐的不只是你們的女兒,也是我的學生。我身為校長,身為立委,絕不能這樣放過他。我決定要召開記者會議。把他的罪行都揭露出來,讓社會上所有的青少年都知道,他們不能只顧自己高興就完全不管家庭。學校和法律。”
  “記者會?”柯氏夫婦都嚇呆了。
  葉倩淩苦笑。“校長他真的非常堅持,我向他報告這件事時,他就說一定要嚴辦了。希望你們有心理准備,明天以後可能就要忙著見律師、上法庭、應付記者。相信我,以我們校長的名氣,絕對可以欣起一陣輿論風波。”
  柯先生連忙向葉倩淩求救:“葉老師,你勸勸詹校長吧,別讓他把事情鬧大了,到時我們的臉可就沒地方——。”
  葉倩淩假意歎了口氣。“校長,你也聽到了,柯先生並不想控告餘建曄,你何必這麽堅持呢?”
  柯先生沒發現自己跳進了陷井。“是啊,我們已經不想告他了。”
  “就這麽輕易放過他?太便宜他了吧!”詹孟書仍然一臉忿忿不平。“行!我絕對要給他一個教訓,我最痛恨這種年輕人了!自以為是的井底之蛙,該有人告訴他們怎麽生活的!”他說著還捶了餘建驛一肩膀一下,力道一點都不小.
  “校長,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好不好?”葉倩淩勸道。
  柯太太陪著笑臉。“有話好說嘛,我們都不計較了,詹校長你也別太激動。”
  “對啊、對啊,我們私下和解就好,別弄得不可收拾。就算我們原諒這小子好了,反正君影也回來了,當作沒這回事算了。”柯先生看余建驛血流滿面,也不想再“教訓”他了。
  詹孟書還是賞了餘建曄兩拳才收手。“好吧,既然柯先生和柯太太都不追究,我也懶得再和你這種人計較!算你好運,否則我一定讓你坐牢。”
  詹孟書停手後,柯氏夫婦才端了口氣,他們可不希望自己家裏出什麽命案。
  第二步驟成功後,葉倩淩再次出擊:“曠課超過二十一節,就要被學校退學了,不知你們打算怎麽樣?”
  “學業當然很重要,但是她一去上學,很難保證不再蹺家。到時女兒去上學,又不回家,那該怎麽辦呢?”柯太太考慮到了這一點。
  葉倩淩分析道:“我想追根究底,君影蹺家的原因就是餘建嘩,因為你們不讓他們來往,所以她會做出這種事。而你們反對他們來往的理由,就是餘建曄達不到你們的標准,所以我們應該從這點檢討,才是治本之道。”
  柯先生立刻反駁道:“他可是個小混混呢,我女兒當然不能和這種人在一起!”
  柯太太想得比較長遠。“而且他只有高中文憑,將來能做些什麽工作?不是服務生就是工人,難道要我女兒一輩子靠他那一點薪水過活?”
  葉倩淩耐心地答道:“你們說的我都瞭解,因此在來這裏之前,我已經和餘建曄談過了,你們願意聽聽他的說法嗎?”
  餘建曄雖然跪著,背仍挺得很直,誠懇地說:“伯父、伯母,我並沒有加人幫派,我只是跟一群朋友常出去玩,使你們誤會我們是不良少年。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工作,努力考上大學。在我考上之前,我不會和君影見面,但希望你們能讓我和她通信。如果我考上了,我希望能和君影繼續交往;但如果我落榜了……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柯氏夫婦沒料到他會說這番話,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柯太太不信任地說:“你說得是很好聽,但誰知道你會不會說話算話?”
  “我是真心喜歡君影的,請你們相信我!”因為過於激動,餘建驛說得面耳赤,加上血流滿面,看起來更是震撼人心。
  柯太太這次倒沒有回嘴了。
  詹孟書見情勢不妙,便說:“柯先生、柯太太,我想說個故事,是有關我自己的。”
  沒人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說,但都靜靜聆聽。
  “我十八歲時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鬼混了兩個月才去報名重考班。那時我很不快樂,我的家人、朋友都無法瞭解我。直到我遇見一個女孩,我們很快就戀愛了。但她的家人認為我沒有前途可言,只是個小混混,不讓我和她見面。我們逼不得已,只好蹺家見面,但第三天她回家了。她選擇了她的家庭,而不是我,從此我們分開了十年。”
  葉倩淩不知詹孟書的用意何在,雙手握得緊緊的,全身都緊綁了起來。
  “十年來,我力爭上游,拿到了學位,跟著我父親學做生意,並且進軍政界,才有今天的成就。十年來,我也嘗盡了仇恨的滋味,無法再愛上別的女人。雖然我的事業成功,但精神上空虛得可怕,也造成我現在偏頗的人格和急躁的個性。我在想,如果當初她的父母願意聽我的話,瞭解我是誠心誠意喜歡她,讓我們至少能夠偶爾見一次面,今天的我,不管成就是高還是低,至少我是一個完整的人,因為我懂得去愛。”
  詹孟書說到這兒停了下來,看看眾人凝重的表情,然後慎重地問柯氏夫婦鞠躬。
  “我實在不願再見到悲劇重演,希望你們無論如何要答應我,讓這兩個孩子至少能通信聯絡。如果建嘩考取了學校,就讓他們像正常情侶般交往,好嗎?我願意當他們的保證人,如果他們有人違背了承諾,我願意負起所有的責任。”
  葉倩淩聽得眼眶都濕潤了,也跟著說:“其實雙方如果都各讓一步,事情根本就不會鬧成這樣,不是嗎?為什麽大家都要這樣的堅持呢?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的。我也願意當保證人,監督君影好好念書,有問題的話就找我吧。”
  他們這番話使得柯先生動容了。他終於首肯地說:“詹校長、葉老師,我……答應就是了。”
  葉倩淩心中一喜。“柯太太,那你呢?”
  “其實,我們並非不明理的人,會反對他們來往也是出於關心。現在既然話都說明白了,我當然也不會反對。不過,我想他們除了通信以外,星期天也是可以見個面的,只是必須在我們家或是建曄家,這樣我們做父母的才不會太擔心。”柯太太出人意表地開明。
  “爸!媽!謝謝……”柯君影抱住了父母,泣不成聲。“伯父、伯母,我一定會努力!”餘建曄用力地點頭,豆大的淚珠也不禁滑落。
  柯太太笑了笑,拿了紙巾給他擦試。
  葉倩淩總算松了一口氣。她看看詹孟書,他眼中也是閃著快樂和欣慰的光芒。
  “老師、校長,謝謝!謝謝!”柯君影拼命地道謝。
  柯太太問:“十年前那個女孩呢?你們有再見面嗎?”
  詹孟書點點頭。“我們又重逢了,而且決定最近就要結婚,到時希望你們都來參加。”他這句話是對著葉倩淩說的,眼神含著深深情意。
  葉倩淩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但他眼中的熱情幾乎燙傷了她,讓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我們一定會到的。”柯氏夫婦異口同聲地說。
  送餘建曄回家後,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天空的烏雲已經散了開來,露出澄澈的月光。
  詹孟書並沒有直接開車回家,反而轉向淡水的方向。
  輕柔的夜風吹進窗口,葉倩淩冷得縮在真皮車椅上。“我累了,我想回家。”今晚她受夠了,太多太雜的情緒讓她疲憊。
  詹孟書卻回答說:“很快就到家了。”
  她明白他的固執,不再多說。等他們到達了目的地,她才明白他的意思,眼前的別墅跟十年前一樣,就是他們私奔後度過第一個夜晚的地方。
  “到這裏來做什麽?”她不懂他的用意。
  他不回答,只是拉著她下車,要走進屋裏。
  她僵硬地說:“我不想進去。”現在的她太脆弱,沒辦法面對這些回憶。
  “不想也得要。”他如同往常般堅持將她帶進屋子裏。
  她丟下話,掉頭離開。
  季殊群受傷的神情一閃即逝,像他這種過度自負的人,有時也是一種幸福,因為他很少會感到挫敗。
  果真。
  季殊群的動作更快,他一個箭步向前,擋住了雷姍姍的去路。
  雷姍姍高昂著頭看向他。“你想要我叫警察?”
  季殊群看得出她的臉上充滿敵意,他的心一緊,他到底做了什麽?這樣殘害她,他一定把她傷得很深。“可容我說句話嗎?”
  雷姍姍充滿戒備地看著他,地怎可能這樣好聲好氣的說話,她不可以被他的虛偽給騙了。
  她將眉一挑,高聲說道:“小青,打電話叫警察,說我們這兒有一個綁匪兼強……”
  強暴犯嗎?
  她實在說不出口,這句話像一條毒蛇,嗡蝕她脆弱的心房,若她要這樣歸類地的話,只是對自己的侮辱罷了!
  季殊群看著雷姍姍臉上的表情倏忽變換,一次比一次難看,他的心被揪得好疼。本來怎樣也無法吐出的話語,在見到雷姍姍決絕離去的背影時傾瀉出。
  “對不起!這句話也許太輕描淡寫,我沒有資格請你原諒,但我仍必須為我的愚蠢傷害了你道歉。”
  雷姍姍聽到他的道歉時,的確有些怔愣,畢竟要在如此高傲的男人口中聽到“對不起”三個字是天方夜譚,但她還是無法就此原諒他,本來慢下的腳步再度前行。
  “我想我是太喜歡你了,以至於會被這樣的感覺蒙蔽,釀成可悲的局面,這是一個為你癡狂的男人可笑的錯誤啊!”季殊群的聲音幽幽響起。
  此語一出,宛若警鐘,敲人心窩,震得兩人發愣。這句話不只是雷姍姍聽得訝異,連季殊群本身,也為自己無意識流露出的話語感到不知所措。
  她曾說過,他們之間是一場賭局,誰先動心,誰便宣告落敗。難道他願意承認自己是輸家?
  雷姍姍沒有停下背著他離去的腳步,只是這回離去的腳步有了些懷疑.
  這些天雷姍姍都處於極度的證仲狀態,她發現自己無法原諒季殊群,也無法恨若能恨他,事情或許好辦些。可惜……
  她不否認,季殊群那一席話,具有強大的震撼力,使一進門,詹孟書開了一盞台燈。
  倩淩看到四周擺設,往事立刻如潮浪般拍向她的腦海,讓她心情起伏不定……
  她很快找了張椅子坐下,因為她不確定自己能否有力氣站好。
  “為什麽?”她帶著科音問。
  “我必須弄清楚一些事。”
  葉倩淩保持沈默,等著詹孟書自己說出來。他打開落地窗,潔白的月光跟著流瀉進來,感覺像是夢幻的咒語,葉倩淩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個時空了。
  他看了看她,顯得有些遲疑。“我們結婚後,住在這裏好嗎?”
  咦?他在說什麽?葉倩淩簡直無法相信。“你開玩笑的吧?”
  “我知道我漏了一個步聚,我會補上的。”他從口袋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來,裏面是一枚藍寶石鑽戒,美得驚人。“我替你戴上。”
  “我並沒有答應要嫁你。”
  他堅定看著她。“你得嫁給我。”不顧她的反對,他自顧自地把戒指套進她左手的無名指。
  她真的不懂。“為什麽?這完全沒有道理。”
  “我會給你理由的。”
  他走到窗邊,開始低聲述說:“這十年來,我一旦覺得沮喪或難過,就會到這兒來走走。不知道為什麽,我在這裏總可以得到平靜。”
  “我一直告訴我自己,我恨你、恨你的家人,所以我拼了命地工作,把清揚商職買下來,併吞你父親的公司。原本在併吞合東公司後,我就想到你家耀武揚威,但你在這之前就出現了,我們居然成了校長和老師的關系。那天開學典禮,你一看到我就昏倒了,其實我心裏也是驚訝萬分的。”
  “我強要你當我的秘書,要你住進我家,都是為了使你發現我吞併了合東公司。原本我以為會因此感到痛快,但是我反而迷失了,你的眼淚仍然教我心碎,我想盡辦法要折磨你,卻發現做不到,而且我不會因為你的痛苦而快樂。這讓我困惑,十年來報仇的念頭,難道都只是我在騙自己?”
  “接著,君影的事情發生,我仿佛又看到當年的我和你,那麽年輕,那麽單純,只知道愛,而不懂恨。我衷心地希望他們能在一起,不要再重蹈覆轍了。看著你處理這件事,我才恍然明白自己有多傻。我是不可能恨你的,為什麽會有恨,完全是因為我太愛你了。”
  葉倩淩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你怎麽可能愛我?當初是我拋棄了你啊!”
  “不。不是,你胡說。”
  “因為你愛我,所以當初你要我離開,不讓我再固執下去,失去前途和人生;因為你愛你的家人,所以現在你不肯承認你愛我,擔心我會遷怒至他們身上。你不願見到你最愛的人互相傷害,我說的對不對?”他走到她面前單膝跪下,試探性地摸摸她的臉頰。
  “不對……不對……”她不爭氣的淚水已然流下。
  “昨天鄭曉嵐老師來找過你,她把當年的情況完全告訴我了。我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而是環境的錯。而且這幾天我從君影和建曄身上學到很多他們都只為對方著想,完全不顧自己,這讓我終于明白當初你的用心。我一再回想,總是無法相信當初你就這樣放棄了我,現在我終於想通了,你只是在保護我、保護你的家人,寧願把你自己變成了一個罪人,讓我恨你。”
  葉倩淩無語,她的眼神述說著傷悲。
  “你放心,經歷這些事情以後,我知道我再不能恨你了,也不會再傷害你的家人,那都是沒有意義的。我已經恨了十年,夠了,我的生命應該用於更有價值的事情上,像是……愛。”愛意軟化了他臉上的線條,他看起來就像個深情的愛人,不再是復仇的使者。
  “孟書……”如果是夢,她願意永遠不醒。
  見她落淚,他慌張地問:“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這都是我的錯,但我一定會補償的。難道……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她搖了搖頭,又點點頭。她眼中的情感已經滿滿的,詹孟書不會看錯。
  “別哭,你該笑的,我要你從此以後只有笑容,沒有眼淚。”他吻去她的淚水。
  她綻開了一朵含淚的笑。
  “嫁給我吧,明天我就去向你爸媽提親。”
  詹孟書顫抖的手撫過她的臉頰,兩人的嘴唇逐漸靠近,終於熨燙上彼此的心。
  隔天,陽光微微露了臉。葉倩淩和詹孟書到馬偕醫院去探視葉睿哲。
  病房裏一陣低氣壓,除了葉紹淇和葉晴梅以外,葉氏夫婦都拉長了臉。
  “你來做什麽?笑話我們啊?”郭純好毫不客氣地說。
  “要笑的話,也不必等到這時候。”詹孟書把花放到桌上,站直了說:“我來是想跟你們說,我和倩淩決定要結婚了,希望你們祝福我們。”
  因為這個消息而雀躍的依然只有葉紹棋和晴梅,葉氏夫婦的下巴則差點沒有掉到胸前。
  葉睿哲厲聲罵道:“你做夢!我的公司雖然被你併吞,但我可不會拿女兒當作籌碼!”
  詹孟書正色說:“倩淩並不是籌碼,我們會結婚是因為相愛,而且我們已經相愛十年了,這點你們應該明白。”
  “如果你真的愛倩淩,又為什麽這樣對付我們?”郭純好不滿地說。
  “當年發生的事情,讓我心裏充滿了恨。十年來,我所想的就是如何對付你們;但是現在,因為我對倩淩的愛,我決定忘記這一切恩怨,和她重新開始至於合東公司,我會完全歸還。”
  “再怎麽樣,我們不會承認你這個女婿的。”郭純好冷冷地說。
  “那我也無法勉強,只是從今以後,倩淩就不再受你們的控制了。不管你們把公司管理得如何,我不准你們再來騷擾她,她已經為你們做得夠多了。”
  葉倩淩看著詹孟書和家人,一股想哭的沖動又湧上來。
  郭純好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荒唐!我們想怎樣對女兒,就怎樣對女兒,你管得著嗎?”
  “純好!別說了!”一直安靜的葉睿哲突然大吼,嚇了大家一跳。
  郭純好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你說什麽?”
  “你說夠了,該換我說幾句了。”他看了看葉倩淩和詹孟書,歎了口氣說:“其實這十年來,我也一直問自己,當初我所作的決定究竟是錯是對?我堅持讓你們分手,對倩淩來說,這到底算是幸還是不幸?是的,倩淩變得專心於課業,得到了大學學位,但是她很少笑了,朋友也少了。我常常看見倩淩在睡夢中流淚,心裏也知道那是為什麽。一直到現在,她都已經二十七歲了,還是一個男朋友的影子也沒看見,這是為什麽?因為她只愛那個姓詹的小子,從來都沒有變心過。”
  “爸……”葉倩淩動容了。
  葉睿哲擡起頭,對著詹孟書說:“我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是我一手扼殺了她的幸福。後來你併吞了我的公司,我以為你是回來復仇的,倩淩會更加傷心。沒想到今天你會說出這番話……你們就結婚吧,我也可以少點自責了。至於公司的事,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我這把年紀該退休了。”
  葉倩淩抹去眼角的淚。“爸,謝謝。”
  “不,你不用說謝謝,是我該說對不起。”葉睿哲握握女兒的手。
  “睿哲,你真的要答應他們結婚?”郭純好仍然忿忿不平。
  “你別再說了行不行?十年前我就不該聽你的。從今以後,我要自己作決定,你敢再嚼叨一句,我就跟你離婚!”葉睿哲展現前所未有的魄力,嚇著了郭純好。
  這大概是十年來葉睿哲第一次發脾氣,著實讓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你……對我這麽凶?”郭純好簡直就快哭了。
  “你什麽都好,閉上嘴更好!”
  “我不說就是了……”郭純好還真的閉上了嘴。
  葉紹淇和葉晴梅詫異地相視而笑,沒想到父母之間也會出現這樣的畫面。
  至於詹孟書和葉倩淩,則情不自禁地抱著對方,這是他們等了十年的幸福。
  只是葉倩淩心中還想著一個問題,該怎麽向大宣佈她已經懷孕了呢?
  “爸、媽,我……我想我可能已經有了。”安靜片刻後,葉倩淩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她的頭幾乎垂到胸前,臉頰也微微泛紅了。
  “什麽?”
  在滿室的驚訝和尖叫聲中,最為慌亂、震驚的人就是詹孟書了。
  “你懷了我的孩子?”詹孟書睜大眼睛看著她。“你居然沒告訴我,昨晚……昨晚我們還……”昨晚兩人因地要了她一整晚。
  “我……我沒時間說嘛。”她根本連喘氣都很困難。
  “我的天……”詹孟書拍著自己的額頭,差點要站不住了。初為人父的訝異和快樂淹沒了他,一向堅強的地居然有點頭暈了。
  “姐,恭喜!”葉紹淇和葉晴梅雙雙拖住葉倩淩。
  “太好了。”葉睿哲拍了拍手,臉上有安慰的笑容。“為了我的小孫女,我可要好好養病,才能親手抱抱倩淩的女兒。”
  “誰說是孫女,我說是孫子。”郭純好突然開口了。“生個男孩來延續我們葉家的香火,這才重要啊。”
  “你懂什麽?男孩、女孩都一樣是葉家的血緣。但女孩才可愛嘛,長得像我們家倩淩一樣多好。”葉睿哲就是喜歡寵女孩。
  “那怎麽行!我生了五個女兒已經夠了,我的女兒得生幾個兒子才行。其中一個要姓葉,我要親自給他取名字。”郭純好這番話似乎已經承認了葉倩淩和詹孟書的關系,不過她自己還沒察覺。
  看著父母開始鬥嘴,大家都不禁笑了。
  葉倩淩掩著嘴輕笑,突然又被詹孟書拖進懷中。
  他湊在她耳旁說:“天!我現在非常虛弱,我想我得去看婦產科醫生,請他幫我開個藥……”
  “孟書……”葉倩淩溫柔地摸摸他的臉。“是我該看婦產科醫生,不是你。”
  “不管,我也要看,我覺得我快昏到了……”詹孟書靠在她的肩膀上歎息著。
  葉倩淩微微一笑,看來她可能至少會有兩個孩子——一個小的,一個大的!
  詹孟書和葉倩淩的婚禮讓圓山飯店前的交通幾乎為之癱瘓。身為立委和集團總裁,詹益書政商界的朋友自然不少,而清場商聯的師生也大都出席了。
  葉睿哲坐著輪椅出現,今天是女兒的婚禮,他說什麽也要到場。部純好臉色不太好,但至少收斂了傳牙俐齒,專注地照料著丈夫,沒做出任何讓大家難堪的舉動。
  葉倩淩見她的父母能夠出席,已經很心滿意足了。仇恨的化解還是需要時間的,她並不能要求奇跡立刻發生。
  敬酒至清場商職這幾桌時,歐主任和盧主任都獻上了誠懇的祝福,讓她感到詫異。原來,以他們傳統的思想,只要結了婚,什麽都是合法的,以後詹孟書和葉倩淩要在校園裏怎樣親熱,他們都不會有意見。
  “倩淩!”夏儀芝也來了,帶著她的丈夫和一對兒女。“哇,你今天好美,我真替你高興。”
  “謝謝。”葉倩淩抱了抱這位好友。“以後我可要多請教你了。”
  “小孩的事?”夏儀芝興奮地眨眨眼。“包在我身上吧。”
  轉個身,她發現總務組長楊斯涵的蹤影。“楊組長,歡迎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葉老師,恭喜你了。”楊斯涵歎了一口氣,喝了口烈酒。“唉,不過我還是有點不甘心。”
  “楊組長…”葉倩淩有些歉然。
  “你們在說什麽?”詹孟書發現他們在談話,立刻回到葉倩淩身邊,眼神充滿了警戒的敵意。
  楊斯涵絲毫沒有退縮,說:“你一定要讓她快樂,否則我會等待機會取代你的。”
  詹孟書眯起眼。“你不可能有這種機會的。”
  “那可不一定。”楊斯涵擡起下巴說。
  兩個男人互相瞪著對方,毫不放鬆。
  “好了。”葉情淩微笑道:“你們兩個別鬧了。”
  總算他們還有些紳士風度,互相握了手說:“等著瞧吧。”
  葉倩淩走到商二班全體學生們面前。由於她成功地幫助了柯君影,大家都對老師產生了無限的尊敬和感謝,班上也變得比以前更有向心力,不再那樣幼稚任性了。
  葉倩淩看到她們個個都穿得像小公主似的,便笑著說:“哇,過幾年就換你們結婚了。”
  “如果可以像老師一樣就好了,你的結婚禮服好漂亮哦!”倪子婷贊歎道。林文漩露出夢幻般的表情。“對啊,就像童話故事,王子和公主終于過著美滿幸福的生活。”
  柯君影走向前來,代表全班獻花。“老師,恭喜你,祝你們永遠幸福。”
  “謝謝。”葉倩淩接過那束粉紅色的玫瑰,感覺自己像抱住全世界的美麗。她握握柯君影的手,低聲問:“你和建驛現在還好嗎?”
  “嗯,他很用功,我們天天都通信。”柯君影眼底有掩不住的欣喜。“謝謝老師,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回報你——”
  “別這樣說,你能快樂就夠了。”她看著所有學生。她們都那樣年輕稚嫩,她衷心希望發生在她們身上的愛情都是順利的、美好的。
  “老師,答應我們要幸福哦!”
  她忍不住一陣眼眶酸澀。“嗯,我知道。”眼淚輕輕地滑落了。
  “你怎麽哭了?”原本正在和別人敬酒的詹孟書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一把將她攬進胸前。自從他知道妻子懷孕以來,幾乎是片刻不離地看守著她,讓葉倩淩完全沈溺在被寵的溫暖中。
  他轉向學生們,聲音冰冷得嚇人:“你們好大的膽子,又惹老師哭了是不是?”
  “沒有!”她們連忙搖頭。“冤枉啊!”
  葉情淩拉拉他的手。“我沒事,只是太感動了。”她的淚不再是因為悲傷了,而是滿滿的快樂。
  “校長,我們剛才只是……”林文漩試著要解釋。
  倪子婷立刻糾正道:“什麽校長,師丈啦!”
  “哎呀,到底該怎麽叫啊?我都搞糊塗了!”林文漩快一個頭兩個大了。
  詹孟書、葉倩淩和大夥兒都是一陣哄堂大笑。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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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19, 10:29 AM   #5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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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愛你的酷

作者: 可兒

楔子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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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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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設

楔子

  一隻色彩妍麗的蝴蝶紙鳶邀遊在廣闊的藍天裏,斑瀾亮麗的翩翩姿態,較之真正的蝴蝶更加的耀目顯眼。
  突然,天空裏又加入了只虎頭紙鳶,精巧的製作把老虎的威風表現得活靈活現;而它也像老虎一般,動作敏捷的撲向體積較小的蝴蝶紙鳶。
  底下操縱蝴蝶紙鳶的小女孩驚叫了聲,小嘴嘟起,邊移動身子邊拉回絲線,想把蝴蝶紙鳶拉開,但仍是慢了一步,虎頭紙鳶纏住了蝴蝶紙鳶,兩個紙鳶糾纏在一起,然後同時往下墜落。
  小女孩心急的猛拉線想將紙鳶救回,結果卻將絲線拉斷了,紙鳶更急速地掉落到不遠處的黃瓦屋頂上。
  “哇!我的紙鳶,你弄壞了我的紙鳶,你要賠我的紙鳶來……嗚……”小女孩生氣的對著一旁的小男孩喊,最後還哇哇大哭起來。
  小男孩看到小女孩氣得哭了,他吐吐舌,有些愧疚的抓抓頭,耍賴地回答:“不能怪我啊!誰教你做的紙鳶這麽差,一碰就掉下去了,還將我的虎頭紙鳶也拖下水,我才要叫你賠呢!”
  “胡說,是你弄壞我的紙鳶的。我不管,我要我的紙鳶,我要我的蝴蝶紙鳶啦!”小女孩氣得直跺腳,哭鬧不休。
  小男孩被小女孩的哭聲吵得有些受不了,他捂著耳朵叫道:“別哭了,你是姊姊還這麽愛哭,羞羞臉!”
  “哇……”小女孩用更大聲的哭號來回答弟弟的話。
  “好啦,好啦,我會替你找回紙鳶的,你別哭了好不好?”小男孩被姊姊的哭聲打敗了,他無可奈何的安慰道。
  小女孩聽了,用手背抹了下臉,吸吸鼻子,哽咽的質問小男孩:“真的?你……真的要幫我找回紙鳶?”
  “當然是真的。走,紙鳶是掉到那邊去了,我們去找看看。”小男孩拉起姊姊的手,指了個方向,姊弟倆就邁開腳步跑過去。
  這兩個小孩生得幾乎一模一樣,乍看之下,還真難以分辨誰是誰。他們是對龍鳳胎,女孩較大,名叫天真,男孩只此女孩晚半刻鐘出生,名叫天威,他們是衛城城主蔚律龍的兒女,現年八歲。
  蔚律龍老來才得子,而且一舉得女又得男,讓他歡喜得不得了,所以對兒子女兒,他是疼到心坎裏。
  雖然女孩是姊姊,但兩人只差半刻鐘,所以兩個孩子也沒什麽長幼之分,姊弟倆打打鬧鬧的相伴著長大。
  “你看,紙鳶就在屋頂上,我去為你拿下來。”蔚天威看到在屋檐邊飛蕩的兩個紙鳶,興奮地說。
  “可是那好高哦,真的拿得到嗎?”蔚天真仰頭看了看屋頂,擔心的詢問弟弟。
  “當然拿得到。我可是男孩子,以後要做城主的,沒有我做不到的事。你就在這兒等我,我馬上爬上去將紙鳶拿下來。”蔚天威很有自信的對姊姊笑笑,拉了拉衣袖,快速的爬上了一旁的大樹,想藉此攀爬到屋頂上。
  昨兒個才下過大雨,有些濕滑的樹幹很不好爬,但尉天威並不在意,一心只想將兩個紙鳶給拿回來。
  蔚天威爬上了樹頂的枝幹,他量了量距離,小心翼翼的抱著枝幹爬過去,等他雙腳穩穩的踩在瓦片上後,他放開枝幹,一步一步的走向紙鳶。
  蔚天真看到弟弟在高高的屋頂上走動,嚇得猛吞口水,心中著實害怕,忍不住高聲喚著:“阿弟,你快下來!我不要紙鳶了,你快點下來嘛!”
  蔚天威沒將姊姊的請求聽入耳中,他的心思全放在紙鳶上。他手腳並用的在屋瓦上移動,在靠近紙鳶時,他伸長了手去抓紙鳶。
  手指尖一碰到紙鳶上的絲線,他立刻抓緊不放,再慢慢的收回絲線,兩個紙鳶就被他拉回手中。
  “你看,我拿回紙鳶了!”蔚天威舉高手中的紙鳶向在下面的姊姊大叫,汗水滿怖的小臉上有著驕傲的笑容。
  “阿弟,快下來!太高了,你快下來啊!”蔚天真害怕的直叫道。阿弟站在那麽高的地方真是太可怕了。
  蔚天威對姊姊扮了個鬼臉,邊往回走邊取笑她,“好啦,我馬上就下去了,這兒一點都不可怕嘛。姊,你真是個膽小──”
  話還未說完,他就一腳踩到屋瓦上的一攤水,腳底一滑,身體失去了重心,整個人順勢往下溜去。
  “阿弟!阿弟!”在姊姊的驚叫聲中,蔚天威的身體如同一個布偶般,重重的掉落到地上,紅色的血從他身體裏流出,迅速染紅了地面,而蔚天威就像他手中緊握住的紙鳶一樣,動也不動。
  蔚天真嚇壞了,她小臉慘白,嘴巴驚愕的張開,呆了半晌,才又放聲尖叫起來。
  “阿弟!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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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阿弟,阿弟!你醒醒,醒醒啊!”八歲的小女孩大力搖動倒在血泊中的小男孩,邊失聲哭叫著。她淒厲的喊叫聲引來了奶娘,當奶娘見到這情景時,嚇得魂不附體,急急的沖上前,用顫抖的手試探著小男孩的鼻息。這一探,她驚駭得整個人失神的跌坐到地上,完全呆住了。
  “奶娘,阿弟,阿弟他……”小女孩拉著奶娘的手,無助又害怕的哭喊著。
  恍惚的奶娘在小女孩的哭叫聲中清醒過來,她左右張望了下,見沒人發現,便急急抱起小男孩,轉身對小女孩低喝:“不准哭!”說完,她拉著抽噎不止的小女孩向夫人房裏奔去。
  蔚夫人正好獨自在房裏繡花,她見奶娘神色慌張的沖入,正想問明原因,就看到了奶娘臂彎裏血流滿面的兒子。
  “威兒怎麽了?威兒到底怎麽了?”夫人大驚失色的忙搶過兒子,焦心的就要抱著孩子沖出房間找大夫。
  “夫人,小主人已經死了!”奶娘擋在夫人面前,悲傷地叫道。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走開!我要去找大夫救威兒,我要去找大夫……”大人一時間無法接受兒子死亡的消息,抱著孩子就要沖出門找人救治。
  奶娘奮力的阻止,她拉著夫人,一字字說著:“小主人已經死了!夫人,請你節哀啊!”
  “你胡說!我的威兒沒死!你為什麽要擋著我找大夫?不要阻擋我,我要找人救威兒……”夫人悲痛的哭喊,奮力掙紮著。
  “夫人,你冷靜點,小主人死了,而且你不能去找大夫,這事絕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奶娘用力的搖晃著夫人,並在她耳旁大喊,要喚醒夫人的理智。
  “為什麽?威兒,娘的心肝寶貝啊……”夫人無助地緊緊抱著兒子哭倒在地上,她實在無法接受兒子已死亡的事實。
  “因為城主就只有一個兒子,小主人一死,城主使絕嗣了!夫人你想,若城主知道小主人死了會如何?城主之位又要傳給誰?到時蔚家還有權勢嗎?大人,你冷靜的想想啊!”奶娘提醒著夫人,要她考慮到嚴重的後果。
  依衛城的法規而論,城主之位是世襲的,一旦城主無兒回繼承,便要由城內最有權力的家族來執掌大權。但因為律法沒有清楚規定權力轉移的法則,如此一來,城主之位的爭奪極可能會引起戰亂。奶娘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才不敢大聲張揚。
  奶娘的一番話頓時令夫人清醒許多。沒錯,威兒一死,蔚家就無人可繼承城主之位了,城主的寶座定會落到別人手中,而蔚家就會永遠的失權了!
  不行!她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夫人低頭看著死去的兒子,顫抖的伸手為兒子拭去臉上的血水,悲聲哭道:“威兒已死,蔚家已經絕嗣了,這事如何瞞過大家的耳目呢?”
  “可以的。夫人,您別忘了您還有一個女兒啊!”奶娘急急將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蔚天真拉到大人跟前。
  “娘,阿弟……他要把……紙鳶……拿下來,才爬……到屋……屋頂上的……”蔚天真結結巴巴的對母親解釋弟弟摔下來的原因。
  夫人這才注意到兒子的手中還緊捉著一個蝴蝶紙鳶,她哀痛的看了看兒子,再擡頭看著女兒時,眼神變得憎恨憤怒,她毫不留情的用力甩了女兒一個巴掌,怒吼著:“只為了一個紙鶯,你就害死了你弟弟,你好狠的心!為什麽不是你去死?為什麽要害你弟弟?你是兇手!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蔚天真被打得倒在一旁,同時被母親狂暴的模樣嚇呆了,一時忘了哭泣。
  “夫人,你不能打小姐啊!”奶娘用身體護住了蔚天真,拚命勸著夫人。
  而夫人卻如嗜血的夜叉般,用沾滿血的手要打女兒,咬牙切齒的兇狠模樣讓人心驚。她不斷重復叫著:“你害死了你弟弟,你是兇手!你害死了你弟弟,你是兇手!兇手──”
  蔚天真猛然從床上坐起,呼息急促,冷汗直流,兩眼直愣愣的瞪著前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她緩緩下了床,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下,再拿起汗巾拭去額上的冷汗,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
  從那件事發生後,她就被夢魘所糾纏,阿弟滿身是血的恐怖模樣,還有娘狂亂憤恨的神情不斷在她夢裏出現,她夜裏睡不安穩是常有的事。
  從小,娘就比較偏愛阿弟,在慘劇發生後,娘更是將所有罪過都怪到她身上,常用看仇人般的眼神看著她。
  阿弟死時,她不過是個八歲孩子,她不明白阿弟為何不站起來和她玩,也不明白娘為何對自己又吼又罵,更不瞭解什麽叫“兇手”,只覺得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全變了。
  之後,她就被吩咐要學阿弟的模樣,對任何人都要說自己是蔚天威,連對爹也一樣。她不再是蔚天真,她是男孩子,她叫蔚天威。
  等到她漸漸長大懂事了,才明白為了蔚家、為了爹,她必須要變成阿弟,必須做個男人。
  爹年歲大了,身子一天壞過一天,阿弟是爹唯一的兒子,也是蔚家唯一的繼承人,若讓爹得知阿弟死了,不但蔚家再也做不了城主,爹也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病情加重。
  因此,奶娘和娘想了這偷天換日的方法,阿弟死的事除了奶娘、娘和她之外,就沒人知道了。那時奶娘假藉相命之說,表示雙生子的命格是相克的,必須分開撫養才能平安長大,要女孩山城到廟裏修行,為父母、衛城祈福,而將男孩留在城裏。
  因此她以女兒身在大殿上拜別爹爹後,馬上又被奶娘從後門帶回來,開始扮演阿弟。
  因為兩人的臉孔幾乎是一模一樣,她只要將雙髻改成辮子,再換上男孩的穿著,就不會露出破綻了。
  當她的身子開始發育時,奶娘教她用寬松的衣裳掩飾她的身材。而對於她滑嫩的臉蛋和姣好的五官,嗓音也過于清亮,大家都只以為她是長得較斯文罷了,也不感到懷疑。
  她幸運的瞞過了所有人的耳目,一直扮演著蔚天威,直到現在。
  爹在她十六歲時過世了,她順利的繼承父業當上了城主。
  多年來,這樣的日子她早已習慣了,而明年她就二十歲了,屆時她必須娶妻。關於這一點,應對的辦法也想好了,她有個貼身婢女雪蘭,雪蘭是除了娘和奶娘外,唯一明白她真實身分的人,她會娶雪蘭為妻來瞞過眾人耳目。
  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也是她該替阿弟負起的責任。她沒有自我,只有無盡的悔恨和永遠也扛不完的政務。
  既是為阿弟擔責任,她有義務要使衛城更好;關于宗政日曜的邀請,縱使娘反對,她也要參加。在不瞭解宗政日曜的企圖之前,她不能讓衛城冒任何險。若娘執意反對,她也只好先斬後奏,先去了再說。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蔚天真坐在床沿上想了好一會兒,才又躺回床上,睜大著眼眸,毫無睡意。
  ***
  “芙蓉姑娘,你猜猜是誰來了?”一個小丫鬟急跑入玉芙蓉的香閣,高興的放聲大叫。
  正在看書的玉芙蓉聽到丫鬟的聲音,放下書本擡起了頭。
  她長得極美,尤其她那柔中帶媚、媚裏又帶嬌的姿態,只要是男人,見了她,無不想將她摟入懷中愛憐個夠。
  她是迎禧閣的頭牌,也是此行中的第一美人,身價自是不用多說了。若不是她看入眼的人,她是不會輕易接客的,即使來人腰纏萬貫,也不見得買得到她的一個笑容。
  會讓丫鬟如此慎重來通告,那來的人一定是個大人物了……莫非是他?
  玉芙蓉連忙起身,高興地問:“是不是城主來了?”
  丫鬟還未回話,一個富磁性的男聲就先回答了。“馬上就能猜出,芙蓉姑娘可真惦記著人啊!”
  馮雲親笑著走入香閣,玉芙蓉連忙上前迎接,不過她不是迎接馮雲親,而是沖進馮雲親身後宗敢日曜的懷中。她小手攀上宗政日曜厚實的肩膀,翦水雙瞳深情的望著他,嬌滴滴的抱怨著:“城主怎麽那麽久都沒來看蓉兒,莫非是將蓉兒給忘了嗎?”
  宗政日曜大手摟著香馥馥的嬌軀,低頭就在玉芙蓉雪白的頰上親一下,微笑地回答:“近來政事較忙,所以沒空前來。怎麽,這般的想念我嗎?”
  “聽城主這麽說,表示城主都沒想過蓉兒,真教蓉兒傷心。”玉芙蓉不依地嘟起嘴,淚水迅速的盈滿了眼眶,更顯得楚楚動人。她知道只要她使出這一招,沒有一個男人能不感動。
  果然,宗政日曜忙將懷中美人抱緊,大掌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蓉兒乖,我這不是來有你了嗎?”
  “真是不公平,我一樣站在這裏,為何就沒人抱怨我不來看她呢?”馮雲親兩手一伸,取笑著玉芙蓉。
  玉芙蓉瞪了馮雲親一眼,偎在宗政日曜的懷中嬌聲反駁:“你一年來不到香閣幾回,每次來,你和城主說話的時間都比看蓉兒還要多,擺明瞭不是來看蓉兒,蓉兒才不會傻得去等你。而且蓉兒心中就只有城主,等的也只是城主一人。”說完,小臉更加的緊偎宗政日曜的胸膛。
  宗政日曜聞言大笑,“你這樣的待客態度,可是會得罪客人的哦!”但她那一席話也讓他聽了十分舒暢。
  “蓉兒除了城主之外,已經不再接待別的客人了。”玉芙蓉趕忙提起這件事,以表示她對宗政日曜的真心。
  宗政日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放開了玉芙蓉,和馮雲親在椅子上坐下。他來此只是尋歡作樂,不想有太多的承諾。
  玉芙蓉對宗政日曜不夠熱情的表現不太滿意,不過沒關系,反正她有足夠的耐性和他磨,相信宗政日曜終會為她贖身,收她為侍妾的。
  “快去將上好的酒菜端來,別怠慢城主和馮公子了。”玉芙蓉吩咐丫鬟,丫鬟忙下去准備。
  她靠在宗政日曜的身邊,笑道:“蓉兒聽聞城主被推選為各城邦之領主了,蓉兒要向城主賀喜,恭喜城主位居萬萬人之上,這天下將是屬於城主的了。”嘴甜也是她討人喜歡的原因。
  “哦,這事你也知道?”宗政日曜揚起嘴角。
  玉芙蓉看出了宗政日曜的好心情,她點點頭,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這件喜事天下人人皆知,蓉兒豈有不知之理?”
  宗政日曜放聲大笑,將玉芙蓉攬在懷中。這女子的確明白如何討他歡心。
  “好甜的小嘴,難怪會讓人時常惦記著,放不下心了。”馮雲親看著玉芙蓉,若有所指的道。
  “是誰記著蓉兒而放不下心?馮公子,你說的可是城主?”玉芙蓉聽了,忙叠聲詢問馮雲親,但她的眼睛卻對著宗政日曜。
  宗政日曜但笑不語,不過他看向玉芙蓉的眼底卻有著明顯的疼愛。他一向喜歡乖巧聽話又柔媚的女子,而玉芙蓉恰巧符合他的要求,因此三不五時,他都會到迎禧閣來看看她,享受美人的柔情款待。
  今天他帶著雲親一同來,讓雲親也能好好的放鬆一下。
  丫鬟將酒菜送上後,玉芙蓉揮手讓丫鬟退下,她親自為宗政日曜和馮雲親斟酒。
  “這第一杯酒,是祝賀城主成為天下的領主。願城主事事順心,盡展雄才大略。”玉芙蓉嬌笑的飲盡杯裏的酒,宗政日曜和馮雲親也爽快的乾杯。
  玉芙蓉繼續倒滿了第二杯酒。“這第二杯酒,是希望炎城富強安樂,更願天下太平。”說完,她毫不猶豫的喝下了酒。
  之後,玉芙蓉又倒了第三杯酒。她臉兒潮紅、眼波流轉,嬌羞地對宗政日曜說:“這杯酒除了謝謝城主和馮公子對蓉兒的愛護外,更希望歲歲如今朝,蓉兒能有幸服侍城主一輩子。”
  這願望和馮雲親無關,他無所謂的喝下酒,而宗政日曜則是帥氣一笑,沒有正面答覆。“你乖乖的待在迎禧閣,我有空就會來看你的。”
  “迎禧閣是煙花之地,城主忍心見蓉兒在此沈淪嗎?蓉兒只想伺候城主一個人啊!”玉芙蓉不想聽模棱兩可的答案,遂大著膽子問宗政日曜。
  好大膽的女子!馮雲親心中有些佩服玉芙蓉的勇氣,不過他明白宗政日曜現在還沒有納她為侍妾的打算。
  “但我喜歡現在這樣子。你在迎禧閣吃好住好,也沒有人敢對你不敬,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好嗎?不需要改變吧。”宗政日曜唇邊泛起笑意,看似不在意的回答,不過語氣卻不容人質疑。
  玉芙蓉聽到宗政日曜如此回答,也不敢再有所要求。她知道宗政日曜看似脾氣溫和,可是他的個性堅決,尤其不愛女人和他唱反調。所以她得慢慢來,不可以操之過急,以免引起宗政日曜的反感。
  “城主既是如此說,蓉兒遵命就是了。”玉芙蓉半垂著眼,態度柔順,而她知道自己這模樣也很能引得男人的疼惜。
  宗政日曜將玉芙蓉擁入懷中,點點她的俏鼻安慰她,“只要你乖乖的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來,笑一個,給我看看蓉兒最美麗的笑靨。”他溫柔含情的嗓音,是任何女子也抗拒不了的。
  玉芙蓉倚在宗政日曜的懷抱裏,順從的對他一展歡顏,讓宗敢日曜愛憐的忍不住低頭吻上了佳人的紅唇。
  馮雲親見狀只是笑了笑。宗政日曜本就是風流多情的貴公子,他的才貌加上懾人的權勢,讓他身邊向來不乏女人。他光是納入門的侍妾就有三位,還有十來位的貼身美婢和多名常有往來的紅樓名妓。不過他從不強逼女子順從他,這些女子都是心甘情願的愛著他,也都覬覦著城主夫人的寶座。
  但宗政日曜一直沒有娶妻的念頭,他爹娘都過逝了,沒人逼他成親,他樂得在眾香國裏優遊度日,逍遙過生活。
  如此的閒情逸致,真是羨熬了即將成親的馮雲親。
  馮雲親也是個風流人物,就算不提他傲人的家世,光憑他斯文俊逸的外表,也是紅粉知己滿天下。他非常喜愛到處遊山玩水,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好景不常,想到要面對的婚約,他就頭痛。
  馮雲親起身走出香閣,不打擾好友的美事。或許他也該找佳人們好好聚聚才是,把握這段最後的自由時光。
  同是好友,兩人的際遇卻是截然的不同。
  唉!上天真是捉弄人啊!
  ***
  “城主,你來了。”
  蔚天真到靜樓旁的屋舍探視奶娘。在這世上,大概只有奶娘是真心的疼她,給她如母親般的關愛,因此她常會抽空來看看奶娘。
  “奶娘,你這兩天身體好一點了沒?背還會酸疼嗎?”蔚天真關心地問。
  “好多了。背疼也是老毛病了,時好時壞,不礙事的。”奶娘拍拍蔚天真的手笑道。
  蔚天真做個手勢讓隨從都退下,她扶奶娘到椅子上坐好,而自己則是蹲在奶娘身前,她這動作表示她有重要的話要向奶娘說。
  “奶娘,想必你已經知道宗政日曜送來邀請函的事了。娘和林大人都反對我去炎城,但為了衛城,我必須前去參加聚會。我決定不通知娘就出門,這一定會使娘非常的生氣,所以我想請奶娘替我安慰娘,也請娘能諒解我這麽做是為了衛城好。我會好好盡我當城主該盡的責任,不會讓娘和在天上的阿弟失望的。”蔚天真真誠的對奶娘說。
  奶娘心疼的撫著蔚天真消瘦的臉頰,這孩子受了很多的苦,夫人一直將小主人的死怪罪在小姐身上,不但沒有給小姐一絲母親的關懷,還從不給小姐好臉色看。而小姐也不留享受過年輕姑娘該有的生活,她不能嫁人生子,還要假扮男人過一生,小姐該是比任何人都苦啊!
  當初她的提議完全是為了蔚家的利益,但卻完全沒有考慮到小姐的心情,只想到了夫人和自己,她是多麽的自私啊!是她害苦了小姐的。
  “小姐,奶娘真是對不起你,奶娘不該出主意讓小姐代替小主人活下去,使得小姐受了這麽多苦,這全都是奶娘的錯!”奶娘眼裏含淚,真心地纖悔。
  “奶娘,你怎麽這樣說呢?這不是奶娘的錯,我也不覺得自己苦,能代替阿弟活下去反而是我贖罪的一種方式,讓我心裏能好過點。這麽多年來,我早已習慣將自己當成阿弟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真的!”蔚天真反過來安慰奶娘,伸手為奶娘拭去了眼淚。
  多善良的一個女孩啊!可惜她的命運卻是如此的悲苦……思及此,奶娘的淚水更是流不止。
  奶娘的眼淚只會讓蔚天真感到無比的沈重,她已經習慣自己所有的感受都鎖在心中,不讓情緒波濤影響自己。既是男人又身為城主,她沒有哭泣的權利,蔚天真只是一個縹緲的靈魂,蔚天威才是她該扮演的角色。
  “別哭了奶娘,我沒事的。我很好,真的很好……”
  在安慰著奶娘的同時,蔚天真也像是在說服自己,她真的過得很好……
  ***
  “我決定今天要出發前去炎城參加城主聚會,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城裏所有的事就交由林大人和伊大人全權負責。此次行程約會花費八、九日,最晚十天,我就會回城了。”大殿上,蔚天真用淡然卻堅定的語氣昭告臣屬。
  “城主,你這決定太倉卒了,為何事先沒告知屬下呢?”林大人面帶驚愕的詢問。
  “此次聚會意義非同小可,不能小覷,因此我決定要親自前往。而聚會的時間在五天後,時間緊迫,所以找必須即刻動身,衛城的事務就暫時拜託諸位了。”蔚天真看了眾臣屬一眼,起身准備離開。
  林立郎不死心的再次出聲阻止。“城主,此事還需要再商量,不可以沖動行事,請城主三思!”
  “林大人,我就是經過三思後才下的決定,城裏的事就麻煩林大人了。”蔚天真向林立郎輕點點頭,便在侍衛的簇擁之下走出大殿。
  蔚天真早已調齊了人馬在殿外廣場上等著,她動作敏捷的上馬,在眾臣屬的注視下領隊出發。
  “祝城主此行一路順風,能帶回豐碩的成果。”在伊應麟和多名臣子的齊聲祝福中,蔚天真快馬離開了。
  她在心底暗暗發誓,她一定會為衛城帶回好消息,向娘和眾臣子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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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19, 10:36 AM   #8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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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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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碧天如洗,青山嫵媚,綠水涼涼,鳥啼婉轉,真個是處人間仙境,使得經過此地的一隊人馬腳步也顯得格外輕松自在。
  為首的男人器宇軒昂,一身高貴的衣飾顯示出他不凡的身分,舉手投足間盡是狂傲的氣勢。
  他身後跟著十來位男子,他們都是一式的藍衣打扮,腰間佩劍,臉上沒有為首男子的逍遙神情,而是一臉警戒的模樣,一看即知是侍衛保鏢。
  他們一行人走到了溪水邊,為首男子俐落的下馬,蹲下身將手浸入溪水裏洗淨,一旁的侍從趕忙遞上絲帕給他擦手。
  “主公,再越過兩個山頭便是炎城的領地,在日落之前我們就可以抵達了。”侍衛長南襄有禮的向主人稟明。
  “我們的時間很充裕,雖然還要兩天才能回到炎城,但踏入領地後,大夥就可以較輕松了。你讓侍衛都下馬休息,待會兒再上路。我在附近走走,不用跟著來了。”宗政日曜向部屬下令。
  “是!”南襄抱拳應道。
  宗政日曜呼吸著山中清新的空氣,優閒自在的向溪水上游緩步走去。
  這一趟城邦之行收獲不少,不但讓他更明白各個城邦的優劣情形,也令好幾位城主折服於他,這些人以後都將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朝著他所訂定的計盡進行,想必在不久的將來,他便能達成自己初步的目標了。
  這位意氣風發的男人便是炎城城主宗政日曜。
  當今天下局勢分崩離析,分為十多個大小不一的城邦。城邦間有的相安無事,有的則是連年爭戰,有的城邦富裕豐足,有的城邦卻是貧困破敗。
  而炎城是其中領域最大,也是人口、兵力最充足的城邦,自宗政日曜接下城主之位後,更是將炎城的文成武治推展到了極點,成為傲規群雄的堅固保壘。
  宗政日曜的野心不止要將炎城治理好,他有更宏大的理想。他認為天下不該是如此紛擾不寧,應該要有個領袖來領導,使各城邦之間不再兵戎相對,也不再有恃強淩弱的事發生,使萬民都能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
  在宗政日曜的父親宗政仲為城主時,宗政仲就有此大志了,也著手計畫著一切;有了父親打下的基礎,宗政日曜繼位後做得更加順遂,而今成果已逐漸顯現,很快地,他就能成為天下的領主了。
  宗政日曜傲氣地一笑,邊走邊想著事情,不知不覺間,他遠離了自己的部屬,來到一座瀑布前。
  原來這溪水的源頭是座瀑布。由於山勢的落差極大,形成的瀑布景觀聲勢驚人,宗政日曜駐足觀看,陶醉在這大自然的景致裏。
  不一會兒,他的警覺心便升起,他發覺到這兒不止他一個人,在對岸靠近瀑布旁的大石頭上,還有個黑夜女子。
  只見她盤膝坐在石上,雙手相疊、眼眸微閉,看來似是在打坐。瀑布噴出的水花形成霧氣籠罩在那女子周圍,更讓她顯得神秘和飄逸出塵。
  好奇異的女子!他從沒見過女子身上能散發出如此強烈的寒氣;雖然他和那女子之間隔著溪流,但他仍清楚的感覺到那股蕭瑟寒涼圍繞著她,讓人無法親近。
  宗政日曜好奇的看向她的臉孔,想看看有如此奇特氣質的女子生得如何。當他看清楚她的相貌後,他的日光再也無法轉移。
  那並不是傾國傾城的絕俗容貌,但卻會讓見過的人忘不了她。極細的兩道柳眉,睫毛又長又翹,鼻子又直又挺,唇色則是淡淡的粉紅色;她的輪廓棱角分明,膚色蒼白透明,整個人就像一尊冰雕娃娃般,極美、極艷,也極冷、極冰。
  如此氣質突出的女子,就連見多識廣,自認為已見過天下各類美女的宗政日曜也忍不住驚愕。
  宗政日曜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女子,而那女子則是心無旁鶩的繼續打坐。
  許久之後,那女子終於感受到別人的注視,她緩緩的睜開眼睛。
  見她睜開眼睛,宗政日曜不禁又深吸口氣。果真如同他所猜測的一樣,她有雙明亮清澈又冰冷的眼眸,如寒夜裏的孤星閃亮耀眼,卻也冷漠無比。
  對于宗政日曜的凝視,那女子沒有露出一絲的羞怯或驚慌,她只是冷冷的看了宗政日曜一眼,旋及盈盈起身,似要離開。
  宗政日曜趕忙出聲想留住那女子,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姑娘,在下無意打擾,只是在這偏僻山區裏見到姑娘獨自在打坐而感到好奇。姑娘住在附近嗎?若不嫌棄,在下願送姑娘回家,畢竟女子在深山裏獨行是很危險的。”他好意地柔聲道。
  那女子卻好似沒聽到宗政日曜的話般,她輕盈的跳下大石,頭也不回的走入林子。
  宗政日曜沒追上去,那女子已明白表現出拒絕的意思,他無意去碰釘子。而且這樣的女人也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他屬意溫柔體貼、愛嬌柔媚的女子,如此冷冰冰的女子他興趣缺缺。他只是對她所散發出來的冷凝氣質好奇罷了。
  擡頭看看天色,他已耽擱不少的時間了,部屬一定很挂心他的安危。於是他轉回身,大步的往來時路走。
  ***
  三年後
  “呈遞邀請函的使者都出發了嗎?”
  莊嚴威武的大殿上,宗政日曜坐在首座,詢問底下的臣屬。
  “回主公,十五位使者都已經動身了,預計在三天之內,所有城邦的城主都能收到主公的邀請函。”華濟博站出來恭敬地回答。他掌理文書,這事是由他負責的。
  宗政日曜點點頭,這些臣屬都是他的得意助手,共有十來位,有才能也對他忠心耿耿,是他統禦萬民的助力。
  年前他已經順利的當上了領主,正式統合所有的城邦。此次他發帖邀請所有城主來炎城,便是要公佈他已擬訂好的城邦公約。這公約裏制定了許多共同的規範,能消弭因不合理的制度所引起的紛爭,使天下真正能和平一統。
  宗政日曜相信各城主一定不敢違抗他的邀請,到時他會議所有的城主臣服於他,做個名副其實的天下領主。
  在結束每日固定的早朝報告後,宗政日曜就離開大殿走入安誼閣。他接到通報,說他的好友來訪了。
  安誼閣景致優美,是宗政日曜接待朋友賓客的地方。在曲橋涼亭前,他看到一個俊朗挺拔的身形正背對著他觀看橋下肥美的錦鯉,他快步走上前,笑著輕拍那男子的肩頭。
  “今日怎麽有空來看我,我以為你正為娶親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呢。”
  那男子回過頭,俊俏斯文的臉上本是笑意盎然,聽到這樣的問候,他俊臉一垮,滿是無奈地回答:“別提這事了,你一提我就高興不起來,玩興也沒了。”
  “這是新郎倌該有的表情嗎?雲親,你這樣會讓人以為你是被逼娶親的。”宗政日曜看見好友的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
  “事實也差不多是這樣了。”馮雲親懊惱的咕噥。
  宗政日曜聞言不禁莞爾,他轉頭吩咐一旁的下人:“在水月亭准備酒菜。”之後,他回頭對馮雲親說:“久未見面,我們該好好的聊聊、喝一杯。”
  馮雲親正找不到人好訴苦,連忙點頭道:“我來炎城就是想和你談談的。”
  兩個男子並肩而談,邊往水月亭走去。
  宗政日曜在民間長大,他和馮雲親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友。馮家是武林第一世家,在江湖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又和宗政家是世交,所以宗政日曜透過馮雲親知道了不少武林秘事,也瞭解百姓的生活甘苦。
  在宗政日曜十八歲時,父親宗政仲去世,他回炎城繼承城主之位,但和馮雲親還是保持著聯系。馮雲親不但是宗政日曜的好友,也為他在民間明查暗訪,探詢各城邦的虛實。而宗政日曜能一步步的往天下領主之位邁進,馮雲親是功不可沒。
  “怎麽了?見你這樣子,好像很不情願成親似的。”宗政日曜和馮雲親在水月亭坐定,摒退了服侍的下人,兩人把酒言歡。
  “你也知道我要娶的是蝴蝶谷的少主人‘冰蝶仙子’敖兒兒,只因為家父曾欠蝴蝶穀主一份情。我不曾見過敖兒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在好奇心驅使之下,我到蝴蝶谷附近打聽敖兒兒的一切,這才明白敖兒兒是怎樣的一個女人。”說到這兒,馮雲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晦暗的臉色點明瞭那絕不是一個好消息。
  宗政日曜關心的詢問:“情況很糟嗎?”
  馮雲親看了宗政日曜一眼,歎了口氣緩緩回答:“不是糟不糟的問題,而是她根本就不適合我。敖兒兒自幼身體便很差,是標准的藥罐子。在她十七歲那年,一場重病差點奪去了她的命,她母親為了讓她養病,讓她躺在水晶棺裏,藉著水晶的靈氣續命。經過三年的治療,終于讓敖兒兒的身體有了起色,雖仍離不開藥物,但她已健康多了。這是兩年前的事,如此算來,敖兒兒今年是二十二歲。”
  在這個時代,女子超過十九歲未嫁就算是個老姑娘了,如今她已二十二歲,可以說是老姑婆了!宗敢日曜能明白為何敖兒兒的母親要瑪家娶她女兒當作是報恩,因為不這麽做的話,敖兒兒九成九是嫁不出去的。而他也明白,以雲親如此人中之龍,要他娶個老女人,這封他的尊嚴是多大的打擊!
  宗政日曜同情的看著好友,不平于他的遭遇。
  馮雲親露出一抹苦笑,接著說:“若她只是年紀大也就罷了,但敖兒兒的缺點多不勝數。她自恃貌美,見不得有女子生得比她美麗,她的一個貼身婢女便因為長得太美了而被她絞去頭發、劃花了臉後逐出蝴蝶穀;此外,她脾氣暴烈,稍有不順心,她便摔東西找人出氣。從我打聽敖兒兒開始,便只聽到她的缺點,優點幾乎沒有。我馮雲親竟要娶個這樣的女子為妻,你說我心中怎會快活得起來呢?”
  “難道沒辦法退婚嗎?”宗政日曜實在不忍心見好友一生的幸福就此被毀。
  “若可以退婚,我還會愁眉苦臉地來找你訴苦嗎?”馮雲親無奈極了。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仍是無法取消這門親事,他覺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只能任人宰割。
  “這……一定會有辦法可想的,伯父定也不會願意有個這樣的媳婦。其實還有很多方法可以報恩,不一定要娶親啊!你真不想做的事,誰也不能逼你,事情總會有轉機的。”宗政日曜安慰著好友,也努力的想為馮雲親找到脫身的好理由。
  馮雲親拍拍宗政日曜的手背,搖了搖頭,“事情已成定局,無法更改。江湖人最注重的就是信,馮家怎能言而無信呢?我馮雲親再怎麽說也是一個昂藏男兒,區區一個女子難不倒我的,你別為我操心了。”他反倒叫宗政日曜寬心。
  聽馮雲親如此說,宗政日曜也不再表示什麽。以他對雲親的認識,他相信他不會乖乖地坐以待斃,認命的娶敖兒兒為妻。雲親一定有所盤算,不必他多擔憂。
  “婚期定了嗎?什麽時候?”宗政日曜詢問。
  “就在三個月後,八月十五中秋節完婚,取月圓人圓之意。”馮雲親翻翻白眼,那蝴蝶穀主還真會找日子!
  “那你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逍遙自在。今朝有酒今朝醉,可要多多把握啊!”宗政日曜笑著調侃好友。
  “所以我才來炎城找你呀。”馮雲親執起酒壺為宗政日曜和自己倒了杯酒,他舉起酒杯向宗政日曜敬酒。
  宗政日曜也舉起酒杯,兩人微笑的一飲而盡。
  “不談我了,說說你吧。聽聞你要邀請所有城主到炎城會談,莫非你的城邦公約已經擬好了?”馮雲親轉個話題。
  “嗯,所有的條約都已制定妥當,應該公開向眾人宣佈了。”宗政日曜眉飛色舞的述說,他的夢想正一步步的實現中。
  “恭喜你了。若時間允許,我也會留下來參加這難得的盛會,會會各地的城主。”馮雲親笑說。
  “歡迎之至。這是個歷史新局面的開始,你該來共用這一刻,也可以給我些建議和意見。”宗政日曜誠心邀約。
  “只要你不嫌煩,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馮雲親豪爽一笑,將不愉快的事拋到腦後。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先享樂再說!
  兩個知心好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歡愉的笑聲不斷從水月亭傳出。
  ***
  “敢稟城主,炎城使者求見。”
  寬廣的大殿上,一名傳令衛士走入,向坐在首座的蔚天威報告。
  “帶使者進來。”蔚天威淡淡地交代。
  “是!”衛士躬身退下。
  過一會兒,炎城的使者就被引入大殿裏。
  “見過蔚城主。炎城城主宗政日曜命屬下帶來了一封邀請函,請蔚城主過目。”使者低著頭,雙手捧著邀請函高高舉起。
  一旁的侍衛接過邀請函傳送到蔚天威手中,蔚天威打開邀請函看著,原來是宗政日曜邀請各城邦之主聚會,聚會日期訂在下月初五。
  “每位城主都有被邀請嗎?”蔚天威問著炎城使者。
  炎城使者點點頭,“每位城主都有受到邀請。還請蔚城主撥冗參加。”
  “邀請函本城主收到了,你可以回炎城覆命了。”蔚天威神情平板的回答。
  炎城使者行個禮後退出了大殿。
  “城主,你要接受宗政日曜的邀請嗎?”衛城的主政大臣林立郎拱手詢問。
  “諸位大人以為呢?”尉天威徵詢臣子們的意見。
  “屬下以為當初宗政日曜被各城邦推選為領主之時,我們衛城並沒有參加,因此這次宗政日曜的邀請,我們也不用予以理會。”林立郎朗聲說道。
  “城主,屬下卻不這樣以為。上回我們認為大多數的城邦不會同意推舉宗政日擢為領主,所以才沒有出席會議;此次是宗政日曜首次以領主身分發函邀請眾城主到炎城聚會,想來一定是有要事宣佈。如今宗政日曜領主的身分已定,我們若與他作對,無疑是和所有的城邦為敵,此事大大不可為啊!”軍政大臣伊應麟急忙進言。
  “伊大人,衛城一向是自給自足,少與其他的城邦往來,也沒和任何城邦有恩怨,那公推的領主對我們而言有何可怕呢?我們和宗政日曜之間也沒什麽關系,為何要接受邀請?”林立郎斜睨了伊應麟一眼。
  “林大人,話不能這麽說。天下局勢的演變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現在最有勢力的人是宗政日曜,他的話雖然不是聖言,但我們也不能全盤否定他。我認為城主應該接受邀請,然後視當時的情形做出最有利於衛城的決定,而不是馬上就拒絕邀請。”伊應麟據理力爭。
  林立郎不屑的撇撇嘴,正想出言反駁,蔚天威就出聲制止了。
  “好了,此事我自有定奪,你們別再爭了。若沒有其他的事,就都退下吧!”蔚天威威嚴十足的下令。
  底下的臣子不敢再有異議,忙行禮退出大殿。
  蔚天威也起身走向書房,准備一個人靜靜地思考邀請函的事。
  經過謹慎的考慮,蔚天威在近傍晚時分步出書房,心中已有了決定。
  “城主,老夫人找您。”蔚天威才剛踏上書房外的長廊,一旁等待多時的婢女立刻走過來稟告。
  蔚天威眉頭微皺,改向靜樓走去。
  靜樓是蔚天威母親的住所,安靜清幽,很適合養老。
  “娘,您找孩兒有事?”蔚天威走入大廳向母親問好。
  “我是有事,同我到花廳吧。”老大人繃著臉淡漠的說,起身走出去。
  蔚天威大概猜到母親要說什麽,雖感無奈,卻也順從的跟了過去。
  沒有婢女、僕人在側,花廳裏只留下了他們母子倆──不!該說是母女倆。
  “宗政日曜當領主的事和我們衛城無關,他的邀請你就不必理會了。”老夫人開門見山的說。
  “娘,衛城雖少與外界來往,卻也不能自絕於外。若我們這次不參加聚會,難保宗政日曜不會誤解,以為我們衛城是存心公然反抗他,而引起不必要的紛爭。我們何不順著宗政日曜的心意,去看看他有什麽打算,再來想應變之道。所以炎城的聚會孩兒是一定要參加的。”蔚天真向母親解釋著。
  “這只不過是婦人之見罷了。林大人說得好,衛城地處偏僻,也沒有傲人的物產資源,有什麽能讓宗政日曜覬覦的呢?他本不會注意到衛城的,你若接受了邀請,才真是將衛城送到他面前去吸引他,進而引起禍端。所以你不用去,也不能去!”老夫人聲色俱厲的下命令。
  “娘,您不能只聽林大人的一面之詞。宗政日曜現在極有聲望,既然大多數的城主都折服於他,他一定有過人的威勢。我們漠視他的邀請,如同不聽從他的命令,這必會引起宗政日曜的不快,甚至可能會拿衛城開刀,以建立他的威信,到時衛城就危險了!娘,女兒就是想到了這點,所以才會決定接受邀請的。”蔚天真好言好語的分析情勢,希望母親能聽入耳。
  “你哪來那麽多的意見,林大人的話會錯嗎?你爹臨終前要林大人輔助你做個好城主,也要你好好聽林大人的話,這些你全忘了嗎?還有,你這個一城之主不過是頂替冒名的,你真以為自己是一城之主了嗎?當初要你假份男人做城主,是為了蔚家、為了衛城才不得已這麽做的。為娘的不求你能光大衛城,只要你能守成就很好了,而你卻偏偏有別的意見,那麽的不肯聽教!你啊,就只會壞事,你弟弟就是被你害死的!現在你還要這樣的忤逆娘嗎?”
  老夫人說著,眼眶不禁紅了,臉上除了哀傷之外,還有對女兒的憎恨和厭惡!
  看到娘臉上明顯的恨意,蔚天真的臉色更冷然深沈了,漠然的神色掩去她心中的悲傷。這麽多年來,她又何曾忘記過弟弟呢?她也不曾原諒自己呀!沒錯,娘說得對,是她害死了自己最親的雙胞胎弟弟!
  老大人拿出手絹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以冷酷不帶感情的語調交代,“反正你不准赴約就是了。你走吧,娘要休息了。”好似要趕走瘟神般,她不耐的揮揮手要女兒離開。
  蔚天真知道娘聽不進任何她所說的話,遂邁著沈重的步伐走出了花廳。
  無論她有多苦、有多傷心,她臉上表現出的始終只有冷漠。如今她是代弟弟成為一城之主,她沒有哀傷的權利,也不能露出一絲絲的女兒態來;她是蔚天威,不是蔚天真!
  縱使過得痛苦,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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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19, 10:38 AM   #9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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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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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設

第三章

  炎城裏旗幟飄揚,城裏百姓以歡悅的心情迎接各城邦之主到來,所表現出的富強壯盛也明白向各城主顯示炎城的堅強實力。
  聚會日期已近,多位城主陸續到達炎城,他們均被安排在聚英堂休息。
  經過三天的路程,蔚天真一行人也在午時過後到達了炎城,住進聚英堂的衛館。
  一步入衛館,就可以見到衛城的旗幟飛揚,如此的慎重其事,不但顯示了宗政日曜對受邀而來城主的禮遇,也表明此次聚會的重要性。
  蔚天真只帶了約莫十人的侍衛前來,衛城不過是個小地方,她不願太露鋒芒。雖然衛城是獨立又離群的城邦,但她會讓眾城主明白,衛城也願意順應時勢共同遵守公約,以免引來不必要的紛擾。
  當晚,宗政日曜款待已到達的城主,蔚天真也應邀出席,一見宗政日曜的真面目。
  自信飛揚、威嚴懾人,這是蔚天真對宗政日曜的第一個印象。他的確有著統領天下的氣勢,莫怪能被推舉為領主。
  宗政日曜目光掃過在座的十名城主,這些城主大部分他都見過了,只除了衛城和萬易城兩位城主。
  萬易城的城主體弱多病,很少公開露面,大多是由大臣代替他參加各式的聚會。
  而衛城則是因位置偏遠,一向也是封閉自居。此次這兩位城主能前來,真是非常的難得,宗政日曜也非常高興。
  萬易城城主萬道析是位年約七旬的老者,皺紋滿臉、病容外露,幾乎是枯乾得不成人形,可見他身體確實很差。
  衛城城主蔚天威則是一名年輕男子,宗政日曜知道他年方十六便接掌了城主之位,直是年少得志。
  蔚天威容貌細致,肌膚雪白,身形瘦削,有如弱不禁風的女子,若不是他身上散發著冷漠的氣質,眉宇間隱含著一股英氣,他真會將蔚天威看成是美少女了。
  只是……為何蔚天威身上那股冷寒的氣質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呢?那種阻隔他人關心的冷漠神情,不同於目中無人的冷傲,就像是雪地裏的孤松,蕭索又孤獨。
  若蔚天威是女人,這樣的氣質可是會吸引眾男子注目呢。宗政日曜心中好笑的想。
  晚宴在輕松的氣氛中進行,蔚天真不愛與人交際應酬,她靜靜的用膳喝酒,對于主人的招呼和其他城主的敬酒,她是有禮以對,卻不主動與他人攀談。
  她淡然的看著眾人,由各城主的表現看來,她知道他們都對宗政日曜非常的服從。尤其現今前六強的城邦中,有五座城的城主參加了這個聚會,且對宗政日曜態度恭敬,由此可知宗政日曜的領主地位相當穩固,天下一統將是避免不了的趨勢。
  宴會結束後,侍衛護送各城主回聚英堂休息。
  蔚天真回到衛館後,摒退了宗政日曜派來伺候的婢女們,並下令沒有她的指示,誰也不准進入內室。由於她沒有帶雪蘭來,所有事她都必須親力而為;何況處在外地,她必須更加小心,絕不能露出任何破綻使人起疑。
  沐浴過後,她在鏡前解開了略濕的發髻,一頭長發披散而下,顯出她的女子本色。
  她拿著布巾拭幹了頭發,隨即又束發為髻,鏡裏的人兒又變成了男兒身。為了預防萬一,縱使睡覺時她也不能露出自己的女子身分。
  躺在床上,蔚天真想到娘一定會很生氣,不禁有些擔心。雖然她盡力扮演好阿弟的角色,但城裏的大小事,娘都要她以林大人的意見為主,她少能有自己的決定。這是她第一次公然反抗娘和林大人,但她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為了衛城,希望娘能明白她的苦心。
  由於旅途勞累,蔚天直一反過去難以入眠的情形,過了一會兒便沈沈的睡去。
  ***
  “大部分的城主都到了,想必明天所有的城主使全到齊了。”馮雲親喝了口酒。
  夜已深,宗政日曜和馮雲親仍在水月亭喝酒談事。
  “嗯。萬易城主萬道析會抱病前來,是我意料中的事,而衛城的蔚天威會來,倒令我有些意外。衛城一向相當的封閉,上回各城邦推舉領主的會議他並沒有參加,也沒有表示任何的意見,此次蔚天威會親自前來,頗今人玩味。”宗政日曜思索著。
  “蔚天威會來的理由很簡單,就是懼於你的權勢。衛城雖封閉,但還是要受領主統禦,你若要衛城屈服,蔚天威就算不願意,卻也不得不服,否則若不小心引起了你的怒氣,你的一句話就能使衛城陷入危境裏。”馮雲親輕描淡寫的說明。
  “聽你這麽說,好像我是個暴君似的。其實除非必要,我是不會輕易動用武力的。不過城邦公約既出,我也不能坐視有城邦不遵守。識時務者為俊傑,想是蔚天威瞭解這個道理。”宗政日曜嚴肅的說道。他會做個好領主,自然也不能容忍有人違背律法。
  “俊傑?以蔚天威的相貌看來,他倒十足像個美女呢!”馮雲親笑著提起。今晚晚宴他也在場。
  宗政日曜點點頭,很贊同好友的看法,“蔚天威確實生得過於標致,但他身上那冰冷的氣質可就不像女子了。他才十九歲,等年歲再長些,多了沈穩的氣勢,便不會那麽像女人了。”
  “這倒是真話。女人大多是嬌媚柔美的,哪有女子會有如此冷漠的模樣呢。”馮雲親不在意地笑笑。
  馮雲親的話卻提醒了宗政日曜,他不就曾遇見渾身冷冰冰、不語不笑的女子嗎?回想起三年前那段瀑布前的奇遇,黑衣女子的面貌還深刻的印在他腦海裏。她和蔚天威一樣有棱角分明的輪廓,相同冷漠的大眼晴,同樣抿緊的嘴,甚至連身形都很像……宗政日曜頓時發現蔚天威和那女子幾乎是十成十的神似,唯一不同的是蔚天威是個男人。
  馮雲親喝了口酒,見宗政日曜凝神沈思,不禁好奇他在想什麽。
  “哩,阿曜,瞧你兩眼發直,在想什麽?”馮雲親大手推了推宗政日曜,喚回他的注意力。
  宗政日曜回過神,看了好友一眼,簡單的提起三年前在樂山的那場奇遇。
  “真有這樣的女子?真是特別。我記得樂山靠近衛城,你可以查查看,說不定那女子和蔚天威有什麽關聯呢。”馮雲親笑著提議。
  “查這事做什麽?我身邊又不缺女人。再說,這樣冷漠的女子也不合我的胃口。”宗政日曜搖搖頭。
  馮雲親卻不這麽以為。“既不合你胃口,為何事過三年了,你還清楚的記得那女子的相貌身形?一般的女子都是溫柔可親的,冷艷的女人大多只是故件姿態罷了,而這樣真正令人感到冰冷無情的女子我們都未曾遇過,這不會讓你對她有好奇心嗎?不會想探索她的內心世界嗎?你不可能當真一點興趣都沒有。”
  “哈哈……聽你這樣說,就明白你對女人還沒死心。但你的未婚妻是個大醋缸,想必你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了。”宗政日曜調侃好友。
  提到這件事,馮雲親的臉色便沈了下來,他有些無趣的猛灌了兩杯酒。
  看好友這樣,宗政日曜不免有些歉疚,“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樣掃興的事來,我自罰三杯。”
  他執起酒壺倒酒,豪氣的喝下三杯。
  “就算你不提,這也是事實,有什麽好抱歉的。我也陪你喝三杯酒。”說完,馮雲親也連喝下了三杯酒。
  “可惜我們兩人都有千杯不醉的酒量,根本無法一醉解千愁。”宗政日曜笑說,同時也將馮雲親逗笑了。“不過我很懷疑你會乖乖的聽話娶敖兒兒。你一定已想好退路了對不對?快從實招來!”他逼問好友。
  馮雲親眼裏滿是笑意,用力的拍拍宗政日曜的肩頭,“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為我們的默契乾杯!”
  他們兩人各拿起一壺酒,就著壺口喝了起來,很快就將壺裏的美酒喝光了。
  “痛快!好久沒喝得這麽痛快了。”宗政日曜心情暢快,朗聲說著。
  馮雲親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個主意。他賊兮兮地道:“一個才智超群的人,若光是解決些簡單的問題,那有什麽挑戰性呢。現在我有敖兒兒這個難題要解決,我們既是好朋友,我當然也要為你找個問題來難難你,這才公平。如何,你敢不敢接受考驗?”好友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怎能讓宗政日曜吃好穿好,那麽好過呢!
  宗政日曜怎會不知馮雲親的意思。他可是很有信心,自認天下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雲親想考他就考吧。
  “好,只要你提得出問題,我就有辦法解決。你說說看。”
  馮雲親笑得不懷好意,老實不客氣地說:“為難我的是女人問題,那就將兩人的問題一樣定在女人身上吧。你要做的就是馴服你遇到的那位冷若冰霜的女人,使她成為溫柔可人的小女人,並甘心成為你的妻妾。怎麽樣,你敢接受嗎?”
  “而你就要馴服你的妻子,把她變成不吃醋、不發脾氣,賢淑溫柔的好妻子羅?”宗政日曜反問。
  “當然。退婚是失信的行為,既然不能退婚,至少要治得了敖兒兒,使她從兇悍的野貓成為乖巧的家貓。而那個女人或許只是外表冰冷,當你得到她的心後,說不定她會變成一把烈火,熱情十足呢!你的困難是找到那女子並贏得她的心,我的問題並不見得比你簡單,兩件事的困難度是差不多的,很公平。”馮雲親下結論。
  “我只在欒山見過她一面而已,經過了三年,萬一她已經嫁人了怎麽辦?我可是不做強搶民女的事哦!”宗政日曜的興趣被馮雲親引起了,這個挑戰越說就越像是一回事。
  “若她已訂親或為人妻了,那當然就作罷。但她若還是小姑獨處,就是你的問題了。”馮雲親回答。
  “這算是賭局嗎?”宗政日曜笑間。
  “你要這麽說也可以,不過把感情當作賭局就很殺風景了。就當是能力的考驗好了,限定半年的時間,看看誰先達成目標。反正我倆文采、武功都比過了,都是不相上下,而男女感情又是最難捉摸的,我想天下間也還沒人拿此來比試,我們就開個先例吧。”馮雲親分析得頭頭是道,覺得自己這提議真是好極了。
  “雲親,我若沒得到那欒山女子,不過只表示我遜你一分罷了;而你若降服不了敖兒兒,可是會賠上你一生的幸福。婚姻非兒戲,你可要想清楚才行!”宗政日曜是真的關心馮雲親。
  “這你就別為我擔心了。我馮雲親若真連個女人都馴服不了,怎配當上武林少主,將來怎麽統管武林呢?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你能不能找到欒山那名黑衣女子才是大問題呢!”馮雲親對自己可是信心滿滿。
  “找人或許是件困難的事,但以炎城的勢力看來,天下哪會有我找不到的人?而且我還有線索呢。”宗政日曜也很有自信。
  “線索?你哪來的線索?”馮雲親疑問。
  “就揀納你的提議啊,從蔚天威身上查起。說不定這兩人真有關系呢。”蔚天威和黑衣女子真是太像了,也許他真會查出什麽來。
  “那就祝我們成功羅!”馮雲親舉起酒壺,兩人相視大笑,互碰酒壺,這約定就此成立。
  兩人繼續飲酒談天,近天亮才各自回房歇息。
  ***
  經過一晚的休息,蔚天真精神好了許多。她自行梳洗過後,便坐在床上閉口打坐。
  服侍的丫鬟敲敲門,得到允許後才開門進入。她將早膳放在桌上,柔聲的提醒,“蔚城主,請用早膳。”
  蔚天真張開眼,微微向丫鬟點點頭,丫鬟這才退下。
  她再閉口養神好一會兒後,才開始用膳。
  明天就是聚會的日期,因此今天所有的城主都會到齊,晚上會有個洗塵宴,為明天的會議暖身。除此之外,今日就沒什麽事了,而她並不想找其他的城主閒聊,索性就留在衛館休息。
  蔚天真拿出隨身帶著的書本,心無旁鶩的看起書來。
  而其他同住在聚英堂裏的城主都來到了大廳上閒聊,想趁此機會多交些盟友。
  雖然衛城城主沒出來,但眾人也不甚在意。因為衛城不過是個偏遠的小城邦,有這樣的盟友非但不是福氣,反倒是累贅。
  午時過後,一陣陣笑語從外傳入,蔚天真心想,大概又有城主住進聚英堂了。所發出的喧嘩聲越大,表示這位城主的勢力也越大,而她能安靜的待在房裏看書,不受其他人打擾,可說是拜衛城不強盛之賜了。她自嘲地一笑,其實不論強弱,各個城主在宗政日曜這個領主面前的地位都是一樣,因此真切說起來,誰優誰劣又如何能分得清楚呢?
  經過一下午的喧嚷,眾城主都到了。華燈初上,洗塵宴也隨之展開。
  宴客廳上,宗政日曜位居首座,其餘城主分兩旁而坐,蔚天真被安排在宗政日曜身旁,這令許多城主感到驚訝,大家都想不通領主為何會對弱小的衛城另眼相看。
  而蔚天真雖對這樣的安排有著疑問,但她臉上仍是看不出任何情緒。如昨天一樣,她只是靜靜的用膳,極少開口說話。
  宗政日曜是為了再看清楚蔚天威,才會安排他坐在自己身旁。多看蔚天威一眼,他就越被他身上的冰冷氣質所吸引,也讓他更清晰地想起了黑衣女子。現在他心中還真是很渴望能再見到黑衣女子呢。
  不過蔚天威一直閉口不言,讓宗政日曜找不到話題可以和他攀談。他不禁猜想,黑衣女子也是如此的個性嗎?若真是,他必須改變她。既和雲親有了約定,他便不能認輸。
  “衛館的環境你還滿意嗎?住得可舒服?”宗政日曜試著和蔚天威閒聊,這是他第一次和他說話。
  蔚天真冷淡有禮的向宗政日曜點點頭,簡短回答:“很好,謝謝關心。”
  “蔚城主是第一次來炎城,不知對炎城的印象如何?”宗政日曜又問。
  “富強安康。”蔚天真仍是很生疏客氣的回話。
  這蔚天威遠真是惜言如金啊!宗政日曜感到好笑又很不服氣,他一定要逼他多說些話才行。
  “對於我此次邀請所有城邦之主來炎城聚會,你的看法如何?”
  蔚天真不明白宗政日曜怎會有那麽多的問題,小小的衛城應是入不了他的眼裏才對啊!她壓下了疑心,還是用一貫的淡然語氣說道:“開創新局面。”
  好貼切的答案!宗政日曜不禁挑起眉頭,再次好好地打量蔚天威。這蔚天威雖然年輕,卻能簡短又正確的說出他的心思,的確不簡單。宗政日曜正想再和蔚天威交談,以多瞭解他一些,數名城主此時紛紛向他敬酒,中斷了兩人的談話。
  這正合蔚天真的意思,她不願引人注目,只想做十五名城主裏最不起眼的一位。她來此的目的,也只是想明白宗政日曜要如何領導各個城主罷了。以衛城的條件,她應該受到較冷淡的對待,否則也該和其他的城主一樣,而不是讓宗政日曜特別的關心照顧。
  為此,她得更小心言行,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
  其他城主接二連三的和宗政日曜招呼攀談,讓他無法同蔚天威說話,不過他有留心蔚天威的舉動,發覺他真是異常的冷漠,只是靜靜的用膳喝酒,對外在的事物也顯得漠不關心。蔚天威若真是這樣無動於衷的人,應該是不會來參加聚會的,不過他來了,想是心中另有考量,這顯示出他的深思遠慮,能看清未來的發展。
  而蔚天威轉動的眼眸是否也表示他內心不平靜呢?宗政日曜很是好奇。這些年來,他還未遇上讓他無法看透的人。而越是不明白蔚天威的心思,他越是要弄明白,未來幾天,他可要好好的認識認識蔚天威。
  洗塵宴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明天就是重頭戲上場了。
  在眾城主離開時,宗政日曜還特別向蔚天威點點頭,臉上揚著令人難以理解的笑容。
  蔚天真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有禮的點頭回應,淡然的隨眾城主回聚英堂。
  或許是因為上回的聚會她沒參加,才會讓宗政日曜這樣的看重她吧!蔚天真如此分析著。
  幸而聚會時間只不過三天,三天後她就可以回衛城了,否則宗政日曜過分的關懷,真讓她無法適應呢!
  宗政日曜是個今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她想自己大概很難將他忘記。
  ***
  “主公,今晚可要人伺候?”南襄為宗政日曜脫著外衣。
  宗政日曜搖搖頭,“不必了。”
  雖然昨夜幾乎沒睡,今晚又宴請眾城主,可是他並不覺得累。若不是雲親有急事,今兒個一早就離開了炎城,今晚他還真想再和雲親聊個通宵呢。
  這時,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身穿粉色華麗衣裳的嬌小美人揚著柔嫩的嗓音,盈盈行禮,“梅兒見過主公。”說完就撲進了宗政日曜的懷中。
  宗政日曜抱著美人,皺眉問:“你怎麽來了?”
  “主公已經好幾天沒來麗色園了,梅兒好想念主公,就主動來看主公了。”李梅兒擡臉看著宗政日曜,嬌滴滴她笑說。
  她是宗政日曜的第三位侍妾,也是炎城首富李道的女兒。當初李道為了巴結宗政日曜,就將庶出的小女兒送給他為侍妾。李梅兒貌美無雙、嬌媚萬分,而她一見到宗政日曜,便愛上了高大英挺的他,甘願成為他的侍妾。
  宗政日曜懶懶的攬著李梅兒,“這些天我很忙,所以沒去麗色園。過幾天我會去看你們,你先回去吧。”說完,他使毫不戀棧的推開她。
  李梅兒哪肯這樣就離開宗政日曜。這幾天沒見到他來,她好擔心他又有新歡了。麗色園裏除了她之外,還有蟬夫人和秋夫人,另有多名侍寢的美婢,這些人都會影響到她的受寵。她很討厭和那麽多女人一起擁有主公,她總希望主公能疼她多一些,因此她常主動向主公示好,甚至違反規定的私出麗色園來找主公,不過是祈望主公能多看她一眼,更加寵愛她。
  “主公,今晚就讓梅兒留下,好不好?梅兒有好多話想和主公說呢。”李梅兒嬌柔的賴在宗政日曜胸前撒嬌。
  “你明白我的寢室從不留女人過夜。乖乖聽話,快回去吧!”宗政日曜略沈下臉,不愛聽到李梅兒如此的要求。
  李梅兒的小嘴嘟了起來,難道她的媚功用得不夠,不能使主公破例嗎?她身子更加貼緊了宗政日曜,小手攀上了他的肩頭,“主公,您真忍心趕梅兒走嗎?”
  宗政日曜真的不耐煩了。麗色園有一定的規矩,以往李梅兒常違反規矩的私出麗色園找他,他都盡量不予計較,但現在她越來越得寸進尺,實在令他很不快。他臉色冷硬地一把拉下李梅兒的手,將她推離三步遠,雙手抱胸,語氣也變得嚴厲,“下去!以後沒我的命令,不准離開麗色園。”
  李梅兒被宗政日曜冷酷的神情嚇了一大跳,不敢再說什麽,眼裏含著淚,頹喪的快步離開。
  “南襄,吩咐下去,看好麗色園,別再讓她到處亂跑。”宗政日曜擰著眉頭下令。
  “是。”南襄忙拱手回答。
  “若是黑衣女子的話,她定是不會如此煩人。”宗政日曜喃喃自語。
  南襄聽到了主公的話,有些好奇的詢問:“主公,您可是另有中意的女子了?不知是哪位姑娘有此福氣?”
  宗政日曜轉頭看著南襄,好笑的搖搖頭,“我若知道她的名字,就不用在此相思了。可惜我只知道她穿著一身黑衣裳,冰肌玉骨、既冷又美,使人無法忘懷。南襄,你若真能為我找到這個黑衣女子,要天大的賞賜都有。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說完,他揮揮手要所有人退下,准備歇息。
  南襄聽令的退出寢宮,但主公的話仍盤旋在他心上,揮之不去。那名黑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呢?竟能讓主公如此看重,思念不已。
  他一定要設法打聽出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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