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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蒲雲茅廬
兩眼直直的望著老漁翁離去的背影,孟達嘴裡在嘀咕著只有他自己聽得到的話。 叫了聲“孟達”,宗元甲道: “你忘了要去株州鎮街上喝一杯?” 返魂回蘇的孟達把身子轉了過來,指了指老漁翁離去的方向,道: “釣魚不用釣具,這是啥名堂?盟主,這玩意我孟達就想不通了。” 一掀鼻子“哼”了聲,僧浩道: “我說孟達,你想不通的事可多哪,等你統統想通,就該兩腿一直回姥姥家了!” 三人來株州鎮街,找了家酒肆坐下,吃喝時孟達又想到那回事上,眨眨眼道: “盟主,那老頭兒釣魚不用魚鉤,是玩的什麼花樣?” 抿抿嘴,宗元甲道: “那老漁翁可能是不露真相的內家絕世高手 用內家真力灌入垂釣線頭,河中的魚兒就被它粘吸住了!” 一臉疑惑不解之色,僧浩道: “這老漁翁不知是何等樣人物,盟主?” 宗元甲尚未開口,僧浩已替他回答了: “嗯,回去問問柳門主,可能知道……” 笑了笑,宗元甲道: “老漁翁既然不願洩了自己真相,柳門主恐怕也不會知道……” 株州鎮街上一頓吃喝後,三人取道回“松鶴園”莊院,又經過那座木橋……雖然“人去橋空”,老漁翁早已不知去向,宗元甲仍在那橋腳處停下來,若有所思中縱目緩緩回頭一匝。 怔了怔,孟達問道: “您還等那個釣魚老頭來這裡?” 僧浩接上一句,道: “盟主,那老漁翁既然來這條河溪上釣魚,想必不會來自遠處,可能就住在附近一帶。” 點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僧浩,我現在想的就是這件事 老漁翁家居恐怕就在此地附近……” 正在談著時,一名莊稼漢肩摃著把鋤頭,向這邊走來,宗元甲拱手一禮,道: “在下請問你,這位大哥……” 莊稼漢停下來,看到是個衣衫鮮明的年輕人,拱拱手,問道: “這位公子,有什麼事嗎?” 宗元甲指著木橋,道: “這座橋叫什麼名稱?” 莊稼漢見這位公子問得出奇,笑了笑,道: “這座木橋附近鄉鄰都稱它‘山腳橋’。” 搖手一指,莊稼漢又道: “那座峰嶺叫‘丫角峰’,這座木橋正在山峰腳麓,就有了‘山腳橋’這樣一個名稱。” 三人朝莊稼漢所指方向看去,前面不遠有座山峰,山勢不高,但看去就像姑娘家頭上兩個髮髻,兩端聳起,中間塌了下來……可能就是這座峰嶺,有“丫角峰”名稱的由來。 宗元甲向莊稼漢道謝一聲,偕同僧浩、孟達兩人,回到“松鶴園”莊院。 一步跨進大庭,那位“寒川門”門主柳天鳴,已在含笑道: “宗老弟,您帶西位護衛,剛才去了何處?” 宗元甲笑道: “去了前面株州鎮街上,順便飽餐一頓……” 孟達接口道: “盟主,您問問柳門主,是否知道此人?” 微微一怔,柳天鳴問道: “宗老弟,孟護衛指的是誰?” 宗元甲就把在丫角峰之麓“山腳橋”畔,看到一位老漁翁的經過說了出來,又道:“這位老漁翁行止出奇,釣魚不用魚鉤,魚兒粘上長線一端,就給釣了起來 這是類似武家‘束濕成棍’的內家功力,看來還是一位藏鋒不露的內家高手……柳門主,可知附近有這樣一位人物?” 沉思了下,柳天鳴搖搖頭,道: “並無所聞,老夫久居此地,你剛才所指的是‘丫角峰’,由於峰嶺之巔就像姑娘家頭上兩個髮髻,是以有‘丫角峰’之稱,據老夫所知,那一帶少有住戶……” 一聲輕“哦”,宗元甲道: “難道宗某走了眼,看錯了人?!” 一笑,柳天鳴道: “宗老弟,江湖上形形式式的名堂,無奇不有……就以拿釣魚這一門來說,有人將藥物扔入河水中,將魚兒毒死,再把河水中的魚,整籮筐的撈上來……” 一頓,又道: “誰敢保證那老漁翁,不是在釣魚用的長線上,暗中使了手腳,不用魚鉤,用了其他的名堂?!” 孟達拉開嗓門“嗨”了聲,道: “不錯,柳門主,那釣魚老頭兒,準是翻門檻、耍把戲,在那條垂入河溪的長線頂端,用了些什麼名堂,才會把魚兒牢牢粘住……” 柳天鳴含笑道: “這件事不值得你去鑽研,花腦筋的,宗老弟!” 宗元甲道: “宗某注意到一件事時,就要把這件事找出一個準確的答案來……” 僧浩接口道: “這老漁翁究竟是怎麼回事,盟主,我們不妨按著今天同樣的時間,明天再找去‘山腳橋’看看……他既然去了一次,不會不去第二次的。” 點點頭,宗元甲道: “說得也是,僧浩!” 第二天上午,下了一場大雨 又隔了一天,天色放晴,宗元甲懷著好奇,和濃濃的疑團,帶了僧浩,和孟達兩人,再次前往“山腳橋”…… 遙遙一指那座木橋,孟達道: “你們看,橋腳邊戴笠帽,盤坐地上的,可不是那釣魚老頭兒?” 宗元甲縱目看去,一抹灰色長袍的背影 不錯,正是那老漁翁 這一發現,宗元甲悄悄向孟達囑咐了幾句。 點點頭,孟達咧嘴一笑,道: “使得,盟主,我孟達知道!” 走來木橋腳處,還是跟前天一樣,三人靠上橋腳的欄杆處,往河岸邊垂釣的老者看去。 老漁翁目不斜視,雖然咫尺之間,視線並不移向旁邊橋腳處的三人身上…… 目注手中漁桿,臉色安詳 握漁桿的腕掌,似乎有了某種感受,微微一抬肘腕,漁桿往上一抬,那條垂入河溪的長線緩緩冒出水面,沒有魚鉤的長線頂端,“粘”著一尾尺來長的鯉魚。 老漁翁一手用海碗大的紗網一兜,魚兒由紗網進入籮筐中。 接著,老漁翁把這條沒有魚鉤的長線,甩了下,又垂入河溪裡。 橋腳處的孟達,“嘿”聲一笑,像是自語,又像在跟宗元甲、僧浩兩人說話。 “光天化日,有這檔子邪門事 釣魚原該用魚餌,現在不但沒有魚餌,連魚鉤也無 真是做的沒本錢買賣……” 敢情“沒本錢買賣”這話,是用在妙手空空的小偷兒,剪徑擄掠,和黑道下三濫的勾當上。 老漁翁側過臉微微一笑……沒有半點火氣。 擊鼓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孟達指著老漁翁邊上的籮筐,又道: “餵,老頭兒,看你籮筐裡幾尾魚,倒是又肥又嫩,你要多少錢,我向你買了。” 兩眼注視著漁桿,老漁翁搖搖頭,道: “老夫這裡不是鎮上市集,不賣魚……” 孟達吼了聲,道: “老頭兒,你做的也是沒本錢買賣,我花錢買你魚,難道還委屈了你?” 走到老漁翁釣魚的河岸邊,牛眼一瞪,孟達一副非買不可的神情。 老漁翁收起漁桿,原來盤腿而坐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微微一笑,道: “尊駕要肥嫩大魚,鎮上市集有的是……老夫雖愛釣魚,卻並非魚販子……” “哼”了聲,孟達道: “遇上我孟達,老頭兒,你不賣也得賣……” 一副強兇霸道,蠻不講理的神情,伸出渾粗的手臂,孟達就要拿地上那只盛魚的籮筐…… 就在這短暫之間,老漁翁哈哈一笑,長袍的寬袖,朝孟達兜面揮了下來。 這一“揮”,表面看來輕描淡寫,毫不起眼……孟達卻承受不了袍袖拂來的那股風勢, 往後跌退,最後四腳朝天,翻了個大元寶。 以孟達身懷之學,無可否認的,可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武家扎基之處,就在馬步拿樁上,此刻老漁翁袍袖一揮,竟把孟達跌個四腳朝天。 老漁翁哈哈一笑,肩摃漁桿,手提籮筐,往“丫角峰”的方向,飄然而去。 孟達跌個七葷八素,從地上爬起,嘴裡抱屈不迭的道: “操他奶奶的,這老王八蛋用的什麼邪門功夫,把我孟達翻了個大元寶?”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我說孟達,你摔這一個跟頭,不算丟人,也算不委屈了你……” 轉身朝“丫角峰”那端看去,老漁翁徒步而行,並非施展輕功,但就在這眨眨眼間,那襲灰灰的長袍,已成了峰腰處一顆黑點 孟達指了指道: “這老家夥又是誰,盟主?” 收起臉上笑意,宗元甲肅穆的道: “剛才那老漁翁,用了武林罕見的‘鐵袖神功’,把你掀到地上……不會錯,這是一位身懷絕技,藏鋒不露的風塵俠隱……” 僧浩接口道: “松鶴園莊院離此地‘丫角峰’,沒有多少路,但‘乾坤雙飛’柳門主,也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物……” 吼了聲,孟達道: “入娘的,這個老家夥,盟主,我們銜尾找去!” 笑了笑,宗元甲道: “剛才我只是要你上前作個‘試探’,孟達,是不是能上丫腳峰找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真找到老漁翁的話,到那時,‘試探’就成‘誤會’了。” 三人回來“松鶴園”莊院,宗元甲把剛才“山腳橋”的經過情形,告訴了這位“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 一臉驚詫之色,柳天鳴道: “‘鐵袖神功’……這老漁翁又是誰……” 視線遊轉在三人臉上,問道: “你們看到他往“丫角峰’方向而去?” 點點頭,僧浩道: “不錯,那老漁翁並非施展輕功,但就在眨眨眼之際,老漁翁已攀登“丫角峰’峰腰,身形已成了一顆黑點了!” 目光落到宗元甲這邊,道: “宗老弟,敢情這老漁翁所施展的,是一種超凡入聖,武林少見的‘縮地飄影’身法?!”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當時我也有這樣想法,但‘縮地飄影’這門功夫,已失傳武林多年……那老漁翁又是誰?” 眾人正在廳上談著時,“松鶴園”莊院老門房柳貴走了進來,向柳天鳴哈腰一禮,道: “柳爺,有個看來不是像客人的漢子,來‘松鶴園’莊院,說是來訪‘嘯天盟’宗爺……” “赤麟”宗元甲不由一怔……自己的行蹤,只有“明湖莊院”金雕”晏兆雄知道,這又是誰? 微微一蹙眉,柳天鳴問道: “柳貴,來‘松鶴園’訪宗爺的,是何等樣的一個人?” 柳貴比手劃腳的道: “看來年紀有四十左右,一張黑黝黝的臉,穿了一套灰黑色的短衫襖褲,上面還打了不少補釘……” 宗元甲笑了起來,接口道: “不錯,柳門主,是丐幫湘東分舵主‘星狐”賀剛 有關‘龍爪’時修兒子失蹤之事,可能已發現了蛛絲馬跡……” 柳天鳴連聲道: “有請,柳貴,快請他進來!” 柳貴退下沒有多久,這位丐幫湘東分舵主“星狐”賀剛進來客廳,向廳上眾人施過一禮…… 宗元甲道: “賀分舵主,請坐,探聽時公子行蹤,可有端倪?” “星狐”賀剛坐下橫邊一張椅子,道: “丐幫中有一名弟子,看到過這樣一個人物……身穿天藍色夾綢長袍,長袍襟領繡有松鶴獻壽的紋圖,黑發高梳,以綢帶扎上一結,寬額隆準,目若朗星,一位英挺瀟灑的年輕公子……” 柳天鳴聽到“襟領繡出松鶴獻壽圖”此話,臉色微微一怔,向宗元甲道: “不錯,賀分舵主所指的這襲綢袍,是老夫替驥兒這孩子訂製的,正是繡著松鶴獻壽的紋圖……” 接著向賀剛問道: “賀分舵主,貴幫弟子看到這樣一位年輕公子,是多久前的事?” “星狐”賀剛道: “在那名弟子回憶中,已有一年來光景……” 微微一頓,又道: “由於這位公子英姿卓絕,令人矚目,是以那名弟子,迄今還深深留在回憶中。” 宗元甲道: “賀分舵主,貴幫弟子一年前,在何處看到時公子?” “星狐”賀剛道: “就在株州鎮街上……” 倏然想到一件事上,賀剛又道: “不錯,據那名弟子所說,這年輕公子旁邊還有一個女子陪伴同行……” 不禁暗暗詫然,柳天鳴道: “貴幫弟子可有說出,與時公子結伴同行的,是何等樣一個女子?” 笑了笑,賀剛道: “此弟子一年來,深深留下這回憶另外有個原因,年輕公子固然英姿卓絕,旁邊那位年輕姑娘,更是比玉生香,比花解語,真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小兩口……” 宗元甲目光投向柳天鳴,道: “柳門主,跟時公子於株州鎮街上走在一起的年輕女子,您可知是誰?” 愕然一愣,柳天鳴道: “老夫對驥兒這孩子,知道十分清楚 時修對他管教嚴格,從不接近年輕女子……株州鎮街上結伴同行的又是誰?” “金戈雙衛”之一的孟達,眼珠直瞪,嘴巴張得大大的朝柳天鳴這邊看來 過去他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果然一語言中。 劍眉微微一蹙,宗元甲道: “這是一年前的事,但這一年來,時驥又去了何處?!。 宗元甲這話出口,“乾坤雙飛”柳天鳴又朝賀剛這邊看來。 接觸到投來視線,賀剛已把柳天鳴的含意理會過來,道: “小的已囑咐屬下弟子,並連絡丐幫別處分舵,繼續探聽,柳門主,若有任何端倪發現,小的立即前來向您和宗爺回報!” 欲語還休的遲疑了下,孟達道: “山腳橋的那回事,盟主,能不能也偏勞這位賀分舵主探聽一下?”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問道: “賀分舵主,您是否知“丫角峰’的所在?” 沉思了下,賀剛道: ”丫角峰’就在附近一帶,是座並不出名的小山……宗爺,‘丫角峰’又如何?” 帶著試探的口乞,宗元甲道: “據您所知,賀分舵主,‘丫角峰’中是否有隱世異人的傳聞?” 微微怔了下,“星狐”賀剛道: “小的只知道‘丫角峰’上住有百來家獵戶,並未聽到有隱世異人之事……宗爺從何處探得?” 宗元甲就把兩次見到老漁翁的經過說了出來……接著又道: “後來看到那老漁翁,以武林少見的‘縮地飄影’絕技,向‘丫角峰’腰而去。” 賀剛道: “要探得其中內委真相,宗爺,依小的之見,不妨一訪“丫角峰’上的獵戶,可能會知道一些……” 點點頭,柳天鳴接口道: “宗老弟,賀分舵主這主意不錯,那些獵戶居住‘丫角峰’山上,如有特殊異樣的情形發生,當然瞞不過他們的耳目……我等找去‘丫角峰’探聽,不難揭開此老漁翁的底細。” 談過一陣後,“星狐”賀剛從座椅站起,道: “宗爺,丐幫弟子探得有關時公子行蹤後,立即前來告知。” 宗元甲連連道謝,這位丐幫分舵主賀剛,向眾人告辭離去。 倏然想了起來,柳天鳴道: “宗老弟,丐幫分舵主賀剛來‘松鶴園’莊院之事,要讓‘溪口集’的時修知道。” 宗元甲道: “不如邀他來‘松鶴園’莊院,當然時修一定清楚,他兒子時驥,是否有紅粉知己之事。” 柳天鳴吩咐家人,去“溪口集”邀“龍爪”時修來“松鶴園”莊院。 話題又移到“山腳橋”所見到老漁翁身上,宗元甲道: “丫角峰上所住的那些獵戶,雖然並非武林中人,但平時狩獵之際,也動動刀槍,‘丫角峰’中住下一位身懷絕技人物,他們不會不知道。”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丫角峰’和這裡‘松鶴園’莊院,可說近在咫尺,若不是您宗老弟提起,老夫還不會知道‘丫角峰’上,有這樣一位人物……” “溪口集”跟“松鶴園”莊院,相隔不到二十裡,“龍爪”時修匆匆趕來…… 一腳方踏進大廳門檻,時修目光便投向宗元甲、柳天鳴兩人臉上,問道: “可是有了驥兒消息?” 一指座椅,柳天鳴含笑道: “時兄弟,你且坐下,我們慢慢談……” 時修在大廳坐下,帶著一副期盼的神情,又朝兩人看來。 宗元甲把丐幫分舵主“星狐”賀剛,找來這裡的情形祥細說出,接著道: “一名丐幫弟子看到時公子,那是一年前的情形……” 帶著一份疑惑的神態,時修道: “一年前 那名丐幫弟子會不會看錯人了?” “乾坤雙飛”柳天鳴問道: “相信你還記著,時兄弟,驥兒離家那天,身上穿的是什麼衣衫?” 回憶了下,“龍爪”時修道: “柳大哥,你疼愛驥兒,視若己出,替這孩子訂製了不少衣衫,驥兒最喜愛的就是那襲襟領繡有‘松鶴獻壽’紋圖,天藍色夾綢長袍……” 微微一頓,又道: “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驥兒離家時所穿的,就是那襲天藍色長袍。” 點點頭,柳天鳴道: “這就是了,時兄弟,一年前那名丐幫弟子在株州鎮看到驥兒時,這孩子就是穿了這件長袍……” 輕輕念出“株州鎮街上”,“龍爪”時修一臉詫異之色。 微微一皺眉,柳天鳴道: “老夫雖然疼愛驥兒,但究竟你是他父親,有一件事,老夫還不甚清楚……” 時修接口道: “你……你說,柳大哥!”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驥兒是否已有紅粉知己?” 搖搖頭,“龍爪”時修十分肯定的道: “沒有……驥兒這孩子,任何事都不會瞞過他父親,當然,也不會瞞過你‘柳伯父’……驥兒潔身自愛,從未朝兒女之事上打算……” 又是緊緊一蹙眉,柳天鳴道: “這就奇怪了……丐幫分舵主賀剛說出當時那段經過,說是那名弟子看到株州鎮街上,一對年輕男女,男的英姿卓絕,風度翩翩,女的比玉生香,比花解語,這一對珠聯璧合的小兩口,雖然隔了有一年時間,還牢牢留在他回憶中。” 一副百思不解之色,時修喃喃道: “這年輕女子又是誰?” 柳天鳴喟然道: “眼前是個‘謎’,時兄弟,但任何一個謎,僅是時間早晚,都有它揭開的時候。” 懷著沉重的心情,時修道: “柳大哥,我怕驥兒這孩子,會遭遇意外不測。” 宗元甲接口道: “時道友,據宗某看來,雖然目前時公子行蹤不明,但也不必過分憂慮……時公子有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結伴同行,關鍵就在這年輕女子身上……” 微微一頓,又道: “素昧平生,男女有別,如何會結伴同行 可能其中尚有前因後果……” “龍爪”時修臉色微微一怔,朝宗元甲看來。 秋高氣爽,晴空無雲…… “赤麟”宗元甲帶著“金戈雙衛”僧浩、孟達兩人,和“乾坤雙飛”柳天鳴,朝“丫角峰”攀登而上。 不錯,在山坳深處,東一段,西一簇,住了不少的獵戶。這次他們是悉心搜訪而來,如果粗枝大葉,很不容易發覺到“丫角峰”山谷深坳,住有這麼些獵戶。 “乾坤雙飛”柳天鳴,不會認識這些獵戶,但山坳深處來了這四位不速之客,這些獵戶們,也不禁感到好奇。 柳天鳴不認識他們,其中不少獵戶,卻知道這位“寒川門”門主,“松鶴園”莊院的“乾坤雙飛”柳天鳴。 其中有個體態魁梧,四十多歲的粗壯大漢,向柳天鳴拱手一禮,道: “柳莊主,您好……您數位怎麼會來這‘丫角峰’……找人?” 江湖上這聲“大哥”不分大小 柳天鳴回過一禮,道: “您這位大哥,貴姓?” 大漢彎彎腰,道: “小的‘魏猛’,跟這裡幾個哥兒們,在山上討口飯吃……” 柳天鳴含笑道: “魏猛,老夫想向您討教一件事。” 魏猛搓搓手,笑著道: “討教不敢,柳莊主,咱魏猛知無不言,言無不詳。”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魏猛,你們這裡‘丫角峰’上,是否住了一位六十多歲的老漁翁?” 聽到“老漁翁”三字,魏猛一雙眼珠直瞪出來,猛咽下大口的口水,才道: “柳……柳莊主,我……我們這裡都是打獵的,沒有撈魚的……” 旁邊那個問道: “柳莊主,您所指的‘老漁翁’是何等模樣?” 宗元甲接口道: “這位老人午紀看來六十開外,童顏鶴髮,朗眉星眸……一副頎長的身材,穿了一襲灰色長袍……” 那人朝魏猛投過一瞥,道: “魏猛,柳莊主所指的‘老漁翁’,敢情是後山那位‘楚老丈’?” 一點頭,魏猛道: “不錯,吳三,楚老丈就是那副模樣……” 宗元甲含笑又問道: “魏猛,那位楚老丈是何等樣人物?” 聽到“何等樣人物”這話,魏猛嘴巴張得大大的,一時回不出話來,半晌,才道: “這位大爺,那個楚老丈就是一個老頭兒嘛……嗯,您說六十開外,那就對不上了……我魏猛隨同老爸來這裡,少說也有二三十年了,那位楚老丈就是現在這副模樣,說他年壽,該在八九十歲了……” 柳天鳴含笑道: “魏猛,你們稱他‘楚老丈’,敢情這位老人家姓‘楚’?” 旁邊那個吳三道: “這位老人家叫‘楚’什麼‘九’……對了,‘楚雲九’……” 眼前這位“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專程來這裡專訪這位楚老丈,顯然不會是樁單純的事……四周圍著不少人,魏猛像怕人聽到似的,抑低了聲音,道: “柳……柳莊主,您數位來找楚老丈,敢情有什麼事?” 宗元甲在這數名獵戶跟前並不隱瞞,將楚老丈直線無鉤釣魚,和施展武林少見的“縮地飄影”身法等情形說了下,又道: “這是一位不露真相的絕世高手,我等特地前來拜訪他老人家。” 聽到“絕世高手”四字,魏猛眼皮一翻,兩顆眼珠直瞪出來……轉向吳三這邊,喃喃道: “我們跟這位老人家做了數十年‘鄰居’,吳三,原來還是一位真人不露相的高手,我們竟不知道……” 吳三接口道: “這位大爺這一說,魏猛,我吳三也想了起來……楚老丈走在高低不平的山徑,我看到他老人家就像飛似的,起先我認為他是久居山地,現在想來就不是那回事了……” “乾坤雙飛”柳天鳴,問道: “魏猛,那位楚老丈住後山何處?” 魏猛蹲下身,找了塊尖角石塊,在泥地東一撇西一豎劃了起來……指著泥地上畫的,有條不紊道: “你數位就從這裡,拐上這條山徑,兜向背山,直直走去,前面就是泥牆蓋成的‘蒲雲茅廬’……” 聽來無法會意過來,孟達問道: “‘蒲雲茅廬’又是怎麼回事?” 指著泥地上畫的,魏猛道: “這‘蒲雲茅廬’,就是楚老丈的家。”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了聲謝,偕同眾人離去。 |
第15章 人倫慘劇
眾人照著剛才魏猛泥地上所畫的……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曲曲折折的山徑,拐向“丫角峰”的背山。 敢情若非獵戶魏猛畫出這樣一個地點,眼前眾人就無法找來背山……抬臉看去,一塊迤邐而上,卻又十分平坦的山坡地。 孟達“哇”的叫了起來,指著前面,道: “這塊偌大的山坡地上,是誰植下稻禾秧苗,菜果諸類東西的?” 不錯,綠油油蒼翠一片,跟前面獵戶所居之處,完全不一樣,那是一幅農莊的景色。 眾人跟孟達有同樣的感受 柳天鳴側臉一瞥,道: “宗老弟,這裡一片田地,可能就是那位‘老漁翁’楚雲九所拓闢成的。” 一笑,宗元甲道: “世外桃源,別有洞天,柳門主,這位楚雲九老人家,遠離塵世,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微微一頓,又道: “這位老人家不但是‘漁翁’,還是一個‘耕夫’呢!” 連連點頭,柳天鳴道: “不錯,世人都有這種想法,就不會再有兵禍之災,爭名奪利之事發生了!” 眾人漸漸走近前 僧浩一指前面,道: “那邊山坡地上,有個人僂著腰在幹活兒呢!” 宗元甲縱目看去,是個背影,頭戴一頂笠帽,一身短衫襖褲,腰間束著一條布帶…… 那人聽到話聲傳來,挺起腰,轉過身 不錯,就是老漁翁楚雲九,但現在已是個莊稼耕夫了。 楚雲九目注眾人,看到其中的孟達時,臉色微微一怔。 當目光投向“乾坤雙飛”柳天鳴時,臉上卻露出一縷笑意來。 剛才柳天鳴聽那個獵戶魏猛說,楚雲九已年屆八九十歲高齡,又是一位身懷絕技的隱世異人,是以他踏前一步,躬身一禮,道: “晚輩柳天鳴偕同武林同道來訪,有擾清靜,猶希楚前輩包涵!” 楚雲九哈哈一笑,道: “這聲‘楚前輩’擔當不起……‘寒川門’柳門主偕友蒞臨,倒使小老兒感到十分意外!” 柳天鳴聽來暗暗詫異 這位隱居“丫角峰”背山的楚雲九,如何認得自己? 心裡暗暗猜疑,柳天鳴將“赤麟”宗元甲,和“金戈雙衛”等三人,替楚雲九又引見一番。 楚雲九哈哈笑道: “原來這位是‘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兩位掌門人連袂光臨小老兒荒山蝸居,倒是十分難得!” 陪同四人來到一棟泥牆灰磚的屋子 屋子大門頂端,龍飛鳳舞,筆勁渾雄,寫著“蒲雲茅廬”四個大字。 楚雲九肅客入屋,賓主在堂廳坐下……宗元甲欠身一禮,道: “宗某冒昧失禮之處,希楚前輩海涵……” 微微一笑,楚雲九道: “宗盟主大駕光臨,何有失禮之處?” 一指孟達,宗元甲道: “此宗某護衛之一的孟達,那天在‘山腳橋’河岸邊,曾冒犯了您老人家……” 楚雲九含笑接口道: “小老兒長線不用漁鉤釣魚,驚世駭俗,才引起你宗盟主的注意……” 臉一紅,宗元甲不得不承認下來,解釋似地道: “楚前輩出手‘鐵袖神功”,宗某才知道您老人家是位不露真相的前輩高人。” 柳天鳴困惑問道: “楚前輩,您老如何知道區區柳某,是‘寒川門’門主?” 楚雲九一笑道: “‘寒川門’總壇‘松鶴園’莊院,離此咫尺之間,小老兒久居‘丫角峰’……柳門主,這事就不值得令人感到意外了。” 微微一頓,楚雲九又道: “老夫息影‘丫有峰’多年,已退出是非江湖……老夫歡迎你兩位來此,但請二位以後用‘楚老丈’相稱,不必再用‘前輩、晚輩’此類稱號……兩位掌門人意下如何?” 躬身一禮,宗元甲含笑道: “恭敬不如從命,楚老丈。” 由“蒲雲茅廬”外的一片菜園田畦,“乾坤雙飛”柳天鳴突然想到一個人身上 此人身懷絕技,卻善於莊稼農作,以“耕夫”自稱。 但柳天鳴想來又認為不可能,這是武林中傳聞,迄今已有一段悠久歲月,不可能是這位楚老丈。 心念遊轉,柳天鳴試探地問道: “敢問楚老丈,您昔年武林中如何稱呼?” 楚雲九含笑道: “柳門主,你問到這樁陣年老古董的事上,若老夫拒而不答,未免失禮……早年武林中有‘南山耕夫’此人,你可知道?” 這一聽,“乾坤雙飛”柳天鳴不禁為之一凜,一愕……不錯,果然是這位老人家,以其年歲算來,此老已在百齡左右了。 “南山耕夫”楚雲九說出自己昔年江湖稱號,宗元甲也想了起來,接口道: “楚老丈,昔年您有‘南山耕夫’之稱,另外有位‘北江漁隱’池欣池前輩,您可認得?” 楚雲九哈哈一笑,道: “如何不認得……老夫這手長線無魚鉤釣魚,就是昔年這個老漁翁教我的……” 移到一個話題上,柳天鳴不見外的道: “楚老丈,您老人家孤零零一人,住此地‘丫角峰’背山,難道不覺寂寞?柳某‘松鶴園’莊院廳宇銜接,不會嫌多了一個人,您住去柳某莊院如何?” 雖然簡短的數語,但已蘊含了濃濃的人情味 楚雲九緩緩一點頭,道: “柳門主,難得你有這份心意,但老夫閒雲野鶴,數十年來,過的就是如此生活,只有心領了……” 微微一笑,又道: “若是住去‘松鶴園’莊院,老夫豈不徒負昔年‘南山耕夫’稱號?” 賓主談過一陣後,“乾坤雙飛”柳天鳴,“赤麟”宗元甲,和“金戈雙衛”等四人,向這位“南山耕夫”楚雲九告辭離去。 下山途中,柳天鳴困惑不已道: “宗老弟,柳某還不知‘丫角峰’住有這位隱世異人,但那位‘南山耕夫’楚前輩,卻知道我是‘寒川門’門主!” 笑了笑,宗元甲道: “柳門主,就是剛才那位楚老丈所回答的話 他老人家久居‘丫角峰’多年,跟‘松鶴園’莊院,相隔僅在咫尺之間。” 孟達接上一句,道: “人的名,樹的影……柳門主,您不認識‘丫角峰’上的獵戶,可是他們已知道你是誰了。” 四人由“丫角峰”山麓走到官道上,宗元甲一指那座“山腳橋”道: “宗某和僧浩、孟達兩人,就是在這裡遇到這位‘南山耕夫’楚老丈的……” 柳天鳴聽到這話,卻想到另外一回事上,道: “宗老弟,從‘山腳橋’去株州鎮上,要比回‘松鶴園’莊院,近了大截路,現在已是午膳時分,我們往株州鎮街上一遊,順便解決了這頓午膳如何?” 提出這樣一個主意,宗元甲不由笑了起來,點點頭,道: “柳門主有此雅興,區區宗某奉陪就是!” 四人走來鎮街上,孟達一指前面,道: “盟主,那家‘天香樓’酒店很不錯,我們不妨再去一次……” 朝他望了眼,宗元甲含笑道: “我說孟達,其他事情不會引起你注意,提到‘吃喝’兩字,馬上就進入你耳朵了。” 頸子一直,孟達不以為然道: “本來嘛,盟主,做人就是為了這張嘴巴,嘴巴就是用來吃喝的!” 柳天鳴含笑點頭道: “宗老弟,孟護衛說來也有道理……若不是為了這張嘴,天下就太平了!” 他們天南地北談著時,已來到株州鎮西街的“天香樓”酒店……走進店堂,宗元甲回顧一匝,上次來這裡的那張靠花窗的桌座正空著,含笑一指,道: “柳門主,我們還是坐老地方吧。” 四人坐下桌座,柳天鳴吩咐店主端上酒萊 酒菜端上,他們吃喝聊談中,孟達視線落向敞開的花窗,突然兩眼一瞪,“哦”了聲…… 宗元甲抬臉看去,花窗外一張蓬頭垢面的臉孔,口水從嘴角一滴滴直流下來……原來是個小要飯。 孟達揮揮手叫窗外小要飯離去,宗元甲馬上阻止…… 從袋囊摸出一塊碎銀,給了這名小要飯,接著十分和悅的道: “請你們分舵主賀剛,來這裡‘天香樓’酒店 這話你聽了知不知道?” 花窗外的小要飯點點頭,拔腿飛奔離去。 柳天鳴不解的問道: “宗老弟,你請賀剛來有什麼事?” 宗元甲一笑道: “我們既來株州鎮上‘天香樓’酒店,不妨請‘星狐”賀剛來吃喝一頓,順便問問他有關時驥行蹤的事,是否有了進一步的消息?!” 不多時,這位身腿魁梧,長了一張黑黝黝臉孔的丐幫分舵主“星狐”賀剛,已來“天香樓”酒店。 施過一禮,賀剛問道: “宗爺召喚小的賀剛?” 宗元甲吩咐店主添上一副杯筷,拉過旁邊一張椅子,含笑道: “賀剛,你坐,我們來株州‘天香樓’酒店,請你來一聚……” 替他杯中斟下酒後,問道: “有關時公子行蹤之事,可有一點端倪?” 沉思了下,“星狐”賀剛道: “這位時公子可能已遠離此地,說不定已不在湖南省境內了……”微微一怔,柳天鳴問道: “此話怎講,賀分舵主?” 賀剛道: “丐幫弟子遍散江湖每一角落,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丐幫弟子耳目,同時消息傳遞也快……但這些時日來,並沒有發現有關時公子行蹤的消息……” 目光投向宗元甲,又道: “宗爺手執幫主‘如意令’,如幫主本人親臨,小的已分向附近各省聯絡,探聽有關時公子行蹤之事!” 宗元甲不安的道: “賀分舵主,為了探聽時驥行蹤的事,多辛勞你了……” 話題一轉,賀剛問道: “宗爺,可曾探聽出“丫角峰’那位隱世異人?” 宗元甲道: “我等剛從“丫角峰’山上下來……” 把訪著“南山耕夫”楚雲九的那段經過說出,接著又道: “這位楚前輩遠離塵世,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酒過三巡後,“星狐”賀剛不敢有擾桌座眾人,道謝一聲,躬身告辭離去。 酒中聊談,話題又移到“龍爪”時修愛子失蹤的事上宗元甲問道: “柳門主,‘龍爪’時修老夫婦倆膝下,就只有時驥這個孩子?” 輕輕呼了口氣,柳天鳴道: “說來也是造化弄人,時修中年喪偶,遠在二十多年前,他妻子吳茵,在病中去世……” 宗元甲對這位“龍爪”時修的情形,當然並不清楚……但他聽到這話後,不禁喟然,道: “幼年失怙,中年喪偶,以及老年喪子,俱是人生一大痛事……” 微微一頓,又道: “照此說來,時驥來到這世界不多久,慈母就撇下他而去?!” 沒有很快回答,柳天鳴若有所思的遲疑了下,才道: “驥兒這孩子,我那位時兄弟雖然百般疼愛,但並非是他生身骨肉……” 這句“並非生身骨肉”此話,宗元甲聽來感到十分意外,不由重複的問了出來: “柳門主,並非是時修妻子吳茵生的孩子?!” 柳天鳴慨然道: “那時吳茵業已去世,沒有留下一子半男,時修從外地回‘臥龍莊’,臂彎裡抱了一個胖嘟嘟的幼兒……” 靜靜聽著的僧浩,接口道: “柳門主,‘龍爪’時修的府邸,取名‘臥龍莊’?!” 一點頭,“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不錯,時修的府邸正是‘臥龍莊’……” 視線投向柳天鳴,宗元甲問道: “這幼兒就是後來的時驥?!”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是的……時修把這孩子抱回‘臥龍莊’,替他取個單名‘驥’,後來就用‘驥兒’兩字,作為這孩子的小名……” 帶著濃濃的感觸,柳天鳴又道: “驥兒雖非自己生身骨肉,但時修在這孩子身上,卻付出了不少心血 視若己出,百般疼愛!” 宗元甲聽來也感慨不已,不禁問道: “時驥是否知道自己身世來歷?” 柳天鳴搖搖頭,道: “不知道……時修處理這件事,十分周密小心,生怕這事日後洩漏出來;當時哺育驥兒奶娘,不是‘溪口集’鎮上的人,還是從縣城叫來的……。 微微一頓,柳天鳴又道: “臥龍莊這座府邸中,除了老管家時旺外,所有的底下人全部遣散,又換了一批新人……” 微微一掀眉,宗元甲問道: “柳門主,時驥原來又是誰家的孩子?” 柳天鳴道: “時兄弟跟老夫無話不談,他曾悄悄告訴老夫,驥兒原是窮苦人家孩子,爹娘無力扶養,時兄弟化了一筆銀子,把這孩子領養下來的……” 牛眼一直,孟達插嘴進來,道: “窮苦人家的孩子,該是臉黃肌瘦,怎麼又會長得胖嘟嘟的?!” 僧浩接口道: “‘雞蛋裡挑魚骨’,我說孟達,你可別向節骨眼中挑剔 窮人家的爹娘,同樣也是爹娘,怎麼會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一笑,柳天鳴又道: “驥兒這孩子老夫也著實疼他,老夫曾跟時兄弟說過,日後這孩子要娶媳婦,‘一挑二’,老夫也替他娶一房……” 聽到這些話,宗元甲不期然中脫口道: “照此說來,這一年來,時驥又去了哪裡?!” 這話聽進柳天鳴耳裡,臉上笑意驟然消失,輕輕呼了口氣,道: “這就叫人百思不解。” 四人在株州鎮街上那家“天香樓”酒店吃喝一頓後,回來“松鶴園”莊院。 丐幫湘東分舵主“星狐”賀剛,找來“松鶴園”莊院 “乾坤雙飛”柳天鳴,見他一腳跨進大廊,“無事不登三寶殿”,敢情驥兒行蹤有了端倪? 請他坐下後,柳天鳴含笑道: “賀分舵主,為了驥兒的事,真辛苦你了……可是已找出一點頭緒來?” 賀剛道: “就是一年前在株州鎮街,看到時公子和一位美貌年輕姑娘的那個丐幫弟子說的……” 宗元甲接口問道: “時驥和那年輕女子,已有行蹤出現?!” “星狐”賀剛道: “據那名弟子說,他在株州鎮西端的‘長亭鋪’鎮上,看到一對年輕男女,就是一年前株州鎮街上看到的小倆口,他們親親密密走在一起……” 一皺眉,柳天鳴問道: “不會看錯吧,賀剛?” 賀剛道: “小的也向這名弟子問過這話,據這名弟子說,不會錯……只是時公子身上原來長袍,已換了一身英姿飄然的勁裝……” 一臉不解之色,柳天鳴道: “‘長亭鋪’離開‘臥龍莊’的‘溪口集’鎮上,沒有多遠路,這孩子幹嗎不回家……即使為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兒女之事,相信他老爺也不會不答應的……” 目注賀剛,宗元甲道: “這是多久的事,賀分舵主?” 賀剛道: “那名弟子找到小的,說出這段經過後,小的就趕來‘松鶴園’莊院,算來該是上午的事了。”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向柳天鳴道: “柳門主,說不定時驥帶了那年輕姑娘,此刻已回‘臥龍莊’了!” 含著一縷蒼老的音韻,柳天鳴道: “但願如此……本來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時兄弟也可以含飴弄孫,臂彎裡抱個小孫子了!” 賀剛躬身一禮,道: “小的告辭,如有時公子行蹤線索,隨時前來‘松鶴園’莊院。” “星狐”賀剛離客廳而去,宗元甲想到柳天鳴剛才那句話,試探問道: “柳門主,‘龍爪”時修對兒子時驥的婚事,挑剔十分厲害?” 臉上展出一縷笑意來,柳天鳴道: “這也難怪時兄弟,驥兒人品出眾,氣宇軒朗,稱得上人中之龍 據老夫所知,就有不少人去‘臥龍莊’談親事,時兄弟都沒有答應下來……” 時在五更左右,天色尚未放亮,一陣迫切的敲門聲,把臥房中的柳天鳴,從床上驚醒過來…… 拉開房門,老門房柳忠一個踉蹌跌了進來……柳天鳴一手把他扶起,問道: “柳忠,怎麼啦,這樣慌張,敢情‘松鶴園’莊院發生了事?!” 老門房柳忠吶吶道: “不……不是這裡‘松鶴園’莊院,‘臥……臥龍莊’發……發生了命案……‘臥龍莊’的老管家時旺,現在外間大廳……” 聽到”臥龍莊’發生命案”這話,柳天鳴暗暗吸了口冷氣 “臥龍莊”中誰遇害了? 柳天鳴披上長袍,急步來到大廳,“臥龍莊”老管家時旺看到柳天鳴,一聲悲嚎,屈膝跪到柳天鳴跟前。 “赤麟”宗元甲,和“金戈雙衛”三人,已從客房來到廳上。 柳天鳴把這個七十多歲的老時旺,扶到椅子上坐下,問道: “時旺,‘臥龍莊’發生什麼變故?” 時旺流淚道: “柳爺,我家莊主遭人所害……慘,頭顱被砍,屍分數塊……” 旁邊宗元甲聽到這話,心頭不禁一凜,一寒…… 柳天鳴胸窩就像結結實實挨上一拳,接口問道: “兇手是何人,時旺,你可曾看到?” 淚水直流,時旺道: “公……公子爺……” 柳天鳴聽得不由駭然一震,但再一想 時旺年歲已七十開外,禁不起這樣重大的打擊;同時驥兒出走一年有餘,“臥龍莊”中所有人莫不耽心這孩子行蹤,此刻在神智不清之下,時旺才會說出“公子爺”三字。 拍拍時旺肩膀,柳天鳴道: “時旺,你神智清醒些,告訴柳某,誰殺害了你家莊主?” 衣袖一抹淚眼,時旺道: “公子手握一把長劍,把莊主連斬數塊,小的親眼看到……” 聽到這話,柳天鳴雖然還是懷著濃濃的疑團,但心頭不禁為之一沉 驥兒殺了他父親,會有這等事? 不厭其詳的,時旺又道: “公子深夜,露臉‘臥龍莊’,穿的已不是離家時那件長袍,換上一套勁裝……” 時旺這話出口,柳天鳴已知道這老人並非神智昏糊,信口胡扯,昨天丐幫分舵主賀剛,就曾說過這樣的話。 邊上宗元甲心頭一陣震驚 時驥離家一年,行蹤不明,此番回返,居然逆倫弒親,這是出於何種原因? 略思片刻,柳天鳴道: “時旺,你先回去,老夫銜尾趕來‘臥龍莊’!” “臥龍莊”老管家時旺,流著淚,出大廳而去。 目光投向宗元甲,柳天鳴道: “驥兒這孩子竟然逆倫弒親,宗老弟,真叫老夫百思不解……” 宗元甲尚未接口,柳天鳴喃喃又道: “難道出於兒女間的婚事,時兄弟堅持不答應,驥兒兇心一橫,把他父親殺了?” 眉宇軒動,宗元甲道: “柳門主,我等先赴‘臥龍莊’看看發生命案的現場,可能對當時情況,會有若干了解!” 從“松鶴園”莊院到“溪口集”鎮上,不到二十裡腳程……柳天鳴、宗元甲,和“金戈雙衛”,匆匆趕到。 “龍爪”時修,血濺七尺,橫屍臥房…… 就像老管家時旺說的,死得甚慘 首級斷下,屍分數塊! 這位“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經過不少大小慘厲刺目的場面,此刻看到地上塊肉分屍的“龍爪”時修屍體時,不禁道: “柳門主,這並非是‘兇心一橫’所造成的命案,而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才能將‘龍爪’時修,造成這般慘狀!” 聽到“不共戴天,血海深仇”此話,柳天鳴震驚之餘,卻又不禁疑團重重道: “他們父子之間,難道還有解不開的死結?” 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宗元甲答非所問,道: “兇手時驥業已逸去,稍等官家會來驗屍,我等不必牽入此漩渦,不如暫且離開此地 時修身後之事,柳門主,你以後再來料理。” 聽來有理,柳天鳴和宗元甲等三人,回返“松鶴園”莊院。 又提到“臥龍莊”那個話題上,柳天鳴百思不解道: “宗老弟,難道他們父子間,還有解不開的死結?” 至少眼前來說,宗元甲找不出這個答案來……邊上孟達突然冒出一句,道: “盟主,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是臉黃肌瘦,不會白白胖胖的!” 宗元甲倏然想了起來 當年“龍爪”時修,抱回一個胖嘟嘟的幼兒,這幼兒就是眼前逆倫弒親的“玉哪吒”時驥。 心念閃轉,宗元甲道: “任何一樁變故的發生,都有它前因後果……柳門主,時驥逆倫弒親,將父親屍分數塊,這重要的關鍵,可能在他昔年的身世,來歷……” 指著孟達,宗元甲又道: “就是剛才孟達說的,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是臉黃肌瘦,不會白白胖胖的!” 眾人正在談著時,老門房柳忠進大廳來,向柳天鳴哈腰一禮,道: “莊主,株州鎮街上賣燒餅的小胖兒求見!” 聽來出奇,柳天鳴道: “柳忠,那賣燒餅的小胖兒,何事找上老夫?” 老門房柳忠道: “小胖兒說,有人托他送一個布包來‘松鶴園”莊院,要莊主您親自收下。” 柳天鳴心中猜疑不已,道: “柳忠,你叫那個小胖進來!” 不多時,一個矮矮胖胖,二十左右,身穿短襖的年輕人進來大廳,向柳天鳴哈腰一禮,道:“莊主爺,鎮街上有位大爺,賞了小胖兒一塊碎銀,吩咐咱替您送來一包東西……” 小胖子臂彎提著放燒餅的籃子,籃子上放著一包尺來見方的布包,就把布包放到桌上。 柳天鳴心裡暗暗猜疑之間,宗元甲問道: “小胖兒,這布包是何等樣一位客人,要你送來的?” 小胖兒嘻嘻一笑,道: “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公子爺!” 柳天鳴已猜出對方身份,揮揮手道: “小胖兒,你回去吧!” 小胖兒彎彎腰離去……柳天鳴見賣燒餅的離去,一指桌上的布包,道: “宗老弟,時驥派人送來這包東西,不知是何物?” 柳天鳴拆開布包看去,原來是過去替時驥訂製,那襲天藍色,襟領繡有“松鶴獻壽”紋圖的長袍。 布包附著一紙,上面寫著“恩斷義絕”四字。 |
第16章 屠門之劫
看到時驥送回這襲長袍,又看到布包裡留下一頁寫有“恩斷義絕”四字的紙箋,“乾坤雙飛”柳天鳴驚怒之餘,不禁愕然道: “時驥送回長袍,又附上這四字的紙箋,宗老弟,這是何種含義?”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可能這是一樁血淋淋的謎,有人揭開這個謎底,但時驥認為你柳門主,知道這件事的內委真相,卻並不據實告訴他,時驥才送回長袍,還附上這四個字。” “血淋淋的謎”這句話,聽得柳天鳴兩條濃眉連連軒動,道: “老夫和‘龍爪”時修,不啻同胞手足,他將時驥扶養長大,愛若己出,照顧得無微不至,這是老夫目擊的事 一此‘謎’又從何而來?” 微微一頓,柳天鳴又道: “此番血濺‘臥龍莊’,極可能為了兒女之間的婚事,時修並不同意,這畜生受了那年輕女子所慫恿,才下這逆倫弒親的毒手……” 倏然想到一件事,宗元甲道: “柳門主,上次聽您說來,時驥一身武技是‘龍爪’時修所傳,當然並未至別處入門拜師 但即使父子之間,受到對方襲擊時,自衛抗禦,乃出自本能,時修又怎會遭時驥塊肉分屍,置於死地?” 目注柳天鳴,宗元甲又道: “時修遇害,是喪命在一種威猛激厲,一招數式的‘快劍’劍法之下……柳門主,時驥曾學過這種劍法?” 臉色一怔,柳天鳴一時回不出話來。 宗元甲又道: “時驥犯下‘逆倫弒親’大罪,固然天涯追蹤也要他交出一個公道,但前後演變的情形無法連貫起來,其間可能尚有其他曲折的隱情。” 柳天鳴惑然問道: “其他曲折的隱情?” 靜靜聽著的孟達,突然插上一句,道: “那時驥不會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宗元甲緩緩一點頭,接口道: “不錯 柳門主,宗某就有此想法……” 微微一頓,宗元甲又道: “從時驥在時修身上下手的殘酷、毒辣,宗某有了這樣一個猜測 昔年‘龍爪’時修,可能有個夙仇死敵的仇家,為了要了斷這樁公案,時修不惜濺血屠門……” “濺血屠門”四字,聽得柳天鳴臉色一凜,一寒,接口道: “殺害仇家的滿門?!” 目注一瞥,宗元甲道: “目前真相未明,宗某只是猜測而已……‘龍爪’時修殺害仇家滿門,最後看到一個襁褓中的幼兒,不忍心將此幼兒殺害……認為不曾有人發現這樁秘密,就將此幼兒抱回家……” 臉色神情接連數變,柳天鳴道: “此幼兒就是後來的時驥?”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此幼兒就是後來的時驥……天理循環,因果不爽……這樁滅門慘案,還是在時驥手中了斷!” 兩眼直直的望著宗元甲,柳天鳴道: “會有這等事?!” 宗元甲慨然道: “還是剛才宗某那句話,目前真相未明,只是作如此的猜測……” 一頓,又道: “後來有人揭開昔年這樁滅門慘案的真相,時驥才知自己二十多年來,認賊作父,作了不共戴天之仇人的兒子,心頭忿然之餘,才將時修塊肉分屍,置於死地!” 臉肉起一陣抽搐,半晌,柳天鳴問道: “宗老弟,丐幫弟子兩次看到,跟時驥在一起的年輕女子又是誰?” 宗元甲道: “這年輕女子的身份,目前無法加以斷定 可能是時驥後來邂逅結識的女伴,也可能牽涉到時修塊肉分屍的慘案上面……” 懷著濃濃的感觸,柳天鳴不勝緬懷的道: “老夫與‘龍爪’時修,何異同胞兄弟,想不到時兄弟先我而去,結束他生命的,竟是他自小扶養長大的兒子時驥……” 憤怒中滿含著悽愴的音韻,又道: “天涯追蹤,老夫定要搜找時驥的行蹤下落,老夫要這小畜生交出一個公道!”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柳門主……宗某雖然剛才作了那樣的猜測,但還是要找出這樁逆倫弒親的慘案的底細真相!” 視線移向宗元甲臉上,柳天鳴道: “您我一見如故,宗老弟……我時兄弟慘遭逆子所害。落個塊肉分屍,希望您在這件事上,對老夫慨施一臂之助……” 慨然一點頭,宗元甲接口道: “願效綿薄之勞,柳門主,您我不妨結伴同行,搜找時驥的行蹤下落……” 老門房柳忠進大廳來,向柳天鳴哈腰一禮,道: “柳爺,‘臥龍莊’的老門房時旺求見!” 柳天鳴道: “柳忠,快請他進來。” 時旺進來大廳,施過一禮後,道: “柳爺,我家莊主遺體,已由官家衙門查驗過,官家行文緝捕弒親逆子……莊主身後之事,尚希柳爺協助料理……” 柳天鳴連連點頭,道: “好的,時旺,你先回去,老夫立刻就來‘臥龍莊’。” 時旺躬身一禮,出大廳而去,柳天鳴道: “宗老弟,您我再次往‘臥龍莊’一行如何?” 宗元甲一點頭,道: “使得,柳門主……僧浩、孟達,你兩個就留在‘松鶴園’莊院!” 兩人來“臥龍莊”協助料理”龍爪”時修身後之事,一番折騰過後,柳天鳴吩咐時旺找來時修族中近親,就便照順“臥龍莊”。 有條不紊安排一番過後,柳天鳴偕同宗元甲回返“松鶴園”莊院……兩人進入大廳,發現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原來是“星狐”賀剛。 賀剛向兩人施過一禮後,又向宗元甲問道: “宗爺,小的聽丐幫弟子傳聞,‘溪口集’鎮上‘臥龍莊’發生命案?” 宗元甲把經過情形概要的說出後,又道: “‘玉哪吒’時驥行方不明,離家一年,此番回來‘臥龍莊’,竟做下逆倫弒親的暴行。” 賀剛聽到這經過後,感慨之餘,接口道: “宗爺,據小的看來,情形不會這樣單純,可能另有內委真相……”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玉哪吒’時驥犯下‘逆倫弒親’之罪,為天下武林所不容,但可能另有曲折隱情才下此毒手。” 這位丐幫分舵主賀剛,似乎有他的看法,又道: “宗爺,從前後經過的情形判來,與時驥結伴同行的那年輕女子,在‘臥龍莊’莊主遇害的命案中,可能是個很重要的角色。” 聽來微微一怔,宗元甲試探問道: “何以見得,賀剛,你說來聽聽?” “星狐”賀剛道: “丐幫中弟子兩次看到那年輕女子跟時驥走在一起,一次是年前時驥行蹤不明時,後來那一次,就是最近附近小鎮上,接著就發生了‘臥龍莊’莊主‘龍爪’的命案……” 微微一頓,賀剛又道: “小的大膽放肆說出此話 一年前時驥失蹤,就是那年輕女子把他帶走的,一年後再度附近小鎮出現,也是那年輕女子把時驥帶回來的,可能出於她的授意,才使時驥犯下逆倫弒親之罪。” 聽到這些話,“乾坤雙飛”柳天鳴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賀剛,你這話說得有理 那年輕女子不知是何等樣身份的人物?” “星狐”賀剛道: “‘臥龍莊’莊主昨夜遇害,當然時驥和那年輕女子尚未遠離,小的吩咐丐幫中弟子,探聽他們兩人行蹤,一有風吹草動,小的立即前來‘松鶴園’莊院。” 宗元甲道: “如此就辛苦你了,賀剛。” “星狐”賀剛告辭離去。 若有所思中,宗元甲道: “剛才賀剛所說的,柳門主,我等尚未想到那回事上…… 不錯,一年前時驥行蹤不明,是那年輕女子帶走的,一年後她又帶了時驥回來,時驥才犯下逆倫之罪,將時修塊肉分屍,置於死地……” “乾坤雙飛”柳天鳴又把這句話說出嘴來。 “宗老弟,據您看來,此年輕女子是何等樣人物?” 宗元甲搖搖頭 至少眼前來說,他無法找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來。 “乾坤雙飛”柳天鳴,邀集包括“旱地蛟”岳申、“雲中鵬”田敏在內的所有“寒川門”中弟子,搜找“玉哪吒”時驥,和那年輕女子的行蹤下落。 分撥而行,向“寒川門”中弟子囑咐一番後,柳天鳴道: “宗老弟,現在有丐幫弟子,和“寒川門”中人,二批人手四出搜找,如果還未有時驥和那年輕女子行蹤出現,我等再向偏遠處找去。”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柳門主,看來他們兩人,行蹤不會遠離。” 舌尖舐了舐嘴唇,孟達道: “我說僧浩,‘松鶴園’莊院裡的酒,你喝下後感覺如何?” 聽來出奇,僧浩道: “不錯啊,又醇又香,不下于玉露瓊漿!” 笑了笑,宗元甲道: “如果跟株州鎮西街那家‘天香樓’酒店一比,就相差遠了,是不是,孟達?” 咧嘴一笑,孟達道: “如果說不是,盟主,那是我孟達騙您了!” 朝窗外天色看了看,宗元甲道: “孟達,你若想松松筋骨,我們就走吧!” 三人來到外面大廳,宗元甲向柳天鳴打個招呼,帶了僧浩、孟達兩人出來,三人徒步來到株州鎮街 現在雖然離午膳時分尚早了些,但開酒肆、飯館的,不會關上門,不做買賣。 似乎已有了這個習慣,三人進來“天香樓”酒店,還是坐在靠花窗那張桌座。 宗元甲吩咐店主,端上吃喝酒菜……店堂裡空蕩蕩的,只有他們這張桌座上三個客人。 一掀鼻子,孟達重重“哼”了聲,道: “時驥這小子也夠歹毒了,入娘的,怎麼狠得起這心腸,一劍把他二十多年來扶養長大的老爺,斬成數塊?!” 僧浩接口道: “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就是這年頭……”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我說僧浩、孟達,尚未知道真相底細前,你兩人別妄加斷語 任何一件事的發生,都有它前因後果,所謂‘種豆得豆,種瓜得瓜’……” 三人正在談著時,一響洪亮的聲音在道: “杜兄,就是這張桌座吧,一邊吃喝,一邊可以看看窗外街上景色。” 側目一瞥,宗元甲見鄰桌坐下了一胖一瘦,四十左右的兩個中年人。 兩人坐下,那個杜元向店夥叫了酒菜後,問道: “周胖子,真有這回事?!” 那個周胖子回答道: “假的不能真,真的假不了……咱‘肥龍’周衝幾時說過不著邊際的話?!” 瘦個子杜元道: “‘銀谷修羅’沙風黑道上赫赫有名,就是憑我‘石蛇’杜元,也不敢碰他一下,竟被這麼一個小娘兒撂倒?!” “肥龍”周衝“嗤”的一笑,道: “你‘石蛇’杜元算得上老兒……人家這個小娘兒才是貨真價實的高手……” 宗元甲等三人,聽到鄰桌胖瘦兩人,提到“銀谷修羅”沙風此一名號,不期然都注意起來…… “銀谷修羅”沙風,在湘鄂兩地黑道綠林中開山立櫃,稱得上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是以此刻聽進三人耳中並不生疏。 眼前“天香樓”酒店,客人不多,店夥很快把兩人酒菜端上桌來。 “肥龍”周衝又道: “那小娘兒仗著一套‘子母風雷劍’劍法,照面不過三五回合,就把‘銀谷修羅’沙風撂倒在地!” “石蛇”杜元在桌上兩只空杯裡斟下酒後,接口問道: “這是多久的事,周胖子,這小娘兒在哪裡栽下‘銀谷修羅’沙風的?” “肥龍”周衝道: “沒有多久的事,就在湘鄂交境的那一帶……” 一口酒送進嘴裡,這個“石蛇”杜元又問道: “這個小娘子有多大,周胖子,你知不知道她的來歷?” 喝了口酒,“肥龍”周衝道: “當時有人目擊,這小娘子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江湖傳聞,這年輕女子來頭可不小,據說是‘北江漁隱’池欣的入堂女弟子。” 聽到“北江漁隱”池欣這一名號,宗元甲立即想到另一個人身上 那是“丫角峰”背山,“蒲雲茅廬”中跟“北江漁隱”池欣齊名的“南山耕夫”楚雲九。 “石蛇”杜元殊感興趣的問道: “周胖子,這小娘兒叫什麼名字?” 沉思了下,“肥龍”周衝道: “對了,名叫‘梅香吟’,外號是‘彩鷹’兩字……” 輕輕“哦”了聲,杜元道: “師門來歷不小,這名號卻少有聽聞,看來這個‘彩鷹’梅香吟,混在江湖上沒有多久……” 酒中聊談,天南地北沒有固定話題 溪口集離株州鎮沒有多遠,這一胖一瘦來“天香樓”酒店的客人,可能也是附近一帶的人。 話題移轉,“肥龍”周衝道: “前些日子,‘溪口集’鎮上發生了一樁命案……” 眼前這兩人,顯然也是打滾在江湖上的角色……到處都有命案發生,但他們現在談的,是江湖上風吹動之事,是以杜元見周衝說到這裡,就接口道: “你是指‘溪口集’鎮上,‘臥龍莊’莊主‘龍爪’時修?” 周衝點點頭,道: “不錯,就是那位時莊主……‘龍爪’時修竟喪命在他兒子‘玉哪吒’時驥劍下,不但震驚江湖,更令人百思不解……” 石蛇“杜元”接口道: “這情形看來並不單純 逆倫弒親,是江湖上令人不齒的,兇手如被衙門官家抓到,六陽魁首必定被斬落地上,這情形‘臥龍莊’少莊主‘玉哪吒’時驥,相信他不會不知道……” 醉眼一瞪,“肥龍”周衝接口道: “照你這麼說來,他們父子兩人,難道還有解不開的死仇?!” 他們吃喝談著時,這家“天香樓”酒店店堂裡的客人漸漸加多,已佔八九成座頭……兩人酒中談著,不會注意到“隔牆有耳”。 這邊桌座上的宗元甲等三人,並非有意竊聽別人談話,但相隔咫尺之間,鄰桌的談話聲,自然地傳進三人耳中。 聽到周衝問出這話,“石蛇”杜元“嘿”的一笑,才道: “他們父子倆是不是有解不開的死仇這是另外一回事,但‘臥龍莊’莊主‘龍爪’時修,卻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看來道貌岸然,骨子裡可不是那回事……” 這邊桌座上的宗元甲,這些話聽進耳裡,不禁為之暗暗一怔……“龍爪”時修難道有不可告人之事?! “肥龍”周衝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氣送進嘴裡,提起酒壺斟下滿杯,兩眼一直,道: “杜元,你倒說來聽聽。” “石蛇”杜元一抹嘴邊酒漬,道: “毋道人之短,毋說人之長,周胖子,咱杜元話先說個清楚,咱們是酒中談話,打發時間,可不是暗中在批評人家……” “肥龍”周衝一笑,道: “酒中聊談,酒醒也就忘個一乾二淨,誰還會牢牢記在心頭……你說,‘龍爪’時修又是怎麼回事?” 一口酒送進嘴裡,“石蛇”杜元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任何一件事到了最後,沒有不被人知道的……周胖子,有個‘焦奎’此人,你知不知道?” 嘴裡念出“焦奎”兩字,周衝緩緩一點頭,道: “那是一二十年前了,湘鄂江湖上傳聞有‘焦奎’此人,使用一條銀晃晃的軟鞭,是以又有‘銀鞭’焦奎之稱,後來就不知所終,沒有再聽到他的名號了……” “石蛇”杜元道: “那個‘銀鞭’焦奎,就喪命在‘龍爪’時修之手……” 微微一怔,周衝接口問道: “時修跟那焦奎有夙仇新恨?” 杜元搖搖頭道: “沒有一絲糾葛,更談不上夙仇新恨……” 周衝詫然道: “並無過節恩怨,時修因何要將‘銀鞭’焦奎置於死地?” “石蛇”杜元道: “這件事說來有十五六年,湘東‘石樹灣’‘虯雲莊’莊主‘海天飛鵬’石玉,以武會友擺下擂臺,請‘銀鞭’焦奎任擂臺主……‘銀鞭’焦奎果然有西下子,可以用上‘所向無敵’四字,沒有人能贏得焦奎一拳一腳,都給焦奎敗下擂臺……” 聽到這裡,“肥龍”周衝已意會到怎麼回事,接口問道: “後來敗在‘龍爪’時修之手?!” “石蛇”杜元道: “上擂臺本來生死認命,誰也怨不得誰,但‘龍爪’時修出手,有欠光明磊落……雙方在擂臺上拳掌交手幾十回合,彼此未見勝負,時修突然跳出圈外,哈哈一笑,向焦奎拱拱手,說: “‘焦朋友拳掌功夫,時某已經領教,果然高明,你我後會有期了!’” “話落,就下了擂臺,當時‘銀鞭’焦奎,並未有所異狀,經有一二時辰,已回‘虯雲莊’正待用膳時,焦奎突然吼叫一聲,口吐鮮血,倒地死去……” 心頭一震,“肥龍”周衝酒意醒了幾分,眼皮一翻,道: “中了‘龍爪’時修的暗器?!” “石蛇”杜元道: “‘虯雲莊’發生這一變故,連莊主‘海天飛鵬’石玉在內,都感到十分奇怪,後來請來湘東幾位著名拳師,將焦奎屍體,細細一番研究察查,才知道‘龍爪’時修在擂臺上,暗中使用了一手‘黑煞掌’功夫……” 怔了怔,“肥龍”周衝問道: “黑煞掌又是哪門功夫?” “石蛇”杜元道: “據當時江湖傳聞,‘黑煞掌’乃是屬於密宗內家功力絕技之一,練到精微之處,可在對方不知不覺之中,將其置於死地 焦奎在擂臺上跟時修交手時,被時修用‘黑煞掌’擊中,結果喪命對方之手。” 胖瘦兩人,邊喝邊談……話是談不完的,但酒喝多會醉。 “肥龍”周衝,連打酒嗝,“石蛇”杜元揮手叫來店夥付了帳後,兩人踉踉蹌蹌離去。 兩人剛才酒中談話,都是“隔牆有耳”,一字不漏,進入宗元甲等三人耳裡。 帶著一份感慨的口氣,僧浩道: “擂臺上照面交手,固然生死認命,但全憑真力真槍真功夫,盟主,‘龍爪’時修在台主‘銀鞭’焦奎身上,暗中下了毒手,真是有欠光明磊落……” 孟達接口道: “入娘的,那個‘銀鞭’焦奎,死得可冤枉!” “赤麟”宗元甲,卻進入一片沉思中…… “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龍爪’時修磊落厚道,從不輕易得罪於人。 但,這位將“龍爪”時修視作不啻同胞兄弟的“寒川門”門主,顯然尚未透切的了解時修的另一面。 這“了解”,可能還包括了“逆倫弒親”,時驥殺害時修的這一頁。 心念遊轉,宗元甲目注孟達,道: “我說孟達,肚子裡酒蟲殺了沒有?” 咧嘴一笑,孟達道: “酒醉飯飽啦,盟主。” 含笑一點頭,宗元甲道: “你酒醉飯飽,這就行了,我們走吧!” 付了帳,宗元甲帶著僧浩、孟達兩人,離開株州鎮西街的這家“天香樓”酒店,往鎮郊方向而來。 又想到那回事上,僧浩道: “盟主,‘乾坤雙飛’柳莊主,派出‘寒川門’所屬,搜找‘玉哪吒’時驥的行蹤下落……能不能將時驥找著?” 宗元甲道: “這次搜找時驥,跟過去一年尋找時驥下落,雖然情形有點不一樣,但據我看來,結果還是一樣!” 出株州鎮,走來鎮郊,孟達遙手一指,道: “嗨,前面已是‘山腳橋’了,盟主!” 聽到“山腳橋”三字,宗元甲想到剛才“天香樓”酒店,那個“肥龍”周衝所說的話上……他自言自語道: “那位楚老丈會不會仍在河岸釣魚?” 走在邊上的僧浩道: “可能會在,盟主,前兩次我們都是現在這時候見到那位楚老丈的……” 走上這座寬敞的“山腳橋”,孟達朝橋墩的那邊一端看去,啊哈笑了聲,道: “不錯,盟主,那個老漁翁正在釣魚呢!” 宗元甲走近跟前,抱拳一禮,道: “宗某見過楚老丈……” “南山耕夫”楚雲九,抬頭朝橋堍的欄杆上看來,含笑道: “你三位從株州鎮上回來,宗盟主?” 宗元甲點點頭,道: “是的,楚老丈……今天收穫如何?” 把手中漁桿放到一邊,楚雲九含笑道: “老夫釣魚,並非旨在魚兒收穫多少,正似過去‘北江漁隱’池道友所說,釣魚是樁樂趣之事,可以修心養神,排除心胸雜思……” 聽這位老人家提到“北江漁隱”池欣,宗元甲接口問道: “楚老丈,那位‘北江漁隱’池前輩,門下有位女弟子?” “南山耕夫”楚雲九,見宗元甲問到這件事上,微感詫異的問道: “池道友門下有女弟子之事,你如何知道?” 宗元甲就把剛才在“天香樓”酒店,聽到鄰桌兩位客人,談到“彩鷹”梅香吟的經過說了下,接著又道: “宗某碰巧聽到兩位客人酒中談到此事,池前輩又是您老人家昔年武林知己,宗某才問及此事。” “南山耕夫”楚雲九慨然道: “不錯,池道友有一入室女弟子梅香吟,香吟八歲上鄂北落雁峰‘玉甸岩’,池道友修禪養真之處,迄今算來已有十六七年了……” 聽到鄂北落雁峰‘玉甸岩’,宗元甲才知與“南山耕夫”楚雲九昔年享譽武林的這位風塵俠隱,他的洞府所在。 楚雲九微微一笑,又道: “香吟確是一個聰明乖巧,令人疼愛的好女孩子……老夫數次上落雁峰,看到香吟漸漸長大,現在已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姑娘家了……這孩子一套‘子母風雷劍’劍法,盡得乃師‘北江漁隱’池道友所傳……” 這一聽,宗元甲才始發現“彩鷹”梅香吟,能在照面三五招之下,將一個黑道巨煞“銀谷修羅”沙風,斃於劍下,那個“肥龍”周衝,並非言過其實! 心念遊轉之際,宗元甲問道: “楚老丈,那位梅香吟姑娘,也是武林中人的後裔?” 見宗元甲問出此話,楚雲九臉上浮起一抹黯然之色,輕輕呼了口氣,道: “香吟身世很慘,遠在二十二年前,一家遭江湖仇人所殺,幸虧香吟當時寄居在一位義伯家,才僥倖逃過此劫……” 牛眼一直,孟達接口道: “一家遭人所害,那是滿門遭人屠殺了?” 楚雲九點點頭,道: “不錯,孟護衛……” 視線移向宗元甲,楚雲九又道: “香吟那位義伯,知道自己絕非梅家仇人的敵手,那時香吟才是一個三歲的幼兒,他把香吟扶養到八歲,把這孩子帶上落雁峰玉甸岩,說出香吟慘痛的身世,求‘北江漁隱’池道友收列門牆,日後讓這孩子自己了斷此一公案……” 微微一頓,又道: “池道友本不想收入室女弟子,但聽香吟那位義伯說後,激動俠膽義腸,破例將這孩子收入自己門下。” 宗元甲聽到梅香吟的這段身世,自然地聯想到逆倫弒親的“玉哪吒”時驥身上,是以不期然中問道: “楚老丈,香吟姑娘的仇家,是何等樣人物?” 楚雲九喟然道: “這是有關日後武林一場腥風血雨之劫,池道友並未提到香吟昔年仇家是誰,老夫就不便動問!” 話到這裡,楚雲九把話題轉了過來,含笑道: “宗盟主,你三位到‘丫角峰’老夫‘蒲雲茅廬’一樂如何?!” 宗元甲拱手道謝,道: “多謝楚老丈盛意,改日宗某再去拜訪!” 話到此,帶了僧浩、孟達兩人,向“南山耕夫”楚雲九告辭離去。 走在路上,孟達突然吼了聲,道: “入娘的,‘玉哪吒’時驥逆倫弒親之事猶未了斷,又聽到這樣一樁血淋淋的慘事!” 走近宗元甲,僧浩道: “盟主,昔年梅香吟一家滅門慘案,會不會跟‘臥龍莊’莊主‘龍爪’時修塊肉分屍,遭逆子時驥所害之事,有所聯繫?” 劍眉微微軒動,宗元甲沉思了下,道: “江湖上冤怨相報,時有所聞,昔年梅香吟一家滅門慘案,可能又是一回事了!” |
第17章 墓穴中人
突然想到一件事,宗元甲向僧浩、孟達兩人道: “你們回‘松鶴園’莊院,在柳門主跟前,不必提到有關‘彩鷹’梅香吟的事……” 一點頭,僧浩道: “是的,盟主,免得引起這位柳門主多餘的懷疑……還有‘天香樓’酒店,鄰桌那個‘石蛇’杜元說的那些……” 孟達接口道: “這話我孟達不知該說,不該說,盟主?” 笑了笑,宗元甲道: “你自己先酌量一下,孟達,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免了。” 直了直頸子,孟達道: “關於‘臥龍莊’莊主‘龍爪’時修的事,盟主,有些地方那位柳門主好像瞞過我們一些。” 微微一掀眉,宗元甲道: “不錯,孟達,我現在也有這想法……” 一頓,又道: “這也不是柳門主故意隱瞞,他把時修視作自己兄弟,不該說的話,就留下不談了。” 僧浩道: “我有個主意,盟主,不知道您認為如何?” 投過一瞥,宗元甲道: “你說來聽聽,僧浩。” 僧浩道: “逆倫弒親,給官家衙門抓到,不必再問其他原因,就是斬頭的罪名……要想知道時驥為何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就須先了解時驥當年是誰家的孩子……” 牛眼一瞪,孟達接口道: “廢話,你這話說了也像沒有說,別說盟主,就是我孟達也早就想到這上面……” 沒有理會孟達,僧浩又道: “盟主,我們不妨找個人探聽一下……” 宗元甲很注意的問道: “你說,僧浩,我們找誰去探聽這件事?” 僧浩有條不紊道: “剛才‘天香樓’酒店鄰桌那個‘石蛇’杜元說,十五門年前湘東‘石樹灣’‘虯雲莊’莊主‘海天飛鴻’石玉,以武會友,擺下擂臺……後來台主‘銀鞭’焦奎喪命在時修‘黑煞掌’之下……” 聽到這裡,宗元甲已理會過來,道: “你是說,僧浩,我們一訪‘石樹灣”虯雲莊莊主石玉,當然他是地方上知名人士,對‘龍爪’時修的情形,可能會知道一些。”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這主意不錯,僧浩……但我們僅知道‘石樹灣’在湘東,不不知道確實地點在何方。” 僧浩接口道: “剛才‘天香樓’酒店那兩個客人,可能也是附近一帶的人……那‘石樹灣’鎮間相信也不會離此地很遠,不妨找個本地鄉民問問!” 宗元甲道: “如果‘石樹灣’腳程不遠,我們就不必回‘松鶴園’莊院,直接取道往‘虯雲莊’去了……” 三人邊走邊談著時,迎面過來一個肩摃兩捆柴枝的老樵夫……僧浩抱拳一禮,道: “這位老丈請了!” 老樵夫忙不迭站停下來,道: “這位大哥,有什麼事嗎?” 僧浩道: “老丈,您可知去‘石樹灣’的方向走哪一端?” 老樵夫輕輕念出“石樹灣”三字,似乎要找出這個方向來,旋身緩緩回顧一匝,才一指不遠處那條橫岔的小徑,道: ”石樹灣’離此地有三十裡路左右,你三位從前面那條橫路,拐向左邊,橫路盡頭又是一條大道,再朝東南方向走去,就是‘石樹灣’鎮上了。” 僧浩抱拳道謝,老樵夫摃了一擔枯乾枝離去。 雖然深秋落索的季節裡,但林木依然蒼翠欲滴,濃蔭高張,兩邊樹林的中間,是條寬敞的石板路……石板路盡頭,一座巍峨矗立的巨宅。 孟達一指前面,道: “不錯,盟主,那座高大的府邸,就是‘虯雲莊’了。” 僧浩接口道: “我們不速之客前去,盟主,是不是冒昧了些?” 一笑,宗元甲道: “海天飛鴻石玉乃是地方上知名之士,我等慕名拜訪,有何不可!” 三人來到“虯雲莊”大門前,宗元甲向孟達微微頷首示意。 孟達走前一步,輕叩閉上大門的門環……一響“格”的聲起,旁邊一扇小門張了開來,出來一個青衣服飾的中年家人。 抱拳一禮,孟達道: “煩請稟報‘虯雲莊’莊主‘海天飛鴻’石莊主,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前來造訪。” 那名家人聽孟達報出此一名號,臉色愕然怔了下,朝向宗元甲這邊注視了眼,連連點頭,道: “是,是,請稍候片刻,等小的進裡稟報莊主。” 話落,轉身疾步進入小門……不多久,一陣“軋軋軋”聲中,大門洞開,出來一位削瘦頎長身披一襲華服錦袍,年有六十開外的老者。 老者向三人遊轉一瞥,目光落向“赤麟”宗元甲身上,躬身一禮,道: “嘯天盟,宗盟主光臨,老夫石玉未曾遠迎,當面謝罪。” 宗元甲上前一步,拱手一禮道: “宗某來得孟浪,請石莊主包涵……” 隨即將“金戈雙衛”引見了下。 “海天飛鴻”石玉肅客請入大廳,賓主坐下,欠身問道: “宗盟主專程來此,抑是路過‘虯雲莊’?” 宗元甲含笑道: “宗某偕同‘金戈雙衛’,自株州鎮郊‘松鶴園’莊院專程來此拜訪石莊主。” “海天飛鴻”石玉哈哈一笑,道: “原來宗盟主是‘寒川門’柳門主座上嘉賓,難得屈駕光臨小莊……” 賓主寒暄過後,“赤麟”宗元甲話題移轉,問道: “‘溪口集’‘臥龍莊’‘龍爪’時修,遭其子‘玉哪吒’時驥殺害之事,石莊主是否知道?” “海天飛鴻”石玉喟然道: “龍爪時修一身功夫了得,竟被塊肉分屍,喪命他愛子時驥之手,端是震駭江湖,從江湖傳聞,老夫已知此事。” 宗元甲坦誠的道: “宗某作客,‘寒川門’柳門主府邸,聞聽‘溪口集’發生這樁震驚江湖之事,驚愕之餘,卻又百思不解……” 微微一頓,又道: “石樹灣和‘溪口集’相隔不遠,對‘玉哪吒’時驥逆倫弒親之事,石莊主是否有獨特的見解?” 沉思了下,“海天飛鴻”石玉才道: “逆倫弒親,為天下武林所不齒,更是王法所難容,時驥在他父親身上下此毒手,委實令人百思不解,更是疑團重重……” 聽到“疑團重重”四字,這位“嘯天盟”盟主宗元甲,欠身一禮,道: “敢問石莊主,昔年‘龍爪’時修江湖行止,您是否知道 二?” 石玉沒有很快回答,兩條濃眉微微軒動之餘,這才道: “時修遭其獨子時驥殺害,情形演變,可能並非想像中那般單純 一樁事實的形成,由於前因,始有後果……” 緩緩頷首,宗元甲道: “不錯,宗某就有如此想法!” “海天飛鴻”石玉道: “時驥逆倫弒親之事,暫且不談,但以‘龍爪’時修昔年行止為人,也有他惹上殺身之禍的可能……” 一聲輕“哦”,宗元甲問道: “此話怎講,石莊主?” “虯雲莊”莊主石玉道: “遠在二十二年前,湘中新化東南一處‘青岩評’鎮間,發生一樁滅門血案,遇害的男女主人‘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夫婦兩人,俱是武林中知名之士……” 聽到“劍中影”梅錚此一名號,宗元甲心頭不禁為之暗暗一震…… 據“南山耕夫”楚雲九所說,“彩鷹”梅香吟一家遭到滅門之禍,時間就在二十二年前,這個“劍中影”梅錚姓“梅”,敢情就是梅香吟生身之父?! 石玉道: “這樁駭人聽聞的滅門浩劫,當時震驚江湖,武林為之譁然。” 帶著試探的口氣,宗元甲問道: “滅門血劫中的‘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夫婦兩人,可有一脈後裔留下?” 喟然一嘆,石玉道: “這件事迄今還是個‘謎’ 滅門遇害的‘劍中影’梅錚一家身後之事,俱是梅錚義兄‘開碑手’尤傑所料理的……但梅錚和康穎所生,三個月大的幼兒男孩,卻不知其去向……” 宗元甲內心連連閃轉,接口道: “此三個月大的幼兒,未被仇家所殺害?” “海天飛鴻”石玉道: “這幼兒若是喪命仇家刀劍,也該有屍體留下……但‘開碑手’尤傑,從義弟梅錚一家被害的男女屍體中,並未發現此幼兒屍體……” 宗元甲接口道: “此三月大的幼兒,敢情是給人救走?!” 這個“救”字,宗元甲原來是想用“劫”字,倏然一轉念,才將“劫”字換了個“救”字。 但宗元甲卻又有一個百思不解之處…… 滅門遇害的梅家夫婦後裔,該是目前武林有“彩鷹”之稱的梅香吟……那時梅香吟已三歲,如何又會是一個三月大的男娃兒。 此幼童,迄今行蹤不明,難道就是…… 疑竇重重,宗元甲百思不解,朝“海天飛鴻”石玉看來。 石玉慨然又道: “這樁令人髮指的滅門暴行,後來經各方查證,就是最近喪命自己兒子之手,被屍分八塊的‘龍爪’時修所下的毒手。” 宗元甲問道: “石莊主,梅錚和康穎夫婦倆膝下,是否尚有女兒?” 聽來感到有點突然,但卻又找不出突然的地方……“海天飛鴻。石玉微微怔了下,才道: “宗盟主,老夫剛才說的,都是從江湖傳聞中聽來,梅錚和康穎夫婦倆,是否尚有女兒,老夫對此事就不甚清楚了!” 微微一頓,又道: “江湖傳聞,‘龍爪’時修和‘寒川門’門主柳天鳴十分知己,此番時修髮生此一駭人變故,這位‘寒川門’門主是否已採取行動?” 點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柳門主吩咐‘寒川門’中所有弟子,搜找逆倫弒親的時驥下落!” 這位“虯雲莊”莊主“海天飛鴻”石玉,懷著濃濃的感觸,道: “龍爪時修昔年江湖行止不談,但此番遭其生身骨肉所殺,此子天理難容,國法難恕,需要有個交待。” 聽到“生身骨肉”此話,宗元甲知道“海天飛鴻”石玉,對昔年“龍爪”時修收養時驥之事,也並不十分清楚。 宗元甲想到中午株州鎮上“天香樓”酒店,客人杜元聊談中的話,試探問道: “石莊主,這位‘龍爪’時修,跟您交往如何?” 沉思了下,石玉才搖搖頭,道: “談不上 ‘龍爪’時修胸襟狹小,雖然‘溪口集’和此地‘石樹灣’相隔不遠,過去也少有往來……” 一副聊談中的神情,宗元甲問道: “石莊主,‘胸襟狹小’四字,您是指‘龍爪’時修哪一方面而言?” “海天飛鴻”石玉道: “這件事說來已有十五六年,老夫‘以武會友’,在‘石樹灣’近郊設下擂臺,禮聘一位湘鄂武林中高手‘銀鞭’焦奎作台主……” 微微一頓,又道: “銀鞭焦奎手上果然有兩下子,擂臺接連數天,未逢敵手……這件事傳進時修耳裡,卻引起他的妒忌,上台與‘銀鞭’焦奎交手,暗中使用一種歹毒無倫的‘黑煞掌’功夫……焦奎回到‘虯雲莊’正要用膳時,一聲吼叫鮮血直吐,僕倒地上立即死去……” 這雖然已是一樁十五六年前的事,但此刻聽進宗元甲耳裡,猶是暗暗感慨不已…… 從這一件事上,可以看出“龍爪”時修,昔年在江湖上的行止。 石玉接著道: “石某為要揭開焦奎暴斃身亡之謎,請來數位跌打損傷的拳骨名醫,細細研判之下,才找出‘銀鞭’焦奎乃遭了時修‘黑煞掌’的暗算……” 宗元甲接口問道: “事後又如何,石莊主?” 雖然事隔已有十五六年,“海天飛鴻”石玉還是一副又是莫可奈何,又是憤怒的口氣,道: “擂臺上交手,生死各認命 但‘龍爪’時修,並無夙仇新恨,卻向台主焦奎暗中施下毒手,真是令人不齒。” 這次宗元甲帶了“金戈雙衛”來訪“虯雲莊”,是想對“龍爪”時修生前的事有更多的了解,經過這陣子交談,當然已有了滿意收穫。 向“海天飛鴻”石玉道過後會有期,帶了僧浩、孟達告辭離去。 三人走在路上,宗元甲緩緩一點頭,十分肯定的道: “不錯,‘玉哪吒’時驥,就是二十二年前,湘中新化城東南端‘青岩坪’‘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夫婦倆的後裔……” 兩顆圓滾滾的牛眼一轉,孟達道: “這麼說來,盟主,那不能算是逆倫弒親了?” 僧浩接口道: “渾人說渾話,一個姓‘時’,一個姓‘梅’,沾不上這個‘倫’字的邊緣……” 說到這裡,僧浩向宗元甲問道: “這孩子如何會知道自己身世、來歷的,盟主?”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這就要推溯到一年前,丐幫一名弟子在株州鎮街上,看到時驥跟一個年輕女子走在一起的那回事上……” 孟達接口問道: “盟主,那年輕女子又是誰?” “照前後經過情形來推斷,年輕女子該是‘北江漁隱’池欣的入室女弟子‘彩鷹’梅香吟,也就是這男孩的同胞姐姐……” 微微一頓,宗元甲又道: “二十多年來,這孩子認賊作父的經過,就是梅香吟告訴自己胞弟的。” 僧浩一副不解的神情,道: “這就怪了,盟主,那個‘彩鷹’梅香吟,不找張三,不找李四,偏偏會找上時驥,認作自己的胞弟?”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這是個百思不解的‘謎’,這要問過‘彩鷹’梅香吟,或是那男孩子自己,才能揭開這個‘謎’……” 劍眉微微一軒,宗元甲又道: “彩鷹’梅香吟離師父池欣鄂北落雁峰玉甸巖洞府,來湘東株州,不是偶然的,那是專程來尋訪劫後餘生,分別二十多年的胞弟下落……” 孟達接口問道: “時驥一年來行蹤不明,盟主,他又去了哪裡?” 宛若墨玉似的兩顆眸子連連閃轉,宗元甲道: “這男孩離‘溪口集”臥龍莊’一年,回來藝技突然駕凌‘龍爪’時修之上,以凌厲,威猛的‘快劍’擊殺時修,將其塊肉分屍……” 僧浩道: “這一年來,盟主,敢情是有高人指點?!”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僧浩,這‘高人’不會是別人,就是他胞姐‘彩鷹’梅香吟的師父‘北江漁隱’池欣……” 一笑,宗元甲又道: “這門劍法,可能就是‘南山耕夫’楚雲九所說的‘子母風雷劍’。” 直了直頸子,孟達道: “現在已知道這檔子事的來龍去脈,盟主,我們是不是再踩進這淌混水裡?” 宗元甲道: “我說孟達,‘踩’要看如何踩法……幫人家動刀動劍也是‘踩’,揭開內委底細,讓人家知道一清二楚這也是‘踩’……” 聽出弦外之音,僧浩道: “把這件事的真相,告訴‘寒川門’門主柳天鳴?!” 搖搖頭,宗元甲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僧浩……” 人渾也有開竅的時候,孟達插嘴道: “現在如果這一說,僧浩,那個柳門主會認為我們腦袋龜縮硬殼裡,打‘退堂鼓’了。” 宗元甲道: “不錯,眼前毫無具體憑證之下,我們說了,這位柳門主也不會相信。” 三人回來“松鶴園”莊院,進入大廳,柳天鳴正跟兩個人談著……那是“旱地蛟”岳申和“雲中鵬”田敏兩人。 柳天鳴看到三人進來大廳,道: “宗老弟,我等已發現逆子時驥的行蹤……” 一聲輕“哦”,宗元甲問道: “時驥行蹤出沒何處?” 吼了聲,“旱地蛟”岳申道: “操他奶奶的,這小雜種過去常去‘松鶴園’莊院,就是燒成一堆灰,咱岳申也認得出來……他居然不承認自己是‘玉哪吒’時驥……” 旁邊“雲中鵬”田敏,接口道: “我和岳大哥找去湘中,在新化東南端‘青岩坪’鎮郊的一塊墓地前,看到一對年輕男女……” 聽到湘中新化“青岩坪”這一地點,宗元甲不由暗暗一怔…… “石樹灣”“虯雲莊”莊主“海天飛鴻”石玉曾提到過,那是二十二年前“劍中影”梅錚一家,慘遭滅門之處。 墓地……又是誰的墓地? 田敏接著道: “其中那個年輕男子,正是逆倫弒親的‘玉哪吒’時驥,我們上前招呼,時驥渾然不理,旁邊那年輕女子說: “你們找錯人啦,他是‘鐵翎’梅少琪,不是什麼‘玉哪吒’‘金哪吒’……” 聽到“鐵翎’梅少琪此一名號……宗元甲對“鐵翎”兩字十分生疏,但“梅少琪”中這個“梅”姓,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田敏又道: “田某聽來出奇,相信不會是看錯了人……這弒親逆子既然連自己‘根’也忘了,我和岳大哥也就不客氣,要把他扭回‘松鶴園’莊院……” “旱地蛟”岳申接口道: “操他娘的,這就叫人百思不解……這小雜種過去曾討教過咱岳申幾手劍法招數,墓地前這一交上手,三招兩式,就把咱岳申連連擊退……” 聽來想笑不敢笑,宗元甲接口問道: “旁邊那個年輕女子呢,岳兄?” “雲中鵬”田敏接上道: “那年輕女子似乎知道時驥穩操勝算,並未上前助陣,只是臉帶笑容,作壁上觀 田某見岳大哥連連敗退,也就不顧江湖慣例,上前助戰……” 兩眼直直的,孟達接上問道: “那年輕女子也上陣了?” 搖搖頭,田敏道: “那年輕女子始終沒有出手 逆子時驥以一戰二,不但無懼色,反而愈戰愈勇,把我和岳大哥打個落荒敗退……” 視線落向宗元甲臉上,柳天鳴一副迷惑不解之色,道: “時驥身懷之學,老夫十分清楚……宗老弟,這又是怎麼回事?” 宗元甲簡短的道: “這孩子離開‘臥龍莊’一年,可能已經高人指點……” 柳天鳴接上又問道: “宗老弟,你所指的‘高人’又是誰?!” 宗元甲沉默下來……並未作進一步的解釋,把話題轉了過來,帶著試探的口氣,道: “柳門主,龍爪時修已入土安葬,您準備將這孩子如何處置?” 柳天鳴感慨之餘,卻又激起一股怒火,恨恨地道: “老夫與‘龍爪,時修,何異同胞兄弟!時修遭此慘變,豈容這逆子逍遙法外?!” 順著對方的口氣,宗元甲道: “要將這孩子置於死地?” 臉色凝重,“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不錯,把這逆子活口擒來,血祭靈堂,以慰時兄弟在天之靈!” 用了婉轉的口氣,宗元甲道: “柳門主,這孩子自稱‘鐵翎’梅少琪,不承認是‘玉哪吒’時驥,這情形又該作何解釋?” 臉上微微抽動,柳天鳴道: “這是逆子時驥,畏罪的藉口,以此擺脫逆倫弒親的的罪狀。” 還是用了試探的口氣,宗元甲問道: “時驥冠上‘梅’字此姓,柳門主,是否有他特殊的意義?” 微微一蹙眉,換上個話題,“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時兄弟慘遭逆子所殺之事,不能沒有一個交待,宗老弟,您陪同老夫湘中一行,如何?” 微微一頓,又道: “到時活擒逆子時驥,姓‘梅’姓‘桃’讓他自己親口解釋。” 沒有拒絕,也未作應諾,宗元甲目光移向岳申、田敏兩人,問道: “岳兄、田兄,您兩位發現時驥,和那年輕女子在墓地前……他們前往墓地您二位是否看出是為的何事?” 回憶了下,田敏道: “墓碑前放著紙錢、香燭,敢情是祭拜墓中人……” “旱地蛟”岳申接口道: “這是官道邊一塊平坦的山坡地,時驥和那年輕女子祭拜的墳墓後面,還有一座大得出奇的半球型墳墓。” 似乎這一細節使宗元甲注意起來,又道: “時驥和那年輕女子祭拜的墳墓,您二位可注意到墓碑上刻著的是何等樣的姓名?” 岳申怔了怔,朝田敏看來。 搖搖頭,田敏道: “我和岳大哥發現到‘玉哪吒’時驥行蹤,就沒有注意到墓碑上刻著的是誰的姓名。”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目光投向柳天鳴,道: “柳門主,宗某帶了僧浩、孟達,陪您趕湘中一行,搜訪時驥行蹤下落,但尚希岳兄、田兄兩位結伴同行……” 微微一怔,柳天鳴道: “湘中一帶老夫十分熟悉,既知逆子時驥出沒湘中,不需他兩人同行,老夫自會找著……” 一笑,宗元甲道: “宗某請岳兄、田兄結伴同行,乃是請他們兩位帶路,看看時驥和那年輕女子所祭拜墓地,墓碑上留下的是何等樣人物的姓名。” 殊感詫異,柳天鳴道: “這有何值得您注意之處?” 宗元甲慨然道: “一個細節上的疏忽,很可能會造成一件無法挽轉的誤會……柳門主,您認為宗某說的對否?” 柳天鳴輕輕“嗯”了聲……但並不把對方話意,完全會意過來。 靜靜聽著的孟達,不期然中冒出一句,道: “按理說,時驥的老家在湘東‘溪口集’,湘中新化郊外,就不會再有他祭拜的祖墳了,” 已聽出弦外之音,宗元甲點點頭,道: “說的也是,孟達……不過我們先看看墓碑上留下的姓名是誰,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聽到孟達和宗元甲的對話,這位“寒川門”門主柳天鳴無法理會,直直朝兩人看來。 官道左邊,一大片迤邐而上,坡勢平坦的山坡地……山坡地上有大小兩座塚墓。 前面那座,跟一般看到的墓地一樣大小,後面那座卻大得出奇,敢情還是大堆屍體合葬的墓墳 這裡是湘中新化東南端,“青岩坪”鎮間的東郊。 六匹駿騎,在山坡地下端的官道邊,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他們是來自湘東株州的“赤麟”宗元甲,“金戈雙衛”僧浩、孟達,“寒川門”門主柳天鳴,“旱地蛟”岳申,和“雲中鵬”田敏等六人。 田敏一指山坡地上前面那座墓地,道: “時驥和那年輕女子祭拜的,就是前面那一座墳墓……” 宗元甲翻身下馬,道: “我等前去墓碑一看,便知道墓中人,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 僧浩、孟達也跟著下馬 岳申、田敏下了坐騎後,這位“寒川門”,門主柳天鳴,卻是一臉迷惑不解之色,跨下馬背。 宗元甲領前走在前面,銜尾而行的是僧浩、孟達、岳申、田敏,“乾坤雙飛”柳天鳴殿後。 來到墓碑前,宗元甲蹲下身,伸手向旁邊泥地上擷下一束草,在墓碑上拭了幾下,然後,細細朝矗立泥地已成灰黑色的墓碑看去…… 墓碑中央駢列兩行字,左邊是先妣康穎,右邊是先考梅錚,這兩列字的下端,是“合穴之墓”數字。 墓碑左側下方,是子“梅少琪”女“梅香吟”兩列字。 宗元甲細觀墓碑時,眾人已站立後面。 僧浩問道: “盟主,墓穴中埋的是誰?” 視線投向“乾坤雙飛”柳天鳴,宗元甲嘴裡在回答僧浩,道: “梅香吟和梅少琪姐弟倆的父母親,梅錚和康穎合葬的墓穴。” 接觸到宗元甲投來視線,“乾坤雙飛”柳天鳴一副不解的神情,道: “逆子‘玉哪吒’時驥祭拜外姓人墓地,宗老弟,這又是怎麼回事?” 指著岳申、田敏兩人,宗元甲道: “那年輕女子指時驥是‘鐵翎’梅少琪,不是‘玉哪吒’、‘金哪吒’……” “乾坤雙飛”柳天鳴蹲下腰,朝墓碑上看去,嘴裡輕輕念出“梅香吟”、“梅少琪”兩個名字,臉色微微一凜,道: “時兄弟扶養二十多年的時驥,難道是墓中人梅錚、康穎夫婦倆的兒子?!” 宗元甲並沒有順著對方話題回答,他雖然已推斷出其中內委細節,仍試探著問道: “柳門主,你可知道墓中合穴埋葬的這對夫婦,是何等樣人物?” 一指墓碑,“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梅錚昔年江湖上有‘劍中影’之稱,其妻子康穎,有‘飄雪’的稱號,乃是當年一對‘管鮑雙修’的神仙劍侶……” 聽到這些話,已知這位“寒川門”門主柳天鳴,對梅錚、康穎夫婦倆的淵源底細十分清楚。 “乾坤雙飛”柳天鳴,喟然又道: “二十多年來少聞他們夫婦倆動靜,想不到已埋骨此地!” 宗元甲從這兩句話意中聽來,似乎柳天鳴並不知道“劍中影”梅錚一家,遭人屠門慘害之事。 又移轉到剛才那話題上,道: “時驥怎麼會是他們夫婦倆之子?” |
第18章 龍飛鳳舞
一指墓碑,宗元甲道: “墓碑上留有‘梅少琪’的姓名,時驥自己承認是梅少琪,這就不會錯了。” 臉色一寒,“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即使時驥是梅錚夫婦倆之子,我時兄弟扶養他二十多年,也不該恩將仇報,落個塊肉分屍下場!” 宗元甲慨然道: “梅少琪一旦發現自己二十多年來,認賊作父,可能在他愧恨交並之下,才在‘龍爪’時修身上,下此毒手!” 嘴裡念出“認賊作父”四字,這位“寒川門”門主柳天鳴驟然震住。 僧浩和孟達兩人,已走到後面那座大得出奇的墓塚……兩人蹲下身,朝墓塚前的墓碑上看去,依稀模糊中,還可以看出上面刻出的字跡: “寧河軒莊院,男女殉難義士合葬之墓”……墓褲左下一列小字,是“開碑手”尤傑,立。 看到墓碑上這數字,孟達“哇”聲吼叫,站了起來,轉身朝向宗元甲,大聲道: “盟主,這座大塚墓裡,埋的是被滅門殺害,梅錚家裡所有的人呢!” 向孟達緩緩一點頭,宗元甲替代了回答 目光移向柳天鳴,道: “不錯,梅少琪認賊作父 二十二年前梅門一家,除了剩下人海遺子的一對子女外,悉數喪命在‘龍爪’時修之手。” 臉色接連數變,“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老夫知道‘劍中影’梅錚此人,但並不清楚梅錚和時修之間的恩仇過節。” 宗元甲道: “您和‘龍爪’時修有數十年交情,但,柳門主,您不會完全清楚時修在江湖上的行徑……” 微微一頓,宗元甲又道: “種豆得豆,種瓜得瓜,柳門主,任何一樁變故的發生,都有前因後果……我宗某人蒙您柳門主一見如故,不見外以‘老弟’相稱,這件事就此作個了斷,如何?” 沉思了下,“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您這份盛意,宗老弟,老夫心領,但我時兄弟死得太慘,不念二十餘年養育之恩,這小畜生竟將時兄弟落個塊肉分屍……老夫定要他交出一個公道!” 就在這時,山坡地邊,離墓墳兩三丈處的一片樹林間,閃晃出來三人影…… 頭前那個一身疾服勁裝,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他是前有“玉哪吒’之稱的時驥,此刻易名換號的“鐵翎”梅少琪。 中間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姑娘,她是過去丐幫分舵主“星狐”賀剛喻作“比玉生香,比花解語”的“彩鷹”梅香吟 也就是梅少琪的胞姐。 殿後是個老者,身披一襲長袍,身材魁梧,背部微微隆起……他是這雙姐弟倆的義伯“開碑手”尤傑,看來年歲已有七十開外。 三人從樹林露臉出現…… 這位“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似有所算,是以並不感到過份驚奇。 “乾坤雙飛”柳天鳴,雙目炯炯,利箭寒冰似朝三人遊轉看去…… 視線落向“鐵翎’梅少琪身上時,“嘿”聲一笑道: “逆倫弒親的逆子,你終於露臉了?!” 氣定神閒,沒有半點火氣,“鐵翎”梅少琪道: “我梅少琪並未‘逆倫’,更無‘弒親’,柳莊主,那是你錯看了人……” 柳天鳴厲聲道: “龍爪時修扶養你二十餘年,小畜生,你竟將他塊肉分屍,置於死地……” 不慍不火,梅少琪道: “龍爪時修死有餘辜,死得活該……當初我梅少琪不知自己身世來歷,認賊作父,才在‘臥龍莊’逗留了二十多年……” 一頓,又道: “現在我知道了……我姓‘梅’叫‘梅少琪’,時修是殺害我梅家一門,是我梅少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就不能讓他再活下去……” 梅少琪話未落,“乾坤雙飛”柳天鳴雙目噴火,大喝一聲,道: “小畜生,休在嘴上得逞,老夫要將你活口擒下,拿回‘溪口集’‘臥龍莊’,血祭靈堂,以慰我時兄弟在天之靈。” 冷然一笑,“鐵翎”梅少琪道: “你能將我梅少琪拿下,柳莊主,梅某聽你擺佈就是!” 這次湘中之行,“乾坤雙飛”柳天鳴隨身攜帶一口“鋸齒狼牙刀”…… 嘿聲一笑,錚錚兩響,拔出肩背這把亮銀似的狼牙刀……立刀一抱,厲聲道: “小畜生,老夫即使不能活口將你擒回湘東,也要叫你血濺七尺,落個身首異處……” 微微一點頭,梅少琪道: “柳莊主,不必手下留情,梅門人海遺子,就跟你手中見過高下……” 話未了,柳天鳴叱聲道: “少說廢話,看刀!” 狼牙刀一晃,宛若長蛇竄舞,“猿猴進果”,直向梅少琪當胸點進。 眼前,“彩鷹”梅香吟,“開碑手”尤傑,“赤麟”宗元甲和“金戈雙衛”,及“寒川門”中的岳申、田敏紛紛作壁上觀。 “鐵翎”梅少琪長劍未出,只是向前一步,一個“寒蟬易枝”之勢,這把狼牙刀業已剁空…… 右臂一層,隨著刀背一厲,旋身一扭,左掌一穿,使出一個“鐵掃帚”,反向柳天鳴的面門標來…… 五只手指鋒利如劍,柳天鳴為勢所迫,只得一仰面,退後三步! “鐵翎”梅少琪過去身懷之學如何,宗元甲沒有照面見過,不清楚……但此刻看來,梅少琪的身法,步法,出手,都是乾淨利落,絲絲入扣……不錯,確是出於高人指點,就在對方閃退三步的短暫間,“鐵翎”梅少琪右手一搭劍柄,一響“錚鏘”聲中,一把長劍已執握在手…… 劍花一起,劍氣如虹,“毒蛇吐信”,劍光揮出瑩瑩寒光,直點柳天鳴左肋。 柳天鳴立即將身一扭,勁貫右臂,單刀一掄,“秋風掃葉”,向梅少琪眉頭猛劈而下。 梅少琪一個“流水步”快似行雲流水,柳天鳴的一刀,又揚了個空。 此刻,這位“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跟梅少琪照面交上手,心裡已是暗暗驚疑不已…… 曾幾何時,當“鐵翎”梅少琪還是“玉哪吒”時驥的時候,時驥來“松鶴園”莊院,向時事“旱地蛟”岳申,也曾向自己討教劍法! 但,眼前,卻是前後判若兩人,由時驥而換了梅少琪的身份後,這梅少琪的劍法之精,近乎不可思議,令人無法想像。 “乾坤雙飛”柳天鳴一聲吼喝,一套“遊電追虹刀”刀法旋展出來…… 劈,砍,削,截,挑,攔,格……將手中狼牙刀,舞起一片寒光,一排刀山也似的上下揮舞,電光虹輝,熠熠耀目! 這位“寒川門”門主,眼前恨不得生吞活咽,把梅少琪吃進嘴裡,更要在這年輕人身上,戳出幾口血窟窿。 但,梅少琪卻是不慌不忙…… 手中這把長劍,看定對方所施展的刀法,隨勢封解,輕飄飄的,那是武家所指的“四兩撥千斤”的手法,看來似乎並不費力。 “乾坤雙飛”柳天鳴,手中狼牙刀上下翻飛,刀光如電,全是進手招數,沒有一下,不向梅少琪身上要害砍來。 但,“鐵翎”梅少琪卻是沉如山岳…… 手中長劍,柔如柳絮,慢若病鶴,看來雖然如此,但一招一式,卻洗練異常…… 不論柳天鳴的刀招,如何銳利威猛,刀鋒只一近身,不是隨手化解,卻去勁力,就是輕輕一閃,刀光差了一二寸,就扎了個空。 雙方照面四十餘回合,柳天鳴乃是“寒川門”門主,既然身為一派掌門,顯然經過不少大小場面……發現對方如此打法,是以逸待勞,以靜製動,稍有疏神,就會使對方見機得逞,操了勝券,心念閃轉,柳天鳴暗暗慌了起來。 壁上觀的“赤麟”宗元甲,乃是一位劍術大行家,已看出打鬥中雙方利弊之處…… 如果“乾坤雙飛”柳天鳴敗下陣來,一世英名就要砸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之手。 而柳天鳴跟梅少琪之間,並無弒父奪妻,不共戴天之仇,只是由於知友慘死,欲討回這筆公道而已。 但在“鐵翎”梅少琪來說,也並非是令人不齒、逆倫弒親的逆子…… 昔年梅少琪一家,遭“龍爪”時修滅門屠殺,最後梅少琪知道自己身世來歷,在愧恨交加之下,才將時修塊肉分屍,置於死地。 此刻壁上觀的宗元甲,發覺眼前此一戰役,哪一邊都不能落敗…… 如果柳天鳴敗在梅少琪之手,固然一生英名付之流水,但“寒川門”中人物,也不會輕易放過梅少琪……如此一來這年輕人在江湖道上就會世途艱辛,寸步難移。 若梅少琪敗在柳天鳴之手……把梅少琪押回“臥龍莊”,再來個血祭靈堂,那也似乎太殘忍了! 宗元甲心念遊轉,替自己決定下來……阻止這場廝殺的持續,讓兩人息手罷戰。 走前兩步,宗元甲朗聲道; “柳門主,這位梅老弟,您二位勢均力敵,旗鼓相當,但並無解不開的死結,為免造成流血場面,兩位息手罷戰如何?” “赤麟”宗元甲這幾句話出口,雙方都感到十分意外。 “彩鷹”梅香吟一雙澄澈如水,黑白分明的眸子,朝宗元甲遊轉看來。 此刻,“開碑手”尤傑看到梅少琪,和這位“寒川門”門主柳天鳴龍爭虎鬥的場面,在他估計中死傷各一……心中正值暗暗焦急之際! 聽宗元甲說出此話,急步上前,大聲道: “琪兒,宗盟主說得不錯,柳莊主手下留情,你還不快快退下?” 敢情宗元甲已猜出老者的身份,來歷,但“開碑手”尤傑這聲“宗盟主”的稱呼,卻使他暗暗感到疑惑 對方如何認得自己? 但再一想,宗元甲已想了出來…… 剛才他們三人,藏身墳墓邊樹林,當然已聽到自己跟柳天鳴談的話。 梅少琪聽到宗元甲、尤傑兩人前後說出這些話,虛晃一招,退向一邊。 “乾坤雙飛”柳天鳴發現梅少琪如乳虎出柙,銳不可擋;為免自己一生英名,砸在這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之手,是以見梅少琪閃身退下,並不進招趕上,也就收起狼牙刀站停下來。 懷著濃濃的人情味,“開碑手”尤傑向柳天鳴抱拳一禮,道: “剛才琪兒得罪柳莊主之處,小老兒尤傑代為向您告罪!” 鐵拳不打笑臉人! “鐵翎”梅少琪這一套幻變莫測,威猛激厲的劍法,柳天鳴已領教過……現在見尤傑說出這些話,回過一禮,道: “不敢,尊駕敢情是昔年江湖上有‘開碑手’之稱的尤傑尤道友?” 尤傑輕輕呼了口氣,道: “慚愧,浪得虛名……” 轉向宗元甲躬身施禮,道: “難得宗盟主蒞臨,排解此一糾紛,小老兒代表梅家姐弟向您致謝。” 出自由衷的,宗元甲道: “尤老丈,您兩肋插刀,義薄雲天,不愧俠義門中本色,宗某感佩之至。” |
第19章 蛛絲馬跡
尤傑聽到此話微微怔了下,才始會意過來,又躬身一禮道: “那是您過獎了,宗盟主……” 轉身向梅香吟、梅少琪姐弟兩人招招手,道: “香兒、琪兒,你二人過來,見過這位江湖英豪,睥睨天下武林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大俠。” 姐弟兩人走近過來一“彩鷹”梅香吟向宗元甲斂作一禮,道: “梅香吟見過宗大俠!” “鐵翎”梅少琪涉足江湖不久,雖然對宗元甲的來歷還不甚清楚,但見義伯“開碑手”尤傑如此推崇,是以走近前,十分肅穆的躬身一禮,道: “梅少琪見過宗大俠。” 宗元甲含笑道: “‘四海之內皆兄弟’,宗某叨長幾歲,您姐弟兩位不必見外,以後這聲‘宗大俠’改稱‘宗大哥’行了。” 宗元甲說是“不必見外’,但聽進尤傑耳裡,卻是感到十分意外…… 含著深深的用意,尤傑向姐弟兩人,道: “難得宗大俠如此抬愛,香兒、琪兒,快快上前改口見過‘宗大哥’!” 兩人又以弟妹之禮,見過宗元甲。 這些時候來,有關梅家滅門慘案之事,其中有個無法釋開的疑團,始終潛伏在宗元甲腦海裡…… “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是“寧河軒”莊院的男女主人,顯然尚有不少身懷技藝的護院莊丁,憑“龍爪”時修隻身一人,又怎能使梅錚罹上覆巢滅門之痛? 個中情形,不會如此單純,極可能其中尚有掠陣、把風、前後接應的高手。 此刻,人海遺子的這一對姐弟,和俠膽義腸的“開碑手”尤傑都在這裡,不妨將這樁滅門慘案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楚。 心念遊轉,宗元甲向尤傑問道: “尤老丈,當年湘中新化東南‘青岩坪’‘寧河軒’莊院,發生這樁梅家滅門慘案,僅是‘龍爪’時修隻身一人所下的手?” 這是一頁扎心慘痛的往事,“開碑手”尤傑臉肉微微抽搐,道: “那時尤某帶了三歲的香吟,住‘青岩坪’西端五十裡的‘藍河橋’鎮上,後來才知道此事……。 輕輕嘆了口氣,尤傑又道: “經鄉鄰傳聞,老夫知道此事,趕來‘寧河軒’莊院時,地上已是一片血屍……其中尚有受傷倒地,並未喪命的護院、莊丁……” 宗元甲接口問道: “經過情形是受傷的那些護院、莊丁所說的?!” “開碑手”尤傑點點頭,道: “是的,宗大俠……我義弟梅錚,和弟媳康穎,先後喪命在‘龍爪’時修手中……另外還有兩個兇賊,見到‘寧河軒’莊院中護衛、莊丁,逢人就殺……” 宗元甲接口問道: “尤老丈,你可知道這兩人是誰?” 帶著喑啞的音韻,尤傑道: “老夫後來才探聽出來……是‘長門五煞’中的兩煞,‘狼影客’卓雲,‘赤雷’易三春……” 劍眉微微軒動,宗元甲道: “江湖有此傳聞,‘長門五煞’乃是昔年湘西‘九龍崗’,開山立櫃扎下大寨的山大王、綠林巨寇……” 苦澀的,這位“開碑手”尤傑道: “不錯,宗大俠 這就是我義弟、弟妹俠膽義腸,路見不平,所惹來的滅門慘禍……” 一雙墨玉似的眸子,閃射出兩抹灼人的凌芒,宗元甲問道: “此話怎講,尤老丈?” “開碑手”尤傑道: “江湖上所謂‘盜亦有道’,劫財不劫色,‘長門五煞’卻全不理會這一套……當時有一位從京師告老返鄉的官員袁景山,雇了三輛蓬車,攜帶妻女財物,經過‘九龍崗’之麓,給‘長門五煞’手下嘍囉發覺……五煞帶人下山,將袁景山一家,包括駕駛蓬車的趟子手車夫,悉數殺害,將財物截下……” “乾坤雙飛”柳天鳴,和岳申、田敏尚未離去,時光倒轉,“開碑手”尤傑現在所說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頁往事。 但,聽進三人耳裡,眼珠直直地朝這個“開碑手”尤傑看來。 尤傑接著道: “袁景山有兩個女兒,年輕貌美,五煞將兩人擄上山,竟施輪姦暴行,這兩個姑娘也就活活給他們糟蹋而死……” 劍眉一剔,宗元甲道: “毒逾蛇蠍,這等行止畜生不如。” 尤傑又道: “義弟梅錚,弟妹康穎,兩口子知道這件事後,上‘九龍崗,圍剿盜寨……大煞‘狼影客’卓雲,二煞‘赤雷’易三春,外出未歸,夫婦兩人將三煞‘人屠’曾奇、四煞‘血蝶’尚九齡、五煞‘九尾蠍’彭通斃於劍下,又將這座盜寨,燃起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 靜靜聽著的孟達,吼了聲道: “入娘的,殺得好,燒得好!” 宗元甲接口道: “大煞‘狼影客’卓雲,二煞‘赤雷’易三春漏網在外,知道這件事想必不會干休?!” “不錯,宗大俠……卓雲、易三春兩人知道憑自己身懷之學,不是梅錚夫婦倆敵手,就邀了‘龍爪’時修參與其事……” 一聲驚“哦”,柳天鳴不期然中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時兄弟竟會和綠林盜賊往來?” 目光移向柳天鳴,“開碑手”尤傑道: “千真萬確,柳莊主,小老兒不敢說半句謊言。” 敢情“乾坤雙飛”柳天鳴,雖然嘴裡說出這句話來,但心中已知道這是一樁鐵錚錚的事實。 一指山坡地上大小兩座墳墓,宗元甲道: “兩座墳墓,尤老丈,都是你所蓋造的?!” “開碑手”尤傑點點頭,道: “是的,宗大俠 義弟梅錚,和弟妹康穎兩口子合葬一穴,墓碑上用了香兒、琪兒這兩個孩子的題名 那座大墳,才用了老夫名字……” 一指梅香吟,慨然又道: “老夫把吟兒扶養到八歲,帶了這孩子上鄂北落雁峰玉甸岩,懇求一位隱世高人‘北江漁隱’池老前輩,將這人海遺子收列門牆,日後再由她自己了斷梅家滅門的血海之仇廣目光投向梅少琪,宗元甲問道: “尤老丈,當時你還不知道這位梅兄弟的下落?!” 一頁苦澀的回憶,浮現在尤傑的腦海中,搖搖頭,道: “不知道 尤某當時找遍‘寧河軒’莊院地上血屍,並未發現劫兒的屍體 老夫相信這孩子是劫後餘生,家人所救……” 撩起濃濃的感觸,又道: “但老夫經過一番反覆思忖,當時一片腥風血雨的殺人屠場,不可能有其他人進入其間,琪兒白白胖胖,惹人憐愛,極可能是那個殺人劊子手時修所劫走的……” 聽到“殺人劊子手”此話,“乾坤雙飛”柳天鳴的臉肉,微微起了抽搐。 尤傑又道: “老夫為了要揭開這個‘謎’,扮裝成一個撿破爛的老頭兒,走去‘臥龍莊’近圍一帶……那是正值炎暑的夏日,也該是我義弟梅錚地下有靈……‘臥龍莊’的大門前,一個少婦抱著一個幼兒,由於天氣炎熱,那幼兒光背裸胸,只穿一條短褲,貼在少婦臂彎中……” 投向梅少琪一瞥,尤傑又道: “老夫赫然發現,這幼兒的左胸處,有一顆指甲大的硃砂紅痕……” 聽到“硃砂紅痕”,宗元甲微微一皺眉,無法會意過來,問道: “硃砂紅痕又是怎麼回事,尤老丈?” “我義弟這對子女,老夫十分疼愛……琪兒那時才三個月大,老夫去寧河軒莊院,經常把這孩子抱在懷中,琪兒左胸就有一顆指甲大的硃砂紅痕胎記……”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你已找到梅兄弟的行蹤下落?!” “開碑手”尤傑慨然道: “尤某技藝難與仇家對敵,雖然發現琪兒下落,只有埋在自己心頭,待得日後香兒技藝有成,再讓她親手了斷梅家血海深仇!” 想到丐幫分舵“星狐”賀剛曾說過的話,宗元甲移向“彩鷹”梅香吟道: “梅姑娘,去年你曾去了株州鎮上……” “是的,宗大哥,香吟此去就是為了尋訪琪弟的下落……” “開碑手”尤傑接口道: “老夫陪伴香兒前往湘東,暗中注意琪兒的行蹤動靜……前後逗留了數天,才見琪兒離‘臥龍莊’走去株州鎮……老夫找藉口交談,繼後指出他左胸硃砂紅痕,和他身世來歷……” 倏然想到一件事,宗元甲向梅少琪問道: “梅兄弟,你離‘臥龍莊’一年來時間,又去了何處?” 梅少琪指向香吟,道: “香姐陪我上落雁峰玉甸岩,蒙‘北江漁隱’,池老前輩收列門牆,作為入室弟子……” 帶著大男孩子的忸怩,梅少琪囁嚅地問道: “宗……宗大哥,您可知道‘長門五煞’中‘狼影客’卓雲,和‘赤雷’易三春兩人的下落?” 宗元甲微微怔了下……尋找綠林巨寇的下落,如何問到我“嘯天盟”盟主身上? 雖然有這樣想法,但宗元甲並不見怪這個才二十出頭,並無江湖閱歷的梅少琪身上。 沉思了下,宗元甲十分和悅的答道; “梅兄弟,你放心,宗某必協助你姐弟兩人,搜找此二人的行蹤去處!” 喜悅中又摻含著不安的口氣,“開碑手”尤傑道: “宗大俠,您認下這一對弟妹,會添加您不少麻煩呢?!” 笑了笑,宗元甲道: “尤老丈,宗某做人有個原則,該做的事,決不推辭,不該做的事也絕不應諾!” “乾坤雙飛”柳天鳴,和岳申、田敏兩人,還留在墓地附近,尚未離去…… “寒川門”乃是武林俠義門中一個門派,而“乾坤雙飛”柳天鳴,也並非是孤癖自傲,不近人情的人物……眼前所看到、所聽到,使這位“寒川門”門主有了“誤交匪類”的感慨。 但柳天鳴也替自己深深感到奇怪…… 自己所接觸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物,也不知凡幾,又如何未曾察覺到“龍爪”時修,有他另外的一面? 不期然中,柳天鳴叫出“梅少俠”的這個稱呼,笑了笑,道: “若不是宗盟主的阻止,老夫險些釀成一件無法挽轉的誤會!” 梅少琪已聽出對方所指的是哪一件事,帶著稚嫩而又真誠的音韻,道: “您老人家,我還是恭稱您‘柳伯父’,但我已不是過去的‘驥兒’,請您老人家叫我‘琪兒’是了。” “乾坤雙飛”柳天鳴,含笑微微一點頭。 帶著試探的口氣,梅少琪問道: “關於琪兒的身世來歷,‘龍爪’時修沒有向您提到過?” 慨然一點頭,柳天鳴道: “不錯,時修曾告訴過老夫,但時修所指的,並非昔年‘劍中影’梅錚之子,而是指你琪兒是窮苦人家孩子,爹娘無力扶養,他付出一筆銀子,把你領養下來的。” “開碑手”尤傑道: “那才是亂朱成碧,胡扯一通……柳莊主,您就相信時修那套說辭?” 並未替自己掩飾下來,柳天鳴喟然道: “在當時來說,尤道友,老夫不會不相信的!” 抬臉朝天色望了眼,尤傑向梅家姐弟道: “香兒、琪兒,我等將這幾位嘉賓,請去前面‘寧河軒’莊院才是!” 梅香吟應了聲,道: “是的,義伯。” “寧河軒”莊院離築上兩座墳墓的山坡地,相隔沒有多遠 順著山麓迤邐而上的山坡地拐個彎,就看到一座龐大的建築。 眾人隨著梅家姐弟,“開碑手”尤傑三人進入莊院……這座“寧河軒”莊院二十多年前,雖然經過一場血的洗禮,又荒蕪了一段時間,但經過尤傑一番整頓後,依然巍峨卓立,已聞不到血的腥味。 賓主坐下堂廳後,“開碑手”尤傑道: “老夫原來住在離此五十裡的‘藍河橋’,為了對這兩個孩子有個照顧,就住進這‘寧河軒’莊院……” “寒川門”門主柳天鳴,感慨不已,道: “‘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尤道友,有你這樣一位義兄,梅錚夫婦倆也可瞑目九泉了。” 尤傑吩咐家人在大廳擺下筵席,接待這數位嘉賓,賓主九人圍桌面坐。 吃喝中,“開碑手”尤傑道: “自從尤某義弟、弟妹遇害,迄今已二十多年,這段漫長歲月中,‘長門五煞’中的老大‘狼影客’卓雲,二煞‘赤雷’易三春,此二人不知匿居何方……” 誤會冰釋,“旱地蛟”岳申不見外的道: “操他奶奶的,這兩個兔崽子,若是尚未打入十八層地獄,還留在這世界上的話,遲早總會找到的!” 緩緩一點頭,“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岳申說得不錯,尤道友,’若是這兩人尚留在這世上,天涯海角,定難逃脫公道……” 眾人談著時,“彩鷹’梅香吟輕輕叫了聲“宗大哥”,一雙星星般的明眸,朝宗元甲看來。 微微一怔,宗元甲問道: “梅姑娘,有何見示?” 嘴角綻出一縷笑意,梅香吟輕輕道: “小妹要向您討教幾招。” 聲音十分輕柔,圍桌而坐的眾人都注意起來…… 尤其“寒川門”門主柳天鳴,剛才山坡地上跟梅少琪照面交上手,竟勢均力敵打了個平手 若不是宗元甲中途阻止,還不知鹿死誰手…… 梅少琪就是過去的時驥,時驥原本身懷之學,當然“乾坤雙飛”柳天鳴十分清楚。 梅少琪赴鄂北落雁峰玉甸岩,在“北江漁隱”池欣指點之下,僅僅一年時間,已有這等出色武技。 “乾坤雙飛”柳天鳴心念遊轉,自然地聯想到另外一件事上…… 梅少琪僅一年時間,就從“北江漁隱”池欣處學得這等上乘武技 “彩鷹”梅香吟八歲列入池欣門牆,迄今已十多年,當然此姝身懷之技,遠在乃弟梅少琪之上。 現在“彩鷹”梅香吟,要向這位“嘯天盟”盟主討教幾手! 這“討教”兩字,也就是雙方以身懷之學,一分高低,見個真章。 不待宗元甲開口,“開碑手”尤傑立即阻止,道: “香兒,不得無禮,你怎能向宗大俠說出此等話來……” 帶著和醇的笑意,宗元甲微微一點頭,道: “梅姑娘有此雅興,小兄奉陪就是。” 尤傑再想阻止,見宗元甲已答應下來 但,兩眼孕含著某種含意,向梅香吟注視了眼。 “彩鷹”梅香吟觸到義伯投來視線,向宗元甲盈盈一笑,道: “宗大哥,您我勝負不計,雙方劍下走過三招就行了!”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梅姑娘,您我既是餵招印證武技,就不在乎使用何種兵器……” 視線朝大廳上緩緩遊轉 大廳靠牆一張橫桌上,有雙未插花的長頸花瓶,瓶口露出折扇的一角。 宗元甲長身站起,走到橫桌花瓶處,拿起那把折扇,揮手“嗖”的把折扇張開,原來是一把竹骨紙扇。 一指手中紙扇,向梅香吟含笑道: “梅姑娘,宗某就用這把竹骨紙扇,陪您手中長劍走上幾招!”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道: “您不用長劍,宗大哥,小妹也換一樣東西來奉陪您……” 一對靈活的眸子朝堂廳滴溜一轉,一聲輕“嗯”,走到庭廳門門角處,隨手取了過來……原來是一根有嬰兒肘臂粗,四五尺長的竹桿。 微微一怔,宗元甲道: “梅姑娘,您用這枝竹桿作兵器?” 指了指宗元甲手中折扇,梅香吟道: “小妹用竹桿陪您折扇,有何不可?!” 兩人出來大廳外這座佔幅寬敞的庭院……圍桌而坐的眾人,不再吃喝,跟著出來,圍立作壁上觀。 武家有門外兵器,以折扇禦敵……但此刻宗元甲隨手取來折扇作兵器,跟“彩鷹”梅香吟餵招印證武技,“乾坤雙飛”柳天鳴看來卻感到很意外。 兩人庭院中央站停,“彩鷹”梅香吟竹桿向上一提,桿尾向著背後一探,一個“金雞獨立”之勢…… 倏然柳腰一折,向宗元甲施個雙方展招之禮,就即疾步迴轉起來。 這邊“赤麟”宗元甲,左手握竹骨紙扇,右手三指向扇柄一搭,也使了個出手之禮……身形逆向右邊,盤旋幾圈…… 兩人走馬燈般,對走了四五圈……“彩鷹”梅香吟突然把身一挪,連下五步,迫近宗元甲背後,嘴裡脆生生一聲招呼: “宗大哥,小妹出手了?” 宗元甲答聲道: “梅姑娘,請!” “彩鷹”梅香吟竹竿向前一遞,“倒劈梅花”,照准宗元甲頂頭砸下。 宗元甲猛一回身,手中折扇向外一標,“毒蛇吐信”,用判官筆拿穴招數,折扇尾端,撞向對方“曲池穴”。 梅香吟一個“流水步”往後閃退,轉過手中竹桿,“金針刺蝶”,桿頭向宗元甲胸前刺來。 宗元甲塌身一挪,手中竹骨紙扇閃電似的一圈一兜,“落花飛絮”,又向對方“脈門穴”敲來。 “彩鷹”梅香吟一坐桿把,右腳向前一滑,竹桿走勢宛若石火電光,“二郎擔山”,直掃宗元甲而來。 宗元甲轉身一扭步子,左手變式,向外一探,右手折扇“金剛抱柱”,往起 掛…… 一響結結實實“篤”的聲,扇柄敲上竹桿,兩下撞個正著。 竹桿盪起三尺! 宗元甲握扇柄的虎口,隱隱發麻! 敢情雙方兵器,雖然是不起眼的折扇、竹桿,但本身內家功力已灌輸入“兵器”中,是以不下于利刃刀劍之類。 雙方這一照面交上手,雖然是“印證餵招”,卻也錙銖必較,難分高下。 姑娘好勝,暗暗一咬銀牙,把師父以魚桿作兵器的“魚桿十八式”,施展出來…… 一片桿影,沉重如山,掠風“嗖嗖”,滿天寒光……雖然是“餵招印證”,卻也迷漫著騰騰殺氣。 宗元甲手上這把竹骨紙扇,宛若怪蟒靈蛇,隨著身形進退起落,其快如風,滾來滾去其疾若電。 此刻,宗元甲身上披的是襲長袍,“彩鷹”梅香吟也是一身裙衣…… 雙方身形疾轉之際,袍裙衣袂帶風,帶起呼呼勁風! 眼前壁上觀的眾人,莫不拭目凝神……這一雙年輕男女手中的兵器,一個是竹骨紙扇,另一個是靠在門角落,連用途也不知道的竹桿。 但,這兩件東西落在他們兩人手中,卻似如虎添翼,威鎮八方…… 風馳電掣,龍騰鳳翩! 兩人竹桿、折扇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之間,已走了八十餘回合……以目前來說,堪稱旗鼓相當,不分仲伯,都在半斤八兩之間。 “彩鷹”梅香吟師承一代異人,武林前輩“北江漁隱”池欣,身懷之學可以想見…… 但,她發現宗大哥手中這把竹骨紙扇,委實難以應付 有時重若泰山,有時柔如弱絮。 這一把不起眼的竹骨紙扇,在“赤麟”宗元甲,這位“嘯天盟”盟主手中施展開來,詭秘離奇,幻變莫測,神出鬼沒,招數自成一家。 姑娘討教宗元甲,雖然芳心另有一番韻味,但眼睜睜敗落人家手中,卻是有點不甘心。 一響脆生生嬌叱: “著!” 手中竹桿盤舞翩飛,“魚桿十八式”中“環水裊裊”施展出來,把宗元甲逼退三四尺外…… 接著,竹桿平地一掄,“烏龍擺尾”,直向宗元甲下三路,盤打過來。 就在這時,宗元甲身形閃挪比眨動眼皮還快,已閃到梅香吟後面,翻手扇柄一點,向對方後腰點來。 梅香吟急急一塌身,腕把向上一用力,“臥虎當門”,竹桿反腕砸來…… 向右一個盤旋,標向宗元甲右肋。 宗元甲腳尖踩地,向前一滑,身形一個急轉,手中“竹骨紙扇”一式“龍掃大海”,貼向竹桿,一響“嗒” 的聲起,竹桿被震回…… 宗元甲往回一側,收回折扇,向前一穿,“半天朱霞”,扇柄尾端,直向梅香吟面門襲來。 梅香吟手中竹桿,已給宗元甲連用內家功力滑出,頓時門戶大開,想要抽招換式已經來不及,只得一咬銀牙,右手向上一穿,掌緣一推折扇,提起內勁,注入右臂,將身一橫,一式“單撞手”出手。 宗元甲竹骨紙扇,果然給她撞出兩尺多外。 但宗元甲又是一個側身,“驚龍搗海”,折扇再次轉了回來,直向梅香吟中盤點到。 梅吟右肩一甩,吸胸縮腹,一個“逆水行舟”之勢,向後一撤,竹骨紙扇一招走空!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宗元甲肘腕一沉,竹骨紙扇扇柄尾端向前微微一剔…… 一響十分微細“嗒”的一聲,梅香吟圍在腰間的這條粉紅的綢帶,一裂兩截,飄落地上! 宗元甲閃身退落三步,抱拳一聲: “承讓!” “彩鷹”梅香吟臉蛋像掩上一塊紅紗,折腰把地上紅帶撿了起來。 敢情眼前是雙方餵招印證武功,若是真個舍命相搏,梅香吟腰上已給扇柄尾端,戳下一口血窟窿了。 “開碑手”尤傑近前一步,道: “香兒,還不快快謝過你這位宗大哥,宗大俠若不是分寸捏準,只斷了你圍腰布帶,你這條小命,不死也得落個重傷!” 紅著臉,梅香吟目光投向宗元甲,輕聲道: “宗大哥,多蒙您手下留情,香吟謝了!” 宗元甲含笑問道: “梅姑娘,你手上這枝竹桿,施的非劍非刀,更非齊眉棍、仙人杖,是哪一種招數?” 羞澀一笑,梅香吟道: “這是師父以釣魚桿作兵器的‘魚桿十八式’,香吟就拿來充數了。” 眾人進來大廳圍桌坐下,又繼續他們的吃喝聊談…… 兩顆星星般的眸子遊轉在宗元甲臉上,“彩鷹”梅香吟輕輕一笑,道: “宗大哥,武家門外兵器原有‘鐵扇子’這一項,但,您怎麼從花瓶裡,隨手拿起一把竹骨紙扇,就能作兵器使用?” 敢情“彩鷹”梅香吟雖然是當代武林一位前輩人物“北江漁隱”池欣的弟子,但江湖閱歷見聞尚不多,是以才問此話。 宗元甲見找出這樣一個話題來,含笑答道: “武家以本身內家修為,必要時以‘束濕成棍’來禦敵……宗某運用一把竹骨紙扇,也是同樣的情形……” 梅少琪插上一句,道: “宗大哥,您為何不帶大嫂出來結伴同行,蹤遊江湖?” 聊談中,梅少琪不期然地問出此話,聽進梅香吟耳裡,不由朝宗元甲看來。 嘴在飲酒,孟達的兩只耳朵閒著,梅少琪這話注進他耳裡,不等宗元甲回答,已咧嘴一笑,接口道: “嗨,梅少俠,我們盟主不但沒有‘夫人’,連紅粉女伴也還沒有一個呢!” “鐵翎”梅少琪聽到這話,不禁輕輕“哦”了聲。 剛才宗元甲已引見介紹,梅少琪知道這個鐵塔似的中年人,是“金戈雙衛”之一的“鐵背熊”孟達。 “彩鷹”梅香吟自己也想不出什麼原因來,聽到孟達說出這話,綻開春花般的笑靨,笑了起來。 眼前這座“寧河軒”莊院,“開碑手”尤傑已找來幾個使喚的底下人…… 小李子是個年紀二十左右,肥肥胖胖的年輕人,他來“寧河軒”莊院沒有固定的專職,只是跑跑腿一個“打雜的”。 小李子走來圍桌而坐的“開碑手”尤傑背後,欲語還休的站在一旁…… 尤傑並未注意,認為是端菜來的,半晌,未見把菜端上桌,這個小李子還是愣愣的站在後面。 轉過臉,尤傑朝小李子望了眼,問道: “有什麼事嗎,小李子?” 小李子囁嚅了下,道: “尤……尤爺,有件事小的想來覺得很奇怪,不知道該不該稟報您?!” 尤傑微微怔了下,道: “小李子,什麼事使你奇怪?” 指了指大廳門,小李子道: “尤爺,莊院大門外站了個人,一直向咱們這‘寧河軒’莊院張望……” 笑笑,“開碑手”尤傑道: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小李子,平時這‘寧河軒’莊院一直冷清清的,今日來了幾位客人,喝酒談笑聲傳出,自然引起附近街坊鄰居的注意。” 搖搖頭,小李子道: “這裡街坊鄰居,小的都認得,不是住在附近一帶的……” 揮揮手,尤傑有點不耐煩的道: “那就是過路的客人,小李子,別理會他了!” 小李子還是站著,沒有離去,搖搖頭,道: “不像是過路客人,尤爺,那人站下已有半個多時辰了,小的進進出出莊院大門,那人就站在一棵大榕樹下……” 指了指梅香吟、宗元甲兩人,又道: “剛才梅姑娘和這位大爺外面廳院比武,那人還站在莊院籬笆處偷偷看著……” 打雜的小李子說出上面這些話,不但“開碑手”尤傑,圍桌而坐的眾人聽來,都已覺得不像是樁尋常的事。 宗元甲問道: “小李子,那是何等樣一個人?” 彎彎腰,小李子道: “回大爺,看來年紀有六十左右,著一件長褂,是個瘦瘦的老頭兒……” “乾坤雙飛”柳天鳴問道: “現在還在外面嗎,小李子?” 點點頭,小李子道: “的是,大爺,小的進來大庭時,那人還一直探頭朝莊院張望……” “開碑手”尤傑站起身,道: “待老夫前去一看……” 柳天鳴接口道; “不能打草驚蛇,使對方有了防患。” 一點頭,尤傑道: “尤某知道,柳門主!” “七碑手”尤傑出大廳而去……不多時,帶著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進來。 “赤麟”宗元甲問道: “可曾看到此人,尤老丈?” 坐下桌座,“開碑手”尤傑道: “是個臉龐削瘦,身材頎長,身披一件長褂的老者……看來很像店家買賣掌櫃的,行止鬼鬼祟祟,生怕給人發覺似的……” 一頓,又道: “虧得小李子眼尖,給他發現了這情形。”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眼前我等雖然不知道此人內委底細,但從他這份詭秘的行藏看來,顯然在暗中注意這‘寧河軒’莊院……我等不妨也來一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向僧浩看來,又道: “僧浩,這件事就偏勞你了!” 這個“金戈雙衛”之一的“燕子飛”僧浩,站起身,道: “暗中銜尾跟蹤,盟主?”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僧浩,但千萬不能讓對方察覺到……我等就在這裡等你的消息。” 僧浩點點頭應了聲,出大廳而去。 一副百思不解之色,“開碑手”尤傑道: “這人又是誰,暗中注意這“寧河軒’莊院 二十二年前,老夫義弟‘劍中影’梅錚,弟媳‘飄雪’康穎,倆口子掃平九龍崗盜寨 剩下‘狼影客’卓雲、‘赤雷’易三春,會同‘龍爪’時修,來‘寧河軒’莊院做下這樁暴行……目前卓雲、易三春兩人漏網在外……”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二十二年的時間,是段漫長的歲月,一切都在演轉中……難道是九龍崗盜寨的餘孽?” 宗元甲接口道: “這件事要等僧浩回來,或許能找出其中的端倪……” 一雙澄澈如水的眸子,投向宗元甲,“彩鷹”梅香吟道: “剛才小李子說,那人在莊院籬笆外,暗中注意我們兩人的印證武技……或許此人感到好奇,才偷偷張望的?” 宗元甲道; “從小李子的話中聽來,這個行止詭秘的老者,於我們比武之前,已在暗中注意‘寧河軒’莊院……我們已回大廳,那人還未曾離去 由此可見,梅姑娘,並非偶然為了比武,才引起這人的好奇,可能尚有其他原因!” 眾人午膳過後,在大庭上談著時,僧浩匆匆走了進來宗元甲問道: “你銜尾跟蹤,僧浩,可曾找出些蛛絲馬跡?!” 坐下橫邊一張椅子,僧浩道: “我走出莊院大門外,那人正要離去,我就悄悄跟在後面……” “開碑手”尤傑接口道: “僧護衛,您可知這老者是何等樣人物?” 僧浩道: “我銜尾跟著走上‘青岩坪’鎮大街……這就怪了,這老頭兒原來是鎮街南端,一家‘太白居’酒店掌櫃的……” 聽到老者身份竟是酒店掌櫃的,宗元甲不由怔了下,百思不解,道;“除了尤老丈,梅家姐弟外,我等初來‘青岩坪’東郊‘寧河軒’莊院,與這老者素昧生平,更非那家‘太白居’酒店座上常客……這老者因何注意這裡‘寧河軒’莊院……” 僧浩又道: “我找了個藉口,向鄰近店舖探聽,才知道那老頭兒叫‘馬飛’……” 輕輕念出“馬飛”兩字,宗元甲道: “這個‘太白居’酒店掌櫃的馬飛、行止詭秘,耐人尋味,雖然九龍崗盜寨之事,已有二十多年,但不妨在這馬飛身上作一番試探……” “雲中鵬”田敏接口道: “‘太白居’既是侍候客人的酒店,我等不如隨喜光臨,做個座上之客。” 點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田兄,宗某正是此意。” 兩顆靈活的眸子滴溜一轉,“彩鷹”梅香吟道: “宗大哥,剛才我們在外面庭院印證武技,義伯和柳門主等數位都圍立四周,這馬飛老頭兒既然偷偷在籬笆外窺看,想必他早已認得清我們,現在再去‘太白居’,不怕‘打草驚蛇’?” 一笑,宗元甲道: “這只是‘認識’,梅姑娘,但不會知道我們去‘太白居’酒店的內委真相……我們找去‘太白居’酒店,視若無睹,就不必理會掌櫃的馬飛如何。” 日落西山,倦鳥歸林,前面“青岩坪”鎮上炊煙裊裊,正是吃飯的時分! 一夥人來到“青岩坪”鎮上,僧浩一指前面,道: “盟主,過去不遠就是‘太白居’酒店……”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我等不妨裝作偶然而入,並非專程趕向這家‘太白居’酒店……孟達,這話你得記住了!” 孟達點點頭,道: “使得,盟主,我孟達知道。” 三人走在前面,“開碑手”尤傑、梅家姐弟,和“寒川門”中三人殿後。 酒店飯館就是這份德行,若是客人一廂情願,長驅而入,店夥雖招呼,但並不“熱烈”,如果幾位客人站停下來,猶疑不決,是否進這家菜館,裡面的店夥,甚至於掌櫃的,就會施出渾身解數,死揪活拉,要把這幾位客人請進裡面。 三人談著時,已來“太白居”酒店的大門前,宗元甲站停下來,道: “我們就去這家酒店喝一杯吧!” 孟達朝這家“太白居”酒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望了眼,一掀鼻子“哼”了聲,道: “這種見不得人的小酒店,哪會做出什麼好菜來,我們再往前面看看。” 孟達這陣擊鼓敲鑼的聲音,裡面的店夥,和櫃檯上的掌櫃都已聽到 那個削瘦頎長掌櫃的,看到三人,似曾相識,臉色微微一怔。 銜尾“乾坤雙飛”柳天鳴等六人,已走近跟前……這個“鐵背熊”孟達,敢情這家“太白居”酒店曾咬了他鼻子,踩了他尾巴,有八輩子的過不去,指了指“太白居”酒店的大門,哇哇吆喝的道: “我們怎麼去這樣一家窩囊的小酒店,入娘的,到時化了大把錢,來個酒不醉,飯不飽!” 這幾句話,聽得銜尾過來的柳天鳴等六人,連連點頭,覺得十分有理。 這位“嘯天盟”盟主宗元甲,卻跟這家“太白居”酒店,沾親帶故,有三篙子打不到底的淵源,含笑道: “我看這家‘太白居’酒店一定錯不了,明窗淨几,乾乾淨淨……” 裡面那個削瘦的掌櫃,一看,嘿,男女客人有十來個,這是一筆大買賣,忙不迭親自出來張羅……哈腰一躬到地,道: “幾位大爺,請裡面坐,小店雖然不大,保證您幾位吃得滿意!” 牛眼一瞪,頸子一直,孟達吆呼的道: “屁的滿意……你們這家酒店,準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入娘的,專門坑人的……” 客人是衣食父母財神爺,掌櫃的可不敢得罪,哈腰一禮道: “這位客官爺,小店貨真價實,從來不敢得罪客人……” 宗元甲笑了笑,道: “我說孟達,我們來這裡就是一頓酒飯,吃得滿意下次再來,不然以後就換一家,這不就行啦!” 這場戲,連唱帶做演完,眾人魚貫走進店堂……掌櫃的呼了一大口氣,這筆買賣總算做成了。 掌櫃的親自張羅,把這九位男女客人,引入中央大圓桌坐下,把他們點下的菜,親自交待廚房。 不多時,酒菜端上,掌櫃的衝著孟達咧嘴一笑,指了指桌上菜,道: “您這位客官爺,嘗嘗小店做出的口味如何?” 並不領情,孟達眼皮一翻,道: “上了賊船,想逃也逃不了啦!” 這位掌櫃的,手掌使勁的朝自己臉上抹了把,轉身離去。 不錯,這出戲演完,他們不是專程來這家“太白居”酒店的了。 這家“太白居”酒店裡的客人漸漸加多,大門裡端牆沿櫃檯上那掌櫃的,已沒有注意到這張桌座。 “開碑手”尤傑含笑道: “宗大俠,孟護衛這套‘演技’真不錯呢!” 旁邊。彩鷹”梅香吟,嘻地一笑,道: “這一來,這個掌櫃的再也不會懷疑,我們是專程找來這裡的!” “寒川門”門主柳天鳴接口道: “我們先摸出掌櫃的娘家底細,宗老弟,他是不是僅是這家‘太白居’掌櫃,還是尚有其他名堂。”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不錯,找個藉口跟這個掌櫃接近,探探他的底細……” 這張圓桌座上眾人,藉口要跟掌櫃的接近,但這掌櫃的馬飛,又何嘗不是如此想法…… 剛才給孟達碰了個灰頭土臉,此刻店堂裡客人不少。這掌櫃的馬飛又走了過來,哈腰一禮,道: “各位覺得口味如何……” 眼光遊轉,落到孟達身上時停了下來 這是一位最難侍候的客人。 一掀鼻子“哼”了聲,孟達道: “魚兒帶著騷腥味,叫人吃不進嘴!” 馬飛哈哈一笑,道: “這位大爺,魚兒多少有點腥味,不然就不是魚兒啦……” 宗元甲出手闊綽,向掌櫃的馬飛又要了幾味名貴的佳肴……馬飛連連應諾,親自下去吩咐廚房,心裡卻在暗暗嘀咕: “這一桌上的酒菜,可以抵上‘太白居’酒店三天的買賣,就是其中那個渾小子,不容易侍候……買賣倒是另外一回事,探探他們底細再說!” 心念打轉,馬飛吩咐另外一名店夥坐在櫃檯,自己走了過來,含笑道: “各位大爺,菜很快就上來啦!” 孟達很難侍候,宗元甲卻是滿臉春風,和和氣氣,拉過一張椅子,含笑道: “掌櫃的,菜是你們‘太白居’酒店廚房做的,帳是我付的,‘借花獻佛’,坐下一起幹一杯,不必見外!” 馬飛聽到這幾句話,不但受寵若驚,而且正合自己心意,連聲“叨擾”,就坐了下來,就即吩咐店夥拿來一付筷杯。 宗元甲在他空杯裡斟下酒後,問道: “掌櫃的高姓大名,不知如何稱呼?” 馬飛欠身一禮,道: “不敢,小老兒姓‘馬’叫‘馬飛’……” 也想問對方姓名,卻又不敢冒昧的說出嘴……對方是上門照顧買賣的客人,可不是在交往場中見到的人。 找到一個話題,宗元甲問道: “馬掌櫃世居這湘中新化附近的‘青岩坪,鎮上?” 把撙聊天,酒中打發時間,馬飛道: “小老兒並非世居此地,是外地來的……” 這位“寒川門”門主柳天鳴,含笑問道: “馬掌櫃,您是自何處喬遷這裡‘青岩坪,的?” 馬飛道: “小老兒是自湘西來此的……” 聽到“湘西”兩字,“開碑手”尤傑不禁注意起來 昔年“長門五煞”,開山立櫃的盜寨,就在湘西“九龍崗” 向馬飛舉酒相邀,“開碑手”尤傑一口酒送進嘴後,接著問道: “馬掌櫃仙鄉是湘西何處?” 馬飛陪了對方一口酒後,道: “湘西九龍崗……” “九龍崗”三字一出口,馬飛接上又道: “九龍崗山麓一處‘百里亭’鎮上。” 尤傑聽到“九龍崗”地名,抬臉朝宗元甲投過一瞥。 敢情這個“太白居’酒店掌櫃的馬飛,知道眼前這夥人來自“青岩坪”近郊東端的“寧河軒”莊院,但,他把這話故意問了出來: “您數位是路過此地,還是本地鄉鄰?” 天底下有些事情,往往會有不可思議的巧合,眼前這個“太白居”掌櫃的馬飛,就是如此…… 馬飛昔年有個不雅的稱號叫“鼓上蚤”,乃是湘西九龍崗,漏網逸走“長門五煞”一夥盜匪中的餘孽。 “長門五煞”劫財劫色,做下喪天害理,令人髮指的暴行,激怒俠義門中“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夫婦兩人。 兩口子劍斃“五煞”中三煞,敉平盜寨,“鼓上蚤”馬飛,卻給成了漏網之魚。 是以,繼後梅家一門,遭“五煞”中的“狼影客”卓雲、“赤雷”易三春兩煞,和另外那個“龍爪”時修滅門所害,馬飛全都知道…… 顯然對“青岩坪”東郊“寧河軒”梅家莊院此一地點,他也知道。 但“鼓上蚤”馬飛並不清楚“開碑手”尤傑,和梅家姐弟的來歷。 馬飛從“青岩坪”近郊東端一帶,收了老客人欠下“太白居”的酒帳回來,經過“寧河軒”莊院大門前,發現原來冷清清的莊院,裡面突然有喝酒談笑的聲音傳出,不由暗暗怔住,才偷偷上前窺視。 後來又看到一對年輕男女,在庭院餵招比武,看來都是身懷絕技之流,更使他注意起來。 但馬飛鬼鬼祟祟的行藏,卻落進“寧河軒”莊院打雜的小李子眼中。 眼前,這個昔年九龍崗盜匪餘孽,既想知道這夥人的底細來歷,而宗元甲等眾人,也想摸出這個“太白居”酒店掌櫃的娘家。 |
第20章 江湖豪客
見馬飛問出這話,宗元甲道: “我等並非途中經過,而是從‘青岩坪’東郊‘寧河軒’莊院來這裡的……” 馬飛順著對方的口氣,接口道: “原來您這位客官爺是‘寧河軒’莊院的莊主?!” 一指“開碑手”尤傑,道: “這位尤傑道友,目前帶了一對姪兒姪女,暫居‘寧河軒,莊院,其實他三位,也並非‘寧河軒’莊院的主人……” 眼前馬飛想要知道的,就是這個來龍去脈,但宗元甲所說的,卻無法會意過來…… 兩顆眼珠連連眨動,馬飛問道: “大爺,這位尤爺既非莊院主人,又怎會住在‘寧河軒’莊院中?” 從馬飛說話神情中,宗元甲已有幾分看出,此“太白居”酒店掌櫃的馬飛,似乎跟昔年梅家滅門慘案,牽上一絲關係。 從湘西九龍崗遷居來此,可能就是昔年“長門五煞”中的餘孽。 心念閃轉,宗元甲找出一套說辭,道: “這位尤傑兄,早年跟‘寧河軒’莊院主人,是極知己朋友,此番帶了兩個姪兒姪女前來投奔,卻發現‘寧河軒’莊院‘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座空宅,三人一時沒去處,就住了下來。” 馬飛聽到這些話,對這幾位衣衫鮮明的男女,已有若干理會過來。 酒中聊談,天南地北並無主題 “開碑手”尤傑問道: “馬掌櫃,您從湘西喬遷來此有多久了?” 搬指算了算,馬飛道: “已有十五六年了!” 宗元甲對這個“太白居”酒店掌櫃的馬飛,真個十分客氣,敬酒後,轉移到一個話題上,問道: “馬掌櫃,您從湘西遷居來此,在下向你探聽一個人,不知您是否知道?” 兩顆眼珠滴溜一轉,馬飛道: “客官爺,不知您探聽的是誰?” 宗元甲含笑道: “早年湘西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位英豪,人稱‘狼影客’卓雲……馬掌櫃可知此人?” 嘴裡念出“狼影客”卓雲這名號,臉色接連數變,半晌,才問道: “客官爺,您認識此人?!” 笑了笑,宗元甲道: “在下心儀已久,惜無緣一面!” 馬飛對這位看來年紀不到三十的年輕人,身懷之學,已在“寧河軒”莊院籬笆外,偷偷看到過,但不知是何等樣人物。 朝宗元甲臉上注視了眼,馬飛道: “客官爺,您貴姓哪,小老兒也好有個稱呼?” 宗元甲並不隱瞞,一笑,道: “區區宗元甲,蒙武林同道見愛,送了個‘赤麟’的稱號。” 一聲輕“哦”,馬飛道: “原來就是您,宗爺!” 馬飛知道對方的名號後,宗元甲剛才說出“心儀”兩字,使他暗暗感到詫異 “狼影客”卓雲的身世來歷,和這位“赤麟”宗元甲的身份底細,再也無法連貫起來。 馬飛沒有把話接下,朝宗元甲帶著一副不解的神情看來。 宗元甲一笑,又道: “盜亦有道,黑白兩道,殊流同源……馬掌櫃,您說宗某此話是否?” 聽到這話,馬飛這才連連點頭道: “不錯,確是如此,宗爺……” 宗元甲接口道: “對這位‘狼影客,卓雲,宗某心儀已久,馬掌櫃,您從湘西來此,是否知道何處可以見到這位卓老英雄?” 沉吟了下,馬飛道: “這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但不知道現在這位卓爺是否還在九龍崗山麓的‘百思裡亭’鎮上。” 眼前雙方各有所獲……這個“太白居”酒店堂櫃的馬飛,已知道“赤麟”宗元甲等,在“寧河軒”莊院露臉的來龍去脈。 至於宗元甲等眾人,在這人海茫茫,歲月演變中,也已探得五煞之首“狼影客”卓雲行蹤下落……找著卓雲,就不難知道二煞“赤雷”易三春的去向。 馬飛站起身告辭離去,宗元甲等也就並不挽留。 “太白居”酒店店堂裡,一片猜拳豁令,飛觴把盞之聲,不會給人注意到這張圓桌座上談話的聲音。 “鐵翎”梅少琪抑低了聲音,道: “宗大哥,剛才那掌櫃的,所說的話,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赤麟”宗元甲道: “梅兄弟,你是指‘狼影客’卓雲的行蹤下落?!” 點點頭,道: “是的,宗大哥,那個掌櫃的,不會來個信口胡編,隨便找個去處來?” 宗元甲微微一笑,道: “剛才談話中,宗某並未向馬飛牽涉到二十二年前,‘寧河軒’莊院‘恩、仇’兩字,看來是不會的,梅兄弟。”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十五六年不是一段短暫的歲月,宗老弟,卓雲、易三春兩人,不知是否會有其他的變動?!”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不錯,這要等宗某找去湘西‘百里亭’鎮問後,才會知道……” 脆生生一聲“宗大哥”,“彩鷹”梅香吟道: “您要去湘西‘百里亭’鎮甸?!” 聽來出奇,宗元甲含笑道: “如果逗留此地‘青岩坪’鎮上,梅姑娘,宗某又如何能見到這個‘狼影客’卓雲?” 梅少琪接口道: “宗大哥,我和香姐要跟您一起去了!” “開碑手”尤傑慨然道: “香兒、琪兒,這是梅家血海之仇,宗大俠兩肋插刀“義無後顧”,才插手這件事,老夫和你姐弟兩人,難道袖手作壁上觀不成?” 微微一笑,宗元甲話題移向“寒川門”門主柳天鳴等三人這邊,道: “湘西此行,不敢偏勞您和岳兄、田兄兩位……” 微微一頓,又道: “宗某有件事,要相煩柳門主……” “乾坤雙飛”柳天鳴接口問道: “宗老弟,您說,什麼事?” 宗元甲道: “湘北洞庭湖南岸‘明湖山莊’金雕晏兆雄,如前來連絡,請柳門主告訴他,宗某已往湘西一行。” 柳天鳴一笑,道: “這件事還用得您來交待,宗老弟?” 宗元甲揮手招來店夥,“太白居”酒店掌櫃的馬飛,已銜尾走了過來,哈腰一禮,道: “宗爺,小店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宗元甲會了帳後,偕同眾人出來“太白居”酒店,回返“寧河軒”莊院。 翌晨,“寒川門”門主柳天鳴、“旱地蛟”岳申、“雲中鵬”田敏三人,向宗元甲等道過後會之期後,跨上駿騎離去。 暮秋初冬交替之間,藍天豔陽下,只感到一縷暖意,已不像盛暑中那般炎熱了! 官道上六匹坐騎,腳程不快,緩緩往西端方向而去……馬鞍上是“赤麟”宗元甲、“金戈雙衛”僧浩、孟達、梅家姐弟兩人,和“開碑手”尤傑。 突然想到那件事上,“開碑手”尤傑道: “太白居酒店掌櫃的馬飛,只說了湘西‘百里亭’這樣一個地點,宗大俠,我等又向何處搜找‘狼影客’卓雲,和‘赤雷’易三春兩人?” 宗元甲尚未回答,孟達接口道: “搜訪‘狼影客’卓雲,和‘赤雷’易三春兩人行蹤,不會很困難,這兩人是地方上知名之士,百里圈圍內之人,不會不知道……” 微微一頓,又道: “我等抵達‘百里亭’鎮上,向酒肆飯館,或是客棧掌櫃的那裡,相信一問就問出來了……” 宗元甲朝他遊轉看來,笑了笑,道: “我說孟達,你向酒店客棧這一問,可把你的頸子套住了……不錯,卓雲、易三春是地方上知名之士,但他們這兩人的‘知名’,可不是樂善好施,地方上的知名富紳,而是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官家行文緝捕,地方上鄉民恨之蝕骨的江洋大盜……” 牛眼一瞪,眼皮一翻,孟達吸了口冷氣,回不出話來。 宗元甲又道: “我等找上酒店、客棧向掌櫃的探聽,他們知道也不會說,心裡卻在懷疑,又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強盜腿,土匪頭呢!” 緩緩一點頭,“開碑手”尤傑道: “不錯,宗大俠,我等向當地鄉民一探聽,小則惹上麻煩,大則一場災禍!” 兩條柳眉兒微微一蹙,梅香吟向宗元甲問道: “宗大哥,咱們路遠迢迢找來湘西,連卓雲、易三春兩人落腳的地點還不知道,那怎麼能辦事呢?” 一手握著韁繩,宗元甲進入沉思之中,半晌,目光投向孟達,微微一笑,問道: “我說孟達,在童年時,有一套玩意兒,不知你知不知道?” 眼皮連連眨動,孟達道: “童年時候的玩意兒多呢,盟主,您指的又是哪一門?” 一副稚氣未脫的神情,宗元甲做了做手勢,道: “‘官’、‘打’、‘捉’、‘賊’,孟達,你知不知道?” 梅香吟一綻臉,“噗哧”笑出聲來。 愣了下,孟達才點點頭,道: “嗯,我懂,盟主……那是折成四個紙卷兒,由撿到‘捉’字紙卷兒的人來捉‘賊’,抓對了人,就由‘官’來宣判,再讓‘打’的來打……若是抓錯了人,‘捉’的自己反而要挨揍……” 一臉迷惑之色,“開碑手”尤傑問道: “宗大俠,我等去‘百里亭’搜找卓雲、易三春行蹤,難道跟這門小玩意兒扯得上關係?” 一笑,宗元甲道: “我們抓個小偷兒來,去找強盜王……綠林黑道上,就是這淌混水,雖然小偷兒跟土匪頭,各有各的神通,各有各的手法,但他們是一條線上的……” 一頓,又道: “混在‘百里亭’一帶的小偷兒,他們不會不知道當年開山立櫃,九龍崗紮寨的山大王,‘狼影客’卓雲等那一夥盜匪……” 僧浩愕然道: “這就難了,盟主,小偷兒臉額上不會貼個‘賊’字,捉賊捉贓,明明知道這個是賊,可也沒法下手去抓呀!” 笑了笑,宗元甲道: “不難,僧浩,我有辦法……” 轉向孟達,宗元甲又道: “我說孟達,別的你佔不上‘榜首’,演戲可有你一絕,到了‘百里亭’鎮上,你再演出一手……” 宗元甲把這出“戲”的“劇情”,詳詳細細向孟達說了一番。 咧嘴一笑,孟達點點頭,道: “使得,盟主,我孟達就來演這一手。” “百里亭”是處繁榮、熱鬧、不下于縣城的鎮甸……鎮街鬧處有家“樂天樓”酒店,宗元甲等六人下了坐騎,走進這家酒店。 店夥把吃喝的端上,眾人邊吃邊聊談起來…… 這只囊袋原來搭在馬鞍上的,孟達把它解下,負在肩背上,眾人吃喝談著時,孟達把這沉甸甸的囊袋,又放到桌上。 把囊袋口解開,“骨洛洛”流出大堆的東西來 嘿!一錠錠雪花白銀的銀元寶。 孟達活像一個“守財奴” 銀子沒有味道的,他拿起一只銀元寶送到鼻子前面聞了聞,銀子不能吃的,他卻把一只銀元寶送進嘴裡,用牙齒咬了幾下。 又點點頭,孟達才把桌上銀元寶,小心翼翼,一錠錠放進囊袋裡……這才開始吃喝起來。 現在正是午膳時分,這家“樂天樓”酒店買賣也正是高峰時候,店堂裡坐無虛席,坐滿了客人。 宗元甲等眾人正在吃喝談著時,一響“嗒”的一聲,桌邊放著的那一囊袋銀子,給人擠落地。 這人連聲陪不是,把掉落地上的那只囊袋,撿起後,照式放到桌邊。 宗元甲轉臉一瞥,是個身著長袍,獐頭鼠目,看來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撿起囊袋放到桌上後,宗元甲目注囊袋一眼,式樣差不多,仔細看去,已換了一只,就即向僧浩、孟達兩人示意一瞥。 中年人疾步出店門,僧浩、孟達銜尾追出,宗元甲亦殿後跟上。 這中年人走在街上跑得快,三人施展“流水步”,不徐不疾,相隔兩人跟在後面。 出鎮郊,人跡漸漸稀少,僧浩不怕驚世駭俗,身形拔起,一縱三丈,把那中年人去路攔擋住。 宗元甲、孟達銜尾跟上 前路擋下,後路截住,這人就被夾在中間。 中年人眼珠連連滾轉,色厲內荏,道: “你三人想怎麼的……” 孟達嘴裡念出“怎麼的”三字,揮起蒲扇大的手掌,在中年人臉上,摑下一記大耳光。 中年人一手摀上挨打的臉頰,猶是不服氣的道: “光天化日,目無王法,竟敢出手打人?”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是你摸錯了門,找錯人,朋友,‘樂天樓’酒店換下的東西拿出來吧!” 中年人正要支吾不承認時,僧浩出手如電,一記擒拿中的“過肩背”把他摔個四平八穩,翻倒地上。 孟達把中年人長袍衣角一撩 不錯,腰帶上拴著一只囊袋。 一聲吆喝,孟達把中年人從地上揪了起來,指上他鼻尖,道: “孫子,腰帶上拴著的東西,你從哪裡來的?” 江湖上混混的,眼睛裡不揉細砂……這小偷兒已知道碰上釘子,遇到扎手人物……“光棍不吃眼前虧”…… 小偷兒解下腰間囊袋,雙手奉上,道: “大爺,東西都在這裡,沒有少了一個角……” 孟達吼了聲,道: “入娘的,孫子,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耽誤了我們吃喝,掃了大爺們的酒興……” “啪”的聲,孟達又送上一記結結實實的大耳光,瞪著眼,道: “你說,孫子,你是想官了,還是私了?” 小偷兒給打個暈頭轉向,口血直流,吶吶道: “大……大爺,‘官了’又如何,‘私了’又如何?” 孟達比手劃腳,道: “官了,送你去官家衙門,少不了你五十大板,私了,哼,把你扔下河裡餵大王八……” 小偷兒苦下臉,道: “您三位大爺,看來也是江湖中人物……咱皮七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您三位,請高抬貴手,饒了小的吧!”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饒你不難,皮七,我問你一個人,你可知道?” 小偷兒皮七眨眨眼,道: “是誰,大爺?” 宗元甲道: “昔年坐寨九龍崗的‘狼影客’卓雲,皮七,你可知此人?” 皮七聽到這話,臉色驟變,噗的跪倒地上,連磕三個頭,這才道: 聽到“江湖同道”,宗元甲滿肚子不是味道……這一來,自己三人豈不也成了姦淫擄掠的土匪強盜? 心念閃轉,宗元甲並不加以糾正,接著問道: “皮七,‘狼影客’卓雲離九龍崗後,現在紮寨何處?” 臉色一寒,宗元甲又道: “皮七,你若不說個清楚明白,來個信口胡扯,以後你就別想在這‘百里亭’一帶混了。” 皮七從地上站起,一哈腰道: “大爺,您三位是‘狼影客’卓雲的江湖同道,小的藉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向您三位信口胡扯……” 微微一頓,又道: “離‘百里亭’鎮東端六十裡,那裡也是九龍崗山腳下,有一個叫‘藏龍坳”的山坳中 那一帶十分荒僻……找去那裡就是了!” 聽到“荒僻”兩字,宗元甲不厭其詳,問道: “皮七,‘藏龍坳’一帶,可有什麼特徵之處?” 想了下,皮七道: “不錯,‘藏龍坳’附近一帶,有不少老松古柏……” 微微一頓,又道: “藏龍坳一二十裡圓內,有卓寨主手下弟兄的‘哨子’,他們如果知道你三位是卓爺的江湖同道,不用說,一定會前面帶路……卓爺坐寨的‘藏龍坳’,他們都稱作‘刀馬寨’……” 聽到這些話後,宗元甲知道這個妙手空空的小偷兒皮七,所知道的也僅是這些。 轉過一個話題,宗元甲道: “盜亦有道,皮七,你應該知道這四字……你做妙手空空沒本錢的買賣,不能向老殘、窮困的人下這一手,你可知道。” 彎彎腰,皮七道: “大爺,小的記得您的吩咐!” 宗元甲收起那囊袋銀子,交給孟達,揮揮手,道: “你去吧,皮七。” 皮革聽到這話,如蒙大赦,疾步往“百里亭”鎮的郊外方向逸去。 三人回來“樂天樓”酒店 “開碑手”尤傑問道: “您三位收穫如何,宗大俠?” 坐下桌座,宗元甲含笑問道: “不虛此行,已找出一些有關‘狼影客’卓雲的端倪……” 把剛才小偷兒皮七所說的情形,宗元甲告訴了尤傑,和梅家姐弟兩人。 梅香吟嘻地一笑,道: “宗大哥,那個小偷兒皮七,把你也看作坐地分贓的山大王了?” 宗元甲道: “將錯就錯 宗某主要是在那小偷兒皮七身上,獲得準確的資料。” “開碑手”尤傑道: “宗大俠,現在我等已探得,有關‘狼影客’卓雲‘藏龍坳”刀馬寨’這一地點,是否就此下手……”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剛才小偷兒皮七,雖然輕描淡寫,說出‘藏龍坳’‘刀馬寨’這個地點,但據宗某看來,‘狼影客’卓雲不會是盞省油的燈,情形也不會如此單純。” 緩緩一點頭,“開碑手”尤傑道: “不錯,宗大俠,‘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等對‘藏龍坳’中那個‘刀馬寨’的情形,最好有更深切的了解……” 他們這張桌座上談著時,來這裡“樂天樓”酒店午膳的客人,不少是只用飯不喝酒的,是以尖峰時間一過,就有不少桌座空了下來……” 旁邊那張空桌座上,人影一暗,有兩個客人坐了下來……一個是高個子,另個那個五短身材,身腿粗壯,左臂扎上白布,似乎受了傷。 矮個子見高個子向店夥點下酒菜後,吐出洪亮的聲音,氣呼呼吼了聲道: “操他奶奶的,咱‘跨海虎’饒猛,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高個子接口道: “饒大哥,我‘九紋龍’連捷,何嘗不是這樣想法……但技不如人,徒呼奈何,現在兄弟把你救出虎口,我等只有從長計議了!” “跨海虎”饒猛道: “這些王八羔子,若是有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中高手來此,就由不得他們張牙舞爪了……” 這邊桌座上的“鐵背熊”孟達,兩顆圓滾滾的牛眼一瞪,旋首朝鄰桌望了眼。 “九紋龍”連捷接口道: “不錯,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確有不少身懷絕技的高手……如掌法‘木笛金環’卜青、‘石旗四傑’、‘金戈雙衛’,還有五位堂主等人物……” 店夥將酒菜端上,“跨海虎”饒猛握起酒壺,兩只杯子裡斟酒後,接口問道: “盟主‘赤麟’宗元甲又如何?” 連捷一笑道: “那還用說的,這位宗盟主身懷蓋世絕技,那尚在其次,據江湖傳聞宗盟主平素嫉惡如仇,頭掛腰帶,兩肋插刀,義之所在,生死不顧,乃是一位蓋世英雄……” “彩鷹”梅香吟一對晶瑩亮麗的眸子,朝宗元甲看來。 接觸到梅香吟投來視線,宗元甲臉上微微發熱,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掩下自己這份彆扭,窘態。 似乎對這個話題引起了注意,饒猛兩眼一直,望著連捷問道: “連兄弟,這位宗盟主年紀有多大了?” “九紋龍”連捷一笑,道: “饒大哥,我也只是從江湖傳聞聽來而已……聽說年紀只有三十出頭,看來卻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大口酒送進嘴裡,“跨海虎”饒猛哈哈一笑,道: “咱們此去鄂中,連兄弟,就上大洪山石旗峰拜訪這位宗盟主 次……” “九紋龍”連捷望了饒猛一眼,道: “饒大哥,兄弟我可不是說洩氣話……‘嘯天盟’經營各項買賣,財富敵國,盟主‘赤麟’宗元甲,蓋世英豪,我兄弟兩人跟人家一比,要矮了半截……我們找去‘嘯天盟’總壇,怕也見不到這位宗盟主呢……” “跨海虎”饒猛聽到這些話,臉上現出一片悵然,失望之色。 “赤麟”宗元甲從座椅長身站起,來到饒猛、連捷兩人桌邊,雙手抱拳,長揖一禮,道: “兩位兄弟請了……” 兩人驀地怔了下……側首看去,是位英姿飄然,器宇軒朗,身披一襲長袍的年輕人…… 兩人站起身,拱手回過一禮……連聲“不敢”過後,“九紋龍”連捷問道: “不知兄台如何稱呼,來到我兄弟兩人這裡,有何見示?” 宗元甲燦然笑道: “‘人生何處不相逢’ 剛才兩位兄台提到‘赤麟’宗元甲,宗某正來這裡‘樂天樓’酒店買醉,也可算是一樁巧遇了……” 愣了下,“跨海虎”饒猛指了指,道: “你……您就是……” “九紋龍”連捷接口道: “您這位……據江湖傳聞,‘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蹤遊江湖,有‘金戈雙衛’兩位護衛結伴同行……” 宗元甲尚未回答,這邊桌座上的“金戈雙衛”之一“鐵背熊”孟達霍地從座椅站起,目不斜視,兩眼並不投向鄰桌,朗聲道: “‘金戈雙衛’燕子飛僧浩,‘鐵背熊’孟達兩人在此。” 話落,孟達又坐了下來。 “九紋龍”連捷一震,一凜! “跨海虎”饒猛,重新施過一禮,道: “我饒猛、連捷結義兄弟兩人,難得在此地‘百里亭’鎮上見到宗盟主。” 一指自己這邊桌座,宗元甲含笑道: “兩位若不見外,我等共桌把樽一聚,如何?” “九紋龍”連捷道: “會不會擾了您等數位,宗盟主?” 宗元甲道: “我等數人,也是酒中聊談而已。” “跨海虎”饒猛聽到這話,就吩咐店夥將桌上酒菜移向鄰桌。 宗元甲將“金戈雙衛”,梅家姐弟,和“開碑手”尤傑等五人,替饒猛、連捷引見介紹一番。 眾人圍桌坐下,“鐵背熊”孟達眨動兩顆圓滾滾的牛眼,向饒猛問道: “饒英雄,你剛才說一口氣咽不下,是怎麼的……人家欠了你,該了你,少了你些什麼?” “九紋龍”連捷慨然道: “非欠,非該,非少,孟護衛,我義兄弟兩人,為了剷除江湖敗類,但技不如人,想不到反敗落在對方之手……” 劍眉微微一軒,宗元甲道: “連兄所指‘江湖敗類’,是何等樣人物?” “跨海虎”饒猛接口道: “這是一股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的盜匪,盜寨扎在離此‘百里亭’不遠的‘藏龍坳’……” 這一聽,宗元甲已猜出是哪一回事,道: “你兩位所指的敢情是九龍崗之麓,離此六十裡,‘藏龍坳’中的一座‘刀馬寨’盜寨?!” “九紋龍”連捷點點頭,道: “不錯,正是‘刀馬寨’這股盜匪 匪首‘狼影客’卓雲一身武技十分了得,手下那批牛鬼蛇神,也不可等閒視之……” 朝桌座上“開碑手”尤傑等眾人回顧一匝,宗元甲道: “我等六人就是為了敉平‘刀馬寨’這股盜匪纔來這‘百里亭’鎮上的。” |
第21章 直搗黃龍
一聲輕“哦”,“九紋龍”連捷道: “原來宗盟主等數位,已知此事!” 宗元甲喟然道: “刀馬寨這股盜匪,不但剪徑擄掠,傷天害理,做下令人髮指之事,遠在二十二年前還幹了一樁毀家滅門的暴行……” “跨海虎”饒猛愕然問道: “遭到滅門之劫的苦主,可是武林人物?” 一指梅家姐弟,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就是他姐弟二人的尊親,當時武林中人稱‘劍中影’梅錚,和‘飄雪’康穎夫婦倆,以及莊院中所有人……” 接著就將“彩鷹”梅香吟,和“鐵翎”梅少琪姐弟兩人坎坷的身世,簡要的告訴了饒猛和連捷,又道: “我等要‘長門五煞’中首惡‘狼影客’卓雲,二煞‘赤雷’易三春交出一個公道,是以此番來湘東‘百里亭’一行……” “開碑手”尤傑接口問道: “您二位此去‘藏龍坳’‘刀馬寨’,可曾見到‘赤雷’易三春其人?” 回憶了下,“九紋龍”連捷道: “‘狼影客’卓雲,個子瘦長,身穿長袍,是個陰騭深沉,年紀六十多歲的老頭兒,另外那個六十左右,粗壯威猛的老漢,卓雲口稱‘易三春’,看來就是‘赤雷’易三春了……” 宗元甲道: “你兩位如何找上‘藏龍坳’‘刀馬寨’的?” “跨海虎”饒猛道: “我弟兄兩人在九龍崗山麓,那一帶非常荒僻,正是剪徑盜匪出沒之處,果然,響起一陣喊叫‘救命’之聲,我兩人循聲奔去,正看到數名頭扎巾布,手執鬼頭刀的大漢正在洗劫兩個過路客商……” “九紋龍”連捷接口道: “我兩人救下客商,斬了兩名盜匪,其餘那幾名嘍囉漏網逸去,逃進‘刀馬寨’,我等銜尾追去時,見大夥盜匪從‘刀馬寨’出來,帶頭的就是‘狼影客’卓雲,和那個‘赤雷’易三春……饒大哥跟卓雲交上手,這廝技藝不凡,饒大哥左臂受了傷,就在危急之際,連某只有撇下交手中的‘赤雷’易三春,救下饒大哥,技藝不如人,只得落荒脫身離去。” 宗元甲問道: “藏龍坳刀馬寨形勢如何?” “九紋龍”連捷道: “十分險要 連某和饒大哥追蹤脫身逃去的嘍囉時,連某對那一帶形勢,曾加以注意……” 微微一頓,又道: “藏龍坳坐落九龍崗之麓,就像螃蟹兩雙鉗爪,兜繞而合,中間一條通道出入口,‘刀馬寨’就深納在‘藏龍坳’之中……” 宗元甲接口道: “‘藏龍坳’背面山麓,或許有出入通道?!” “九紋龍”連捷道: “這情形連某就不清楚了。”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知彼知己,百戰百勝’……” 目光投向“跨海虎”饒猛、“九紋龍”連捷兩人,宗元甲又道: “您二位兄台,這裡‘樂天樓’酒店午膳過後,是否尚有其他重要去處?” 連捷已聽出弦外之音,道: “宗盟主,我兄弟兩人如有效勞之處,不妨示下就是。” “效勞不敢……依宗某之見,先一探‘刀馬寨’虛實,再來個直搗黃龍……” 饒猛接口道: “咱弟兄兩人,聽憑宗盟主吩咐就是!” 略一思忖,宗元甲朝桌座眾人回顧一匝,道: “我等午膳過後,在‘百里亭’鎮上找家客店逗留下來,研討應對之策……” 招招手把店夥叫了過來,會過帳後,宗元甲道: “店家,‘百里亭’鎮上,是否有寬敞寧靜的客棧?” 店夥想了下,才道: “不錯,南街有家‘悅來客棧’,廊宇銜接,池水亭閣,就是縣城裡也少見這等寬敞的客棧……原來是當地富紳的府邸,後來舉家北上,把住宅轉讓給人家,就成了現在的‘悅來客棧’。” 宗元甲向店夥道謝過後,偕同眾人出“樂天樓”酒店,找來南街“悅來客棧”。 果然,這家“悅來客棧”建築巍峨,佔幅寬敞……宗元甲向客棧掌櫃的要了有房有廳西廂整座的廳院,眾人來到西廂客庭坐下後,又談到那件事上…… 宗元甲向“開碑手”尤傑等數人,道: “宗某擬與連兄、饒兄兩位,往‘藏龍坳’背面,九龍崗山腰 帶, 探動靜……” 微微一頓,又道: “我等三人此去,並非正面交手,所以梅姑娘、梅兄弟,和僧浩、孟達兩人,隨同尤老丈逗留客棧,不必齊數前去……我等回返後,再決定應對之策。” 孟達點點頭,道: “您這樣吩咐,盟主,我和僧浩知道了。” 梅家姐弟兩人,朝宗元甲看來……“開碑手”尤傑殊感不安的道: “為了梅家之事,宗大俠,可辛苦您三位了!” “赤麟”宗元甲會同饒猛、連捷兩人,出“悅來客棧”而去……這一去,直到倦鳥歸林,夕陽西下的薄暮時分,三人才回返客棧。 “開碑手”尤傑急急問道: “宗大俠,您三位探得情形如何?” 三人坐下客廳,宗元甲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刀馬寨’納入‘藏龍坳’中,形勢十分險要 但以我等數人之力,不難直搗黃龍,踩平此一盜寨……” 將“藏龍坳”背面山坳,山腰,和峰頂一帶的形勢,宗元甲畫了出來,又把應對之策,告訴了眾人,接著道: “我等分撥行動,宗某明日‘拜山’刀馬寨。” “赤麟”宗元甲、“金戈雙衛”、梅家姐弟,和“開碑手”尤傑等一行六人,出“百里亭”鎮郊,往“藏龍坳”方向而來 六人徒步而行,並未騎馬。 漸漸接近“藏龍坳”的山道上,秋雁掠空,行人稀絕……山道兩側,盡是高過人頭的雜草,和塊塊崢嶸巨石,益見荒涼偏僻。 朝山這兩邊回顧一瞥,“開碑手”尤傑道: “這一帶陰沉得緊,宗大俠,倒是個暗中埋伏人手的好地方!”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旋首向後面梅家姐弟,道: “梅姑娘、梅兄弟,你兩人要隨時防患注意!” 敢情“彩鷹”梅香吟,雖然是當代異人“北江漁隱”池欣的入室女弟子,但跟她弟弟梅少琪卻是江湖閱歷尚欠不足。 梅香吟輕輕應了聲,道: “是的,宗大哥,香吟知道。” 宗元甲邁步在前面,銜尾是“金戈雙衛”僧浩、孟達兩人。 山道無風,兩邊人頭高的野草,微微起了波動 宗元甲朝兩邊投過一瞥,腳步緩慢下來。 叢草深處,響起一聲薄叱: “打!” 就在這石光電火之間,兩側叢草堆中,互面鏢、金錢鏢、響鈴鏢、飛蝗石、袖箭,沒羽箭、白虎釘、喪門釘、鐵疾藜,各式各類的暗器,朝山道上漫天花雨似的打來。 邁步走在前面的宗元甲,霍地矮身塌腰,“繡帶圍腰”,出手“冷虹寶劍”,往回一削…… 背後襲來的一支互面鏢,就在“叮噹”聲中,激起兩丈多高,落向叢草堆中。 幾乎在這同一剎那,左邊叢草堆,響起“叮叮叮”……右邊叢草堆中又是“錚錚錚”之聲……三枚喪門釘,一對金錢鏢,分向左右,同時襲到。 “赤麟”宗元甲不慌不忙…… 左腕輕舉,駢伸三指,先把金錢鏢接住……右手“冷虹劍”左右一揮,“叮叮叮”脆生生金鐵相衝聲中,三枚喪門釘立時打飛,滿天銀星飛舞。 就在這同一瞬間,兩塊飛蝗石,一支響鈴箭,流星飛渡似的,直向宗元甲的前後心打來…… 宗元甲此番不用手劍,也不用劍擋,霍地施展一式“鐵板橋”…… 上身仰後,頭部幾乎貼地,把這兩門暗器,堪堪閃躲而過。 銜尾“金戈雙衛”兩人,將自叢草堆打出的暗器,也同時擋下。 後面梅家姐弟,和“開碑手”尤傑三人,分毫未曾受傷。 宗元甲朝向叢草堆,朗聲道: “你等回‘刀馬寨’通知‘狼影客’卓雲,‘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會同武林同道前來‘刀馬寨’拜山。” 這響聲音聽來並不高,卻是鏗鏘震耳,遠播裡外。 山道盡處,一塊偌大的山坡空地,空地後面,即是“藏龍坳”的“刀馬寨”的大鐵門。剛才發射暗器的嘍囉,已向“刀馬寨”稟報,這時已鐵門洞開,門外一字排列數人…… 這列人的當中一個,年紀六十多歲,個子頎長,身披一襲長袍,模樣陰騭沉深……此人就是“長門五煞”之首,“狼影客”卓雲。 卓雲旁邊是個一身短裝,粗壯兇猛,年紀六十左右的老漢 二煞“赤雷”易三春。 “狼影客”卓雲見拜山的這夥人,其中有老有少,還有一個年輕女子……令人矚目注意的,是兩個鐵塔似的壯漢,左右簇擁著一位器宇軒朗,英姿飄然,年紀三十左右的年輕人。 卓雲並未與“赤麟”宗元甲照面過,但從眼前這夥人中看來,當然這年輕人就是雄踞一方,陴睨武林的“嘯天盟”盟主宗元甲。 宗元甲看到鐵門前,一字排列的人中,那高矮兩個老者,已知對方兩人的身份。 “狼影客”卓雲,“嘿嘿”一笑,目注宗元甲道: “‘刀馬寨’與‘嘯天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宗盟主帶了武林朋友來此則甚?” 不慍不火,宗元甲微微一笑,道: “卓寨主,諒來不致貴人多忘 二十二年前,湘中新化城東南‘青岩坪’東郊‘寧河軒’莊院,梅家滅門之事… 宗某此番前來拜山,卓朋友,請你交出一個公道來……” 兇睛一瞪,卓雲嘿嘿又冷笑數聲,道: “二十二年前‘劍中影’梅錚之事,宗朋友,與你‘嘯天盟’風馬牛各不相關,你是肐臂粗,還是頸子硬,踩下這淌渾水?!” 冷然一笑,宗元甲道: “倒施逆行,剪徑擄掠,卓朋友,天下事天下人管,宗某此話是否過份?” 一指梅家姐弟,宗元甲又道: “昔年‘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夫婦倆一雙人海遺子在此,卓朋友,血債血還,這不共戴天之仇,是當有個了斷……” “狼影客”卓雲一陣刺耳狂笑,戟指宗元甲道: “好個‘血債血還’,宗朋友,你能贏得老夫手中這根‘六合七星杖’,到時聽憑你就是……” 正待跨步上前時,旁邊“赤雷”易三春道: “大哥,且慢,待兄弟前去掂掂這位‘嘯天盟’的盟主有多大份量……” 躍身一縱,像頭碩大無比巨禽,已翩然落下前面山坡地。 宗元甲正要走向前面空地時,邊上一縷脆生生的聲音,道: “宗大哥,待香吟上前一會二煞‘赤雷’易三春……” 梅香吟話到此,裙衣飄飛,已若一頭“彩鷹”似的飛落場地中央…… 雙方已知對方身份,但“赤雷”易三春卻不按江湖照面交手的規矩,見梅香吟身形才始沾地,手中這把銳利無比的“九煉緬刀”揚空一閃,“倒貫長虹”,直向梅香吟砍來。 “彩鷹”梅香吟一聲嬌叱: “來得好!” 嬌軀一挪,退左腳,進右步,右手翻腕一揚,“玄鳥劃沙”,反向易三春右肋刺了回去。 “赤雷”易三春手執這把“九煉緬刀”,一手刀法可不含糊…… 衣袖拂處,身形一晃,“敲山震虎”,向梅香吟肩上,快逾閃電,橫劈而至。 梅香吟連忙塌身一個“流水步”,一個“寒蟬易枝”之勢,避過了這一刀。 易三春一聲吼喝: “小娘兒,再接一招!” 一式“流星飛墜”,又向梅香吟中盤標到。 梅香吟不慌不忙,一立劍身,“回山環水”,讓過對方一招 肘臂一掄,腕把一翻,順勢平掃,向易三春右頸削來。 易三春矮身塌腰,手中緬刀勢作“鐵掃帚”之式,架上對方長劍。 以“鋒”易“脊”,梅香吟知道對方是把上好緬刀,一記硬招架上,生怕自己長劍劍鋒受損,倏即以劍脊迎架。 一響“當”的金鐵交擊聲,刀劍迎個正著,濺出一蓬火星。 這一幕看進壁上觀的宗元甲眼裡,心裡暗暗贊佩……梅香吟雖然是個弱質姑娘,但腕勁卻遠在鬚眉男兒之上。 “赤雷”易三春閃退數步,一看緬刀鋒口並未受損,一聲吼喝,又向梅香吟,揉身撲來。 “彩鷹”梅香吟柳腰一扭,一個風車似的旋轉,身形滑出三步,“子母風雷劍”出手 “子母風雷劍”參入“白猿劍”劍法……“老猿登枝”,“青猱撲蝶”,一招緊似一招,連綿而出…… 劍走如電,劍氣若虹! 雙方這一照面將交上手,眨眼間已走了二十餘回合,旗鼓相當,未見勝負。 “赤雷”易三春手上這口“九煉緬刀”又鋒又利,又沉又辣,梅香吟卻也不敢稍有疏忽,怠慢。 雙方走到三十餘合時,兩人刀劍化作一團銀光冷電,裹著兩條閃躍中的人影,在山坡地上縱躍躥騰,相互撲殺。 “赤麟”宗元甲等眾人,屏息靜氣,作壁上觀。 “刀馬寨”這邊除了“狼影客”卓雲外,尚有不少頭目,嘍囉。 “狼影客”卓雲,凝視刀劍廝殺中的場子,臉色神情接連數變,心念一陣打轉…… 據剛才“嘯天盟”盟主宗元甲所指,此年輕女子是昔年“劍中影”梅錚之女,想不到一身武技有這等造詣。 對方前來“拜山”計有六人,梅錚之女劍法有如此修為,其他眾人身懷之學,也可想而知。 “狼影客”卓雲心念遊轉之際,場子中“彩鷹”梅香吟脆生生一聲: “著!” 運劍如風,劍走如電,點咽喉,掃胸膛,掛雙肋,一招三式,其銳如矢,疾馳而出。 “赤雷”易三春想要閃避,已是不及…… 一響不像出自人嘴的嘶吼,梅香吟劍尖挑起一蓬血霧,易三春雙臂脫體飛起…… “彩鷹”梅香吟是個善良的姑娘家,但昔年毀家滅門之仇,眼前此人就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之一 豈能容得了他! “嗖嗖跟”劍鋒破風聲中,“赤雷”易三春胸口又被剜出一口血窟窿! 就在這同一石火電光之間,易三春六陽魁首的腦袋已被砍了下來。 這一幕落進“狼影客”卓雲眼裡,臉肉起了一陣抽搐。 不相信會有這回事,自己結義兄弟的老二,會慘死在這年輕女子之手,但,眼前塊塊血淋淋的屍體,擺明暸這是鐵錚錚的事實。 這種血腥味的場面,在“赤麟”宗元甲來說,見過太多了,微微一笑,向梅香吟道: “梅姑娘,你且請退下,待宗某來一會‘刀馬寨’寨主,昔年五煞之首的‘狼影客’卓雲……” 一指邊上磨拳擦掌,準備亡命相搏的“刀馬寨”中那些頭目、嘍囉,宗元甲向“金戈雙衛”、“開碑手”尤傑等三人道: “僧浩、孟達,你兩人和尤老丈,守住這些麼魔小鬼,他們既想玩命送死,你等便格殺勿論,下手不必留情!” 孟達轟雷似的一聲應諾,走前一步,向那些頭目、嘍囉道: “你們這些龜孫,兔崽子聽了,誰想松松筋骨,你家祖爺爺就來侍候他……” 這陣擊鼓似的聲音,孟達已把這些牛鬼蛇神,蝦兵蟹將震慴住。 “彩鷹”梅香吟退落邊上,“赤麟”宗元甲這話過後,目注卓雲。 “狼影客”卓雲嘿嘿一笑,手執“六合七星杖”,走來場子中央,道: “宗朋友有此雅興,老夫恭敬不如從命,奉陪就是!” “狼影客”卓雲走來場子中央,梅家姐弟二人,已配合宗元甲站立的位置,成了“品”字形,已遙遙圍住“狼影客”卓雲。 卓雲四下一看,知道今日“嘯天盟”盟主宗元甲插手來此,已不僅是樁單純的事,即使栽下“赤麟”宗元甲,對方人手眾多,這等嚴密監視,也別想佔到便宜。 但大敵當前,拼掉一個就是一個,繼後如何演變,看情形再說了。 “狼影客”卓雲心念遊轉,把心一橫,左手“六合七星杖”胸前一豎,右手做了個江湖上照面動手的禮,道: “宗盟主,放馬過來吧!” “赤麟”宗元甲,雙眉微微一揚,右手“冷虹寶劍”,左手捏著劍訣,按著江湖亮招之禮,前進三步,後退兩步,就在這短暫間的細節上,已顯出“赤麟”宗元甲的真功夫來…… 兩邊肩頭水似一般平,凝神絕慮,進如流水,靜若泰山。 兩人在山坡地上,走馬燈似連走三四圈 “狼影客”卓雲一聲吼喝,踏中宮,走洪門,杖桿一立,杖頭寒光閃處,直向宗元甲肩頭砸下。 宗元甲不慌不忙,掌中劍向杖頭一架,身形旋風似的一閃一轉,連人帶劍,卷起一泓劍芒,使個“蒼鷹搏兔”之勢,反向卓雲肋下刺進。 這手“以攻應攻”之勢,用來十分凶險,劍術不到爐火純青之境,不敢輕易使用。 “狼影客”卓雲不由暗暗一驚,急急把身子一橫,杖尾怒龍似的一個舒卷,電光石火似的抽了回來 “當”的聲,敲上宗元甲劍脊。 宗元甲給對方杖尖這一架,驟覺掌心發熱,劍光盪開半尺。 敢情“狼影客”卓雲,縱橫黑道綠林數十年,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宗元甲退後半步,腕把翻處,一式“子路問津”,直向對方“中封穴”點來。 此刻“狼影客”卓雲,何嘗不知道“赤麟”宗元甲,是何等樣人物…… 雄踞一方,睥睨天下武林,一位江湖大豪,豈能與沽名釣譽之流比擬? 若稍有疏忽,立即血濺七尺,橫屍在地。 “狼影客”卓雲心念閃轉,避過對方一招,奮起神威,施展出八八六十四路“開山杖”杖法 這一展開,威力驚人,“六合七星杖”上下翻飛,杖頭杖尾掠起嗖嗖破風銳響…… 吞、吐、撤、放、迎、送、舒、卷……進若蛟龍搗海,退如怒虎霸山。 “赤麟”宗元甲手上這把“冷虹寶劍”,亦展開“摩雲須彌劍”劍法字訣…… 這十三路字訣是:粘、擊、閃、劈、躲、踩、提、撲、速、耘、抹、撩、刺……力戰“狼影客”卓雲手上這根“六合七星杖” 身形矯捷,宛若游龍,翩然之處亦如驚鳳,輕巧如燕,沉穩若山…… “冷虹寶劍”隨著對方這根“六合七星杖”,見招破招,見式拆式。 這門“摩雲須彌劍”劍法一展開來,招數中還夾著大擒拿點穴功夫,認准對方全身三十六處穴道,著著點來……三十六處穴道,即二十重穴,十二輕穴,和十二處痺麻穴。 “赤麟”宗元甲這套劍法看進“彩鷹”梅香吟眼中,行家識行家,為之神往。 除非“嘯天盟”盟主,如換了等閒之輩,豈能施展這等幻變莫測,深奧詭秘的劍術來。 “赤麟”宗元甲這套劍中點穴功夫,自成一門,劍光落處,除剁敵人死傷之外,還可作為“判官筆”,“雞心鐵”等閉穴兵器使用。 宗元甲平素妒惡如仇,二十二年前梅家滅門暴行固然令人不齒,但像“狼影客”卓雲之流,留在世上也只有禍害天下蒼生,是以今日施展絕技,一心要製“狼影客”卓雲于死命。 兩下這一照面交上手,真個與眾不同 雙方各個:起,伏,進,退,逼,吸,跳,竄,你攻我守,盤旋轉折,如影隨形劍杖兩宗兵器,猶若磁石吸針,始終粘吸不舍……由此可見兩人武功造詣,俱已抵達爐火純青之境。 雙方這一照面交上手,走到五十餘回合,時間一久,卓雲漸漸居落下風…… “狼影客”卓雲,知道長此纏戰下去,對方劍術深奧離奇,自己必將敗落敵人之手。 心念閃轉,卓雲決定使險招,來個險中求勝 “開山杖”杖法中,一招“西崩銅山”出手…… 撤杖頭,坐杖尾,橫掃宗元甲下盤。 宗元甲奮身向左一縱,跟著“冷虹劍”一式“九幽踏步”,劍尖向對方杖頭一點,用四兩撥千斤之法,肖除對方勁力。 卓雲這一招原是可虛可實 倏然左手一提,右掌往上一穿,左手按著杖尾,“敲山震虎” 杖頭斜著,照准宗元甲頭頂敲下。 宗元甲“冷虹劍”向上一翻,“稚燕投枝”倏然往右封去…… 用粘字訣,猛橫身,倏探指,照准卓雲“曲池穴”點下。 “狼影客”卓雲急把左腳向外一滑,身子向左一橫,“六合七星杖”藉對方向外一封之力,杖身猛向地上拍下,叭叭聲中,石火星飛,身子趁這一杖之力,騰出一丈之外。 宗元甲一個“流水步”,劍走“銀河摘星”,劍尖向對方“華蓋穴”點來。 “狼影客”卓雲突然左臂一振,杖桿翻起,離地不過半尺,直敲宗元甲足脛。 這一招數,杖棍中稱作“鋪地錦”,在出家人所使用的方便鏟招式上,稱作“藏龍現尾”,這是一式十分霸道的招數。 走勢恍如電光石火,出其不意,對方挨上這一招,非死即傷。把風掠陣的梅家姐弟兩人,不由驚叫起來。 但,宗元甲卻是不慌不忙…… 腳下微一墊步,雙掌往起一合,“童子拜佛”,旋風似的一閃一轉,已迫到卓雲左肩後……手中“冷虹劍”宛若長蛇吐信,寒光閃處,照准“狼影客”卓雲的“伏兔穴”點來…… 若這一點著,左腿立即廢去。 “狼影客”卓雲,當然也是一位行家,知道對方這一式厲害之處…… 一杖走空之後,疾忙矮身塌腰,腕肘一坐,手中“六合七星杖”旋轉過來,“潑風盤打”,反向宗元甲的右腿打來。 宗元甲左腳微提,身如風飄,滴溜溜的一個轉身,又閃到卓雲的右肩後,掌中“冷虹劍”,“斜掠拍翼”,朝向對方杖頭砸來…… 雙方一記硬招架上,“鏗鏘”聲中,杖頭倒震回去…… 宗元甲趁勢一提劍,“海鷗掠波”,直向卓雲面門劃來。 “狼影客”卓雲的“六合七星杖”,已經震了回去,門戶大開,想要抽招換式,業已來不及…… 於是,左掌一翻,力貫左臂,連足一股內家真力,全身堅硬如鐵,左手五指橫掌如刃,貼向對方劍脊往外一推,正要把“六合七星杖”圈回…… 但宗元甲這門“摩雲須彌劍”劍法,虛虛實實,幻變莫測塌身挫腕,劍光閃處,“倒崩山河”,又向卓雲胸窩點到。 “狼影客”卓雲慌忙一卸肩,正要用“蜻蜓抄水”之勢,直跳過去…… 宗元甲的這門“摩雲須彌劍”劍法,一招套一招,一式接一式,倏然劍身往下一沉,向外一推一抹,“驚虹走空”,如此一宋,卓雲再也躲閃不及! “嘶”的一響裂膚聲中,左肩背處,這襲錦緞長袍已挨上一劍,劃出一條血槽,皮破血出,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幸而剛才卓雲連用內家一口真氣,全身堅如鐵石,是以損傷不大。 不然,單是這一條左臂,就要被整個割下,和身體分家了,“狼影客”卓雲,驚出一身冷汗,急忙閃身一邊,虛晃杖頭,騰身一躍,閃向山坡地的上端……但並非“刀馬寨”入口處大鐵門方向。 宗元甲看到這情形,心裡暗暗思忖: “果然不出昨天自己所料,黔驢技窮,卓雲想脫身逸去,但並不進入‘刀馬寨’,而逸向‘藏龍坳’的上端九龍崗山腰!” 心念閃轉,宗元甲冷然一笑,道: “狼影客卓雲既已勢窮力絀,還不留下命來?” “狼影客”卓雲身形盪空激飛,直向九龍崗峰腰騰飛而去。 把陣掠風的梅家姐弟兩人,切記二十二年毀家滅門之仇,見卓雲身形閃轉奔向九龍崗峰腰,銀劍出鞘,銜尾急迫。 宗元甲被撇在六七丈外,姐弟兩人離“狼影客”卓雲卻只有一兩三丈。 卓雲腰間豹皮囊中,藏有二十多枚“鐵菩提子”暗器,看到梅家姐弟前後如飛趕來,宗元甲尚拋後六七丈外,驟然惡從膽邊生。 “不錯,把這兩個男女小狗除去再說!” 心念閃轉,急一探臂,把“六合七星杖”掛在肩後,大喝一聲,道: “小狗,你等嫌自己命長,照打!” 這個“打”字才始出口,三顆菩提子照准走在前數步的梅少琪打來。 梅少琪見卓雲肩頭一晃,已知對方要發射暗器,一揚利劍封住面門。 卓雲三顆鐵菩提,寒光閃閃,一顆直取梅少琪面門,兩顆分取左右兩肋…… “鐵翎”梅少琪雖然入“北江漁隱”池欣門牆,僅一年時間,但劍術已扎下根基……使個垂風擺“柳”身法,微微向左一偏身,奔向面門的這顆鐵菩提,就即走空,由頭頂掠過。 梅少琪手中劍左右一揮,一陣“叮噹”金鐵擊撞聲中,奔向中路的兩顆鐵菩提,也齊給打飛。 梅少琪躲閃暗器,步子並未停下,身形一拔,使個“海燕掠波”之勢,竄了過去。 “狼影客”卓雲見梅少琪銜尾撲來,嘿嘿幾聲冷笑,掌中又扣了四顆鐵菩提…… 腕把一揚,用了發射暗器的“反臂陰手”手法,打出第一顆 這種“反臂陰手”手法,即是中食兩指扣住鐵菩提,就在一個轉背之際,由左肋向後打出,這種打法出其不意,極是難擋。 “嗖”聲破風銳響,鐵菩提如流星掠空,直奔梅少琪胸前。 梅少琪腳尖點在一塊凸出的山巖上,急促之間,無可閃躲,只得努力向後一擺身,使個“遊峰臥蕊”之勢,身子幾乎整個傾倒下來,才把這顆鐵菩提避過。 這個五煞之首“狼影客”卓去,對暗器這一門,具有獨特的手法…… |
第22章 紅粉之侶
就在第一顆鐵菩提走空的剎那,手掌翻處,“嗖!嗖!嗖!”,一連三顆,寒光閃閃,卓雲用了“三環套月”手法,連綿打來…… 一顆直奔梅少琪眉心“天印穴”,其除兩顆左右分開五尺,封住梅少琪兩側躲避之路。 “鐵菩提”在暗器中最難擋禦 體積小,份量重,如若發射此鐵菩提之人,腕力手勁有相當火候,一經打中,即使對方有一身“鐵布衫”,“金鐘罩”橫練功夫,也難擋下。 如若鐵菩提襲中穴道,立即喪命。 此番“鐵翎”梅少琪,遇到腕勁渾雄,對暗器有獨到手法的“狼影客”卓雲,用“三環套月”暗器手法,將三顆鐵菩提連綿打來 眼看已無可閃避,要慘遭對方毒手。 眼前所有的演變,僅在短暫的剎那間而已。 就在此刻,冷不防斜側一角,“嗖嗖”兩響,飛來一對“鐵蓮子”…… 捏住準頭,及時趕到,神乎其技的手法之下,與奔向梅少琪的兩顆鐵菩提,撞個正著。 鐵蓮子迎上鐵菩提,“錚錚”金鐵交擊聲中,四顆純銅暗器,震落地上。 “狼影客”卓雲不由猛然一驚…… “赤麟”宗元甲,和“彩鷹”梅香吟兩人,絕無聲息中趕到。 卓雲第二次用鐵菩提打梅少琪時,也就在這石火電光一剎那之間,宗元甲施展“流水步”輕功提縱術,已從山坡地趕來。 而“彩鷹”梅香吟,越過一片荒地亦奔了過來。 宗元甲看出“狼影客”卓雲,二次出手鐵菩提手法十分詭詐,若梅少琪稍有疏神,非死即傷 心頭一急,隨即探囊取出兩顆鐵蓮子,抖手打出。 “赤麟”宗元甲隨身攜帶“鐵蓮子”暗器,雖然平時絕少使用……但使用這門暗器的手法,已達出神入化,爐火純青之境,所以能適時把兩顆鐵菩提打落地上,救了梅少琪一場災劫。 至於另外那顆鐵菩提,雖然並未打著,但被鐵蓮子射來的勁力,帶歪準頭,拋落叢草之中。 就在宗元甲鐵蓮子出手的同時,梅香吟見胞弟險些喪命敵手,激起一股憤怒,袋囊取出兩枚銀環鏢,玉腕揚處,嗖嗖兩鏢齊發,直取卓雲面門。 “狼影客”卓雲,腳尖一點,拔身騰出七八尺之外…… 手中“六合七星杖”左右一掄,“叮噹”聲中,梅香吟打出的兩枝銀鏢,被他擊飛三四丈外。 梅香吟銀牙一咬,一個“燕子落枝”之勢,連人帶劍,直衝前來,照准卓雲左肩頭,就是一劍! 好卓雲,雖在負傷之下,身手仍然不弱…… 向前一個塌步,“怪蟒翻身”,手中“六合七星杖”回掃過來! 一記硬招架上,一響“當”的金鐵交擊聲,梅香吟握劍虎口隱隱發麻,銀劍險些崩飛脫手。 就在這一剎那間,身不由主的退了數步。 “狼影客”卓雲“嘿嘿”一聲冷笑,朝“刀馬寨”背面,九龍崗峰腰疾步而去。 宗元甲等三人,如飛追去…… 眼前這眨眨眼的時間中,“狼影客”卓雲,亡命脫逃,已在十數丈外 宛若脫弦之矢,循著“藏龍坳”高低不平的山地,倏起倏落。 “赤麟”宗元甲,突然朝“藏龍坳”上端,九龍崗峰腰, 聲蒼雄長嘯……這陣嘯聲,勁提內家之力,十裡方圓,都能聽到…… 接著施展絕世輕功,和前面的“狼影客”卓雲,追了個首尾銜接……後面趕來的是“彩鷹”梅香吟、“鐵翎”梅少琪姐弟兩人。 敢情,任何人都怕“拼命”兩字,“狼影客”卓雲雖然連連挫敗,身上受了劍傷,但當這生死存亡,命系一發之際,自然拼命飛馳,要逃出這天羅地網。 這位“嘯天盟”盟主宗元甲,固然一身輕功絕技蓋世稱絕…… 但,在“狼影客”卓雲拼盡全力以圖求生之下,兩人前後已相差了十來丈的距離。 “狼影客”卓雲漸漸逼近九龍崗的峰腰 數十年來,卓雲就在此九龍崗一帶,興起腥風血雨,做那殺人越貨的勾當,當然對九龍崗這一帶十分熟悉。 拔身一縱,卓雲已跳到四五丈高,一個凹進的山巖巨石,回過頭來向宗元甲喝聲道: “姓宗的,今天你家爺爺算是敗在你等狐群狗黨之手,但老夫並非怕了你……有膽子隨我來!” 話落,居然手足並用,疾如猿猴,向峭壁陡立的山崖,攀登而上。 宗元甲早料到“狼影客”卓雲,有此一著…… “刀馬寨”尾端,並無出入之道,由“藏龍坳”而上,攀登九龍崗峰腰,再由峰腰登上峰顛,翻過九龍崗,才能逃出險境,撿回這條命。 “赤麟”宗元甲,為了要除掉這禍害天下蒼生的江湖巨煞,事前已布下天羅地網。 哈哈一笑,宗元甲道: “饒是鬼門關,閻王路,卓寨主,又豈能阻住區區宗某的去路。” 腳尖點處,呼的身形飛起,宗元甲宛若一只玄鶴,搶上山凹…… 專找平坦之處,連飛連縱,追了上來! 突然亢嗓,宗元甲又一陣蒼雄長嘯。 “狼影客。卓雲見宗元甲,加上街尾梅家姐弟兩人,果然後面追來,心裡暗暗吃驚,熬忍著肩頭的劍傷,拼命向山頂爬去。 “狼影客”卓雲,雖然已打下他的主意 翻過九龍崗峰頂,逃脫敵人的毒手…… 但,是否天從人願? “狼影客”卓雲,像只大壁虎似的,攀拔跳越,抬頭看去,距離九龍崗峰頂,還有三十餘丈。 突然,一陣“轟隆”震耳巨響,石破天驚,一塊足有百多斤重的山巖巨石,直滾而下,照准卓雲存身之處滾來。 卓雲猛給嚇了一大跳…… 身子附在峭壁陡立的凸崖上,運功提氣,已是十分勉強困難……再撞上這塊從山頂滾落的大石,那還了得…… 於是,忙不迭奮身一躍,攀向峭壁的另外一塊凸岩…… 卓雲身形才始附上峭壁凸岩,再次“轟隆”一陣震耳巨響,又有一塊重有三四百斤的山巖巨石,照向頭頂滾落而下。 此番卓雲已無法躲閃,立即身子往峭壁凸岩進處一挪,退了數尺…… 這塊由峰頂滾落的巨石,給峭壁凸出的錯岩擋了下,偏差了些許角度,直向下端滾去。 峰嶺巨石滾動,原是常有的事,但“狼影客”卓雲附身峭壁凸岩,已看出蹊蹺來…… 前後滾落的兩塊山巖巨石,大的那一塊足有四百多斤,如自峰頂飛墜而下,那是有絕大的山風吹動,才會發生如此情形。 但此刻,山頂靜悄悄的,絕無一點風聲,若是山崩石墜,又不止是一兩塊巨石墜下。 “狼影客”卓雲心念一轉,想來有點不妙…… 就在這時候,“轟隆!轟隆!”接連聲起,又有兩塊。三四百斤重巨石,一前一後,照准卓雲身形攀附的凸岩上打來。 卓雲心頭十分惱怒……倏然再一騰身,騰向兩丈外凸岩……仰首向峰頂厲聲道: “何方鼠輩,隱在峰頂,鬼鬼祟祟,拋磚弄石戲弄你家爺爺,有種的現身出來……” 話未中落,峰頂一陣哈哈大笑,道: “操你祖奶奶的,卓雲,‘跨山虎’饒猛,‘九紋龍’連捷,義兄弟二人就在這裡侍候你……你還想亡命脫走,那是你痴人夢想了!” 雲山寂寂,聽來這陣聲音更是洪亮……是“跨山虎”饒猛的聲音。 不錯,這是“赤麟”宗元甲事前擺下的棋子,昨天偕同“跨山虎”饒猛、“九紋龍”連捷,察看“藏龍坳”背面九龍崗一帶形勢,已猜出“狼影客”卓雲如欲脫身逸去,必打這個主;意。 宗元甲剛才前後兩響蒼雄長嘯,就是向隱伏峰頂的饒猛、連捷兩人,作示警連絡,指出此刻“狼影客”卓雲的方向、位置。 卓雲這一聽,才知道對方尚有人手隱伏在山頂……居高臨下,以逸待勞。 這一發現,“狼影客”卓雲知道自己逃生希望業已斷絕,不禁膽裂魂飛。 驀地裡,三五丈外傳來一聲厲叱: “卓雲,今日你惡貫滿盈,插翅也難逃了……天理昭彰,你難逃公道!” “狼影客”卓雲聽到這陣話聲,不啻晴空焦雷……回頭看去,誰說不是…… “赤麟”宗元甲挺著“冷虹寶劍”,已經疾如猿鳥,揉身過來,離自己已不到四丈。 “狼影客”卓雲,忙不迭在峭壁凸岩上,單足立地,一個“金雞獨立”之勢,旋轉身來,準備向左縱去。 突然眼前一暗,人影一閃,嗖地掠風聲中,“鐵翎”梅少琪手執銀劍,已擋住去路。 “狼影客”卓雲狂吼一聲,運足平生之力,手中這根“六合七星杖”一式“鳳凰單展翅”,直向梅少琪橫砸過來。 梅少琪知道卓雲這一杖,已用足全身之力,困獸之鬥,實不可輕視…… 於是,單腳立地,一式“巧步旋身”,向左一滑,避過杖頭 跟著銀劍一提,“雪地採梅”,劍尖指向對方“肩井穴”! 卓雲正要易招換式,突然背後“呼”的掠風聲起。 “狼影客”卓雲久經大敵,已知有兵器襲來 但卓雲自負練有一身內家功力,肌肉如鋼,如若刀劍諸類兵刃,只要不襲中五官、咽喉等要害,絕對傷不了自己。 於是把心一橫,先除掉這個昔年“劍中影”梅錚的後人要緊,背上不妨挨受一下。 “老謀失算” 卓雲忘了宗元甲手中那把斷金切玉的“冷虹寶劍”,也忘了剛才挨上宗元甲一劍的那一回事。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赤麟”宗元甲“冷虹劍”剁進卓雲背心,手握劍柄又絞了兩下…… 卓雲驟然覺得背上疼痛如割,膚肉盡裂,大叫一聲,自九龍崗峭壁,往下墜去。 宗元甲本來不想暗中襲擊……但困獸之鬥,實不容輕視,同時“狼影客”卓雲,手沾無數無辜人的鮮血,此人留下,徒然禍害天下蒼生。 宗元甲有此想法,“冷虹劍”驟然出手。 至於“狼影客”卓雲,由於疏神大意,過分自負,又在強敵四伺,除掉一個算一個心念之下,給“冷虹劍”在背上剁個正著。 敢情,“天理循環,因果不爽”,卓雲平時傷天害理之事做絕,是以此番投進“鬼門關。的這條路,還不是順順利利而去…… “狼影客”卓雲由峭壁墜下六七丈時,迎風翩揚的袍衣,給峭壁凸出的石筍鉤住……這一來,成了上不到天,下不著地。 就在卓雲奮力掙扎時,梅家姐弟兩人趕到 二十二年前毀家滅門,不共戴天之仇湧起心頭,姐弟倆揮起手中長劍砍去。 等到宗元甲和饒猛、連捷兩人趕到,這襲片片零碎的長袍還掛在石上,“狼影客”卓雲的身體,已塊肉分屍墜落崖底的深谷。 宗元甲感慨不已,道: “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狼影客’卓雲落得如此下場,實乃咎由自取……” 轉向梅家姐弟兩人,道: “梅姑娘,梅兄弟,梅家公案業已了斷,我等下山去吧!” 宗元甲等五人,回抵山麓“刀馬寨”大鐵門前空地,“金戈雙衛”和“開碑手”尤傑等還監視著“刀馬寨”中這數十名頭目嘍囉。 “開碑手”尤傑見宗元甲等來到,問道: “宗大俠,情形如何,可有被‘狼影客”卓雲漏網脫走?” 宗元甲道: “狼影客卓雲被塊肉分屍,墜入九龍崗峰腰深谷,已成了野狼、蒼鷹口中之食……” 把當時經過情形,告訴了“開碑手”尤傑,和“金戈雙衛”兩人。 宗元甲說出這段經過,顯然這數十名盜匪也都聽到,頓時噤若寒蟬,誰都不敢吭出一絲聲音來。 轉過身,牛眼一瞪,眼皮一翻,孟達向這夥盜匪道: “奶奶的熊,你們這些龜孫王八,平時張牙舞爪,把殺人作兒戲,今日你家爺爺也要把你們腦袋一顆顆摘下來,用來作尿壺!” “赤雷”易三春這堆血淋淋的屍塊,還橫在眼前,這夥盜匪聽到孟達這番話,莫不嚇個魂飛出竅…… 腿股一軟,矮了半截,一個個跪倒地上……其中有個看來是盜匪大頭目,向孟達磕了個頭,道: “英雄,高抬貴手,手下留情,饒過我等眾人,小的們也是聽命行事,不得已的……” 孟達吼了聲,道: “操你奶奶的,殺人越貨,姦淫擄掠,也有‘不得已’的?” 宗元甲走近一步,道: “你等起來,宗某有話問你們……” 這股盜匪雖然還不清楚“赤麟”宗元甲的身份底細,但已看出是這夥人中帶頭的一個,於是紛紛站起。 宗元甲問道: “宗某饒過你等一命,你等是否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那盜匪頭,連連點頭道: “宗英雄,您饒過小的們一命,咱們從此安份守己,再也不敢做傷天害理的歹事。”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向這盜匪頭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盜匪頭垂手躬身回答道: “回宗爺,小的叫‘丁魁’。” 指著空地上“赤雷”易三春的那堆血屍,宗元甲向這名盜匪頭丁魁,道: “吩咐你手下兄弟,把地上這血屍移走,找個地方掩埋起來。” 丁魁哈腰一禮,道: “是,宗爺……” 轉身向後面那夥盜匪,道: “張得功,李德標,你兩人把二寨主屍體移走,‘藏龍坳’後山找個地方掩埋起來。” 兩人應了聲,帶了數名嘍囉,把地上“赤雷”易三春的屍體移去。 宗元甲向這名盜匪頭目丁魁,又道: “丁魁,你陪我等進裡面‘刀馬寨’,把你們寨主歷年打劫來的金銀財物找出來,按你等人頭數分配 你等有此金銀,可以自謀為生,就不必再做那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丁魁連連應諾。 眾人進“刀馬寨”,丁魁和其他數名頭目,把“狼影客”卓雲,“赤雷”易三春過去所打劫來的金銀財物堆在一起,宗元甲就按盜匪的人頭數,分配給他們每一人。 宗元甲將這股盜匪遣散,燃起火苗,扔向“刀馬寨”每一角落,不多時熊熊烈火冒升而起 黑道綠林,已消失“刀馬寨”這樣一個名稱。 這番折騰過後,這樁公案有了個了斷,宗元甲偕同眾人回來“百里亭”鎮上的“悅來客棧”。 “跨山虎”饒猛向宗元甲抱拳一禮,道: “宗盟主,您我數人也要分道揚鑣了……” 邊上“九紋龍”連捷說了個後會之期,這對結義兄弟向“赤麟”宗元甲、“金戈雙衛”、“開碑手”尤傑,和梅家姐弟二人,告辭離去。 宗元甲目注僧浩、孟達兩人正待開口說話時,“彩鷹”梅香吟輕輕喚了聲: “宗大哥!” 這縷輕柔的聲音傳進宗元甲耳裡,原來想跟僧浩、孟達兩人說的話抑下肚裡,轉過身問道: “有什麼事嗎,梅姑娘?” 一雙晶瑩澄澈的明眸,洋溢著一片依依之色,梅香吟欲語還休,道: “您……您和僧護衛、孟護衛兩位,別說‘離去’,先往香吟‘寧河軒’莊院一敘,如何?” 宗元甲若有所思中尚未回答,孟達咧嘴一笑,接口道: “此去湘中‘青岩坪’雖然不是順路,盟主,也差不了多少腳程!” 宗元甲聽孟達這一說,含笑向梅香吟道: “只是打擾你和梅兄弟、尤老丈三位的清靜了……” “開碑手”尤傑接口道: “您太見外了,宗大俠,‘寧河軒’莊院雖然比不上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但也像您宗大俠自己的家一樣!” 宗元甲聽來有點古怪,卻又找不出這“古怪”在哪裡! “彩鷹”梅香吟臉蛋突然紅了起來……通紅,通紅,像只熟透了的蘋果。 僧浩朝愣愣看梅香吟的孟達看了眼,笑了笑,道: “盟主,來‘百里亭’的事情已經辦完,就別再留在‘百里亭’鎮上了。” 深秋的太陽,又軟又暖,照在徐徐緩行在官道上的六匹駿騎上,騎在馬兒背上的是“赤麟”宗元甲、“金戈雙衛”、梅家姐弟,和“開碑手”尤傑六人。 “彩鷹”梅香吟輕勒韁繩,馬兒漸漸移向宗元甲,輕輕一笑,道: “宗大哥,你在‘青岩坪’要耽留多久?” 聽到“耽留多久”這話,宗元甲理會不出話中含意,也找不出適當話來回答…… 孟達有時渾渾噩噩,但一對耳朵卻是十分靈光,瞇眼一笑,接口道;“不一定是‘青岩坪’的‘寧河軒’莊院,梅姑娘,您也可以上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相信盟主極為歡迎您去他那裡。” 嘴角雖掛著一縷笑意,但宗元甲卻朝孟達瞪了眼。 孟達陪不是似的道: “盟主,我孟達沒有說錯吧?!” 輕輕一笑,梅香吟道: “宗大哥,香吟如果去‘嘯天盟’總壇,您會不會感到很意外?” 孟達又接口道: “相信盟主不會感到意外,倒是‘嘯天盟’總壇其他人,會感到很意外。” 一臉不解之色,梅香吟道: “這又為什麼呢,孟護衛?” 孟達笑了笑,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盟主去了‘寧河軒’莊院,您梅姑娘又來個‘回拜”嘯天盟’總壇,那是順理成章的事 但盟主除了您梅姑娘外,一向沒有紅粉俏佳人上‘嘯天盟’總壇去找他,其他人當然會十分感到意外了。” 梅少琪把馬兒移近過來,臉上帶著童稚的笑意,向宗元甲道: “宗大哥,我請求您一件事……” 看到梅少琪臉上這縷笑容,宗元甲已知道不會是樁“嚴重”的事,含笑問道;“你說,什麼事,梅兄弟?” 指了指梅香吟,梅少琪道: “上次您跟姐姐在‘寧河軒’庭院,印證武技的那套扇子功夫,宗大哥,你能不能傳授我?” 宗元甲點點頭,道: “我教會你就是,梅兄弟,這套扇招稱作‘馭影回天十一式’……這十一式扇招若想抵達爐火純青之境,就要在內家修為上,多下功夫……” 馬兒背上一直靜靜聽著的“開碑手”尤傑,點頭道: “琪兒,宗大俠這話你要牢牢記住,武家功力深淺,就在本身內家造詣上……別說一把竹骨紙扇,任何一項不起眼的東西拿在宗大俠手中,就是一宗威猛銳利的兵器……”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道: “這就是了,宗大哥,你傳授琪弟‘馭影回天十一式’扇招,沒有教會琪弟之前,你就不能離開‘寧河軒’莊院。” 倏然想了起來,宗元甲含笑道: “你剛才問我,在‘青岩坪’耽留多久,梅姑娘,這就是你替我回答的話了?!” 轉臉朝宗元甲注視了眼,梅香吟臉上泛起一抹紅雲,沉默下來。 腳程匆匆,一行六人回到湘中新化東南,“青岩坪”鎮東郊的“寧河軒”莊院。 這位“尤伯父”“開碑手”尤傑,在香兒、琪兒尚未成家前,為了照顧這兩個孩子,他已替代了“寧河軒”莊院的莊主。 尤傑在“寧河軒”莊院中,替宗元甲和“金戈雙衛”三人,準備了三間舒服的客房。 來本“金戈雙衛”之一的孟達,有事沒事,會找上盟主宗元甲聊天談談,再不然,會邀了盟主和僧浩,去外面幹 杯,來“寧河軒”莊院後,反而跟僧浩聊在一起,和宗元甲竟“疏遠”了…… 孟達看來渾渾噩噩,卻是粗中有細……盟主現在的年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該有一個悉心照顧的夫人才是。 要配得上這位“嘯天盟”盟主的姑娘家,還真不容易找。 眼前這位“彩鷹”梅香吟梅姑娘,論到“才”,是一代異人“北江漁隱”池欣的女弟子,說到“貌”,比玉生香,比花解語。 來“寧河軒”莊院後,這位梅姑娘常去找宗元甲,即使宗元甲在教梅少琪扇招“馭影回天十一式”時,也緊隨一邊,寸步不離。 這一來,“金戈雙衛”僧浩、孟達兩人,就跟盟主“疏遠”了。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兩人表面上雖然“疏遠”,但卻暗中在注意,暗中在祝福。 “赤麟”宗元甲在“寧河軒”莊院的客房,有房有廳,幽致寬敞 踩刀山,闖劍林,水裡來,火裡去的這位“嘯天盟”盟主宗元甲,來“寧河軒”莊院後,倒享了一陣子的清福。 客房的小客廳中,宗元甲單獨一個人愣愣坐著,心裡在想……但“想”些什麼,他自己也摸不出一縷頭緒來。 耳邊響起一縷輕輕的,軟軟的,“咭”的一聲脆笑,跟著,聞到一抹淡淡的幽香 宗元甲已知道誰來了。 緩緩轉過臉,宗元甲問道: “梅兄弟扇招‘馭影回天十一式’,練得如何了?” 臉蛋上的笑容突然收了起來,梅香吟帶著一絲落寞的愁意,問道: “你想快快離開這‘寧河軒”莊院,宗大哥,是不?” 怔了下,宗元甲才失聲道: “這是兩碼子事,梅姑娘……” 坐在旁邊,梅香吟垂下臉輕輕道: “香吟過去曾說過,你教會琪弟‘馭影回天十一式’,才讓你離去……” 抬起臉,一雙星星也似的眸子,孕含著捕捉奇蹟的神情,望著宗元甲又道: “但,我不希望你離去,宗大哥……” 宗元甲本來想說出“天下沒有不散筵席”這句話,倏然一轉念,把語意換了過來,道: “路是人走的,梅姑娘,我能來你這湘中‘寧河軒’莊院,難道你就不能去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膃”總壇?” 臉上又綻出一副笑靨來,梅香吟手指揉著那塊粉紅色的手絹兒,問道: “你希望我去‘嘯天盟’總壇?” 宗元甲含笑道: “我沒有理由回答‘不’字!” 梅香吟不厭其詳,又道: “我去了‘嘯天盟’總壇後呢?” 頓了頓,宗元甲才道: “那就要看當時情形如何了,是不是,梅姑娘?” 接觸到宗元甲投來視線,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臉上一陣紅熱起來,轉了個話題,道: “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好嗎?” 宗元甲問道: “去哪裡?” “噗”地一笑,梅香吟道: 兩人出來外面大廳 “開碑手”尤傑正和“金戈雙衛”,在談些什麼,梅香吟上前叫了聲“尤伯父”,道: “宗大哥陪香吟到外面走走!” “開碑手”尤傑含笑點頭,道: “是的,香兒,有你宗大哥陪伴,該出去外面走走才是!” 視線投向“金戈雙衛”,宗元甲笑了笑道: “僧浩、孟達,出去外面幹一杯如何?!” 孟達咧嘴一笑,道: “‘寧河軒’莊院的酒,味道濃醇,更在湘東株州鎮街那家‘天香樓’酒店之上,盟主,謝啦!” 出來大廳,宗元甲要去馬廄把坐騎牽來,梅香吟搖搖頭,道: “我看不用了,宗大哥,我們隨便走走,騎在馬兒背上,反倒是累贅!” 宗元甲聽她這一說,也就兩人隨同出莊院大門而去……兩人離“寧河軒”莊院後,往“青岩坪”鎮的方向走來。 梅香吟找到一個話題,邊走邊道: “過去聽孟護衛說,宗大哥,你還沒有一個接近的女伴?” 見梅香問得有趣,宗元甲含笑道: “你覺得奇怪,梅姑娘?” 纖手一掠被風吹散的秀髮,梅香吟沒有回答,側臉一笑,道: “宗大哥,是不是沒有一個值得你注意的姑娘家?!” 沒有很快回答,宗元甲沉思了下,才道: “以前可能如此,以後就不知道了。” 兩顆秋水般的明眸滴溜一轉,梅香吟順著這話題,問道: “你說的‘以後’,那要等多久的以後?” 宗元甲一笑,道: “今天的以後……也說不定是現在的以後……” 梅香吟“咭”地一笑,道: “宗大哥,你回答得好怪。” 宗元甲側臉一瞥,含笑道: “你這樣問,我這樣回答 梅姑娘,你不承認自己問得奇怪?” 梅香吟欲語還休,把頭低垂下來 接著仰臉一笑,道: “宗大哥,我們去哪裡?” |
第23章 劣跡暴行
兩人走著談著,宗元甲用手一指,道: “前面炊煙裊裊,已是‘青岩坪’鎮的街上,我們找家飯館用過午膳……再要去哪裡,到時再決定。” 兩人走來街上,梅香吟看到大街一側,懸著一塊招牌,上面有“迎福樓酒店”五字,脆生生一笑,道: “這家酒店用了‘迎福樓’三字,這題名倒很不錯……” 宗元甲含笑接口道: “梅姑娘,我二人這就作‘迎福樓’酒店的座上嘉賓好了。” 兩人走進店堂,店夥殷殷張羅,坐下桌座,宗元甲叫了些酒菜,吃喝聊談起來。 梅香吟姑娘家不善飲酒,斟下半杯,一邊相陪。 宗元甲想到剛才那話題上,含笑道: “梅姑娘,你剛才說到‘迎福樓’三字,看來很順眼,也自然地影響了這家酒店買賣……至於人名,或是饋送人家的匾額題字,也同樣需要用字恰當……” 梅香吟聽得不由注意起來…… 這位‘嘯天盟’盟主宗元甲,是個動刀舞劍的江湖大豪,敢情還是一個飽學之士? 酒中聊天,天南地北可以扯來一談,宗元甲一口酒送進嘴裡,又道: “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有一位堂主,他朋友新店鋪開張,請我題寫一幅屏幢送去 我問那位堂主,他朋友新開張的是什麼買賣,經那堂主一說,原來是專門替人家挖井掘溝的冷門店舖,我就替他寫了一幅中堂,上面是‘一瀉千里,坑人得利’八個字,可不是新開店就蒙了個灰頭土臉?” 聽到“一瀉千里,坑人得利”八字,梅香吟一雙明眸直瞪出來,喃喃道: “宗大哥,這是罵人啊……總壇那位堂主朋友,新店鋪開張,該用上‘鴻圖大展’等字眼才是,送他‘一瀉千里,坑人得利’八個字,可不是新開店就蒙了個灰頭土臉?” 宗元甲含笑道: “梅姑娘,這八個字送去其他新開張的店舖,會給人看作罵人,坑人,但堂主那位朋友的買賣店舖,是專門替人家挖井掘溝的這一行……” 微微一笑,又道: “‘挖井’是鐵錐鑽入土地,愈深水源愈足,但深度愈深,工程愈是困難,若是一瀉千里,豈不是漁翁得利……” 聽來有趣,梅香吟綻出春花似的笑靨來…… 幹下杯中酒,宗元甲又道: “‘溝’也就是‘坑’ 這家店舖掌櫃的,替人掘溝,掘坑,才能財源滾滾,送他‘坑人得利’四字,該是天衣無縫,恰到好處……” 梅香吟聽了,又是脆生生笑了起來。 兩人吃喝談著時,這家“迎福樓”酒店,已是座無虛席,一片飛觴把盞,猜拳豁令之聲。 朝店堂回顧一匝,梅香吟盈盈一笑,道: “可能是用了‘迎福樓’三字,人家都來這家酒店了……” 宗元甲含笑點頭,見杯中酒已幹,正要握起酒壺,向空杯中斟下酒時,突然輕輕一響“嗒”的聲,一個幼兒手掌大的紙團,不偏不斜,落進宗元甲面前的空杯中。 柳眉兒微微一皺,梅香吟道: “不知哪裡來的頑皮童兒,把紙團扔入人家的酒杯中……” 宗元甲起先也有這種想法,當他縱目朝偌大的店堂遊轉一眼,別說附近桌座,這間店堂中找也找不出一個童兒。 即使有人藉酒裝瘋,扔出一個紙團,也極不可能不偏不斜,落進自己酒杯中…… 心念閃轉,宗元甲望著杯中紙團,臉色神情,接連數變。 宗元甲霍然想到一件事…… 那是“寒川門”中“旱地蛟”岳申,給“青冥會”的“大幻仙”姜衝酒中放下“忘我散”藥粉,飲下此酒後岳申真性迷失,同室操戈,要將義弟“雲中鵬”田敏置於死地。 但眼前杯中落進紙團,若非出於偶然的話,那手法還在“大幻仙”姜衝之上 那是絕世高手,運用內家功力,所施展的一門絕技。 梅香吟見宗元甲兩眼注視著杯中紙團,神情凝重,挨近前悄悄問道: “宗大哥,杯中紙團不對勁?” 宗元甲道: “若非出於偶然的話,紙團凌空飄入酒杯,那是傳聞武林的‘馭風投絮’內家功力手法!” 臉色一怔,梅香吟道: “又是誰扔來的?” 宗元甲劍眉微微軒動,道: “眼前不知是敵是友,更不清楚紙上到底包含了何種用意。” 倏然會過意來,梅香吟道: “紙團落入酒杯,宗大哥,紙團中含有劇毒?”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目前還不得而知……” 梅香吟又朝這間“迎福樓”酒店偌大的店堂,緩緩遊視一匝,道: “宗大哥,扔出紙團的人,還在這間店堂裡?!”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扔紙團這人是在店堂中出手的 他以‘馭風投絮’的內家功力,掌握距離,捏住準頭,使這紙團在這張桌座凌空,翩然落進桌上杯中……” 梅香吟自己就是一位身懷絕技的巾幗女傑,但聽到宗元甲神乎其技的這些話,不禁柳眉兒一揚,道: “有這等離奇古怪的本領!” 揮手把侍立牆沿的店夥叫來,宗元甲吩咐再取一副杯筷來,店夥送上杯筷……宗元甲把店夥送來的杯筷擺在一邊,用自己原來那雙筷子,小心翼翼把杯中紙團夾出…… 又用筷子把皺皺的紙團撥開。 兩眼直愣愣的望著桌上紙團,梅香吟輕輕“哦”了聲,用手一指,道: “宗大哥,紙團上還有字呢?!” 宗元甲不知是敵是友,又不知對方用意何在,是以十分細心的用筷子把紙團撥開 是一張數寸見方的小紙,紙上寫著寥寥數字: “久聞‘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乃俠義門中佼佼之流,‘鐵鷲堡’倒施逆行,人天共憤,不能等閒視之,切記。” 這張紙箋下面具名,是畫上一口“井”。 宗元甲這一看,卻是跌進五裡濃霧中…… 從紙箋上所寫看來,此人知道自己身份,來歷 但“鐵鷲堡”又是何等樣所在? 此人不具名具姓,只畫了一口“井。在紙箋上,這又表示何種含意? 梅香吟側過臉,看過紙箋上數字,懷著跟宗元甲同樣心情,道: “宗大哥,你不認識扔紙團來的人,但這人可知道你來歷 ‘鐵鷲堡’又是何等樣所在……剛才我們正談到‘井’事上,紙上畫了一口‘井’,這又是何種含義?” 梅香吟問出此話,也正是宗元甲所百思不解的事,但看到紙箋上數字,已知道非敵是友,並無“謀算”自己之意,就把桌上這張數寸見方小紙,折起放進袋裡。 一臉迷惑之色,梅香吟又道: “在你回憶中,宗大哥,可有這種的人物?” 宗元甲濃眉緊蹙,搖搖頭道: “我想不起有這樣一個人物……此人行止詭秘,不露真相……紙箋上所寫有關‘鐵鷲堡’,是非真假之處,耐人尋味。” 倏然想了起來,梅香吟道: “對了,宗大哥,我們回家問過尤伯父,可能他老人家知道?” 宗元甲微微一點頭,道: “尤老丈久居湘中一帶,可能知道‘鐵鷲堡’是否位於近處,是何等樣所在。” 凌空落下一個紙團,驅散了宗元甲的酒意,也打掉了梅香吟的遊興……宗元甲揮手叫來店夥,會過帳後,偕同梅香吟離開這家“迎福樓”酒店。 兩人回來“寧河軒”莊院,梅少琪在廳院演習扇式,向兩人含笑招呼了下……大庭上“開碑手”尤傑,和“金戈雙衛”,看到宗元甲、梅香吟進來,都帶著捕捉奇蹟似的眼光,朝兩人遊轉看來。 “開碑手”尤傑含笑問道: “香兒,你和宗大俠去了哪裡?” 梅香吟一努嘴,答非所問,道: “尤伯父,我和宗大哥遇到一樁怪事……。 兩顆圓滾的牛眼直瞪出來,孟達接口問道: “盟主,您和梅姑娘遇到了什麼怪事?” 宗元甲並未回答孟達,而是懷著揭開一團‘謎’的心情,向“開碑手”尤傑問道: “尤老丈,您可知‘鐵鷲堡’這樣一個所在?” 殊感意外的怔了怔,尤傑道: “‘鐵鷲堡,離此有五十裡之遙 宗大俠怎會突然提到‘鐵鷲堡’?” 宗元甲接著又問道: “堡主是何等樣人物?” 一臉猜疑之色,尤傑望著宗元甲道: “堡主‘摘星飛龍’駱雍 至於是何等樣人物,老夫僅知駱雍是湘中武林知名之士,詳細情形就不清楚了……” 接口問道; “宗大俠,您怎會突然提到‘鐵鷲堡’這一所在?” 從衣袋取出那張紙箋,宗元甲交給尤傑,一面又道;“這上面寫出‘鐵鷲堡’此一地點……” “開碑手”看了紙箋上數字,一臉詫異之色道: “這張紙箋,宗大俠您從哪裡來的?” 旁邊梅香吟就把中午在“青岩坪”鎮上“迎福樓”酒店用膳時,兩人桌座上端凌空飛下一只紙團,落進宗元甲酒杯的經過,說了出來,一指尤傑手中那張紙箋,又道: “攤開紙團,就是這張紙箋……” 僧浩接過紙箋,和孟達兩人細細看去。 “開碑手”尤傑困惑不已道: “這是什麼功夫……沒有使店堂中其他客人發現,又拿得住這樣準的準頭,落進宗大俠桌上的酒杯中?” 宗元甲道: “武林傳聞,施展本身內家功力,使出‘馭風投絮’的功夫,能遙空拋物,抵達這種境界……” 一響“嗨”的聲,孟達有所發現的道: “這張紙上沒有留下姓名,畫了一口井在紙上,這是怎麼回事?” 宗元甲接口道: “尤老丈,紙箋上畫了一口井,那是代表何種含意?” “開碑手”尤傑道: “在紙箋具名的位置上,畫下一口井,顯然拋擲紙團的人,在他江湖名號中,可能牽涉到一個‘井’字……” 眉宇微微一掀,尤傑似有所得,自語道: “難道會是此老?” 宗元甲接口問: “誰?” “開碑手”尤傑道: “早年武林中有位‘蒼海叟’之稱的風塵俠隱,他的姓名就是‘井波’兩字。” 輕輕念出“蒼海叟”井波名號,宗元甲暗暗思忖道;“如果此人真是尤老丈說的‘蒼海叟’井波,自己與他素昧平生,現今才第一次聽到這樣一個稱號,對方又怎會如此了解自己的底細?” 心念遊轉,宗元甲問道: “尤老丈,江湖上少有聽到‘蒼海眼’井波此一名號,此人有多大年歲?” 回憶了下,“開碑手”尤傑道: “遠在三十年前,此老乃是黑道上牛鬼蛇神,惡煞巨奸,聞風喪膽的一位風塵俠隱,後來行蹤不明,不知去向……” 宗元甲不解的又道: “如果正是尤老丈所說的這位‘蒼海叟’井前輩,又如何識得宗某底細?” 視線從宗元甲移向梅香吟這邊,“開碑手”尤傑一笑道: “正若紙箋上所寫,宗大俠聲譽日正中天,乃俠義門中佼佼之流……這位‘蒼海叟’井前輩,雖然年屆百齡,行蹤不明,但可能依然暗中遊俠江湖,是以對您宗大俠的行止,底細十分清楚……” 仍然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宗元甲道: “這位‘蒼海叟’井前輩,是位身懷絕技的風塵俠隱,他既知‘鐵鷲堡’有‘倒駛逆行,人神共憤’的不軌之事,自己盡可放手處理,何必又把宗某牽連進去?” 緩緩一點頭,“開碑手”尤傑道: “確是耐人尋味……” 微微一頓,尤傑又道: “也有這個可能 這位井前輩不願自己行藏洩露,而你宗大俠卻是他老人家所贊許的一位俠義門中人物,在移花接木的情形之下,將有關‘鐵鷲堡’的這件事,移到您的手裡……” 眾人正在談著時,那個胖嘟嘟打雜的小李子走了進來,不趨向“開碑手”尤傑跟前,反而來宗元甲這邊,哈腰一禮,道: “宗爺,有人找來‘寧河軒’莊院,要求見您……” 宗元甲不由怔了下…… 這個打雜的小李子,敢情張冠李戴把人弄錯了,我來這“寧河軒”莊院,除了結伴同行的僧浩、孟達兩人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又有誰找來這裡? 心念遊轉,宗元甲不禁懷疑的問道: “小李子,有人來‘寧河軒’莊院找我?!” 小李子點點頭,道: “是的,宗爺……那人說是要求見‘赤麟’宗元甲大俠。” 宗元甲倏然想了起來…… 不錯,可能是湘東株州,“寒川門”門主柳天鳴派人找來這裡。 有了這樣想法,宗元甲向小李子問道: “小李子,此人來自何處,是何等樣人物,有否說出自己姓名?” 搔了搔肥禿禿的腦後頸,小李子道: “是個年輕書生,自稱‘冷仲秋’,沒有說出是從哪裡來的……” 聽到“書生”兩字,宗元甲微微一蹙眉,又怔住了。 “開碑手”尤傑接口道: “可能是個不速之客,宗大俠,此人能說出您名號,相信不會有錯,不妨請他進來,就知道其中內委底細。”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向小李子道: “你說有請!” 小李子退出大庭廳,不多時陪同一位年輕書生進來。 這人一身文巾儒衫,身材修長,文質彬彬,帶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但臉上卻浮起一層陰霾,和憔悴的神情。 大庭上除了宗元甲外,尚有“開碑手”尤傑等數人,這個自稱“冷仲秋”的書生,當然不知誰是“赤麟”宗元甲…… 轉過臉,一副茫然之色,冷仲秋朝打雜的小李子看來。 小李子已會意過來,一指宗元甲道: “這位便是‘赤麟’宗元甲宗大俠。” 冷仲秋見小李子指出宗元甲,忙上前一步,道: “冷仲秋見過宗大俠……” 雙腿一曲,竟跪倒地上。 宗元甲不由愕然,就即道: “區區宗元甲,怎敢受兄台如此大禮,快快起來……” 急急把冷仲秋扶起,又道: “冷兄找上宗某,不知有何見示?” 這位年紀看來二十四五歲的冷仲秋,兩行淚水流了下來,道: “冷仲秋家破人亡,求宗大俠伸張正義,替小的討回公道!” 聽到這話,大廳上眾人莫不怔住。 宗元甲心頭湧起一陣激盪,把冷仲秋攙到橫邊椅子坐下,道: “冷相公,且莫流淚……能否將經過始末,說來讓宗某等知道?” 衣袖拭去臉上淚漬,冷仲秋道: “小的父母早年去世,與妻子住‘青岩坪’東街玉泉巷,平時足不出戶,攻讀經書,準備來春上京趕考,求取功名,焉知禍從天降,妻子范迎真遭人擄走……” 宗元甲已聽出頭緒來,問道: “冷相公,尊夫人遭何人所擄劫?” 淚水又流了下來,冷仲秋喑啞的道: “真妹在自己家門前洗衣衫,小的聽到一陣尖銳驚叫,急急出來看時,真妹被四五名大漢擄走,小的追上大街,真妹已被大漢擄上馬背,疾馳離去……” 聽到這樣一段經過,“彩鷹”梅香吟不禁問道: “冷相公,你妻子是給誰擄去的?” 滿臉淚水,卻是一片茫然之色,冷仲秋搖搖頭,道: “小的平時足不出戶,不知這批強人從何處來,又去向何處……” 一頓,又道: “小的去縣城衙門擊鼓告狀,縣太爺坐堂,聽到小的說出這段經過,說是一無證,二無據,口說無憑,將小的攆了出來……” 孟達聽到這話,吼道: “入娘的,吃了國家皇糧,不替老百姓做事,該殺!” 這響聲音大得出奇,冷仲秋愣了一下,才接著道: “據衙門附近的街坊鄰居說,曾幾次有人來衙門擊鼓鳴冤,也都是年輕女子被擄,那些鳴冤的人,全被攆出衙門……” 聽到這些話,“開碑手”尤傑若有所思中輕輕“哦”了聲。 宗元甲問道: “冷相公,你妻子被人擄走,迄今已有幾天?” 冷仲秋道: “那是三天前的事……” 敢情,這批強人不知來自何處,更不知去向哪裡……這位“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縱然有心相助,卻是無從著手。 姑娘家心細,梅香吟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向冷仲秋問道: “冷相公,是誰告訴你‘赤麟’宗元甲住在‘寧河軒’莊院,他能替你要回公道?” 冷仲秋連連點頭,道: “您這位姑娘問得對,小的心裡凌亂,也忘了告訴您數位……” 輕輕呼了口氣,冷仲秋又道: “小的席地坐在大街邊上,痛哭流淚時,走來一位老人家,問小的因何痛哭流淚,小的就說出妻子遭人所擄之事……他老人家指出‘赤麟’宗大俠此人,同時說出‘寧河軒’莊院此一地點……” 臉色微微一怔,宗元甲突然想到一件事,接口問道: “冷相公,你遇到那位老人家是多久的事?” 冷仲秋道: “那是昨天的事……他老人家問過小的玉泉巷住址後,今日午後又找去小的家裡,他說出宗大俠這裡‘寧河軒’莊院的所在……說是宗大俠可以替小的解決此事,小的才冒昧前來求見……” 宗元甲視線,朝尤傑看來…… “開碑手”尤傑接觸到他投來視線,似乎有了同樣的感覺,微微一點頭,向冷仲秋問道: “冷相公,叫你來找宗大俠的那位老人家,長了一副何等樣的模樣?” 回憶了下,冷仲秋道: “這位老人家銀須白髮,看來高壽可能在八十之上,瘦瘦長長,身穿一襲長袍,肩背處還橫搭著一只囊袋……” 宗元甲接口問道: “冷相公,這位老人家可曾告訴你他的姓名?” 冷仲秋道: “小的曾問過 這位老人家含笑搖頭,說是不必問到他的姓名……只要找到宗大俠,就能救出小的妻子。” 聽到這些話,宗元甲似乎已找到其中答案,把話題移轉,問道: “冷相公,你住‘青岩坪’鎮東街玉泉巷?!” 冷仲秋點點頭,道: “是的,宗大俠,小的住玉泉巷進深尾端第二家。” 宗元甲已把這件事決定下來,是以向冷仲秋道: “冷相公,你安心回去……宗某先探聽擄走你妻子的這批強人下落,再救你妻子脫險……” 又想到一樁細節,梅香吟問道: “冷相公,你妻子身上可有特徵?” 想了下,冷仲秋道: “真妹長得十分端正,她左邊眉梢處,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宗元甲接口道: “這就是了,你先回去,宗某一有你妻子行蹤下落,就會前來告訴你。” 冷仲秋連連拜謝後,才始離去。 梅香吟見冷仲秋出客廳去,就即道: “宗大哥,向冷仲秋指出你名號、住處的老人家,可能就是在‘青岩坪’鎮街‘迎福樓’酒店,把紙團扔進你酒杯中的那人!” “開碑手”尤傑接口.道: “不會錯,香兒,就是這位‘蒼海叟’井前輩……” 眉宇軒動,兩顆墨玉似的眸子,灼灼生光,宗元甲道: “照此說來,擄走冷仲秋妻子范迎真的強人,來自‘鐵鷲堡’?!” “開碑手”尤傑慨然道: “八九不離十,宗大爺,就是這回事了!” 孟達氣呼呼道: “操他奶奶的,衙門裡這個瘟官,人家老婆失蹤,告狀告去那裡,居然把人家攆了出來……” 笑了笑,宗元甲道: “我說孟達,這又值得大驚小怪嗎 這年頭有財就有勢,說話才有力量……” 尤傑想到另外一回事,臉色接連數變,道: “難道真有這等事……” 宗元甲接口道: “從‘蒼海叟’井前輩在宗某杯中扔下紙團,到剛才冷仲秋來此所說的經過來看,‘鐵鷲堡’的不法行徑,不會是假的了!” “開碑手”尤傑道: “老夫現在想到另一件事上,宗大俠,卻又不得不使人感到驚奇……” 宗元甲惑然問道: “尤老丈所指何事?” “開碑手”尤傑道: “依‘鐵鷲堡’堡主‘摘星飛龍’駱雍年壽來說,已在七十開外,難道還會乾出這種令人不齒,辣手摧花的暴行?”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尤老丈說的也是,但人心各異,各有其好……‘摘星飛龍’駱雍乃是‘鐵鷲堡’一堡之主,若是堡中有其他人幹此暴行醜事,駱雍又如何不喝令阻止,將其嚴辦?!” 把話題移轉,宗元甲又道: “宗某借用衙門縣太爺那句話,‘一無證,二無據,口說無憑’,我等如何向‘摘星飛龍’駱雍興師問罪,又如何從‘鐵鷲堡’救出冷仲秋的妻子範迎真?” 宗元甲說出這幾句話,大廳上頓時氣氛凝結,誰也沒有開腔說話…… 一個梁上君子小偷兒,若是並未掌握贓物,他再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妙手空空的小偷兒。 咂咂嘴,舌尖舐舐嘴唇,孟達道: “盟主,我……我孟達有個主……主意……” 目光投向孟達,宗元甲道: “你且說來聽聽,孟達。” 使勁的吞下大口口水,咧嘴笑了笑,孟達道: “我說是說了,盟主,聽來不對勁,就當我孟達沒有說一樣!” 旁邊僧浩哼了聲,道: “廢話,說來不對勁,還有誰來聽你?” 指了指梅香吟,孟達向宗元甲道: “我……我的意見就是在梅姑娘身上,梅姑娘這副人品,千百個中挑不出一個,如……如果肯的話……” 兩顆星星似的眸子滴溜一轉,梅香吟接口道: “我‘肯’什麼,孟護衛?” 目光移向梅香吟,孟達道: “梅姑娘,如果您肯出馬,事情就好辦了……” 梅香吟不以為然,道: “這還用你說的,孟護衛!難道我會不問不聞,來個袖手不理?” 做了做手勢,孟達很費勁的道: “不……不是這意思,不是要您舞刀揮劍,是請您出馬讓這個老不修‘摘星飛龍’駱雍,露出狐狸尾巴來,讓盟主抓到他的賊證贓據……” 孟達轉彎抹角的這一說,宗元甲已會意過來,含笑接口道: “孟達,你是說我們來個‘美人計’,請梅姑娘作魚餌,釣出‘摘星飛龍’駱雍的罪狀來?” 點點頭,孟達道: “不錯,一點不錯,就怕委屈了梅姑娘!” “彩鷹”梅香吟聽到這些話,並無一般姑娘忸怩之態,一笑道: “孟護衛,我並不在乎委屈不委屈,只是這辦法是否有效?” 話落,朝宗元甲看來。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梅姑娘,如果你肯擔任這樣一個角色,我等不妨一試……不過到時情形的演變,就不能像孟達所說的那樣單純……” “開碑手”尤傑道: “宗大俠,在我尤傑想來,‘鐵鷲堡’會發生這種令人不齒的暴行,可能另有曲折的經過……” 微微一頓,又道: “以‘鐵鷲堡’的財富、聲譽,‘摘星飛龍’駱雍納個三妻四妾,不會使人矚目注意,何必鬼鬼祟祟乾出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梅少琪將宗元甲傳授的扇招“馭風回天十一式”,演練一番後進來大廳,向梅香吟問道: “姊姊,剛才走出大廳的那書生是誰?” 梅香吟把剛才所有演變的情形,告訴兄弟梅少琪,接著道: “現在我等正在商討,如何應對‘鐵鷲堡’之策。” 宗元甲經“開碑手”尤傑說出這番話後,沉思了一陣子,道: “我等如何探聽‘鐵鷲堡’的內委真相?” 孟達接口道: “我孟達有個主意,盟主,不知道使得,使不得?” 宗元甲朝這個有時渾得出奇,但有時卻會想出一些出人意表“鬼主意”的孟達看去,一面問道;“你說,孟達!” 衣袖一抹嘴,孟達道: “那個秀才老婆,是在‘青岩坪’鎮大街上,給‘鐵鷲堡,中那些龜孫王八搶去的……這類事故有一次,不會沒有第二次……”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 孟達又道: “那些爪牙狗腿子,我們只要抓一個來,有關‘鐵鷲堡’的娘家底細,不就清楚啦……” 說出個“抓”字,宗元甲道: “我說孟達,抓人總得有個藉口,我們不是官家衙門裡的人……同時,你又如何知道街上哪人,是‘鐵鷲堡,中的爪牙狗腿子?” 指了指梅香吟,孟達咧嘴一笑,道: “這就得偏勞梅姑娘了……” 兩顆明眸滴溜一轉,梅香吟問道: “你說,孟護衛,我梅香吟又怎麼樣呢?” 孟達比手劃腳道: “臂彎裡攙個籃子,籃子裡放些水果……梅姑娘扮裝成一個賣水果的,走在‘青岩坪’鎮街上……” 若有所思中,宗元甲微微點頭。 孟達又道: “我們這夥人,可也不能閒下來……盟主帶了我和僧浩,還有梅少俠,暗中護守在你四周……” 吼了聲,孟達又道: “入娘的,哪個‘癩哈蟆想吃天鵝肉”,就把這廝栽了下來!” 看到孟達這副“怪相”,梅香吟“噗哧”笑出聲來。 |
第24章 喬妝探底
“青岩坪”鎮的大街上,一個美得嬌,美得俏,美得怪惹眼的大姑娘…… 看來年紀有二十出頭,白淨淨的一張瓜子臉,未經修飾,但卻自然彎如新月的一雙柳眉下,是兩顆黑白分明,活溜溜的大眼睛! 姑娘那只小巧挺直的鼻子下面,有一張菱角般紅潤潤的小嘴,笑起來,腮幫子上各有一只深深的,渾圓的酒渦,看來那麼媚麗,那麼逗人。 但卻媚得鮮活,美得純真……那是一朵綻放朝陽下,沾著露珠的鮮花兒。 姑娘穿得很簡朴,那是一身布衣裙,腳上是雙瘦小的青布鞋,濃黑柔軟的秀髮,盤成兩個髻,分綰在腦後,右手臂彎上挽著一只竹籃,籃子裡放著一堆梨子……原來是鎮街上一個叫賣水果的姑娘! 她挽著籃子,慢慢地在街上走著,嘴裡脆生生的叫著: “賣梨子呀……賣梨子呀……” 姑娘賣梨子的生意還真不錯,可能還有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答答答!答答答!”兩匹馬兒徐徐走近……馬鞍的人,一個是矮矮胖胖,一個是瘦瘦長長,來到賣梨子姑娘身邊時,前面那個胖子勒住韁繩,馬兒停了下來…… 後面那個瘦個子,怔了怔,問道: “怎麼的,趙虎……” 胖子趙虎一指那個賣梨子姑娘,臉上肥肉抖了抖,擠出一陣不像笑的笑容來,抑低了聲音道: “李清,這妞兒可真不錯……” 李清側臉看去,顯然有跟那趙虎同樣的想法,但帶著惋惜的口氣,道: “怎麼會在街上賣梨子?” 趙虎“嘿”的一笑,道: “這又值得什麼奇怪的……一日三餐,天上不會掉下來,地上不會長出來,要打發日子,不賣梨子,吃什麼喝什麼?” 兩人下了坐騎,走到賣梨子姑娘身前……趙虎嘿嘿一笑,道: “姑娘,你籃子裡梨子還真鮮嫩呢……” 這姑娘挺和氣,綻靨一笑,道: “是的,大爺,這梨子才摘下不多久,又甜又嫩……” 旁邊李清接口道: “街上賣梨子,一天賺不了多少錢,姑娘,你太辛苦了……” 姑娘脆生生一笑,道: “大爺,不辛苦,去哪裡找吃喝……你二位買我鳳姑籃中梨子,不會多算你們錢的!” 一聲輕“哦”,胖子趙虎道: “你叫‘鳳姑’……鳳姑,我看你纖纖巧手,白白嫩嫩,整天風吹雨打太陽曬的在街上賣梨子,實在糟塌了你呢,咱趙虎介紹你去一個地方,吃的油,穿的綢,還有銀子拿,你去不去?” 鳳姑眼珠滴溜一轉,懷疑中卻又使她增添幾分注意,問道: “趙大爺,那是什麼地方,有這等好的去處?” 旁邊李清接口道: “我們都是離此地不多遠,一座‘鐵鷲堡’中的護院……堡主夫人要添增一名使喚的丫頭……” 聽到“鐵鷲堡”三字,鳳姑一雙星星般的眸子,朝兩人遊轉一瞥。 李清接口道: “鳳姑,你去‘鐵鷲堡’我們堡主老夫人房裡,侍候她老人家,可要比拋頭露臉,在大街上賣梨子強多了!” 風姑展臉含笑道; “謝謝兩位大爺的好意,咱鳳姑街上賣梨子的,每天回家可以見到爹媽,進了你們‘鐵鷲堡’做老夫人丫頭,那就出不來啦!” 李清聽到這些話,朝趙虎示意一瞥。 趙虎接觸到李清投來視線,嘿的一笑,轉了個話題,道: “鳳姑,你籃裡這些梨子不夠,我們要買很多回‘鐵鷲堡’,你家裡還有沒有梨子?” 發現是筆大買賣上門,鳳姑含笑點頭道: “兩位大爺,鳳姑攜帶不便,只提了一籃子梨子出來,家裡還有很多很多呢。” 李清一點頭道: “這就行了,鳳姑,你家居何處,你上我們這位趙大哥坐騎,我們帶你回去。” 鳳姑朝四周回顧一瞥,發現這裡是鎮街鬧處,街上往來行人眾多 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兩位大爺不用啦……鳳姑家就住前面一條橫巷靜僻處,不必上你們坐騎,走幾步就到了!” 聽到“靜僻處”三字,兩人又相顧望了眼 趙虎嘿嘿笑著道: “你就前面帶路吧,鳳姑!” 風姑臂彎挽著竹籃子,朝前面大街靜僻處走去,後面蹄聲答答,趙虎、李清銜尾跟著。 走不多久,前面鳳姑拐進一條靜悄悄,卻又十分寬闊的橫巷。 坐騎上的李清,向趙虎一聲輕叱: “此地不錯,把妞兒擄上馬背!” 趙虎聽到這話,但三五尺前的鳳姑,也聽到這響聲音……這個賣梨子的姑娘鳳姑,顯然就是“彩鷹”梅香吟所扮妝。 後面蹄聲急促,一股勁風襲來,梅香吟並不向後回顧,一個“寒蟬易枝”身法,身形飄出兩三丈外。 籃中梨子權作暗器,轉身一聲嬌叱: “照打!” 兩顆梨子,前後電射飛出。 張開嘴,趙虎一響“啊”正從口中吐出,梨子已兜面打來 梨子未曾吃進嘴裡,上下門牙已被磕掉四顆,滿口是血。 梅香吟銜尾這顆梨子,也已奔向李清…… 李清發現這賣梨子的妞兒,原來真人不露相,是武林中人所扮妝,一見對方轉身“暗器”打來,在此石火電光之間,識不透對方使用何種暗器,見暗器奔向上盤,疾速頭臉一挪! 這顆又圓又大、又脆又嫩的梨子,出自梅香吟腕勁,不啻一只鐵錘…… 李清“噯喲”一聲怪叫,梨子擊中左眼 梨子裂碎,梨汁淋個滿臉,腦袋一陣暈眩,李清一個“倒栽蔥”,從馬背翻落地上。 後面傳來一股焦雷似的吼喝聲: “操你奶奶的熊……” “哎”的結結實實一聲,李清臀部挨上一腿,身形像斷線風箏似的騰飛而起…… 又是一響“咚”的著地聲,李清跌個暈頭轉向,想要從地上爬起,背上像壓上千斤鐵石似的被人一腳死死踩住。 趙虎給梨子砸掉四顆門牙 雖然還不清楚內委真相,但已知道中著人家圈套…… 看到李清身形翻飛三丈外,給一個鐵塔似的大漢一腳踩住,趙虎忙不迭翻下馬背,兩腿尚未站穩,背上“ ”的挨上一拳, 往前跌出,一個“餓狗吃拱”僕倒在地。 不錯,如法泡製,這個矮胖子趙虎背上,也吃人死死踩住。 銜尾又有兩人走近前來,那是“赤麟”宗元甲,和“鐵翎”梅少琪……宗元甲含笑道: “僧浩、孟達,讓他們兩人站起,才能問話!” 孟達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把將地上的李清揪了起來,手指指向李清鼻尖,道: “你這個王八羔子,梨味道如何?” 梅香吟脆生生笑道: “孟護衛,梨子還沒有進他嘴呢!” 這邊僧浩,也把地上的矮胖子趙虎揪了起來。 兩人雖然結結實實栽了個跟頭,但卻像淋了一頭霧水,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趙虎拉開嗓門,大聲道: “朋友,你們玩下‘仙人跳’把戲,找上咱們‘鐵鷲堡’中人身上,那是有眼無珠,摸錯門,找錯人了!” “啪”的挨上一記大巴掌,孟達吼聲道: “孫子,你嘴巴要乾淨些,什麼叫‘仙人跳’?” 趙虎剛才給梨子砸掉四顆門牙,嘴角還留下血漬,現在又挨上孟達一記巴掌,打得口血又直噴出來。 宗元甲一笑,道: “趙虎、李清,你們承認是‘鐵鷲堡’中人,事情就好辦了。” 敢情剛才梅香吟扮裝成賣梨子姑娘,跟趙虎、李清談話時,宗元甲、“金戈雙衛”,和梅少琪等四人,就在附近,是以宗元甲一口就叫出兩人姓名。 兩人這一聽,心中不由一寒,一凜……李清色厲內荏道: “鐵鷲堡堡主‘摘星飛龍’駱雍駱爺,湘中數百里方圓,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敢情你們吞下豹子膽,喝下孟婆湯,才找上‘鐵鷲堡’的岔子?” 趙虎接口問道: “你……你們是誰?” 宗元甲朝四周環顧一匝,發現這一帶地段靜僻,雖有幾家住戶,都緊緊閉上門扉,位置已在近郊,不怕驚世駭俗,驚擾了人家。 微微一笑,宗元甲向趙虎道; “我等是誰,自會告訴你們兩人,但宗某所問的話,你二人要從實說來,免得傷了雙方和氣……” “嘿”的一聲冷笑,趙虎道: “朋友,‘鐵鷲堡’中人,可不是這般輕易可以侍候的……” 牛眼一瞪,眼皮一翻,孟達吼聲道: “操你奶奶的,龜孫王八,爺爺就來侍候你這灰孫子……” 這個“子”字才從中嘴裡吐出,一個箭步上前,左掌虛晃,右拳走實,朝趙虎兜胸打來…… 孟達這副鐵塔似的身腿,缽大的拳頭出手,當然份量不輕。 趙虎想要出手架住,孟達虛實並用,“砰”的結結實實一聲,胸窩挨上一拳…… 彎腰弓背,趙虎連連往後退,嘴裡殺豬似的吼叫: “噯唷,我的媽……” 孟達正要墊步上前,宗元甲伸手攔住,向趙虎微微一笑,道: “現在你該相信,我等要侍候你二位,並不必太費勁……” 這個矮胖子趙虎,可真是生蔥辣椒加姜沫拌成……那股子火辣辣的。 兜臉挨上孟達一拳,打得連連跌退,彎腰弓背,嘴裡把老娘也叫了出來,可是這個趙虎硬不服輸! 腰一挺,頭一直,又站了起來,嘿嘿幾聲不像笑的笑聲,指了指宗元甲,趙虎道: “朋友,咱趙虎人一個,命一條,今兒橫死在你等數人手中,嘿,自有‘鐵鷲堡’堡主駱爺,向你們討回公道!” 宗元甲見這個趙虎,竟有這等不低頭的骨氣,感到有點意外,微微一笑道: “趙虎,你想橫死此地,宗某就偏不讓你死,要你活下去……” 話到此,右掌駢指疾吐,捷若冷電一抹,落向趙虎身上三處穴道。 不錯,趙虎沒有死,但活罪夠受了…… 頓時額頭上冒出顆顆黃豆大的汗珠,肥嘟嘟的肉臉漸漸變了形,扭曲過來,身子像篩糠似的一陣簌簌發抖,嘴裡又把“老娘”叫了出來。 冷然一笑,宗元甲道: “宗某這手雖非‘分筋錯骨’,但,趙虎,這味道比‘分筋錯骨’更夠你受……” 房邊那個李清,雖然不算行家高手,但手裡也有兩下子,一看到宗元甲在趙虎身上下這一手,已知道自己兩人,有眼不識泰山,遇到扎手人物。 目光移向李清,宗元甲道: “李清,你是否也像趙虎一般,要宗某來侍候你一番?!” 李清可不像趙虎那副“生蔥辣椒加姜末”的德行……江湖就有這樣兩句話:“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 躬身一禮,李清道: “知無不言,言無不詳,不知宗爺問的何事?”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鐵鷲堡擄劫年輕女子,李清,你們堡主‘摘星飛龍’駱雍,敢情有寡人之疾?” 旁邊趙虎給宗元甲製住三處穴道,體內筋血逆轉,處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景況,但兩只耳朵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宗元甲向李清問出這兩句簡短的話,聽進趙虎耳裡,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直愣愣朝這邊看來。 眼前這個李清,雖然也有跟趙虎同樣的感受……這樁瞞天過海,偷天換日的事,如何會給眼前這夥人知道? 看到趙虎這副模樣,李清不能不回答,也不敢不回答咽下大口的口水,李清欲語還休的道: “宗……宗爺,這……這不是堡主的事……” 宗元甲暗暗一怔……果然不出“開碑手”尤傑所料……就即問道: “不是堡主,又是誰?” 眼前,如果地面裂開一口窟窿的話,即使窟窿中滿是岩漿、沸油,李清也會跳了下去……但,沒有這樣的“機會”。 十分費勁的,李清吶吶道: “那……那是‘錦蛟’駱奇……” 第一次聽到“錦蛟”駱奇這樣一個名號……宗元甲臉色十分平靜,就像跟朋友在聊談打發時間一樣,和和氣氣的問道: “錦蛟駱奇又是誰?” 李清臉上泛出一層紙白……把這些話說出口,即使不喪命此地,也會死在“鐵鷲堡”……囁嚅了下,李清才道: “他……他是‘鐵鷲堡’少……少堡主……” 旁邊“彩鷹”梅香吟接口道: “少堡主?那是‘摘星飛龍’駱雍的兒子?” 李清點點頭,替代了回答。 筋血逆轉中的趙虎,憋出一口氣,大聲道: “宗……宗爺,咱趙虎受不了啦!” 笑了笑,宗元甲道: “趙虎,你早說‘受不了’,就不會受這場活罪了。” 宗元甲伸手拍解他身上受製的穴道 趙虎如釋重負,長長呼了口氣。 目光遊轉在兩人臉上,宗元甲問道: “‘錦蛟’駱奇做出這種令人不齒的行徑,他父親駱雍知不知道?” 趙虎接口道: “堡主不知道少堡主有這回事……就是‘鐵鷲堡’中知道的,也僅是數人而已……” 孟達晴空焦雷似的聲音,接上道: “小子,你說話含含糊糊,都是‘一筆帶過’,難道縣城裡縣太爺也不知道……” 趙虎不知孟達在這夥人的身份,底細,口稱一聲“大爺”,道: “小的和李清兩人,也僅是知道有這回事,詳細情形就不清楚了……” 李清道: “縣城縣太爺和堡主,一個‘勢’,一個‘財’,財勢相投,極有交往……” 宗元甲相信兩人不敢“一筆帶過”,含糊其詞,是以,話題移轉問道: “前些日子,‘青岩坪’鎮上,給‘鐵鷲堡’劫走一個年輕女子名叫‘范迎真’,這件事可是你兩人下手做的?” 趙虎搖頭不迭,道: “那年輕女子不關小的兩人之事……‘太陰手’曾大元探得那女子十分漂亮,是他派人下手幹的。” 宗元甲微微一怔,試探問道: “‘太陰手’曾大元在‘鐵鷲堡’中,是何等樣的人物?” 李清道: “太陰手曾大元是少堡主親信之一,像這類情形,都是曾大元所籌劃下手的。” 經李清、趙虎兩人說出這番話後,雖然還未清楚來龍去脈的詳情,但已知道這件事的大概……宗元甲又問道: “‘太陰手’曾大元,長相如何?” 趙虎“嘿”了聲,道: “這是個老怪物,個子又瘦又長,活像一枝曬衣裳的竹桿,年紀有六十出頭……”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你等兩人回去告訴‘鐵鷲堡’堡主‘摘星飛龍’駱雍,區區‘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插手其事……養不教,父之過,其子‘錦蛟’駱奇,做出這等江湖不齒的劣跡醜鬼事,要他交出 個公道……” 怔了怔,趙虎道: “你……您是……” 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赤麟’宗元甲。” 兩腳一軟,李清跪到地上,道: “宗……宗盟主,小的兩人求您一件事……” 趙虎見李清跪拜在地,還想不出是會麼回事,一臉愕然之色。 宗元甲含笑道: “李朋友,此事真相宗某已有幾份了解,不關你兩人之事,宗某不會難為你們,不必跪地求情,快快起來……” 並未站起身,李清道: “小的知道宗盟主乃是俠義門中人物,是非分清……只是小的另有一件事,想求您等數位……” 宗元甲詫然問道: “又是何事?” 李清道: “小的兩人洩漏少堡主‘錦蛟’駱奇這樁秘密,如果駱奇知道此事,我兩人除了遠走高飛外,回去‘鐵鷲堡’定然性命難保……” 趙虎聽李清說出這些話,臉上肥肉一抖,撲通也跪了下來。 宗元甲迷惑不解問道: “李朋友,據你如此說來,宗某又該如何呢?” 李清道: “您數位向‘鐵鷲堡’採取何種行動,小的二人不敢動問,只是今日我兩人遇到您宗盟主等數位之事,以後您等與堡主、少堡主照面對上,千萬不要提到小的兩人曾洩露這件事的底細、真相。” 沉思了下,宗元甲微微一點頭,道: “李朋友,你事前已交待此話,宗某等遵囑便了。” 邊上靜靜聽著的“鐵翎”梅少琪,接口問道: “李清,你不替我等向‘鐵鷲堡’傳話了?!” 李清道: “實在不便,請少俠包涵。” 兩人從地上站起,正要跨上坐騎時,梅香吟向趙虎招招手,含笑道: “餵,矮胖子,這籃梨子挽在姑娘臂彎上,怪累贅的,還是由你帶回‘鐵鷲堡’吧!” 趙虎想到剛才這姑娘出手一顆梨子,打掉自己四只門牙,臉上不禁一陣火辣辣紅熱起來……但此刻誤會冰釋,只有道了聲謝,接著這籃梨子。 兩人跨上馬背,兩腿一夾馬腹,蹄聲答答,出鎮郊而去。 這條冷清清的街巷一端,留下“赤麟”宗元甲、“金戈雙衛”、梅家姊弟等五人。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我等雖然從李清、趙虎兩人身上,知道這件事的部分真相,但看來並不單純……” 孟達接口道: “盟主,我等興師問罪,找去‘鐵鷲堡’,入娘的,砸他一個雞飛狗跳!” 笑了笑,宗元甲道: “我說孟達,我等如何‘興師’,又如何‘問罪’,‘鐵鷲堡,有些甚麼罪狀,掌握在我們手中?” 頸子一直,孟達道: “擄劫民間女子,難道不是罪狀?!” 僧浩哼了聲,道: “廢話,是你孟達親眼目睹?” 孟達反駁道: “那個秀才老公,去‘寧河軒’莊院哭訴,他老婆給人搶走,難道會是假的?” 宗元甲一笑,道: “不錯,不是假的,但人已落進‘鐵鷲堡’,人家來個矢口否認,孟達,你說又怎麼辦?” 嘴巴張得大大的,孟達說不出一句話來。 “彩鷹”梅香吟接口道: “據剛才李清、趙虎兩人說來,‘鐵鷲堡’堡主‘摘星飛龍”駱雍,並不知道此事 即使駱雍知道此事,家醜不可外揚,也不會承認。”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捉賊捉贓,先救人要緊……冷仲秋的妻子范迎真羊入虎口,我等先得把她救出來才是……到時范迎真歷歷指證‘鐵鷲堡’罪狀,‘摘星飛龍’駱雍再有狡辯,也無法答辯了。” “鐵翎“梅少琪道: “剛才李清、趙虎兩人所指的‘太陰手’曾大元,宗大哥,可能是個很重要的角色!”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梅兄弟……瘦瘦長長,六十多歲,可能就像過去‘青冥會’中‘大幻仙’姜衝此類的人物。” 宗元甲與梅家姊弟兩人,相處日入,宗元甲已向他們姊弟兩人,提到過去有關“青冥會”的情形。 “彩鷹”梅香吟接口道: “宗大哥,照此看來,那個‘太陰手’曾大元,也是個肚子裡用功夫,無所不用其極的傢伙?” 宗元甲道: “不錯,據剛才兩人所說,范迎真給擄去‘鐵鷲堡’,就是出於‘太陰手’曾大元的主意……” 孟達接口道: “盟主,我等如何設法把‘太陰手’曾大元這個老王八蛋抓到……” 眾人談著時,取道往“寧河軒”莊院方向而來。 宗元甲點點頭,道: “是的,孟達,這是個重要‘點子’,我們不能輕易放過他。” 一行五人,回來“寧河軒”莊院,走進大廳正有一位老者在跟“開碑手”尤傑談著,姊弟二人認識這個老者,上前招呼道: “路叔叔,您好!” 老者含笑道: “你們回來了!” 宗元甲發現這老者形相古怪,尖嘴凸腮,一雙眸子閃閃生光,五短身材,穿著一套短衫襖褲,看去倒像一頭大毛猴。 敢情剛才“開碑手”尤傑,已跟這老者談到有關“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帶領“金戈雙衛”,和梅家姊弟二人,赴“青岩坪”鎮的那回事。 此刻看到梅家姊弟後面,銜尾進來三人……兩個鐵塔似的大漢,簇擁著一位英姿軒朗,英風飄然的年輕人進來,已知道此人是誰了。 老者不待“開碑手”尤傑引見介紹,長身站起,向宗元甲拱手一禮,道: “這位諒是‘嘯天盟’宗盟主了,老漢‘石猴’路振,這廂有禮。” 宗元甲連聲“不敢”,回過一禮,把“金戈雙衛”兩人引見一番。 眾人坐下後,“開碑手”尤傑道: “此去‘青岩坪’鎮上情形如何,宗大俠?” 宗元甲把“青岩坪”鎮上,遇到李清、趙虎兩人的經過說出,又道: “果然不出你所料,尤老丈,這件事的主謀並非‘鐵鷲堡,堡主‘摘星飛龍’駱雍本人,而是駱雍的兒子‘錦蛟’駱奇……” 尤傑一點頭,道: “不錯,當時老夫卻也忘了,‘摘星飛龍’駱雍膝下是有個兒子……” 話題一轉、問道: “宗大俠,聽您剛才說來,‘鐵鷲堡’擄劫民女之事,駱雍並不知道,而駱奇做出這等令人不齒之事,是出於一個號稱‘太陰手’曾大元所籌劃 此‘太陰手’曾大元又是何等樣人物?” 微微一皺眉,宗元甲道: “這情形都是李清、趙虎兩人所說的……曾大元是‘錦蛟’駱奇的親信,是個瘦瘦長長的老頭兒……” 一頓,又道: “冷仲秋妻子范迎真被‘鐵鷲堡’所擄,就是出於‘太陰手’曾大元的主意……” “彩鷹”梅香吟接口道: “尤伯父,‘鐵鷲堡,做出這等醜事劣跡,那個‘太陰手’曾大元,是個重要的角色……” 沉思了下,“開碑手”尤傑道: “香兒,情形可能還不致如此單純……但若去‘鐵鷲堡’要人,‘摘星飛龍’駱雍即使知道他兒子胡作非為,也不會承認,在惱羞成怒之下,定有極不愉快的場面出現……” “鐵翎”梅少琪道: “尤伯父,我等設法先把那個‘太陰手’曾大元活口擒住,就不難知道其中內委情形了!” “開碑手”尤生道: “我等不知‘太陰手’出沒行止,‘鐵鷲堡’雄踞湘中,有天塹之險,要活口擒住‘太陰手’曾大元,不是一件簡單事……” 宗元甲接口道: “我等要掌握‘鐵鷲堡’具體罪狀,這個‘太陰手’曾大元,就不能輕易放過!” |
第25章 來龍去脈
懷著濃濃的感觸,“開碑手”尤傑道: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宗大俠,這邊事情尚未有個頭緒,那邊又有事故發生,真是多事之秋……” 怔了怔,宗元甲問道: “尤老丈,又有風吹草動之事發生?!” 尤傑一指旁邊“石猴”路振,道: “剛才這位路老弟來‘寧河軒’莊院,談到一件事……雖然並非我等本身之事,但路見不平,就不能袖手不理了……” 目光移向“石猴”路振,宗元甲道: “路老丈,是怎麼回事?” “石猴”路振道: “老漢住在離‘寧河軒”莊院二十多裡的‘白木橋’,這件事就發生在‘白木橋’鎮上……老漢知道這件事後,就找來尤老哥哥這裡,碰巧遇到您‘嘯天盟’宗盟主……” 聽不出一個端倪,宗元甲又問道: “路老丈,‘白木橋’鎮上發生了什麼事?” “石猴”路振道: “林裕明林爺平時修橋鋪路,樂善好施,是‘白木橋’鎮上首富,這件事就發生在林爺的府邸……” 微微一頓,又道: “林爺幼子林紹基,今年才六歲,前些日子突然失蹤,林家正在惶惶不安,尋找這孩子時,兩天前林爺突然接到一封書信……據說這封信上並無‘指名抬頭’、出信人‘具名’,只寫下寥寥數字,說林紹基這孩子在他們手中,要林爺準備五百兩黃金,把孩子贖回……” 孟達“哇”的冒出一聲,道: “五百兩黃金不就是五千兩雪花紋銀啦!” 緩緩一點頭,路振道: “是的,孟護衛,算來確是五千兩銀子……” 一頓,又道: “這封信中指出,如向官家衙門報案,就要將這孩子亂刀分屍……” 僧浩喃喃接口一句,道: “嘿,好狠!” 宗元甲問道: “路老丈,你如何知道此事?” “石猴”路振道: “小老兒⼳弟路雄,是林爺府邸的長工,他回家說出經過,老漢才知此事……” “彩鷹”梅香吟問道: “路叔叔,林家有沒有向官家衙門報案?” 路振喟然道: “梅姑娘,這些亡命歹徒,說得出,做得到,林爺向衙門擊鼓報案,林紹基這條小命就別想留下……好在這五百兩黃金,林家還籌得出……” 眉宇微微軒動,宗元甲問道: “路老丈,這五百兩黃金,歹徒要林家送去哪裡?” “石猴”路振道: “這五百兩黃金,那班亡命土匪要林家送去‘白木橋’鎮東郊外的一座山神廟……時間是子夜三更過後……” 屈指算了算,路振又道: “算來就是今天夜晚了……好人有好報,這位林裕明林爺,不應該遇到這樣一場變故,小老兒原想挺身而出,但還不清楚這些亡命徒的娘家底細,如若技藝不敵對方,自己死傷尚在其次,到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反累害了林家這孩子,小老兒就只有抱恨終身了……” 一指“開碑手”尤傑,又道: “老漢跟尤老哥有數十年交往,聽說他一對姪兒、姪女是武林前輩高人的弟子,小老兒纔來跟尤家老哥哥談談,碰巧您宗大俠也在‘寧河軒’莊院……” 似有所思中,宗元甲問道: “路老丈,林家是否知道,你有意插手此事?” 路振搖搖頭,道: “不知道,連小老兒⼳弟路雄,也毫不知情。” 宗元甲又問道: “路老丈,你可識得去‘白木橋’鎮郊,山神廟的路徑?” “石猴”路振道: “前些日子,⼳弟回家告訴老漢林家這件事後,老漢曾悄悄找去山神廟仔細察看一次……” 宗元甲接口問道: “這座山神廟香火如何?是否有廟祝、主持?” “石猴”路振道: “那是一座牆殘頹塌的古廟,裡面早已沒有香火……小老兒若非事前已知道確實地點,一眼看去,再也不相信那是座供人膜拜的廟寺。” “彩鷹”梅香吟接口問道: “路叔叔,那座山神廟近圍一帶的形勢如何?” 一軒眉,“石猴”路振道: “很凶險……從官道拐進一條橫岔的山徑,山徑盡頭就是那座山神廟……山神廟近圍一帶,有高過人頭的野山,有大得出奇的山巖巨石……敵暗我明,很難覺察到對方的埋伏。”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我等應該先從歹徒手中,將那幼童救離險境,然後再將這夥匪類除去廣一抬臉,路振目注宗元甲道: “您……宗大俠,您願助一臂之力?!” 一笑,宗元甲道: “路老丈,別說你跟梅家姊弟的義伯‘開碑手’尤傑有數十年交往,即使素昧生平,毫不相識之人,我宗元甲知道這回事,也不會袖手不理!” 不勝欣慰的,“開碑手”尤傑道: “宗大俠,‘嘯天盟’睥睨江湖,稱雄天下武林,赤麟宗元甲此一名號,流傳每一角落,就憑您剛才那幾句話。” 笑了笑,宗元甲又移到那個話題上,道: “路老丈,當初送那封勒索書信去林家府邸的,是何等樣人?” “石猴”路振道: “這就不清楚了……林家收到信時只當作一般書函,當時並不曾注意送信的是何等樣人,等到打開書信看時,才知道是黑道綠林中的‘黑帖’!” 沉思片刻,宗元甲道: “路老丈,煩你將山神廟附近一帶的形勢,繪於紙上,讓我等先了解那一帶的情形!” 路振連連點頭,道: “是的,宗大俠!” 梅香吟取過文房四寶,放到桌上 路振把座椅移向桌邊,依據回憶,在紙上畫出山神廟附近的形勢……畫完後,指著地圖,道: “這是官道拐進去往山神廟的山徑……這一帶都是亂草、山巖……” 宗元甲接口問道: “山神廟的背面,是否尚有山徑通道?” 指著桌上畫成的那幅圖,路振點點頭,道: “是的,宗大俠,這裡就是山神廟背面的一條山徑。” 凝視著桌上“石猴”路振畫的那張地圖,宗元甲沉思了半晌,道: “路老丈,從這裡往山神廟,要多久腳程?” 路振道: “不需多久時間……自‘白木橋’來這裡‘寧河軒’莊院,就要經過山神廟山徑前那條官道。”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這就行了……今夜二更過後,我等往山神廟一行便了!”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已是暮色輕籠時分……“石猴”路振就留在“寧河軒”莊院用晚膳。 眾人圍桌而坐吃喝時,“赤麟”宗元甲就把去山神廟的人手分配一番……“開碑手”尤傑含笑道: “宗大俠,這次又把老夫閒下來了?1” 宗元甲道: “赴山神廟的這股盜匪,人數不會很多,宗某偕同梅姑娘、梅兄弟、僧浩、孟達,加上這位路老丈,相信已足可應付。” 梅香吟問道: “宗大哥,我等如何下手剪除這股盜匪?” “石猴”路振接口道: “我等暗伏四周,等這股盜匪進入山神廟,就在林家交出五百兩黃金,盜匪交出孩子的同時,我等圍襲而上,不讓盜匪漏網脫走一個……” 搖搖頭,宗元甲接口道: “這辦法不甚妥善,路老丈……如此一來,盜匪會認為林家暗中邀請高手,用‘誘敵之計’撲殺……到時盜匪再來個報復,那就禍害了林家……” 圍桌而坐的孟達,兩顆圓滾滾眼珠一轉,接口道: “我孟達有個主意,盟主,不知道使得不使得?” 宗元甲道: “你且說出來聽聽,孟達!” 一口酒送進嘴裡,衣袖一抹嘴邊酒漬,孟達道: “我等不必在山神廟中下手,只在暗中察看動靜 等這批龜孫土匪把孩子交還給林家,黃金落進囊袋,回身出來走在山徑道上時,我們才迅雷不及掩耳的下手,來個‘黑吃黑’……” 一瞪眼,宗元甲道: “‘黑吃黑’?!” 孟達咧嘴一笑,道: “我孟達只是借用了‘黑吃黑’這三個字眼,盟主,這股土匪摸黑找財路,我們就來個摸黑抓強盜……” 一頓,又道: “這筆黃金到手,就煩路老丈交還給‘白木橋’鎮上的林家。” 連連點頭,“石猴”路振道: “宗大俠,孟護衛這個主意很好,我們用了這一手,這股盜匪不會懷疑到林家,還真認為‘黑吃黑’,遇到另一股綠林黑道中人物。” 吃喝中,宗元甲接著剛才路振所畫的山神廟形勢地圖,把各人的任務分配下來。 夜,一片漆黑,像把大地溶融在濃濃的墨汁中……山神廟四周,黑沉沉中更靜得出奇! 黑夜中,山徑通往官道的那一端,閃耀起一團光亮……這團光亮在緩緩移動,光亮也漸漸大了起來…… 這團光亮,原來是一盞燈籠,就在燈光亮閃中,響起一縷“沙沙沙!沙沙沙!”腳底擦地的腳步聲…… 一個青衣小帽家人服飾的中年人,手中提著一盞燈籠,後面是個肥碩臃腫,一身華服,年紀六十多歲的老者,老者後面兩個壯漢,各個手中提著一只沉甸甸的囊袋。 提著燈籠的家人,一手指著前面,道: “老爺,那邊就是山神廟了!” 這個肥禿禿的老者,就是“白木橋”鎮上首富林裕明……一陣喘息中,林裕明喃喃道: “黃金五百兩是帶來了,林旺,那夥人把紹兒擄了去,不知道有沒有虐待他?” 家人林旺邊走邊道: “盜亦有道,老爺,我們已把黃金如數帶來,沒有短少一分,相信他們不會委屈了小少爺的。” 林旺手提燈籠,推開山神廟廟門,探頭看了看,一腳踏了進去,林裕明隨尾跟進,後面攜帶兩袋黃金的壯漢,也都進來山神廟大殿。 這座山神廟裡靜得出奇,還有林裕明急促的喘息聲。 林裕明轉身朝四周緩緩遊轉一匝,喑啞的道: “林旺,山神廟裡沒有半個人影,會不會他們說話不算數?” 這名家人林旺,很懂事的道: “五百兩黃金,不是一筆小數目,老爺,走黑路的人,也怕遇到鬼……可能這些好漢已經來了,正在暗中察看我們除了黃金外,還有沒有帶了其他人來……” 林旺話未中落,山神廟大殿後,傳來一陣“嘿嘿嘿”低沉的笑聲! 人影閃晃,出來一個人 禿頂、矮肥、圓滾滾臉上,配著一雙險沉沉的蛇眼……蛇眼一瞪,不像笑的笑了笑,道: “林爺,辛苦你了……” 林裕明跌退兩步,顫聲道: “你……你就是……” 禿頂大漢點點頭笑道: “不錯,林爺,我就是來恭迎你的!” 林裕明吶吶道: “好……好漢,我那紹兒呢?” 禿頂大漢不答反問道: “黃金五百兩,林爺,帶來沒有?” 連連點頭,林裕明一指後面兩名壯漢,道: “有,有,就在他二人提著的囊袋中……” 禿頂大漢朝廟門處投過一瞥,嘿嘿一笑,道: “有沒有其他人陪同一起來?” 林裕明已聽出對方話中含意,躬身一禮,道: “好漢,就只是我們這裡四人,小老兒藉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你們幾位好漢。” 禿頂大漢緩緩一點頭,向林裕明後面兩名壯漢,招招手,道: “你們過來,把兩袋黃金,拿來我這裡……” 兩名壯漢提著沉甸甸的囊袋,來到禿頂大漢前,把兩只囊袋放到地上。 禿頂大漢解開其中一只袋口,從裡面取出一只黃澄澄的金元寶,朝囊袋裡看了眼……接著解開另外一只袋口,又朝裡面看了看。 林裕明道: “好漢,囊袋裡金元寶,每錠足重五十兩,分裝入兩只囊袋裡,不會有錯……” 探頭朝大殿後面看了眼,林裕明又道: “好漢,我那紹兒呢?” 禿頂大漢沒有接下回答,合掌拍了兩響……大殿左側,一堵塌下的殘牆處,人影閃動,跨進一高一矮兩個中年大漢,其中一個手中挽著一個六七歲的童兒。 那孩子看到林裕明,立即撲進他懷裡,連聲叫“爹”…… 林裕明緊緊接住這孩子,兩行老淚流了下來,喃喃地道: “紹兒,委屈你了,快隨爹回家吧!” 林旺提著燈籠走在前面,林裕明牽著紹兒,後面是兩個剛才提黃金的壯漢,一行五人,出山神廟門而去。 禿頂大漢見林裕明等離去,“嘿嘿嘿”縱聲大笑,道: “這樁買賣乾淨利落,山神廟中除了咱‘夜狼’聶榮,和你等‘野蠍子’何申、‘鐵斧’楊昆兩人外,天不知,地不覺……” 那個瘦瘦高高的“野蠍子”何申道: “這頭老肥羊倒也乾脆,早知如此,咱們‘籌碼’該提高一些?!” 另外那個“鐵斧”楊昆,旋首朝四周張望了眼,道: “這座山神廟中,會不會有其他人同來?” “夜狼”聶榮“嘿”聲一笑,道: “老肥羊把孩子帶走,黃金已落進咱們手中,‘銀貨兩訖,,這樁買賣業已做成……老肥羊若真找人來插手這件事,要露臉的早該露臉了!” “野蠍子”胡申道: “老聶說得也有道理,黃金已落進咱們手中,就是官家衙門中人找來,也不能指咱們做了一筆沒本錢的買賣!” “夜狼”聶榮道: “滿載而掃,走吧!” “野蠍子”何申,和“鐵斧”兩人,各個摃起一只藏有黃金的囊袋,跟在聶榮後面,三人出山神廟而去。 剛才夜色如同染上一片烏墨,一陣黑黝黝的,三人走出廟門,浮雲消散,星月光亮下晴朗無比。 “夜狼”聶榮抬臉朝夜空望了眼,嘿嘿笑道: “老天爺也真夠意思,知道咱們摸黑走回去,路上不便,把星月光亮照下來了!” “野蠍子”何申肩上摃著一袋黃金,嘴裡喃喃,抱怨不迭道: “怪,剛才來的時候,走在這條山徑上,一眨眼就過去了,***,現在這條山徑,突然長了起來……” “鐵斧”楊昆道: “活見你的大頭鬼,那是我們肩上摃著兩袋黃金,兩腿走起來提不起勁,才覺得這條山徑長了……” 三人邊走邊談著時,一股焦雷似吼喝聲,從山徑邊高過人頭的野草叢中傳出來…… 人影閃晃,前面山徑道上,站下一個鐵塔似的大漢,戟指三人,道: “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走在前面的“夜狼”聶榮,嘴裡吐出“哦”的一聲,不由詫然怔住,停住腳步,道: “朋友,你……你是何方神仙?敢情你是投錯娘胎,找錯爹娘,才找到咱們三人身上要‘買路錢’?!” 這大漢就是“金戈雙衛”之一的“鐵背熊”孟達……孟達亮起擂鼓似的嗓門,道: “三個灰孫子,你們聽著,你家祖爺爺今兒沒有錢吃,沒有錢喝,沒有錢落宿客棧,快快把錢留下,孝順你家祖爺爺!” 後面何申、楊昆兩人,腳步也停了下來……何申冷然一笑,道: “哪裡來的不開眼的窩囊廢,來咱們三人身上找財路,老聶,少嚕嗦,咱們要趕路,把這廝打發掉算了!” “夜狼”聶榮嘿嘿一笑,道: “朋友,你找上咱們三人要‘買路錢’,那是你有眼無珠,嫌自己命長了!” 一個箭步,長身甩臂,左手一個虛晃,右臂疾吐,一個擒拿中“過肩頸”,朝孟達標來。 孟達哈哈一笑,道: “從你家師妹那裡學來的狗屎招數……管屁用!” 嘴在說,手沒有停下……一探臂,一劃掌,聶榮伸出那只“過肩頸”的右臂,震彈而回,踉踉蹌蹌身子往後跌退三步。 衣袖一抹鼻子,孟達吼了聲,道: “入娘的,你家爺爺三天沒有米飯下肚,快把錢孝敬上來!” 後面何申、楊昆兩人這一看,眼前這個鐵塔似的大漢,看來渾渾噩噩,出手卻是乾淨利落,一點不含糊,當然是個行家。 兩人心裡,都有這樣一個想法…… 眼前自己三人,攜帶巨額黃金在身,有諸多不便,不必跟這樣一個渾小子計較,免得發生其他意外。 兩人投過一瞥眼色,“野蠍子”何申道: “渾小子,你三天沒有米飯下肚,彼此都是江湖上混的,你家大爺布施你一塊碎銀吧!” 孟達哈哈一笑,道: “灰孫子,咱可不是乞求布施要飯的,你們剛才摸黑撈著兩袋黃金,‘見者有份’,你家祖爺爺高抬貴手,饒過你等三條狗命,乖乖把兩袋黃金留下。” 三人這一聽,豁然會意過來。 “鐵斧”楊昆冷然一笑,道: “渾小子,敢情你是‘黑吃黑’,才找到咱們三人頭上?” 點點頭,孟達道: “不錯,一點不錯……你家祖爺爺已吃定你們三個灰孫子……” 孟達話到此,人影閃晃……山徑兩旁的野草叢中,巨岩山石後面,站出男女老少五人。 “夜狼”聶榮、“野蠍子”何申、“鐵斧”楊昆等三人這一發現,已知道情形並非想像中那麼單純。 “石猴”路振寶刀未老,一個“鷂子沖天”之勢,凌空翩然而下,手握一把絞鋼刀,已把三人出山神廟的後路截下。 “彩鷹”梅香吟、“鐵翎”梅少琪姊弟二人,各執長劍,分別站下山徑左右兩側。 “石猴”路振手中絞鋼刀,一劃一穿,對方正要躲閃的剎那,右腿飛起一腳…… “鐵斧”楊昆一聲悶哼,兩腿拿樁不穩,翻倒地上,額頭鮮血嘟嘟冒了出來……不是傷在路振絞鋼刀下,而是斜搭肩背,囊袋裡堅逾鐵石的金元寶,于楊昆翻身倒地時,砸在額頭上,使他鮮血直流。 。 “夜狼”聶榮,原本就不是孟達的對手……發現兩個夥伴被人撂倒,心驚之餘…… 孟達一聲吼喝: “入娘的,倒下……” 一式“單掌開碑”,“砰”的結結實實聲中,“夜狼”聶榮,跌個四腳朝天。 拍了拍兩只手掌,孟達意猶未盡的道: “真是個膿包,還沒三掌兩掌,你家祖爺爺還沒有過癮,你就跌個四腳朝天!” 下來山巖巨石,宗元甲走到剛從地上爬起,敢怒而不敢言的聶榮、何申、楊昆跟前……宗元甲視線投向三人身上,問道: “朋友,你三位既是‘鐵鷲堡’中所屬,且報出你等名號來聽聽……” “夜狼”聶榮見自己三人已栽在對方之手,不敢不回答,把三人名號說了出來。 宗元甲已經知道,但仍故意問道: “你三人這次剪徑擄掠的點子是林裕明……此林裕明家居何處?” “夜狼”聶榮道: “林裕明是前面不遠,‘白木橋’鎮上首富……” 接著把地點說了出來。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道: “‘夜狼’聶榮,我相信你等三人不會不知道……剪徑擄掠,這等盜匪行徑,送去官家衙門,不分首從,都以斬首問罪……” 三人垂下頭,不吭一聲。 宗元甲又道: “現在擄人勒索的贓物五百兩黃金,歷歷俱在,我派人去‘白木橋,鎮上,把那位林裕明請來,由他指證,將你等送去官家衙門就是……” 三人聽到下面那幾句話,猛把頭抬了起來。 宗元甲又道: “鐵鷲堡固然湘中稱雄,但想必堡主‘摘星飛龍’駱雍也不能包庇剪徑擄掠的盜匪……” 三人“噗!噗!噗!”跪倒地上……“夜狼”聶榮磕了個頭,道: “英雄,大俠……請高抬貴手,網開 面……” “野蠍子”何申接口道: “這五百兩黃金,小的三人分文不取,由你等數位拿去行了!” 牛眼一瞪,孟達吼喝道: “操你祖奶奶的,你真把我們看作跟你等一般‘黑吃黑’的盜匪啦?” 三人一臉不解之色,給怔住了。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高抬貴手,網開一面’……聶榮,我可以答應你們三位,不過有關“鐵鷲堡’的來龍去脈,內委底細,可要說個清楚明白!” |
第26章 遙遠的仇
“夜狼”聶榮一臉迷惑之色,問道: “大俠所指‘來龍去脈、內委真相’,是指‘鐵鷲堡’中的那回事情?” 朝三人臉上掃過一瞥,宗元甲道: “是堡主‘摘星飛龍’駱雍,派你等三人出來外面剪徑擄掠,做這令人不齒的勾當?” “夜狼”聶榮視線投向何申、楊昆,沒有接下回答。 “野蠍子”何申道: “回大俠,小的等三人,是聽命總管行事的……” “彩鷹”梅香吟聽到“總管”兩字,接口問道: “‘鐵鷲堡’中總管,又是誰?” “鐵斧”楊昆回答道: “是‘太陰手’曾大元……” 宗元甲聽來殊感意外……“青岩坪”鎮街上,趙虎、李清兩人,指“太陰手”曾大元,是少堡主“錦蛟”駱奇親信,此刻這“鐵斧”楊昆,卻指出“太陰手”曾大元,是“鐵鷲堡”中的總管。 心念遊轉,宗元甲道: “‘太陰手’曾大元是‘鐵鷲堡’中的總管,也是你們少堡主‘錦蛟’駱奇親信……” 三人聽到這話,臉色倏然一怔,似乎想問: “你如何知道?” 但三人不敢把這句話問出來。 “石猴”路振道: “你三人聽命‘鐵鷲堡’總管‘太陰手’曾大元,出來外面剪徑擄掠,也是出於你們少堡主‘錦蛟’駱奇的授意?” “夜狼”聶榮搖搖頭,道: “堡主駱爺和少堡主,都不知道此事。” 聽到這些話後,宗元甲已理會出其中內委真相 全是“太陰手”曾大元在翻雲覆雨,以手遮天,就即問道: “前些時,‘鐵鷲堡’從‘青岸坪’鎮上擄走一個叫‘范迎真’的年輕女子,也是出於‘太陰手’曾大元的主意?!” 三人不由愕然怔住。 “石猴”路振接口道: “這件事你們少堡主不會不知道吧?!” 沉吟了下,“夜狼”聶榮才道: “曾總管為人面面俱到……年輕人都喜歡這個調兒,少堡主當然也不會例外,所以曾總管替他想出這個主意來……” “野蠍子”何申接口道: “今夜我們三人出來外面,是‘太陰手’曾大元自己的主意。” 宗元甲微微一點頭,已理會出這件事的底細真相。 “鐵斧”楊昆接口道: “摘星飛龍駱爺百年過後,少堡主就是‘鐵鷲堡’主人,‘太陰手’曾大元已想到這上面,所以對少堡主侍候得無微不至……” “彩鷹”梅香吟問道: “自‘青岩坪’鎮上擄去的年輕女子范迎真,是否尚在‘鐵鷲堡’中?” “夜狼”聶榮一點頭,道: “是的,這位姑娘……少堡主住‘鐵鷲堡’西端,那裡有庭院有廳房,取名‘明園’……那個姓範的女子,就在‘明園’中的一個秘室中……” 微微一頓,又道: “聽說那個姓範的年輕女子,十分剛烈,少堡主也奈何不了她。” 宗元甲轉向“石猴”路振道: “路老丈,煩你將‘青岩坪’鎮上的林裕明請來此地,告訴他擄劫的盜匪業已裁下,令他來此取回五百兩黃金……” 三人聽到這些話,頓時臉色大變,“噗噗噗”再次跪倒地上……“夜狼”聶榮道: “大俠,小的三人已把內委經過說了,請您高抬貴手,網開一面……” 搖搖頭,宗元甲道: “此不關你等三人之事,只是讓林裕明知道這回事,把黃金五百兩取回……” 牛眼一瞪,孟達道: “操你奶奶的,如果不讓林家親手取回黃金,你還真以為咱們是‘黑吃黑’了!” “石猴”路振應了聲,急急往“青岩坪”鎮上而去。 揮揮手,宗元甲道: “事出有因,吾等不會全歸罪到你們三人身上,不必跪在此地,起來吧!” 三人聽到這話後,從地上站了起來 “夜狼”聶榮躬身一禮,道: “敢問大俠名諱稱號,小的三人好有個稱呼。” 指著宗元甲,孟達擺鼓似的朗聲道: “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聽到這個來歷,稱號,三人才知道今夜真正遇到扎手人物。 沒有多久時間,“石猴”路振陪著“青岩坪”首富林裕明來到……和林裕明結伴同來的,還是那個家人林旺,和兩個壯漢。 路振已向林裕明說出這段經過,來到山徑處時,路振指著宗元甲道: “林爺,這位便是宗大俠。” 林裕明來到宗元甲跟前,納首拜下,道: “小老兒多謝宗大俠仗義相助。” 宗元甲搖搖頭道: “林先生,快快起來,不必多禮……” 指著聶榮等三人,宗元甲問道: “你可認得此三人?” 這時晨曦初曙,東方魚肚白,已是黎明時……林裕明朝三人細細看去,一指“夜狼”聶榮道: ’“取走小老兒五百兩黃金的,就是此人。” 宗元甲沉思了下,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林先生,宗某剛才問過這三人,他們全是奉命行事,剪徑擄掠的盜匪若是送進宮家衙門,不分首從,都以斬首問罪……五百兩黃金既已由你收回,就饒過他們三人如何?” 抖動臉上肥肉,林裕明連連點頭道: “聽憑宗大俠吩咐,小老兒敢不從命!” 夜狼”聶榮等聽到這話,知道自己三人性命,已從“鬼門關”上撿了回來。 目注三人,宗元甲又道: “雖然不將你等送去官府衙門;但此事還不能算是了斷……宗某欲拜會‘摘星飛龍’駱雍,順便將你們三人送回‘鐵鷲堡’……” 這話聽進三入耳裡,不由為之愕然……其中“夜狼”聶榮倏然已理會過來,臉色神情接連數變。 一指聶榮等三人,宗元甲向林裕明道: “昨夜向你擄取財物的這三人,俱是前面‘鐵鷲堡’中人……” 一聲輕“哦”,林裕明心中一怔……此“青岩坪”鎮上首富林裕明,雖非武林中人,但“摘星飛龍”駱雍稱雄湘中,數百里方圓無人不知“鐵鷲堡”此一所在,是以聽來並不生疏。 但“鐵鷲堡”中人,出來向民間擄掠財物,此點卻使林裕明感到十分意外,此盛放黃金五百兩的兩只囊袋,還分別負在“野蠍子”何申、“鐵斧”楊昆兩人的肩背上,兩人正要從肩背卸下時,宗元甲阻道: “現在不必卸下,還是由你二人負背,到‘鐵鷲堡’後再說。” “赤麟”宗元甲偕同“金戈雙衛”、梅家姊弟、“開碑手”尤傑,另外林裕明帶了家人林旺,和兩個壯漢,往“鐵鷲堡”而來。 “夜狼”聶榮、“野蠍子”何申、“鐵斧”楊昆等三人,走在前面帶路。 三人中的“鐵斧”楊昆,旋首朝後面望了眼……“鐵背熊”孟達銜尾緊緊跟在後面,見楊昆轉過頭來,吼了聲,道: “入娘的,你們打主意想逃跑,別痴人夢想!” 楊昆忙不迭把臉轉了過去。 敢情三人顯然都有這樣想法……雖然並未將自己三人送去官家衙門,但送回“鐵鷲堡”,見到堡主“摘星飛龍”駱雍后的結果,可能跟送官家衙門,也相差不了多少。 朝陽下,官道前端的左側,有座巍峨高大的建築,這裡就是雄踞湘中的“鐵鷲堡”。 眾人來到“鐵鷲堡”前廣場上,宗元甲道: “孟達,你上前去報個訊,我宗元甲來訪!” 孟達應了聲,邁步來到緊緊閉上的“鐵鷲堡”黑漆大門前,叩下擦得晶光閃亮的虎口銅門環,“噹噹當”接連敲了幾下。 大門邊上一扇側門,吱的聲張了開來,走出一個睡眼惺忪的中年人……手背揉揉眼皮,朝孟達注視了眼,一副傲然之狀,道: “大清早找來‘鐵鷲堡’,你是誰?” 一掀鼻子,哼了聲,孟達道: “我就是我,難道還會是你……” 一指大門前面空地上的宗元甲,孟達又道: “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偕同武林同道前來拜會‘鐵鷲堡’堡主‘摘星飛龍’駱雍。” 那個“鐵鷲堡”門房聽到這些話,縱目往前面空地上看去,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約莫有十多人…… 這門房再注意看時,“鐵鷲堡”的三個護院“夜狼”聶榮、“野蠍子”何申、“鐵斧”楊昆也參入其間……其中兩人背上各負了只重重的囊袋,那個“夜狼”聶榮臉上更是像敷上一層牆灰 白中透黑…… “鐵鷲堡”的這個中年門房,這一發現,不由向孟達詫異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鐵背熊”孟達,牛眼一瞪,不耐煩的道: “餵,你的話有沒完……你是守‘鐵鷲堡’大門的門房,是個使喚的底下人,你去通報你家堡主,說是‘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來訪行了……還用你管其他屁的閒事?!” 接觸到孟達兩顆圓滾滾胡桃大的眼珠,這門房不由暗暗心頭一窒,連聲道: “是,是,請稍待,待我前去稟報堡主……” 話到此,轉身進入側門。 足足經有盞茶時間,才聽到一陣“軋軋軋”這扇黑漆大門張開的聲音,大門洞開……還是剛才那個門房,躬身一禮,道: “敝上駱堡主,大廳恭候嘉賓光臨。” “赤麟”宗元甲會同眾人進入大門,經過一座寬敞的庭院,來到一間擺設富麗的大廳 大廳主座站起一位身材魁梧,年紀七十左右的老者…… 宗元甲上前一步,拱手施禮,道: “這位該是‘鐵鷲堡’駱堡主了,宗元甲來得孟浪,有擾清靜,尚希包涵!” “摘星飛龍”駱雍回過一禮……看到偕同宗元甲前來這夥人中,竟摻入了“鐵鷲堡”護院聶榮、何申、楊昆三人,百思不解之下,感到十分意外。 宗元甲將自己數人,和“青岩坪”鎮上首富林裕明,替駱雍引見介紹一番,賓主坐下。 “摘星飛龍”駱雍見聶榮等三人,站立邊上,垂首不語,在何申、楊昆兩人肩背上,各負著一只沉重的囊袋,心裡暗暗詫異,向宗元甲問道: “宗盟主會同數位嘉賓來‘鐵鷲堡’,不知有何賜教?” 目光投向林裕明,宗元甲道: “這件事是由這位林先生而起,宗某等起先不知內委,才插手其間……不妨請林先生說出其中經過……” 林裕明將幼子遭人所擄,勒索黃金五百兩的前後經過說了出來。 宗元甲接口道: “吾等將聶榮等三人製下,他三人自稱是‘鐵鷲堡’中人……擄掠剪徑,如若送去官家衙門,不分首從,俱以斬首問罪,故宗某將此三人送回‘鐵鷲堡’,由駱堡主加以定奪……” 聽到這些話,“摘星飛龍”駱雍臉色神情,接連數變……炯炯如電的眸神,朝聶榮等三人看來,嘴裡沒有出聲,心念卻在一陣劇轉: “會有這等事?!” 一指何申、楊昆肩背處兩只囊袋,林裕明又道: “這兩只囊袋中,各盛黃金兩百五十兩,是小老兒贖取幼兒林紹基的贖金。” 原來心中遊轉的這句話,駱雍從嘴裡問了出來: “聶榮、何申、楊昆,你三人可有這等事?” 眼前人證、物證歷歷俱在 那兩袋黃金還負在兩人背上……再也沒有申訴,狡辯的餘地。 “夜狼”聶榮垂著臉,點點頭道: “是……是的,堡主……” “摘星飛龍”駱雍,將自己激動憤怒的心情抑制下來,但無法掩去臉上,在極度憤怒之下,已發白的臉色……仍然用陰冷的口氣,道: “你等幹下這等令人不齒的行徑,既被人所栽,就該向官府衙門投案,居然還敢報出‘鐵鷲堡’這三字,敢情你們有意跟我‘摘星飛龍’駱雍過不去?” “夜狼”聶榮十分費勁的道: “堡……堡主,小……小的三人是聽命行事……” 聽到“聽命行事”四字,駱雍臉上浮起一層駭人的赤紫色,嘿聲一笑,道: “你等是聽命我‘摘星飛龍’駱雍,幹下此擄掠剪徑的盜匪勾當?!” “野蠍子”何申道: “小的三人,不敢指向堡主身上……” “摘星飛龍”駱雍接口道: “那是我兒子駱奇,要你們去做土匪盜賊的?!” 三人相顧望了眼,“夜狼”聶榮道: “是總……總管‘太陰手’曾大元的授意……” 聽來十分意外,“摘星飛龍”駱雍冷然一笑,道: “你三人做出這等下三濫,江湖不齒的勾當……先是向宗盟主自稱‘鐵鷲堡’中人,此刻又把曾總管牽累在內,分明是找人頂罪……” 宗元甲接口道: “駱堡主,此三人在外擄劫之事,貴堡總管‘太陰手’曾大元,可能知道其中內情……” 微微一掀眉,駱雍問道: “此話怎講,宗盟主?” 宗元甲道: “吾等插手林先生幼子遭人擄劫勒索之事,事前並不知‘夜狼’聶榮等三人內委底細,但另外有件事,卻牽涉到‘鐵鷲堡’曾總管身上……” 駱雍詫然一怔,接問道: “另外又是何事,宗盟主,請道其詳?” 宗元甲道: “‘鐵鷲堡’擄劫民間年輕女子,作為少堡主‘錦蛟’駱奇洩慾取樂的工具……此事就由貴堡總管‘太陰手’曾大元所籌劃……” 這些話聽進“鐵鷲堡”堡主“摘星飛龍”駱雍耳裡,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但,鐵錚錚事實擺在眼前,說出這些話的,乃是睥睨江湖,揚譽天下武林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以這位宗盟主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又豈會空穴來風,說出亂朱成碧之話? 但自己身為“鐵鷲堡”一堡主,竟毫不知情。 “摘星飛龍”駱雍心念閃轉,臉肉微微起了一陣抽搐! 宗元甲又道: “其中有個‘范迎真’的年輕女子,是‘青岩坪’鎮上書生冷仲秋的妻子,三日前遭‘太陰手’曾大元派人所擄,此刻囚禁在令朗駱奇所居的‘鐵鷲堡’西端的‘明園”秘室中……” 在無比的羞愧、憤怒中,“摘星飛龍”駱雍卻又暗暗稱奇,本來想問: “你如何會知道這樣清楚?” 但,如果這話問出口,那不啻在自己臉上結結實實摑下一記大巴掌。 向侍立邊上的家人,駱雍吩咐道: “去‘明園’將少堡主傳來大廳……還有總管曾大元,也一起傳來!” 這名家人哈腰一禮,疾步進入大廳通往裡間的側門。 從眼前這位“鐵鷲堡”堡主駱雍的神情判來,宗元甲相信他並不知情……宗元甲分擔了駱雍心頭一部份的沉重,把本來不願意問的話,問了出來: “駱堡主,‘太陰手’曾大元在‘鐵鷲堡’所作所為,您並不知道?” 搖搖頭,駱雍吐出一縷疲憊而頹然的聲音道: “太陰手曾大元來‘鐵鷲堡’,已有二十多年,自從拙荊去世後,老夫膝下單丁獨子的奇兒,平時就由曾大元所照顧……” 大廳上正在談著時,通往裡間的那扇側門處一暗,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臉上削瘦,枯黃,已失去了一般年輕人所有的青春氣息……駝著背,僂著腰,走進大廳時,掌心掩上嘴,還在“咯咯咯”的一陣乾咳! “摘星飛龍”駱雍看到自己膝下獨子,這副模樣的一剎那,驟然找出了積壓自己心胸多時的一個答案……奇兒如何會如此削瘦,枯黃,衰弱到這等地步? 本來認為是這孩子,身患無法治癒的疑難痼疾,但剛才經“嘯天盟”宗盟主這一說……擄劫民間女子,作為洩慾取樂的工具 才是把這年輕人糟塌成這般模樣的主因。 駱奇來到廳上,向父親施過一禮,道: “爹,大清早您吩咐家人把奇兒叫來這裡,有什麼事……” 話還尚未中落,掌心掩上嘴,又是一陣“咯咯咯”的乾咳。 看到自己膝下唯一的愛子這副模樣,“摘星飛龍”駱雍以憐憫,痛心,替代了剛才無比的憤怒…… 輕輕嘆了口氣,駱雍無法掩瞞的道: “奇兒,為父數百里方圓替你請來名醫大夫,無法治癒你這副衰弱的病體,原來你是自己在糟塌自己……” 白蒼蒼的臉上,起了一層紅熱……駱奇故作不解的道: “爹,奇兒在‘明園’攻讀書經,練練把式,何有糟塌自己之處?” 剛才駱雍吩咐傳“太陰手”曾大元來大廳的那名家人,從側門進來大廳,向駱雍哈腰一禮,卻是一片迷惘、困惑之色,道: “回堡主,小的尋找曾總管,遍找不著……他臥室房門開得大大的,大清早不知去了哪裡。” 這些話聽進宗元甲耳裡,突然想到一件事,一軒劍眉,輕輕“哦”了聲。 駱雍帶著惱怒的口氣,向這名家人道: “難道曾總管還會離開‘鐵鷲堡”不成?!” 宗元甲緩緩一點頭,接口道: “不錯,駱堡主,此‘太陰手’曾大元,發現東窗事發,可能悄悄離‘鐵鷲堡’而去……” 聽到“東窗事發”四字,“摘星飛龍”駱雍心頭不由暗暗為之一窒,脫聲道: “難道‘太陰手’曾大元……” 話到此,頓了下來。 駱奇指著宗元甲等數人,困惑問道: “爹,這數位清早找來‘鐵鷲堡’,為了何事?” 駱雍把“赤麟”宗元甲的身份來歷,告訴了兒子駱奇,接著道: “宗盟主偕同武林道友來訪‘鐵鷲堡’,為的是曾總管之事,但也是為了你奇兒的事……” 似有所思中,駱奇輕輕“哦”了聲。 以“赤麟”宗元甲江湖上的閱歷、見聞,在這個“鐵鷲堡”少堡主“錦蛟”駱奇的身上,卻有個令人不可思議的發現這年輕人雖然削瘦,枯黃,帶著濃濃的病容,但絕不像江湖上辣手摧花,採花盜匪之類的人物。 年紀看來有二十五六歲,卻是十分稚嫩,在他隱含著書卷氣中,還帶著一份童心未泯的神態。 像這樣一個年輕人,會擄劫民女,加以姦淫? 宗元甲心念遊轉,覺得令人百思不解。 帶著試探的口氣,宗元甲問道: “少堡主,有個叫‘范迎真’的年輕女子,可在你住的‘明園’中?” 那張白蒼蒼的臉上,又一陣紅熱起來,但駱奇並不替自己隱瞞,點點頭道: “是的,宗盟主,那個范迎真還在‘明園’的秘室中……” 聽到“秘室”兩字,這位“鐵鷲堡”堡主駱雍不由心頭一震,接口道: “奇兒,為父昔年替你蓋造‘明園’,雖然有房有廳,有庭院,卻並未建有‘秘室’之類的屋子?!” 駱奇目光移向父親這邊,道: “這是後來曾總管找人來,加蓋起來的……” 原來抑下的心情,又激盪起來,駱雍望著膝下唯一的愛子,沉重又苦澀的道: “為父派人四出邀請名醫大夫,診治結果指你氣血虧弱,想不到你竟瞞了爹,做出這等荒唐的事來……” 掌心掩上嘴,駱奇又是“咯咯咯”乾咳了一陣……臉上泛起一層紅熱,輕輕道: “奇兒原來不會想到那回事上……曾總管給我服下一種白色的粉沫後,就會想到那上面了!” “彩鷹”梅香吟是個年輕的姑娘家,但她身懷絕技,肩負“俠義”兩字,不下鬚眉男兒,聽到少堡主“錦蛟”駱奇這些話,並無一絲忸怩,不安之色。 駱奇話到這裡,梅香吟目注宗元甲道: “宗大哥,‘太陰手’曾大元給少堡主服下的,敢情是一種毒物?!” 宗元甲也已注意到這上面,一點頭,道: “不錯,曾大元給少堡主服的,是種催情藥物!” 臉肉微微起了一陣震顫,駱雍指著駱奇道: “曾總管給你服下這種藥物,奇兒,你因何不將此事告訴你爹?” 駱奇分辯似的道: “爹,曾總管服侍奇兒,無微不至,也並無其他的惡意……” 駱雍“哼”了聲,道: “‘並無其他惡意’……若不是宗盟主等數位來訪‘鐵鷲堡’,揭開這個謎,奇兒,你這條小命喪在曾總管手中,為父還毫不知情呢……” 指著站立一邊的“夜狼”聶榮等三人,把經“太陰手”曾大元授意,擄人勒索“青岩坪”首富林裕明黃金五百兩的經過,駱雍也告訴了兒子,又道: “不但我駱門一脈後裔,喪在‘太陰手’曾大元之手,武林中‘鐵鷲堡’三字,亦將為之蒙羞,指作令人不齒的‘強盜窩’!” “赤麟”宗元甲已聽出其中內委曲折,就把當初書生冷仲秋所說,衙門縣太爺不予受理的那段經過,也告訴了“摘星飛龍”駱雍,接著道: “衙門縣太爺敢情跟‘太陰手’曾大元有所交往?!” 駱雍聽到這些話,不由為之愕然 駱奇接口道: “這是曾總管替我想出的主意……家父跟縣衙門相識,由我用了家父名義,送了縣太爺一筆重禮 所以接連民女失蹤,又悄悄放了她們回去,這件事也未曾聲張出來,外面並不知道……” “摘星飛龍”駱雍,百思不解道: “‘太陰手’曾大元在老夫身上下此一手……宗盟主,究竟用意何在?”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駱堡主,這是報仇方式之一……” 聽到“報仇”兩字,駱雍不以為然,道: “老夫與曾大元並無夙怨新仇……二十多年前投入‘鐵鷲堡’,曾大元自稱稍諳武技,江湖有‘太陰手’之稱,老夫令他露了一手,果然有武功底子,於是就在‘鐵鷲堡’充了一名護院之職……” 微一頓,駱雍又道: “曾大元來‘鐵鷲堡’後,克守本份,從不懈怠……那時奇兒漸漸長大,老夫替這孩子在‘鐵鷲堡’西端蓋起一座‘明園’,將曾大元也提升‘鐵鷲堡’總管,由他在‘明園’照顧這孩子……” 輕輕念出“太陰手”曾大元這一名號,宗元甲微微一揚眉,問道: “江湖上改名易號之事,時有所聞,駱堡主,在你回憶中,昔年是否在敵友之間,有‘曾’姓此人?” 經宗元甲一說,“摘星飛龍”駱雍進入深邃的回憶中,好一陣子,才喃喃自語似的道: “不錯,有此‘曾’姓之人……曾平……‘撲天梟’曾平……” 宗元甲接口問道: “駱堡主,‘撲天梟’曾平是何等樣人物?” “摘星飛龍”駱雍道: “‘撲天梟’曾平和‘玉面梟’曾瑜是同胞兄弟,昔年江湖上有‘金巢雙梟’之稱……” 宗元甲接口問道: “您和‘金巢雙梟’結下過節?” 濃眉微微一蹙,駱雍道: “這件事說來已有三十多年,‘金巢雙梟’橫行贛皖等地,女淫擄掠,無惡不作,當時老夫蹤遊贛皖兩省,聞得此事,追蹤攔截‘金巢雙梟’……其中‘玉面梟’曾瑜,喪命老夫之手……” 宗元甲接口道: “另外那個‘撲天梟’曾平卻漏網脫走?!” “摘星飛龍”駱雍道: “當時只有‘玉面梟’曾瑜一人在場……” 宗元甲緩緩一點頭,問道: “駱堡主,‘撲天梟’曾平是何等樣長相?” “摘星飛龍”駱雍道: “‘金巢雙梟’中‘玉面梟’曾瑜雖然喪命老夫之手,另外那個‘撲天梟’曾平並未謀面見過,就不知他是何等樣長相……” 宗元甲慨然道: “江湖恩怨,因應相報,改名易號之事,時有所聞……照此說來,蟄居‘鐵鷲堡’二十多年的‘太陰手’曾大元,極可能是昔年‘撲天梟’曾平所改名易號……” 微微一頓,宗元甲又道: “如果‘太陰手’曾大元,正是昔年‘撲天梟’曾平的話,他玩出這一手,雖然用心良苦,但並不高明,可能他自知技藝不敵,無法跟你駱堡主正面交上手,才‘臥薪嘗膽’,來‘鐵鷲堡’充作一名底下人……” 站在邊上的“野蠍子”何申、“鐵斧”楊昆兩人,他們已把肩背上盛放黃金的囊袋放到地上……何申一側臉,悄悄向旁邊的“夜狼”聶榮道: “老聶,曾總管離開‘鐵鷲堡’後,可能會去了那裡……” 聶榮也輕輕接上道: “你是說在‘廟堂鋪’?” 何申輕輕道: “八九不離十,老怪物不少東西都放在‘廟堂鋪’!” 兩人雖然聲音很輕,但站立的位置就在宗元甲的左背後……這響聲音傳進宗元甲耳裡,轉過身,目光落向“夜狼”聶榮問道: “曾大元去了‘廟堂鋪’,聶榮,你知不知道‘廟堂鋪’在何處?” 宗元甲朗聲問出這話,廳上眾人都注意起來……聶榮回答道: “回宗大俠,離此地‘鐵鷲堡’東端有處鎮甸,那裡就是‘廟堂鋪’……” “摘星飛龍”駱雍發現已有了“太陰手”曾大元行蹤線索,就即問道: “曾大元‘廟堂鋪’的地點,聶榮,你可知道?” 聶榮躬身答道: “回堡主,小的知道……曾總管在鎮上租了一棟民房,他有不少東西都放在那裡。” “太陰手”曾大元行蹤已有著落,宗元甲想到另外一件事,向“錦蛟”駱奇微微一笑,問道: “少堡主,你那‘明園’秘室中,還有幾個年輕姑娘?” “摘星飛龍”駱雍兩眼帶著怒意,瞪視駱奇道: “荒唐,還不快說個清楚?!” 駱奇囁喘道: “就只剩下姓‘範’的那女子……曾總管那白色粉沫已用完,正在配製……奇兒不吃下那種白色粉沫,就不會打這個主意。”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少堡主,讓那個‘範’姓年輕女子回去她自己家裡,如何?” 駱奇沒有接下回答,一陣“咯咯咯”的乾咳,突然“噗”的聲吐出一口鮮血,靠到椅背上,這才道: “我不服下白色粉沫,不會打這個主意的,你們帶那女子回家行了!” |
第27章 江湖術士
“摘星飛龍”駱雍看到愛子咳出一口鮮血,就像自己胸窩結結實實挨上一拳,這股氣幾乎喘不過來……聲音喑啞、震顫的道: “奇兒,你回‘明園’去休息,順路陪宗大俠到秘室把那‘範’姓女子放出來!” 駱奇應了聲,道: “是的,爹,奇兒知道!” 站起身,走向大廳通往裡間的側門,宗元甲銜尾跟去時,“彩鷹”梅香吟已走近過來,道: “宗大哥,香吟跟你一起去!” 宗元甲轉過臉,微微一點頭。 兩人跟在駱奇後面,過廊沿,越院落,來到“明園”……宗元甲道: “少堡主,秘室設在何處?” 駱奇手一指,道: “設在我臥房旁邊,前面不遠就是了……” 又經過一座花樹扶疏的花園,花園盡頭一座華麗精舍 進入精舍,書房在前面,後面便是臥室。 兩人銜尾進入臥室,裡面佈置得十分講究……宗元甲縱目回顧一匝,臥室粉牆上掛著幾幅書畫,卻未見有進入秘室的門戶。 駱奇掀起其中一幅書畫,伸手按在牆上一個鈕鍵上,天衣無縫的粉牆上,裂開一扇門來,門裡有桌有椅,和一張床榻,床邊垂首坐著一個年輕女子,見有人推開秘室門進來,不理不睬,恍若無睹。 駱奇“咯咯咯”乾咳幾聲,吐出嘶啞的聲音,道: “範姑娘,有人來帶你回家了!” 床沿坐著的那女子,就是冷仲秋的妻子范迎真,她聽到此話殊感意外的抬起頭,轉過臉來…… 梅香吟目注看去,這年輕女子長得十分秀麗端正,左眉眉梢處,有顆小小的黑痣,發現這一點後,梅香吟確定這女子便是冷仲秋的妻子范迎真。 微一笑,梅香吟道: “你這位姊姊,可是‘青岩坪’鎮上冷仲秋的妻子范迎真?” 范迎真看到這位容貌娟秀,背負長劍的年輕姑娘向自己招呼,不勝詫異問道: “你……你這位姑娘是誰啊?小妹正是范迎真!” 梅香吟含笑道: “我叫‘梅香吟’……這位是宗元甲,我們受了你丈夫冷相公之托,要救你離開‘鐵鷲堡’。” 范迎真站起襝衽一禮,道: “我謝兩位相救之恩。” “赤麟”宗元甲道: “不必客氣,範姑娘,你就隨我們走吧!” 兩人陪同范迎真來到大廳……這雖然已是一樁鐵錚錚的事實,但宗元甲、梅香吟西人陪同范迎真來到大廳時,這位“鐵鷲堡”堡主駱雍,就像給人揭開一件極不名譽的事,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熱起來,“赤麟”宗元甲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向梅家姊弟兩人道: “梅姑娘,梅兄弟,你兩人護送範姑娘回家……” 轉向“石猴”路振又道: “路老丈,你陪伴林先生等四人,回去‘青岩坪’……” 指著地上兩袋黃金,宗元甲向林裕明道: “林先生,歸物原主,這五百兩黃金你可以帶回去了!” 抖動臉上肥肉,林裕明連連點頭道: “是的,是的,宗大俠,只是辛苦您了!” 話落,吩咐兩名壯漢,把兩袋黃金摃起肩上。 兩顆圓滾滾的牛眼滴流一轉,孟達問道: “盟主,我們去哪裡?” 旁邊僧浩哼了聲,接口道: “沒話說,找話說,這還用問,盟主去哪裡,我們也就去哪裡!”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是的,僧浩、孟達……我們三人陪同‘鐵鷲堡’駱堡主往‘廟堂鋪’鎮上一行!” 大廳上的“摘星飛龍”駱雍,見“赤麟”宗元甲有條不紊,把人指派過後,提到自己身上,心裡卻是暗暗感慨不已。 去“廟堂鋪”鎮上,就是搜找“太陰手”曾大元的行蹤……由於“太陰手”曾大元的翻雲覆雨,使“鐵鷲堡”將江湖姦淫擄掠,令人不齒的勾當集於一身,自己單丁獨子,也險些遭人暗算,幸虧這位“嘯天盟”盟主揭開此謎。 心念遊轉,“摘星飛龍”駱雍道: “宗大俠,為了老夫之事,卻是偏勞你了!” 梅家姊弟帶了范迎真,和“石猴”路振,林裕明等前後離去……宗元甲朝窗外天色望了眼,道: “事不宜遲,駱堡主,‘太陰手’曾大元發現東窗事發,三十六策走為上策,我等如太晚找去‘廟堂鋪’,說不定已人去樓空……” 一點頭,“摘星飛龍”駱雍道: “宗大俠說得有理……” 目光投向“夜狼”聶榮,駱雍又道: “聶榮,你知道‘太陰手’曾大元在“廟堂鋪”鎮上的落腳所在,由你帶路行了。” 聶榮躬身一禮,道: “是的,聶榮知道!” “赤麟”宗元甲帶了“金戈雙衛”,和“摘星飛龍”駱雍、“夜狼”聶榮等,取道往二十裡外的“廟堂鋪”鎮甸而來…… 駱雍臉上一片疑惑不解的神態,道: “宗大俠,在‘鐵鷲堡’逗留二十多年的‘太陰手’曾大元,真會是昔年‘撲天梟’曾千所改名易號的?!”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此事眼前還難斷定……” 微微一頓,又道: “‘太陰手’曾大元用了一個‘色’字,蠱害你駱堡主單丁一脈的兒子,又主使手下護院,用了‘鐵鷲堡’的名義,在外擄掠剪徑作下令人不齒的勾當……其用心是在毀滅駱家後裔,並使‘鐵鷲堡’三字遺羞江湖……此等行徑,除了‘報仇’兩字外,已無法找得其他解釋……” 緩緩一點頭,駱雍道: “昔年跟老夫有恩仇過節的‘曾’姓江湖中人,除了‘撲天梟’曾平此人外,確實想不出其他人了……” 邊走邊談著時,已來“廟堂鋪”鎮甸的大街上,駱雍轉身問道: “聶榮,曾大元住‘廟堂鋪”鎮的何處?” 聶榮伸手一指,道: “這條大街的盡頭處,已是近郊一帶了……待小的前面帶路!” 話落,走前數步,前面帶路。 “廟堂鋪”是處很小的鎮甸,不多時已走到大街盡端 走在前面的“夜狼”聶榮,輕輕“哦”了聲,嘴裡喃喃嘀咕道: “前面那棟泥牆瓦房,正是曾總管的住處……大門前停著一輛蓬車……這是怎麼回事……” 人影一閃,前面一個瘦瘦長長的身形,正捧著一支箱籠,送進蓬車裡……這一發現,聶榮一手指著前面,轉過身道: “堡主,咱們來得正是時候,曾總管準備開溜啦!” “摘星飛龍”駱雍兩眼也正注視大街盡端,聶榮這話出口,他也已經看到……嘿嘿一笑,朗聲道: “‘太陰手’曾大元,‘鐵鷲堡’待你不薄,你竟不辭而別,豈不覺失禮麼……” “太陰手”曾大元轉身看來,看到“摘星飛龍”駱雍,臉色驟變……箱籠放上蓬車,站停下來。 駱雍走近跟前,冷然道: “曾大元,今日不辭而別,顯然你已無法掩飾自己所作所為 你要斷駱門一脈後裔,又要使‘鐵鷲堡’在江湖蒙羞……尊駕不必藏頭掩尾,直話直話,究竟是何許人?” 宗元甲帶著“金戈雙衛”,已走近跟前。 “太陰手”曾大元朝宗元甲等三人,投過一瞥,向駱雍冷冷一笑,道: “曾某技不如人,不得已蟄役‘鐵鷲堡’二十餘年,敵明我暗,伺候機會……此番行藏已洩,駱堡主,你不必再找人助拳,曾某命一條,在此恭候便了!” “摘星飛龍”駱雍,濃眉微微一揚,問道: “你是昔年‘金巢雙梟’之一‘撲天梟’曾平?” “撲天梟”曾平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曾平……昔年曾某兄弟二人,蹤遊贛皖一帶,並無犯下令人不齒行徑,你以江湖誤傳,既置胞弟‘玉面梟’曾瑜于死地,更以姦淫擄掠莫須有之罪,加在我弟兄兩人身上……” 聽到這些話,邊上“赤麟”宗元甲,不禁為之一怔,一凜……難道真有此事?! “撲天梟”曾平又道: “你‘摘星飛龍’駱雍亂紫成碧,指鹿為馬……曾某為了伸雪胞弟‘玉面梟’曾瑜之仇,自知技不如人,不惜委身‘鐵鷲堡’作使喚的底下人……此番真相已明,駱雍,你儘管放馬過來就是!” “摘星飛龍”駱雍想到愛子口吐鮮血的慘狀,一股怒火上心頭。 輕輕喚了聲“駱堡主”,“赤麟”宗元甲接口道: “事情相隔到今已三十餘年,是是非非都已成過去,‘撲天梟’曾平在‘鐵鷲堡’執役二十餘載……少堡主駱奇目前只是身體虛弱,並非患上不治絕症……依宗某之見,各個分道揚鑣,就此了斷如何?” “摘星飛龍”駱雍聽了,不由感到一怔! “撲天梟”曾平,卻是殊感意外的朝宗元甲看來。 敢情“摘星飛龍”駱雍在武林中,也是一位是非分清,剛正不阿的人物,而這位“嘯天盟”盟主宗元甲說出此話,當然極有份量,是以若有所思中沉默下來。 揮揮手,宗元甲向“撲天梟”曾平,微微一笑,道: “曾朋友,坐上蓬車,趕路去吧!” “撲天梟”曾平朝宗元甲投過一瞥感激的眼色,抱拳一禮,道: “後會有期,朋友,曾某告辭!” 坐進蓬車,曾平向前座車夫囑咐數語,車聲轆轆,蓬車往前駛去。 宗元甲帶了“金戈雙衛”回抵“寧河軒”莊院,梅家姊弟已早他們三人回來…… 笑了笑,宗元甲道: “梅姑娘,你把那個范迎真,交給她丈夫冷仲秋了?”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道: “不把范迎真交還給他丈夫,你說,宗大哥,又把范迎真交給誰?” 梅香吟這一問,宗元甲回不出話來! 梅少琪笑了笑,接口道: “夫妻見面,恍若隔世重逢,不願我們姊弟在場,夫妻倆抱頭痛哭不已……” 梅香吟又道: “你做下這樁功德善事,宗大哥,他們夫妻倆要供上你‘長生祿位’呢!” 宗元甲搖搖頭,一笑,道: “這可當不起了!” “開碑手”尤傑從裡間出來,手裡拿著一封信,道: “有您一封信,宗大俠!” 聽到這個“信”字,宗元甲倏然想了起來,道: “尤老丈,敢情是湘東株州‘寒川門’中弟子送來的?!” 尤傑搖搖頭,道: “並非‘寒川門’中弟子,‘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有一位朋友叫‘吳永銘’……此吳永銘有事赴湘中新化一行,柳門主順道托他帶這封信來……” 宗無甲接過信,發現較普通書函要大了些,就即問道: “尤老丈,送書信來的那位吳朋友呢?” 尤傑道: “這位吳朋友,有急事要赴新化,不能耽誤時間,把書信留下後,匆匆離去。” 宗元甲朝這封信的信封上看去,上面具名是湘東株州“寒川門”柳天鳴…… 拆開信封看去,裡面除了一紙信箋外,又附著一封信……那是“嘯天盟”湘境總舵,湘北“明湖莊院”總舵主“金雕”晏兆雄交付株州“寒川門”主柳天鳴再轉給自己的。 “乾坤雙飛”柳天鳴信箋上,寫下問候之意,同時說出轉上“金雕”晏兆雄的一封書函。 宗元甲拆開裡面那封書信看去…… 裡面有兩紙信箋,一紙是“金雕”晏兆雄的手筆,也寫下問候之意。 另外一紙信箋,原來是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掌法“木笛金環”卜青,用“箭書”分驛投遞,送往湘北常德東郊“廟口集”湘境總舵的。 掌法“木笛金環”卜青在這封“箭書”中指出,總壇一切平靜,偶爾有風吹草動之事,也很快平復下來……卜青在這封信中,除了致意問候外,也問到盟主宗元甲的歸期。 把紙箋放進信封,宗元甲似乎在跟自己說: “不錯,也該回去了!” 一雙牛眼滴溜一轉,孟達問道: “回去哪裡,盟主?” 僧浩“哼”了聲,道: “廢話 我們從哪裡來,當然就回哪裡去!” 微微一笑,宗元甲向兩人道: “僧浩、孟達,這次我們離開石旗峰總壇,時間不算很久,但在江湖上也做了不少事……” “彩鷹”梅香吟一雙秋水似的明眸,緩緩遊轉在三人臉上,投向宗元甲身上時停了下來,脆生生叫出一聲“宗大哥”,問道: “你們要走啦?!”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梅兄練這套‘馭風回天扇招十一式’,已有相當火候 再說,該做的事也都做了……” 一頓,又道: “梅姑娘,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隨時歡迎你去……只要有遊興,你和梅兄弟尤老丈,可以去我那裡一敘!” 似乎在決定著一件事,梅香吟朝兄弟少琪望了眼,然後視線投向“開碑手”尤傑,道: “尤伯父,香吟想出外一遊……” “開碑手”尤傑微微愣了下,問道: “香兒,你準備去哪裡?” 指著宗元甲,梅香吟綻靨一笑,道: “宗大哥回去鄂中大洪山,香吟隨同宗大哥往鄂地一遊……” 眼珠閃轉,從宗元甲投向梅香吟身上,“開碑手”尤傑連連點頭,道: “使得,香兒,‘行萬里路勝似讀萬卷書’,何況,有你宗大哥陪伴你!” 梅香吟提出這個主意,宗元甲聽來感到十分意外……無法摻入自己的意見,只有沉默下來。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道: “宗大哥,你帶了香妹結伴同行,如何?” 第一次聽到梅香吟在自己跟前自稱“香妹”,這份無法摸索,無法喻狀的感受,使宗元甲的臉上微微紅熱起來……他無法拒絕,也鼓不起這股勇氣拒絕,短暫的遲疑後,點點頭道: “也好!” 牛眼一瞪,眼皮眨動,孟達咧嘴嘻嘻一笑,道: “盟主,我孟達有個主意,不知您聽來如何……” 宗元甲目注孟達道: “你說來聽聽,孟達,是什麼主意?” 豎起兩只手指,孟達道: “我們三人加上梅姑娘成了四個……我們分成兩撥走……” 微一皺眉,宗元甲道: “這又為什麼呢?” 有條有理的,孟達道: “您和梅姑娘游山玩水,不受時間限制……我孟達和僧浩先回大洪山,向總壇卜掌法報個平安!” 姑娘家心眼細巧,梅香吟已聽出弦外之音……星星般的眸子,滿含著感激的神情,朝孟達看來。 哈哈一笑,“開碑手”尤傑道: “孟護衛這個主意想得十分周到……不錯,游山玩水,不受時間上限制……你和僧護衛先回大洪山,讓‘嘯天盟”中人,知道盟主的行蹤,近況……” 轉向僧浩,孟達道: “我說僧浩,我們兩人說走就走,就不必拖泥帶水了!” 已聽出孟達話中含意,僧浩道: “說走就走,孟達,也得把後面房裡東西,收拾一下才是啊!” 綻著春花般的笑意,梅香吟道: “孟護衛,現在已快將午膳時分,你和僧護衛兩位,用過午膳再走也不遲!” 孟達連連點頭,道: “梅姑娘說的也是,我和僧浩吃過午飯再走。” 眾人用過午膳,宗元甲向“金戈雙衛”囑咐一陣後,兩人才向“開碑手”尤傑等告辭,離“寧河軒”莊院而去。 “鐵翎”梅少琪已是一個二十多歲,懂得人事的年輕人,他本來也有外出一遊的主意,但看到姊姊香吟的神情,就打消了跟宗元甲結伴同行的想法。 雖然不是自己骨肉,但“開碑手”尤傑對香兒、琪兒這兩個孩子,視若己出……尤其關心“彩鷹”梅香吟的終身大事。 臉上帶著欣慰的笑意,這位老人家忙著替香兒收拾在旅途上所需用的東西 嘴裡嘀咕道: “香兒,你年紀說小也不小了……你和宗大俠結伴同行,外出一遊,路上要聽宗大俠的話,不能耍孩子氣……” 臉一紅,梅香吟輕輕道: “香吟知道,您老人家別擔心!” 官道上一對年輕男女…… 男的一襲水青色錦袍,滿頭豐潤的黑發,高梳束以綢結,寬額隆準,目若朗星,正是一個英姿軒朗,英挺颯然的年輕人。 結伴同行的那姑娘,一雙眉兒彎彎挑起,宛若兩抹新月,挺直端秀的鼻子下,一張小巧菱形的嘴,一雙眼睛晶瑩澄澈,亮麗得如若墨玉。 這對珠聯璧合的年輕男女,男的是“赤麟”宗元甲,這位年輕姑娘就是“彩鷹”梅香吟。 他們懷著探幽攬勝,游山玩水的心情,是以並未騎上馬兒,雙雙徒步而行。 突然找到個話題,宗元甲側過臉,道: “梅姑娘……” 這“梅姑娘”三字才始出口,梅香吟那雙黑白分明,一泓清溪似的眸子投了過來,臉上一紅,輕輕一笑道: “你又忘了,宗大哥……是‘香妹’,不是‘梅姑娘’……” 微微感到窘迫,不過“香妹”兩字,還是從嘴裡吐了出來,宗元甲笑了笑,道: “這裡已是鄂南境界了……” 梅香吟縱目看去,前面有一座並不很高的小山,山巔、山腰,宛若星羅棋布,蓋著不少屋子,不禁詫異道: “那座山上蓋了這麼多屋子。” 循著她視線看去,宗元甲道: “那裡可能是一處山鎮……江南一帶‘山鎮’較少,北地就時可看到這類山鎮……” 兩人邊談邊走,攀登山道而上,來到山腰,人眾稠密,漸漸顯得熱鬧起來。 這裡位置雖在山腰一帶,地勢卻十分平坦,來到鎮上大街,行人熙攘,街市十分繁榮,不下于平地上的鎮甸。 縱目回顧之際,梅香吟一指前面大街邊上,道: “宗大哥,那邊圍了大堆人,不知是幹什麼的?” 一點頭,宗元甲道: “我們走去看看……” 兩人走近前看去……擺著一張長方桌子,桌邊坐著一位老者,座椅後面張著一方長條白布,白布上寫著“賽君平”江鳴聲 原來是個賣卜、相面的江湖術士。 這張長方桌子的四周,圍著不少人,桌上橫著一張白紙,上面寫有賣卜、算命、解夢、拆字等字。 敢情這位江湖術士“賽君平”江鳴聲,深得鎮上鄉民們的贊許,是以圍著不少人在湊熱鬧。 一個肥肥胖胖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臉上一副喜氣洋洋的笑容,向相面先生江鳴聲抱拳一禮,道: “先生,替咱候小乙拆個字……” 江鳴聲一指桌上紙盒中一個個卷成寸來長的紙卷,道: “小哥兒,你向紙盒中自己取出其中一個紙卷,老夫可以替你觸機一算……” 這個候小乙的年輕人,從紙盒中取出一個紙卷,交給這個相面先生江鳴聲。 江鳴聲張開紙卷看去,紙卷上方方正正,筆跡工整,一個“ ”字。 年輕人候小乙看到紙捲上這個“ ”,頓時臉色驟變,笑容消失。 江鳴聲一指紙捲上這個“ ”,問道: “小哥兒,你拆字觸機問的何事?” 候小乙結口吶吶道: “咱問的是婚姻大事……咱爹替咱候小乙找來一門親事,日子都已定了……誰知撿到這個‘死’字!” “賽君子”江鳴聲哈哈一笑,道: “小哥兒,你從紙盒中取到這個‘死’,問別的事,老夫不敢擔當,問到你婚姻大事,卻是大吉大利……” 姑娘家最關心就是這類事,圍立邊上觀望的梅香吟,聽到相面先生說出這話,兩眼直直地他看去。 “賽君平”江鳴聲提起筆,把紙捲上這個“死”字拆了開來……上面是個“ ”字,下面是個“夕匕”字。 在“ ”“夕匕”兩字上,又加了數筆…… 這個“夕匕”字下面加了個“鳥”,成了“鴛”。 江鳴聲微微一笑,揮筆疾書,紙上寫下“一對鴛鴦”四個字,抬臉向年輕人候小乙含笑問道: “小哥兒,你問婚姻大事,從紙盒中撿出這個‘死’字,老夫觸機替你拆成‘一對鴛鴦”四字,你可滿意?” 年輕人候小乙,咧嘴笑了起來,向江鳴聲付了潤金,歡天喜地離去。 壁上觀的“赤麟”宗元甲,雖然知道這“賽君平”江鳴聲,是個靠一張嘴吃飯的江湖術士,但他思考敏捷之處,卻也令人佩服。 宗元甲旁邊站著一個六十開外,瘦瘦長長的老者,宗元甲和梅香吟來江湖術士江鳴聲桌邊時,這老人已站立邊上……老者嘴唇震顫,像在說些什麼。 那個年輕人候小乙歡天喜地離去,宗元甲邊上這老者,似乎遲疑中替自己決定下來…… 彎彎腰,老者向“賽君平”江鳴聲,道: “先生,小老兒想請教你一件事……” 江鳴聲微微一笑,道: “不知道駕所問何事?” 老者問道: “先生能不能‘解夢’?” 江鳴聲一指桌上寫的“解夢”兩字,道: “老夫略曉一二……尊駕所得是何等樣一個夢?” 老者輕輕嘆了口氣,道: “可能是小老兒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有這樣一個怪夢……” 江鳴聲接口道: “你把夢中情形說來聽聽!” 回憶了下,老者道: “小老兒有個兒子今年二十六歲,這孩子冬天雖然有時戴上一頂氈帽,但從未戴過種莊稼的竹笠,夢中我看到這孩子頭上戴著一頂竹笠,騎的不是馬兒,而騎在一頭牛的背上……” “賽君平”江鳴聲,手上握著一枝筆,微微一皺眉,問道: “尊駕剛才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想的又是甚麼事情?” 老者沉重的道: “小老兒這孩子離家三個多月,迄今行蹤不明,不知去了哪裡……小老兒擔心的就是這個事……” 緩緩一點頭,江鳴聲道: “尊駕‘解夢’問的,又是何事?” 老者重重的吐了口氣,道: “小老兒夜晚得此一怪夢,不知森兒這孩子吉兇如何?” “賽君平”江鳴聲凝神沉思了蘭陣子,手中毛筆蘸了一蘸墨汁,先在紙上寫下“門”的字型,接著,邊上又寫下一個“牛”字…… 凝視著紙上這兩個字……把這個視作竹笠的“門”字,放到這個“牛”字上端,成了個“牢”字……江鳴聲搖搖頭,道: “尊駕夢中看到令朗騎牛戴竹笠,從‘解夢’上看來,那是 個‘牢’字……” 老者看到紙上寫出一個“牢”,臉肉抽搐了下,喃喃道: “這……這‘牢’字,難道森兒這孩子……” 這個江湖術士“賽君平”江鳴聲緩緩一點頭,接口道: “不錯,雖然令郎無性命之憂,但從‘解夢’中看來,那是惹上了麻煩,可能有‘牢獄之災’……” 老者聽到此話,驟然震住…… 旁邊“赤麟”宗元甲,聽到老者說出他兒子森兒,三個月來行蹤不明,不知去向,倏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是前些時候,湘東“溪口集”“臥龍莊”,“龍爪”時修兒子“玉哪吒”時驥,一年來行蹤不明,不知去了何方。 後來演出一幕“逆倫”慘劇,“龍爪”時修竟被塊肉分屍,喪命在兒子“玉哪吒”時驥之手…… 但,最後這謎的揭開,並非“逆倫”兩字……?玉哪吒”時驥卻是二十餘年前,遭時修滅門慘害的“劍中影”梅錚、“飄雪”康穎夫婦倆的人海遺孑梅少琪。 此刻宗元甲聯想到這件事上,不由對旁邊這老者暗暗注意起來。 老者愣了一陣子,才艱澀地向這個江糊術士“賽君平”江鳴聲吶吶問道: “先生,你是說森兒這孩子有‘牢獄之災’,才無法回家來?!” 江鳴聲指著紙上寫下的字,道: “你兒子頭戴竹笠,這個是‘門’字,騎在牛的背上,那是‘門’字下面有個‘牛’字,這兩個字上下疊起來,成了個‘牢’字,尊駕夜晚有此夢境,從‘解夢’來說,你兒子三個月行蹤不明,雖然不致有性命之憂,但可能有‘牢獄之災’……” 老者聽江湖術士江鳴聲話到這裡,兩行老淚簌簌流了下來,付下潤金,轉身匆匆離去。 輕輕一聲“香妹”,宗元甲道: “我們走吧!” 兩人走出圈圍在拆字先生的人叢,香吟一笑,道: “宗大哥,那個賣卜拆字的老先生,真有兩下子!” 宗元甲一笑,道: “這種江糊術士就靠他那張嘴吃飯……” 話到此,旋首朝大街兩端看去……剛才那個“解夢”的老者,長長的個子,弓著背,朝大街盡頭的方向走去。 宗元甲一指,道: “我們暗暗追隨前面那老者,看看是何等樣人物?” 梅香吟倏然想了起來,指著前面老者背影,道: “那是剛才向相面先生‘解夢’的老人……” 怔了怔,問道: “我們又不認識他,後面跟去幹嗎?” 嘴裡問出這話,梅香吟也跟著宗元甲走去。 宗元甲慨然道: “剛才我聽那老者向江湖術士‘解夢’,說是他兒子離家三月,行蹤不明,我突然想起過去梅兄弟,跟‘龍爪’時修的那回事上……那老者的兒子行蹤不明,是不是其中也有一段曲折離奇的經過?” 轉臉投過一瞥,梅香吟道: “宗大哥,你也真愛管人家閒事!” 宗元甲一笑,道: “天下事天下人管,我不管人家閒事,香妹,你現在又如何會跟我走在一起!” 臉蛋一紅,梅香吟回不出話來……抬臉往前面看去,那老者已走向鎮街鬧處……輕輕“咦”了聲,道: “宗大哥,那老者走進前面一家酒肆,可能不會是本地鄉民……” 宗元甲也看到了,點點頭,道: “不錯,如果是本地鄉民,不會進入鎮上的酒肆用膳……家裡不會沒有吃的喝的……” 抬臉朝天色望了眼,宗元甲又道: “現在快近晌午已是午膳時分……那老者進入那家酒肆,我們不妨找個藉口跟他談談。” |
第28章 客旅之夕
兩人走近跟前,店門上端橫著一塊招牌,上面是“來順酒店”四字……宗元甲視線移向店門裡端時,不由怔住…… 那老者已坐在櫃檯後,原來是“來順酒店”掌櫃的。 兩人走進店堂,店夥正要上前張羅時,宗元甲一指櫃檯邊沿一張桌座,道: “就這裡行了!” 兩人坐下桌座,宗元甲吩咐店夥上酒菜……眼前店堂裡客人不多,那掌櫃的老者也閒了下來。 宗元甲側過身,向櫃檯這邊道: “掌櫃的,貴處是什麼地方?” 老者聽這位衣衫鮮明,英姿軒朗的年輕人問出這話,欠身一禮,道: “小地方是‘博望坡’山鎮……” 朝老者臉上注視了眼,宗元甲一副忽有所悟的神情,道: “對了,掌櫃的,剛才在下兄妹二人,在前面在街邊一處賣卡算命的相面先生裡曾看到你……” 梅香吟接口道: “你向那相面先生‘詳’了個夢……” 此刻店堂裡生意不忙,掌櫃的見這對年輕人關心的問到自己身上,輕輕嘆了口氣,道: “客官,‘心緒不寧,問卜算命’……小老兒的孩子,三個月來行蹤不明,不知去了哪裡……昨夜小老兒又得了個夢,去大街向那位相面先生求教……欸,又加重了小老兒的愁思……” 宗元甲接口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些賣卜拆字之流,就是靠了一張嘴吃飯,掌櫃的,不用介意到這上面……” 話題一轉,問道: “老掌櫃,你貴姓?令郎失蹤前,可有發現任何預兆?” 老者道: “小老兒姓‘陶’叫‘陶振川’……小老兒這孩子叫‘陶森’,今年二十六歲……” 兩人跟掌櫃的陶振川談著時,店夥已把吃喝酒菜端上……宗元甲在梅香吟杯中斟下半杯酒,自己也倒下滿杯,吃喝中聽陶振川說出他兒子陶森失蹤的經過。 陶振川接著道: “森兒雖然是個酒店掌櫃的兒子,但不是做老爸的稱讚,誰都說他人品不錯,而且挺孝順的……” 宗元甲接口問道: “令郎陶森平時做些什麼工作?” 陶振川喟然道: “小老兒膝下就是這個孩子,他也沒有出去外面做什麼工作,就在這家酒店裡,幫著小老兒張羅客人……” 微微一頓,又道: “客官,你剛才問到‘預兆’兩字……在小老兒回憶中,有這麼一回事,但,不知道這是不是這孩子失蹤前的預兆?” 宗元甲接口問道: “陶老丈,你說來聽聽。” 指著這間寬敞的店堂,櫃檯對面牆沿的那張桌座,陶振川道: “那天來了兩位客人,就坐在對面牆沿那張桌座……店堂裡買賣正在忙的時候,森兒就幫著店夥們上前招呼這兩位客人……” 靜靜聽著的梅香吟,接上問道: “陶掌櫃,這兩個是何等樣人?” 回憶了下,陶振川道: “一男一女,看來是父女倆……那老者看來有六十多歲,長得魁梧高大,那位姑娘年紀二十出頭,十分美麗……” 微微一蹙眉,宗元甲問道: “令郎在店堂招呼客人,陶老丈,跟他行蹤不明,又有什麼關連?” 陶振川道: “森兒接待這父女兩人,看來有點不一樣 那時店堂裡客人多,聲響嘈雜,小老兒看是看到,但聽不到他們在談些什麼……” 微微一頓,又道: “店堂裡平時接待客人,那是迎客人入座,張羅酒菜,森兒卻在他們父女倆桌座坐了下來……他們父女兩人面對面坐著,森兒坐在他們橫邊,有說有笑的說著……” 一聲輕“哦”,宗元甲朝梅香吟投過一瞥。 陶振川替自己解釋似的道: “森兒不是這家‘來順酒店’僱來的伙計,他是這裡小掌櫃,是小老兒的孩子……客人有這份盛意,邀他坐下談談,小老兒當然不能阻止……” 宗元甲點點頭,道: “是的,陶老丈。” 梅香吟很注意的聽著,接口問道: “後來呢,陶掌櫃?” 陶振川道: “父女倆吃喝過後,付帳離去……森兒送他們出店門外……” 宗元甲目注陶振川,道: “陶老丈,這件事引起你的猜疑?” 陶振川道: “當時小老兒並不在意,事情過去,也就忘了……第二天就未見森兒行蹤,迄今三個多月,不知道這孩子去了哪裡……” 一頓,又道: “現在回想起來,這件事似乎有點不一樣……森兒這孩子行蹤不明,似乎跟這父女兩的客人,牽連了些許的關係!” 聽來暗暗稱奇,梅香吟不禁問道: “這父女倆的客人,以往可曾來過這家‘來順酒店’?” 搖搖頭,陶振川道: “就像您二位一樣,看來是途過此地‘博望坡’山鎮的客人……過去未曾來過,後來也再沒有看到他們父女倆人來這‘順來酒店’。” 心念遊轉之際,宗元甲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 “陶老丈,令朗尚未訂親?” 陶振川搖搖頭,道: “森兒尚未娶妻……這孩子也真怪,街坊鄰居,親友之間,不少前來做媒撮合,都給他推辭了……” 這番話過後,陶振川帶著沉重、喑啞的口氣又道: “森兒這孩子行蹤不明,不知去向,小老兒愁腸千結,終日不安……剛才又聽那位相面先生,‘詳夢’詳出一個‘牢’字,更叫人坐立不安!” 把杯底酒干進嘴裡,又替自己斟下滿杯……宗元甲沉思了半晌,道: “看相賣卜的這類江湖術士,陶老丈,不必相信他們所說的話……顯然令郎在不得已情形之下,才沒有跟‘博望坡’山鎮的父親聯繫。” 梅香吟接口問道: “陶掌櫃,你兒子會不會武技?” 陶振川道: “森兒喜歡練功夫,但做生意買賣的人,舞刀弄劍,有點不相稱,小老兒就不准他練武。” 天下事天下人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俠義門中本色。 “赤麟”宗元甲把自己名號,和武林中的身份來歷,告訴了陶振川,接著又道: “宗某和這位梅姑娘,探聽令郎陶森的行蹤下落,一有發現,就會來通知你。” 敢情酒肆飯店,旅次客店那些掌櫃的,經常接觸社會各層次人物,見多識廣,知道不少……“博望坡”山鎮位置在鄂南,顯然對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這一所在,他不會感到陌生。 陶振川連連道謝,道: “多謝宗大俠、梅姑娘仗義相助,小老兒感激不已!” 兩人吃喝過後,宗元甲會過帳,偕同梅香吟走出“來順酒店”。 一努嘴,梅香吟道: “宗大哥,你答應替‘來順酒店’掌櫃的找回兒子,我們向哪裡去找啊?” 兩人移步走向鎮郊那端……微微一軒眉,宗元甲道: “香妹,我們先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作一番研判,然後再著手進行……” 聽到“來龍去脈”四字,梅香吟兩顆星星似的眸子一轉,道: “陶掌櫃兒子陶森行蹤不明,如果起自那父女兩人,這父女倆事前並沒有去過‘來順酒店’,可見這是一樁偶發事件,就沒有‘來龍去脈’這四字了!”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香妹說得也有道理……但,陶森出於何種情形之下,才離家出走的?” 微微一頓,又道: “父子相依為命,那位陶掌櫃舔犢情深……陶森又如何忍心撇下老父,一去不回?這情形就是我們須要知道的來龍去脈!” 梅海香吟道: “這件事據我看來很單純,不能跟當初琪弟和‘龍爪’時修的事來比擬……” 側目一瞥,完元甲道: “你倒說來聽聽?!” 臉一紅,梅香吟咭地笑了聲,道: “就是這四個字,宗大哥……‘兩情相悅’……” 微微一蹙眉,宗元甲道: “兩情……你是指那天去‘來順酒店’,那老者的女兒,另外就是‘來順酒店’陶掌櫃的兒子陶森 ‘相悅’,又該作如何解釋呢?” 綻開春花似的笑容,梅香吟道: “陶掌櫃稱讚自己兒子,說是人品出眾,同時也指那姑娘十分美麗,這就行了 一個落花有意,一個情有所鐘,那不就成了‘相悅’啦!”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香妹說來也有道理……” 臉上顯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又道: “兩情相悅,固然可以有此一說,但那個陶森不該三個多月來,把博望坡鎮上的老父,撇下不理……” 臉蛋又是一紅,梅香吟朝宗元甲乜了眼,道: “這就是你們大男人的德性,‘此間樂,不思蜀’,陶森有了俏娘子,就把家裡的老爸丟在腦後啦!”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不錯,香妹,你說的情形倒有幾份可能……” 梅香吟認真的道: “不只是‘幾份可能’,宗大哥,據我香吟看來,那是八九不離十的!” 宗元甲慨然道: “如果真是你說的這回事,香妹,我們就不必插手其間了!”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道: “本來就是嘛……宗大哥,到時那個陶森回去家裡,不但帶了個俏娘子,臂彎裡還會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兒呢……” 宗元甲聽到這些,不禁也笑了起來。 “彩鷹”梅香吟時“博望坡”山鎮,那家“來順酒店”陶掌櫃的兒子陶森,所面臨到的遭遇,推斷得順理成章,歷歷如繪。 不錯,依一般情形來說,這年輕人可能會有這樣一頁經過…… 但,在雲詭波譎,爾虞我許,無所不用其極,腥風血雨的江湖上,事情就未必會如此“順理成章”了!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一抹又一抹溶金披銀的煦麗晚霞,把天空渲染得令人目眩心醉,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官道上的梅香吟,遙手一指,道: “前面炊煙裊裊,官道上人跡漸漸稠密,宗大哥,過去不遠該是一處鬧鎮了!”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移到一個話題上,問道: “香妹,我們徒步而行,你會不會感到累乏?我們到前面鎮上買兩匹馬兒代步,如何?” 這些話滿含關懷,梅香吟像喝下一口糖漿,心中甜甜的……搖搖頭,輕輕回答道: “不,宗大哥,你不累,香妹也不會感到累。” 兩人來到鎮上,這裡大街小巷十分熱鬧,鎮街兩邊,買賣店舖,鱗次櫛比,繁榮之處,還在一般縣城之上。 目光投向鎮街兩側,宗元甲道: “香妹,我們找家酒肆飯店,晚飯過後,就在這處鎮甸上息下來吧!” 梅香吟應了聲,抬臉一瞥,指著前面道: “那邊有家‘玉露春’飯店,店夥殷殷接待,坐下牆邊一張桌座,店夥端上酒菜後,宗元甲向店夥含笑問道: “店家,貴處是什麼地方?” 店夥哈腰一禮,道: ’回客官,這裡是‘浣山塘’鎮上……” 宗元甲又問道: “附近可有清靜寬敞的客棧?” 朝店門處一指,店夥道: “我們‘玉露春’飯店的斜對面,有家‘元升客棧’,那家客店很清靜。” 宗元甲謝過後,這名店夥哈腰退下。 兩人吃喝談著時,邊上一張空桌座上,人影一暗,坐下兩個客人,宗元甲側臉看了眼……一個滿臉鬍鬚,身腿魁梧,穿著一襲長袍,另外那個五短身材,剽悍精壯,看來都是江湖中人。 虯髯大漢吩咐店夥把酒菜端上後,在桌上兩只空杯中斟下酒,輕輕呼了口氣,道: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廖老弟,我‘虯髯客’施尚山浪跡江湖這麼些年。才發覺這兩句話千真萬確,一點不藉……” “廖”姓的中年人接口道: “施大哥,真有此事?” “虯髯客”施尚山端起杯子,滿杯酒送進嘴裡,握起酒壺又倒下滿杯,這才道: “‘太極劍’古雲,血濺七尺,橫死在地,就是鐵錚錚的事實,這難道還假得了嗎?” 這邊桌座上的“赤麟”宗元甲,聽到“虯髯客”施尚山說出這句血淋淋的話,有所感觸的微微一皺眉。 “施”姓中年人物道: “‘羽化金劍’呂彬,如有機會,我‘大匹練’廖威倒要跟他照面 會……” 聽到“羽化金劍’呂彬此一名號,宗元甲臉色神情微微怔了下。 搖搖頭,施尚山道: “不是施某說句洩氣話,別說你廖老弟,就是你我聯手並肩圍殺‘羽化金劍’呂彬,除了‘死,傷’兩字外,別想沾到一絲便宜。” “大匹練”廖威憤然道: “‘羽化金劍’呂彬,乃是俠義門中一位響噹噹的人物,居然劍斃‘太極劍’古雲,劫走一袋明珠……” 敢情“羽化金劍”呂彬此一名號,宗元甲聽來並不生疏,此刻鄰桌“大匹練”廖威說出這些話,宗元甲臉色連連閃轉。 “虯髯客”施尚山慨然道: “就是施某剛才那句話,廖老弟,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微微一頓,施尚山又道: “‘羽化金劍’呂彬的劣跡暴行,不止在‘太極劍’古雲一人身上……‘金錐’常天九、‘擒龍手’桑奇,都喪命在他手下,據說也被劫走不少財物……” 冷然“哼”了聲,“大匹練”廖威道: “原來‘羽化金劍’呂彬還是一頭披上羊皮的豺狼,但終於露出了他獰兇的真面目……呂彬做出這等令人不齒行徑,朗朗乾坤,俠義門中,豈能輕易容得了他?!” “虯髯客”施尚山道: “據江湖傳聞,‘羽化金劍’呂彬接連施出這種令人不齒的劣跡暴行,還帶了兩個身懷絕技的助手……” 廖威詫然道: “呂彬有‘羽化金劍’之稱,顯然劍法招數已達出神入化,爐火純青之境……竟還有助手陪伴同行?” 施尚山搖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呂彬這廝到底搞的什麼玄虛。” 廖威接口問道: “‘羽化金劍’呂彬邀來殺人劫財的助手,又是何等樣人物?” 施尚山道: “據目擊‘太極劍’古雲遇害的一位武林中人說來,替呂彬助拳,助陣的此二人,都是面蒙巾布,並未露出廬山真面目……” “大匹練”廖威百思不解,問道: “此兩人不露真面,又出於什麼原因?” “嘿”聲一笑,“虯髯客”施尚山道: “施某先時也覺得奇怪,但再一想,這兩個身懷絕技的助手,可能出於‘羽化金劍’呂彬的要挾,也可能受製于呂彬的某種條件,但這種行徑,卻羞見於天下武林,雖然跟呂彬沆瀣一氣,卻也不敢以廬山真面目示人,是以臉上蒙了一塊巾布……” 微微一頓,施尚山又道: “據現場目擊的人說,呂彬邀來的兩個助手,身懷之學十分了得,不須呂彬自己動手,三招兩式已將‘太極劍’古雲置於死地……” 這邊桌座上的宗元甲,聽到鄰桌施尚山、廖威兩人,說出有關“羽化金劍”呂彬這般經過,臉色凝重,臉上籠上一層濃濃的陰霾,閉口不語,對座的“彩鷹”梅香吟,涉足江湖時日不久,雖然鄰桌兩人的話都聽進耳裡,但不知“羽化金劍”呂彬又是何許人。 宗元甲臉色凝重,閉口不語,在梅香吟的猜測中,已知道是由於鄰桌兩人所談的內容。 鄰桌施尚山、廖威兩人,話談得不少,但並不影響吃喝……狼吞虎嚥,風捲殘雲,沒有多久時間,已吃個酒醉飯飽。 “虯髯客”施尚山揮揮手,把侍立邊上的店夥叫來,付帳後,偕同“大匹練”廖威離去。 “彩鷹”梅香吟心眼乖巧,悄悄接上一句,問道: “剛才鄰桌兩人所談的‘羽化金劍’呂彬,宗大哥,你認識?”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他是武林後起之秀,論年歲還不到三十,一身上乘劍法……想不到會變節沉淪,做出殺人搶劫,令人不齒之事來!” 兩人吃喝過後,走出“玉露春”飯店,梅香吟抬臉朝大街對面看去,嘴裡道: “宗大哥,剛才飯店中的店夥說,斜對面有家‘元升客棧’,我們找去看看……‘浣山塘’是處熱鬧鎮甸,去晚了沒有客房,那才糟呢!” 笑笑,宗元甲道: “別慌,香妹,‘浣山塘’鎮上,相信不會只有‘元升客棧’一家,這裡沒有空的客房;我們再去找別處……” 兩人越過大街,找來這家“元升客棧” 宗元甲走近客棧櫃檯,道: “掌櫃的,給我們兩間貼鄰相隔的客房!” 客棧掌櫃的,老花眼一瞇,朝兩人打量了眼,道: “客官,你們小倆口還要分房睡嗎?今兒正逢‘浣山塘’鎮上‘趕集’,附近鄉鎮都趕來‘浣山塘’……說來也湊巧,小店還剩下一間客房,你們兩口子就將就些吧!” 聽到“兩口子”這話,梅香吟臉上又紅又熱,胸窩裡這顆心,一陣“噗噗噗”的直跳。 宗元甲聽到客棧老掌櫃這話,遲疑了下,轉身朝梅香吟這邊看來。 老掌櫃似乎已猜出這位年輕客人,心裡在想的是哪一回事,哈哈一笑,道: “客官,‘浣山塘’鎮上有三家客棧,數到客房,小店‘元升客棧’房間最多……這裡只剩下一間,你兩口子去了再找回來,恐怕連剩下的這一間客房,也給人住下啦!” 紅著臉,梅香吟輕輕道: “宗大哥,好在只一個晚上,你睡床上,我坐到天亮行了!” 宗元甲見梅香吟說這些話,剛才老掌櫃說的,不像是替自己客棧“拉生意”,也就點點頭,道: “好吧,就在這‘元升客棧’耽留一晚行了。” 兩人自離湘中“青岩坪”寧河軒”莊院,沿途上,夜晚上宿客棧,都是各人一間客房,至於今晚這情形,卻是首次遇到。 客棧老掌櫃見這位年輕客人同意下來,就吩咐邊上的店夥,道: “阿七,你帶他們兩位去後面客房。” 店夥應了聲,向兩人道: “小的陪同二位到後面客房!” 由一條狹窄的廊沿進入,宗元甲、梅香吟銜尾跟在後面,經過一座植著一些花樹的院落,進深尾端,才是他們今夜止宿的客房。 兩人隨著店夥阿七來到客房,宗元甲發現經過之處的客房門窗上,都有燈光透射出來,顯然這家“元升客棧”的所有客房,已都有客人住下。 店夥陪同兩人進房,送上茶水,拉上門悄悄退下。 梅香吟臉紅紅的,頭垂得低低的,不敢向宗元甲正視。 輕柔的叫了聲“香妹”,宗元甲道: “一個夜晚,很快就會過去的……” 坐下桌邊椅子,梅香吟指了指床榻,道: “你睡床上,宗大哥,我就坐在椅子上等天亮行了!” 坐在床邊,宗元甲含笑道: “我現在沒有點睡意,我們坐下談談……到時誰想睡,就躺下床去……” 順手把桌上油燈火苗,剔亮了些。 梅香吟想到一個話題,這話在“玉露春”飯店時已問過,現在她又問了出來。 “宗大哥,你認識那個‘羽化金劍”呂彬?”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但認識,我們交往還很不錯……我和呂彬雖然並未金蘭結義,但就像兩個結義兄弟……” 柳眉兒一掀,梅香吟問道: “那個呂彬年歲有多大?” 想了下,宗元甲道: “現在說來,大概在二十六七歲之間……” 一聲輕“哦”,梅香吟道: “還很年輕嘛……” 輕輕呼了口氣,宗元甲道: “剛才在‘玉露春’飯店聽到‘虯髯客’施尚山、‘大匹練’廖威兩個江湖中人那些話,感到十分意外,在我想來這是極不可能的事……” 梅香吟接口道: “可是剛才那兩人,說得歷歷如繪,有聲有色,把經過情形說得那麼清楚,叫人聽來不能不相信……” 接著問道: “宗大哥,那個‘羽化金劍’呂彬家居何處?” 宗元甲道: “也在鄂中一帶……‘臨泉灣’郊外‘銀虹山莊’,這位呂兄弟的父親呂敖昔年有‘遊虹劍客’之稱,是一代劍術宗師,呂彬所懷劍術,盡得他父親呂敖的真髓……” 微微一頓,又道: “‘銀虹山莊’雖然不敢說是富堪敵國,但‘遊虹劍客’呂敖不但是武林知名之士,在鄂中來說,也是地方上一位富紳……江湖上雖然有恩怨仇殺,但呂彬絕不可能再去擄劫對方財物……” 話落,濃眉緊蹙,一副百思不解之色。 姑娘家都會關心到這類事上,梅香吟問道: “宗大哥,那個‘羽化金劍’呂彬有沒有娶媳婦?!” 提到這件事,宗元甲喟然道: “這位呂兄弟英姿挺拔,身懷絕技,正是巾幗女傑所矚目注意的對象 雖然尚未結婚,但有過一位紅粉知己,後來漸漸疏遠了……” 梅香吟很注意的接口問道: “宗大哥,怎麼會漸漸疏遠的?” 周遭一片靜寂,兩人娓娓輕語,打發這漫漫長夜……見梅香吟問出這話,宗元甲不期然中,輕輕嘆了口氣,道: “人與人之相處,包括男女間感情在內,都有不可思議的‘緣份’兩字,‘羽化金劍,呂彬和那位紅粉知己,可能也是如此……” 微微一頓,又道: “這位呂兄弟跟我無話不談,據呂彬說來,起初並未發現,後來發現他那位女伴,個性偏激,行事任性,並非自己終身伴侶之選,於是就漸漸跟她疏遠了!” 梅香吟很細心的問道: “那是‘羽化金劍’呂彬,主動跟他女伴疏遠的?” 笑了笑,宗元甲道: “可能就是如此。” 原來不想說的,梅香吟還是把話說了出來……輕輕道: “姑娘家受到這樣一個打擊,相信一定非常難受……” 怔了怔,宗元甲回不出話,只有沉默下來。 客棧客房中,每間客房一盞油燈,油燈裡的油份量有限,不能燃過漫漫長夜! 兩人促膝輕談,時間從他們身邊悄悄溜過……遠處傳來“篤篤篤!噹噹當!”梆鑼聲,已是三更時分! 相隔似乎沒有多久,客房桌上那盞油燈,火苗一亮一暗,一響幼細的“劈啪”聲,油盡燈熄! 輕輕一響“啊”的聲,梅香吟道: “宗大哥,燈熄啦!” 紙窗還有一抹薄薄的光亮透進房裡,宗元甲柔聲道: “你到床上睡,我在椅上打坐,夜色很快就會過去的!” 黑黝黝的客房中,看不出梅香吟的臉色神情,但她說話的聲音,卻是那麼震顫,那麼費勁,囁喘地道: “我們都……都躺下床來,宗大哥,躺在床上一樣可以談的,直到我們想睡的時候……” 一縷似麝若蘭的體膚幽香偎近過來……宗元甲揭開棉被讓她睡下,自己睡在外床。 梅香吟輕輕道: “宗大哥,後來呢?” 聽到“後來”兩字,宗元甲一時尚未會意過來。 梅香吟偎近他身邊,輕聲又道: “後來那姑娘呢?” 宗元甲伸出臂彎,墊在她頸子下,一面道: “後來可能他們是分手了……” 火燙的臉蛋緩緩貼了過來,帶著濃濃的倦意,梅香吟又問道: “宗大哥,那姑娘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宗元甲輕柔的回答道: “呂彬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問,這就不清楚了……” 旁邊漸漸響起一縷微細均勻的鼾息聲……梅香吟偎入宗元甲懷中睡著了。 宗元甲並未睡去,由於剛才梅香吟一連串的問到“羽化金劍”呂彬,他腦海中浮起這個呂兄弟的影子來……心念一陣遊轉: “‘羽化金劍’呂彬,真會有像‘玉露春’飯店兩個江湖中人所說的那回事?……‘銀虹山莊’的‘臨泉灣’鎮甸,也在鄂中一帶,不錯,我去‘銀虹山莊’一訪,就知道其中內委真相……” 宗元甲心裡這樣想著時,起了濃濃的倦意……臂彎摟著梅香吟,也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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