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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4-18, 10:44 PM  
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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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系列(共22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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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雷霆神刀
02雷霆江湖
03雷霆揚威
04雷霆九陽
05雷霆殺機
06繁華如夢
07百戰關洛
08喋血長安
09博命邊關
10血戰大漠
11天山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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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絲路干戈
13帝宮惊魂
14異域長征
15龍戰于野
16風舞荒原
17胡地荒天
18雷霆絶命
19浴血魔域
20威揚異邦
21江湖爭雄
22瀝血九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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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5-12 04:5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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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4-26, 06:34 AM   #66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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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聯轡比翼飛
 
  夜是如此的淒涼──星斗無聲,寒夜映雪!

  沒有燈火,也沒有私語,龐劍豪獨自在書齋裏,負手踱步,思緒起伏如潮!

  要是在那山野茅舍,心中這份孤寂之感,或許還會有個安排處,但在這華
廈巨室之下,卻只會倍增內心的寂寞!而銀燈、瓷瓶、書冊等,仿佛另有主人,
並不屬於他!就是壁間的“文王鼎”,那權威和身份的象徵,此時也失去了意
義和光彩!只單純地凝立在一旁,跟其他的陳設,並無兩樣!

  "唉!萬物與我有何關?”

  "中州一鼎"深深的感喟,步履弛緩,因?四面皆無火燭!在這書齋中,
他甚至連一份淡淡的身影也不能留下!

  "在數千裏外的深山中,她也是孤零零地,或者更甚於我!”

  這想法如蛇噬心,令他再也無法局促在室中,一閃身,煙一般地飄出房門,
飛上鋪著白霜一層的屋瓦!

  夜色很美,明星閃爍,鬥縱參橫,月華弄影,片片的屋瓦,全像生鐵所鑄,
在寒光中,閃著金屬的光輝,像是明鏡!龐劍豪在屋瓦上梭巡,慢慢走向九龍
柱去!

  武林中人,都有一種習慣,出外散步,不走路面而走屋頂,因?在高來高
去中,獨來獨往時,令人有遨遊物外之感!

  往事如夢如煙,就在眼前,他想起了二十九歲那年,初次邂逅康松筠的情
景!

  她比他年輕,她的俏麗,她的婷婷倩影,曾使他自傷老大,感到心情微近
乎中年。

  其後,就是那原可以很美滿的愛情,如果她沒有師兄的話──他此時仿佛
聽到一些哭聲,那是她梨花帶淚般的伏在自己懷裏,泣訴嫁期!

  這是他此生恨事,這件戀愛,等於他後半生的歷史!康松藥奉師命嫁後,
音訊渺茫,龐劍豪不思量,自難忘,而又必須遺忘,卻又怎生忘得了呢,如是
便自號“抱松居士”、只有一抱之倩!

  過了許久,他南遊苗疆,因之遇上了齊玉芝,苗女多情,投杯送抱,這熱
情之火,終於燒酥了他的心,待齊玉芝有了身孕,才結親北歸!

  這已經過了數年,也差不多是這時候,康松筠忽失所夫,文君新寡,穿一
襲縞素衣裳,萍蹤四方,?夫尋仇!他們終於又會面了,可惜,情天不堪再續,
他秉性任俠,好打不平,況?紅粉知已!遂不辭辛勞,踏破芒鞋,風塵僕僕,
無奈敵人已逃之天天,無所查考,只好作罷!

  後來,他夫人撒手而歸,留下稚年幼女──猴兒精,龐懷芝,於是乎兩人
很自然地易於而教!

  "中州一鼎"易尊就教,乾脆歸隱沖山,希望把距離再拉近一點!

  康松筠卻很滿意彼此間這種關係,再進一步,就高挂免戰牌,恕不奉陪!

  有道是烈女怕纏郎,龐劍豪奉此?圭牽,遂跟她耗著!

  也不知是此女太烈,或此郎不夠纏,十多年來,未有多少進展!

  最近,"中州一鼎"靜極思動,企圖爭霸武林,兩人遂作了一場攤牌性的
談判,結果仍不得要領!龐劍豪不願愛情、霸業,兩頭落空,只好死了那條心,
摸摸胡鬢,返回原籍,建“思齊莊”──他知抱松已無望,應該思“齊”!

  回想苗女多情,將他彩繪了一次人生!令他思之不已,可惜人鬼殊途!

  九龍柱上,橫架石梁,玉石白皙,寬盈三尺,像條獨木橋,“抱松居士”
在石粱上守望西南,不能抱松,自有思齊了!

  忽然明眸微動,沈聲叫道:“芝兒,怎的還不睡!這?晚了!”

  龐懷芝從樓閣暗處,斜斜竄出,淩空飛躍,不偏不倚剛好落在石梁上,粱
上霜滑,那身形卻毫不晃動,她?手略理雲鬢,嬌聲道:“爹,你想什??我
看你好一會了!”

  "抱松居士"莞爾微笑,心下明白她話裏有話,雖被察覺,還要強嘴;說
是已經潛近好一陣子,並非當場拆穿,不算差勁!

  因?,照“中州一鼎”的身手來說,十丈之內,豈容他人潛形?

  "意思是說,你本領還頂不錯呢?”龐劍豪調侃的道。

  龐懷芝雙手嬌憨地夾在背後,眼睛睜大,秀鼻“呢呢”出聲,俏臉頻點當
仁不讓,她的藝業自許頂不錯呢!不是亂蓋!

  龐劍豪“呵呵”微笑,笑聲中充滿長輩善意的面容也不駁她,自脫下臨時
披上的皮袍,鋪在石梁上,父女肩盤膝坐下!

  "我至少還有女兒,而她連孩子也不在身邊!”

  "抱松居士"無限愛憐,瞅著他出落如花似玉的女兒,才心動又飄飛千
里,不覺幽幽長歎!盤膝不很舒服,龐懷芝的玉腿,漸漸像條水蛇,滑溜到石
梁外,丟當著道:“爹,你究竟是想什?呀!”

  她老爹徐徐搖首,算是回答!小猴精目睹斯狀,了然於心,遂禁不出聲,
不便再問了!

  師父與老爹之間的那樁公案,她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有點明白,但,這
事不是她應該置啄的,只好緘默,呆了一會,她也幽然長歎!

  "昭然而歎,必有所謂,可得聞乎?”

  作老爹的故作輕鬆,試探地問問女兒的心事!

  "我有心事,我很煩惱,我不能對你講!”

  龐懷芝一字一字,重重說出,說時垂在石梁下的秀腿,像擂鼓似的前後搖
動!女孩子家大了,會有什?煩惱,總是那回事!不得了!

  本來康松筠有意要上一代的缺陷,在下一代完成!

  但,這猴兒精和梅應龍,兄妹之情則有,男女之愛似無!

  "抱松居士"看在眼裏,自己身受"師長嚴命”之害,自然不願女兒重蹈
覆轍!

  故聽任其自然,不硬要兩小訂婚!也許在他心中,有不願把心肝女兒,嫁
給情敵之子的念頭在作祟也末可知!

  "還有呢!”

  龐劍豪怕女兒害羞,不敢?齒,遂俯首望著九龍柱下淡淡的身影輕聲的問
她。

  小猴兒精急急?住,道:“喔,我們不談這個!”

  "抱松居士"一想,也是有理,女兒大了、有些事情連父親也不好問起,
還是讓她去同她師父講去吧!遂道:“你少陽掌也學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天氣
好轉些,回師父那去吧!”

  龐杯芝隨同老爹回原籍,原是回來學幾手絕藝的,她垂下眼皮,漫聲應
“是!”忽然顧左右而言他,問道:“爹!你出去那?幾天,聽到些什??”

  這話問到龐劍豪心上,本來這回重入江湖,除“武天子”外,不作第三人
想!

  "思齊莊”不設圍牆,不派巡夜,可見其自視之高!

  但,自"紫符秘笈"行將出土的消息傳出後,一些歸隱二十年,甚至謠傳
已歸隱道山的高手,竟紛紛神龍一現,在各處露臉!看來重作出山泉水者,大
有人在,這些高手,任挑一個,都是勁敵,如此一來,他的如意算盤,不得不
打個折扣了!

  龐劍豪劍眉一展,長須一翹,說道,“有十來個好手,重入江湖,看來‘紫
府秘笈’是要引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他不將那些魔頭,一一點名道姓,這是留給小猴兒精向他討教,她對武林
名家,江湖兇殘最感興趣,真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那知龐懷芝一反常態,梨渦一現,側臉撒嬌的問道:“還有一些新手吧?”

  她原是?何滄瀾才問起,因此趕忙把話題一帶、要他老爹,言歸正傳,講
些她愛聽的,想聽的消息!

  這些女兒家婉轉的心事,隱匿的情懷、真非龐劍豪所能猜出,當下略感意
外,道:“經過二十年培養,自然是新人輩出,但你也不用擔心,就算有比你
強的,也強不到那裏去!”

  對於女兒的身手,龐劍豪非常自信,但話又說回來,若真遇上潛修一甲子
的老手,他們至多能夠自保不失,何足言勝?

  真正能上大場面的,只有自己一人,然而獨木不成林,這正是困難的癥結!
龐劍豪痛苦地承認:“我們的人手太少了!”

  又是答非所問,龐懷芝脊梁一聳,像只發威的小貓,差點開口問出!卻忽
然泄了氣美目望著秀鼻,賭氣的道:“哼!紫符秘笈,有什?了不起!”

  龐劍豪自己滿腹心事,並沒注意到她,肩膀也一聳,雙眼遙望著對面發光
的屋瓦!遲遲地道:“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這就是江湖中人聞之心動的“紫府秘笈”的真象!

  注:這事說來話長,原在兩百年前後,年代稍後於武當祖師張三豐,武林
中出現了曠世奇才——費尚,他學究天人,包羅萬象,胸中有十萬絕招,當其
於一年之內,遍走大江南北,連敗天下特能高出八十一人之卻,沒有一次的招
術是雷同的。

  他持才傲物,卻不妨害他精益求精之志,對陣之時,縱或敵方技不如己!
亦必默記其招術,探索其深奧之處,反覆思維,弗明弗止!

  數年之間,所獲極多,身通百藝,隱然而集中土武技大成之志!

  他極渴望能有一個傳人,事實上也幾乎有了,但這個年紀極輕的聰慧女孩
子,不幸天妒才人!而竟蘭聰惠折!

  在傷心之餘,誓不收徒,他以?天下靈氣獨鍾此女,餘子皆碌碌,不堪傳
其藝,遂費五年時間,將其畢生所學,書成秘錄,打算藏之名山,傳之後人!

  這本巨著,世稱“紫府秘笈”!書成,將其寄存在一位元則頸之交的朋友
那裏,就雲遊四方,不知所終!

  這本“紫府秘笈”的命運,也跟他一樣,下落不明!

  那位知交好友,身遭橫死,秘笈同時失蹤,再無人知其下落!

  從此,傳說紛雲,秘笈再無出世,武林中也沒有個曾受其惠的高人露臉!

  雖然不久,宋室南遷,邪派?虎作張,正派維護正義,雙方?了增加實力,
謀求秘笈甚急,但卻宛如石沈大海,毫無消息!而望風撲影,受害者大有人在,
直至最近,不知因誰傳出,此寶行將出土!

  這“紫府秘笈”從它存在那天開始,從無人曾經見過,但無可懷疑的,它
並非府品!其中記載有一些今日已經失傳的技藝,只要能將之參透,則天下第
一人垂手可得,是以外人見獵心貪,一至若此!

  那些新興的門派自然不用說了,便是一些源遠流長之輩,亦企思一睹是
書,意欲一窺本門絕藝之本來面目!

  因?經過一兩百年,難免有些技藝失散,他們更想瞭解,費尚究竟憑何技
藝打敗了本門師祖輩們!

  這是個耐人尋味,值得爭奪的,不是空穴來風的大寶藏!

  時序輪回,已是二月上旬!天氣逐漸轉佳,只在夜裏才有風雪,白日裏,
天上總是紅紅的太陽!平野空曠,皚雪處處,經大太陽一照,明亮異常,刺人
眼目!

  這日,也是這般的好天氣!

  何滄瀾已經上道好幾天了,馳馬穿過原野,官道婉蜒,路中心常經人馬踐
踏,泥漿合雪翻飛,兩旁積雷皚皚,如砌成兩道矮垣似的!

  遠處的村莊,村婦呼兒喚女的號聲,隨風傳聞,吹過田野,既淡又輕,似
愛又叱,勾引起一個昔日淡淡的夢幻,剛已億起,旋又掠過……

  何滄瀾沿著路,信馬隨?,想起遠在南方的母親,在到金陵之前,他原回
去過一次,繼父不幹小販了,開起豆腐店,自當老闆:屋面也已翻新,慈母兩
鬢已有蒼發,見了離家多年的愛子歸來,悲喜交集!老懷甚慰,異父異母的姊
姊也已有了婆家……

  他也想起了尹青青,要是她在身邊,看到這郊野景色,不知要怎?嬌媚高
興了!

  突然,就在身邊,空氣中響起陣陣馬鈴聲“叮吟!叮吟!”其聲清脆悅
耳!

  同時,疾風忽起,吹得他衣抉飄飛,胯下健騎,騰駿旁跳,吼嘶不已!

  何滄瀾驚愕之餘,定睛一看,那飛騎已騰雲駕霧般的超過他二十丈外去
了,馬上倩影,腰身婀娜,縞衣青巾,一襲紅綾披風,隨風飄揚,像是展翼之
翅!

  "鈴聲遠來,怎不預聞,豈非怪事?”

  何滄瀾望著遠去的背影,深覺納罕,眼光收回時,又發現一怪事,路心居
然沒有馬蹄的痕??

  他滿腹狐疑仔細俯首一看,千真萬確,後路上只有兩道痕?,那是屬於自
己胯下坐騎的,大太陽底下,難道真有“天馬行空”?

  何滄瀾是有些不信邪,遂勒馬回奔,跑了一程,路面逐漸零亂,可以辨出
曾有三匹健馬馳過!

  兩匹緊靠道旁,蹄痕極深,這自然是自己的坐騎留下的,中央的蹄痕,較
淺較疏,無疑是屬於那匹天馬!

  何滄瀾“噓”了口氣,猛一抖?,駿駒回頭破風飛馳,趕了一裏光景,路
心又現蹄痕,當下了然於胸,那騎士乃是沖著自己而來的!

  已未午初,他進入了──楊柳集。

  只見三十來家,土牆汲磚的房屋,圍著一條瘦瘦的街,街旁枯柳殘雪初融,
雪水已濕透樹幹,新芽梢頭,尚待初發!

  這時正是打尖時分,街上空蕩蕩的,只有兩個堂倌模樣的漢子,張手成八
字型,攔在路心,他們一見何滄瀾,遠遠的迎上前來,攀住轡頭,操著土腔口
音道:“老鄉,歇歇午,打個尖吧?”

  駿馬擺首,把堂倌驚退,何滄瀾輕撫馬鬢,心想:“何殷勤若此?”

  一面跨下馬鞍,拉過馱馬,從匣裏掏出一些碎銀,疾手將命根子墨劍,握
在手中,隨堂倌走進館店!

  "來了!來了……?”

  堂倌宛如士人登科時報喜的地保,拉高嗓子直叫,一路飛奔!

  這飯館門面很大,似是村中樞紐所在,當時天下太平,商旅往來,不絕于
途,楊柳集地段適中,乃旅客打尖之處,是以村中店大,並不可怪!

  何滄瀾以?現在這時節,商販少旅客不多,飯店生意清淡,因此堂倌死命
拉客!

  那知進門一看,才知大謬不然,大大小小十來張桌面,坐了個滿堂,人頭
浮動,語聲驟低,都把眼珠子投到他身上來?

  怪事還不止此!滿膛食客十足是個雜牌,黃發垂髻,鶉衣百結的乞丐,手
抱乳嬰的婦女等等,一應俱全,從衣著看來,皆似村中人!

  何滄瀾手中低低?著碎銀,像玩著鐵膽,見門口有一空座,桌上雖有包子,
椅中卻無人坐,遂緩步走過去!

  陡的,身後有人急急超前搶坐──竟是方才拉客的堂倌!

  大腹便便的店主跳了起來,像似鴨子叫般的道:“客官,雅座還有一個空
位,小三子怎不帶路!”

  他老也是間雜在座位中,令何滄瀾心中直呼怪事不已,舉頭看去──所謂
的“雅座”,乃是面臨後窗的一副桌椅,果然有個空位,空位對面是位女客,
秀髮高盤,綠雲披肩,身穿雪白的羅衣。

  她纖柔的背影,像是火星,點亮了何滄瀾的腦門:“方才超身而過的騎
者!”

  當下一征一思,亦想一睹芳容真面目,因?人家既有意示威,布下了這一
絕局,自己說什?也逃不了。

  那女客人知有人走近,連忙低鬟埋首,竟把白碗當起臉盆來,掩護著嬌容!

  何滄瀾坐定之後,點了一斤黃牛肉,半斤汾酒,心中暗自竊笑,故意目不
正視,側臉向窗外觀賞野景!

  廚師從座位中跳起,自下廚準備……

  何滄瀾強自壓下好奇心,誓不回頭,因?他被人擺弄了這一道,必須爭回
主動,心中卻老是在問:“這是何人,想找碴兒,花偌大的心機,安排下這?
絕的天羅地網?”

  牛肉、汾酒本是現成之物,不多一會就端上來了!他順理成章的才回轉頭
來!

  那女客俯首良久,卻不願失去高潮,這時脖子已酸,苦頭吃足,急急把秀
臉一仰,玉臉俏生生的,眼波如水,正是小猴兒精──龐懷芝!

  何滄瀾咬咬嘴唇,臉上一斂,毫無表情,暗自罵自己道:“我該想到啊!”

  他們一別七年,各自長大,才匆匆會過一面,又是在那種場合,他實在無
法由背影上認出是她來!

  龐懷芝不哭不笑,咳意滿容,烏溜溜的那對眼珠兒,死瞪著何滄瀾,他們
小時候原是玩過“瞪眼”的玩意兒!那是一眨也不眨,誰眨誰便輸了!

  這次何滄瀾不玩了,來個相見不相識,小猴兒精見狀,微一頓足,似發嬌
咳,再度埋首,卻發現那白碗裏空空如也!她本是猴性!食量不大,故也不召
喚堂倌,再添飲食!

  過了許久,覺得太沒有趣,櫻唇忽地一綻,“噗嗤”嬌笑出聲!不知怎的,
何滄瀾亦覺解釋,竟忘記這笑會使自己頭痛一輩子!

  滿堂坐客鴉雀無聲,全看他們這一對壁人的表演,只見龐姑娘一雙欺霜賽
雪的皓腕,伏桌支腮,一副行將?口的樣子,等待何滄瀾先開口!她好接腔!

  何滄瀾只好搖頭歎息一聲道:“唉!天下其實很小……”

  龐懷芝俯首沾濕竹筷,在桌上胡亂塗鴉,雙腮逐漸紅暈如醉,突然眼皮一
場,秋波勾人心肺,略帶點自嘲的語氣說道:“不小,我摸了好幾天,才摸上
這條路!”

  何滄瀾一怔,放下酒杯,想道:“這女孩子別的不知怎樣,至少還有坦白
這個好處!”

  兩人默默枯坐……

  龐懷芝實在希望他能問她,何以她的馬在雪地上行走能馬馳無痕?他倒想
問問她怎生那白駒不在門口?否則自己也許機智,便不進來了!

  她想問他,何以今天改成士子打扮,這跟鮮麗豪華的鞍鐙多駕不配襯,他
原是錦衣狐裘的呀!這道理,她就是問起也是白問,他不會說明的!

  如是──兩人都金人三緘其口,好不容易待何滄瀾仰脖子“咕嚕!咕
嚕!”酒盡杯幹,推盤而起坐!店主人笑眯眯的走過來,這頓“鴻門宴”總算
在觀?期待中結束了!

  龐懷芝姑娘還是以手支腮,伏桌而坐,並沒有會帳之意!

  何滄瀾手指在桌面上輕扣:“嗒!嗒……”忽然把原放在桌子上碎銀一
推!

  店主人眼睛一亮,高聲問道:“兩位?”

  何滄瀾背上像是挨了一刀似的,狼狽地點點頭!

  龐懷芝素手一扯堆在膝上的聶巾披風,歡天喜地的跳起來──這頓飯雖是
人家請客,點頭會帳了,卻還是花了她老子兩百兩銀子換來的!

  龐懷芝頭纏鬃巾,背拖披風,腰上百繞紅帶,佩著“帝子劍”,鳳頭小蠻
靴,踩在金鐙上,已盛裝待發!她見何滄瀾走出店門,笑容可掬的問道:“你
上那兒?”

  何滄瀾叩住馬轡頭,隨口回道:“開封”,他以?她什?都打聽出來了,
誑誑她,免得庶煩,遂謊言相對!

  "好極了!我也到開封,我們正好同行!”

  龐懷芝踞上梨渦一現,喜聲回應!

  她那句:"正好同行"是早預備好了的、至於長征何方,則隨君意,去“開
封”那是好極了,“洛陽”也一樣,也是好極了的,其他地方更是好極了的……

  何滄瀾像挨了一記悶棒,手一松,不上馬了,回過頭來就待大聲對她說……

  但是那批拿工錢的食客,這時已團團圍在四周,當了免費的臨時觀?,他
只得按按住火氣,一看“墨劍”尚握在手中,惡狠狠將之擲到空馬腹側的箱匣
中躍上馬鞍。

  何滄瀾一提?繩,說道:“走吧!”他打算出了楊柳集,揀個無入處,好
好開導她一番,請她走路。

  一群小孩子們紛紛揚手說:“龐姐姐,謝謝你。”

  小猴兒精回身擺手,臉上笑出一個春天,萬里追風驢宛如脫?,振鬢揚蹄
已怒射出去。

  這萬里追風驢腳程極快,遠非何滄瀾跨下良駒所可比擬,兩人一上路很少
並轡而行,小猴兒精總是一忽兒超前,遠得身形只剩下黃豆大小!

  一忽兒回馬後跑,錯身之際,或微笑,或擺手,或簡單的三言兩語,純粹
?了兒時遊伴得以重逢而高興!

  何滄瀾既苦於沒有機會,實在也不好?口。人家一團天真,他憑什?往
“歪”處想去?

  真要說起來,只有“男女授受不親”那套大道理好講!

  但這種話,依現在情況,既不授受,又未親親,由年青男子向妙齡女子說
起,總有點那個文不對題?

  可是這又勢在必行,並非他輸不起,把勝負耿介於懷,他雖然曾發了半天
瘋,但,那是自恨,並非恨人!恨她!

  然而就算?開對龐劍豪一家的厭惡不談,他還是不能與她同行,事實上怎
好無緣無故的帶著人家的大閨女到處亂跑呢,這有拐帶之嫌!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何滄瀾來到一處交叉道口,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一
面躍身離馬,一示非攤牌的決心!

  龐懷芝騰雲駕霧的馳驢自後趕來,遠遠就嬌聲叫道:“怎?了,馬蹄鐵掉
了?”

  何滄瀾待她勒住?停在身邊,大大吞了口氣,說道:“龐姑娘,我實在要
到洛陽,所以──”他伸手指著兩條叉道再道:“我們只好在此分手,開封在
左,洛陽往右。”

  其實他根本胡亂一指,不管那條是通往西天“極樂國”,那條是通往“阿
鼻地獄”!

  "那更好!"龐懷芝開心說道:“我到開封也是遊歷,聽說洛陽還更好
玩,我一直想去,卻怕路太遠,現在有你作伴,就更好更方便了!”

  何滄瀾摸摸額頭,暗道:“再聽三句這種話,我准吐血身亡!”說不得便
只好圖窮匕見,說道:“我們還是不能一起走!”

  龐懷芝秀眉一皺,鼻子一醒一醒的,低頭不解看著這古怪的人,拖長語音
道:“?──什──??”

  "孤男寡女,結伴同行,容易引人閒話,所謂:人言可畏──”何滄瀾接
著引經據典,好好鋪張地作了一篇新撰“朱子家教箴言”,當場交卷!

  那知這位大宗師眯逢跟睛,相應無動於衷的道:“沒有這話,你在冤我,
上次我回家,就是同師兄─齊走的!”

  何滄瀾精神一振,緊緊抓住這話題道:“這就是了!師兄妹向行,師兄妹
──”他心裏一想,聖人們實在沒有說過關于師兄妹的教言,說不得只好由
“沅陵派掌門人”代拆行的道:“師兄妹也行、就是我們兩人不行!”接下去
又是一大套理由,因此……

  龐懷芝聽得不對胃口,快刀斬亂麻的叫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離‘人
言可畏’這四個大字,你真那?怕嗎?”

  "怕!怕!怕!"

  何滄瀾一字一頓,每一字都像頭上挨了一棒了!

  "喔!不要怕!"

  龐懷芝輕噓一聲,安慰他說,說得像是個小母親……

  何滄瀾大光其火,怒道:“你老子除了武功之外,不教你別的了?”

  小猴兒精,臉色恍然一怔,不知他這話中其意安在,忽然玉手纖纖遙指其
後驚道:“你看!”

  從他們的來路上,星馳電掣奔來五六匹人馬,須輿之間,已在數伍之外!

  "這批傢夥,准不是什?好人!”

  "你怎可信口雌黃?”他正待再說下去,卻已看清其中有些似曾相識,遂
道:“找我的!”

  一面從箱匣中取出墨劍,準備應變,其中有一兩人當日救尹青青時照過
面!不料,龐懷芝亦驚道:“找我的!”

  此時、蹄聲雷動中,這批人馬已到,來勢洶洶地將兩人包圍,勒馬之際嘶
鳴嘯天!小猴兒精一看,有三個是認識的,中間一人,粗眉虯髯,眼射精光,
太陽穴鼓起如豆,腰際懸─對千斤挺,正是“醉韋陀”陳朝!

  左側,一個四十上下的瘦子,面作三角形,一身勁裝,腰間龐然隆起,纏
著金蟒軟鞭,這是秦中五煞中的大煞仇洛西。

  大煞身旁乃是把兄弟二煞衛松、臉上斜橫一道疤痕過鼻、把臉一分?二,
手中持著一支風磨青銅五行輪!那輪上刀葉隨時地都在轉動!

  這三個乃河南黑道上響當當的人物、在地面上甚是活躍,是以龐懷芝有些
風聞!其他名人,她均覺限生,只知都是一丘之貉,不是好來路!

  "嘿嘿!女莊主腳程好快?”

  陳朝滿臉猙獰著,再道:“請借一步,跟兄弟們走─趟!”

  何滄瀾一見竟不是自己的事,很懂江湖規矩地退下一步,避在一旁,以避
干預人家過節之嫌!

  龐懷芝瞪他一眼,臻首連接著叱道:“不去,我有事……”

  "醉韋陀”陳朝仰天狂笑,笑時臉上橫肉翻騰如蛇,笑畢狂傲的道:“思
齊莊尚未開莊,女莊主就先塌台了??”

  他這女莊主三字,下得極有學問,乃譏諷思齊莊人少勢單,個個皆有職銜!

  "好!去就去!"

  龐懷芝吃不起人家這激將法,氣衝衝的道:“陳朝,你替誰跑腿的?”

  說著勒馬就道,一面回頭偷?了何滄瀾一眼,他待怎樣?

  何滄瀾手按馬鞍,沈吟不已!心忖:“龐懷芝總是舊識,而且現在就在身
邊,他于情於理,總不能讓她獨自涉險,聽任這批強梁之輩將她帶走,女人總
是弱者呀!然而若伸手出面,則兩人關係必增進一層,將伊置於胡底,現在原
是甩掉她糾纏不已的最好時機!但,這其中道理不對!她是被人劫持……”

  龐懷芝見他毫無動靜,─陣被遺棄的哀傷,湧上心頭,這滋味她從沒有過,
芳心一酸,強自擺回頭來!

  何滄瀾一踩金鐙,跨上馬背,一手牽著空騎走向龐懷芝走的這條路!

  小猴兒精心中一甜,一笑燦然,急忙盤馬,讓他與自己並肩!

  包圍在他們身後的一名角色,因自己並非正主兒,怕惹事端,始終悶聲不
響!

  這時見何滄瀾無事找事,也跟上來了,嘿嘿冷笑道:“何滄瀾你何處不可
去,何苦不請自來?”

  何滄瀾一聽,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對他卻不清楚,甚是滿意,笑
笑,卻啞口不言,因?這一句話正問到他的心上!連他也真不知道?什?要跟
來?

  龐懷芝不忍他平白被人挖苦,伸手輕推他的肩頭一下,提醒他道:“罵他
一句呀!”

  何滄瀾將劍佩向腰間,不願說這無聊閒話!

  陳朝心有顧忌,怕龐懷芝臨時變卦,將這煮熟的鴨子弄飛上天,故不把心
中對何滄瀾自動插上一腳的憤怒形諸神色!也不在乎多他一下,只一揚虎掌,
推?上道!

  大隊開拔,指向何滄瀾所謂的開封方向!賓士了十來裏路,轉入一片乳石
崗中的小徑!

  馬匹首尾相接,串成一線,路濕頗?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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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古刹搏活屍
 
  龐懷芝憂心忡忡、皆因這“醉韋陀”陳朝,凶名甚著,乃河南黑道中數一
數二的人物,她父親原待開莊之後,出面將他除去!

  一個人的腦袋搬家,要勞動“中州一鼎”的大駕,也真可自慰了!這陳朝
如此兇狠,尚且?人跑腿,可知那位正主兒更是辣手,說不定是──她機伶伶
打個冷顫,但,事已如此,悔之不能,芳心一轉,打起個如意算盤來,她勝了
何滄瀾,何滄瀾挫敗葉時興,而“雪山派”乃方今武林第一大派。

  龐懷芝想到這裏,什?也不愁了!

  亂石崗上,怪石嶙峋,筆立如林,蹲臥似獸,正是處凶名在世的“鬼石
堆”!

  ?人在山路上七轉八彎,奔駛了數裏,來至一處地面!

  陳朝猛打一聲“呼哨”,呼哨聲中,一座古?已經在望,門前停著,四、
五匹健騎,自在拂尾?蹄!

  古?蕭寺圍牆斑剝泥來盡落,東塌西倒正中兩扇大門,油漆剝脫,這時門
裏也傳出一聲長嘯,接著四五個臉帶煞气的中年大漢,從門裏出來,一見龐懷
芝,均面呈喜色,淫心熾熾似的!

  何滄瀾、龐懷芝隨?落馬,帶夾著進入寺中,心下胡疑滿腹!

  只見門裏是個大院落鋪石殘缺破碎,有些地方乾脆只剩泥地!左側有一鐘
鼓樓,破敗不堪!

  院落正中,乃是"大雄寶殿”,佛象金粉剝殘片片,露出泥胎,身上遍插
各色暗器,不用說是被這批豪客用來當靶子了!

  ?壯漢遠遠圍住兩人,似有所待,何滄瀾實不知他們這批雜碎的來歷,遂
悄聲問龐懷芝道:“這些人是……”

  龐懷芝身段修長,站在其側,已不低於他去,聞言湊到他耳朵上,檀口未
開,香風襲鼻,何滄瀾不覺側頭,引起周圍江湖客們一陣哄笑!何滄瀾左右顧
盼,目如利剪,要剪斷他們惡意的笑聲!那知宛如火上加油,情形更糟!

  龐懷芝兩朵降雲生頰,泛上梨禍,低聲說:“不理他們!”

  何滄瀾看了,心中有點抱歉,道:“我──”

  這時,打一進廟門就不見蹤影的陳朗,從後進匆匆走出朗聲道:“綁票綁
到女莊主身上,似亦太過,無奈你老子太不上路,將來貴莊開莊後,江湖朋友
那還有口閑飯吃,所以只好委曲你!”

  龐懷芝一聽,自己竟已被人綁票,豈非荒唐,不屑地哼道:“綁票,你還
不配,劃下道兒來,姑娘無不奉陪!”

  又是一場哄笑,有人吃吃調侃道:“嘿!女莊主大方,擺好架式奉陪咱們
啦!上呀!”

  何滄瀾心中忿然,十個大漢對付一個女人,已是可惡,口舌上還不乾淨,
更是其罪當誅!小猴兒精能有多大,還是小孩子呢,有些事她並不瞭解,因道:
“朋友們,你等若不尊重自己,便有你們哭爹號娘的時候!”

  群?愕然,嗤之以鼻,陳朝喝道:“這是河南綠林的公憤,閣下是何方高
人,恕兄弟眼生,想架梁嗎?”

  他在路上見這無名小子,犯了江湖大忌,無端不請自來,本已憤極,但仍
忍住,打算等大事辦了再順便料理了他!這些行囊馬匹。尚值幾兩銀子呢!

  這時因魚已入網、不必再吞聲忍氣,是以絕不容他狂言撒野了!

  何滄瀾劍眉一展,道:“思齊山莊跟?位英雄好漢們的瓜葛,誰是誰非,
本座乃局外人,不得而知,只要本座不在現場,由你們鬥去,但在本座面前,
可不容你等放肆!”

  這話的口氣比天大,豈是這批江湖巨梟所能入耳?頓時群情洶洶,甚是激
動!

  "咱們沒有過節,你小子憑什?硬要架梁,你是個什?東西,不把河南道
上的好漢爺看在眼裏?”

  "誰跟我在─起,便在我保護之下!”何滄瀾聲明道。

  龐懷芝見他?自已挺身而出,豪情幹雲,芳心大慰,不管他身子如何?總
是高興,大是情深意重!

  她是最喜歡何滄潤那種語氣的說話,這時雙手插天亂搖著,嘴裏嚷叫道:
“比鬥!比鬥!”

  所謂“比鬥”乃是兩個地位平等的人或宗派,將曲直訴之武力的比試,要
知武林中極重尊卑名位,這跟身份相等的兩人交手,在細節上頗有差別!龐懷
芝出外,一行一動均代表“思齊莊”,在形勢上,她不能以後輩之禮跟人上場
子!

  黑道梟雄陳朝陰惻惻的瞄她一眼道:“你老子配,可是你不配!”

  他的身份、年齡、經歷,自封甚高,大可以不給與她平等地位!至於何滄
瀾嘛……

  何滄瀾口角露出一絲笑意,笑得非常可惡的道:“掌門人配不配?”

  龐懷芝聽他自露身份,笑厴如花,人比鮮花嬌,更是開心之極了!

  ?好漢一齊驚愕,付道:他是個……

  二煞衛松嘿嘿冷笑問道:“朋友,你算那一門子掌門?”

  小猴兒精得意極了。她吊上的男朋友乃掌門人了,不是她家裏的“小家
人”嬌聲代答:

  "沅陵派!你們聽清楚了??”

  又惹來一場哄堂大笑,幾個守在寺門的,互拍肩膀,一個人道:“咱們圍
住了一個掌門人,可惜是什?沅陵派的掌門人?”

  旁邊一個打個邊鼓幸幸然的道:“恕兄弟耳生,什?是沅陵派?”

  先前那人拍手再道:"哎!那只有他自己知道,關起門來,作皇帝也成
呀?”

  他們一拉一唱,窮演雙簧對口,把龐懷芝氣得直跺腳!

  這是說人家沒人承認他這個掌門人?笑聲未歇,鐘鼓樓之門,“呀!”地
打開了!赫然出現了個高大的“僵屍鬼”?

  這僵屍兩眼火紅,臉上長滿了綠毛,宛如青苔,奇瘦見骨真是比骷髏多一
張皮!比面具多一雙眼,灰色長衣上,濕痕一圈一圈,似?屍水所沾,長袖伸
出長臂,狀如鳥爪,上面亦遍生綠毛,渾身發散出一股屍臭,中人如嘔,煞是
嚇人……

  龐懷芝一見,花容失色,櫻口又圓又尖,差點失聲驚叫!

  那靠近鐘鼓樓幾個豪客,亦因屍臭撲鼻,向兩側閃避。

  何滄瀾?色不稍改,安慰小猴兒精道:“這副形狀,若是深夜,遇之荒山
古?,說不定會膽裂魂飛……”說到這裏,仰首看天,再道:“但現在是青天
白日呀、如果我是他,我會夜晚才出來!准能令人不戰而潰!”

  龐懷芝身子顫抖對他道:“他是活屍──馮倫!”

  活屍向何滄瀾“湫湫”怪叫,令人勉強可以聽清楚說:“你身份配,身手
不配?”

  這話是承認了江湖上確有“沅江派”的存在,而何滄瀾亦是此派的掌門
人!

  何滄瀾氣定神閑,爽朗一笑道:“憑身份安排比鬥,身手嘛,在搏鬥之後
再詳定吧!”

  說罷,墨劍往背後一擺一擺的,像趕鴨子,把身後幾個好漢趕向鐘鼓樓那
邊去領受屍臭滋味!

  如此一來,雙方陣勢分明,兩邊隔著院落中的─條直道,作───楚河漢
界!壁壘分明,這些是比鬥之先的細節之一!

  雖然,平等地位爭到了,龐懷芝仍憂形於色的關懷他道:“他是活屍呀?”

  何滄瀾拉著她的袖角,往後退下三步,道:“我知道!你說過一次了,現
在把他的來龍去脈說說吧!”

  這就是名門子弟跟何滄瀾這種修野狐禪之間的差別,名門之徒,師尊除傳
授功藝之外,還會把各派武功特徵,武林高手形狀,一一描述,以免子弟出道
後吃虧!

  何滄瀾儘管江湖經能夠倒背如流,把雞毛蒜皮之事搞清清楚楚,但對大魔
頭、大宗師則全不知曉,因這些門檻,並非泛泛之輩所能通曉的!

  陳朝大踏步走到院中央叫陣,兩把千斤槌合碰一響,“鏘”然一聲,震耳
欲聾道:“商量好了沒有?”

  空氣中全是千斤槌震蕩之聲,曆久不絕,何滄瀾聽得不很分明,直到陳朝
第二次喊陣才答道:“還早呢?”說著,向龐懷芝附耳過去!

  小猴子自然把秀臉湊上,忽然一縮,何滄瀾怔住了,想起方才自己側臉的
事,那方唇已碰到她的腮上!心中別有一番甜滋味!

  龐懷芝垂下眼皮,道:“活屍──馮倫,世居哀牢山中‘屍林嶺’,師徒
單傳,不收二徒,稱霸一方,很少涉足中土,二十多年前,他師父馮倫──”

  何滄瀾打斷她的話頭望著前面的這具僵屍,問道:“他不就是馮倫??”

  "他們師徒形狀相同,名字也只有一個,從前有過一次有四個馮倫同時出
現呢?”

  "那你怎?知道那個是小的,那個是老的?”

  小猴兒精急得直跺腳道:“我猜的呀!”纖纖親手顫抖地指指鐘鼓樓,
“說不定老的在,在那裏面呢!”

  這時,陳朝猛碰千斤槌,悠揚之聲宛如敲鍾,一邊喝道:“你們小兩口,
就是死別,話也說夠了!”

  何滄瀾憤然踏步而出,將掌力聚到九成,朗聲道:“閣下言語刻薄,身份
不配不堪與在下過手,讓開去!”

  他話說得極絕,毫不給人留半點餘地是有原因的,他重創未痊愈,氣脈不
長,活屍在此必與他力拼,怎可浪費精力。所以希望能免過這一關!

  陳朝自出道以來,敗陣有過,但吃人如此奚落,可還是第一道,當下臉急
成豬肝似的紅,也又破口開罵了,千斤槌使得呼呼風刮,風勁絕倫,直砸過來!

  何滄瀾不閃不避,凝神出掌,連劈三次,“劈空掌”力,如三道勁風奔雷
而出,只見那鐘鼓樓宛如地震大劫,七晃八搖!

  樓前站立那批好漢,被掌風一掃,身形晃動站不住腳,這份勁道就不用提
了,弄得他們人人色變!

  那首當其衝的陳朝,自然不敢櫻其鋒芒,停著待死,速閃帶躲,三掌過後,
也逼得他退到鐘樓前!

  "你閣下連一掌也接不住,不用再上來了!”

  何滄瀾說畢,回頭就走!至此?人才覺得他這掌門人的身份,有份道理
在!

  陳朝尚未輸招,心雖凜然,臉皮總要,厲喝一聲,掄起千斤槌,便待追上
拼命!卻覺一陣腥臭撲鼻,活屍已擋在他身前,陰慘慘怪叫道:“這人包在老
夫身上!”

  陳朝滿肚子火氣,不能發泄,只好留著燒紅臉上的橫肉。

  何滄瀾暗自輕噓一口氣,真要打起來,只要陳朝不逞強硬來,盡用小巧工
夫周旋,他自己還不一定能穩操勝券呢?

  龐懷芝上前迎接何滄瀾回來,見他三掌擊出後,眉心見汗,秀臉一擺,看
著活屍已上場,柔聲道:“我!我上去!”聲音中豪不掩飾心中怯意!

  "還是我上,你上場萬一不敵,我救不了你!”

  "咱們齊上,打不過就跑,他年紀大得很,咱們不算丟臉!”

  "沒有這種話!”

  何滄瀾以袖拭額,步下場子,龐懷芝柳腰一閃,煙一般追上來,卻遲遲不
敢?齒!

  何滄瀾不解地望著她,龐懷芝素手一指自己心窩,怯怯的問道:“你!你
身子可大好了……”

  "差不多",何滄瀾木然點頭,掉頭不顧而去,無暇注意到她在一瞬間流
露出的溫情,女性的心聲!

  小猴兒精怔怔望著他的背影,惻然走回,手裏扣著一枚小型“帝子劍”,
這時她身上只帶了一把,是在任何情形下救人都來得及的!

  活屍瞪著火眼,注視著獵物何滄瀾,逐步走近,得意的笑了,他沒有臉肌,
只有臉皮一張一弛,別人怎認得那就是笑容呢?

  何滄瀾名頭雖不算響,但活屍再履中土,志在“紫府秘笈”,因之,對各
方豪傑極?注意,消息甚靈。

  對鍾山劍會葉時興的勝負,也沒漏過活屍耳目,是以方才何滄瀾自承“沅
江派”掌門,立刻沖出鐘鼓樓!

  因?何滄瀾乃是熱門人物,是他傳出“紫府秘笈”的舊主是誰呀?

  何滄瀾面對話屍站定,忽然說道:“你不用兵刃?”

  活屍馮倫仰天嗽嘯,長臂高舉,袖口徐落,露出綠毛遍體瘦骨嶙嶙的烏爪!
得意之極,目空一切的喝道:“老夫三十年來就用這個,三十年來從未敗過
陣!”

  何滄瀾濃眉糾結,叱之以鼻的奚落著道:“這話也許我可以相信,否則,
活屍早成了具死屍了!”

  馮倫張牙露齒,兩隻大門牙露出,舞動著一隻怪爪銳聲叫道:“三十年來
沒人對老夫這樣講話,小子,你死定了!”

  "三十年來,人人怕你,這話也許不假!”何滄瀾毫不在乎的道:“但是,
現在那三十年已過去了!”

  活屍勃然大怒,渾身震動,宛加風前竹樓,“格格”發響,骨骨相錯,已
舒筋脈,氣沖鬥牛的罵道:“小子,三招快拿走!”

  他要讓他三招,讓招顯然是並非平輩比鬥,他將何滄瀾看低了一輩。

  伺滄瀾一想,知道問題出在敵方徒手,自己拿劍上面,當下健腕一揚,墨
劍嘶風,射回龐懷芝!他身已離劍,絕技無從施展,無異自陷死地,可是?了
身份名譽,─切都豁出去了!英雄氣概,乃世不一見也!

  龐懷芝伸手接過劍,很是擔心,低頭細思老爹關於馮倫曾說過什??

  ?黑道豪客見何滄瀾氣度宏偉,一半驚心,─半心折,突然聽得龐懷芝尖
聲叫著道:

  "要屏著氣息呀!”只覺入影一晃,場中已多了一人,站在何滄瀾身側!

  活屍慘惻惻嗽嗽亂叫,得意非凡,鳥爪揮處,屍臭加濃,尖叫:“全上更
好,免得你們祖師爺爺費兩道手腳!”

  何滄瀾伸臂指著場外一?牛鬼邪神,對她道:“回去。那批傢夥留給你,
這死屍我要獨幹!”

  這叫做一入江湖,身不由自主,“沅陵派”本來子虛烏有,但,他那自封
?掌門,時日一久,對“沅陵”兩字自生情感,認?它已屬於自己,它的名譽,
值得自己拼命!現在是他進入中原後,打著“沅江派”旗號的第一戰,他那肯
不惜羽毛,與人聯手上場!

  小猴兒精急得要哭似的,頓足叫道:“他會腐屍功呀!”

  但經不起何滄瀾再三曆聲喝斥她退下,只得委委屈屈的黯然退出中庭!

  她是深知這活屍的利害,便是她老爹出手,也不能輕鬆的將他擺平,而
他……

  陳朝、大煞等一群江湖巨梟們,本來交情不深、同在河南地面上走動,有
時?了錢帛,還不免鬥些意氣!

  最近因?“思齊莊”將要開莊,“中州一鼎”可能不容他們胡作亂?,才
互通聲氣,找了馮倫作?靠山,找“思齊莊”晦氣與他攤牌一次!他們從未見
過活屍功,這事關係前途深遠,故都目不轉睛注視場中,無暇在出語輕薄了,
找龐懷芝姑娘逗樂子!

  馮倫伸臂如槍,喝聲:“抓”字,直搗中宮!其疾如電閃,志在必得!勁
力雄厚!

  何滄瀾左掌護胸,掌心一吐,欲拒還迎,讓敵欺近,右掌猛然開弓,打敵
左肩!

  別看活屍屍骨僵硬,但變招靈活,身形如風,早已移宮換拉!

  何滄瀾雙臂一絞,掌力全收,兩人虛虛實實、過了第─招。

  活屍見對方年紀如此輕,居然真氣制馭如意,掌力吐吞不得,微感意外之
極,當下一展身形,施出“腐屍功”,屍臭之氣!越來越濃!

  何滄瀾登時宛如處身于屍陀林中,只覺鬼影幢幢,其數何止三個五個,在
周圍飄然亂舞,遂以靜制動,把“排山掌”威力盡行發揮,一時掌聲“隆隆”
銳不可擋!

  何滄瀾自從打青山公處學會了“排山掌”,迄今從未用過!一試之下,果
然非同凡響!

  要知"排山掌"粗中有細,剛中帶柔,專講究“敵未動,己先動,敵不動,
己不動”等十二字真訣,饒他活屍數十年修?,對此也得忌憚三分!

  然而馮倫盛名之下,果無虛士,兩隻長臂,何異兵刃,招沈式猛,每一出
手儘是攻敵之要害,又有屍臭相輔,十五招過後,盡佔優勢!

  何滄瀾水底功夫不弱,屏息本甚當行,但屏息之際,運氣未免不勻,功力
便打了折扣,手法漸告疏緩,還得偷偷換氣,而屍臭趁虛而入,叫人欲吐!

  活屍越打越見精神,突然一招“下走黃泉”,烏爪一推一削把個鬼頭湊近
過來,“撲”

  地一聲噴出一團淡白色的煙霧,吹向何滄瀾面門。

  這正是“腐屍功”的精華所在,“吹氣滅燭”!原來這腐屍功練時極?不
易,方法更是駭人聽聞,先揀一凶皮陰寒之地,日與屍體共臥不食不動,夜則
回魂醒來,對月吐納,吸取精華,如是者七七四十九天。

  這四十九天中,因?此功暗含太陰盈虧之理,不可一日天雨無月,否則全
功盡棄,必需從頭開始!

  過了這四十九天之後,只算基礎,就土葬三月,在這其間,活屍宛如死屍,
肉腐化水生蟲蛆,漸成屍形,三月之後,大功告成,又一個活屍馮倫誕生!

  但這“新生”的活屍,功力尚淺,只夠嚇人,不足克敵,另要經過九次以
上的功夫,方能散發屍臭,口吐白煙!當然,年齡加長,其功夫越深厚!

  何滄瀾正當偷偷換氣之際,突然煙氣撲臉,只覺鼻竅一開,腦中昏昏然!

  有幸他臨陣經驗漸豐,臨危不亂,身形疾轉,撞肘開掌──這招乃排山掌
中絕招“撥雲見日”,自救之外兼以攻敵,甚是厲害殺著!

  "碰"地一聲,活屍馮倫胸中一掌!

  何滄瀾借勁後躍,定神一看,凜駭萬分,這斯硬挨一掌,居然不哼不倒!

  要知這“排空掌”雖說只運足八成功力,亦是碎石裂木,打不中不用提,
一旦打中的話,總不至如泥牛入海了無消息!

  這腐屍功居然有鋼筋鐵骨之能,怎教他不害怕生怯!

  活屍馮倫胸頭微覺麻痛,哦哦怪叫道:“你是星宿派?”

  語意淒厲之極,他話出有因,要知那團白霧,乃腐屍功精華所在,正如他
的“內丹”一般,入鼻血凝氣塞,足置敵人死地!豈是腦中昏昏然就能了事?

  當今之世,惟有西方“星宿派”,北方“朔方派”,氣候嚴寒之地的功夫
才能不懼他的腐屍功,此外,除非練成了護體氣功,或及時以至大至剛之罡氣
將腐屍的煙霧擊散,這“屍毒內丹”,可說所向披糜,當者必死!

  "差到那裏去了!"

  何滄瀾聞言,精神?之一振,他雖不知那團白霧可致人死地,但知敵人口
出此言,必是絕招失靈無疑,當下長嘯一聲,喝道:“看掌!”

  一記九成力“劈空掌”隨聲而出,“劈空掌”乃是他的看家本領,他要察
明是否當真奈何人家不得?

  馮倫鳥爪一伸,一股陰柔掌力徐徐推出,有意要硬接來掌!

  "砰……"地一聲,兩人身形懼是一晃,隨後各自縱出,再次騰飛互搏!

  龐懷芝始終凝神戒備,這時喜形於色,心忖:“原來他身手這樣好,那次
是故意輸給我的,讓我喜歡!”

  場中兩人,越打越激烈,如此的是一場生死之鬥!

  馮倫起先只想抓何滄瀾以便逼問“紫府秘笈”等相關的問題!這時已存
殺人之心,不懼本門魔功之徒,焉可讓他長留人世?

  如是白霧團團,一股股噴吐如雲,罩向何滄瀾!

  但他居然不懼這“屍毒”,把活屍氣得目眶欲裂,只得一收霧氣,連換三
種招式,俱是見所未見的險秘之式!

  "暗懷鬼胎""陰魂不散”,想以功力招式取勝!

  百招過後,何滄瀾因?劈空掌每記俱得運足九成功力,周身疲倦欲死,而
精神卻萬分亢奮,打得越久,他越高興!

  因?這樣才能證明自己身手已擠入高手之林,他雖曾以三招挫敗葉時興成
名,但,那純是使奸弄巧,不是真功夫,自己想來甚不光彩!

  陳朝、大煞等人,見活屍在百招之內,居然無法取勝,心中漸生寒心!這
注“寶”可能押錯了,以後的麻煩怕不小!

  龐懷芝剛逐漸眉笑眼開,凝霜欺雪的玉手,叉在腰畔,得意之情,形諸眉
目間!

  場中勁風呼嘯,銳比劍流,功夫一長,兩人衣衫?風所刮,漸漸襤褸!

  活屍馮倫鬼號咕哦,暴跳如雷,把心一橫,拼著受點硬傷,打算一掌換一
掌!

  一念及此,疾如閃電,踏入洪門,施出“鬼手十八抓”中的“寒爪?魂”,
魔掌一化?三分取敵人肩、喉、腹三處,何處防守不及,就抓實何處!

  何滄瀾樓膝拗步,疾忙斜封,中路面積收縮,一招敗中取勝的“香火吐
蕊”,夾著九成力的“劈空掌”力,奔雷掣電般的擊出!

  龐懷芝眼睛一花,只聽“砰”地一聲!

  活屍胸口結結實實挨了一事,痛得“呱!呱!”鬼號,向後退了三大步,
卻不倒如故!

  而何滄瀾嘴角一掀,白齒一現,眉頭苦皺,卻未出聲,左臂衫袖被鬼抓撕
下,猿臂之上,留下了三道黑痕,其色如墨,汙血涔涔流泄不止!

  兩人犀牛照角,動也不動,這乃是生死一拼以前奏,下一瞬間就分生死,
判存亡!

  小猴兒精表情也嚴肅了,心中忐忑不安,放下墨劍插地,倒握帝子劍劍鋒,
只要何滄瀾遇險,就要施展絕藝!取敵狗命!

  她這時不能下場幫忙,因?何滄瀾一分心神,無異給敵人進襲之機,同時
也無異促其速亡!

  活屍淡淡噴出一口白霧,這已經不足以用來傷敵,只是增加一點威勢!

  何滄瀾俊目如炬,瞬也不瞬來捕捉良機,右臂麻木不能動彈,左臂聚凝真
氣但因皮破血流氣泄,看來掌力只夠八九,絕不能功聚十成,這只夠打痛活屍
而已!已不足以致其死命!

  只可歎也!

  靜寂!鴉雀無聲,?人屏息!

  何滄瀾乍見活屍胸前衣袖破處,金光一閃一閃,懸著一聲金牌頓時靈機一
動!

  突然宛如鬼火一閃,馮倫兩手箕張如爪,閃身搖動著前撲!

  何滄瀾臥身伏地,打個滾,同時揚手吐掌,勁風雷鳴!

  又是"砰"地一聲,馮倫口中慘號聲中,再中一掌,全身佝僂如只蝦殼,
胸前金牌碎裂,落地有聲!

  活屍這次現象迥異,問題就出在那金牌上面!要知任何魔功,很難練成十
全十美,總留下一處要緊所在,是?“罩門”!

  馮倫的“罩門”乃在“期門穴”,是以特地用銅鑄成金牌,護住死穴!

  那知這無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寫照,反而招來苦頭!

  馮倫被打得宛如石人木偶,停在院中,一動未動!他在緩過那口氣──突
然,淒號一聲,身形宛如疾鳥,沖向鐘鼓樓,鳥爪連掃,掃倒擋在門口的一個
倒楣鬼沖入門裏!

  龐懷芝柳腰一扭,飄向何滄瀾身側,卻不看他,憂形於色的注視那頹樓!

  何滄瀾還坐在地上,心情一松,再也不必來個“懶驢打滾”的臭招了,伸
手推了玉腿一把。

  "拿我的劍來!”

  龐懷芝似水中游魚,腰肢一擺,去了又來,手中已多了墨劍!

  樹倒猴孫散,陳朝踏前一步道:“朋友好身手,咱們算開了眼界,現在你
身上不便,在下也不用多說,好在以後總有見面處!”

  話中硬中見軟,臺階找得漂亮已極,錯非數十年的老江湖焉能有此談吐!
論身手,陳朝自命高強,並不把龐懷芝看在眼裏。眼前何滄瀾又負創,正是大
好時機,將他們一總劫下!

  但靠山一走,打了少的,老的出來,後果堪慮!“中州一鼎”是萬萬惹不
起的!權衡得失,在不丟臉的情形下,自以?息事?上策!

  何滄瀾雙手撐地,站直身來說道:“你要走就走,何某不留難,若是不服,
也可以明說,再戰一場的勢力還勉強可行!”

  這話不算刺耳,陳朝下臺階石算是有了,道:“一言?定,山不轉路轉!
後再相見!”

  說罷,不顧他人,提起千斤槌就走!

  其他諸人,也均看風轉帆,各自交待幾句場面話,步出寺門!要知道在江
湖中混飯吃,有條鐵的定律,“欺軟怕硬”,能吃就吃,吃不起就開溜,所謂
“七分工夫,三分眼色”者是!

  他們要沒這種本領,腦袋早搬家十次八次了,那能活到四十出頭?

  河南黑道臨時大同盟,就這樣,宣告冰消瓦解,各奔前程去了!

  總算龐姑娘明白事理,沒有阻攔他們!

  不久,馬蹄聲“嗒嗒”相繼逐漸遠去,何滄瀾忽然想起賊掌說不定會順手
牽羊,急道:

  "我的箱匣,快!"

  龐懷芝也尖叫一聲,怎?竟忘了拿藥,一溜煙閃出寺門!還好!她們的三
匹健騎仍在,沒被人牽走……

  她急忙走過去,一把抓起箱匣和自己的衣包,回來時,何滄瀾右臂血淋淋
的,墨劍上沾滿了鮮血,擱在膝上,他已經自行放血泄毒了……

  小猴兒精在箱匣中伸手亂翻,除了銀兩、衣衫、書冊之外,那裏有藥品?

  她只得解開自己的包袱,取出一個天青色的玉瓶,拿出一紅一白兩粒“天
犀丹”,伏近他道:“白丹你先骨服,把紅丹揉碎我去找些水來,塗上就會生
肌活血!”

  何滄瀾正嘟著嘴往傷口吹氣,聞言如避蛇蠍,略見粗暴的道:“藥拿開,
我不要!”

  龐懷芝一怔,半晌,低垂臻首,居然有楚楚可憐之態,問道:“你是從不
用藥,或者不用我家的藥?”

  "我沒用過!”

  她一想,這可能是真的,如果真個需要,在江湖中走動,誰都有旦夕禍福,
怎會不帶在身邊,因道:“我替你包紮好嗎?”

  說著,取出一件嶄新的綺羅衣裳,撕成長條!

  何滄瀾見狀,不好明拒,只得由她,小猴兒精仔細輕巧的繞臂纏布一面讚
歎道:“真奇怪,人人都怕屍毒,怎?你不怕?”

  "中山野人可能是星宿派的人!"何滄瀾心想,眼睛往鼓樓倒塌處望去
道:“這馮倫是老的,還是小的?”

  "小的!"龐懷芝包紮完畢,打個花結,再道:“老的出來,一定不單獨
走!”

  何滄瀾略感遺憾,要是老魔敗在自己手下多好!回頭看見,這猴兒精將她
的包袱塞到自己的箱裏,急的伸手阻擋,道:“你!”

  龐懷芝把粉頸一歪,玉臉滿是困惑之狀!他一想,還是到大路再說吧!

  兩人出得寺門,龐懷芝一揚絲?,驢兒撒開四蹄,山路雖是崎嘔濕滑,仍
然疾飛如電,看來這白駒真會一點輕功!

  何滄瀾遠遠被?在後面,一邊下山,一邊構思大作“驅姝文”,古時韓愈,
曾寫過一篇驅鱷文,名傳千古,他也要逐走這朵麗姝!

  岩石林立,地勢起伏,何滄瀾來到高處,迢迢見到大路上,那匹白駒上沒
有人影!

  龐懷芝伏在路側,似在玩雪,心甚不解!不久,地勢陡降,土崗遮目,遂
不去理會!

  待到再次看見時,龐懷芝已經好端端騎上白駒在路口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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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第01章 失手無形劍之客
第02章 賭頭拼命禹王台
第03章 赴難險入白雲寺
第04章 此時應邀赴深山
第05章 古洞絕藝顯神威
第06章 玉笛豪膽還新交
====中==========
第07章 威武名揚天下知
第08章 月下同消萬古愁
第09章 苦學絕藝已初成
第10章 作客再開桃花源
第11章 學成出師洞庭沏
第12章 風雲岳陽樓之上
====下==========
第13章 群雄聚會岳陽樓
第14章 冷劍直取秦皇島
第15章 你虞我詐實本能
第16章 各自奇能勾血印
第17章 往事如煙煙消散
第18章 江湖之上自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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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手無形劍之客
 
  兩人距離逐漸靠近!

  何淪瀾來到官道,龐懷芝迎上前來,臉上是種引人遐思的美豔又苦猜不透
的笑容:呈獻在他面前!

  他俯視路面,只見殘雪堆砌成一方大玉石似的,上書:“趕我回去的話,
免開尊口!”

  何淪瀾一路上作好的一篇精采的“驅妹文”,經胎死腹中,不能鳴世!

  三騎並轡,往北奔去!

  雖是有麗人同行,何滄瀾心中悶悶不樂,盡想著抵達沛梁後,如何推掉這
累贅的事!

  龐懷芝見他不再惡言惡相,小嘴巴說個不停,女孩子初墜倩網,有的較前
沈默,有的較前多嘴!

  她是屬於後者那一類型,不出三裏路,已把她這驢兒的好處說了三遍!

  "這兩匹黑駒!有沒有名字?”龐懷芝感情濃厚的問著!

  她立刻心情一振,好主意來了道:

  "一匹叫大黑,一匹叫小黑!"

  何滄瀾不感興趣,隨口道:

  "你自己看看,他們是一般大小!”

  小猴精仔細一看,果然兩匹黑駒宛如一個模子裹印出來的,心裏想,那?
只好以雌雄來分了,但,何者?雌,何者?雄,她並不知,又不好真的低頭下
去看!想到這裏粉臉不禁一陣羞紅!

  "怪事!"

  何滄瀾側頭欣賞野景,正好看到她那梨頰無端泛紅布采,想道:

  "她也會臉紅!?了何事!小搗蛋!”

  龐懷芝想得出神,忽然拍手歡欣的道:

  "有了!我們以左右來分?”

  "好主意?"

  何滄瀾不覺解頤,道:

  "但是如果左邊的跑到右邊來,有邊的跑到左邊去!怎?辦?”

  龐懷芝歪著細聽,抿嘴一笑,人比花嬌,卻不言語,嬌叱一聲,萬裏追風
驢振獵揚蹄絕塵而去!

  當晚,兩入夜宿陳留,對門而居!

  燈下,因?時間尚早,龐懷芝還留在何滄瀾房中默默對坐!

  何滄瀾右臂中毒,一時麻木,現在稍能動彈,此時五指一張一合,正在練
習!心裏甚感奇怪,自去年秋天以來。

  自己負傷四次,這四人中,無論凶名功力,都要以活屍馮倫算最高,但傷
勢卻以這次好得最快,豈非怪事?

  龐懷芝忽然氣憤起來,說道:

  "瀾!你?什?一定要趕我回去?”

  何滄瀾聞言,停止練習,雙手合什作禮佛狀,求她道:

  "阿彌陀佛!求你不要叫我的單名!”

  龐懷芝嬌軀一正,公公然然受他一拜,然後也雙手合什,似禱似誦的道:

  "請大俠客,應該如何稱呼?”

  何滄瀾實在氣她不過,惡作劇的道:

  "你不會叫何滄瀾先生?”

  "何滄瀾!何滄瀾!何先生!何先生!”

  小猴精在嘴裏輕念了兩聲!連連搖頭,道:

  "不行!不行!太拗口讓我想想看,對了!何滄瀾不是你的真名字!”

  何滄瀾拂然起座,伸指重重指著她道:

  "我的坐騎叫什?,你要過問,現在連我姓什?,你也要管!”

  龐懷芝不理他,自轉動著她的猴精腦袋,俄傾高叫一聲道:

  "你應該姓任!”

  何滄瀾不覺懍然驚愕,悻悻然的問道:

  "何以見得?”

  "你小時候不姓何,而姓任,總有一個是假的,姓任比較可能,因?小孩
子總不肯改掉父姓,而且你的名字

  她秋波再轉聲音拖得極長的道:

  "有一個進字或者與進同音的字!”

  何滄瀾暗叫一聲:“這女孩好厲害!”

  要是再跟自己傳出任家堡的假消息,一印證,自己底牌不全露出來了!

  "簡直胡扯,不許你胡說!”連忙爭辯!

  而這時,龐懷芝也正想到何滄瀾?造的那消息上頭來,問道:

  "我們一齊到各處去找“紫府秘笈”好嗎?”

  "你這是算代表你自己,還是代表你父親?”

  何滄瀾心裏冷笑著,口中卻道:

  "我不要"紫府秘笈"!"

  這是老實話,因?高手如雲,個個虎視眈眈,注視這寶物,他不以?自己
拿得到,陡然多生枝節,反把復仇大事擔擱了!

  若說到報仇,自己有絕技在身,想來也盡夠了!

  "你真不要?",龐懷芝認真的問。

  "不要!",何滄瀾斬釘截鐵的回答!

  龐懷芝眯著眼睛,像是在逼問他似的道:

  "那?你到中原來幹什??復仇?”

  何滄瀾的胸膛上似暗中被人打了一拳頭,比那天在“思齊莊”挨的還重,
強?道:

  "最無聊事,莫過復仇,江湖中人,二十歲出道,化十年惹事非,吃些啞
巴虧,再化二十年功夫苦練,然後又是十年僕僕風塵,生事尋仇,把大好人生,
白白消費掉,我最反對?”

  這分明是強詞奪理,顧左右而言他,當然瞞不過小猴精!她叫道:

  "但也許是——”

  何滄瀾猛伸懶腰,打個驚天動地的大呵欠,道:

  "我乏了!"

  一面不由分說,抓緊她那玉臂,把猴兒精拉起來,一步一步往門口拖去!

  小猴兒精,一邊不情願走,一邊道:

  "也許是不共戴天之大仇!”

  好不容易拖到門口,何滄瀾把她往門外一塞——

  "碰!"地把門重重關上,背倚房門,怕她再竄進來,頹然而歎:

  "跟她鬥法,我幾時贏過?”

  夜風入窗,頗有寒意,他擺擺頭,走到窗口開窗,探頭一看!

  下面是個院落,馬廄也在那裏,一個店小二掌燈站在外面燭照!

  那只猴精站在黑駒旁邊,?它敲腿捏脖子,忙得不亦樂乎,嘴裏還念念有
辭,似是咒語般的!

  他宛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甚是不解,看了一回也看不出個道理來,
便自管關窗上拴,熄燈就寢!

  何滄瀾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想起遠在金陵的伊人——尹青青!

  她在深閨中晨昏雀喜,默祝征人,而自己還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去!

  "唉!要是不到商邱,這時早在洛陽了,說不定已知仇人姓名!”

  到了商邱,還有一樁害處,惹上這個纏得厲害的小猴子!

  何滄瀾自悔猛浪,剛才一時倩急,頓忘彼此都已長大;還像孩童時一樣,
竟伸手抓緊人家手臂!

  余香仍在,何滄瀾不禁想道:“她好瘦!”

  這句話要是給龐劍豪知道了,是要被打斷狗腿的!

  突然,窗口微響,似有人在外推窗!

  何滄瀾敏感地想起那化純和尚來,也無暇披衣,一提墨劍,起床跳到窗口,
側身依牆喝問道:

  "何方高朋,深夜過訪?”

  "什?高朋低朋,是我呀!"是龐懷芝的聲音!

  何滄瀾一起木拴,窗子“呀”的被打開!

  龐懷芝攀在宙椽上,臉孔紅噴噴的,興奮樣子,高叫一聲道:

  "我成功了!"

  "噓!不要吵了別人!”

  何滄瀾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輕聲些,問道:

  "底事成功?"

  "不告訴你?”

  龐懷芝興奮地說,聳身就要越窗入室,她不知何滄瀾已經卸衣了!

  何滄瀾衣冠不整,下身穿得牛犢小褲,僅能掩住那包三大件,這如何能讓
她進來,微慍其火的道:

  "你特地把我吵醒,通知我有一件事不告訴我?”說時,伸手一推!

  那知觸手微麻,有物軟而富有彈性,競推到人家椒乳上面!

  何滄瀾慌忙縮手,臉孔熱辣辣的被刺激著!

  龐姑娘“呀”了聲,渾身顫抖,兩朵紅雲,泛上梨頰,秋水低垂,不敢仰
視!

  "我——"何滄瀾囁嚅不好說話!

  龐姑娘臨空攀窗,停在外面良久,最後低聲說道:

  "深夜打擾了你,真對不起!”

  語畢,手一放鬆,輕絮飛飄,落到地面,一閃已越屋角!

  何滄瀾輕輕一歎!低聲看著罪孽深重的左手!也是豔福不淺的左手!

  次晨,何滄瀾早早起床,梳洗已畢,走出房門,對面房門“呀”地打開!
只覺眼面前一亮,門裏走出豔如天仙般的麗人來!

  龐懷芝換了一身打扮,不包絲巾,改挽蠻髻,朱衣左襟,白錦綴一鳳凰,
腳踩鹿皮劍靴,鞋頭金光閃閃,鑲一青銅三角錐,狀如犀牛角,銳利如劍!

  她見了何滄瀾微笑道早,狀甚自然!

  何滄瀾心頭大塊石頭,總算放下,兩人草草用了早飯,在晨光曦微中催馬
就道,一路上,何滄瀾心甚不順,默默無言!

  方姑娘也出奇的沈靜,不來身旁聯噪,一個勁兒在官道上跑馬,忽兒超前,
忽兒落後—

  —就是中午,打尖時兩人也未交談。

  午後,漸近沛梁——一

  官道車輛檻檻,馬蹄駝駝,行人往來頻繁,何滄瀾不願兩騎並轡,占了路
面!

  屢次要馱馬跟在後面,那馱馬生像有意作對,老是跑上來並排,這現象從
早上就有了!

  何滄瀾恍然大悟,至此方知心甚不順的原因!

  這時小猴兒精剛好打馬從身邊擦過,他選出聲問道:

  "你替這兩匹馬弄了什?手腳?”

  他想起准是她昨夜在馬廄裏搞了鬼的結果!

  "我替它們取了名字!”

  龐杯芝勒馬回答,說著手撫馬鬃,聲音放低道:

  "我以?你不理我了!一早上也不開口!”

  話裏的幽怨,使何滄瀾不忍出口叱責,小猴子攬轡凝眸,側首看他的表情!
忽然伸手一指,道:

  "看!那大概是禹王台,我們已近開封不遠!”

  說著,微一揮鞭驢兒絕塵又已馳去!

  何滄瀾順她手勢所指處看去,果然有一臺地,兀峙平野,遠遠看來,有數
尺高,若在其側,伯不有數仍,當下遊興一動,打定主意,日內必到此一遊!

  龐懷芝往前馳馬,不出四裏,開封城已經在望,只見雍城三層,屈曲開門,
城壕護龍河,寬十餘丈,壕之內外,密植楊柳,此時僅剽枯枝,猶未吐芽!

  她雖芳齡十八,童心未泯,從少年在山中長大,幾曾見過大城?只恨不能
趕快進去開開眼界,因此也不勒馬回頭,只在城壕旁等著他!

  人生得本是豔麗絕世,朱衣白馬,俏立河畔樹下,惹得守城卒子,過往行
人,個個側目,這可把龐姑娘氣壞了!

  杏眼怒睜,瞪他回去,真有大鬧一場之意圖,但低頭—想:

  "他也許不贊成?”遂即恨恨作罷!

  幸好不久,何滄瀾也雜在行人車馬中到達城下!

  兩人穿過城關,在市街裏找所上等客棧!開封市面很是繁榮,商號林立,
舟車輻轉,行人往來如織。

  小猴子眼睛應接不暇,指手劃腳,話又多了起來,引得行人停步注視!

  何滄潤一想不是頭路,趕緊胡亂找家客棧住下!

  下馬時,龐懷芝忽然指著對街一個青年道士道:

  "這道人好不可惡,跟了我們一路!”

  何滄瀾回頭看去,對街有個年青道士,身穿泰山派道裝,正閃入街角,遂
道:

  "不理他!"心裏卻不免狐疑,“泰山派找我的碴兒?”

  當夜,龐姑娘聽店小二說大相國寺剛好有個廟會,可不得了,先到賬房換
了一堆碎銀不管何滄瀾如何據說身體疲倦,硬要他帶她去逛廟會!

  開封大相國寺,建於齊天保六年,本名建國,至唐齊宗時始易?今名!其
寺山門平時深閉,齊供時取旨始開。

  閣上各有羅漢五百尊,皆金銅所鑄,左右有兩座琉璃塔,寺內有知海、惡
林、寶梵、河沙等東西塔院!

  大殿兩廊,左壁畫“熾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戲”,右壁畫“佛降鬼子毋揭
盂”,兩廊所繪樓殿人物,無不精美!

  兩人步行到城北相國寺,天已入夜,燈火輝煌,萬頭鑽動,廟外人潮圍成
一圈一圈,圈內或賣解,或猴兒戲

  鑼聲喝聲不絕於耳,龐懷芝看看並沒什?好看,直往廟門鑽去!

  何滄瀾緊跟其後,不離寸步,否則她?了伯走失,說不定會伸手拉扯!

  大門上一籠一籠,儘是飛禽貓犬、珍合奇獸!

  龐懷芝看見猴子特別多看了兒服,若非上路不方便,真想買幾頭來玩!

  二門、三門,庭中設彩帳露屋義鋪,賣的是蒲合、簞席、屏幃、洗漱、時
果臘脯之類用品!

  龐姑娘只買了一隻大口袋,要何滄瀾拿著!

  然後,往人潮堆中擠去,不管有用無用,買了一大堆,在殿前買和尚所制
密餞、筆墨,在殿后買書籍、圖畫、土物!

  在兩廊買姑娘所作繡作花朵、珠翠,還替何滄瀾買了頂青色銷金花樣幅頭
帽,——

  這些皆藏在袋裏由何滄瀾背著,直至碎銀花盡,燈關人散,方始輕手!

  兩人緩緩步月而歸,小猴子,一會說明兒要去坐趙匡胤禦座龍持的事,一
會兒又可惜遲了三年,要不周王府沒蓋好,宋時大內的龍庭說不定更好玩!

  何滄瀾提著口袋,不置一詞!任由她去高興!他已決定明兒非跟她分手不
可!那是翻臉,亦在所不惜,因?如此纏下去,怎生是個了局?

  時已夜深,客棧卻未關門,門裏的燈光,照到路面來,把昏暗的街道,劃
上一板光痕!

  何滄瀾心下大奇,怎生店門未關呢?這疑團瞬即打開,店小二聞腳步聲自
門內自竄出,遞過一張帖子道:

  "客官,有朋友找你,還在你房裏等!”

  "找我?"

  何滄瀾更覺奇訝,:就燈下打開紅帖,龐姑娘把頭湊過來驚道:

  "楚不邪!"

  何滄瀾急步上梯,一面問道:

  "你認得這人,那?是找你了!”

  "誰認得他,我只知道他是泰山派的好手,武功乃東嶽武尊百霞真人嫡
傳,人家說他是當今武林年青一代第一高手——可是我不信!”

  龐懷芝尾隨在他身後娓娓道來,她相信誰是當今第一高手呢?

  何滄瀾一聽“泰山派”三字,如有所悟匆匆回房,龐姑娘原住在他鄰室,
也跟了過來!

  房門洞開,桌旁坐著一少年書生,方巾朱履,細葛涼衫,鼻如懸膽,劍眉
入鬃英氣透諸眉宇,這時聞聲站起,拱手相迎!

  何淪瀾心知此人必是楚不邪,回禮道:

  "因故外出,有失遠迎,多勞久候!”

  "不敢!不敢!冒昧之至!"

  何滄瀾心想道:“這人大概要訂約比劍!我要打敗這武尊嫡傳!”

  房裏椅子只得兩張,龐姑娘只好站著,她站在何滄瀾身後,手扶持背!

  楚不邪目作公讓平視,一睹芳容,更覺龐姑娘明眸皓齒,豔光照人,心想,
如果不是,他的妻室,那該……遂道:

  "這位是賢——”

  "兒時舊識!”

  何滄瀾怕他說出“賢伉儷”三字,急急封殺那下面兩字!

  龐姑娘聽他這樣說,而且並沒有說出芳名,很是高興!

  楚不邪"喔"了一聲,仍是微曬!半響起:

  "弟對兄台劍術鳳所仰慕,不知能否賜教?”

  何滄瀾微笑道:

  "豈敢,正思討教,兄台將時間地點通知,弟欣然按時登府造訪!”

  "揀日不及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楚不邪再道:

  "就在城西三清觀如何,已經預備好了!”

  龐姑娘暗暗撤嘴,想道:

  "好可惡!這?晚還來囉嗦不算,連地點都已找好!”

  何淪瀾點頭說:

  "明朝兄台東返,弟亦欲西走,今夜最好!”話罷,起身到床頭拿劍!

  龐姑娘也陡然離房而去!

  楚不邪見她離去,若有所失,說道:“這就動身!”

  何滄瀾讓他先出房,兩人尚未下梯,龐姑娘竄出房門,腰下已多了帝子劍!
見何滄瀾並沒有帶她一起去之意,急道:

  "我也要去!"

  "不行!"何滄瀾道:

  "這場比武既是“沅陵派”與“廬山派”之事,按規短,不容外人插
腳!”

  龐姑娘腰肢扭了一扭,求道:

  "我也要去,讓我去!”

  楚不邪心裏有點希望這位麗人能夠在場,因側目朝何滄瀾微笑,表示他並
不介意!

  "我不要你去!",何滄瀾固執而加重語氣!

  "那?!"龐姑娘不敢違他心意,道:

  "你要快點回來!”

  語氣中的可憐味道甚濃,使楚不邪拎香惜玉起來,但他不明白他兩人關係
不便置緣!還道:

  "何兄,小弟在門外等!”說著,自下梯去!

  龐懷芝跑到梯頭對何滄瀾殷殷說道:

  "你要贏他呀!”

  何滄瀾見她居然聽話,微感意外遂微笑道:

  "我盡力而?,不讓他贏我!”

  "那?你要快點回來!”

  何滄瀾步下樓梯,不覺解頤開懷,笑道:

  "總有欲回不能的情況,呀,三招退葉時興的便宜事,總不該再來吧?”

  城中鼓樓,鼓敲兩響!

  良夜已深,街上行人絕?,兩人緩緩在街頭步行,嘴裏談些互相欽慕的話!

  楚不邪好幾次暗示以輕功捷步飛馳!

  何滄瀾裝出不懂狀,他豈肯自翻底牌?

  楚不邪心裏很是納悶,這何滄瀾怎生太陽穴平平,難道內功已達到反樸歸
真之境?

  城西一角,有叢小松林!

  何滄瀾隨楚不邪在裏面轉了幾轉,前面已是一帶短短紅牆,正中是牌樓似
的山門,上有橫匾,寫著“三清觀”三字!

  山門之內,是一大片空地,儘是參天古木,枝柯糾結,綠葉篩月,浮光流
動!

  空地之後,三開間的一座殿宇,崇宏莊嚴,後面飛詹層層,似還有幾層殿
院!

  大殿前階上,高高低低站著二十來個人影,這時看見兩人到來,紛紛竄前,
楚不邪虔敬的問道:

  "時候已經不早,我們就開始吧!”

  何滄瀾凝步不前,立在空地中心,俊目一掃,點點頭,果然是一派掌門人
的味道!

  道士們一字排開,站在何滄瀾前面二十餘丈處!

  楚不邪瀟瀟灑灑走回本派陣前,有一白髮道士,手棒一盒蟒皮劍匣,跨步
而出,低聲叮嚀!

  "不邪,你責任重大,這是你對外第一戰,你今夜得勝,明日本派聲勢即
駕淩雪山派之上!”

  楚不邪點頭稱是,默禱一句,伸手打開創匣,拿出本派之寶,叔祖隨身法
寶“無形劍”,高舉對星,晶瑩透明!

  他仰首看著北斗,臉上露出滿意的微曬:

  "這正是勝利之夜!”劍藏身後,瀟瀟灑灑的走前!

  老道士迫上一步,附耳說道:

  "他雖然是掌門,但你乃百霞真人嫡傳,不能以後輩侍人,應以乎輩之禮
與他相見!”

  楚不邪頓首,繼續前行,停在何滄瀾面前五丈,露劍橫手?禮:

  "請!”

  何滄瀾一看,楚不邪手中宛如無物,其劍競是透明的,知?異物,甚覺驚
駭,一拉劍穗,卻忌憚對方寶劍,連忙放手!

  不拔劍出鞘,在這瞬間,一陣不祥預感閃過心頭!他連忙擺頭擺走這感
覺,手端鐵?,還以劍禮,也說道:

  "請!”

  楚不邪如行雲流水,左趁三步,右閃三步,身形毫不晃動,錯非武功名家
嫡傳等閒之輩,焉能臻至此境界!

  何滄瀾見對方非是兜圈子,而是走“之”字步,也如法泡制一番!

  楚不邪並不前進,就在當地舞劍,霎時,劍氣朦朦,宛如濃霧,只一霎時,
嘯聲四起,周身一圈雪白的光暈,像是“佛光”!

  何滄瀾一想,這真是別開生面的比鬥,亦不趨前,凝立當地,劍走刀路,
起先即緩,刀路交叉成格子狀,變招換式之中,還可看清人臉,不久,逐漸加
快,八封初成,形成一朵香雲,將身形罩住!

  道士們屏息靜觀,知道兩人雖離開五丈,勝負將在一?那間立判!

  楚不邪手自揮舞,目光一瞬不瞬,盯著何滄瀾,只見他刀光霍霍,黑潮驚
濤,崩、窩、挑、紮、削、砍,均按八卦之數,—了無破綻,甚是欽佩,心知
今夜取勝,非出真功夫不可!

  心念一動,他劍眉一展,周身佛光漸散,劍嘯聲如絲竹,甚是悅耳!

  十招過後,光華散盡,劍影繞身,宛如置身水中,清徹透明!

  要知他手中的無形劍,乃是鑽石琢磨而成,堅勝金石,透明如水,若以“先
天無極劍法”出之,光華盡散,無形無影!

  此劍本系大漠派舊物,百霞真人少時,因緣得之,仗以成名!

  道士物化之後,此劍成泰山鎮山之寶,歸派中未來往石楚不邪保管!

  何滄瀾亦目不轉睛,注意對手,只見隔著一層似有若無的薄紗!

  楚不邪瀟灑自如,手比劍式,衣角飄風,舒展一如仙衣,周身競無劍影!

  兩人不進不退,各自舞劍,只待敵人破綻一露,即撲前噬敵!

  "他這八卦刀很好,可惜新學不久!”

  楚不邪臉上笑意越濃了,心付:

  "我要以"翼振八角"贏他!”

  劍既無影何能辨出招式,既不見招式,那知招式中有何破綻?

  何滄瀾有苦說不出,心中不祥預感越來越濃,突然靈台一清,暗付:

  "我不要中計,五丈之遠,非我力之所能及!”

  心念一動,黑霧前移,突然,電光一閃,雷劈一擊。

  "噹啷”一聲,鐵?落地,雲散人現!

  何滄瀾左手彎曲,左袖劃破,鮮血涔涔而流,右手握著墨劍——他已抖開
空鐵?拔劍出鞘!

  楚不邪這“翼振八角”;擊成功,身形如風飄回原地,臉露微笑,瀟灑之
極,無形劍,劍身晶瑩,沾上血絲,倍覺鮮豔!

  何滄瀾斜身止步,身形聞風不動,臉上表情難以猜透,只要楚不邪再踏前
出擊,絕技就要施展!

  "承讓!承讓!”楚不邪拱手說道:

  "承蒙手下留情!"

  何淪瀾收起步勢,臉露苦笑,說道:

  一群道士們壓抑不住心中狂喜之情,急竄而出!

  何滄瀾像曙前殘星,自場裏隱去——

  "北地不合南人居"。

  何滄瀾嘴角仍是那絲苦笑,自我嘲弄著付道:

  "北上甫滿兩月,已敗兩場!”

  店門已關,他越牆進去,躡手躡腳上樓梯!龐姑娘房中巳不見燈火!

  何滄瀾內心稍安,就是怕她來囉嗦,因?他要獨自冷靜一下檢討戰局!

  但甫一點亮燈火,門上馬上有剝啄聲!

  "誰”!何滄瀾沒好氣地問:

  "我!你贏了!”

  龐姑娘在門外問,聲音很是興奮!

  "龐姑娘,大小姐,我輸了,受了點傷,詳情明天再說吧!”

  何滄瀾苦惱地說:

  門外,驚“叼”了一聲,頓時寂然!

  何滄瀾沈痛想道:

  "以我之短,就彼之長,焉得不輸,我應該跟他對掌,或者用一字劍!”

  "登!登!登!"

  門上又起聲音,龐懷芝在外面重叩,急道:

  "門外有血?,我看到,你受了傷,流了血,快開門!”

  "走開!”

  何滄瀾叱道,龐姑娘硬是不走,剝啄越急,還夾著尖叫:

  "你流了很多血!"

  何滄瀾奎然,正待叱喝,忽然一想:

  "在外面輸了招,回來把威風擺到女人身上,這算什??”只好快快拔起
門拴!

  龐姑娘盛裝未卸,腰上佩劍,可見從未合眼,進門見他手臂血淋淋的,尖
叫一聲:

  "他敢!"走前三步,說:

  "我要你服藥!”原來她去而複來乃是去拿她的“天犀丹”。

  "並沒傷筋動骨,不要藥!”

  "你會流血死去!”

  何滄瀾心裏暖暖的柔聲道:“你替我包紮就行了!”

  如是,小猴兒精手忙腳亂替他又纏又包一臉猴急,搖頭說個不停的道:

  "你不要騙我,你贏了活屍,怎會輸給他,他斷了一條手臂吧?”

  "行家失手,豎子成名,我現在瞭解葉時興的心境了!”

  何滄瀾搖首,悲哀的說:“何滄瀾以勝天南一劍而出道,楚不邪因敗何滄
瀾而成名。”

  龐姑娘正好包紮定當,嗔道:

  "你還有心情自嘲,人家……”

  說著,玉臉一湊,問到何滄瀾臉上來:“他沒受傷?”

  "沒有。”

  何滄瀾不在意的回答,不料這句話像燒起一把火,燒得她跳了起來,秀眉
一揚道:

  "我要使他受傷!”

  何滄瀾一聲叱喝:“胡說!”還沒說完。

  龐姑娘一溜煙已出房門,待何滄瀾追至甬道上,那還有人影兒,小猴兒精
已經在道上了!

  她展開輕功,有如一匹野馬奔騰,往城西追竄,雖不識路徑,但知必在幽
靜之處!

  因此,盡揀房屋疏落,樹木多處竄去,自然而然摸上那叢小的松林!

  龐懷芝穿林閃入,見前面山門嵯峨,紅牆一帶,再幾個起落,已到牌樓下,
她迅速敝了眼,見匾上乃是“三清觀”三字。

  芳心大喜,一攏鬢絲,越過短牆,疾飛穿過空蕩蕩的空地,踏上殿宇!

  這時已近四更天,但觀中燈火處處,映紅窗戶,顯然泰山派?了今夜的勝
利而興奮不寐!

  龐懷芝唯恐無人與她廝殺,是以不放鬆腳步,身形宛如一縷黑煙,在屋頂
上繞飛一圈,腳下極?用力,踩碎了“三清觀”好多屋瓦!

  霎時——

  "三清觀”中燈火全滅,接著二三十個黑影,像水泡泡冒到水面上,飄上
屋頂,中有一人,在空中一個打轉,矯若遊龍,飄落在龐姑娘對面!

  正是楚不邪,他"哦"了一聲,再道:“是姑娘芳駕!”

  龐懷芝氣衝衝拔出“帝子劍”,嬌喝道:

  "正要找你,亮劍!”

  楚不邪口角生春,舉手對星,微笑回道:

  "不待姑娘吩咐,早已在手!"

  龐姑娘許是氣瘋了,競忘了“百霞真人”有把“無形劍”,丟了個大臉,
又怒且羞,玉頰飛霞,玉腿連跺,又踩壞了人家一堆殿宇,心中暗罵了聲:

  "神氣什??"

  "女賊!怎的不上路,破壞本觀?業!”

  旁邊有個道士,出聲叱?了!

  楚不邪手一擺,和?道:“你們全下去!”

  ?那間,三清觀的屋頂上只剽下他們兩人在對持著。

  "姑娘深夜過訪,有何見教?”

  楚不邪雙手棒劍,以示無警,瀟灑走近!

  龐姑娘一想不好明說是?了替何滄瀾找場面而來,遂氣衝衝道:

  "我要跟你比劍!”

  "使得!"

  楚不邪安靜頓首,中宵不寐,半因佳人,不料芳駕光臨,不帝喜自天降,
這時見臉上薄怒,倍感她宜嗔宜喜,豔若天仙!

  但有一件事,他必須問問清楚,她是何滄瀾的什?人呢,遂道:

  "姑娘也是沅江派的?"

  "不要你管!"龐姑娘嬌此一聲!

  楚不邪臉色微曬,再道:

  "你不回答,區區不敢奉陪!”說著回身就走,狀至倜儻不群!

  龐姑娘嬌軀一扭,閃到他面前,恫嚇道:

  "你不打,我放火把三清觀燒成焦土!”

  楚不邪拱拱手道:

  "請便!”騰身潛降,沒入殿下暗處!

  龐姑娘不料他說不打,真不打,情急叫道:

  "我跟他在路上認識的——”

  語音甫畢,人影一閃,楚不邪又重臨殿面,有意立信與佳人,並道:

  "到觀前空地去!”說著眉頭一皺,微笑著道:“你踩壞了我們好多屋
瓦!”乃薄責之意!

  龐姑娘又發嬌嗔“哼”了聲,微一頓腳,又踩壞了一片屋瓦,身形騰飛,
幾個起落,已出殿宇,縱落廣場中。

  楚不邪有意立威,身形微聳,疾若閃電,自後追上!

  兩人在同一瞬間,到達場中,楚不邪暗吃一驚:

  "此株是何人之徒,輕功有此火侯?”正待開口問起!

  龐姑娘喝叱道:

  "我不耐煩你的囉嗦!”

  玉腕?處,帝子劍“龍入紫虛”,刺敵左臂“三裏穴”!

  此招未滿,劍路一變,青鋒過嶺,刨頸而掃,再候地一壓,刺“天突穴”,
劍招之中,又兼點穴,正是“中州一鼎”的“遊星劍法”!

  楚不邪不架不封,身形翔飛,宛如星飛丸射,堪堪躲過,口中叫道:

  "姑娘跟中州一劍,是何稱呼?”心中可十分慶倖,並沒托大,他原是想
以“空手入白刃”與她過招的!

  龐姑娘不理,蠻腰一折,突然反身舒臂,劍光平鋪,“金鼇翻身”刺敵臂
肘“曲池穴”,她始終未忘要傷敵手臂,給何滄瀾找回場面來!

  "好刁蠻的女孩子?”

  楚不邪輕叱一聲:“不教訓你,真會目無天下士!”心念動處,仰天長嘯,
響澈霄漢,手中“無形劍”嘯風清揚,出手回噬了!

  一男一女兩條人影,免起鶻落,電掣星飛,在場中飛馳!

  楚不邪自叔祖?他脫胎換骨,易筋培元,不帝憑空多了一甲子功力,無形
劍又是武林奇寶,二十招之內已取得優勢!

  龐姑娘一條倩影,疾愈飄風,宛如不散的冤魂,死纏不舍!

  楚不邪無形劍見招拆招,遇式破式,身形不即不離,總在她周身三尺之內!

  龐姑娘俏麗玉容,似麝似蘭的體香,幽幽可聞。

  他忽發奇想:“何不拔她髻上玉釵,同時讓她扯我頭上方巾,又不傷和氣,
又算成互交下定情之物!”

  他心念一動,猿臂似蟒蛇吐信,頻頻吞吐,照顧到她的秀髮上來!

  但龐姑娘頭上,豈容他動手,楚不邪屢試屢敗,屢敗屢試,心有二用,招
式未免略疏,龐姑娘豈是弱者?霎時將局面扳回!

  工夫一久長,小猴兒精漸知其意,玉頰泛潮,玉臉一寒,根得牙癢癢的,
知他有意調戲,她只想傷其手臂,那裏要扯他方巾呢!含香流麝的檀口忽然嬌
叱:

  "住手!"

  劍收人現,楚不邪含笑而立,道:

  "且停?佳。”

  小猴子香肩微動,刷的一個箭步,向後急飄,背面垂首,一匝一匝拉出一
條丈二長的“天孫錦”——她是女子不好在人面前,自解腰帶,是以要向後飄
飛!

  這“天孫錦”乃西方天蠶紅絲所織,薄如蟬翼,柔如綾羅,卻堅韌異常,
不畏刀劍!

  龐懷芝這條“天孫錦”乃她的三寶之一,永不離身,當作腰帶,幸好甚薄,
否則丈二長短纏在纖腰上,腰身必有如水桶粗了!

  龐姑娘把腰帶一抖,筆直如練,伸手一口氣打了五個活結,柳腰扭處,嬌
聲道:

  "抓!"

  霎時天孫錦紅光一閃,已到楚不邪頭上,五個活結在指掌真氣控制下,忽
大忽小,忽尖忽圓,伸縮自如,有如利爪圈套,又兼打穴!

  這一手叫“雪姑連環飛仙索”,雪姑乃貓的別名,“飛仙索”即脫自捕山
貓之術!

  近世只康松筠師門一系練成,活結多寡視功力而增減,最多能打十二個,
索之飛走乃按伏義,八封之理,曲走如龍蛇,防不勝防!

  楚不邪一時手足無措,狼狽異常,幸他不愧名師之徒,心神一怔,抱元守
一,無形劍舞得潑水不入,只守不攻!

  從外表上看來,一團紅霧,流采飛虹,宛如祥雲,緊繞在外,離他周身三
尺,嘯風進發,透明無物,只道奈何他不得!

  其實楚不邪卻有苦說不出,已縛手縛腳!

  "我堂堂六尺之軀,豈能敗在女子手下。”此念在楚不邪腦中一瞬即逝!

  只聽他清嘯一聲,施出“燕子穿雲術”,一劍擎天,翩如輕燕,閃電飛升,
無奈飛仙索四下包圍,纏手扣足,沖不出去,只得再次落地!

  楚不邪三縱三落,上天無門,猛一橫心,疾如閃電似的,撲向龐懷芝。

  龐姑娘尖叫一聲,飛仙索一縮,已來不及,帝子劍上響起一陣“鏗鏗鏘鏘”
的啞鳴,她看不清敵人劍上的招式,只得往後疾退!

  楚不邪操劍飛縱,迫擊……

  正當此時,遠處松林裏竄出一條黑影,急聲喝道:

  "楚兄手下留情!"

  楚不邪聞聲收劍,揚目一看,來人正是何滄瀾!

  龐姑娘嬌聲尖叫道:

  "你怎?來了!”

  秀肩搖處,破空飛去,幾個起落已到他身邊,見他臉色蒼白,頓足埋怨道:

  "你失血過多,不該出來!”

  "我恐你有失……你留在這裏,不要過來,我去交待幾句。”

  說著,撇下龐懷芝,大踏步上前,拱手道:

  "鄙……見小弟負傷,一時情急,無端生事,擾及閣下,鄙人好生過意不
去,在此謝罪!”

  楚不邪聽他口齒不清,將他與那姑娘的稱呼,含糊略去,甚覺失望,口裏
朗聲道:

  "今師妹天真活潑,小弟好生佩服!”

  說著,俊目遙望,龐姑娘卻不肯過來廝見,只得一揖而退:

  楚不邪去後,龐懷芝嫋嫋挪挪輕閃過來,臉有歡容,婿然笑道:

  "他說我是你的師妹,師兄2你真的是恐我有失才來的嗎?”

  "我不是你師兄!”

  何滄瀾苦著臉糾正她,把話頭一轉再道:

  "我看了一會,你劍術比我好,但,他更好——以後你少多事!”

  龐姑娘“哼”了一聲,不服氣的道:

  "他有什?了不起,只依仗著“無形劍”而已,他再踏前一步,我給他一
枚帝於劍!”

  今夜的勝利者楚不邪,若非及時而退,競有兩度殺身之危!

  "人家也許亦有絕技呀!”

  何滄瀾這話有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

  當晚,開封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命案!

  浚儀橋大街的賈府,千金小姐赤裸裸地躺在描金大床上,流丹挾席,玉頸
齊肩砍斷,秀頭滾落在地上,粉牆上用鮮血畫一牡丹,下題一首歪詩道:

  "青鋒一劍走天涯,紅樓繡閣是吾家:

  兜肚春囊褪脫盡,事完留下一朵花,”

  河南民風淳厚,好久沒有這種慘案發生,次日官府得知,捕快上街緝凶,
市肆?之震動!

  這消息傳到何滄瀾耳中時,已近中午,他剛起床!

  龐姑娘也在他房中照顧他,正問她道:

  "開封好玩不?”

  小猴兒精一直記挂著下午逛龍亭的事,開言把頭一點,道:“好玩!”

  何滄瀾以手加額,說道:

  "好極了!我有事今天必須他往,你留在開封玩個痛快吧!”

  龐懷芝臉上出現了要哭欲泣的神色,還沒開口,店小二報喪也似地跌了進
來,把慘案好好描述了一遍,小猴兒精聽到那首歪詩,驚叫道:

  "千里姻緣,花七賞!”

  "你認得這采花惡賊!”何滄瀾驚問:

  "你老是冤枉我認得壞人!”

  龐懷芝跺腳嗔道,原來她把楚不邪也列?壞蛋之一!

  何滄瀾禁不出聲,龐姑娘白了他一眼,再道:

  "這姓花的老鬼,昔年輕功號稱天下第一,所以綽號叫“千里姻緣”,手
中五行劍已達登峰造極之境,子午掌更是伯人,受害者子不見午,午不見於,
必死無疑,又最,最……”

  說到這裏,粉臉一紅,她究竟是女子,怎好意思說:“是最好女色”,只
說:“最是混蛋,正派人欲得之而甘心,屢次圍剿,但總是給他脫走,這二十
年來不知躲到那裏去……我們一起殺他好嗎?”

  何滄瀾一聽這“花七賞”是采花老魔頭,恨意自生,問道:

  "他輕功既號稱天下第一,這種人幹完就走,現在說不定已離開封千里,
我們那裏去找他?”

  "他在一地,任你高手聞風而至,環伺在側,還是幹足七案才走,就是這
點才氣煞!”

  "那敢情好,此人無狀,我必殺之,從今天起在城裏各處踩探,注意他留
下的記號!”

  "何兄之言差了,姓花的老賊事後留記,事前不留記!”

  門外有人把話頭接上,何滄瀾?頭一看,連忙起身相迎,說道:

  "楚兄有所聞而來?”

  楚不邪瀟瀟灑灑踱入室中,見何滄瀾狀極自然,暗付:

  "此人真灑脫之極,競不將昨夜勝負耿介於懷!”

  三人坐定,楚不邪道:

  "此賊數十年來橫行采花,傷天害理,乃武林敗類,昔年正派高手,激起
公憤,曾連手對付他,由先叔祖主其事,無奈此賊狡猾之極,又精易容術屢次
兔脫,小弟今日即是來商量聯手殺賊之事。”

  何滄瀾一聽,暗道:

  "我是習慣獨幹的!”正不知如何回答,龐姑娘忽然道:

  "我們來賭這賊的頭顱!”

  楚不邪附掌稱讚道:

  "龐姑娘真不愧巾幗英雄,豪氣千丈,就這?辦,賭個東道如何?”

  "原來他們乃是舊識?”

  何滄瀾心想,對這提議並不反對,他是最贊成各行其是,各自?政的!

  "他怎知我姓龐?”

  龐姑娘芳心一動,卻不理他,把頭轉向何滄瀾,輕?櫻唇,說道:

  "泰山派人多,我們兩個聯手。”

  何滄涸連連搖手道:

  "不必,我自然是代表沅江派,楚兄算是泰山派,你代表思齊莊!”

  楚不邪大喜過望,想不到他竟會慷慨若此,遂道:

  "何兄,龐姑娘,若少人手差遣,我撥幾個鄙派弟子過來如何?”

  龐姑娘第一個搖頭說道:

  "我不要!"

  何滄瀾亦稱謝拒絕,無已,楚不邪遂道:

  "鄙派亦不興師動?,只小弟一人,我們賭什?呢?”

  何滄瀾算計已久,聞言臉露微笑手指輕扣桌面,側臉望著楚不邪,徐徐道:

  "算一比武的勝負如何?”

  如是,不論“千里姻緣”頭顱放在何處,已經不姓花了,因?有三個今日
江湖後起之秀把它視?囊中物!

  何滄瀾送客回房,便對龐懷芝道:

  "這楚不邪?人不壞!”

  "好個屁!”龐姑娘心直口快的“哼”了一聲道:

  "還不是貪圖我……”

  何滄瀾笑了,很有興趣地看著她!

  龐姑娘自知失信了,垂首輕撫衣角,半響低聲道:

  "你?什?不讓我跟你聯手?”

  何滄瀾不答,側頭避開她的眼睛,不敢看她,說道:

  "陣線既已分明,你我不便住在一起吧?”

  龐姑娘聽他如此不近情理,氣得柳眉倒豎,跺著腳兒,輕叫道:

  "我報!我搬!”

  她從鄰室搬到對面客房,心中有份被遺棄的淒涼,淚珠兒已在目中打了幾
個滾了,強自忍住,不便在他眼前掉下來!

  何滄瀾心中,又何嘗好受!,但,金陵之約言猶在耳,這事又怎能兩全其
美而皆大歡喜呢!若是陷匿欲深,欲不能自拔了!

  龐懷芝氣得搬家之後,房門深鎖,半天不出來聒噪!

  何淪瀾樂得耳根清淨,心想正好上街辦事,順便各處,踩踩,此念一動,
起身提劍——

  他尚未離房,對面那房門“砰”地撞開,小猴精,已跳了出來,叫道:

  "你要上街,我也去好不好?"

  她躲在房裏半天,換了身水湖色青衣,襯著天孫錦腰帶,甚是悅目,劍靴
尖錐晶光閃閃——她在腳頭上,不知還藏著什?解數?

  "她怎?知道我要上街?"

  何滄瀾一愕,心知“好不好”等於“非去不可”,遂聳聳肩頭,不置可否,
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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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賭頭拼命禹王台
 
  街上行人匆匆神色之間,似有陰憂,那是昨夜千里姻緣花七賞所投擲的石
頭,在這淳樸的古城中所激起的漣漪。

  何滄瀾緩緩踱步,心裏有一種責任的自覺:“我就是那制止這塊臭石頭再
打擾這靜寂的湖水那人!”

  龐懷芝緊跟在他身後生像伯迷途的小孩,猴子腦袋東張西望,對一百件看
到的事物都感到有趣,卻不敢開口囉嗦!

  因?她知道何滄涸心中有事,在盤算如何贏得跟楚不邪那場賭賽——

  "沅江派"地掌門人,南方之雄究竟不能一敗再敗的呀!

  何滄瀾折入開封最大的寶光銀樓,龐姑娘芳心一顫:“他要送我東西?”

  又覺得這想法太過無稽,粉臉一紅,默默跟了進去!

  店夥計見客人是寒酸的書生,不會有多少油水,並不熱烈招呼,直至注意
到他手中握劍,才滿臉堆出笑容來!

  富翁多金,練家子有威力,在任何社會裏,這兩樣東西都是最受尊敬的!

  何滄瀾挑了一條項鏈,從袋裏掏出“漢玉”道:

  "把這個鑲上,價錢隨意,但必須趕工,我在這裏等!”

  龐姑娘玉臉湊上,瞥了漢玉一眼,默不出聲,轉過身子,看壁上字畫!

  店夥擺茶,兩人隔著小幾就坐!

  龐姑娘在幾上拿起這“墨劍”,偷偷扯著劍穗!拉出一丁點劍身,低頭聚
精會神的看著,露出雪白的脖子。

  何滄瀾微感納罕,她怎?不問起那方漢玉的故事呢?

  但,龐姑娘終始不問,只乖乖地陪著待他——她原是個稀奇古怪的女孩
子!

  銀樓堂奧頗深門外市聲譁然,裏面卻甚?寂靜,唯聞金匠們輕輕敲打物件
的聲音!

  何滄瀾偶然側頭,看見龐姑娘垂首的仍影,膚色如玉,眼皮低垂,真有幾
分可憐兮兮的味道!

  心中不禁不動,微覺驚心與不安,自己在這裏原?定情之物“漢玉”鑲上
項鏈,而身側卻有倩女相陪!

  這對在金陵的尹青青是何等的“不忠”,再者——

  此心明明已有所屬,卻讓小猴兒精,看見自己對“漢玉”的感情,這對龐
懷芝又是何等的慘酷,但,說說因由事故,卻將兩人扯在一起去了……

  龐姑娘忽然看見墨劍劍柄上有兩道顯明的抓痕,輕“咦”了聲,搭汕著道:

  "這是幹什?的呀?”

  何滄瀾俊目快速地瞥了墨劍一眼,道:

  "每一條橫杠,代表我殺了一個人!”

  這是多?好的主意,小猴子立刻熱心起來,道:

  "那?以後密密一排,數一下就知道殺過多少人了!”

  "不要用那種語氣談起殺人!”

  何滄瀾輕聲解釋並低叱道:

  "我是以此自厲自牧!”

  南薰門外,因?不是時令,馳道冷落車馬稀,堤堰兩例湖水猶未解凍,映
著冬陽,淡淡光暈,湖畔不見新綠!楊柳猶未吐芽。

  龍亭遊客稀少,湖柳亦覺寂寞!

  何滄瀾來到目的地,並來到處遊賞閒蕩,只倚著北宋遺物的石獅子,望著
周王府的輝煌琉璃黃瓦,楚柱上蟠繞龍盤出神!

  龐姑娘在石凳上跳來跳去,甚是歡愉,不時跑來夾纏何滄瀾,笑口?開,
一派天真!

  他有時也回應她幾句閒話,心中卻老在盤旋凝思:

  "千里姻緣”花七賞這色魔,輕功號稱第一,而在高手中,輕功應算自己
最差!這要如何才能抓住他呢?

  更深入靜!月明星稀,夜涼如水!

  楚不邪遵守諾言,不帶門下弟子,單人從“三清觀”竄出。

  他身穿玄色勁裝,襯冠玉般的俊臉,越發顯得超逸不群,無形劍無匣也無
穗,赤裸裸斜插熊背,渾若無物!

  街上靜俏俏的,只有提力帶練的公役,緩巡而過,他們手中的明燈,在夜
風中悠悠晃晃暈黃不定,正像他們的膽量!

  幾個身手健捷的捕頭,潛伏在城中富豪集中居處之地!

  楚不邪也在那一帶,這叫英雄所見賂同,因?這裏出事的可能性最大!

  龐姑娘一身豔裝,緊衣窄袖天孫錦早已解下揉在玉掌中,帝子劍,亦出鞘
映月!宛如一泓秋水!

  她像鬼魂幽靈般的,肯目張膽在城中各處出現,因?她自付輕功不及色
魔,是以不惜以身?餌希望能吊住賊人明白本姑娘是找碴兒的!自動前來打她
的主意!

  那時便有機會淬不及防賞他一枚帝於劍!

  但,她去得最多之處,乃是城中鼓樓?

  何滄瀾就株守在上面,他不能到處亂踩,被公役誤打誤撞後果堪虞也!

  他穿著夜行衣,不管霜華鋪瓦,衣衫半濕,甸甸在鼓樓屋頂上,俊目如鷹
眼,極目四望,守候突然出現的賊人身影!

  屋檐下,一盆爐火,守更人清婉著黃牛肉,香味四溢!

  夜空裏萬里無雲,星月燦爛!

  城裏的屋瓦錯疊,黑漆漆地,燈火比平時少了一半,只在這樣的夜裏,人
們特別希望漫漫長夜早點過去,旭日早點東升!

  楚不邪,龐懷芝,何滄瀾,這三個年青一代的武技高手,各自按著自己的
心思守候在適當的地方等著自己的好運——花七賞的噩運!

  "今夜只要能察明他自何方入城,明夜再——?何滄瀾自付著!

  突然,一縷黑影,宛如清風,疾飄而來,但,何滄瀾並不興奮,他認得那
婀娜的身姿,是龐懷芝的,她已來過好幾回了!

  龐姑娘一閃二竄三扭腰,身形比猿猴還輕,比狸貓還靈,輕盈飄上屋頂,
在何滄瀾還來不及阻擋之前,已與他並排伏在屋面上!

  "好香呀!"

  龐姑娘探頭向下面張望,笑著說:

  可笑鼓樓裏的守更人,有人上了屋頂,算計到爐上的清婉牛肉,還不自知!

  何滄瀾不感興趣,仍不鬆懈地守望著,等待他的獵物,頭也不回的自語道:

  "也許他今夜不來了!”

  "不會的!”小猴兒精秀鼻一皺,道:

  "任你高手環伺,他還是來去自如,幹壞事——他最喜歡這樣!”

  有一件罪惡正在發生,或將要發生,而自己只能坐視這想法使何滄瀾無端
的焦燥起來,兩腿一盤,身軀輾轉了一下!

  龐姑娘怕他壓著自己,本能地向旁輕移,月光下可以看清丹暈染頰,閃挪
之際,她忽然瞥見何淪瀾的夜行衣袖,自肩頭直至袖尾有道裂痕!再以針線縫
補………。

  芳心比梅子還酸,想道:

  "這夜行衣一定是定情之物,他才捨不得丟棄,他一定有一位……那會是
誰呢!”

  沈默了半刻低聲問道:

  "這是——這也是你師妹……”

  何滄瀾一聽“也是”兩字,知道白天裏漢玉的事物要發作,心裏一煩,漫
聲應了一聲:

  "呢!"並不否認!

  那夜行衣的扭扣,有兩枚乃伊人親手補綴,彌兄珍貴,是以他視若寶衣!

  龐姑娘見他不答腔,只恩啊的,恨恨的道:

  "我准知道,她一定很漂亮——你怎?不說出來呢?”

  何滄瀾又好氣又好笑,聳聳肩道:

  "你已經“一定”知道了,我還說什??”

  龐懷芝秀眉一揚,刁蠻極了,說道:

  "我並不真知道!"

  說到這裏,驀見前面有縷黑影一閃而過,心頭一喜,肩膀一聳,說聲“快”
字,就要跳起,但“快”字未了!

  何滄瀾那只強而有力的手掌按住她的香肩,龐姑娘已骨酥肉軟的塌下了!

  "稍安勿燥!"何滄瀾縮回手來,淡淡說:

  "楚不邪,今夜第二次看到他了!"

  一個主意認過龐姑娘的心田,她道:

  "我去問問他,跟他說句話兒,好不好?”

  何淪瀾並不表示意見!

  龐姑娘微覺失望,美目白了他一眼,候地起身,柳腰一挫,乘風而去,幾
個起落已離鼓樓其遠!

  楚不邪四處巡查忽聽左側有細碎步履聲,急轉身,一縷香風撲鼻,龐姑娘
婷婷倩影俏立在背後!

  佳人自天而降,怎不叫楚不邪無限欣喜說道:

  "龐姑娘輕功好俊,必有所獲!”

  忙中有錯忘了拱手?禮!

  龐懷芝搖搖頭,凝立如前,秀臉一揚,算是問話!

  楚不邪搖搖頭歎息道:

  "慚愧得很,我們一齊到西角樓大街一帶去踩踩如何?”

  小猴兒急急切斷話頭,道:

  "你到東城,我到西城,看誰運氣好!”

  一言甫畢,抽身就走!她來去如風,無頭無腦的,把楚不邪搞得莫名其妙,
悵然望著她的背影怔怔想,道:

  "她?什?要來找我?”

  時間緩緩流著,鼓樓中鼓敲一響,兩響、三響、四響五更天時分雞鳴四起,
何滄瀾怏怏回寓……

  次日,消息傳來,花七賞光顧,淨修庵,死者是帶發修行的妙齡尼姑,慘
狀一如前夜,壁上仍是那首歪詩!

  他忘了尼姑庵不是紅樓,亦非繡閨,而尼姑亦不穿兜衣的!

  何滄瀾心中焦燥忿怒之極,外表則溫文敦厚,龐懷芝看了暗自心驚,驚訝
他胸中城府之深。

  她知道他極渴望贏得這場賭賽,她也願意幫助他獨勝,苦於沒有機會?
齒,又不敢邀他到處閒逛,鎮日只陪他在客寓枯坐!

  第二夜,更拆"當!當!”“鼓鼓……”連響三下!

  楚不邪在巷聞之間遊魂,說他想跟花七賞碰個正著,固可,說他想邂逅龐
姑娘亦無不可!

  正沈思間,一縷黑影星飛電掣,閃入前面一座巨廈,陸地飛行工夫,已臻
化境。

  楚不邪若非親見,豈肯相信?

  當下一凜一喜,無形劍擎在手中,電閃跟蹤,飛飄過牆,連越兩重房子進
入內院!

  院落裏,東西兩廂俱是兩明三暗,左例有一涼亭,四周栽著數叢修竹,幾
株芭蕉,楚不邪凝目四望,何曾有半個人影?只有左廂精舍,窗房屋微開一縫,
燭火外泄!

  他心中怦怦作跳,悄悄閃到宙下,張目一看,頓時勢血沸騰,怒火填膺!

  室中一張雕花大床,雀帳高卷,錦被翻浪,花七賞臉如冠玉不見老態,正
動手動腳把一個含苞少女剝成半裸,砍肩兜肚散落在地……

  楚不邪還沒把“老賊勿逃,快來授首”喊出口!

  花七賞已自察覺,撲地一口,燭火熄滅,同時一枚寒星,打向窗口,其疾
如電!

  楚不邪挫身讓避,暗器嘯風,自耳邊飛過,他藝高膽大,心知絕不能讓這
淫賊走出空地,遂把無形劍舞起一道劍牆,來個霸王硬上弓,冒險沖入黑漆漆
的室內!

  那知花七賞亦正摟起少女,劍牆開道,飛出窗口!

  只聽"鏗鏗鏘鏘”幾十聲金鐵交響,兩道劍牆在黑暗中互撞,火花四冒!

  "撲通"一聲,有人跌落在地,另一人影飛出窗外,這人是“千里姻緣”
花七賞!

  那跌落在地的乃那無辜少女!

  楚不邪呢?他反而留在室內,袖角削起一大塊,這還幸虧他工夫佳,否則
一條臂膀早已被人卸下!

  已無暇答理那少女死活,飛身出窗,前面花七賞正飄上右廂屋頂!

  "老賊想逃?!快來授首!”

  楚不邪厲聲怒叱,口裏號罵著腳下不停,往前直迫,只一瞬間,兩條人影
一前一後,已出巨廈!

  花七賞疾如飄風,本望前直竄,突然身軀一轉,輕飄飄回身反噬,只在霎
限之間,已到楚不邪面前,身形收發自如,這份輕功真不枉號稱第一。

  楚不邪陡然一驚,花七賞劍影宛如驟雨,傾盆而至,兩人又是短兵相接,
驚險無濤,殺機隱顯!

  幾個照面之後,花七賞突然哈哈大笑,猛刺三劍“急掉歸帆”,揚長而去!

  楚不邪不明白,他?何不敗而退,連忙出聲怒叱,但罵聲和追趕,兩樣都
留不住這老魔,?那間已走得無影無蹤!

  楚不邪怒叱之聲,正好有投人經過,連忙敲鑼呼警,?那間,人聲沸騰,
燈火四起!

  巨廈主人也驚醒了,才發現女兒褻衣離身,昏倒在地,玉臂上有道血痕——

  那是楚不邪無形劍劃下的——?人聽了,都道萬幸!

  給花七賞看上了,這算是最便宜的了!

  楚不邪有份窩囊感,自忖服氣不足,讓那賊在自己手下跑了,他只適合比
武,不適合比生死!

  警羅響起,何滄瀾、龐懷芝兩人在鼓樓,遙遙聽見,龐姑娘要動身前去探
看,但何淪瀾搖手說:

  "不用,警鑼等於給他送行之意,那老賊已跑了!”

  "他們當夜一無所獲!”

  花七賞不敗而退的疑團,次日真相大白,在別處,另有一名少女遭殃,壁
上仍是那首歪詩!

  第三夜、第四夜,歪詩繼續在兩處塗沫,意思就是說枉死城中又!”

  憑填兩縷芳魂!

  這些日子來,何滄瀾白日高臥,夜裏出巡,心底下氣憤異常,把這場禍事
當作自己的過錯,表面上卻越法和氣溫柔!

  溫柔到龐懷芝敢開始對他撒嬌的程度!

  第五日黃昏,兩人早早離店,四處散步走動,忽聞急管繁弦之聲!

  循聲而前,原來是所酒店“大白閣”——妓家也!

  龐懷芝來開封數日,從未到大酒店吃飯,這時雅興一起,不管三七二十一,
闖了進去!

  何滄瀾一看門首結紮得彩樓歡門,知道不是個好去處,決非女兒家可涉足
其間的,連忙想出聲喝止,卻已太遲!

  太白閣入門就是主廊,花石鋪地,寬若五尺,長數百步,南北天井兩廊,
皆是小閣珠簾,向晚時分已燈火輝煌,花光彩爭華,映著主廊簾面上,數十濃
妝豔妓,個個貌若天仙,恰似天都仙子!

  近日因?采花案鬧得滿城風雨,冶遊浪子稍減,妓女們多半清閒空檔,笙
簧聲中,自在低吟淺唱,用以自遣!

  小猴精幾時見過這等花豔妖嬌色相,瞧得有趣,見何滄瀾躊躇在門口裹足
不前,回頭叫道:“何滄瀾你怎不進來,這裏好玩得很!”

  何滄瀾恨得牙癢癢的,見她沒見識,只得硬著頭皮聞進來,想拉她出去,
教訓她一番!

  有道是鎢兒愛鈔,姐兒愛俏,妓女們見他是如此俊俏的哥兒書生,鶯聲燕
語,媚眼橫飛,都來?他的魂兒!

  他自認識尹姑娘以來,已絕?勾欄歌樹,這時重入?香花國,狼狽不堪,
慌得手忙腳亂,被人擁入一間繡閣裏!

  猴兒精居然忙著挑妓女佰酒獻歌,並不來打救他,還揚聲問道:

  "何滄瀾我挑這個,你呢?”

  鄰室中本來酒興融怕,春情激蕩,這時候地寂然無聲,擠在何滄瀾身上的
妓女一怔!她經驗豐富,預知將有事故發生!

  何滄瀾趁機抽身,俯仰處,簾下出現一雙珠履,外面有人影迎門!

  "什?事呀?"

  一個皺妓嫩蕊,拉著何滄瀾的大手,不捨得放下,要他安坐!

  何滄瀾摔揮手道:

  "許是我有好朋友來了!”說時凝目簾外,靜待佳音,並不回顧!

  珠簾打閃掀開,揚長走進一人,身穿白府綢采衣,腰佩翡翠玉帶,下挂三
尺古劍,眼神湛湛,面白無須,眼角卻有魚尾紋,看不出年齡幾多!

  何滄瀾搜遍記億,對此人乃從未當面,俗言: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人到這時,怎能冷場,他暗自戒備,並低聲吩咐了菜看酒撰,要妓女們退
出去!

  "你是沅陵掌門——何滄瀾?”

  來人毫無表情,老气橫秋的蹦出了這?一句來!

  何滄瀾木然不動,默默點首,那人一笑就坐,不必人寒喧!

  這時,小猴精已調三揀四的選中幾個姑娘們拉開垂簾,正要進來,一看坐
中多了一人,“叼呀”一聲,把滿腔歡喜打消了八分,她正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呢!

  "出去!"

  何滄瀾冷面責叱,小猴子頓頓腳,不見了!

  那人本端詳了龐姑娘好一會,待她走後,調侃著道:

  "你不只會采,還會拐!”

  說著,嘴裏“嘖嘖”有聲,似是讚美一件英雄行?,再道:

  "何滄瀾,你在金陵,一夕九案,真不得了,有些後生可畏呢!哼!”

  何滄瀾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胡說八道的是指些什??接他口氣道:

  "這幾天此地也鬧得有聲有色!”

  "也沒什!”

  那人淡淡說道,臉色已鬆馳下來,他認?,乃他鄉遇故知,世上多了個小
同道同好也!

  這時,堂倌端上酒菜,兩人把話頭勒住!

  堂倌去後,何滄瀾閉目片刻,以筷沾酒,在桌上畫了一朵牡丹花,平靜的
道:

  "閣下……”說著,朝那朵花笑了笑!

  那人坦然微笑,狀至得意,再道:

  "嘖嘖,我們是相見恨晚,一夕九案,你真是一個人幹出來的?”

  何槍瀾暗叫一聲:“天賜其便!”

  自己守株數日,未曾逮得免于,原來這只狡兔卻在這花叢裏消遙!

  雖然心下不明白這——花七賞何以自動找上門來?當得踏破鐵鞋無覓
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道理說起來簡單,“江南武侯”?一已私心,當日謠言傳出金陵一夕九
案,是何滄瀾幹下的,於是京都沸騰,後來,真相大白,他並未替他闢謠,這
何滄瀾采花的汙名,在人們的心目中尚未消案呢!

  尤其是路過的客人,那更是只知其先,不明其後,也不知怎的,這消息流
入花七賞耳朵,引?同道,永不或忘了!

  方才在鄰閣中聽到龐姑娘口呼“何滄瀾”三字,清晰入耳,急忙過來見識
一下,這可畏的小後生,抵是可以傳以衣缽,舉世滔滔這類人材卻不多,擬足
珍貴也!

  何滄瀾正眼端詳花七賞,暗道:

  "楚不邪說他面如冠玉,怎生不是呢?”遂道:

  "閣下好精妙的易容術。”

  "千里姻緣”花七賞陰惻惻一笑,不說明何者乃是他廬山真面目,只道:

  "你功力足挫"天南一劍”葉時興,怎會敗在泰山派乳臭小兒楚不邪手下
呢!”

  原來這事經“三派觀”道士們大事宣揚,他已有風聞,一副老朋友同情的
口吻!

  卻也成了揭人之短的話頭,他們總是初會!

  何滄瀾急於把場面弄僵,這話正可利用,如是,玉臉霜寒色變目射厲光,
口裏反唇相譏的道:

  "閣下也沒贏他呀,雖傷其袖,卻也將那雌兒給他截下,夾尾而……嘿
嘿!”

  那夜的遭遇戰,何滄瀾原聽楚不邪吹噓過!

  花七賞神色一變,但迅速地恢復原狀,夾了口菜看就口,說道:

  "老弟若有興,今夜何不跟老朽一起去逛逛,我已選好了一家!”

  他以?這“采花英雄”,難得會面,應該把手言歡才是,還該來個餘興節
目,共同去幹一票去:

  何滄瀾聞言,?之色憂,臉上自然流露正氣凜然的神色,那話份量不足未
曾弄翻了他,應該另起文章,花七賞看他臉色,卻又誤會了道:

  "不去,你寧願摟著方才那個花不溜丟,那娃兒面孔姣好,只是無奈太過
燕瘦!”

  "你!嘿嘿!"

  何滄瀾立刻又借題發揮了,難掩心中急憤嗔憤之情的道:

  "多話了,我正要找你,你在此地幹活兒,怎可不先向我打聲招呼,
哼……”

  原來江湖中有這?一條規矩,在外地無論是采花、搶劫、尋仇、鬥歐、奪
寶……都得向地面上的頭兒打聲招呼,否則就是有意藐視!

  若是那些黑道大王,可就更威風八面了,人走到那裏,那裏就是他的地面,
百里之內,除非先孝敬他一番,絕不容他人生事。

  這是因?,一出事,人的名樹的影,別人第一個就疑心到他身上的緣故!

  果然,何滄瀾的確不夠資格自大自狂,以此責難人家!

  花七賞一聽這小輩狂得失去分寸了,競以這條規矩相責於他,是可忍孰不
可忍,勃然大怒,嗔目叱之道:

  "你在我面前擺出掌門人的臭架子來,還早了些,混球!”

  何滄瀾一聽已上?了,當仁不讓,回敬他一句道:

  "你在本席面前擺前輩架子卻已經太遲!”

  花七賞大怒,被激怒得拍案拂袖而起,心付:這小輩太可惡了,得教訓他
一次!

  何滄瀾神色鎮定如桓,視若無睹,平靜地道:

  "這時節,禹主台夜色清靜很很!”

  花七賞訝然怒視,厲聲喝道:

  "好大膽,競敢邀老朽比劃!”

  "嘿嘿,本席旨在招兵買馬,若你失手了,便得充我下陳!”

  花七賞聞言一怔,心付:這小輩志在天下了,怎的可能?”

  "你在妄想,老夫自在慣了!”語氣提高了數倍!

  何滄瀾也粗聲喝道:

  "你要嚷嚷,是吧!"

  花七賞眼皮一翻,陰陰地道:

  "你以此言相脅?”言下之意,大有任你千軍萬馬我花某人,還是來去自
如之意!

  "不敢!"

  何滄瀾聽他聲音放低了,故意示怯,也望風轉舵,道:

  "然則是誰先嚷的?”

  說著,滿飲一杯,隨口布網的道:

  "今夜,戊未亥初?禹王臺上會面!”便是晚十點!

  "酉未戊初!"花七賞話罷,掀簾出去!

  顯然,他把時間提前,是想殺了何滄瀾之後,還要再幹一票!

  龐懷芝豎著大姆指沖進來,已歡天喜地的,表示:“何滄瀾,你真行!”

  原來她躲在鄰閣中偷聽,只是不知花七賞對她那番批評,她作何感想!

  何滄瀾在桌上以指薰酒寫了幾個大字:“你不准去!”,免得驚動那賊!

  龐懷芝拂鬢撇嘴悄聲道:

  "那怎?行?"

  她說得就像歪纏的是她老子似的,多了那份蕩人心懷的夾纏嬌態!

  何滄瀾一想,不帶她去是不成的,不用絕技也罷,以十成力劈空掌殺人,
一樣管用,化純和尚不就是死在劈空掌下嗎?

  遂吩咐結帳,不再置辦!

  外面,金烏西墜,玉兔東升,時間尚充裕的很呢……

  夜,月黑風高,星稀雲暗——

  禹王臺上黑漆漆地,十步之外,不辨人面,陡的,"刷刷"兩聲,冒出兩
個人來!

  禹王台在開封東南三裏,乃古藥師——師曠吹台遺址,台高數仍!

  峙立平靜,寬可數畝,上有禹王廟,春秋祭祀,香火不絕,因以名焉!

  何滄瀾已存殺人之志,?民除害,舍我其誰?再加上數月來閱曆已增,是
以不似鍾山之會那樣憂心仲仲,雖覺花七賞的功力比之“天南一劍”猶高。

  龐懷芝在一旁納罕,緣何他方才跳下城牆時,必須先以掌擊地!

  但,她不敢問起,怕煩了他的心神,滅了他的功力。

  不久,花七賞施展他天下第一的陸地功夫,到得中揚。

  他已改頭換面,出現在兩人面前,赫然是一面若冠玉,目若朗星的濁世佳
公子!這面孔正是楚不邪看到的那一個!

  這殺人不眨眼的老賊,突然作此形狀,比化?鬼魅,更令兩人驚駭!

  何滄瀾“嗆”然拔劍出鞘,隨手將鐵?擲向場外,以手拭鍔,站好馬步,
嚴陣以待,不敢稍有大意輕敵之心!

  龐姑娘在側面閃出,接住了鐵銅,她手中東西可不少,帝子劍,小型帝子
劍,天孫錦飛仙索,再加上這鐵耀,足有四樣之多!

  花七賞淫狠地瞧著立在一旁的龐姑娘,道:“這女娃兒你也帶來了,雖然
瘦些,老夫還是樂得受用,不用進城去題詩了!”

  他稱采花?題詩!

  "狂枉,你死定了!"

  何滄瀾出聲厲叱,身形疾撲,墨劍右翹,留一破綻,讓他入網進羅!

  花七賞還真不敢小?了他,並不冒然踏中宮,走洪門,身形微錯處,寶劍
閃電似一戳,“飛燕穿林”刺敵左肩,回手一勒,劍風似輪“青鋒過嶺”一泓
秋水激射敵喉!

  何滄瀾反手回削,由“開門納賓”,一轉而?“涇涓合流”,再化?“風
動草侶”,三招化?一式,精微奧妙,玄機無窮——原原本本,如假包換的“乙
字劍”!

  他把壓箱底的老本全掏出來了!

  嶺南葉家“劍藝”,飲譽武林垂數百載,所侍無他,只此乙字劍耳,穩稱
上乘劍法,雖然何滄瀾只得八招,但只這八招,他已練得出神入化,爐火純青
了!

  花七賞陡覺墨劍疾轉,勾起一泓小遊渦,宛如吸盤一樣,克住已劍,來不
及叫出“乙字劍”三字,真力一掄一縱,急抽寶劍!

  何滄瀾墨劍一提一翻,輕若無物地搭在敵劍劍身,同時左掌真氣噴吐,十
成力的劈空掌力宛如潛蚊吐校,一道勁疾無濤的氣流直擊敵胸而去——他連三
招也不讓花七賞走完,即取敵殘命!

  好個花七賞,不愧潛修數十年的老魔頭,一睹劈空掌挾無窮潛力?然而
至,競不惜盛名,將寶劍不抽反送,鬆手棄劍閃身間,不分前後,同時從袖內
抽出尺長白綢肅金“迷香帕”,春雲乍展,奇香盈溢!

  令何滄瀾當風立例!

  花七賞淩空躍起,得意之極,子午掌進發如雷,朝何滄瀾當頭拍下!

  從何滄瀾出手起,到倒地止,一切都發生在瞬眼之際,不想變化如許之
大………

  龐姑娘目睹何滄潤頹金山倒玉塔,嚇得魂不守舍,花容換色,疾撲馳
救………

  已失去了方寸,她托住小飛劍的左手,多握了那把空鐵鋼,情況發生的太
突然,競不及施展她的救命絕技,一切都嫌太晚了些!

  花七賞辨位知風,左手一揚,一道冷電馳飛而去,在暗夜是無法分辨!

  龐姑娘嬌軀一頓,宛如中箭鴻雁,應聲倒地………

  花七賞臉上出顯一抹殘酷冷笑,子午掌原式不變疾打倒地的何滄瀾………

  "砰!"地一聲,天崩地裂,乾坤乍分!

  花七賞仿佛斷線風箏,又似曬衣竿上,因風吹起的衣服,渾若無力倒飛四
丈高,落向黑暗的邊緣,碰地鏘然有聲,一彈三滾翻,踉蹌地以“蜻蜓三點水”
提縱工夫!

  沒入黝黑的夜色中,這份輕功已非天下第一了!

  何滄瀾倚背在地,進力對掌後,猛然一震,全身入土三寸,在地上印成個
“沈江”掌門人完整的人形來!

  原來他早聽龐姑娘說起,這淫賊經歷,除了輕功特佳之外,那迷魂香帕之
類下五門玩藝絕不會少了,當日章太孫可以?例!

  是以對陣之際,始終屏以行,也要迫他速戰速決,不能久拖!

  待到花七賞迷魂帕亮相,便?裝昏迷,以身?餌,誘敵發掌,出敵不意,
當能立斃掌下,除此一魔!

  卻不料龐姑娘關心則亂,慘遭一針之危,令他失去追敵之機,以照顧龐姑
娘?當務之第一優先!

  龐姑娘雖然中了毒針,神智尚清,耳聞掌聲雷鳴,大地?震,暴風四起,
經尖聲慘叫一聲,就像那一掌正擊在她心上似的難過極了,霎時便昏迷過去!

  在神志昏迷之中,忽覺有人搖動香肩,本能掙扎推拒,猛一張目,卻發現
竟是她的心上人——何滄瀾。

  芳心一陣驚喜,還疑是夢,頓忘身中毒針,伸手抓他,欲辨真?,創口一
經搖動,痛入心肝,她苦著臉捧心強忍,無法出聲!

  縱有千言萬語,風雲色變的疑惑不明,也張不得口!

  何滄瀾俯首看她胸脯,椒乳上插著一枚金針,針頭外露不及三分,酥胸陣
陣抽搐,宛如垂死的免腹,便厲聲叱道:

  "你這?笨,連暗算也躲不過!”

  龐姑娘一陣委屈,眼淚沿頰滾落,嬌啼著幽怨的道:

  "人家受傷了,你還嘔人家……”

  忽然玉臉一皺,“啊喲”叫起!痛得她渾身打顫著!

  原來何滄瀾那裏是誠心嘔她,只是引開其心神,趁機猛然拔掉那支毒針!

  何滄瀾滿頭大汗,焦急說道:

  "唉!我不懂穴道,你快自行閉穴,以防毒氣攻心!”

  龐姑娘玉手自撫心田,無奈渾身無力;又柔軟地落下。

  何滄瀾一把抓緊玉掌,拉到她微隆的胸脯上,四處點指尋找部位,問道:

  "這裏!這裏!是吧……”他已急得汗如雨下!

  好不容易拿著玉指頭點來點去,總算閉住了幾處要穴,令毒氣不至於四外
流竄!

  何淪瀾草草收拾在地面的帝子劍、墨劍、天孫錦等物!

  卻發現成人本已棄手的寶作法赫然不見了!

  花七賞竟能在那一?那間,揚帕、射針、搶劍、對掌,可見其搏殺經驗之
豐、應變之速、功力之高………

  救人要緊,他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那套大道理,攬腰抱起嬌軀,往回
路疾奔何滄瀾天犀丹是留在客寓中,龐姑娘身上並沒有!

  城牆嵯峨高軒,橫阻當前,星慘雲黯,望之宛如鬼域魔山,怎辦!

  何滄瀾疾奔過渡龍壕,卻是苦呀!城門緊閉,牆高如許,如何飛越呢?直
急得像熱鍋上的小螞蟻!

  這一急,也能急出個道理來,只他挺身一躍,身形暴射而上,約達城牆中
腰,懸空挫腰蜷腿,回身出掌擊往壕旁枯樹!

  樹折旁倒,聲如裂帛,倒入河中,打碎薄冰,何滄瀾借力自彈,激射上升,
無奈方才,對一掌,真氣賂散,懷中又抱著個人,未及城垛,升勢已竭,又疾
沈下去!

  落地急震,龐姑娘悶聲不響,他俯首一看,秀臉白慘慘的,鼻息甚微,當
下凜然大駭,心搖搖如懸旌,恨不得來個霸王硬上弓,敲碎那座鐵鑄城門!

  龐姑娘這時,才知道他對輕功、點穴是一竅不通,但,這戰活屍、敗淫魔,
豪氣肝膽,可惜了,當日,?什?是“小家人”,而不是自己的師兄,否則,
他的成就更大……

  何滄瀾徘徊無計,咬咬嘴唇,深深吐?三次,決定再試一次,再不靈光,
說不得只好破門而入了!

  他如法泡制,選擇一處、河畔大樹,擊樹借勁上升,等到身形下墜,猛然
再迫出一股雄厚強勁掌力,費兩道手腳再次借力,河樹倒下,他身形再度升騰,
猿臂堪堪勾住城上堤塊,他成功了!

  抱著龐姑娘入城,穿街、越牆、跳空、進房,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放在床塌
上,急忙在她包袱裏亂翻,找出玉瓶,掏出晶瑩可愛的“天犀丹”來。

  喂小姐吃藥,何滄瀾深具經驗,不外行了,撬開貝齒牙關,揉碎內服紅丹,
以指送入玉喉,不多一會,功德圓滿,大功告成!

  但是問題未了,龐懷芝仍然昏昏沈沈,無法運功逼毒!

  閉穴只能擋毒力漫延于一時,必須及早出血去毒,但是傷處乃在酥胸,叫
他怎好吸吮揉擠呢!這等要緊所在,有些女子是寧願魂歸離恨天,也源讓人唐
突!

  何淪瀾空自拿著外敷的白丹,急得團團轉……又急出一個辦法來了!

  龐懷芝服下“天犀丹”,逐漸回神,朦朧之間,隱約覺得椒乳上濕潤微溫,
有物柔軟含住雞頭肉,不停地吸吮,頓時芳心一顫,玉掌握緊,就待劈下。

  幸虧她冰雪聰明,不算頂糊塗,霎時明白,心付:“他是在?自己吸毒。”

  她臊得粉臉滾燙,脖子紅熱,卻又聲張不得,索性?裝昏迷,任由他擺佈!

  那人的額頭伏在酥胸上“咕嚕、咕嚕”地吸吮,舌尖軟綿綿的,貼緊玉肌
上,每一動搖,直振燙到她靈魂裏最深的幽處!

  像是絕妙的樂手,撥動她每一根織細的心弦,那感覺又苦楚又舒泰,她不
知怎?辦才好,恨不得一掌把他劈下床去……或者讓他壓到身上來!

  她扭過頭去,半埋在枕頭裏,玉腿不安地微伸又縮,陣陣燥熱難過………

  半天功夫,吸吮已畢,手掌開始在乳房旁上撫摸擠揉,欺霜賽雪的香肌,
幾乎被他揉破,龐姑娘又羞又恨,想到自己任由輕薄,一陣委屈,星眸半?,
數點珠沼沾濕眼睫,不久,手掌移開!

  指頭沾著粉狀物,向酥胸上塗大花臉,藥力絲絲滲入肌膚心肺,無限清涼,
她已漸漸似入夢鄉!

  自始至終,何滄瀾負手在房外甫道上往返踱步,靜候消息,店小二睡眼惺
松擎燈倚壁,手心裏還塞著銀票,靜等他媳婦出來,一起上床再續好夢!”

  房門“呀”地洞開,何滄瀾一個箭步猛踏向前,急問:“好了!”

  那婦人手命濕巾,連吐口水,頻頻點頭,他丈夫迫不及待地拉著她,稱謝
道乏走下樓梯!

  何滄瀾望著這對夫妻背影,想道:

  "幸虧,她看錢面上肯幹,不然……”一面急急推門而入!

  沖到床前,他猛然止步,床上佳人,玉體橫陳,酥胸全露,泡開的“天犀
丹”粉膠,宛如鳥糞,塗滿椒乳,猶未風乾。

  慌得他連忙轉頭,張口想叫回那婆娘,無奈人已走遠,早回房去了!

  他日不正視,伸手替她把胸衣掩上,方待探視病情如何……

  龐姑娘微一翻身,柳腰蛇扭,幽然醒來,星眼關開處,鬥然一驚,櫻唇微
張,粉臉緋紅;嬌豔欲滴!

  何淪瀾大窘,耳根盡熱,??說道:

  "我……你怎樣了,或者還要吃藥、喝水……”

  龐姑娘一手掩住胸衣,一手強自支撐,翠眉輕顰著道:

  "瀾!你扶我起來,我要吃藥!”

  何滄瀾更是窘困,兩隻手不知藏在那裏好,看她顫巍矗坐不起身,只好伸
手扶住香肩,那知她還是坐不穩,忙中有錯,自己競亦坐在床沿上,如此一來,
龐姑娘那嬌軀自然而然靠在他筋肉浮突的肩膀上!

  他索性落落大方,探手取過一顆內服“天犀丹”,倒兩顆在她玉掌裏,希
望她趕快服下,自己能趁快抽身回房去!

  那知龐姑娘吞下紅丹,嬌軀忽然一軟,滾入他懷中,淚珠進發,玉掌輕打
他的大腿啼道:

  "我恨他!恨他!他害了我!"

  何滄瀾驚慌,訝然輕聲問道:

  "他是誰?”

  挺臂急摟香肩,想扳開嬌軀,龐姑娘候地仰首,淚痕滿腮,玉手捉緊他手
臂,恨聲道:

  "花七賞,我要你替我殺了他………”

  何滄瀾慌忙拉開她的手,抽身說道:

  "好!這頹人頭什?時候要?”

  龐姑娘芳心一甜,嬌啼中微覺心醉,她最欣賞他這種語氣的說話,那話中
等閒視之的氣概,病容上暫時綻出一朵微笑,嬌橫的道:

  "越快越好,明天就要,行嗎?”

  何滄瀾挪開身子坐到榻前靠椅上,頷首一本正經的順從的道:

  "就是明天。"

  小猴精在作怪了,柳腰連扭,嬌態橫生,央求說道:

  "我很怕,你陪我一會,等我睡著,再走好不好?”

  他忽然變得對她百依百順,這是化過痛苦的代價,她唯恐在下一瞬間突然
失去他,急於證明——它——愛!

  何滄瀾咬下嘴唇,心想:

  "她已病成這樣,就依她些吧!”介面道:“好的!你安心!”

  伸手替她放下蚊帳,龐姑娘一笑嫣然,呼氣閉目,寒夜孤燈,檀朗就在身
邊,她幸福著步入一個香甜之——夢鄉!

  次日,卯正,楚不邪匆勿趕來!

  何滄瀾正在龐姑娘房中侍侯她,聞聲連忙出房逢迎。

  楚不邪一見“沅陵派大掌門”不在已室,而從伊人房中走出,頓覺一個美
夢突然打碎,饒他?人老成持重,臉上也一紅一白起來,半晌方才把持住,劈
面便道:

  "何兄,昨夜花老賊誤了卯!”

  何滄瀾“哦”了一聲,頻頻領首,讓客到自己房中,狀至自然,待客坐定
後,始娓娓言道:

  "昨夜龐姑娘和鄙人兩人,在城外跟花老賊遭遇,勝負互見,老賊大概負
了一點傷,因而……”

  花七賞不能再作案,本是意料中事,若非在他氣聚神魔之際,龐姑娘慘叫
一聲,使他心神賂分,丹田氣散,那記十成力的劈空掌,真非花七賞所能吃得
起,早該屍陳當場了,豈是傷得不能作案,再不然他也跑不了多遠去!

  楚不邪訝然錯愕,想道:

  "何滄瀾本是手下敗將,居然能櫻花七賞本分秋色,豈非異事?而且遭遇
地點乃在城外,豈非已摸索到賊巢?看來這小於有點鬼門道。”

  但因人家既然不把詳情和盤托出,雙方既賭了東道,自然不好盤問,一時
之間整個怔住。

  何滄瀾眼色何等精明,早知其意,因道:

  "那廝“疾、速”兩字,真已練到家了,競能在舉手之間,同時做四件事,
真不枉“神通”兩字的考語,他出掌之際,龐姑娘?了維護鄙人,竟慘遭暗算,
中了一枚毒針。”

  他這番話,原是不自矜其能,那知聽在楚不邪耳裏,刺耳異常,你小子自
己無能竟禍延佳人,滿臉關切之倩,急道:

  "龐姑娘傷勢如何!”

  何滄瀾賂感意外,想道:

  "這位仁兄緣何如此猴急,難道真看上小猴精不成?”

  但忽又想到,尹姑娘病時,自己還不是魂魄出竅,是以也不忍笑他。

  這真是急病逢到慢郎中,楚不邪那裏知道何滄瀾的心思?如坐針毯急道:

  "兄台遊俠四方手頭應有獨門良藥,若已用馨,小弟何滄瀾聞言便即醒悟
過來,道:

  "龐姑娘傷勢已經無礙,方才小弟剛去看過!”

  楚不邪胸頭兩塊大石,才放了下來,一塊自然是佳人傷勢,另一塊乃是他
自己的誤會,以?兩人同房而宿,當下忘情地拱手道:

  "謝謝兄台費心。”

  何滄瀾錯愕的望著他想道:“她的事,要你謝個什?勁?”

  楚不邪亦自覺失言了,強?解釋道:

  "思齊莊跟敝派同氣相求……”

  說了一半,急忙閉口,事關本派秘密,豈能隨便向外人提起?

  楚不邪再坐了會,便起身告別!

  何滄瀾送客出房,一個勁自往樓梯口讓,楚不邪往對面房間瞥了眼,卻不
好開口求見,他是多?渴望能去一探佳人病況的呀!

  客送走後,何滄瀾又到龐姑娘房中盤桓,小猴精歪在榻上,青絲打散拖在
枕側,櫻唇輕?問道:“是誰來看你?”

  "楚不邪,因?昨夜花七賞沒有出來“題詩”,特地前來探聽消息!”

  龐懷芝微一沈吟,道:

  "那?花老賊傷勢也重得很。”

  要知江湖中高人,寧肯作繭自縛,也不願網開一面,自毀規矩,按花七賞
的慣倒,縱然興趣索然亦必題足七首詩,除非他傷得不能起床:

  "你耐煩點,我要出去一下,花七賞好端端睡著,會使我睡不著!”

  猴兒精知道他要出去幹什?,心中微生悔意,昨兒不該使小性子要他在今
天辦好,現在多?希望他能陪著自己說話兒;但又不好反口,只得道:

  "那?你要快快回來!”

  "又是這一句,花七賞未必肯刎頸贈頭,以博佳人一桀!”何滄瀾心想,
笑道:

  "那要看花七賞合作不合作。”說著,起身走向門口。

  龐姑娘急道,

  "好不好,等我病好了,我們再一齊找他?”

  "我肯,花七賞不肯等怎?辦,還有四五條人命呢?”何滄瀾聞聲停步,
回頭道:

  "龐姑娘不能再說什?了眼睜睜看他出去!哀聲歎息!

  這真是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店小二的媳婦兒因拿了何滄瀾銀子,特地撥
冗進來陪龐姑娘聊天!

  但龐姑娘看之心煩,言談也合不弄一塊去,不知她乃?已吸吮去毒的思
人,一個照面就花銀子請她走路!

  荊凝望透過窗子的日影,在地板上移動,心中怔怔想著何滄瀾正走到那
裏,在作什?……

  幸好不久,店小二前來通報,有位年青公子特來探病!

  猴兒精一怔,詫異想道:“什?人消息這?靈,我在床上怎好見客!”忙
問是什?人?

  店小二道:"這位公子自稱姓楚!”

  "說不定楚不邪已打聽出賊窟所在,倒不如問問他,那個大掌門不知摸到
那裏去了?”

  遂一拉被角,蓋好嬌驅,請客進來!

  楚不邪進房,眼睛一亮,只見她一頭好發,青細和柔,玉臉粉花雪白,肌
膚柔膩眉分兩道春山,眼注一泓秋水,一口牙齒,齊如蝤蠐,細如魚鱗,雖在
病中,卻仍豔光照人,令他暗自喝采,暗自卷戀!

  龐姑娘劈頭問道:

  "你知道花七賞的巢穴嗎?”

  滿臉慚愧的道:

  "慚愧得很,這花老賊我自那次教他兔脫後,迄未再見,雖然成日價明踩
暗探消息仍然渺茫,但姑娘放心,他膽取無禮我絕對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龐姑娘冷哼一聲,也不管人家下得了台下不了臺,閉口不理人了!

  看樣子就是楚不邪提著花七賞的頭來,仍不能博她一笑!

  自懂事以來,楚不邪像癡男子一樣,朝夕猜想著未來的伴侶,究竟是何形
狀?

  她的眼睛像水晶嗎?她的?容像芙蓉嗎?

  現在他知道了,那眼睛就是龐姑娘的眼睛,秋水?神!

  那?容就是龐姑娘的?容,白玉?貌!

  他癡癡地望著她,恨不得早日眼皮於上供養,心肝兒上溫存!

  但,滿腔動人的熱情,滿腹詩畫琴棋的學問,卻無縱傾吐表露!

  龐姑娘始終不給他機會,她是很不合作的——

  龐姑娘陪客人聊了幾句閒話,連打幾個哈欠,下逐客令!

  楚不邪只得快快而去!

  可笑他在鬥劍時,未等何滄瀾施展直工夫,即將之擊敗,但在這女人的心
上,卻在何滄瀾不願較量之前就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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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赴難險入白雲寺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龐姑娘由店小二媳婦侍候用膳畢,倚燈枯守,如臥針
毯,想到何滄瀾何其久也?必有因也?

  忽然心血來潮,敢莫是遭到不幸,霎時周身充滿了不安,恨不得披衣仗劍
出外尋去,但馬上又否定?自我安慰:

  "花七賞,身負重創,怎?也不是他的對手!他是掌門人呀!”

  在胡思亂想中朦朧唾去……

  半夜醒來,正交三鼓,床前油燈,油盡燈枯,燈心不及一寸,半明不暗,
昏昏欲熄!

  龐姑娘驀然覺得已經夜央,而檀郎胡不歸——

  這一驚,真非同小可,顧不得重創未愈,霍然而起,掙扎下床!

  想到這世界已經一半殘缺,只剽大地而無碧空,只有藍海再無嶼島!

  兩行清淚潛潛流下,一邊披衣拿劍,一邊抽抽咽咽地哭將起來!

  她淒聲低呼著:“滄瀾!瀾……”

  已嬌喘連連扶病步出房門,通道並不漆黑,一盞長明燈挂在樓梯口邊堵
上!照見對面的客房!

  那門單調而無表情,深深閉著,在今日以前,裏面住著一位會說會笑話生
生的俊俏郎君,威武不群,他還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

  但現在沒有了,房裏空空的,像座空空的墳墓,黃土漫漫……

  那雄壯的人兒如今不知正躺在何處的地上,泅泅流出他的熱血,或者如今
已氣絕多時……

  龐姑娘想到此身既已屬君,青燈木魚便是自己日後命運,更是淚下如雨,
哭得像個未過門的小寡婦,腦中忽起僥倖之想:

  "也許他回來了,伯擾醒我,故不來會面,或者偷賴,根本沒出去?”

  她迷迷憫憫地推門,門只虛掩,退開一縫,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龐姑娘又想看過究競,又想不看,憂心仲仲,幹頭萬緒紛至渺來!

  強探頭——

  頓時柳眉倒豎,美目含嗔,氣匆匆沖進去——何滄瀾竟好端端的座在床
上!

  那只沖了兩步,馬上宛如被點中了要穴,忽然?住!

  通道上的燈光正落在何滄瀾身上,照見他臉色慘白如金紙,黃豆大小的汗
珠,滾滾落下,一動不動地盤膝坐在床上,宛如一尊佛像!

  上身坦露,栗肉墳突的胸膛上,有一黑點,一股汙血濃黑如墨泅泅流出,
左腹上劃了幾條河流!

  龐姑娘慘叫一聲撲跑到床前,捶床哭道:

  "我要殺他!我要殺他!”

  何滄瀾緩緩張眼,聲音細小如蚊的說道:

  "你何不早說,你殺不到他了——他已經死了!”

  床側,跟墨劍交叉相疊,還有一柄劍鞘斑斑的古劍,花七賞的青鋒劍!

  這話將初次墮入情網的龐懷芝,捉弄的心裏甜甜的自在!

  何滄瀾在她心中建立了個永遠打不倒的英雄形象,她要——佔有他!

  而她——自覺得應該屬於英雄的!

  糟塌過無數婦女清白的“千里姻緣”花七賞,在開封,首次無法湊足“吉
七”之數,突然消逝了,不知所終,——

  茶館酒樓、市街巷聞間,談的都是這件事,沒有人知道是何原因,除了在
一家不大不小的旅店裏養病的一對年青男女。

  花七賞是死了!

  死狀極?離奇,屍分兩段,由脖子到腹下斜斜的被切開,照道理高手失招,
是不該有這種死法的,那骨路被斬處極?乾淨俐落,整整齊齊,是被什?樣的
前古神器所?呢?花七賞知道,但他不會泄露這秘密!

  只無聲無息地躺在一杯黃土之中,亦不會悲傷青鋒劍的離手失去!

  只靜靜地等著,等著屍骨腐爛——

  何滄瀾絕口不提這次戰搏經過,雖然猴兒精苦苦探問,她要分享他的光榮
與光采!

  只答道,他找到花七賞公公平平地比劃了一場,一針換一劍,中針的拖命
回來還活著,中劍的當場氣絕,那殘屍是他親自?他入土的!

  龐姑娘很是傷心,更傷心的是何滄瀾又恢復了掌門人的冷面孔,半天不說
一句話,成日價躲在房中睡懶覺,運功自療:

  但,每天必有一個時候,他會過房來探問龐姑娘玉體進境如何?那態度是
很溫柔的,定夠感動天下任何一個懷春的少女的心!

  龐姑娘隱隱知道,在一聲“我病好了”之後的次日,他就會失蹤的!

  是以每天都搖頭蹙眉,連水米也不肯多吃,躺在床上裝病,希望身體不要
太快復原!

  這日夜裏,何滄瀾從龐姑娘房中“問安”回來,掌上燈火,怔怔想道:“這
小猴精委實難纏,難到我也未免有情嗎?”

  "那天他中針之後,競不顧性命巴巴地擊樹越城回來,我原可以省些力
氣,就地自療挨到天亮再回寓的呀,?什???的是怕她在見不到自己時
會……”

  他無法自解,心想不如練劍,於是費了一番手腳,把門窗緊閉,不讓它透
風,從箱匣裏取出一大束小蠟燭來,然後清除東西,以火烤燭,使蠟油滴到桌
面,像農夫插秧似的,把濁蠟燭整齊插上,橫九縱九,足足有八十一根之多!

  何滄瀾盤膝閉目,凝神聚氣,真氣出自“玉環”,盤旋“巨闕”“神龍”
之間,約摸一柱香光景,霍然而起,依次點亮桌上方形密排的蠟燭——

  空中無風,燭火筆直上升何滄瀾一笑抽劍,靜如山嶽,凝立燭前四尺處緩
緩舞劍,墨劍越來越快,最後成?一團黑霧,急轉如車輪!

  何滄瀾眼神浙趨昏濁,黯然無光,而墨劍不帶嘯風,不起氣渦,桌上燭火
筆立如前光耀不驚!

  斯乃何滄瀾絕技之初肇,精華內斂,神光不露,元神聚萃,反撲歸真,真
氣可奔如江河,一瀉千里,可柔和堰流,涔涔呢喃,練到極處,力足以開山,
而貌似常人!

  墨劍劍端漸聚輕姻,揮之不去,突然“噗”地一聲,劍芒乍吐,長若五寸,
望之宛如實物,其狀一似蛇舌,吞吞吐吐,躍躍欲前。

  何滄瀾微一輕點,“噗”聲響處,四尺之外的桌上,明燭已熄一支,其餘
秋毫無犯!

  "啊!"

  地一聲,內外忽起微響,何滄瀾左掌風出,刮過燭頂,燭火全熄,同時急
竄至房門口,開門路出!

  猴兒精驚退三步,驚懼地看著凶厲的煞神,那神情似一隻小乖兔兒!

  何滄瀾冷“哼”一聲,眼神中的厲光收斂,立時消去,恢復常時神色,怒
道:

  "進來!”

  龐懷芝不敢有違,乖乖進屋,一面低聲急辨道:

  "我睡不著,想過來看看你……”

  何淪瀾面帶寒霜,反手扣上門,絕技他一向深藏不露,練劍數年,亦均隱
秘從事,事關未來禍福,復仇成敗,端頓於此,絕不容外人知悉!

  龐姑娘戰戰兢兢,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道:

  "你不要生氣,我不是誠來窺探你的私秘,天爺……你已成了劍仙
了……”

  何滄瀾實在氣她不過,這小猴桔,事事搗蛋,的是麻煩,立意嚇嚇她,狠
道:

  "你私窺隱秘,該當何罪?”

  龐姑娘垂手低眉似笑欲泣的道:

  "我無心犯錯,願束手就縛,聽任貴派處理!”

  何滄瀾反而一征,半晌才知,小猴精把這事纏夾到江湖規矩上去了!

  而自己卻以?兄長身份責備不聽話的小妹妹,這兩者差別何啻天壤?

  看她大病未愈嚇成這個樣子,亦覺不忍,他們總是青梅竹馬的玩伴,雖然
當日時時都受她捉弄,如今想來卻擬足珍貴,遂歎息的道:

  "你回房吧,沒有什?,可也不能亂講一通,給我招些麻煩!”

  龐姑娘如釋重負的默然回去,那目光中卻有欣悅驚震的複雜表情,因?她
知道了他的一個大秘密,大得足夠稱得起是一派掌門人——大宗師而有餘!

  龐姑娘去後,何滄瀾越想越不妥,她那心事,他漸斯知道,但是落花有意,
流水無情,神女有心,襄主無夢。

  自己魂牽夢縈的都是遠在金陵的尹青青姑娘,就不該跟這小猴精朝夕廝
混,免得將來誤人誤已,越陷越深,不克自拔!

  自此而後——

  何滄瀾“問安”問得更殷勤,龐姑娘照例搖頭,日子就在僵持中過去!

  直至三月下旬,小猴精看看實在再不能說:“貴恙未愈”,說不得只好把
頭輕點!

  次日;

  何滄瀾起了個大早,?得對面房裏靜悄俏地,偷偷下樓,清理賬目,離店
出城!

  自覺已經仁盡義盡,照顧她到復原,究竟他不想照顧她一生呀!

  兩匹黑駒沿街行去,他回首望著旅舍的二樓,一絲惆悵之情,突然襲上心
頭,雖然此心可表天日,但辜負了一個青梅竹馬的少女款款之深情……

  實在是諸罪中最大的一項罪惡,但,此身不能一分?二,各酬所需呀!

  想像中她那清徹的大眼睛中,當見到自己不告而別時,忽然滾滾而淚下數
行!

  北地春遲,揚柳四月不飛花!

  但見芳草離離,亦自心暢春風拂衣,衣角飄揚,獵獵作響,轡鈴經風一吹,
響聲清亮悅耳!

  何滄瀾長鞭一揮,縱騎前奔,滾起一片塵頭,升起身後,朝西而去!

  沿官道疾奔五裏,忽有所見,卻是苦也,一顆心差點由胸膛裏跳出來。

  前面正有一朱衣少女,俏立在樹下相待,手牽白馬,馬尾自在拂掃它那圓
臀!

  那少女不是那個——小魔星、小猴精,還會是誰呢!

  龐姑娘輕盈躍上金鞍,笑靨如花,與何滄瀾並轡而行,絕口不提何滄瀾?
何不辭而別,想將她甩掉。

  把自己如何機警,慢他一步離店,卻早他一步出城的事,只談些春來臨的
喜悅,狀至自然,更見溫柔,就像兩人乃一道離店出城一樣!

  何滄瀾暗暗歎息著,只好巴望早日到達洛陽了!

  兩人快馬加鞭,一路疾奔,這日——

  西出鄭州四十裏,正當向晚時分,夕陽在天,昏鴉噪晚,蒼茫的暮色宛如
盜賊自官道旁的樹林裏溜出來,林中點綴著數盞農舍燈火,那像是夜神的眼
睛!

  驀地——蹄聲“的的”一匹快馬自後如飛奔來!

  何滄瀾勒騎閃在一旁,意欲讓路!

  龐姑娘不以?然,鼻頭一皺,想道:

  "他件件都好,就是伯事——從不惹是非!”

  須臾,那快馬風馳電掣,在十丈之外,可清楚看見騎士乃一佩刀大漢!

  龐姑娘突然尖聲叫道:

  "邵成!"忙不?揚經迎上前去!

  邵成氣喘如牛,聞聲勒馬停鞭,定眼一看,喜道:

  "女莊主,你在這裏,小的奉老莊主之命,找你多日,咱們莊上來了禍事,
今夜老莊主在白雲寺,跟人揭過節,正少人手……”

  龐懷芝驚問道:

  "跟誰呢?”

  邵成"嘰哩咕嚕”嚷了一堆名字,小猴精聽得花容失色,急忙回頭道:

  "何滄瀾,我父親有麻煩了,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何滄瀾一聽,差點失聲笑出,心想:“幾時她已把我當作自己人了,“抱
松居士”有難,我不幸災樂禍已算客氣了……”

  龐姑娘策馬到他身側,把腰肢扭得像鼓兒糖似的,向他求道: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這情形便是當年她賴在師父懷中撒嬌的形象,那時他小於真羡慕她們天倫
之樂!

  何滄瀾忽一轉念,心想:“惹得起“抱松居士”的人應該不多,小猴精既
然慌成這樣,可見對手來頭不小,這種人應該會會,到時候我來個袖手旁觀,
開開眼界也是好的!”遂道:

  "我跟你去看看!"

  龐姑娘大喜,急令邵成帶路,說道:

  "事不宜遲,快走,你怎?知道我在此地?”

  邵成揚鞭說道:

  "小的奉命趕去配合刀陣,偶然碰到而已……”怒馬飛縱,語音已竭,其
他的話已聽不清了!

  三人四騎披星戴月,望南趕路,穿林越田疾奔!

  這是一個星宿滿天的良夜,上弦月彎如飛刀,高挂碧虛,發著薄薄光輝,
滿天星斗,飾珠鎔鑽,催燦如寶盒彌蓋四合!

  一個時辰光景,三人穿入荒山,“白雲寺”已隱隱在望,巍峨怪石之中,
一片亭臺樓閣,廣凡數畝!

  何滄瀾暗吃一驚,想到:“如此規模,怎生從未聽人提起?”

  走近一看,方知其故,原來那寺廟空具規模,只剩殼子,觸目儘是敗坦殘
壁,是以香火暗然,鬼氣森森,看其建築似非中土之物,乃是元入留下的喇嘛
廟!

  邵成並不下馬,穿過廟門,何滄瀾亦步亦趨跟進,來到中殿!

  這殿相當於中土梵宇之“大雄寶殿”,雖遭兵焚,仍剩六、七成規模,甚
是壯觀,裏面人聲寂然,卻火光燭照,門外有一色七、八匹快馬,想是思齊莊
中莊丁所有!

  殿裏閃出一人,大刀霍霍,低聲叫道:

  "邵成!你這時才來?”乃含叱責之意!

  暮見龐懷芝在後,欣喜情溢眉宇,恭聲道:

  "女莊主!"

  龐懷芝豎指輕噓一聲,揚手示意何滄瀾跟來,自往門裏走去!

  只見大殿中生著一堆柴火,火舌熊熊,上架木架,烤著兩頭全豬,旁邊還
擺著好幾壇酒,火堆左側,一排大桌,坐著七個牛頭馬面的江湖高手!

  右側則孤單單一桌一椅,“抱松居士”就坐在那裏,有她師兄梅應龍侍立
身後!

  她"嚶嚀”一聲,急撲上前,那中州一鼎微露笑容,輕握著乖女兒的手,
梅應龍側頭低問:

  "師妹,怎的知道趕來?”

  散立在老莊子身後的八個佩刀莊丁,見女莊主駕到,神色都?之一振一
喜!

  龐姑娘眉目一掃,真是聞名不如一見,見面勝似聞名,個個形象詭異,包
君只見一面,終生難忘!

  第一個是彪形巨無霸,雖大馬金刀坐在椅上,卻似站著,可見其身材之高,
金剛怒目,鬍鬚全白,身旁豎立六尺高三尺寬的奇形兵刃“金胄盾”!

  這盾厚達三寸,揮舞時何異銅牆鐵壁,首尾收束如柱,正是支六尺長矛!

  此人乃是世居金沙江,以"護身摩雲金胄盾”威鎮一方的“羿”家主人,
羿超公!

  第二個是瘦長如鶴,尖臉青滲滲的,兩眼閃閃爍爍,宛如螢火,一根烏油
油的竹骨仗亦插在地上,正是“粘字訣”大行家——從皮西。

  緊鄰其旁,是他的渾家胡不煙,“華籃帶媚”她空有一個好名字,身形肥
碩約有乃夫三倍大,國字臉上橫肉四擠,身著男裝,真乃女中丈夫,巾幅不讓
鬚眉,他們夫妻兩人,形狀各殊,有點男女易性,陰陽倒置,亦仍不配,居然
白頭偕老,該算有緣!

  這“帶媚”凡事出頭欺壓乃夫,十足的河東獅,唯一憾事不是膝下無兒,
而是唇下無須,因?枯杖翁凡事讓她,武林中或以?其技不如妻,其實論身手,
胡無煙還是遜一等。

  這第四位,乃是北方武林重鎮,山西大同府,鐵翎寺方丈大師叔;頹頭
陀——巴雷法師,他以“三十六路降魔方便鏟”起家,佐以不畏刀槍的橫練工
夫,乃當今武林唯一由外家入門而擠入高手之林的好手!

  以上四位,年齡均在七旬以上,亦均已歸隱,近二十年來從未出面,但再
過來的這一位卻是個儒冠朱履的中年書生,眉清目秀,中庭飽滿,豐神爽朗,
翩翩欲仙!

  龐姑娘看到他,大吃一驚,想道:“名滿燕趙的冀北大俠怎?也跟我們過
不去?”

  她對冀北大俠“一筆判”索石椎,一向特別注意!

  因?她自己的帝子劍很短,一筆判的劍更短,還不滿—尺,“遊星劍”劍
招中兼帶點穴,而索石椎即以專點“五陰穴”成名,這五陰穴是暈、輕、重、
麻、啞、死等穴之外,一吃點中,重則真氣被破,散功而亡,輕則真氣四散,
終生殘廢!

  "一筆判”對陣之際,一不出掌,二不刺劍,倒拿匕首,專用獨門點穴工
夫,以劍柄敲“五陰穴”,他貌雖似中年,實與龐劍豪相若,?人公正不阿,
成名甚久!

  乃北方地面上唯一不死不隱的好手,卻不知?何也找龐劍豪的碴兒?

  冀北大俠下手,乃是凶名昭昭的“浮羅道人”,此人左目傷明,烏啄嘴下
拖山羊胡,左肩斜搭“冷玉劍”,著手“八十一路風雷劍”號稱遇敵從未使
完,內家功力已達飛花摘葉之境!

  此外,獨坐一旁遠離?人,還有一個,竟是——活屍馮倫!

  他身上那股味兒,任是高手也不敢領教,只好請他遠坐一例!

  七人之中,馮倫年歲略小無幾,功夫雖不稍讓,但輩份終是稍差一肩,其
餘六人,均是本門第一人,而他上面有管頭師父——老馮倫在,因之不客氣地
請他“回避”!

  他們的形狀名字,龐姑娘全聽過,卻不知竟會聯手找他父親的晦氣。

  在龐姑娘打量彼輩的當兒,他們均紛紛側目視看門口的來人!

  只見那文士小夥子,一身秀才裝束,不華不寒太陽穴一平如紙,兩眼神光
不露,分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他腰挂鐵鋼,手提寶劍:

  何滄潤神色自若,揚目掃視全場,眼光停在中座神像上面!

  這喇嘛廟乃供奉著“濕婆大神”,青面獠牙,金睛朱發,銀盔金甲,共生
八手,猙獠異常,何滄瀾注目良久,才微微一笑!

  人家以?他故弄虛懸,那知你在收斂怯意,深自運息,鎮定心神!

  龐劍豪劍眉一揚,冷哼一聲,他對這往日家中的小廝,有種內心的不屑!

  身旁的龐懷芝甚是擔心,生伯父親不滿何滄潤這種一身是膽的英雄氣慨!

  首先坐不住的是活屍馮倫,見這掌門人駕到,猛噴一口白霧,霍然而起,
傷勢已愈,今夜不殺這廝,何?再見師尊?

  浮羅道人單眼凝視何滄瀾手中寶劍,未免一驚,“青鋒劍”乃花七賞的寶
刃,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怎會到了這廝手中?

  其他?人眼光落在那腰畔“墨劍”上,心中都知此人是誰!

  何滄瀾在江湖上聲名不甚響,但在這批熱中“紫府秘發”的高手中,卻是
熱門人物!

  他微一揚手,阻止行將動手的馮倫比道:

  "手下敗將,何以言勇,咱們的梁子暫且按下,你尚有興,等下再算,如
何?”

  語氣冷靜,雖然年齡不大,十足有掌門人的味道!

  馮倫心想:“也是有理,先幹正經事再說!”遂氣呼呼的乖乖又坐下了!

  何滄瀾這派頭,激怒?人,不承認他有平起平座的資格!

  羿超公虎目一睜,倔傲仰頭,並不正視,聲如洪鐘說道:

  "小子滾開,這裏還不是你撒野之地!”

  龐姑娘櫻唇微張,脫口嬌叫道:

  "他是掌門人呀!”

  何滄瀾是她請來的,她不能聽任別人作弄他!

  胡無煙鼻孔噴出兩道冷氣,婦人?街殷的道:

  "掌門人更該懂得規矩,架梁子也要挑個地方”,說著,笑了一聲,指著
“中州一鼎”

  道:

  "龐劍豪,你越老越不長進,還動帖子請人??”

  浮羅道人最是陰險,冷冷放出一箭,聲音沙啞著道:

  "芝麻大的掌門人,還嚇不了人!”

  龐劍豪身?主人,無端被臉上摸灰,?色一變,雙眉一聳,長髯拂動反唇
相譏:“你們原說八個,只來七個,我還當是花七賞請來的人呢?”

  言外之意是說你們要惹我龐某人,單人不敢,競需八人聯手,今日七人到
場,另外一個花七賞,不知何故誤卯了!

  龐姑娘芳心一顫,低叫一聲:“爹爹”,又忙回頭看著何滄瀾,神色可憐,
不好明說,請他稍回避一下!

  何滄瀾?高“青鋒劍”一尺,再抓住,冷冷瞥了殿中烤豬一眼,假意轉身
就走?

  枯杖翁沈不住氣,聲如破鑼,起立喝道:

  "且慢,你小於好生在外面等著,老夫有話問你?”

  這句話說到其他人心上,他們冷嘲冷諷,無非瞧不起他那股子傲氣,又故
意出難題給龐劍豪作,那裏真想轟走這“沈陵派”的掌門人呢!

  ?了“紫府秘笈”,找還得找他,更何況他自己送上門來?

  何淪瀾仰天清嘯,聲如鸞映,道:

  "留我不難,擺桌椅來,替我設上一席,不憑什?,但憑這個……”

  說著,手中“青鋒劍”一揮,眼睛盯了神像前的玉杯一眼,知道這事故之
原因,可能出在這“寶物”之上!”

  羿超公呼地站立,喝道:

  "你蹬老夫同坐,勿乃太早!"

  何滄瀾“呵呵!”笑了聲,指著神像前冰晶透明的酒鼎,豪氣幹霄道:

  "諸位萍水相逢,?的無非是案上酒爵,花七賞不來已誤卯定了,有劍?
證,小於不敏,理當補此遺缺而有餘,那位比花七賞高明太多,此事過後小於
原再奉陪一局,也不嫌多!”

  此語一出,舉座皆驚,皆因這句話說得厲害異常,明傷在席群醜,你等所
盼望之人,已被宰了,本掌門功力高於花七賞,自不在話下!

  暗中也傷了“抱松居士”,本掌門人也可能是,或者有所資格找你晦氣來
的!

  "抱松居士"?了不示怯暗惹七個高手,端桌奉椅,希望能以奇謀擺平,
否則不堪設想!

  何滄瀾硬是要爭這個分庭抗禮,獨樹一幟的地位,因?扯穿了大家無非?
了“寶物”誰也不比誰是聖人,高明得那裏去,你們拿得,小於也有資格拿得!

  不服的人,自己斟酌,假如比花七賞高明的,只管冒上來!

  他算准?人必不會反對,因?他們皆希望他能站在他們一夥去也?

  花七賞的死活誰要去管他?活著的才能互相利用,死了的磋歎一聲已算不
錯了!

  何滄瀾猜得不錯,這場禍事的禍根就是濕婆大神座前那透明的酒爵上!

  這玉爵原?在西方和聞名叫“夜光琉璃?”及玉石精英所制,幹百年難得
出一個,琉璃只形容其透明而已!

  以之盛酒,冬溫夏涼,無需暖火加冰,端的是件奇珍寶物!

  本是元宮舊物,流露民間,最近?西安一殷商所得,特請“威遠”鏢局護
送回原籍,那知事機不秘,?黑道朋友知悉,伸手要這紅貨!

  "威遠”鏢局總鏢頭余英懇請“中州一鼎”出面排解!

  黑道朋友自認惹不起他,雖積憤在心,終無奈他何!

  這事本可揭過,不料,?正到中原探聽“紫府秘笈”消息的羿超公知悉!

  當年龐劍豪替康松筠尋仇,曾無端搗過他的老窩!

  此仇不報,何?立於天地之間?

  恰好遇到這幾位舊識一齊談起,都認?左右無事不如找找目無天下士的龐
劍豪的晦氣,於是硬攏此事,替線上小輩出頭,無事生非了!

  這一來可苦了“中州一鼎”龍劍豪,本來“思齊莊”尚未開莊,江湖事原
可不管,不想因?卻不過情面,競惹來這濤天大禍!

  那七人之中便任何一人,他單打獨戰均可無慮,但以一敵二卻難保不敗!

  思齊莊人手又少,勉強把老黃、兩小和八個莊丁組的“方鼎刀陣”算上,
並只五人而已!

  大小姐逃得無影無蹤,老黃需守家,所以此地成了三比七的場面!

  這地點是羿超公挑的,龐劍豪自知大事不妙,根據郎中不願把死人往家裏
送的理由不願在家裏裁斤斗,故不願更動,死活豁上了,那知無巧不成事,女
兒倒自行摸來了!

  桌椅原多著,梅應龍、龐懷芝因?有尊長在場,輩份低,沒資格陪坐,侍
立在“中州一鼎”兩旁,便宜了何滄瀾,他屬一派常門人,理該坐一張椅子!

  烤肉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龐劍豪吩咐莊丁獻肉奉酒後,起立朗聲說道:

  "諸位都是龐某舊識,睽別二十載,今朝有幸聚於一堂,總是有緣份,不
管所?……?何,都值得共飲一杯!請!”

  ?人各飲一杯“中州一鼎”再道:

  "因?時日匆促,地處倡僻,招待不周,尚請原諒!”

  浮羅道人首先發難,自言自語說道:

  "喝酒要用那璃璃?才夠味!聲音雖細若蚊蟲,但?人均清楚聽到?

  "道兄迫不及往!"龐劍豪微笑著道:

  胡無煙拍胞說道:

  "龍劍豪白藕紅蓮,本是一家,你仗著手底下有兩下子,適得道上朋友沒
飯吃,兩眼淚汪汪,怪可憐,這樣可不成,依我看你,乖乖的把那撈什子雙手
奉上,我們也不難?你今天的事就算揭過了!”

  梅應龍怒形於色,乃師雖未回頭,卻似背後長有眼睛,輕“嘖”了聲,示
意他稍安勿燥一面道:

  "從大嫂,這算你的意見,還是大夥兒的意見?”

  薑究竟還是老的辣,“抱松居士”這話說得大有學問,乃要挑撥他們窩裏
反,因?“一筆判”索石椎俠名頗著,找自己碴兒,想來只是拘於羿超公的情
面,當不會容忍胡無煙的高見!

  巴雷大師那裏不知其意,口誦一聲佛號道:

  "阿彌陀佛,咱們別越老越不成話,這裏有三個晚輩在場,別教給他們壞
榜樣,徒以口齒爭勝,依老納愚見,不如在手腳上評理!”

  說畢,他沒忘了補飲一杯,他是不忌暈酒的!

  這巴雷大師平生剛愎自用,脾氣跟手中方便鏟一樣硬,嗔念未破,四十年
前以成名人物苦戰新手龐劍豪不下,引?奇恥大辱,所以今日才插上一腳!

  龐劍豪,表面雖不動聲色,心中卻怦怦作跳,這批牛鬼邪神歸隱之前,全
曾較量過,年來自己雖練就“回魂功”!

  但人家伯亦有新花樣,本來是七比三之局,現在女兒雖已趕到,但對方亦
變了一個形成八比四,這等於要一敵二,如何是好呢?

  但龐姑娘卻不擔心,她算准是七比五,因?何滄瀾是非幫自己不可的!

  始終埋首努力吃肉的何滄瀾,突然放下酒醉,道:

  "今日之會,除區區之外,座中儘是豪英,所謂有智不限年少,無智徒只
年老,若在手腳上打打殺殺,未免俗得狗咬狗,區區淺見,不如各露一手絕藝,
以定勝負何淪瀾反正行家眼中藏只剪,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說罷,?頭望了巴雷大師一眼,又道:

  "嘿嘿……好讓後輩小於,瞻仰前輩究有多高的風範2"

  剛才巴雷大師口中的三個後輩當中,有一個是指他而言!但以掌門人分廳
抗立,只是聽了不甚入耳,誰是小輩、誰是後輩、江湖無輩!

  "一筆判”聞言,頻頻頓首,意思說:“是極、是極!”卻仍不置不詞!

  龐姑娘可樂開了,喜上娥眉稍,如此一來,自然是思齊莊沾了大便宜,不
必混打亂殺一通,心付:“我就知道他會幫我!”

  ?人,本來誰都不服誰來領導,不便承認今日是聯合陣線,以多?勝,只
得默然!而且,這是表現自己的成就最佳機會,只有活屍在一旁吱吱嗽嗽道:

  "敵我雙方陣線已明,如此豈非便宜了龐劍豪!”

  何滄瀾口露笑容道:

  "區區若非技壓群倫“酒?”自願放棄,誰要是不能令區區口服心服,也
休想保有它!”

  他根本就不想"琉璃?"說來輕鬆,最後一句又咬了龐劍豪一口,要逼出
他的絕技來,否則,他是不肯白幫忙的,你總得拿出點東西來瞧瞧!”

  ?人雖覺似乎吃虧了,但群龍無首,誰敢大包攬說這酒?應歸他所有?但
又無更好的方法來反對!

  龐劍豪見無人對這小於的厥詞反對,以手加額,大有頭痛之狀,可也不得
不從命何滄瀾這事對他利多於害,否則,吸人大家亂殺一通,立命清理場於,
並作紙簽,好決定先後!

  抽籤結果,巴雷大師第一,馮倫第二,竹仗翁第三,浮羅道人第四,何滄
瀾第五,其他依次是龐劍豪,一筆判,羿超公,胡無煙殿后!

  巴雷大師身形一聳,翩若巨烏,落在兩造中央,口誦佛號過後,向思齊莊
莊丁道:

  "貴管家,借寶刀一用!”

  邵成伸臂使勁,大刀破風而去,巴雷伸手一接,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只聽
“噹啷……”

  三聲,大刀分?三段,跌落地上!

  這一手還嚇不住這些大行家,巴雷伸手揀起兩段,合什拜佛,掌中夾著大
刀斷片,閉目運功……

  龐劍豪凜然大驚,心付:“這禿驢臨老改練內家?”

  約數盞茶光景,巴雷滿臉通紅,兩臂火熱,突然斷喝一聲,雙手欲開還合,
大刀微墜半尺,斷處已恢復原狀!

  他再度加工,未幾又鑲上另一斷片,雙手微一搓磨,笑道:

  "貴管家借步,大刀還你,只是薄了一點而已!”

  邵成依命上前,接過大刀,巴雷卻道:

  "且慢,請往老袖頭上不客氣招呼過來!”

  羿超公白髯四飄,心知老友要大大露臉了,邵成鼓其全力,猛砍三刀:
“匡、匡、匡”

  三聲過後,手臂酸麻,而頭陀無恙!

  巴雷大師在喝采聲中,得意洋洋歸座!

  活屍馮倫一蹦一跳來到殿中央,臭味撲鼻,個個皺眉噁心,胡無煙尖叫道:

  "馮倫,你行行好,你那手天下皆知,換件新的吧!”

  馮倫仰天嗽叫,自覺體面十足,心意一說,吩咐備一盆水來。

  活屍的底細,何滄瀾總算全知,心想他不噴霧薰人,還有什?花樣好耍,
因此更聚精會神注意,只看他跪在地上,離水面五寸高,動也不動!

  俄而,一班冰冷霧氣,透自馮倫指端,迫降水面,?人雖離他頗遠,亦覺
寒意襲人,白霧越來越濃,成一煙柱,聯在鐵盆和屍手之間,盆底之水,受冷
結凍體積膨脹,驀聽“崩”

  地一聲,盆破冰落,活屍嗽叫一聲,凱旋回座!

  其次輪到竹仗翁,他吩咐莊丁裝冰於盆,置盆於頭頂,卻不起座,只拱手
向浮羅道人道:

  "道兄請!”

  浮羅道人,知道其中必有道理,仍抄巴雷大師舊法,向莊丁供刀!

  大刀勁射處,只見浮羅道人不趨不避,等那刀近身一尺,突然弓指一彈,
刀斷橫飛,?人只覺眼前一幌!

  浮羅道人星掣風馳、疾撲抓刀,等定睛一看,不覺同聲叫好,原來他雙手
前抓後扯,已將兩片斷刀抓在手中!

  這手彈指功夫和輕功,確可傲視武林,浮羅道人很是自傲,再耍兩次,每
次身形均如狸貓撲鼠,手到刀來!

  這時,竹仗翁從頭頂上取下冰盆,說聲:“獻醜!獻醜!”盆中熱水滾沸,
白氣騰騰!

  何淪瀾微凜,想道:

  "這老兒的功力不在“青山公”之下了。”

  龐姑娘頻頻頓足,因?下一個就是他呀,何滄瀾想得出神,並沒發覺!

  直至羿超公叱道:

  "小子怕了,就別上!”

  何滄瀾始才驚覺該輪到他了,臉色佛然不悅,本來只想胡亂舞劍搪塞,這
時,頓改主意,雄心勃勃,要令這批牛頭馬面們知道,他掌門人,不是白封的,
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大殿裏,門窗緊閉、鴉雀無聲,神座案上,一密排八十一根小燭,左右兩
邊並有木椅擋風。以防由破處以入夜風搖動!

  何滄瀾向邵成輕聲吩咐幾句,開始緩緩舞劍——

  劍走“六合劍法”,自不值識者一笑,但劍無嘯風,有形無聲,卻教?人
個個膛目,輕之念均全收起,代之以訝異:

  "何物小兒,內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燭火時而幌動,那是來自夜風,非幹墨劍!

  龐姑娘看?人神情,心中喜茲茲地很是得意受用,卻賂感遺憾:

  "那天她見到的是刀路,今天怎會是劍法,這劍法的招式沒有那刀好!”

  她那知何滄瀾練絕技時,一向是以“六合劍”、“八卦刀”乃是新學,?
慎重計不敢輕用,生伯出醜!

  突然,在?人凝神注目之際,邵成叫道:

  "六八!"

  霎時,墨劍劍端宛如春蠶呈絲,“撲”地一聲,吐出一縷劍氣直射案上,
燭火陣中,第六排第八根應聲熄滅,而其餘聞風不動!

  "五三、一七、三九……",根根依數應聲而滅!

  ?皆凜然,各有心思,浮羅道人想道:

  "這廝已可隔空點穴,比自己那招高明!”

  羿超公想道:

  "精華內斂之際,意在心底,無視無聽,這廝居然意在心身,假以時日,
伯不達到一心兩用之境!”

  胡無煙卻是不信邪叫道:

  "二八",第二排第八根燭火立即熄滅!

  巴雷大師曰:“二九!”

  浮羅道人曰:“四三!”

  竹杖翁曰:"七一!"

  龐姑娘嬌聲叫道:

  "——!"

  室中一時人聲吵雜,各人紛紛如法泡制,燭火連熄十數根,屢試不爽!

  竹杖翁臉上陰晴不定,眼睛凶光閃爍,宛如燭火,忌才妒能之心,油然而
生,暗思此子不及早除去,將來龍行在天,那還得了!

  浮羅道人,比竹杖翁有過之而無不及,嫉妒像一條蛇,咬著他的心,驀然,
提口真氣,聚在璿璣,天突穴之間,預備驀作“獅子吼”趁何滄瀾心神專注之
際,淬不及防使他真氣四散,傷膽害脾,走火入魔!

  龐劍豪則撫然無語,心付:此子小時碌碌,大時了了,例以時日,真非池
中物,但他年齒能有多大,功力怎會臻至此般佳境,非試他一試不可……

  三人各懷心思,各有打算,驀聽“中州一鼎”開氣吐聲,喝道:

  "九十!"

  何滄瀾正達飄飄欲仙之境,靈台一塵不染,依言吐劍,忽覺有誤,小錯已
成!

  燭火只有九九,那有第九排第十根!劍風吐處,“嗤!”地一聲,吃掉“九
九”!

  ?人神色各異,羿超公神以稍弄,呼了一口氣,似釋無限重負!

  龐姑娘一則一喜、一則一憂,喜的是“滿招損”“謙受益”,何滄瀾鋒芒
太露,能犯小錯,總比被人嫉妒的好,憂的是,老爹出聲搗蛋,惱了他可怎?
好?

  浮羅道人,怒形於色,至此方舒,喉頭一咽,散去真氣!

  何滄瀾沒有護法,傷敵良機,殺人立威之機已失之交情,豈非可惜!

  若浮羅道人發出“獅子吼”,他可能回劍劍芒疾吐,將他立斬當前,花七
賞便是一個榜樣,那有他逃出劍下的可能!

  在座諸人,誰也沒有他這番無敵不克的功力,便連龐劍豪也不成!

  何滄瀾一笑收劍,左掌微翔,輕風拂燭,瞬眼全寂,拱手道:

  "遺笑方家!”他不知在無意中,已激起多大的波瀾!

  小猴精歡呼一聲,意欲拍掌,一見場面不對,馬上住口!

  殿裏殿外沒有掌聲,沒有喝采,因??人的心,都沈甸甸的不自在,沈重
得很!

  許久之後才恢復正常——

  ?人都把眼睛集中在龐劍豪身上,他要不能使?人口服心服,琉璃?已非
他所有了!只見他起立朗聲道:

  "諸位珠玉在前,龐某不懂什?,表演個雜耍,聊博諸君一笑!”

  只見邵成等三個莊丁,捧出一桌,放在殿中,上置一個大銅盆!

  龐劍豪卷袖緩步而出,雙手懸空,離水面三尺,驀然一合拍,叫聲:

  "著!”

  銅盆中的水,升起一條水柱,久久不落!“抱松居士”五指微動,或揚起,
或按下,或左撥,或右推,那圓圓一股水柱,漸漸分出臻首柔荑來,赫然是一
美女!

  龐劍豪伸手牽引,“水仙”身姿娜炯回環漫步,嫋嫋婷婷宛如擯出洛水!

  驀聽他再聲“著”,幾絲回風透自指端,不絕如縷,穿水而過!

  霎時水仙衣帶飄揚,翩翩起舞……

  座中?人,均是行家,知“中州一鼎”雙掌開合,運勁成風,簸動水柱,
使其變形,幻出“水仙”,有如雕木,塑泥般的自然!

  拉起一股水柱不難,只要運掌成風,風中貫氣,氣吸水面即可,要水柱不
落,亦非難事,只要提吸住即得,但要“水仙”幻化成形,隨意揮動,動蕩如
真人,卻非有異術特技不可,並非人人有?!

  要知練家子,出掌成風,風極雄渾,只直不歪,而要塑造這“水仙”,風
力不但要四面八方吹來,且要增減如意,分毫不差!

  如何滄潤所表演者,只能來勁力成束,暗擊一點,他現在卻能使幾十股功
力,由四面八方集中而來用以固定水型脫落,雖然距離較近,可也是一項功力
已登峰造極的表現!

  盆中美人,或開眸或垂首,無不微妙微肖,把?人看得如醉如癡!

  龐懷芝,梅應龍暗暗得意,今霄大難已過!

  突然——

  龐劍豪兩手一壓,風協斜削,候地“水仙”幻滅,水珠不濺!

  ?人一看,水中那裏一清見底,那裏還有洛神!頓時暴發一陣喝采,自歎
弗如!

  喝采聲中“一筆判”起立朝龐劍豪拱手,然後朝?人稽首示歉,一言不
發,飄然他去,來時不著一語,去時不置一詞,贏得起、輸得起的是大俠風範!

  胡無煙悻悻然的撇唇道:

  "龐劍豪,你師門的“回魂功”教你練成了?”

  說著,拉起骨瘦如柴的丈夫竹杖翁就走!

  羿超公自倒一杯酒,朝前一伸,朗聲道:

  "龐劍豪,老夫敬你一杯,“亂掃疑雲”。”說著“咕嚕”一口仰脖子灌
下!

  龐劍豪瀟瀟灑灑的滿飲一盅,道:

  "老君敲門。”!

  羿超公"呵呵"笑了兩聲,再倒一杯,道:

  "羚羊挂角。"

  龐劍豪毫不思索道:

  "女媧補天。”

  羿超公神色一變,舉杯邀飲,道:

  "鷗俏攝蚤!”

  "中州一鼎"伸掌手撫杯沿,沈吟良久,道:

  "消遙四海!”

  羿超公悶哼一聲,提起金胄甲就走,他們兩人,似在行酒令,你一句,我
一句之間,已鬥完一場!

  何滄瀾見曲終人散,一走就是四人,此時開溜,正是時候,收劍動身!

  龐劍豪向女兒以目示意,小猴兒精喜道:

  "你等一會!”

  巴雷大師、浮羅道人,馮倫等亦正走到門口,聞聲回頭,異口同聲冷笑道:

  "中州一鼎,你敢留我!"

  龐懷芝看闖了禍,急忙搖手道:

  "不是你們!不是你們!”

  三人哼了一聲,擺首就走!

  何滄瀾緩緩轉過身來,龐劍豪傲然危立,兩人俱不動聲色,都是從骨子裏
傲出來的人,龐懷芝暗道不妙,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照理,以兩人輩份,兩人過去的歷史……

  何滄瀾應該溫文謙恭,執後輩之禮!

  但是,他不能,在經過那?多波折之後,好不容易才爭得足夠分庭抗禮的
資格,他豈肯以掌門人的身份事人!

  況且,他與龐劍豪當日有殺身之恨,今日又有?他解圍之德,當年他欲置
八歲一個小孩子于死命,可知其心胸之不寬宏2而今事實證明何滄瀾乃可造之
材!比之他那寶貝徒兒,高明太多了……

  他不肯先行禮,龐劍豪佛然不悅,冷哼一聲!

  何滄瀾冷冷一笑,隨身就走,這份無禮,觸怒了梅應龍,語含侮辱的道:

  "且慢,閣下欠鄙莊一把寶劍?”

  何滄瀾仰天大笑,狂態可掬,微一作勢,青鋒劍脫手而出,直射梅應龍,
晃出廟門!

  這是龐懷芝當日贏來的,可憐!她師兄還念念不忘,已是無恥之極了!

  何滄瀾當日若非顧兒時青梅竹馬的舊倩,便有十個龐懷芝也被斬了!

  龐姑娘一見弄出這種場面,急得要哭,飛身欲追,乃父扣住其手,小猴精
掙扎再三,忽然爆發出一陣哭聲,伏在老爹胸膛哭個痛快!

  一且幸福的希望,如今俱成泡影,他們摧殘了一個少女的愛心!

  "中州一鼎"按撫其發,喟然一歎!是悔!是梧!

  梅應龍雙手剪背踱起步來,青鋒劍拖在他身後,像多了只狗尾巴!

  可惜,龐懷芝與他只有兄妹之情,而且還懷疑是他的親兄妹呢!因?那
“應龍”兩字的命名,不應只是一個懷念詞而已!

  何滄瀾戰戰競競走出廟外,卻發現七個高手分作鳥獸散,不找自己麻煩,
很感意外,他不知這是事出有因的!

  "一筆判”服氣,無?再事留連!

  羿超公在論劍之際,妄走險招,身陷險境,被“中州一鼎”用“回魂功”
輔佐“遊星劍”,以“逍遙四海”一招,在理論上擊中其背,吃了啞吧虧,急
欲檢討戰局思索解法。

  竹杖翁真功夫在槍桿之上,不容表現,只以真力燒開冰水,?磚引玉,太
過稀鬆,被老婆拉著耳朵走了……

  何滄潤如釋負重,獨自快馬加鞭,快速逃跑,奔往洛陽……

  他要尋找的人以現在說應是個落魄的武師,他往這個圈訪尋準備錯不了那
裏去!

  無奈有些人伯事不肯多說,這事競相當棘手!

  費了三天,才打聽到他可能的住址!

  他知道那人即遭到淩遲酷刑,而無能?力!已是無朋無友,苟延殘命……

  在洛陽西南十五裏,有一水南村,傍山倚水,只是個不足百戶的小村落——

  此時已是四月,春草漸綠、楊柳抽芽,溪水澄碧、繞村而西、白鵝戲水、
漁翁整網,融融樂也!”

  這日——

  轡鈴叮噹,來了一人兩騎,引得一群小孩子傍馬奔走,嘻戲驚奇,這書生
客氣地打聽楊平的住址,他們樂於指引!

  "巡八方"楊平住在村西,非倚鄰而居,孤零零數椽茅舍,週邊竹籬,籬
裏是菜圃!

  何滄瀾緊系馬在樹,登門求見,應門的村婦,一見他身佩長劍,嚇得魂魄
出竅,回身就跑,不敢自作主張,差遣小孩叫丈夫回來!

  不久,一個三十上下的莊稼漢急奔回來!

  何滄瀾知他必是“巡八方”楊平的兒子楊洛兒,遂朝他切切秘語……

  楊洛兒半信半疑、又驚又喜,引何滄瀾登堂入室,來到最偏僻的一間內室,
朝門裏叫道:

  "爹,有人找你!"

  房裏呻吟一聲,聲音悽楚,令人汗毛倒豎,何滄瀾推開楊洛兒道:

  "請回避一下,我不會對令尊有所不利!”

  楊洛兒無可奈何退去,目泛淒容、淚灑胸衣……這人對老爹是福是禍由不
得自己了!

  何滄瀾推門進去,揚目一看,鬥然有攬心之痛,榻上老頭,臉無血色,四
肢不全,赫然是一“人最”!室中藥罐處處,藥香撲鼻!

  "巡八方"乏力的瞥了何滄瀾一眼,慘號一聲,以?青天白日下見了鬼
魂,渾身顫抖激動,身體扭轉,如有手腳定是向床榻裏縮去……

  何滄瀾趨近床榻急聲道:

  "老丈勿驚,我不是神槍手任志琛,而是他弟弟!”

  "巡八方"聲音抖動,擺動著兩隻殘臂,喘囁道:

  "任家……慘遭……滅門,應該……無後……”

  何滄瀾簡單地述說了些當年母子脫險經過,又自我介紹道:

  "我是"沈陵派"掌門,欲雪父兄之仇,身手尚不錯,老丈請勿見疑,亦
無需懼怕請將我哥哥生平的事相告!”

  那知,"玩陵掌門”四字,對可憐的傷殘老頭毫無影響,他只一股勁兒疑
神疑鬼……

  何滄闊無奈,伸手靠在楊平斷了的殘肢上,證明自己並非幽靈!

  楊乎目有所見,肢有所觸,不由不信,才漸漸穩定下來,突然老淚縱橫,
冤從中來,哭道:

  "任志琛……志琛,害得我好苦……"

  何滄瀾不好置啄,口風一轉,問道:

  "老丈愚後一次看到我哥哥是什?時候?”

  "巡八方"默默細數兩眼開合,怔望著屋棟,心思超越了時光與山川,從
記憶中搜尋逝去的歲月已不存在的光榮,茫茫感喟道:

  "二十年了,不是二十年,最後一次見面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了,也是這樣
的春天……”

  何淪瀾暗呼了口氣,長久渴望的聲音,終於有了回響,遂靜靜聽”巡八方”
細訴乃兄生平的英雄事?!

  "那時候,我還年輕,你哥哥單劍斃五凶,英名遠播,我們一起在徐大師
(徐壽輝)手下作事,他是頭兒,我是副手,一起在中原聯絡各方豪傑,圖謀舉
事回應!

  不料陳友諒那小子不懷好心,南方派人要神槍手星夜趕回護駕!

  我去找他時他已走了,只有一位扭兒,是的,一位女客,說你哥哥同他師
父一起出去……”

  任志琛在徐壽輝手下作事,何滄潤原聽母親大概提過,是以對(朱明)得有
天下並無好感,因此膽敢進宮盜寶。對今日的皇帝老兒並無敬意!

  何滄瀾聽“巡八方”突然停止,急問:

  "一位女客?你那夜裏有沒有再碰到他?”

  "沒有,我留下口信,也走了……後來他回南方,已經太遲,徐大帥倒了,
不久,府上就出了事,可能是陳友諒手下的人幹的!”

  何滄瀾對他所知道的情形並不滿意,失望的道:

  "你不知道究竟何人所??陳友諒手下沒有能人,而且也不必偷偷摸摸
幹!這個我想過了!不應是他們那一夥,一定另有其人!”

  "巡八方"緩緩點首,感慨萬分的道:

  "那姐兒也是這樣說過……”

  "那扭兒後來怎?了?”

  "巡八方"突然生起氣來,叱道:

  "你怎能這樣稱呼她,你哥哥要不出事,她會是你嫂嫂!”

  何滄瀾不敢開口撥撩他,“巡八方”繼續說道:

  "她得知噩耗之後,年紀輕輕的拿著一把劍,四處尋仇,後來也不知流落
到那裏去了!”

  這簡單的幾句話裏,展示著一個破滅的愛情故事,有種出奇的悲哀感受,
撲擊著何滄瀾,感到十分惆悵,半響再問道:

  "這位姑娘姓什??師門呢?”

  "我僅見過兩次面,只記得她姓尚,是廬山派的!”

  "廬山派?”何滄瀾默默記住,又問:

  "我哥哥的師門呢?外界很少人知道。”

  楊平思索了一回,才道:

  "姓尤,是峨嵋逐徒,使鐵旗,他們師徒感情很好像是親兄弟一般!”

  何滄潤頻頻點頭,搭然若失,仇人姓名,仍是個迷,豈不苦惱?良久一振,
精神道:

  "我在山東,偶然聽說你?了我哥哥的緣故,飽受折磨……”

  "巡八方"楊平臉上露出一絲淒慘的苦笑,似已在命運下屈服,經何滄瀾
再三催促,他始道:

  "徐大帥倒臺後,樹倒捆猴散,舊日朋友死的死、逃的逃,沒人掌大旗,
便散了夥,我四處糊口養家,自信也沒幹過傷天害理之爭!

  鼎革之後,埋名隱姓,解甲歸田,本想平淡名利,了此殘生,不料有一天,
房三峰卻找上門來!這廝三十多年前,犯在你哥哥手裏,廢了一條臂膀,記根
在心,另投名師,發誓復仇,不料汝兄,一死了事,他報仇無門,就折磨我泄
憤了!唉……”

  "他抵死不信任志琛已死,硬要我說出神槍手藏身之處,我打不過他,他
把我四肢每年一段,分作十年截斷……”說至這裏,老淚溫濕,哽咽不能成聲!

  何滄潤道:“你怎會任他宰割,逃之天天不行嗎?”

  "家徒四壁攜家帶小,逃到何處?生?而且他已言明,就是天涯海角,他
也不放過,那時可要誅我全家!

  而且這廝也不知在那個幫會得意,七年前吧,小兒東攢西湊借到一筆款
子,正等遷徒,忽有嘍羅上門恫嚇,原來吾家在監視之中,已寸步難行……”

  說到這裏,歎口氣再道:

  "不逃也能,逃了可得全家盡死,不逃只我老頭子一年苦兩個月,慣了倒
經得起:”

  何滄瀾仍然不忍,想道:“聽他語氣,似感還很便宜!”因問:

  "這房三峰,每年什?時候來?”

  "不一定,總在四到六月之間吧!”

  何淪瀾於是在他家住下,從四到六月或者更長,一定要替他將這事了結才
能安心離去!

  他自信有這個能力!

  五月下旬的某日深夜,水西村在月光的撫慰下睡熟了,月亮,像個金球,
投射下柔和奇異的光明,在茅舍、在村路、柳樹上!

  村之一角,一間茅舍中門戶洞開,門裏黑漆漆的,像個黑洞,裏面藏著奇
形的怪獸,似有亮晶晶的眼睛,透過爬滿密葉長蔓至花的籬巴,向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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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此時應邀赴深山
 
  突然——

  "刷!刷!"幾聲,一縷人影宛如銀河瀉星,穿過村道奔來,只一縱身,
已過籬巴,月光可以看清他是獨臂老人!

  "獨臂客”房三峰見“巡八方”家中燈火全無,微感意外,仍毫不以?意
邁步前往,他是吃定了他,每年來消遣他一次!

  陡然,單臂微幌,龍吟一聲,掣劍在手,笑慘慘的道:

  "老楊鬧鬼,請了什?能人?”

  屋中很是幽暗,只見廳中似有人影金刀大馬坐著,這時緩緩慢慢移挪,宛
如幽靈鬼氣森森!

  房三峰微打一個寒噤,強自冷笑道:

  "朋友別裝鬼!裝鬼決嚇不倒房某人!嘿嘿!”

  這時,那人影已移挪到門口,冷淒淒的道:

  "你這沒種的老雜種,專找軟的欺侮,房三峰,何來其遲!”

  房三峰借著月光一看,六魂出竅期艾艾的道:

  "任志琛,你……你沒死?”

  "你不是期望我活著,給你報仇雪恨嗎!怎的這時倒伯了?”

  "你……你……你……真……真……"

  "我沒死!今夜是該你死定了!”一語未畢,劍穗一揮,墨劍在手!

  房三峰,仰天厲笑,聲如夜梟叫道:

  "你真沒死!你真沒死!”

  青銅劍一晃一點,驚蛇掣電似的猛刺過來!

  何滄瀾微一交身,厲喝道:

  "我要你死無憾事,單臂會你,看你二十年來有何長進!敢欺吾友!”

  說著,左臂藏在背後,右手墨劍一旋一封、再加一扭,交叉掄打……

  房三峰霍地矮身,施展"九品蓮台”身法,疾然一轉,突然身形聳長,旋
風似的擊斬何滄瀾右肋,這一招虛實並用。

  何滄瀾劍走刀路,星光一閃,一招“金龍戲珠”橫崩過來,那知房三峰劍
身一沈“猛虎伏樁”,直取何滄瀾腳底,其疾如電,又不待敵人變招,再來“矯
龍?尾”直斬何滄瀾心窩!

  何滄瀾見敵人變招如此迅速,心知並非易與之輩,抖摟精神,墨劍橫空一
掃,宛如李廣彎弓,力達千鈞“射取單于”,這一招使得又狠又疾,絕不似方
才幾招手法緩慢!

  房三峰不敢硬架,轉身讓開,亦覺有異,“神槍手”劍中一向藏槍,二十
年不見,難道改藏刀路,怒叱一聲道:

  "何方小輩,敢戲弄房某!”

  龍門劍一揚一翻,猛刺何滄涸結喉穴!

  那知這空檔正是“八卦刀”特意留下的“危機四伏”,只見何滄瀾墨劍如
噴黑霧,連出八招,節節逼進!

  房三峰一時失察,慘遭連環八招急攻之危,尚幸他身形奇快,才末傷在劍
下!

  兩人兔起鵲落,電掣星飛,殺得難分難解。

  房三峰身如瘦鶴,又是斷臂,轉折之間,異常如意,龍門劍詭異非常,劍
光如電,時而淩空,如神龍穿雲而過,時而貼地流走,似金蛇鑽草而行,忽剛
忽柔,忽進忽退,誠不勝詭譎之至!

  何滄瀾自悔大意,雖只單手,另一手並非閑著,手勢揮動,或助平穩,或
鼓真力,他無端作繭自縛,硬將左手夾在身後,很是吃虧,而且萬一不敵,無
法出掌解危!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迫!

  無奈只得施“八卦刀”精華,傾囊用出,墨劍風旋雲轉似的,按八卦之理
攻守。

  身形更不敢用"維摩步”,而代之以“八封步”,宛似一團綿絮,若迎若
拒,揮之不去,不招自來,時而東搖西擺,如風前之柳,時而前淩後路,似斷
線之箏!

  房三峰自斷臂以後,從名師苦練十年,一身功夫盡在龍門劍,星飛電舞練
達異常,一見居然久戰不下,焦急之念,油然而生!

  何滄瀾取得先機,心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斷喝一聲,墨劍舞起一道
刀牆,硬沖入敵人劍網之中,只聽突的響起一片金鐵交鳴之聲,“叮叮噹當”
密如貫珠!

  房三峰吃他猛砍橫劈,輸在真力不足,踉踉蹌蹌倒退五步,以避其銳!

  何滄瀾得理不讓人,身形一聳,有理可擊,急撲過去!

  房三峰一招"聖手摩雲"穿葉拂柳般的而至,力挽狂瀾!

  何滄瀾喝聲來的“好”,開門納賓”之後,當然是“涇渭合流”,一拐一
轉之間,“乙字劍”之粘字訣已將龍門劍搭上了墨劍!

  房三峰折磨了"巡八方"十年之久,此罪當誅!

  何滄瀾已存殺人之志,應替他解決了這個附骨之蛆,不奈左手藏在背後,
無法出掌,只好以真力相拼,活活使敵油盡燈枯而已!

  兩人內力藉兵刃交接,盞茶光景,房三峰汗下如雨,暗付:

  "今夜不以暗算,何能脫險,但是身形受制,舉止不便……”

  陡然——

  房三峰勉運真力,足下故意踉蹌,左腳微踏右腳,一枚寒星,自履尖掣電
射出!

  何滄瀾大吃一驚,猛然撤劍空出右手,還不待房三峰振臂欲飛,猛拍一掌
一膠雄渾極壯的勁風宛如長鯨射水,脫手而出!

  房三峰不及痛叫出聲,噴出一股血柱,身軀宛如斷線紙鷂,跌向竹籬巴去!

  "吧啦"一聲,整個籬巴隨他的身子倒塌下來,向後飛去!

  何滄瀾急步奔前,躍到房三峰身側,只見房三峰胸前軟塌,卻末斷氣,斷
斷續續的:

  "何……方……小輩……留下……名來。”

  何滄瀾心知他已不中用了,卻不知死前還問這個作略?坦白地道:

  "我要你死得清清楚楚,我乃"神槍手”之弟!”

  房三峰聲音極低,哼道:

  "你欲……代他……雪仇……"

  "不錯!”何滄瀾猛吃一驚,急問:

  "你知道何人所??”

  房三峰已在黃泉道上,拼其全身餘力,發出一聲慘笑,笑聲宛如來自陰曹
地府,叫道:

  "普天之……下……唯我一人知道!"

  何滄瀾雙手宛如雞爪,抓起房三蜂前襟,連連幌搖,急道:

  "快說!快說!”

  房三峰臉上微露慘笑而已不能言語,似乎是:“不說!不說!”

  把頭一勾,帶著這件秘密到陰府去了!

  何滄瀾淒號一聲,似瘋如狂,雙手不放,連連幌搖,似要緊閉的口中,搖
出那秘密來,良久,方知無望!

  頹然氣極,懊喪之至,猛力將那殘屍摔倒地上……情緒惡劣之極……

  驀的——

  背後響起一聲清喝,聲音就在身後一尺:

  "小於好狠!"

  何滄瀾及時神志全清,伸手抓劍,疾然轉身,兩眼炯炯如電,一聲不響的
站在那裏!

  何滄瀾驚心甫定,打量來人,搜遍記憶,乃從未見過,付道:

  這又是什?人?居然能無聲無息潛近身側,雖在自己情緒激動之際,然由
此管窺蠢測,也可知其人之身手一二了:

  心下可老大的不悅,皆因老道私窺械鬥,犯了江湖大忌,乃是大有架梁之
嫌!”

  老道哼也不哼一聲,身形紋風不動,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右手,五指箕張,
暗含千鈞之勁,朝何滄瀾手中的墨劍爪去!

  這一招“赤手斬鯨”個中別有乾坤,無名指和小指柔如無骨,自在揮拭!

  中指含勁半吐,指風淒厲,挾震山撼岳半天風雷,正是震穴的上乘手法!

  食指和大姆指微曲如螯,走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家數,端的又狠又准!

  變起突然,何滄瀾在“赤手斬鯨”三管齊下的攻勢中,差點著了道兒!

  幸好心存戒意,臨危不驚,左手合勁一吐,劈空掌力提至八成揮擊而出!

  老道但覺潛勁陡起,宛如觸電似的,急忙縮手!

  何滄瀾見好便收,挫腕收勁,掌風狂飆頓時煙消雲散,收發由心!

  那知老道以退?進,末待何滄瀾墨劍移動分寸,五指翩若蝴蝶,一揚一沈
化?“龍宮取珠”。

  何滄瀾聳眉含威,翻腕下切,又是一股狂飆,宛如盆火,熊熊燃起!

  老道見他變招換式之間,潛勁收發自如,來去如煙,心下暗贊一聲:“好
小於”,五指一揮,揮出滿天風雪來!

  五絲陰涼回風,透指而出,乃是一招“火中取粟”,直取墨劍!

  何滄瀾微覺涼意,胸前衣衫水紋驟起,慌忙吐出蓄勁,狂風排蕩間,隱隱
有奔雷之聲!

  老道的道袍頓時麥浪起伏,似是怕癢,裂嘴一笑,露出三顆殘齒,兩眼如
炬,仍作平視,手下翻雲覆雨,猛施一招“上食埃土”,仍遙控墨劍!

  何滄瀾頓覺技窮,且急中生智,駢指如劍,使一招“六合劍”裏的“回首
西川”,同時右手墨劍急流湧退,企圖逃出老道五指籠罩之下!

  老道?頭望天,一副不死不活懶得理人的味兒,手上卻似長了眼睛,“上
食埃土”招式未老,陡的再變?“潛龍入海”,兩指如剪,化?“下食黃泉”,
疾拿墨劍!

  何淪瀾鬥然一驚,急出一股劈空掌風來,“撲火滅燭”,墨劍幸保沒有脫
手!可是劍梢吃老道雙指一夾,也自震顫了一下!

  老道面有得意之色,眼睛索性閉起來,只憑認風辨聲,便能應招出擊!

  何滄瀾想道:“這老怪物功力比我深厚多了,五指連心,每個指頭皆有招
術,生像五劍聯合的劍陣似的!”

  老道五指宛如牽機手,穿梭往來,周轉如意,十招過後,悄悄張目,一看
何滄瀾仍然兩眼平視,並沒有低頭注意自己攻勢,微“噫”一聲,又閉起眼來!

  何滄瀾不知這老道是何來路,肚子裏鬧什?鬼,只是覺得手底下逐漸窮于
應付,但又不甘心輸於他去!

  老道突然變招五指劃弦擊箏,撲朔迷離,神鬼莫測,乃是一招精奧絕倫的
“曉夢迷蝶”。

  何滄瀾頓陷困境,左手被逼開半尺,而右手拿著墨劍,無助地懸在空中,
無法殺出一條生路來!被人將軍了動彈不得!

  不知不覺間,他在垂手看劍?

  這無疑說明,他技差一籌,是兩人中較弱的一個——

  老道並沒睜開眼睛,只是把頭仰得更高,大有不可一世之概!

  何滄瀾知道自己若不能?起頭來,不啻,承認此局全輸,可是談何容易呢?

  這真乃因而知之,半晌,他靈機一動,掌走刀路,“八卦刀”應手而出,
連環相生,疏而不漏,目閉運行,無需手揮目送!

  於是,何滄瀾又拾起頭來平目而視,手下招式源源而出……”

  老道虎目暴睜,微覺意外,付道:“這小子也能一心兩用?”

  兩人近在咫尺,短兵相接,出手互搏,驟然一見,斯斯文文,宛如猜拳行
令,猜手?戲,那知此中經緯,實是驚險無倫。

  半柱香光景,何滄瀾心下“滴咕”不已,拿不定主意。

  "如果我運勁在掌,通氣出指,揮指成劍,食指便“回首西川”,中指便
“無限江山”,那會不會真個成?兩招?”

  想著,便低頭看敵方手法!

  老道壽眉一皺,想道:“這就奇了,他低頭幹什??又沒有落敗。”

  何滄瀾躊躇再三,終是不敢貿然輕試,深怕畫虎不成反類犬。

  再過半晌,暗叫—聲:“好糊塗,這有何難,不是跟報仇絕藝的道理,如
出一轍??”

  只是移劍?指而已。

  頓時大徹大悟,由慧生明,眼神漸趨渾濁,神采散盡,寂然無光,將全身
功力集中於指端,食指蠢蠢欲動,氣機風發,稍露驚喜之態。

  老道瞥見他的眼睛,大感困惑:“更奇了,莫非他已精魄出竅,行將虛
脫?”

  何滄瀾立即替老道解惑!只覺他兩指隨意分劃,梅開二度。

  "回首西川"以守"無限江山”以攻,勁力如矢般的攻出!

  老道立覺有異慌忙低眉一看,暗自驚道:

  "果然不同了,這不是一招兩式,而是道道地地如假包換的一手兩招
也?”

  當下喉癢,不無贊許之意,慨然的道:

  "小子,手下果然有點斤兩,並非浪得虛名。”

  何滄瀾毫無謙虛,敢點頭承認,乃此言之非誇也!

  老道見這小夥子,居然不疑,說他胖他腫起來了,佛然不悅的道:

  "我若要取你之命,易如反掌。"

  何滄涸冷笑搖頭,大是不以?然,狂枉了怎的容易。

  老道火氣上升,聳目怒道:

  "我一掌制住你雙手,還空出一手呢?隨便一招“龍角插戟”,則可取你
小命!”

  "未必見得,區區來個博浪一擊,至少可以圖個玉石俱焚,兩敗局面。”

  老道也不再打話!左手亦不使出“龍角插戟”,只在右手五指上用功夫,
兩下爭逐約盞茶光景!

  老道終是無法越雷池一步,奪下墨劍來。

  而何滄瀾也無法把墨劍逃出老道控制的範圍之外去。

  終於,老道問道:

  "你究竟是誰?”

  何滄瀾多少有點啼笑皆非,想道:“我還想問你?”,嘴裏簡簡單單答了
三字:“何滄瀾。”

  不料,這三個字,使老道氣沖鬥牛,臉皮蹦緊如鼓,叱道:

  "誰管你是何滄瀾?或不滄瀾,還要澎湃呢,我只問你是不是“沅陵掌
門”人?”

  何滄瀾聽他問得奇怪,認?此事應慎重處理,詫異反問道:

  "難道,你聽說過天下還有第二個“沅陵掌門”不成?”

  老道也不打理,兀自再言道:

  "你敢確定你自己真是沅陵掌門嗎?”

  何滄瀾聽他話裏有因,問得奇怪,?何關懷之甚也,未免一怔,口裏當仁
不讓,而且神態自若,大有生死傷之之慨,答道:

  "自然,我便是"沅陵門”何滄瀾,若有甚過節,只管道來……”

  老道神色一弄,此乃勇於擔當的表現,即和?悅色道:

  "口說無憑,你可否把掌門令符借老道一觀?”

  何滄瀾真個莫明其土地堂,這尚是他出道江湖以來,初次碰到有人對已沒
落了數百年之久的“沅陵派掌門”表示懷疑態度?

  難道這老怪物是“潛陵派該死未死,碩果僅存的長老不成?當下滿腹狐
疑,只道:

  "'沅陵神符,得令者王'的掌門令符是有的,可是現在沒帶在身邊!”

  他並沒有撤謊,掌門令符早被他當作定倩之物,送給尹青青姑娘了!

  老道冷下臉色,思忖再三,又道:

  "然則老道如何信得過你?你又如何能取信於我?安知你不是“西貝”
貨掌門人?”

  何滄瀾聳肩放肆連笑數聲道:

  "這掌門人還有誰來爭的?,區區出道一來,但憑這把墨劍,這套劈空掌,
還伯找錯人嗎?何人敢冒充這個!再者也得不到什?好處……”

  老道不加理會,似覺無限煩惱,心頭有事,取決不定,埋首一輪急攻,希
望能打出一番道理出來,有頃,一無所獲,遂頹然一歎,自言自誤的道:

  "算了,算了,就算你是掌門人,沅陵派的掌門人吧,過了一百年,也沒
聽過有沅陵派門下在江湖上行走!”

  "我再錯過了,又不知要待何年何月何日,再能遇到一個沅陵派的掌門
人。”

  說著,右手一圈,作一把抓狀,乃是“海底撈月”,然後一放,輕輕易易
脫出戰圈!

  瀟瀟灑灑的站在何滄潤的身前五六尺之遙!

  真是來去自如了!令何滄瀾又是一楞,可知這怪物的身手確是高明!

  老道見狀頗?自負自得,再道:

  "沅陵掌門,可肯陪老道走一程?”

  何滄瀾聽他無頭無腦的來了這?一句話,摸不清對方用意何在,因搖頭拒
絕道:

  "區區尚有未了之事,恕難奉陪!”

  老道並未生氣,一改先時的倨傲之態,用商量的口氣道:

  "你有什?事未了,要殺的人也殺了,還有什?事走不開,不說別的,’
但?了找你,跑了數趟幾百里的路,外了幾回空,你就不能陪我走幾步?”

  何滄瀾眼神一亮,心理猜想這假牛鼻子必是?了“紫府秘笈”而來興趣高
了一些,嘴裏卻道:

  "你既然專程找我,還定了我的梢,當知我的?人,我是不肯幹那些無頭
無腦的事的,這裏事故尚未結束呢?”

  老道眉梢一聳,老气橫秋的道:

  "不?無益之事,局遺有生之涯?”

  何滄瀾笑了笑,再道:

  "我至少應該先把地上的這一位埋好!”

  老道聽他肯走,不能說不高興,連聲道:

  "這個容易,我可以?你代勞,我有“化骨散”!”說著便往地上的房三
峰屍身處走去,一邊回頭道:

  "老實說,你這個人跟我很對勁,雖然一副大辣辣的性子,我並沒光火,
真是怪事!”

  何滄瀾苦笑不語,納劍歸鞘,說道:

  "恐伯是你老對我有所祈求吧?”

  話雖如此,可是他直覺地以?這怪道士不會對自己不利,是以不反對跟他
走一趟,不論到那裏,再說,任何?“紫府秘笈”找自己的人,都可能?“誰
是仇人”帶來些線索,因之,自己絕不能放棄!不慮他是水裏火裏,也得提命
以赴!

  想到這裏,不禁向房三峰的屍體望了眼,死人僵臥在籬巴外,好像已經死
了很久很久似的!

  何滄瀾心中沒有憐憫,多的是痛恨他帶給“巡八方”十年的淩遲之刑,這
人也太毒狠了,再者,有個念頭,在那被自己打碎了的心中,含著一個秘密,
是關於任家滅門血債的秘密,沒有令他吐出來,不無遺憾之思!

  老道由懷中掏出一皎光晶瑩的小玉瓶,打開瓶蓋,便有縷縷黃煙升起,方
待朝屍體倒下,忽然出聲叫道:

  "何滄瀾,你惹出禍來了,打死了敝芳鄰的看家犬?”

  何滄瀾從迷憫中蘇醒,皆因房三峰自稱知道那秘密,若能知道此人來龍去
脈,秘密不是可以石落水出了嗎,便是不中亦不遠矣!

  心下不由興起一陣高興的情緒,忙向他道:

  "老道長,這人叫房三峰,他是何人手下,可否見告?”

  怪道人"晤"了一聲,心下也自奇怪,想道:“這小於可也真夠狠了,門
路都還沒問清楚,便把人給宰了……

  這房三峰與他有何血海深仇,他竟守株了兩個多月了用以待兔?”

  何滄瀾見他沈吟不語,求問心切,便用個激將法,淡淡說道:

  "道長若是有所顧及,請不必說,區區自有問路處!”

  老道長壽眉一聳,?頭瞥了他一眼,責備地道:

  "你用激將法嗎?”

  何滄瀾不置可否,苦笑了一下,意思是若無顧及,只應說明才是!

  老道似是不忍窘著他,把瓶子一拌,滴了幾滴荷珠大小的綽珠在屍體上,
一邊輕描淡寫的說:

  "你問他是何人手下嗎?那人自稱‘武天子’?”

  何滄瀾驚“喔”了一聲,想道:“我怎?老惹上這魔頭呢?”

  只?那功夫,地上只剽幾灘黃水了老道把玉瓶收起,問道:

  "怎?了,南方之雄"沅陵掌門人”何滄瀾亦是怕起來了?”

  何滄瀾略微不好意思的道:

  "梁子早已結下了,我坦白承認,對他確實有點怯意,因?——有一天勢
必以單劍與他一決雌雄,因?區區已將他那條小根給廢了!此仇此根,已無法
解開!”

  老道怔然,也不深問,只道:

  "現在可以走了吧!”

  何滄瀾環顧四周,覺得不能這?一走了之,應該向那可憐的“巡八方”交
代幾句,給他些銀兩頤養天年,他終是?了英雄哥哥才牽連上這多的苦難,因
道:

  "道長請稍候片刻,我進去講幾句話便出來!”

  說著,便自進門去了!

  怪道人頓了一下腳,自言自語的道:

  "偏有這?多囉嗦?他多大歲數呢?看來功夫還在玲兒之上?”

  不一會,一老一少便以上道——

  這時,殘月西斜,銀漢沈沈、雞鳴四起,第一道的晨曦已在山後出現!

  怪道人兩肩一幌,便去十步,見何滄瀾遠遠的落在身後,心想: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只聽人說他輕功差勁,那知會差成這個樣子,怎
可跟玲兒同日而語!”一面引氣吐聲,用傳音上乘功夫,道:

  "這?慢吞吞的,走到天黑,也只到得半路,你敢莫是怕我老人家擺設下
天羅地網等著你,才賴在路上不肯走快?”

  他腳下稍稍放慢了些,大半晌功夫,何滄瀾總算趕上來,回答道:

  "你老已經把我害苦了!”

  他雖然跑不快,但臉不紅氣不喘,氣脈悠長得很呢!

  怪道人明知他是開玩笑,不能當真,卻一正臉色道:

  "我不會害你,勞動尊腿,無非是想了結師門一件公案,完結老道牽懸了
四十年的心事!”

  何滄瀾納罕不已,問道:

  "道長此話從何說起?”

  怪道人賣起關於來道:

  "閒話休說,趕路是正經!”

  說著,也不知他用什?手法,長臂一伸,趁何滄瀾不備,一把便將他挾持
在肋下,放步便飛躍而前,一邊說道:

  "聽說花七賞那老妖邪教你給宰了,你怎?辦到的?他的輕功號稱天下第
一!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可沒服氣過,有時候還以?比他稍勝一籌,你不妨
品味品評看,我老道是否吹牛?”

  何滄瀾想掙扎下來,那裏能夠,只覺全身醉麻,再也使不出氣力,心想:

  "苦也!要是他圖謀不軌,我可如何是好,得任他宰割了?”嘴裏可不這
樣說,自問道:

  "道長身手比武天子如何?”

  怪道人不語,何滄瀾以?他展開身形,不能分心,無暇作答呢!

  那知過了半晌卻聽他道:

  "我可不敢說比他高明!”

  何滄瀾思索片刻,小心再道:

  "武天子他敢誇口說比你高明嗎?”

  "他敢?"怪道人爽快的回答他!何滄瀾??不好妄置一詞,因?他並未
見到過武天子其人,所聽來的消息、評論,那是空穴來風,作不得准的!

  怪道人悻悻然的追著這話題問他道:

  "你可知是何緣故??”

  何滄瀾據頭,意思是說“不知道!”老道人便道:

  "只因?他比我更不要臉的緣故!”

  說著,哈哈大笑,像是對這番言語非常得意,其意乃是,武天子很會吹牛
也!自我宣揚他的成就!腳下更用上勁!

  何滄瀾但覺宛如騰雲而起,乘風歸去,山巒沙樹,皆作過眼雲煙,向後飛
退!

  他們曾幾何時,來到亂山之中——

  朝日穿雲而下,花草飾金,點綴在層層怪石之間,委實是奇境天成多采多
姿,幻化百變千態!

  陡的——空氣,蒸鬱逼人!

  怪道人並不稍停,往左急竄而入,何滄瀾忽賞眼前一黑,原來是進入一片
秀青翠的松林——

  松濤,在高高的頭頂上撫弦湊樂!其聲杏杏!

  ——終於到達一處斷崖,天風剛勁,凜冽刺骨,跟松林中的蒼鬱,成一強
烈的對比!天地似乎已變!

  何滄瀾探頭一看,乖乖,真個是絕壁千仞,高出雲霄怪道人沿著斷崖急奔,
轉過一片巨石之後,另一座嵯峨高山峻峰,便立在眼前!

  峭壁天成,不費斧工,山腰伸出畝許一方石坪,比網人落腳的斷崖約高三
丈!

  中間隔著一道鴻溝,寬約七丈有奇,形成兩個世界2怪道人引吭長嘯,四
山振嗚,驀然沖天一躍,肥袖揮舞.帶著何滄瀾振羽飛翔,越渡天塹!

  他們輕飄飄落在石坪中央,怪道人放下何滄瀾在他左胸一拍,得意非凡的
道:

  "我這一手比花七賞如何?”

  何滄瀾活動一下筋骨,發現了無異狀,放下心頭巨石,一面對怪道人無限
心折,皆因飛身一躍,必會回歸地面,距離一遠,總是落勢,而這片石坪比對
面斷崖高出三丈!

  怪道人神采飛揚,自吹自擂起來,道:

  "說起來也是不容易,把“一葦渡江”跟“步步高升”配合在一起,已非
高士莫辦!便何況還要帶一個人,百多斤重,自從四年前帶玲兒入山,今天還
是第一次呢!”

  何滄瀾看他高興當頭,不能再不湊趣,因問道:

  "名師必出高徒,觀前輩你老身手,令高足,必亦超凡入聖!”

  怪道人聽他第一次出之誠懇之心的稱自己?“前輩”!這頂高帽子對他
的大腦袋剛好合適,樂得他喜從心起,道:

  "你說我那徒兒嗎?年初便出道了,出去的時候,早不必我這不成材的師
父親自相送,她早——”

  一面說著,一邊手指在兩山壁之間一比,表示“早能來去自如”了。

  何滄瀾點首含笑,表示佩服……

  "去吧!不要再磨菇了。"

  怪道人說道,其實磨菇的是他自己,極力推銷他的高足!

  石坪盡處,便是一塊血色巨岩,宛如一座巨大屏風,擋住一座黝黑石洞!

  怪道人挪開巨石,兩人沿石壁下走過,步入洞裏!

  才行不數伍,便伸手不見五指……

  怪道人從袋裏取出一條玉石雕成,通體發生光輝的“冰蠶”,在前引路!

  借著幽幽的螢光,何滄瀾可以看得到這乃是一個多歧的石洞,白煙附壁,
憑添無限神秘,也不是有多少風,但自冷氣侵骨泛肌!

  "有點冷吧!這是‘玄英玉露’,宇內除我這裏外,嶺南還有一處,歸我
俗家師弟所有,不過說起來,還是以此洞稍勝,較?正宗!”

  在冰冷的寒洞裏,怪道人的話也有點冰冷的味道!

  路盡處,他伸手拉開一片石門,露出一問廣大的石室,室中清光四射,不
亞星輝月華,宛如廣寒宮厥!

  何滄瀾遊目四處,但見四壁晶螢如玉,玉寒生煙,其中石幾、石凳、雲床、
巨案、井然有序,不染塵埃,案上略置道書,鼎爐之屬!

  壁上四角,雕飾些“山海經”亦不備載的怪獸,他們皆通體發光,映照如
汙!

  何滄瀾想:“洞主人,應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飛仙,那知會是既有火暴性子,
還童心未泯的怪道人呢!”

  老道肅然就坐,一面問道:

  "你可知道這裏是什?地方?”

  何滄瀾凝眸一想,笑容道:

  "只在嵩山中,雲深不知處!”

  "你怎?知道?你應該昏了頭,不知東南西北才對!”

  怪道人訝然而道!

  何滄瀾慢條斯理的調侃著他道:

  "道長曾稱“武天子”?芳鄰,那?這“玄英玉洞”不在嵩山,會在那裏
呢?”

  怪道人死命點了兩下頭,又眨著眼問道:

  "那?你那知道我?何找你來?”

  "?了結你我師門間一件公案!”何滄瀾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怪道人"哇"地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急問:

  "你怎?知道?什?人告訴你的?”

  何滄瀾看著他一點也沒有了修道人的涵容,笑道:

  "方才你自己告訴我的!”

  "這就是了,我道還有什?人知道這件公案,原來是我自己告訴彌的!”

  怪道人吸了口氣,有些如釋負重的感受,也像是相當然爾的自信,再道:

  "普天下只有我知道這件公案,連你師父也不知道,要不怎?只我找他,
他不找我!”

  何滄瀾心知打了大半天謎,這迷底便要揭曉,天知道他那裏有師父,能跑
出來個師父,若真有師父便不會吃下那十年偷藝的苦頭?但,他是沈得住氣
的!

  怪道人有點陰陽怪氣的,心情十分歡暢道:

  "這話說來只需三言兩語,辨起來,也只盞茶光景。

  但,?了尋找你,不是你——何滄瀾,任何一個‘沅陵派的掌門人’都可
以,卻花了我們師徒三代整整一百年的光陰——”

  這話令何滄瀾略?沈不住氣了,急於聽聽下文,其中有何古怪,他這掌門
人是揀來的,是那位排教中的好友——胡義老哥,在古玩店中買回來的銅符,
送給他的,除了這枚銅牌之外,他對“沅陵派”是什?也不知道!”

  假此令符以行江湖闖世面,自己能因此?高身份!

  那知首次利用它,便將“雪山派”的掌門人給打了回去!從此,他這掌門
人是坐牢了!

  ?江湖道所稱不誤!而後,他便理直氣壯的以“沈陵掌門人”自居了,衛
其榮耀!

  這時,怪道人卻不慌不忙起來,有意賣個關於地道:

  "你可知道我是誰?”

  何滄瀾緩緩搖頭,但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急燥,此時僅次於他的血海深
仇!對“沅陵派”的種種,可能此老知之甚詳了!他是誰?

  "中天子——"

  怪道人一字一吐的道:

  何滄瀾一跳而離位,伸手電閃握向墨劍把手,駭然輕呼道:

  "你是中天子!那?武天子!喔!一字之差!"

  "這中天子!普天下只有武天子知道,本人是中天子!是正統的五嶽中嵩
嶽之首!你可知道,有年前,五嶽中各有一位“天子”嘛!”

  我們這位沅陵派的掌門人,有些臉紅了!

  他修的是野狐禪,非是名門正派貨色,沒有歷史淵源可以交待!百年前的
往事,那就更別提了,通通得交“白卷”了!

  怪道人坐看他那窘像,接著眼皮一翻,略帶嘲弄的道:

  "怎??何滄瀾也會沈不住氣,我聽說好多人在臨陣之際,被你不冷不
熱、半生不死的瘟像氣死!嚇死!”

  何滄瀾已恢復了一貫的鎮定,氣息沈潛不露,威在其中!

  "可是武天子也該忘了!以?我早該死了!”

  怪道人語氣中流泄出一股英雄氣短,烈士暮年的悲哀,一種被人世遺忘了
的悲哀!

  說到這裏,突然,眼露神光,氣息陡盛,照耀數尺,聲如洪鐘般的道:

  "我乃通成子,司徒貫!”

  何滄瀾平靜地聽著,無需表示“如雷貫耳”的神態,因?天下只有“武天
子”知道,世上有個“中天於”!乃是通成子自己說的!

  在他的話意之中,何滄瀾隱若聽出,他們“中天子”“武天子”是師出一
門的師兄弟!

  天下大名都讓“武天子”一人得去了!他有份被壓抑的悲忿!究竟?什
?呢?

  "思師二三子,跟武當上代掌門人——雲鶴真人,及泰山百霞真人的師父
天冷道長齊名,稱“玄門三道劍”!師祖是當年“宇內七奇”之一的浩地
子!”

  何滄瀾有如小兒在聽那白頭宮女話“天寶”的心情!一心貫注,眼皮也不
曾眨一下!

  "師祖進遊物外,不朋不黨,辦與“沅陵派”掌門人“誅天神劍”葛再天
最?相得,在七奇中,兩人自樹一幟,合稱‘天南地北’。”

  何滄瀾總算知道了,有個師祖輩的人物——誅天神劍葛再天其人也!

  "要知你們‘沅陵派”崛起南天,聲勢不亞任何各門大派,所持無他,就
是冠絕一時的‘誅天劍法’,師祖屢次與葛再天印證,對這套劍術歎?觀止!
而葛再天亦懷慕師祖蓋世才華,武學深奧!

  於是兩人相約各把絕學拿出來交換,以收切磋砥碩之效,葛再天借走的是
師祖生平得意之筆的“無意劍法”!但,三天後便專程送回!

  師祖所借的是“誅天神劍”中的“誅天十二宮”及“三無心法”!”

  何滄瀾心道:“老天!原來是這?回事!但……”

  "師祖窮思蓋理,刻意揣摩,想創出一套與之相輔相成的“地絕劍”,未
免牽延了一些時日!”

  "而這期間,不巧的是,沅陵派禍起旦夕,與“雪山派”決鬥,中了埋伏,
全派俱滅,無一生還,眷屬流離星散,不知所終!

  師祖雖欲完璧歸趙,而趙國競一夕之內亡國!絕藝已無所歸!”

  何滄瀾心想,在辰州左近一定尚有“沅陵派”之眷口在!這事,且不
忙……

  "師祖當年曾兩下湖廣,劍劈雪山,?友復仇,無奈“雪山派”掌門邀高
人以自重,以禮相待,師祖一人之力,如何能雪那全派之恥之失!未競全功,
狙歸道山!傳下兩道遺訓,其一、便是以後門下弟子,一生必需兩上“雪山”
論劍!”

  "其二乃是必須訪得沅陵派後人,把“誅天神劍”“三無心法”璧還沈陵
後代掌門人!”

  "思師接掌門戶,曾兩上“雪山”,又花了三十年找尋你,我嘛曾兩上“雪
山”,再花四十年找你!現在,我終於尋到你了!”

  "通成子"司徒貫的聲音低沈下去,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種奇異的笑意,有
點像哭!更像整個心要炸開時,臉上所出現的抽搐!

  他耗去了一生的歲月來專辦這件事,他那師尊也是的!所以他……

  他不知是一種痛苦呢,還是慶倖,今後,他心中總算放下了這付重擔!

  何滄瀾整個楞住了,更正確地說——嚇呆了!

  他偶然的客串,競牽出這?一件公案!

  而最現實的後果,乃是他將由此得到一套“爍古震今”的偉大劍法!

  整個地說來,他是百分之百的受益者,應該歡天喜地的一個,但,他突然
心裏有傷害了別人的感覺,他怎能用謊言來面對別人的誠意!

  通成於站了起來,伸伸老腰,說道:

  "你師父沒有向你提起這件事吧?老實說,整個沅陵派也只葛再天知道而
已,——現在我就將“誅天神劍”,還給你!”

  "不!"

  突來的力量,使何滄瀾脫口叫出心裏的“話”,那聲音在空中震燙,使室
中兩人——一個是他自己——都?之一驚!

  "?什?不呢?”

  通成子,虎目睜得鋼鈴盤的大,詫異不?,也幾乎是不加思索的脫口問出?

  ?什?不呢!

  照理說來,照現況說來,何滄瀾應該高興還來不及,怎?可以拒絕呢?有
了這套劍術,墨劍不知增加了多少倍的威力!

  報仇會變得多?容易,而且,對通成子亦是一大助益,使他了卻三代以還
的一件心願!

  此心願已延遲了———一百年!

  但他卻說了:“不!”

  他只想道:"我的武技,用偷、用搶、用買、用換得來,但,我不用“騙!”,
他接受了這武技,似乎有“騙”的感覺!”

  "?什?不呢?”

  通成子楞楞的,重復的說道:“?什?不呢?”果然他被搞糊塗了!

  也許是出之於對“通成子”的崇敬——借劍譜之事,除了司徒貫再無人知
道,這已是百年前的往事,他原可以吞沒下來——對他與起那股處暗室而?欺
心的磊落風範的崇敬!何滄瀾幾乎脫口說道:

  "接受它,我不配,你們已經等了一百年了!應該再能等兩百年……有一
天終於找到那位真的“沅陵派”,葛家的後人……”

  但,那塊令符確實是在我手中呀!找“沅陵派”的後人那是他的事!已不
是通成子的事了!而他又如何知道當日“沅陵派”都有些什?武功,什?遺眷
在逃呢!

  他只是那枚"沅陵銅符,得令者王”的持有人!持有人便接收了沅陵派的
思怨情仇!

  "雪山派"不是已驗過了??

  再者,他是任家的後人,而任家武功是以"任家槍”名世,他這後人又知
道“任家槍”

  是什?玩藝!從未見過!何來招式?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通成子看他囁嚅之態,臉露怒容,喝道:

  "難道你並非真的沅阮派?”

  何滄瀾道:

  "當世沒有人會比我更真!”

  司徒貫轉怒?喜,溫和的再道:

  "那?我們還等什??”

  "但是——"何滄瀾急道:

  "你至少應該“驗明正身”,我下次帶掌門令符來才成!茲事體大……”

  "我信得過你!”司空貫解釋道:

  "'雪山派'的葉時興,若沒有辨證過你那令符是真的,他以掌門之尊,
怎會與你亮劍!”

  何滄瀾無限羞慚,不能言語,呆呆看司徒貫打開一扇石門,轉入門後去了!

  這一陣了——

  何滄瀾想奪門而遁,離開這‘玄英玉洞’,離開“通成于”司徒貫……

  但,也有一個聲音,來自空虛!

  "你既然已獲得了令符,就得承當它所帶來的一切生死禍福!此乃隔世再
傳!”

  他躊躇中已太遲了,門後傳來一陣聲音:

  "貴掌門人請進!”

  何淪瀾茫然走進去!

  石室頗?狹窄,正中的石案上燃燒兩隻租如兒臂的大紅燭!紅燭之後乃是
座司徒貫的祖師牌位,而最觸目的是放在案中央的一個飛雪流彩的半透明玉
盒!

  "通成子"司徒貫,殷殷下拜,三跪九叩,口中喃喃似有所祝告!

  然後,站起來,必恭心敬雙手捧起玉盒肅立在紅燭之側!

  事已如此,何滄瀾只好硬著頭皮,機械地走向前去,茫茫然下拜!之後——

  "誅天天劍”便這樣移交了!

  兩人又回到前面石室中坐定!

  司徒貫嚴肅的道:

  "誅天神劍,又名天行十二招,乃取法于黃道十二宮,星羅棋佈,潛能運
行之至理,而實際上只得十劍,這乃個中奧秘!更得道家“三無”之趣!可能
是內功必法!十二宮:“實沈申宮”“大梁酉宮”“降婁戊宮”

  "壽星辰宮”“大水卯宮”“鴉首末宮”

  "元樣子宮”“娶曾玄宮”“鶉尾已宮”

  "折木寅宮”“星紀醜宮”“鶉火午宮”

  據說當年此劍初創,因泄天機,鬼神因之泣號,所以此劍最好藏而不用,
用必有時,幸無濫殺無辜,以免觸犯天條,幹天之怒!三無心法:“無神”“無
形”“無意”,其中奧妙,有待你自行體會了!”

  何滄瀾點頭稱是!

  司徒貫打開玉盒,寒煙撲臉,冒出幾道冷氣,“誅天十劍”乃是書寫在十
節紅蟒的皮上,另有一節乃是“三無心法”!他先抽出一節,道:

  "'金星淩日'是招名,取法于'降婁戌宮’!”

  何滄瀾接在手裏,蟒皮因?長年沁在玉盒中,冰冷沁骨!

  司徒貫又道:

  "'笑指畢宿,,取法于‘大梁酉宮’與‘涉足北河’,取法於‘實沈申
宮’,兩招各?一式,一氣呵成,最得陰陽中和之妙!”

  何滄瀾默記在心,未待低頭端詳,司徒貫又遞過來一節道:

  "劍劈河鼓’,取法于‘壽星辰宮’,‘心宿棲鴉’,取法于‘大水卯
宮,,兩招兩式,呼應成趣,盡得剛柔並濟之用!”

  何滄瀾又接在手裏,時間只夠他瞥了蛇皮上的圓像一眼,只見……司徒貫
又塞過兩節,一面說道:

  "星羅四張’,取法於‘折木寅宮’,‘遙射勾陳’取法是‘星紀醜
宮’,一招兩式,先後耀映,深得盈虧相輔之趣!”

  何滄瀾索性只聽不看,想道:“反正早看遲看都一樣”,才第一次感到自
己已是這套絕妙劍法的所有人了!

  這時,“通成於”又塞過來兩節,道:

  "東有?明’,取法於‘元格子宮’,‘西有長庚’取法于‘娶管亥
宮”,一招兩式,左右開弓,深得伸曲如意之理。”

  此時,一條大蟒皮已有八分之六在何滄瀾手裏,但“通成於”死命握最後
那兩節遲遲不肯放手!

  何滄瀾不由一愕,心想:“又要橫生什?枝節了?”

  良久,良久,司徒貫滿臉正色,慎乎其事的道:

  "剛才在永西村交手,我知道你的“一心二用”,已具雛形,你還會不會
“心劍合一”?”

  何滄瀾不知什?叫“心劍合一”,又不便請他解釋,搖搖頭!

  "通成子"歎了一口氣,遺憾的道:

  "那?你練不成這招“玲瓏四犯”。這是“誅天十劍”中的精華,乃是取
法于“降婁戊宮”、“鶉首未宮”、“鶉火午宮”、“鶉尾已宮”,禦劍之際,
非具有“一心二用”“心劍合一”的上乘功夫不可。

  若不具有吞吐自如,收發隨意的馭劍禦氣之初步工夫,這“玲瓏四犯”,
更有助於通敵無堅不摧的劍端是氣生成!只是求之四海,有這等工夫的能有幾
個?”

  何滄瀾聽了這席話,心頭一震,目眩耳鳴,心頭狂跳不已!一個聲音響在
腦際:“這乃是我的報仇絕技,我的報仇絕技……”

  司徒貫,不知就理,見他日瞪口呆,以?是失望焦急,安慰他道:

  "小夥子,劍氣之?物,至剛至強,少說也要面壁二三十年,才能吐納天
地精純之氣,豈是一朝一夕之功?”

  "其實若能把前九招練成,在一瞬之間,傾巢而出,舉目宇內,其誰能
稟?”

  何滄瀾??問道:

  "在一瞬之間,刺出九招!”

  司徒貫點點頭,再道:

  "據說沅陵派歷代掌門,均能在一照面取敵於一丈之內,敵人躺下,身上
有九道創口,乃是被九招所殺!”

  何滄瀾聽得懂這句話,他也必須練到這個地步,因?他是這一代沅阮派的
掌門人呀!人能自能!

  "當然,沅陵派第一代和第四代的掌門人,還技不至此。”司徒貫頓了頓
又道:

  "他們能以意禦氣,近在耳鬢,秋毫無犯,遠在十尋,血流成河!”

  何滄瀾的臉上,露出奇異的神采,一直想道:

  "我也能夠,現在已近於這個竟界了!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以及這些神
采的招式?副……”

  司徒貫不知他在想什?,把整個蟒皮都交給他了,逕自走開,那“三無心
法”,競沒有解釋,其實,這才是這部劍法的根本之學!偉藏於微!他們都疏
忽了!

  有頃——

  司徒貫一手提著長耳玉罐,另一手端了一盤鹿脯和兩盞翡翠綠光杯,笑著
走回來道:

  "今日吾家有慶,理應共盡“玄英玉露”一杯!”

  說著,打開玉罐蓋子,頓時滿室生香!

  "玄英玉露,凝聚了數百年,也才這?一罐,今午借重貴客光臨,自己也
好喝一杯!”

  司徒貫倒了滿滿兩杯,一面解釋道:

  何滄瀾深覺惶恐,方等遜謝!

  司徒貫卻不容他開口,只自說自的道:

  "近百年來,你還是第二個外人喝到這“玄英玉露”,再推辭,就不像話
了!”

  說完,舉杯邀飲,辨味聞香,一副耍讒模樣!

  何滄瀾舉起翠杯,玉液滿溉,在杯面上堆成圓圓的半球形,卻不溢流出來!

  他淺嘗一小口,便覺滿口芬芳,除瓊瑤玉津外,它還能是什?呢?

  "赫!"

  司徒貫滿意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抓了一塊鹿脯,塞在嘴裏,邊嚼邊道:

  "自入師門以來,今天是第八次飲到“玄英玉露”,上次是年初玲兒拜辭
師門,我賜酒一杯,自己趕快也喝一杯。”

  "再一次,就是四年前玲兒入門的時候,我也順便喝了一杯!”

  洞中無歲月,不知什?時刻,杯子都空了!

  司徒貫意猶未足,不無遺憾地瞧著半滿的玉罐,和空空的翠盞,想再倒一
杯卻找不到藉口!

  求助地望著何滄瀾,如果沅陵掌門會意,表示酒不盡歡,那?順理成章再
倒一杯,不亦樂乎?

  何滄瀾雖解其意,但不便表示“寡人還口渴”,事實上,藉口那有客人找
的!

  "通成子"悲哀地歎了一口氣,道:

  "我今天很高興,應該不只是解決了百年懸案而已,似乎是雙喜臨門,怎
?另一件卻想不起來?”說著,嘴裏喃喃自語:

  "百年懸案已去!這一杯已經喝了!還有一件!還有一件……”

  驀然,他拍案喜道:

  "有了?有了!古人說‘根不見替’,我今天倒覺得江山代有人才出!這
值得滿飲一樽,值得滿飲一樽!?你之欣見而盡一杯!”

  說著!不由分說,便又各倒一杯!急急忙忙啜了一口,又道:

  年初我跟玲兒相約說:

  "他日再歸師門之日,便是師父喝第八杯之時,那知今天便給我喝下了兩
杯!哈哈哈!”

  何滄瀾也舉起了杯子!迎合著笑意盈臉,申謝他對自己的期許。

  杯子又空了,藉口也沒有了,只好罷盞!

  通成於咂著嘴巴,餘味無窮的率先起座,望著何滄瀾口角一弧道:

  "你跟我來!”

  何滄瀾笑著也站起來,不明白他老的意向,把劍擱在玉案!

  那知通成子又道:

  "帶著劍笈和墨劍!”

  何滄瀾雖不明所以,見他老似不像是送客的樣子,便依言而行!

  通成子打開另一道石門,兩人魚貫而入,司徒貫有那發光的冰蠶在手,向
迷宮一般的甫道疾走,彎彎曲曲,並非直路,其中叉路甚多!

  待經過三重石門之後,似已來到石洞深處,是處居然頗?空曠,像一座帝
王的墓穴,空無一物!類似廳堂!

  "你遠遊在外,應無練武之所,不如在此小住幾天吧!”

  說著“依呀!依呀!”地打開另一道石門!

  何滄瀾一聽大喜過望,本來他還發愁偌大的一隻玉盒,沒個安放處,非擔
些風險,擱在身邊不可,更甭提選擇個練武的地方了!

  如今才知此老早有安排,要他帶著墨劍玉盒,還有這層美意在,深覺此老
實是解人,連忙稱謝不已!

  通成於把大袖一拂,表示不必多禮,又道:

  "你好生在洞裏參悟“誅天神劍”,我也不來打擾,仍居住前室,直到可
以耳聞劍嘯,才來此地帶你出去,但石門你休想要我替你打開,必須你自己一
劍擊碎!”

  何滄瀾連忙回頭一看石門厚約兩尺,若說用掌,他是優而?之,若說一劍
刺穿,那也容易,但憑劍勢將它震破擊碎,那可談何容易?

  更何況還要劍嘯聲聞於外,隔著這?厚的重門,這?多彎曲的叉道,傳到
前室去,真真不是易事!他焦急地問道:

  "那要多少時日?”

  "各憑緣份,沒有出息一點的,三年五載,也不算多?”

  通成子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萬一要三年五載?我還有那?多未竟之事,豈能閉門面壁?”

  何滄瀾先是一怔,這真是個大問題,時不我與,繼而再一想道:

  "然而只要我能通過這場考驗,那時豈非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垂首反覆思付這問題,一旦接受了,不論時日多久也要完成它,他躊躇
著!

  司徒貫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給他打氣笑道:

  "聽起來有點駭人聽聞是吧?你以?你目前功力辦不到是吧?年青人,不
要沒有信心“誅天十劍”會幫助你,等你能破門而出的時候,你就知道何以這
套劍法會幹天之忌了!”

  何滄瀾不值可否,仍繼續自己的思路心付:

  "三年五載,本來不算什?,但外界的演變,可能幹變萬化,等我二次出
山,也許“紫府秘笈”早已出土,我撤下的天大謊言,早已不攻自破,人海茫
茫,何處是仇家?那時可要比海底撈針更難,更何況我還有三年之約,三年後
我要回金陵去……”

  司徒貫那裏知道他有這?多顧慮,叮嚀道:

  "練劍之際,若覺力不從心,不要怕,若覺欲罷不能,那就該一則已憂,
一則以喜了!

  該喜的是這本是心劍合一應有的現象,該憂的是,若心不勝氣,劍則以心
?形後,大則,走火入魔,小則四肢、頭顱拿來祭劍了,不得不小心!”

  何滄瀾聽在耳中,並不害怕,只希望“玲瓏四犯”,不要使他擔擱太多時
日,比方說,只要一年半載,他還有些多餘時間,做些其他事情?

  司徒貫見他沈吟不語,也不打理,只把發光的冰蠶遞給他,然後袍袖一揚,
把他推進洞穴裏去,來個敬酒不吃吃罰酒,強迫他非幹不可了!沒的退堂鼓好
打!

  接著“依呀!依呀!”地把石門關上了!

  何滄瀾並沒有以劈空掌力打碎石門,跑出來!

  司徒貫對著石門笑了笑!這是他的得意傑作!假以時日,世間便會多了一
個武技高手,名震天下!

  自模著黑暗,回到前室,一邊收拾杯盤,一邊想道:

  "這個掌門人也許正擔心,日後的飲食如何供應他,而不知喝了兩杯玉
露,起碼半個月裏可以不進杯水粒米,若過了,半月之期不見動靜,唉!那就
得積月累年的被困在這裏面了!但願他不會令人太失望!”

  然後,他就在去床上睡了個長覺,來消化那兩杯“玄英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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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古洞絕藝顯神威
 
  這便是第一天!

  一覺醒來,司徒貫,倒耳朵聽聽,半點聲響也沒有,便歪在床上;猜想他
的玲兒這時節該走到那裏去!

  不知不覺又睡著了!這便是第二日!

  朦朧問,通成子被蚊蠅還小的聲音吵醒,是劍嘯聲他微笑著點點頭,到放
儲食物的石室走轉了一下,鹿脯還可以一些時日,松果可沒有多少了!這便是
第三天!

  次日,他醒來,凝神諦聽,一點聲響也沒有,心裏好奇怪,想道:

  "今天應該有更響的劍嘯才對呀!”

  想也想不通,便不去管他,又想起他的玲兒來,暗自埋怨,早知何滄瀾會
給自己找到,不該派玲兒去找這“沈陵掌門”,這便是第四日!

  第五天——

  通成子?一聲巨響所震醒,其聲轟轟然,宛如隔山打雷,又如犀牛嘯月,
好不驚煞人也,老道點點頭!

  開始想到何滄瀾出洞時,自己便又可以喝上一杯玉露,已高興極了!多些
饞像!

  第六天,洞外有雨,綿綿不絕,雨聲中有隆隆雷聲,不是雷聲,乃是劍嘯!

  通成子,想道:"也真難?他,才六天而已!”便去把洞口血色巨石拉上,
以免聲聞於外,惹來麻煩!

  第七天,洞外有雷雨,洞裏有劍嘯!其聲曆久不絕!連綿不已!

  通成於焚了一撮檀香,盤膝雲床,在看道書,眉頭皺在一起,不是因?看
不懂,而是因?聲音太雜,令他定不住神!

  陡然——傳來一聲霹靂巨響!

  老道不動,因?雷鳴乃是由洞外傳來?

  俄傾,轟隆幾聲!宛如元宵夜的爆竹宣天!

  通成子,高叫一聲:“不得了,那小於要把我的石門打破了!”急忙拿了
金絲拂塵便向裏面跑去……

  洞窟裏黑漆一片,司徒貫輕車熟路,不需燈火,不過一會便來到何滄渦練
武之處!

  石門緊閉,門後宛如幹軍萬馬,操戈殺伐!

  叱殺聲震耳欲聾,司徒貫凝神聚氣,遠遠地凝立在石門對面!

  "砰!砰……嘩啦啦……”

  石門碎成千段,宛如山崩地裂,何滄瀾手仗墨劍,英武不群,劈地掀天膠
沖出!

  在此瞬間——

  司徒貫突然舌綻春雷,喝聲“打”,拂塵千絲如發,映著洞中發光冰蠶,
令人眼花撩亂,以移山倒海之勢,掃將過去!

  好個何滄瀾,猶豫未穩住身形,本能刺出一劍,只見電光一閃,宛如混沌
初開,盤古一斧開天——

  通成子手中拂塵一收,仰天哈哈大笑,道:

  "好小於,這雷霆一擊,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可打成粉糜!當今之世,
受得起這一擊的人,真還沒幾個人,你算練成功了!”

  何滄瀾被那一拂塵震得渾身發麻,倒退了一步,擲劍於地,殷殷一揖,致
謝成全之德意,感佩五內!

  通成子笑個沒完,愉快之極,乃欣喜若狂了,道:

  "你用的是"星羅四張”和“透射勾陳”吧:”

  何滄瀾拜完,因?心情興奮,即收起必恭必敬的態度,道:

  "正是,道長那一招叫什?名堂,害得我兩臂酸痛!”

  司徒貫道:

  "不可說,不可說,七天之中,你不致於把“誅天神劍”全部練成吧!”

  何滄瀾心喜當頭,話說也多了,便道出這幾天的經歷:

  "才練完四招,“玲瓏四犯”和“東有?明”“西有長庚”……等尚未練
完!我本無意出洞,正在揣摸“劍劈河鼓”,那知它威力這?大,競把石門劈
破了!”

  "那?你"劍劈河鼓”也練成了,只剩下三招沒學,其實也夠多了!若真
在七天之內,把“誅天神劍”融會貫通,可把天下習劍的人氣死!”

  何滄瀾把墨劍、玉盒、冰蠶等拿在手裏,兩人便回前堂,他把多日來的困
惑,說出來道:

  "東有?明”“西有長庚”,我老參不透,?明、長庚,照理並不在“無
梧”“娶誓”

  兩宮之內?”

  司徒貫更?高興了,“拍”!地打在他肩頭上,道:

  "真有你的,能注意到這個便好!”

  一老一少又在喝"玄英玉露"。

  何滄瀾有些感慨系之的感覺,也是平生首次接受這般深奧的絕學,道:

  ""真沒想到劍嘯會那?響!威力有那?大!”

  "你只初窺門徑,這種現象在所難免,等你揮劍之際,能作到踱天河而四
顧,步日月而無聲的時候,那才算登堂入室。”

  何滄瀾點首記住,這個至高的境界,突然,想起一件事,道:

  "我遠遊在外,秘笈乃重寶,帶在身邊諸多不便,不知可否暫存在道長
處?”

  "使得!"司徒貫道:

  "那些劍訣已默記在心了??”

  "那當然!”

  司徒貫也想起一件事,問道:

  "你在江湖上食不暇飽,煦煦皇皇,所?何來??的是“紫府秘笈”
嗎?”

  何滄瀾本來可以點頭稱是,但,他不忍欺騙這靄然和穆的長者,所以只笑
了一下,不置可否!

  通成子自以?瞭解其意,他只是不好意思,遂笑道:

  "怎?,你還在幹金買醉,—劍尋仇的階段?”

  這話更不好回答了,何滄瀾若承認前句,則於心不甘,若否認後句,便是
欺心之言,又只好苦笑一下!

  算是全部承認或否認……

  "依也會不好意思?”通成子道:

  "對了,我那玲兒,回家省親順便在江湖上尋找你,你若遇上,看老道薄
面,多加照拂一二?”

  何滄瀾誠懇地道:

  "這個自然,照拂是不敢當,但只道長之大思當報萬一,亦應——”

  那知通成於陡的出口打斷他的話道:

  "你不要答應得太容易。”

  何滄瀾仔細一想,不覺有多大困難,自己誤打誤撞,以“沈陵掌門”自居,
使得通成子一廂情願,把“誅天神劍”交出,說起來,總是自己平白消受,若
有補報之處,豈有推辭之理,因而再道:

  "請把世兄姓名、年貌見告——”

  "玲兒嘛——"

  通成於又搶著說了三個字,便欲言又止,改變話頭再道:

  "也不必多說,反正你跟我交過手,遇上自然認得這些招法!”

  何滄瀾深覺納悶,這成了個啞謎!心付:

  "老道長本是個有話便說的人,怎會有這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本來還想頂上一句:

  "難道不打便不能相識嗎?”

  因?有所顧忌,便以少說幾句?佳,他思付諸事已畢他便告辭了——不能
賴在這裏。

  通成子見他辭意甚誠,知人各有事,不能像他似的白耗歲月,也不能堅留,
便把他送過天塹之對面去!

  何淪瀾站在斷崖上,人在山風飄掠中,對著彼岸的通成子,恭敬一禮拜別!

  通成於有點依依不捨,忽然笑道:

  "你要記清楚,我老道不論在那方面來說,並沒有跟你平輩論交,碰到玲
兒,應勿以長輩自居!”

  何滄瀾連稱:“不敢!不敢!”

  通成子領首而笑,又道:

  "老實說,我從來不以?“誅天神劍”能有璧還的一天?”

  何滄瀾心裏道:“我也不以?!”

  不用叮嚀珍重,沒有殷約後期,兩人別了!搖手而別那是一個豔陽天,正
當午牌時分——

  何滄瀾頂著那天來路向回走去,可惜,他被老道挾在肋下,禦空飛行!現
已記不清地形地貌,走過一陣子,在亂山中迷了路!

  不禁暗自埋怨自己,走得太匆促,連出山之路也沒問清楚!

  這一想,想出個問題來,那夜在水西村房三峰臨終之際,自己曾自報是英
雄哥哥的弟弟,而通成子卻躡蹤在後,不知聽到沒有?

  "大概不會吧!”他想:

  "通成子,自負身份,絕不會竊聽他人恩怨,他一定是待房三峰了賬之後,
才突然潛近出聲相戲,若他知道我乃任志欣,絕不再相信我?何滄瀾。”

  這樣,自怨自解,便覺寬心,卻又生了疑問:

  "通成子肝膽照人,無話不說,怎?談起他徒兒,便吞吞吐吐,故作神秘,
壞就壞在是新交,不便多問?”

  太陽偏西了!

  他盡往山下路走,可也沒走上平地,他不伯露宿,倒反而有點自得,像是
有點盼望夜晚快快來臨,因?他身上穿的還是夜行衣!

  突然,在幾個箭步之外,叢樹中露出紅樓一角。

  再走一程,定睛一看,好傢夥,一片紅光在綠葉裏,宮宇連雲,突出在樹
梢上的朱瓦金頂,在殷紅的夕照裏燒燃閃亮,乃金碧輝煌!一片富貴氣象!

  也許是所大叢林!

  寂靜中傳來幾個“畢剝!畢剝!”的聲響!

  可以聽出聲源便在前面不遠,何滄瀾想道:

  "奇了,小和尚這早晚還出來劈柴燒火??”

  他找心裏認?這一片大院乃是個寺廟無異?但,越聽越不對!

  那分明是掌擊聲,而且還是劈空掌,劈空掌的掌風,他是再也不會聽錯了,
他是此道的大行家也?

  這時,蒼冥四合,天就這樣掩上了夜幕!

  果然,前面的林子裏,有個人影正對著碗口大小的樹木試掌。

  何滄瀾本等繞過圈子轉過去,但依稀可以看見那人影帶著帽冠,這不太像
是和尚了,不覺動了好奇心,便放慢腳步,輕輕走過去!

  "砰"地一聲,樹木“嘩啦啦”的倒下,那人一掌攻成,短嘯一聲,頗?
得意!

  "還不壞嘛!”何滄瀾想道:

  "這人可以開局走鏢,當個總鏢頭,當然,那鏢局也不能太大!”

  "誰?”

  那人也真了得,耳朵滿靈,被他聽到聲息了!

  "我!"

  何滄瀾平靜回答,並未停步!直向他身前走去!

  那人見由黑暗中溜出一條黑影,口音不熟,生了一分戒心,——才一分而
已,又問道:

  "你是誰?”

  "過路的!”

  何滄瀾笑著說,兩下相距不遠,他已經可以看清楚前面那人,頭戴泥金花
邊,雙疊全帽,一身錦衣,甚是華麗,貌卻不揚,乃是漳頭鼠目,小頭銳臉,
不禁又想道:

  "方才想錯了!這人不是大鏡頭,倒可以做個飛賊或獨行盜,——當然也
不是開山立寨的江洋大盜,一方霸主!”

  那漢子也看清來人著夜行衣,不覺一怔,嘿嘿冷笑道:

  "朋友,想捋虎須也該挑個時刻,這時候便穿著夜行衣到處跑,未免太早
了!”

  "那裏!那裏!"

  何滄瀾說道,心裏一動,突然明白過來,連雲宮宇並非是什?寺廟,乃是
“武天子”的“皇宮”!

  而這人看穿章功夫,正應是章元朱手下,什?禦林軍中小頭目之流的東西。

  "你受何人指使膽敢前來刺探“?天宮”,從實招來!”那人暴喝道:

  "好說,你應該先要我報上姓名來!”

  何滄瀾調侃諷嘲著說,存心要捉弄那漢子一番!因那漢子的問話語氣不
當!

  "報上姓名來!”又是一聲暴喝!

  這是個草包,何滄瀾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惶恐地道:

  "無名小卒無名小卒,因?聽到掌聲,跑過來瞻仰瞻仰,那是劈空掌吧!”

  錦衣漢於不覺得他在裝瘋賣傻,傲慢的點了一下頭,道:

  "喂!我還道吃了豹子心,老虎膽,敢夜探“?天宮”,原來是個來偷
“拳”的!”

  何滄瀾瞧他那份,對自己的武功頗?得意勁兒,暗暗好笑,笑意裏有點悽
楚,乃是被那“偷拳”兩字刺傷,因道:

  "這點技倆,也不值一偷,劈空掌我也學過,你且過眼瞧瞧?”

  說著,左掌運勁一揮,只用了七成力——他浸淫此道多年,所以量力極准,
知道這份勁道,剛好與錦衣漢子相同。

  "砰!"碗口大小的樹幹倒下大吉:

  錦衣漢子嚇了一跳,暗歎走眼,提高了五分戒意,喝道:

  "原來朋友乃是行家,何必藏頭不露尾,連個萬兒也不敢揚出來聽聽?”

  "你對我太不客氣,殊非待客之道!”何滄瀾遺憾地說道:

  "既然已露了,尾巴也要晃一晃,比方說,我還有一手!”

  說著,又是一掌,仍是七成力,樹木倒下如儀!

  錦衣漢子臉色一變,皆因劈空掌甚耗真力,通常劈出掌,便要調息半天,
那能連珠炮一樣發掌呢!

  幸好,'他還是見過世面的人,但聲音中總也有些顫抖,再行問道:

  "你是誰?”

  "還是不夠客氣!”何滄瀾搖頭笑道:

  "比方說,我再露一手,你便應該改口稱,請問何方高人,或者尊駕、臺
端是誰!那樣則不會吃眼前虧!”

  又一棵碗口大小的樹幹,十分聽話的鞠躬盡瘁,倒而後已!

  錦衣漢子睜大了鼠目,總算瞧清這夜行人背上的兵刃,敢情是“墨劍”!

  再不會有錯了,何滄瀾大鬧龍舟,掌傷“皇太孫”,到現在還下不了床!

  "武天子"手下對這個“沅陵掌門”,皆耳熟能詳,他諒恐萬分道:

  "你是——"

  "還是“你,你!”的稱呼,太不禮貌,何滄瀾狀甚痛苦皺眉地歎息一聲
道:

  "無名小卒,小小一個掌門人而已!”

  錦衣漢於,眼神一亮,猛可仰天長嘯示警!

  "閉嘴!”

  何滄瀾厲聲叱道:

  "這一聲喝叱大有學問,十足魔頭風味,兇悍犯毒,兼而有之,錦衣漢子
不由自己,啞然噤聲,一想不妥,嘴唇一掀一掀,卻不能再次嘯起!

  何滄瀾半真半假的道:

  "本掌門人今天一不來“探宮”,二不來“偷拳”,乃是路過,用不著騙
你這小輩!”

  接著神色陰沈,甚具威嚴的問道:

  "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答得滿意,本掌門人讓你多活幾年,你不會嫌活
得太長了吧—

  —房三峰的師門是誰?”

  這時那錦衣漢子也沒閑著,飛快的想道:

  "糟了!大號敵人潛進,警訊是三長兩短,我發的訊號不對,等一會來人
不夠怎?辦?”

  嘴裏卻不敢不回答,而又答非所問,旨在搪塞的道:

  "房三峰?他這幾天請假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他不在世上了!"何滄瀾再道:

  "這筆小帳,挂在我的帳下,你不會剛好是他的師弟吧!”

  在這瞬間,六七條入影像春柳飄絮般自遠處奔來,身形未現,已傳來一聲
蒼老的叱喝聲道:

  "李達,奸細何在?”

  何淪瀾猛吃一驚,有一念想反身遁走,因?他不嗜殺人,而且也雅不欲在
此時此地與天下第一高手決鬥,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及章太孫在金陵幹下的一
夕九案,害得自己與尹青青走投無路的日子!

  又改變主意,何必在章元朱面前示怯,找都還得找他,那有臨陣逃脫之理,
因而冷笑著不發一語,停身相待!

  七八個衣飾考究窮奢極華,兵刃各殊的好手,星丸彈飛縱過來,?首一人,
乃是個錦衣珠履的老者,疑惑地目視李達,心道:

  "分明是傳聲示警,怎地卻無拼鬥?象?”

  李達見自己來了幫手,鼠膽已回,一揖?禮,輕聲道:

  "沈陵派掌門人——何滄瀾那小於!”

  老者一聽,腰杆一閃,賂吃一驚,好在是半輩子在風浪中打過滾的人,辭
色不變立求鎮定,氣宇雄偉迎上前來,道:

  "老漢仇莊,風火仙猿便是,何滄瀾,你這叫著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
門闖進來,家主上前日下令將你誓必拿緝歸案,不料今夜便自投羅網來了!”

  何滄瀾一聽,氣從心起,火從肋生,反而吟吟大笑,道:

  "我還以?是那章老兒駕到,原來還是條狗腿,與其狗仗人勢叫不了幾
聲,到不如趁早禦駕親征?妙!”

  老者厲叱一聲道:

  "憑你也配,來人呀,拿下這廝!”

  何淪瀾眉頭一皺,略一顧視,認?這環境對自己不利,伸手一拂,道:

  "場子太小,施展不開,到林外去!”

  言畢,頭也不回,斜向緩步而行,步屆乎穩,乃有掌門人的氣派,龍行虎
步!

  老者伸手一揮,八條人影躍散開來,圍成一圈,遠遠地把何滄瀾困在核心,
宛如?星拱月,亦同犯人起解,把他押出樹林!

  林外,開展著一片綺麗的世界——

  這時,玉免東升,映照大地,清光普化與燭火爭輝!

  "?天宮”大門附近,已修整得美侖美免,林壑奇秀,細草如茵,其中更
有因景施設的亭樹,海外移植的奇花異草,點綴其間,使其于天然景色之外,
更有人工巧布之勝!

  這片亭榭之外,便是一處深谷,谷底水光溶溶,似有一個小湖,依稀之間
還可聽見一陣陣水湍流泉的聲音,瀑布卻不知在那裏!

  何滄瀾暗贊一聲:“好景”,卻找不到個可供搏殺的場所!只好一步步往
“?天宮”前走去,那門前面有個大廣場!

  "風火仙猿”暗暗好笑,笑這掌門人自尋死路,本來李達沒發出最嚴重的
警訊,自己帶少了人手,雖說自信勝算在握!

  但因干系重大,他乃主上誓必要得之重犯,尚伯他逃竄,擔待不起,如今
可好了,這掌門不是一步步走向鬼門關了?

  ?天宮,宮門雲楹飛簷,蟠龍舞風,色采絢爛,簷下挂著四個巨大玄白燈
籠,燭照十丈,宮門卻森然緊閉——深鎖三百宮娥無限愁!

  何滄瀾停住腳步,也發現自己這一著實在荒謬,但既來之則安之,大不了
是應引中“武天子”——他競以?就算是兩人對了陣,也沒什?了不起!

  "風火仙猿”一使眼色,八條好漢凝神待陣,面對著何滄瀾包圍圈縮小了
好多!

  何滄潤一見對方八人一齊上了場,那個什?猴頭的卻置身局外,不覺嘴角
一撇,露出嘲弄的笑意,道:

  "一齊上罷,不在乎多你一個,免得化兩道手腳!”

  "風火仙猿”不理他,指著八名好手一一介紹道:

  "朋友,聽仔細了,你今夜有幸與八方英雄過手,可算是三生修來,落敗
不冤,這位是“七巧追魂”趙其歸!”

  何滄瀾因?人家交待場面話,他自留意,只見“七巧追魂”趙其歸乃是個
公于哥兒模樣,生得朱唇皓齒,使的是把松紋劍!

  "這位是“銅冠翁”厲進!”

  何滄瀾一看,厲進使得的是一對於母鏈子梭!

  仇莊又指著一位紫臉面的偉丈夫,道:

  "這位是“紫煞神”柏朗!”

  此人身材魁梧,手提一把短柄開山大斧!

  再下去是"秦中雙雕”昆仲仲孫澤、仲孫洛,老大使的是乾坤圈,老二是
坎離刀!

  何滄瀾破例拱手說了聲久仰,他自己也不知是何緣故,也許是因?兩人眉
宇間尚存有一股子純樸之氣吧!

  依次下去是"金扇客"劉明開,“湖海飛鴻”秦瓊,和“益州花豹”李
達,劉明開用的是一把金扇,秦瓊是一對吳?,李達卻是空手:

  何滄瀾想道:

  "聽起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是,“武天子”兇焰遍天,不可一世,
手下爪牙豈在少數,怎不露臉?”

  當然,他也沒有糊塗到以?這八人不堪一擊,只要看他們的兵刃,便知道
了!

  其實,也算是他何滄涸有幸,得會高人!這些人馬除李達之外,皆是“武
天子”皇朝中“十八學士”中的人物!

  現在只有十七學士了,因?房三峰已一命歸陰,他們的地位只在從不露臉
的“三公九卿”之下,乃章元朱在陝、甘經營馬場,在豫北、川東、晉南、秦、
隴全境販鹽,向摸南賣茶……等事業的大管事,權傾一方,乃全是得力的虎將!
平時全在外面獨當一面!

  最近因故內調敘職,才在宮中小聚,論實力,遠超過當日章太孫帶到金陵
去的那一批人!

  方才他們聞警,雖說不是最嚴重的警訊,但天子腳下,幾曾有人作案,動
了好奇之心,閑來無事,不約而同奔出來,其實在宮中警衛不是他們的職責!

  根本沒想到來人會是這“沅陵派掌門”,相當棘手的人物!

  "風火仙猿”身居十八學士老二,當機立斷,要八人全上,對付何滄瀾算
是一個面子,對他們八人可是個意外!

  "風火仙猿”一見時機成熟,打定主意,要建次大功,當即喝道:

  "神龍圖何在?”

  "在此廣八人齊聲呼應!這座大陣已自運轉開來……

  頓時刀光劍影,電飛芒射,霍霍光幕層層聚攏,向中央招乎上來!

  何滄瀾弓腿挫身,以鐵銅試一招“無限江山”,乃是“六合劍”裏可以用
來對付敵人聯手的絕招!但是未待使滿,便覺不靈!

  後背生寒,左肋受敵,當下不敢待慢,長嘯一聲,聲如鸞風,?走刀路——

  他未拔劍出鞘也——“八卦刀”鋒芒畢露,連封出數件兵刃,最後,硬接
開山斧!

  "當!當!”兩聲清鳴,餘音擴散,氣流四泄!

  何滄瀾暗吃一驚!這“紫煞神”居然外力雄剛,內力充沛,便知今夜之
局,絕非易與,得打起精神,全力施?!

  "七巧追魂"趙其歸劍術精湛,松紋劍波譎雲幻,招中套招,劍花萬朵,
時幻時滅,再加身形輕靈,去留無?,忽東忽西,忽上忽下,端的難纏,不好
對付!

  何滄瀾起初尚能見招拆招,五招過後,便覺人影飄搖,刀斧交加,不易進
取,只得嚴守門戶,守個撥水不漏!

  但,只守不攻這非是取勝之道,只見秦中雙雕老大仲孫澤的乾坤圈,電掣
星飛,怪嘯四起,身形矯捷異常,時而弧鵬沖天,俄而金龍入,若似在外圈中
馳走,實乃已貼身欺敵!生死搏命只在一瞬!

  何淪瀾心知這種陣法,必有其首,認定此二人便是主將,打定擒賊擒王之
意,便暗暗留意,靜待給予博浪之一擊!

  可是,一留心細察,便覺大謬不然,“神龍圖”陣勢中,八人自在飛躍,
配合異常巧妙,身形毫不遲滯,八人均如入無人之境,幾乎是“群龍元首”之
象!

  何滄瀾人落“神龍圖”裏,宛如風暴中心,幾種不同嘯聲,迸發如雷,各
人俱是內功深厚之士,加上手中兵器特異,各出奇招異式,功力沈渾,幻化無
方……

  令數丈方圓裏風飄翻騰,縱橫澎湃,劍海生潮,斧山轍浪,連遠處簷下玄
白燈籠已?之搖幌哀號!

  "蓬"地一聲,燈籠炸碎一個,燈火瞬熄,夜空一黯!

  驀然,宮中深處,雲板爭泣,“通!通!”響起,在寂靜山谷,悠揚清越,
聲傳數裏,敢情宮外激動久時,已驚動了“?天宮”了!

  一?那間,全宮傳訊警備,如臨大敵,四處有黑影候倏飛出,偵察敵蹤!

  無疑的,他們起先太輕敵,以?有“十八學士”等一出,還不是手到擒來!

  如今,見戰火系在宮外燃起,只一人即將八人牽住了,反疑敵人大舉入侵,
生起莫明其妙的恐懼,不必要的騷動!因?此事來得突然!超越理念之外!

  不知何時,宮門洞開,俏無聲息,湧出上百人,俱是刀劍在手站在戰圈之
外,列陣相待,好不威武!

  "風火仙猿”見狀,在?目睽睽之下,八個人還無法取勝,那還像話,便
沈臉喝道:

  "困龍大陣!”

  八人隨聲齊嘯陣式已生變化,“湖海飛鴻”秦瓊一聽令下,盤旋而進,遊
走出?,威力無傍,頓時“神龍圖”陣法一變,使出玄奧難測的“因字三十六
式”,每人各司其責,飛馳流轉,鬥旋星移,配合無間,巧妙如意,未待三匝
過後——

  何滄瀾已成甕中之?,活動圈子小了好多!已生捉襟見肘之危!

  何滄瀾銅牙一咬,心知“八卦刀”獨木難支,龍吟鳳戾一聲,“劈空掌”
連珠炮也似的連連擊出,每一出手,均功運八成真力……

  同時,刀路一轉,聲東擊西,身形左竄右閃,企圖沖出這“因龍大陣”。

  "風火仙猿”在一側觀戰指揮調度,見何滄瀾掌風雄渾,罡風潛厲!亦自
心凜,連忙改變陣式喝道:

  "八駿一轅!”

  "銅冠翁”厲琛鬥地飛腳一踢,身形陡然飛起,子母梭吐出吞穿楊,認位
奇准,向何滄瀾頭上罩來,而“神龍圖”陣法星移物換,又是一變!

  但見七名學士加個李達,走馬燈也似地加速賓士,劍浪、刀海、扇幕、圖
影、梭光、斧山、?峰、掌風,交錯而出,快如電光石火,朝敵人身上招呼,
委實驚心動魄!

  何滄瀾駭然,暗冒一身冷汗,縱橫天下,沒遇敵手的“臂空掌”,掌力雄
勁依舊,其奈打出去,如泥牛入海!失去功效!

  就在這一瞬即逝的遲緩困頓中——

  "七巧追魂"趙其歸劍刃如虹,命出於錘百練的“騎牛過關”連環三絕,
辛辣詭奇一大片劍幕籠罩住何滄瀾身形:志在必得!

  何滄瀾微微生凜,鐵鋼乍起乍沈,卸步錯身,三笑然退開——

  那知"紫煞神"柏朗,兩斧齊揚,兇險均具,左臂上振,開山斧當頭砍下,
右手斜劈,開山斧激起一流狂飄,橫腰掃來!

  何滄瀾手轉如風,應變神速,急急扭身?腕封架旋即吸氣塌胸再退!

  可是,"秦中雙雕”仲孫澤,不待他移宮換位,乾坤圈一振,青光森森,
猛噬過來,同時左臂運功一拂一拿,辛奇毒險,擒拿何滄瀾脈門!

  何滄瀾怎能賣出後腦,鐵?早已星芒激射回救,圈劍一觸,星火交進,同
時“劈空掌”

  進發如雷,以毒攻毒,不讓仲孫澤擒摟得手!

  不料,正在這時——

  "秦中雙雕”老二仲孫洛,坎離刀使出“熒惑奇芒”,同時“益州花豹”
李達雙掌一貫一抓,俱攻向何滄瀾後心來!

  何滄瀾已四面楚歌,急中生智“劈空掌”冷泉四射,鐵?遊龍戲鳳,輕靈
一旋——想旋身脫陣而出!

  然而,"湖海飛鴻”秦瓊手中吳?來個“大海斬龍”,再使一式“細數龍
鱗”,分擊何滄瀾下盤,小腹,令他功敗垂成,旋不出去!

  而"金扇客"劉平開,鐵扇一絞一崩,化?“乳燕出穀”,搗敵中胸!

  何滄瀾雙眉微剔,退無可退,閃無可閃,人家有十六隻手齊上,他只有兩
隻手應付,在久戰之下,若不出奇兵制勝!小命危矣!猛可使招“力士脫
靴”,劍穗一抖,雲煙一幻,墨劍赫然出鞘!

  同時,劈空掌力提高到九成——這是對付,“天南一劍”葉時興的掌力
了!

  他長嘯映空,劍掌齊施,墨劍星飛電旋,寒芒如雨,左沖右竄,眉宇已自
見汗,饒是如此,仍居三成以下的劣勢!

  未層能力挽狂瀾,危機重重,粉至杏來!困厄不解,如蚊龍被鎖,猛獸入
陷!

  要知"神龍圖”大陣,乃是“?天宮”鎮宮至寶之一,陣法精致莫2ll,
參化天地之神奇,含蘊宇宙之奧妙,深博虛玄,難以窮盡!

  使用時不拘人數,無分兵刃,皆能合用,多一人有一人之雄渾,而少一人
有少一人之輕靈是以“武天子”手下,不論藝業如何,隨便一湊,便足以因住
一個武功高手!

  去年"龍舟”劫美金陵,在古?大破“京都鏢局”,“神龍圖”應居首
功!

  更何況,如今陣中人乃是宮中的“十八學士”中的精英人物!

  然而!這些對何滄瀾都不足以令其震憾!

  而最使他不利的,乃是所向披靡無敵的“劈空掌”竟師老無功!

  儘管四面八方儘是人影,宛如銅牆鐵壁,又似幹軍萬馬,但待學風一到,
人影正好閃開,枉自把舉世的無匹是力,擊向虛無!這情況令何滄瀾頭大心焦
了!

  "?天宮”的衛士、宮將、?多好手,人材齊齊俱在外圈,鴉雀無聲,閉
息觀戰!

  他們看到一道黑光,屢在扇海斧山中翻騰,企圖脫穎而出!

  但,終不能如願,大家都懷著期待的心情,等候“沈陵掌門”在學士們手
下喪生或被擒!

  何滄瀾在艱危圍困中,淒然一笑,終不成,稚子雄心,人生苦短,要在這
“?天宮”前以濺血塗階來結束吧?

  他不甘心——

  "就讓墨劍多劃幾道橫杠吧,?了脫身,迫不得已,今夜只好大開殺戒!”

  何滄瀾想道:

  "然而,用十成力劈空掌好呢!還是用報仇絕技,劈空掌顯然不怎?管
用,陡耗真力,但,絕技又豈能在仇人未顯之前泄露?”

  就在這一瞬之遲疑中,伏下殺身之禍根——

  "七巧迫魂"趙其歸的松紋劍,勁風颯然,刺出“老叟偷琴”。

  "紫煞神"開山斧進發如雷,劈出“一斧開天”!

  "銅冠翁”厲琛,子母梭迂回前進,劃出“寒宮折桂”。

  雙雕老大仲孫澤的乾坤響澈雲霄,削下“冷月飛霜”!

  者二仲孫洛的坎離刀,撲朔迷離,砍出“愉度陰山”。

  "金扇客"劉平開,金扇丸飛星射,點出“魁星掄元”!

  "湖海飛鴻”秦瓊,吳?以瞞天過海,斬出“雲龍探爪”。

  "益州花豹"李達,劈空掌滿弓引箭般的,打出“黑虎偷心”!

  那是人人齊上,各出絕招——

  看哪,松紋劍堪堪刺中何淪瀾的下盤丹田大穴!

  開山斧離他天靈蓋只剩三十險距,便將被大劈兩片!

  子母梭銳風已到他“膺窗”“玉喉”兩穴!

  乾坤圈在下一瞬間,便可卸下他的左臂!.

  坎離刀,眨眼工夫便可把他攔腰一分?二!

  金扇先頭已到他腰側“死穴”!

  吳?要把他的五膠六腑給拖出來!

  臂空掌可把他的後心開一個血窟窿!

  就在這最要命的時刻,千均一發之下——

  何滄瀾墨劍若得神助鬼摧,灑然一揮,“轟……”聲霹雷發出一陣巨陶過
後,劍氣橫空——

  來若春夢無痕,去若飛鴻無影,奪化天工,皆在這神來之一筆中完成——

  這乃是沈寂百年,一朝蘇醒的“誅天神劍”!

  "金星淩日",取法于"降婁戊宮”,擊中戊位上的趙其歸!

  "星羅四張”,取法於“折木寅宮”,擊中寅位的厲琛!

  "遙射勾陳”,取法于“星紀醜宮”,擊中醜位的柏朗!

  "笑指畢宿”,取法于“大梁酉宮”,擊中酉位的仲孫澤:

  "涉足北河",取法於"實沈申宮”,擊中申位上的仲孫洛!

  "劍劈河鼓”,取法于“壽星辰宮”,擊中辰位的秦瓊:

  而進發如雷的劍氣,在“?天宮”門前的宮士、宮將駭然驚叫中,震熄了
餘下來的簷下那三個燈籠:

  頓覺天地?之一暗,待他們借月華天輝一看,景象淒慘……

  七巧追魂被震退七步,跌坐在地,松紋劍?兩截!

  紫煞神開山斧脫手而出,仰天倒下!

  銅冠翁子母校被墨劍削掉五臟六腑全移了位!

  大鵬乾坤圈,落地沒入土中,右手鮮血淋淋,不見了手指!

  小鵬坎離刀被削下一塊,倒插在自己腹中!

  湖海飛鴻吳?幸保得無恙,只是手臂齊腕削落,手握吳?在地上抽搐!

  金扇客最倒楣!

  何滄瀾“誅天神劍”沒有學全,不夠分配,“神龍圖”大陣已破,劈空掌
揚眉吐氣,他無所遁形,硬挨了一下九成功力的掌力,彈飛三丈,鮮血如泉,
由口中噴出!

  李達了無損傷——,楞楞站在當地,大概嚇傻了!神魂出竅!

  何滄瀾收劍而立,仰天長嘯,鳳吸雲霄,豪氣風發,雄膽飛揚,只要一劍
在手,踏來“?天宮”,乃等閒事爾!

  正當?天宮外,老少喪魂落魄之際,宮門內已鑼鼓喧天,管弦齊湊,那是
個儀仗樂隊,魚貫而出,緩緩走出兩排白衣童子,雁翼展開列排在門側!

  場外浮動的人心才安定下來——

  "武天子!"

  何滄潤想道:不知怎的,心田似浪濤拍岸,湧來一分緊張,他深感不安,
遂以淺淺一笑掩飾!

  卻聽得宮門內有司儀烈喉的唱喝道:

  "?天宮中太仆、光祿、鴻爐三卿,開府視事!”

  語音甫畢,門中緩步放出一前兩後,三位身穿畫虎肅禽的白袍老者!

  ?天宮外的屬下們,除了仇莊在忙著照顧傷思外,皆躬身施禮!

  ?首一人,白髮畈然,神光湛湛,生就一付南瓜臉,狀頗滑稽,他踏前一
步朗聲道:

  "老漢乃?天宮太仆——張居臣,貴掌門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
恕罪!”

  言畢,深深一掬!

  何滄瀾心知必有虛玄,單掌護胸,抱劍施禮!

  果然,一股無形浴勁飄然潛近——

  何滄瀾想道:“鬥掌找上我,就算小度鎔,也該量量力!”

  當仁不讓,左掌掌心微微朝外,發出八成力劈空掌張居臣呵呵一笑,白髮
無風自動,聳如亂蛇!

  何滄瀾頓覺潛勁如浪,一層層翻滾而來,忙把真力提高到九成,自覺似還
略占上風!

  不料,張居臣,又是呵呵一笑,銀髮如絲,麥浪起伏!

  何滄瀾微覺不妙,夜行衣微微起皺,掌心似被巨木撞了一下,熱辣辣的微
微發麻,頓時駭然想道:

  "這老兒功力不在通成子道長之下!”

  說不得卸肩倒退了一步,趁勢?下墨劍!空出右手,真氣一鼓,踏前一步,
雙手齊發,又拍出一道九成力臂空掌!

  當何滄瀾後退時,三卿以?勝負已判,一見他還會捲土重來,莫不驚訝於
心,要知鬥內力最不能取巧!

  敗陣就是敗陣,那有鬥持之際,進退自如,這分明證明何滄瀾仍有餘力‘,
最多他只用了九成功力!

  張居臣皮笑肉不笑,嘴裏發出呵呵之聲,攏不住嘴來,衣服陡的鼓起如球,
擊出一股陰森的冷浪,手底微現白霧!

  何滄瀾銅牙一咬,硬接此掌,只覺手底透骨冰冷,渾身一顫,接著陣陣冰
風拂上身來,他當風而立,幾乎站不住樁!

  "唉!今天真是開了眼界!”

  他雙手頻頻顫抖,煞似支撐不住,想道:

  "我是敗下陣來呢,還是使到十成力好?”

  張居臣嘴中呵呵之聲,冗自不絕於耳,猛可踏前一步,雙手前推!

  何滄瀾倒退了一步!

  ?天宮?人低低歡呼了一聲!

  張居臣見好便收,雙手垂下,說道:

  "貴掌門人掌力確實不凡!”

  何滄瀾汗額罷手,卻給他發現一個怪異現象,張居臣身後的鴻爐卿手底發
赤!光祿卿手底泛黑,正漸漸化淡!

  "原來如此!”何滄潤臉上又泛出微笑,想道:

  "我以一敵三,怪不得要落敗!只是後面兩個,並沒有接觸到張居臣,如
何輸送真力呢!怪事,各有巧妙也!”

  正當此時——?天宮中仙樂悠揚,門口魚貫走出兩排紅衣童於,門裏又有
人道:

  "大司空駕到!”

  門口紅光一閃,出現一個身穿絲肅白蟒腥紅袍的瘦削老者,手抱善拳,朝
何淪瀾一揖施禮!

  何滄瀾見他手抱善拳,以示無他,暗道:僥倖1自己一時失察,著了道兒,
此刻手臂脫力,不堪再鬥,亦一揖答禮!

  "宮主前日雲遊采藥去了,不知貴掌門人駕臨,有何見教?”

  紅袍人朗朗說道:

  "區區偶然路過嵩山,顆便來貴宮打聽一個消息,不知能否坦誠見告?”

  "原來如此,那?方才是誤會,有何問題便請賜教,老漢知無不言!”

  "請把房三峰師門見告!鄙派領惠不盡!”

  "房三峰雖後本宮十八學士之一,但?人落落寡合,身世師門更是絕口不
提,除宮主之外,恐無人知道!”

  何淪闊一聽他說得誠懇,諒來不虛,再說“武天子”不在,實在沒有再呆
下去之必要,遂道:

  "如此打擾了!"便要告退!

  這紅袍老人,大司空再一抱拳道:

  "老漢心下亦有一疑,不在貴掌門能否?我解惑?”

  "知無不言!”

  何滄瀾亦誠懇的表示!

  "方才貴掌門用以破陣的劍法,可是“沅陵派”的“誅天神劍”??”

  何滄瀾暗道一聲:“好厲害!這老兒竟然識貨!”嘴裏笑道:

  "正是!"

  紅袍老人一揖送客!全場肅然,管弦之聲悠揚傳出!

  如此何滄瀾結束了“?天宮”之行!

  下高山兮,多所思!

  攜寶劍兮,步遲遲。

  何滄瀾緩緩步月,沿山路而下,“?天宮”的燈火燭燦,已遠遠的?在背
後,逸入黑暗,再三轉四彎,已然不見。

  只剩弦月如?,斜挂山角!

  夜未央——

  星月下,數處村舍,隱伏在修竹幽簧裏,大有江南景色的韻味,數盞燈火
如星,冷落殘眨在遠近,映入屋前水塘裏,微風過處,搖曳生姿!

  寂靜裏,空中傳來幾聲若斷若續的——笛音。

  誰家玉笛暗嗚咽?

  何滄瀾正踏過小澗石橋,以?是幻覺,卻?這幻覺所迷,不覺駐足尋聲?
‘’笛音似是穿過花叢飄送,才那?甜蜜溫馨,又似是循著彎曲的水流而來,
才那般濤涼爽神。。

  ——是誰,斜倚欄杆渡心曲……

  何滄瀾不知不覺,循聲走去,走了一程,前面乃一竹欖板橋,橫臥清溪之
上,弦月浴波,清鱗潺潺,柳枝倒影,交錯有致!

  隔溪三五人家,茅舍數楹,殘籬頹垣,有一種出塵遺古的美。

  他越過板橋,笛聲低淒,似幽幽喃喃的告訴他道:

  "逝水如斯乎,不舍畫夜——”

  沿農舍籬旁走過,笛音清越,似在耳畔曼聲吟哦道:

  "采菊東笛下,悠然見南山。”

  何滄瀾心有所系,棄而不舍,沿著月光下一條溶溶的白石,幽徑走去,越
聽越癡迷,內心似升起了微妙的感應,情緒起伏,萬千念頭,浮現在心田蕩激!

  白石道消逝在一個大約有四五十戶人家的小莊戶村落中!

  此時燈火已寂,屋脊縱橫錯落如堆,數座大戶人家的高樓,浮矗在月華下,
絕似仙家樓臺,飄渺掩映在樹群擁抱中,那是得天獨厚,傲視蒼天也!

  何滄瀾終於走到一道圍牆下,那笛音正是由這裏越牆而出,有種飄舞的誘
惑!

  他不無驚訝的發現,只要笛音流入耳朵,自己便通體舒泰,不只是情緒上
的,還有實際上的——

  什?實際呢?他賂?運行真氣,真氣在十二重樓間周轉,較前流暢!

  遲疑了片刻,何滄瀾輕捷的躍上牆頭,沿著回廊的瓦頂上去,廊下是座梧
桐院落,數叢花影和三片假山及一道月洞園門——

  奇怪極了,聲源笛魂,就在那月洞園門過去的精舍,但笛音並不比他最初
聽到時響亮多少?

  何滄瀾被摧眠迷魂似的,走完回廊,爬上阻止面前的高樓!

  高樓似乎空無人居,黯無燈火,連傳出笛音的精舍,亦不見火燭!

  何滄瀾在半醉半醒中,恍忽迷商下,無法自己地抽出“墨劍”,立在屋脊
危高處,對月起舞!

  ——啊,高處不勝寒,起舞弄倩影。

  天上,銀河耿耿,橫直當空,天孫因河鼓,默默有情,可對於故舊!

  何滄瀾一面用鳳目遠眺,尋找天位十二宮之所在。可惜,時序有異,不能
盡收眼底只能意傳心渡,一面如醉如癡,揮劍翩然起舞!

  越舞越快,舞起一團遊渦膠的黑霧劍牆,將自己周圍包住!

  起始之時,笛音起伏有致,只是形同伴奏,若合符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
暢快,心中塊倡盡除,許多平時真氣行走未到的部位,如今在這神秘的笛音導
引之下,都暢然無阻,真氣如奔馬放?!

  漸漸,玉笛越吹越快,以音導劍,誘發玄機,無止無歇……”

  何滄瀾靈台空明,在前所未有的清醒中,許多平時通不過的關節,都在這
一刻中霍然開朗!

  他信手拈來,隨意一劍,只聽宛如蚊雷蟲嘯的一聲響,他已刺出“誅天神
劍”中的一式“劍劈河鼓”,此劍已於天星相合!

  噪耳的劍嘯消失了,這無異說明了“沈陵掌門”在百尺竿頭,更邁進了一
大步,超越了以力主劍的階段,而達以“心”主劍的妙境!

  何滄瀾心頭並無狂喜,認?這是理所當然,不得不爾!

  在笛音的天籟似的音流中,已與他心神溝通,載浮載沈,無喜無憂的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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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玉笛豪膽還新交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吹笛者,似乎不知疲勞?何物,何淪瀾當然也真氣泉湧,了無倦意!

  陡然——笛音由緩而急,音調一變,曲韻激揚!

  何滄瀾應命也似的順手刺出一劍——劍芒出如溪洪飛失!

  這一劍,使他賂?清醒,呆呆地望著劍尖,那是“東有?明”呀!在“誅
天神劍”中,他始終無法擊出的一招!

  如此天?,如獲神功,他反手又是一劍,那是“西有長庚”,如鳥之雙翼,
同時開展飛揚而起,掠於天際夜空!

  "再下去是'心宿棲雞’,此招得成,宇內海外,唯我獨尊,誅天十劍中
已得九劍矣!”

  何滄瀾輕嘯一聲,心中十二分快慰自豪的想道:

  於是——他認?機遇難得,時乎不再,手舞足蹈,按劍訣導引真氣,循胸
前“璿璣”

  "中庭"而下……繞十二重樓一周,劍亦續發——

  笛音似乎非常幫忙的,茫然不知所歸的真氣,由渾成虛,由虛出靈,一股
滾熱極剛烈莫之能馭的熱流,沛然形成巨流,浩浩蕩蕩……

  熱流沿經脈而下,朝向“會陰”處去,然後,應該激沖“任、督”兩脈,
兩穴氣息自生潛能,而“心宿棲鴉”這招奇劍,又于焉而成,發之擊出!

  然而,當熱流通過“會陰”,笛音忽然高吭急噪,如天雲色變,事出無常!

  何滄涸體內熱流,頓失依歸,逆脈上沖,攻入“神庭”“紫宮”諸穴……

  他發覺不妙於一瞬,馬上停劍靜立,勉強導完歸流,令其平復,不料——

  笛音如魔,力竭音斯,聲如裂帛——同時也控制他體內真氣,如響斯應……

  "轟”然一陣陡然的逆轉,何滄瀾脈阻氣塞,走火入魔,渾身一顫,寒意
襲心,身體如?風下的紙鷂,從百尺重樓,倒頭栽下,勢如殞石流星……

  何滄瀾神志昏迷,無法控制,四肢僵硬,朝寂無人?的空院落下!

  眼看便要碰個腦漿四溢,死於非命,亡魂俄頃!

  猛可由陰影裏斜竄出一條人影,神乎其技地抓住他的後衣領,一抖,千鈞
之重的落勢,便告消解於無形!

  月光下可以看清那人影乃是個拘樓著背脊的畸形人!

  頭大如芭鬥,頸部細如長鵝,大腦袋無力地垂下,生似隨時皆會“瓜熟蒂
落”!

  一個大駝螃高聳而起,遠遠一看,還道那是另一個頭呢!

  左臂粗如象腿,手長過膝,右臂骨瘦如柴,貼縮在胸前,似是聯肉而生,
不甚管用,而雙腿則一如常人!

  這畸零人如老鷹抓小雞膠的,提著何滄瀾,走到精舍門口,必恭必敬的道:

  "姑娘,那人已經抓來了,敬請發落!”

  門裏傳出一聲曼妙的女子口音道:

  "奴影,隨便擱在院子裏,好生看著他,等一會“?天宮”有人來,便交
給他們!”

  崎零人——奴影小心翼翼關心問道:

  "姑娘你可是吹"笛"吹乏了?"

  門裏沒有回答?

  奴影異常焦急,隨便把何滄瀾一摔,跌落在地,一閃身便入屋內!

  精舍裏——

  桌持儼然,一道月華穿珠簾而入,落在青石案上的細瓷花瓶上,瓶裏非插
花枝,只有一根風骨奇繡的樹椏!

  這奇異的樹椏上長了三片新緣小葉,越顯得室內潔不染塵!

  花瓶旁擱著一座七弦古琴,用細綢罩著,琴旁乃是一根玉寒生煙的玲瓏
笛,一半在明月中,一半在陰影裏!

  座上斜坐著一個頭戴高冠的苗條人影,支頤無語,若有所思!

  她一聞風聲,知道畸零人進來,思路驟被擾斷,不由皺眉尖輕叱道:

  "奴影,你怎的一點規矩也沒有?”

  奴影即刻知道那這女主無恙,風也似地退出門外,連聲自責的道:

  "姑娘不要生氣,是奴影該死!”

  那女子明知畸零人乃是關心自己,那是有心叱責,這時聽她求恕自責,不
忍於心,遂輕移蓮步,走出門來道:

  "奴影,我心裏好煩,不該罵你,來,咱們一起看看大鬧“?天宮”的“沅
陵掌門”,我有話要問問他!”

  奴影連忙把何滄瀾正面轉過來,面目正對月華。

  何滄瀾眼光略無精采,迷迷糊糊之間,看到限前俏立著一位妙齡秀色的女
道士,仙骨珊珊,美豔絕倫!

  那是月增其華,星填其魄,頭戴道冠,身穿一襲雪白道袍!

  再一定睛,他悽楚攻心,嘴巴一張,卻說不出話來,那女道士風眼瑤鼻跟
尹青青有些相似之處,俏如姐妹……

  女道士輕“啊”一聲,渾聲驟的顫抖,美目秀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
的諒訝和悲苦……令她不克掩飾形態之激動情緒……

  奴影見女主對這少年如此震動諒慌,以?是中了“沅陵掌門人”的邪
術……驚怒攻心,巨靈掌一揚,便待敲碎何淪瀾的腦袋!

  繼而一想,走火入魔的人,便有天大的能耐,也是一個廢物,這事早經她
證實,遂遲疑地垂下那巨臂。

  歪著細長脖子,狐疑地瞧著女道士,她巨大的掌影,在何滄瀾蒼白的臉上
拂過,有如蒼鷹展翼飛過秋天的原野!

  女道士碎步倒退,纖腰微弓,是女孩子吃驚時的神態,春筍般的玉指顫巍
巍伸出問道:

  "你……姓……任……?"

  何滄瀾重創之余,本性未強,人家越嫁慌他越鎮靜,看清這女冠子下領渾
圓,與尹青青一樣清麗,兩樣風情,只少了三分稚氣!

  心頭巨石甫落,卻聽她這突如其來的呼喚,當場楞住,答不出話來!

  "志琛!"

  女冠子淒清哀怨的一聲鸞啼,珠淚簌簌落下,用一種近於擁抱的姿勢,撲
向何滄瀾而去!

  奴影作夢也料不到會有這?一著,一見女主人神智思念情人許是癡迷得過
份了,不由她不信是中了“沅陵掌門”施展的異術,才弄得心魂顫倒——

  暗中一急,橫身一攔,阻住女道士的去路,同時骨瘦如柴的右臂,閃電般
遙遙一掌揮向何滄瀾,瞬即那殘手又貼在胸前!

  何滄瀾渾身痙孿,把頭一勾,滑開三尺之地怎能躲過這一掌厲風!

  女道士隔在奴影身後,情緒激動,關心則亂,倚著欄杆,哀泣一聲,說不
出話來,只乏力地低吟一聲道:

  "志琛……"

  奴影見女主心志清明,知乃自己惹下了大禍,豆大汗珠滾滾而下,像白鵝
?起垂在胸口的頭,哀聲提醒她道:

  "姑娘何必自苦如此,神槍手任志琛已過世二十幾年了!”

  "過世二十幾年了……”

  女道士茫然隨念了一句,默然有頃,生似在辨明這句話的意義!

  偶然,?著看到軟死在地的何滄瀾,才整個的清醒過來,急促說道:

  "他不是——那?他是誰?奴影,你怎?這般莽撞奴影見女主無恙,寬心
地把伸起的頭又垂挂在胸口,溫聲道:

  "他不過是“沅陵掌門人”吧了!”

  "也許其中別有隱情呢……”

  女道士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玉手一彈臉上珠淚,恢復了平時的冷靜,道:

  "將他帶入室內放在長榻上:”

  奴影不知女主用意,看她平靜的語氣,又不似是亂命,心裏雖然有一百個
不願意與不瞭解,但依著一向百依百順的習慣,單手一抄,提著何滄瀾走進精
舍!

  女道士心情外表已平靜,其實內心卻更是心潮澎湃,情湖揚波不已,隨後
而入!

  穿過一重黃緞重幔,來到一間白玉鋪磚,金花敷壁的內室,黑漆點金的八
仙桌上,擺著天蠶織成的琴囊,古琴卻不在那裏!

  正對著八仙桌,橫陳一檀木長榻,上鋪百彩雲文孔雀毯!

  奴影臉上不帶表情,把何滄瀾四仰八平地放好,還替他垂下的手臂收攏,
交放在胸前,取下他手中緊握著的“墨劍”放去桌上!

  女道上卻不掀簾走進內室,先在案前剪蕊燃燈,提起玲瓏笛,才緩步而入!

  她將燈火擱在榻前高幾上,自己斜坐榻側,仔細端詳何滄瀾的臉形面容!

  在燈亮的欺騙下,他雖慘容滿臉,但那高額瘦頰,依然是俊逸瀟灑的丰
采!’然而她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那人正對著她微笑,從久遠
以前便是這樣了!

  "唉!多?像!"

  女道士在久久觀察了之後,發出輕盈的自語,接著再道:

  "奴影!把外面案上的'天籟金聲琴’取來!”

  奴影猛吃一諒,搖手不同意的提醒她道:

  "姑娘要?他療傷,千萬使不得,他要醒轉過來,便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
再要制他便不易!”

  "要不然"?天宮”也不會用“天禽傳書”,懇請姑娘以“聖湖心聲”笛
韻,把他拿下!”

  "我們不論死活,只要把他交給“?天宮”的人就成了!”

  "我瞧,"?天宮”的人就快來了……。

  女道士生似沒有聽見,將她的言語只當過耳東風而已,頭也不回地低聲叱
道:

  "瞧你暗自一掌,把他傷得多重!”

  奴影圖窮匕見,臉紅脖子粗,道出真言:

  "姑娘玉體要緊,老奴期期以?不可!”

  原來她一番言語,無非是怕療傷,太耗心神,損害了女主的玉體!

  女道士也不言語,緩緩回頭,用清澈如水明眸望了奴影一眼!

  奴影長歎一聲,順從的踱出內室,把“天籟金聲琴”端了進來!”

  女冠子閉目深深,天意在心,智珠在握,耳裏沒有權影搬動八仙桌的聲音,
鼻裏沒有奴影點燃檀香在鼎的香味!

  只是正襟危坐,寶相莊嚴,若非頭戴道冠,身穿道服,真似觀音蓮台,法
相通玄!

  待"天池凝露香"燒了半柱,她悠然開睫,吩咐道:

  "奴影,你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撞入,連“?天宮”的來人在內,他們
若是要人,便說我要留下“沅陵掌門”問話!”

  "奴影理會得!”

  畸零人回罷,便應命退出!

  女道士高拾玉臂,玲瓏笛斜指在窗外天庭,光映星月下,運足功力,“勃”
地一聲,疾行點了何滄瀾胸前三處大穴!

  何滄瀾悶哼一聲,旋又沈迷過去!

  女道士目送手揮,煞似仙女投機織綿,玲瓏笛耀眼光花,飛指點下……

  何滄瀾微有知覺,奇經八脈中那滯留的氣息,已能逐漸蠕蠕而動,被阻塞
的氣血,似已開通!

  盞荼光景,他體膚處勢汗滾滾而出,銅牙抵死咬緊,生似有無限痛苦……

  女道士冗自揮舞著玲瓏笛不停,認穴疏氣,挑筋活脈,七孔玲戲笛,孔孔
皆有熱氣嫋嫋飛出,孔口凝著些許水珠仙露!

  何滄瀾突然渾身痙攣,抖個不停,體內萬千金蛇,鑽肉穿骨,交叉在小腹
上的雙手,緩緩向“膺窗穴”移去!

  女道士花容微激變色,知道緊要關頭已到,萬不能讓他自製穴道,卻也不
能出手制止,玲瓏笛滿天飛走,帶著非絲非竹的清音,絕似鸞翔鳳荔!

  如像不是纖手揮舞玉笛,而是玉笛牽動素手……

  何滄瀾神智迷糊,五臟六腑卻鼓躍不停,活似被放在滾滾的鍋釜中煮著!
丹田蒸蒸騰騰縷縷真氣,由百骸四肢直交“膺窗穴”,他脹疼難挨,雙手不由
自主尋到穴道女道士見狀,心知再遲一瞬便全功盡棄,玲瓏笛疾然一點,結結
實實紮在穴道上,管端吐出濃霧也似的一束玄陰之寒氣,透過血肉,直灌入去!

  何滄瀾渾身有如一塊赤鐵焚身,現似突然入水,一寒一熱,交上剪熬,冒
出涼沁沁的冷汗,氣息已貫通,上下無阻塞,眼睛乏力的張開!

  "快閉目運息,逆經脈而行!”

  女冠子嬌聲促語,說罷,纖腰一扭,快如雷電,卻不見勿促之態,施施然
掀開琴上軟綢,凝眸運思,彈起琴弦

  琴乃梧桐木所制,褐赤泛黃,微有梅花狀斑點,柱頭失漆,微微剝落,古
色古香!顯然是具千年古琴,琴腹上蠅頭小楷,行雲流水也似的寫了一篇“銘
記”!

  記述此琴之切身出處,乃是大有來歷之證明也!

  琴韻錚瓊,聲依韻,神人以合,如百獸拜舞,千禽爭鳴!

  俄而如間關鸞語,偶而如漱石寒泉!

  音感潮汐,聲動木石,六馬?之仰拜,遊魚因而躍潭!

  何滄瀾體念琴心,真氣因勢利導,浩浩蕩蕩暢行無阻,依琴韻之流渡,如
江河之爭奔,流穿不息,不知經過多久——

  心志清明,內視如潭底觀魚,發現穿穴流脈,已無需琴聲?引,自行來去,
比之往日更形流通,再一深杏,那裏還有什?琴聲?

  內室香霧氳氤,寂然無聲!

  他醒轉了過來,張開雙眼,看那女冠子盈盈玉體,俏立在自己眼前自中盡
多關懷!

  何滄瀾一想自己一個大男人,當著世外仙姬,縱體橫陳在榻上,成何體統,
連忙飄身下榻,一揖道謝道:

  "仙家一曲"高山流水",草莽之民得接清音,病體霍然而愈……"

  說了一半,耳裏聽到遠處有爭吵之聲,直達室內,便訝然頓住了!

  女道士點首和?道:

  "大概是"?天宮”的人來了,你不必管,奴影一人足夠應付——你且把
前因後果仔細想想,便不會謝我了!”

  何滄瀾閉目一想,想到自己劍出奇招之際,陡的平白走火入魔,乃是?笛
音所亂之故,便整個明白過來,遂微微一笑!

  嘴角弓起一種令人費解的笑意,有點冷傲,有點自嘲,又有點甜蜜的韻味!

  女道士生似見不得這種——笑容,令她秀眉微蹙,內心激蕩,借著請何滄
瀾就坐的手勢,來掩飾自己,自己也回身落坐在古琴後的琴凳上!

  何滄瀾在她的身姿上,發現了尹姑娘的倩影,有點驚心,也有點迷憫!

  女道士遲遲不語,以絕大的勇氣,用故意裝出的莫不關心的語氣問道:

  "請問你,你是不是江西瑞州人士?”

  何滄瀾驚愕地?頭看她,想道:

  "她曾問我是否姓任,又叫著哥哥的名字——志琛。”

  他忽然明白過來,自己之所以能前時是階下囚,現時?座上客的原因,驚
喜的沖口而出道:

  "你是不是性江,廬山派的……”

  女道士像觸電也似地站了起來,驚震駭然的問道:

  "你怎?知道這些……”

  何滄瀾也長身而起迎上前去,兩人四目交視,眼中都煥發著奇異的神采,
是喜悅,是瞭解,是溝通,冥冥中似乎有一絲看不見的心靈的線,將他她的心
串聯在一起!

  "我是聽"巡八方"說起過!”何滄瀾聲音裏充滿了親情,如幼弟遇見了
一心響往思念的大姊般的喜悅:

  "自從在“巡八方”處知道了你之後,正要找你……”

  "我!我找過你!”江姑娘說道:

  "那是在二十年前……"

  原來這道姑便是“巡八方”對何滄瀾介紹說是“若你哥哥不死,她會是你
嫂嫂”的江彩雲,她師出廬山。

  "神槍手”任志琛過世的噩耗傳來,她不顧一切前往江西任家堡,探查情
況!

  恰好廬山正要用人,她因而招傳末到,算是有違派旨,而她師父又早已過
世,無人替她維護,由派規判?逐出門牆!

  於是她了無牽挂,年紀輕輕提劍江湖,要?任志琛復仇,走遍天涯,終無
所得!

  有一年遇上關外長白山天池第一奇人“天貴翁”,貴翁老而無後,嘉其志
而憐其孤,掣還天池,傳以絕學,現?衣缽傳人,十年中盡得所傳!

  "天貴翁”仙逝後,她便成?“天池”一脈奇學唯一無二的繼承人!

  自替師父守滿喪服,江彩雲便攜奴影入關,奴影乃“天貴翁”的道童,後
來替天貴翁守護天池洞府,一身技藝出神入化,江彩雲有她在身側,根本無需
親自出手,盛名遠播江湖道!

  廬山派一知昔日門下弟子,如今高掌一門,便“屈意交歡”,求她重返師
門!

  江彩雲心如止水,早看破世情冷暖,便正式歸依三清,自號“清心道姑”,
?長白道宗之長,打消了廬山派的出爾反爾的鄙意!

  她在廬山派時輩份並不高,與楚不邪同輩,年歲已四十許,容貌還是當年
少女模樣,可謂青春有術,這得拜“天貴翁”之賜,得獲奇珍良藥之故!

  這些事故,是女道士——也是昔日的江彩雲,如今的“清心道姑”向何滄
瀾簡賂講起的往事,最後,她黯然的道:

  "你在金陵傳出消息,說“紫府秘笈”原在“任家堡”,據我所知,你家
並無此物!”

  說話至此,清心道姑沈吟一下,又道:

  "如果有的話,照理你哥哥不會瞞我的,是不是你故弄虛玄,其中別有
隱?”

  何滄瀾露齒一笑,反問她道:

  "任家堡因何故被人狠毒得剿家滅族?幾百人?之牽連喪生?”

  "這——。”

  "清心道姑"也說不明白,這滅門大血案因何故發生的!

  一般江湖道,單劍尋仇,結夥火拼是有的,若想滅人門戶,那得投入多少
倍的人力才能得手,這不是一般人所能幹得了的事!

  何滄瀾亦向她將自己那艱苦的平生,簡述了一溫,關於尹姑娘的事,卻避
重就輕,只在說明與“武天子”的章太孫結下梁子時賂微提示了一下!

  "清心道姑"聽了,不勝唏噓,暗付:“如果那年我找到尚在繈褓中的你,
這二十年來,就不必吃這?多的苦了!”

  但她並未說出,只是友善地看著他道:

  "你那位姓尹的姑娘,後來你再沒有碰過面?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再回金陵
去?”

  何滄瀾知道女人對這種事最是敏感,知道瞞不了她,不好意思的垂首腦腆
道:

  "我在北上之前,還路過金陵一次!”

  他的重點擺在“路過”兩字上!

  "清心道姑",蕪爾而笑,關切的問道:

  "那位姑娘很美吧?"顯然道姑很想有機會認識她!

  何滄瀾想不承認也不成,半響,?著望她一眼,說道:

  "矚,也許長得有點像——像你!恕我言語不敬之罪?”

  清心道姑淺笑了一笑,笑聲很年輕,紅雲飛上乎頰,更像尹姑娘了!

  她用眼睛瞪了擬似“小叔子”一眼,眼神中充滿善意的責備,好像是說:

  "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吃老娘的幹豆腐哩,你心愛的女孩,怎?會與我
相像呢?”

  何滄瀾不願將話頭以尹姑娘?中心,趁機把話題轉移,道:

  "希望'紫府秘笈'不要太快出土才好,不然,一切必得重頭來了!”

  "'紫府秘笈'出土之日也快了!"清心道姑笑容一斂,正經地說道:

  "現在是外弛內張,山雨欲來,各家各派都密切注意這件事!”

  "小弟是單人獨馬,對這些消息便不靈通?”

  "據說連封山的“武當”“峨嵋”也派出門人,在洞庭湖一帶活動!”

  "洞庭湖?"何滄瀾聲音提高了,相當震動與狐疑,悅然的道:

  "那?我北上中原就整個的是一項錯誤了!”

  "也未必見得!”清心道姑道:

  "他們也是望風捕影而已,比方說,你不北上,就見不到“巡八方”,也
不曾在此和我相會!”

  "如果我逕上洞庭,你本來也會到那裏去的,我們還是會遇上!”

  "你比你哥哥好辯!”清心道姑不怎滿意他的言詞,這樣的指摘他了!

  兩人沈寂中,忽然仰臉對著黃綢垂簾道:

  "?天宮的人回去了嗎?”

  "回覆姑娘他們回去了,叫我傳話給“沅陵掌門人”,一年之內,必教他
死無葬身之地!”

  是奴影的聲音!

  清心道姑聽了這番威脅之辭,秀眉一皺,回頭對何滄瀾道:

  "你一定奇怪,我怎會替“?天宮”出力吧!”

  "大概,廬山派與“?天宮”有所勾結——會不會在事業上有所合作,以
你?中間連系人!”

  清心道姑讚賞地點點頭道:

  "不錯,一些志在必得之士,都預?之謀互相勾結,互?聲援擴大勞力,
減少阻力!”

  她也想道:

  "他有志琛之聰明,我心欣慰!”

  "將來若真秘笈得手後那又怎?辦,真的公諸天下嗎?”

  清心道姑悲哀地搖首,輕歎一息,道:

  "是不是爾虞我詐,各懷鬼胎?”說著,站起身來,起出房去!

  不一會,她嫋嫋婷婷走回來,手裏提著個光彩奪目的金絲紅錦袋!

  她身後跟著奴影,手托黑漆木盤,上面有晶瑩透徹的兩個玉杯和一壺香
茗!

  何滄潤站起身來,雙手接過玉杯,倒把畸零人愕了一下,又退了出去!

  清心道姑打開錦囊,拿出一塊沈甸甸的黑色方盒,映燭生光,道:

  "這便是‘紫府秘笈’,廬山派共作了三個,如果有人捷足先登,便可用
來掉包,如果歸我所有,以可用來保障擾敵方耳目,嫁禍於人?”

  何滄瀾接了過來,覺得頗?沈手,以指輕彈,發出“篤!篤!”的聲音問
道:

  "怎?完全密封,分不清盒蓋在何處?”

  "這是天犀角製成,要用前古神器才能剖開,裹裏是一葉一葉的銀片,經
文就寫在上面!”清心道姑說道:

  "'紫府秘笈'是不是你也志在必得?"

  何滄瀾緩緩搖頭,嚴肅地道:

  "我不要秘笈,只要幾個腦袋——不知誰的腦袋!”

  清心道姑低聲再道:

  "我也是,不然我不會再作出山泉水了!”

  兩人的心志一同——要?那個英雄哥哥復仇,心照不宣,陷入沈默!

  "有很多早已歸隱的厲害腳色,?了“紫府秘笈”,又紛紛出現了,要找
人?在他們中間找可能性比較大。”清心道姑語意深長的補充道:

  "我已經找到一個地方了。”

  何滄瀾“叭”地放下玉杯,急問:

  "什?地方?"

  "六盤山,成吉思汗墓,不過現在也沒有用,現在那裏沒有人!”她再解
釋道:

  "我不是說各家各派互相勾結,合作奪寶嗎,有一批“強人”——名字我
也不知道——

  ?怕勢單力薄,插血結盟,相約有福共用,成吉斯汗陵墓是他們分髒之
地!”

  "那?——"何滄瀾思索地道:

  "是一批歸隱在西北的高手了!”

  "希望真凶就在他們裏頭!”

  清心道姑垂眉低聲道,信手撫弄著不杯!

  何滄瀾忽然記起一事,問道:

  "武天子手下會有什?能人?”

  "武天子手下最強的就是“三公九卿”不是他們,我察過了!”

  "你這?一來,可把他們整慘了!”

  "咕!"何滄瀾啜了一口茶!

  "你掌擊章太孫,他一條小命差點不保,只剩下半條,武天子愛孫心切,
連同三公親下西南采藥,半年始歸,回來又一起練藥,到前天才告一段落!”

  "又忙著出去?“紫府秘笈”奔波,?天宮後防空虛,你不遲不早,剛好
上門尋事,宮內只剩下一公三卿,自付不易取勝,唯恐敗了名頭,才用“天禽
傳訊,要我就近說話至此,清心道姑驚叫一聲,問道:

  "我說那尹姑娘是住在金陵?”

  "正是!怎?了!"何滄瀾也緊張起來了!

  "?天宮的司徒,便是到金陵去的!”

  清心道姑嚴重地道:

  何滄瀾沈思分析後猛然站起,道:

  "我必須回金陵去!”

  "洞庭湖畔已經密鑼緊鼓,你設下的陷阱,要有回音也要在最近期間內,
這時節你怎離得開——我替你金陵安排尹姑娘一下吧!”

  夜,又是團圓月了,遊於卻在千里,萬里之外!

  時間是辭別了清心道姑後七天。

  地點在南去——襄陽七十裏,漢水之陽的小村落……

  何滄瀾匹馬輕身,儒服單劍,在鄉野黃泥路上施施然趕夜路,月光下可以
看見他眉毛輕蹙,似有無限隱憂。

  隱憂?他確定有一些,但儘是往光明處想去,比仿說:武天子手下是?了
一些他不必瞭解的原因才到金陵去!

  不是?了“江南武侯”百里金鼎,更不是?了心上人——尹青青,這當然
多少是自寬自解,但,除此之外,他還能如何?

  當然,即使往最壞處想去,也不應該有重大不幸事情發生,不然,他也不
會施施然在這湖北趕夜路了!

  因?,撇開清心道姑不說,她自稱武功不及奴影,而那畸零人——奴影!

  若只關係到她自己,她是最懦弱的人,人家欺負了她,她還會道歉賠不是,
懇求人家原諒她,但只要“姑娘”有關,她的武功幾乎天下第一。

  意思就是說:即使是武天子禦駕親征,也不至於一戰而潰。

  所以,何滄瀾此刻心中最差是焦燥,而非憂慮,於是故意策馬緩行!

  他正要去找"神醫”虞鵲——

  根據廬山派得來的消息,“神醫”虞鵲,才是“紫府秘發”的關鍵人物,
而“沈陵掌門人”不與焉,這些都是清心道姑告訴他的。

  這使他非常氣憤,廬山派競慧眼獨具,不重視他散發的謠言,而且也給他
些悲哀,他想道:

  "既然我遲遲才得知這消息,定然早有人捷足先登了,不過,來看看也
好!”

  果然,當他停馬時,發現神醫的“神農草堂”,柴門輕掩,燈火寂然!

  這是一家獨立的門戶,座落在小村外數百之遙的地方!

  何滄瀾廢然而歎,頹然下馬,輕拍馬背,放馬自在行走,嘴裏還咕擼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神醫已遠走他鄉,也許早已成階下禁囚了!”

  話雖如此說,何滄瀾仍輕輕以手推門,發現門乃是鎖上的。

  "進去瞧瞧吧,強似過門不入!”

  他想著!

  遂輕輕躍過竹籬,悄悄落在院落裏——堂堂大掌門人,總算不太費力便可
躍過竹籬!

  迎面是一字排開的土磚平房,建構殊不考究,足證虞鵲並非豐於貨財的醫
者!繞過平房,乃是一片草圃花畦,廣凡數畝,其間遍植或開或謝的奇花異草,
也許是藥草吧!

  寂無人聲:

  何滄瀾聳聳肩,手提墨劍,緩緩往第二進房子走去,還順手摘了一朵花放
在鼻口嗅嗅!

  好香!

  第二進屋舍房門應手而開,其室軒高窗敝,似是書齊,窗戶洞開處,花香
入室,芬芳撲鼻,月光宛如水銀瀉地,凝鋪在方磚上。

  桌上有一黃銅香爐,和喝了一半的香茗,另一冊掀開的古藉,似乎主人偶
然走開,隨時會回來似的。

  何滄瀾突然有種不雅的感覺,像是作賊似的,他眉毛一揚,緩緩往書桌走
去,正無聊賴把劍擱在桌上順勢坐下心想道:

  "怎?回事,看此室形狀,似乎是主人倉促間離去,但前百柴門卻安上了
鐵將軍把門,這事不合情理之至也!”

  他信手端起茶杯,拾起古藉,悠然恍惚間,有種感覺是十分熟悉,仔細分
辨,竟然跟去年進宮盜寶,在“藏珍聞”中寫字留書的情景相仿佛。

  還記得那時胡扯幾句打油詩,最後兩句是:“寧肯?盜,不可無酒!”

  那?,這一次盜些什?呢?

  突然身後微有動靜,他猛然驚覺,依著練武者的敏銳,數年的閱曆,掌門
人的功力,他可以覺知在後面一丈偏左三步處,多了一個人。

  何滄瀾手裏的茶杯便凝在空中,未放回桌上,也不端到口上!

  身後的人影,宛然推進三尺。

  "你最好停住在那裏!"

  何滄瀾平靜的道,緩緩放落茶杯!

  人家可不聽他的,又走前了兩尺!

  "我的意思是說,請你站住!”

  何滄瀾說著,好整以暇地側身過來,太師椅跟著無聲無息旋轉過來!

  那人果然站住。

  沅陵掌門?起眼皮一看,來人面如冠玉,身穿水湖色衣袍,系一條二藍湖
皺細絹汗巾,頭戴一頂翻沿韋陀蹙金鑲玉帽,腳踏高統壽字雲鞋。

  腰間斜插一珊瑚紅的五孔蕭,想來是他的兵刃了。

  何滄瀾微一皺眉,來人乍然一看,豐神秀逸,但仔細看來,英俊中有三分
撫媚,尤其一對美目,湛若春波,泛似秋水,更增兩分秀氣!

  那年少後生給沅陵掌門這一大模大樣的上下打量,兩頰沒來由的飛雲泛
紅,微微發嗔,叱道:

  "你好無禮!”

  "我?"

  何滄瀾不覺好笑,無辜地站起身來,誇張地拱拱手,反正閑著無事,他想
逗逗這年少後生!

  那美男子當然知道對方在作弄他,卻不知如何是好,壓下喉頭,沙啞其聲
道:“你是虞鵲吧?快說,不然莫怪我不客氣!”

  "皺兒,未見過世面的。”

  何滄瀾想道:又坐下來,更是一副大盜不操干戈的模樣,口角生風問道:

  "你找神醫,有何貴幹,那裏病痛!”

  "你不必多問。”

  美書生惡狠狠說道:“這顯然與他的本性不合,是故意裝出來的,所以非
常走樣!

  "好!好!不問,不問!”

  何滄瀾占了形勢上的優勢,更像捉弄小孩子。

  "你?"美書生顫抖著說道:

  "難道你以?我不敢殺人?我殺……”

  突然把話喋住!

  "何必呢??什?。”何滄瀾得理不讓人再道:

  "?一點芝麻小事,把自己嚇成這個樣子!”嗤嗤的謔笑著更道:

  "你說說看,?什?找虞鵲,也許我能幫助你!”

  美書生嘿嘿冷笑,因?不習於此道,很夠味兒!

  何滄瀾更覺得有趣了,手指在桌上“篤!篤!”敲了幾下,試探著道:

  "紫——府——秘——笈?"

  美書生神色一變,卻立刻鎮靜下來道:

  "那?你是'神醫’虞鵲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說了一半又停口打住,暗根自己用錯了辭,順口說出。“咱們”兩字,有
些難?情也!

  這個語病,卻非何滄涸所能猜出,他只點點首,想道:

  "這才像話,事到臨頭應該鎮定——”

  這時,清輝渲水,蕩漾在窗戶外。

  借著入室的月華,何滄瀾仔細再端詳著他,卻發現書生唇上無髯須,喉頭
無核,有些不解想道:“怎?回事,難道是個雌兒——”

  書生在何滄瀾沈吟不已中,總算把自己暗恨完了,接下去神色凜然的道:

  "你把秘笈拱手送出,我便不難?你——”

  何滄瀾不理他這種屁話,只想道:“如果他是——還是以最初的態度好
些,那比較像樣!”

  心裏一面打量思付道:是不是該把身邊的“紫府秘笈獻出逗他一下——那
是他未過門的嫂嫂“清心道姑”送他的,當然是“西貝”貨,備以?只大魚上
釣,他還不配!

  若是拿出來,怕玩笑開得太大了!

  美書生以?把對方嚇住了,占回了優勢,再加強語氣道:

  "你仔細考量考量,你當然不會以?憑武技能夠逃出我的掌握吧?我手底
下隨便出手三式兩招絕對比你好,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何滄瀾不覺失笑,打定主意,不把假秘笈獻出,一面點頭道:

  "依我看,你的消息真靈,竟能打到“神醫”這點線索!”

  心底有點悲哀,怎?沒有人來找上“沅陵掌門”這大的線索呢?

  美書生傲然自得的一笑,頗?詭異!

  就在這一笑之中,何滄瀾競覺得他很美麗,嘴上可刻薄地打上一句道:

  "可是也不太靈光,你竟錯誤到以?找到“神醫”,便會同時找到“紫府
秘笈”!”

  美書生大吃一驚,神色之中,仿佛由青雲上失足跌下來!

  簡直應該用“花容失色”四字來形容他,比較恰當。

  尖聲——已不是裝出來的沙啞,說道:

  "你,你不是神醫——虞鵲?”

  說話之際,身形一閃,欺身近來,吐馨納郁,幽香乍展!

  "一個女人!”何滄瀾心下叫道,臉上不露絲毫痕?,平靜地道:

  "我幾時說過我是?”

  那書生打扮的人,可氣慘了,卻又哭笑不得,沒有辦法,錯誤是自己造成
的!

  何滄瀾微微一笑,又仔細打量來人一下,這下可奇怪了,竟覺得有點熟眼!

  可是又不知幾時見過,他認識的女子原沒幾個,難道不是巾幅不成!因問
道:

  "我們好像認識吧?何者在那裏見過——”

  那書生眼睛已深深注視他,也是陡然一驚,這無異給了他答案!

  何滄瀾多眨了幾下睛皮,暗叫怪事不?,心付:“難道他也覺得我們似曾
相識?”

  嘴裏故作輕鬆的道:

  "你應該找另一條線索,比仿說:‘沅陵掌門人’去!”

  那書生一聽,脫口急道:

  "我正要找他!"

  又似怕他泄露了機密,馬上改口道:

  "找他幹什??"

  何滄瀾喟然而歎,感慨萬千的道:

  "這?嫩就放你出道,到這險惡的江湖來,你師父或者你父兄,真是個糊
塗蟲!”

  那書生一聽此人口出不遜,唇及思師,也不知用什?方法,皓腕一伸,人
同時已到何滄瀾眼前,揚手一揮,快速絕倫!

  何滄瀾只覺眼前一花,素影已照面,健臂霍地一揮,一記八成力劈空掌應
手打出,同時驚叫了一聲!

  那是"通成子"道長的“赤手斬鯨”呀!大水沖了“龍王廟”!

  不料書生見罡風陡起,錯身疾退,宛如行雲流水,暗道:“好利害的劈空
掌!”

  美目溜了書桌一眼,亦驚叫一聲!

  那是注意到摘在案上的"墨劍”,沈陵掌門的招牌,江湖皆知也!

  "閣下與通成子前輩,是何稱呼?”

  "你是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吧?”

  何滄瀾頷首!

  那書生又驚又喜的槍口道:

  "'通成子'正是恩師道號,敝人奉師命入江湖尋訪貴掌門人,家師有事
相進,請貴掌門同我……”

  何滄瀾一拂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道:

  "不必了,令師要我叫你回山一趟,你是……”

  他本想說出“玲兒”兩字,但一想起司徒貫一再叮嚀,見了“玲兒”不可
擺前輩的架子,要以平輩相見,因而勒住……

  "玲兒"本來以?是自己來把“沅陵掌門”請到“玄英玉洞”去,那知竟
是他叫自己回去,競楞住了,半晌,才自我介紹,乃是“林嘉軌”還沒闖出個
萬兒!

  何滄瀾把這三字在嘴裏念了幾遍,念出了味道?竟是耳熟得很,便說了些
客套話,兩人應對了半天!

  林嘉軌落落大方,跟先前的緊張一比,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半晌,何滄瀾道:

  "嘉軌兄,我們真是一見如故,好像多年前便認識了一樣!”

  "你還記得?”

  林嘉軌眼神一亮,微有羞意問道:

  "那?我們從前是真的見過面了?”何滄瀾喜道:

  "喔!沒有!”

  林嘉軌急忙改口,畏怯側身,注視窗外,又道:

  "反正你遲早總會知道的!”

  語音裏,不知不覺流露出幾分扭捏委婉的神態,相當脂粉氣!

  何滄瀾見對方不承認,也不好深問,只把這疑惑存在心底,很幫忙地把話
叉開道:

  "嘉軌兄一向在那裏走動?”

  林嘉軌知他有意亂以他語,很是領情,又轉回身來,渾如無事道:

  "我最近才從嶺南來,小弟故里離此地不遠?”

  何滄瀾一聽“嶺南”二字,如得?示——林嘉軌,倒過來念不是隗家玲
嗎?

  怪不得"通成子"故作神秘,原來“玲兒”是那初入江湖碰上的……

  自己由去埋屍才得到明珠,及這“墨劍”的呀:令自己由貧因中喘過一口
氣來!

  他不曾記憶,是他第一次佩劍,第一次殺人……

  對一個練武的人而言,這一切太像初戀了,叫人怎?記憶呢?

  連帶著對隗家玲的印象,便成?永不磨滅的痕?!

  隗家玲知道自己不經心透露了“嶺南”兩字,觸動了他的記億,想到自己
分明是女兒家,卻作男子漢打扮,羞得什?也似的!

  再想到剛才自己裝出惡狠狠的樣子連“殺人”兩字,也說出口了,更恨不
得地上有個窟窿鑽進!

  何滄瀾也在心潮蕩樣著捕捉往日的情景,忖道:

  "快五年了,那對小兄妹該長大了!名字叫小芳、小強吧?”

  他很想問起他們,但一想隗家玲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又不敢?齒,佯裝
略無所知,隨便說道:

  "嘉軌兄,我們大概來遲了,神醫虞鵲早已他去!”

  在疏朗的星月下,兩條人影離開了神醫的草舍!

  安步當車,緩緩歸去——

  隗家玲之來,不勞車馬,是以何滄瀾也不便上馬,她們原可以馬上分手:

  他趕他的路,她回她的故里,或者回嵩山覆命,但映違五年,難得一見,
此時此地再一別,誰知何年何月才能.見面?

  他們原沒深交,但當年邂逅之時,彼此都未入江湖,記憶中總覺得是遙遠
以前的事,而今夕相見之際,大家都已長成!

  期間便有一份感慨,兩人共同感到的!

  對任何人而言,五年都是一段長時間,是夠發生任何事情,而在他們相別
的五年之間,發生在彼此身上的,又豈在少數,這期間便有屬於他們各自的記
憶!

  反正是,當年邂逅,今夕相會,彼此都無惡感,都不覺得討厭,而現在有
的又是時間,沒有什?十萬火急的事等著去辦!

  又何必急於分手,?何不一起走一段路,趁著這淡如水銀的嬋娟月色?

  再者,何滄瀾由“通成子”司徒貫那裏有份近于思惠的賜予,兩人的關係
似乎更不應匆匆離去!

  何況還有那令人低回不已的句子:“相逢何必曾相識”,相逢者如是,相
識更當如何?

  這無關乎男女之情,亦不牽涉任何惱人的繡思!

  何滄瀾和隗家玲誰也沒有發出這句邀請,僅僅是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

  當然他們也在絮絮的談話,談些無關緊要的事!

  不談回憶,談不談感慨,只是林嘉軌和何滄瀾在一起走,而非任志欣和隗
家玲!

  這是一個值得記憶的夜!

  她知道他已知道了自己是誰!

  他也知道她自己是誰!

  但彼此都不談起,又何必談起呢,若是談起,那大麻煩,又得費半天手腳
解釋,會增加多少口舌、破壞多少氣氛!

  口舌一多、氣氛一去,又何貴乎今夕的歲月!

  現在是稱兄道弟,若不然,則變成了孤男寡女,那份尷尬立刻形成!

  不知經過多久!

  不知走了多遠!

  突然,聽見一陣若有若無的蕭鼓之聲傳來!

  "怎?回事?"

  隗家玲從美好的睡夢中驚醒過來似的,怯怯的問道:

  何滄瀾第一次感到驚然鶯聲驚啼,和陣陣脂馥盈鼻,才知方才的夢,方才
“不著”一語,盡得“風流”的境界已經過去!

  便有些苦惱,像失落了些什?,怔然的對她道:

  "不知道,似乎還在向我們這裏走來似的!”

  "送喪的?”

  "也許是某個神秘幫會組合?”

  俄頃,月色溶溶的大道上,有一隊馬陣,滾滾而來!

  樂聲悠揚裏,馬蹄聲雷動!魄家玲道:

  "人相當多,大概是個什?秘密宗派,最好是回避一下!”

  便四下打量,周遭儘是平蕪田疇,不見村舍土岡,再無藏身之處!

  ?頭望著夾道成蔭的護路樹,意思是想躲藏起來,以免與人起了衝突!

  何滄瀾搖搖頭,一來他身後有自己的馬匹行囊,再者憑“沅陵掌門”的身
份也不能躲藏起來,說道:

  "不會有什?事的,大不了我們讓路就是了!”

  說話之間——

  鼓鈸齊鳴,蕭笛合奏,招搖而來!

  只見,?首乃是十六人騎隊,每列八名彪形大漢,一式勁裝,端坐雕鞍!

  其馬也,絡勒銜銀,裝金績彩!

  其人也,金剛怒目,斜挂緬刀,好不威武!

  其後乃是四乘馬車,載坐三十二個金童玉女,個個粉裝玉琢,拿著蕭、笛、
鼓、鈸、箏、鑼等樂器,乃是樂隊也!

  再下去乃是一前一後的兩個將校,前面一個年可五旬,騎一匹神駿非凡的
紅鬃烈馬,襯著騎者的河目海口,銀絲長須,好不威武!

  後面那人,國字白麵,川字黑髯,騎一匹黑身雪浪駿馬,腰旁挂一對金背
蓮環大椎,黑色沈沈,映月生輝,一望而知並非凡俗之輩!

  騎者過後,乃是兩乘色兼列彩,圖騰雲龍,黃幌低垂的輿車!

  各以八匹轅馬拖拉,轅馬纓絡流蘇,嬰兒紅的寶石不知凡幾,裝飾之華麗,
不亞於禦騎!

  這還不奇,奇的是這些匹馬,皆是幹中選一的神品,主人卻當轅馬用,其
闊綽可見一般了,人世之富貴已至極端!

  輿車過後,又是兩名騎者,乃是後衛之都護!

  再後是旗幡斧戟儀仗,羅乎黃蓋……

  最後是三百餘騎身穿戰衣馬挂懸刀佩劍武士!

  何滄瀾和隗家玲避于道左,四目相視,以眼互問:

  "這是何人,如此氣派!”

  正思索間,這有似神兵天將的隊伍,漸漸遠去,而樂調一變,洋洋乎?喜
樂之聲!

  何滄瀾略通音律,一聽便知調名,卻不敢太自信,因問道:

  "這不是古調“有鳳來儀”?”

  隗家玲默然頷首,似有所思!

  何滄瀾臉無表情,望著遠處的隊伍道:

  "事情來了,吉凶捕!”

  隗家玲近年已棄弦月刀而不用,改使五孔蕭,對音律之造詣,自在何滄瀾
之上,細辨樂音,臉露戚容,眉尖攏上愁雲,道:

  "不好!"有風來儀”應該一片樣和之氣,但,這樂隊卻隱有殺伐之聲,
顯然不懷好意,是沖著我們來的!”

  說著,已停步不前,顯然他不欲與這批人物發生衝突!招惹不起也!

  那隊伍原是和兩人同方向而行,如今後來居上,遠遠超越在前!

  何滄瀾向前望去,歎息一聲道:

  "太遲了,人家找上我來,我不能逃!”

  隗家玲完全瞭解,他不是好勇鬥狠之徒,因?先前乍聽音樂之際,自己有
避規之意,那時逃避名正言順,乃是不欲多惹是非閒氣生!

  如今可不成,因?旁邊這人是何滄瀾,乃是“沅陵掌門人”也,不是任志
欣一個尋常的江湖小輩!

  她猜得不錯,何滄瀾沒忘記自己的身份,所以毫不遲疑地往前走去!

  不然,兩人很可以返身而走——本來就是散步,沒有一定的方向!

  遠處乃交叉路,路面寬敞,馬隊隊形一變,雁字排開,以列陣相等待!

  樂音再次變調,一片喜氣洋洋,其樂融融的聲音!

  何滄瀾一聽,側首對隗家玲道:

  "我如果沒猜錯,這是“迎嘉賓”的曲子!”

  隗家玲點點頭,但聽那樂音,表面是樂陶陶的樣子,骨子裏是頗有問題,
便道:

  "樂聲殺氣更甚!這隊樂童真是訓練有素,只是這般人馬恐伯不是什?好
路數!”

  "他們若想找麻煩,便讓他們找吧!”

  何滄瀾笑笑,很欣賞身邊這個女孩——其實是年齡比他賂大!

  在神醫家裏,因?想豪奪強取“紫府秘笈”,算是在做虧心事,但緊張成
那個樣子,這時節卻想省事而不畏事,鎮靜得很,到底不愧名家之徒!

  隗家玲不知他在想什?,心下估計敵我情勢,憑思師傳授的幾把絕藝,和
這聲名不凡的掌門人,並肩察敵,大概有天大的事,也擔當的起,便很坦然!

  這時節,兩下相去已不滿二十丈!

  敵陣中已躍出一馬,威風凜凜立在陣前,乃是河目海口,騎紅鬃烈馬的老
漢!

  "更有意思了,是不是……上來盤道了!”

  何滄瀾毫不介意他們的赫赫威儀,信口調侃著!

  隗家玲覺得這個多年前的少年郎,也更有意思了,臨陣之前,竟然談笑自
若:

  現在想到她當年自以?比他大,不覺有點奇怪,如今他可比自己老練多
了!

  "迎嘉賓”一曲終了!

  場面陡的沈寂下來,雖然對方有四五百號人,卻似泥塑木雕般的,像是一
幅,軍兵複雜的畫面!只顧其形而已!

  河目海口的老漢,氣驟丹田,聲如黃鍾大口般的喝道:

  "來者何人?”

  何滄瀾牽馬緩行向前,朗聲答道:

  "沅陵何滄瀾也!”接著,又釘上一句:

  "擋路者誰?”

  隗家玲一聽,若非素來端莊,就得“噗嗤”笑出聲來,想道:

  "俗語說:“好狗不擋路!”這不是在罵人嗎?他真損!”

  河目海口的老漢也明白了,?之暴目啞然,最後終於厲喝一聲:

  "武天子,中嶽帝君!"

  隗家玲聽在耳裏,暗叫道:"不好,惹上了這老魔頭,本家師叔了!”

  心頭也自一寒,敏感地覺得身旁的何滄瀾,牽馬提?抖了一下,用眼稍一
溜——卻見他神色自若,略無所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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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威武名揚天下知
 
  那一聲‘武天子’出口,樂童們又吹吹打打起來,果然是好一番王者的氣
象:

  樂音聲中,前面那乘八轅車輿車門洞開,黃幔掀起,走出兩個杏黃衣裳的
少女,頭挽宮髻,手捧長劍,站在門側!

  然後,車門裏閃出一皓發高年老者,發如猖毛碟,黃袍蹙銀,都麗燦爛,
手提一根綠玉杖!

  何滄瀾見他身上的衣裳和在‘?天宮’一言道破自己使用‘誅天神劍’
的紅衣老者氣派相似,便知此老乃‘三公之一’,絕非‘武天子,其人!

  果然,樂章再奏一曲,後面那乘輿車,魚貫走出四個宮裝少婦,娥眉淡掃,
宮髻高堆,紅妝美豔,姿色撩人,分立在車門兩側!

  左例兩女,各自端托三尺玲瓏寶塔,和斑爛三足商鼎!

  右側兩女,一個手捧亮如圓月,光潔鑒人的矮龍寶鏡,一個手捧九寶鑲嵌
的五尺龍泉!

  何滄瀾兩眼不瞬,看著車門,心下驚濤拍岸,浪花四起,想道:

  "武天子,我們總算遇上了,你是偶然路過,恰好遇上我,這是屈尊降纖
特地趕了來?

  不管如何,你總作對了,迫我在不願意出手之際出手,便是你的優勢……
可惜的是誅天神劍尚未一盡全功,否則……”

  可是他的神色仍然毫無怯意;他卻不知,這便是他的優勢!朝氣澎勃!

  樂曲已奏出‘九韶之樂’!好不容易樂童把迎駕之曲,奏到高潮:

  輿車裏緩緩冒出一個龍頭——武天子終於走出車來了!

  他頭戴珠光輝煌的皇冠,身穿蹙金繡龍黃袍,腳下淩空踏虛,仿佛踩著無
形玉階,徐徐而下丹揮!

  這是‘履踩青雲’呀!

  這氣勢排場及功夫,部屬其壓力之重,等閒之輩,如何能不志喪股寒……

  何滄渦深深吸一口氣,緩緩的運轉十二重樓一周而吐出!江湖亡命,天涯
一劍……目不斜視,眼裏流露出一種自嘲,兩種淡漠,三種慘忍!

  那是深藏不露的敵意呀!

  隗家玲冷眼旁觀,在何淪瀾眼眸裏發現一些邪惡的味道,暗自驚心付道:

  "大概他一生坎坷,竟需用這種眼色來保護自己,他是否一向都是這樣的
呢?”

  忽然之間,她覺得他跟自己之間非常陌生,比被自己誤認?神醫虞鵲時更
陌生!

  剛才陪自己煦煦傾談的步月者,那裏去了呢?剛才他曾是親密的朋友
呀……

  奇怪的很,她並未因此心寒,卻是覺得發現了他的一面人生而高興,不禁
暗自尋思:

  難道我覺得他有理?他真的是親密的朋友嗎……”她再思付:

  "這是他英雄的歲月!英雄那是得由無窮盡的殺伐中得來!他是在向世
所共認的強者挑戰呀!因之,他失去了自我!他是誰呢……”

  這樣的想法,令他自己心弦震動,吃諒不已!

  連忙一鎮心神,冷冷注視眼前陰險絕倫殺氣凜冽的情勢!在形勢上看他是
弱者!

  他已經掉落在這可怖的陷阱中!不是嗎?

  看!那個‘武天子’,那個號稱宇內第一高人的‘章元朱’,自在那裏跺
腳!

  離地二尺,七寸、四寸、冉冉而降,離地一寸時,還要踩一下!總算腳踏
實地了!

  他滿頭銀髮,修整得極整齊,領下三縷一長兩短的美髯,也有條不紊,五
官端正,鼻如懸膽,膚赤如嬰,身材修長……

  樂曲終了,萬籟俱寂——

  何滄瀾放下牽馬的手,並不回頭,嘴裏喃喃的交待道:

  "一場惡鬥,勢在不免,不論發生什?事,你千萬記住,絕不能插手!”

  他是說給隗家玲聽的!

  隗家玲正想分辯,說話的人已經離她而去!她陡然有種失落感!

  何滄瀾穩定的往前走了五步1

  '武天子'也往前走了五步!

  兩人相距不及十丈!

  靜寂——

  不知那一匹馬希聿聿地嘯號了一聲,各人聞聲驚心!

  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驀然流過隗家玲全身,她掩飾的伸出皓腕,牽住身
旁空騎的皮?,那意思是安慰它,要它千萬莫號叫!不要怕!

  陣馬悲嘶,那是一種不祥的預感呀:更發現‘墨劍’尚挂在鞍旁——

  他沒有帶劍便出陣了!是否乃緊張過度……

  在各自走了五步當中,這是有考究的,各自的成就已泄露無遺!當然,‘武
天子’已盡占上風,何滄瀾本來輕功最差,現在更差的離譜了!只能評之謂:

  "拙實!”別無是處!

  '武天子'張開了天子的嘴巴,說話了,微帶豫東口音,聲音不大,但一
字一句都打在人家的耳膜上,說著下面幾個字,音發金石之聲!

  "何滄瀾,你知罪……不知……罪?”

  何滄瀾不辯!

  沈默是金!

  這多少出入意表,‘武天子’身後那隊人馬起了絮絮微響,不旋睡又歸於
沈寂!

  隗家玲更是著急,提著?繩的手抓得更緊了,想道:

  "怎的不開口呢?在他腦筋裏,在想些什??”

  '武天子,臉上不帶表情——他是不是也覺得意外呢?

  至少外人不知道——只聽他少頃,續數其罪:

  "你掌傷我愛孫于前,又乘孤家出巡,上殿欺淩下人於後,兩罪俱發,其
罪當誅!”

  最後四字'其罪當誅’,猶如天雷轟頂,震蕩在夜深沈沈的平野上!

  ?人以?何滄瀾必當開口辯駁,甚至出言不遜,那知他沈默如故,猶如石
翁仲那樣站在那裏聽訓受辱!

  '武天子'暗暗驚愕,此子是俯首認罪,期望從輕發落?還是肚裏另有文
章,故弄虛玄?不管如何,且聲色俱厲再訓一頓,以殺其頑劣不拘之性!

  "你罪不在赧,現在惶悔亦已不及——你究竟認罪不認罪?”

  何滄瀾仍然不答!

  站在他身後五尺的隗家玲替他著急之餘,忽然明白了他?何不答話之意?

  '武天子'心下暴跳如雷,火冒三幹丈,根不得一掌……至此他才明白過
來,這小於早已蓄志在心,意存一拼!因道:

  "你喋若寒蟬,俯首認罪,打量孤家便奈何你不得了嗎?孤家若先出手,
也有先例在,別打韌塗主意了!”

  武林中前輩和後輩過後手,有讓招之例,乃是後輩先出手……

  若是平手,則別需由老輩先動手,後輩趨避,以示‘不敵’。

  '武天子'以?何滄瀾想逼自己先出手,落下,有理講不清’,以大欺小
之惡名,所以他先把話扣住!並非不給他機會,而是……

  '武天子身後的公、卿、樂手、侍者禦者,衛士們,皆以?何滄瀾想得個
‘讓招’的優勢——真乃不能仰體‘聖恩浩蕩’了!

  何滄瀾心裏究竟在想著什?呢?

  看看'武天子'終於閉住嘴巴,何滄瀾森森的冷笑一聲,道:

  "你的話完了吧!現在該我開口了!”

  '武天子'的手下們大驚失色,這是頂撞與蔑視呀!是四罪俱發了,豈只
是罪在不赧,簡直是罪該淩遲,五馬分屍,死有餘辜了!

  '武夫子'龍?也?之一變,心中無限怒意,皆化在拂髯一舉之中!

  隗家玲握住馬經的手,也放了下來,想道:

  "我准知道他不會令人失望,下面他要說出難聽的話了,這叫做分庭抗
禮!”

  何滄瀾平靜的道:

  "你數落本掌門諸罪俱發,人非聖賢,罪何能免,但扣心自問,本掌門只
承認有一罪?”

  這是什?話?

  何滄瀾不顧別人聽完這話的反應如何,繼續道:

  "然後你必須承認你也有一罪!在去年金陵某夜,采花淫賊一夕九案,東
宙事發之後—

  —"

  此話一出,?人的反應可想而知!震動驚懼,駭疑,各露怪相……

  何滄瀾嘴角露出笑意,聲音從齒縫裏穩定的流出來再道:

  "本掌門之罪無他,乃是高山孽子章太孫,犯了淫戒,天下人均得而誅之,
而鄙掌門人德薄能鮮,竟?肖小所愚,未能一掌誅絕,競讓他活到今日,罪在
愧對天地神明,縱走此魔,有違天心:憾甚!”

  此話雖然不高,現場五百余?,人人皆聞,如是群情洶洶,騷動繼之……

  '武天子'茫無表情,想道:

  "多?久了!二十年,三十年了,從沒一個人敢用這種語氣在我面前說
話,上次那人是誰呢?九嶺散人吧!他現在在那裏呢?早死了,死在我的劍
下!”

  何滄瀾深伯自己的話被打斷,不能暢所欲言,說話急迫了,聲調也提高了,
語句卻轉?輕鬆的道:‘

  "而閣下呢,便是有孫不教之罪,未化育其?人!”

  '武天子'頷下美髯,微微翹起,眼神朗朗,亮若天星,想道:

  "多?久了,十年或者二十年了,我沒動手用劍,現在來了這?一個人,
口出不遜,他在那裏?就站在我面前,我怎?辦呢?把他斃在劍下!”

  他自問自答,得到結論,便揚起右臂,四指合併,姆指分開,壯如筆架,
迢迢指著星月!

  這是伸手索劍,天子要禦駕親征了

  何滄瀾仰首而對,目如朗星,不?其所動,侃侃而再道:

  "至於閣下所數本掌門之第二罪,你是否有這胸懷聽聽鄙人之答辯呢?”

  那只索劍之手立即翻掌伏下!那是說本天于自然要聽聽了!

  "本掌門拜會一故舊,夜行於山間,趕路,欣見一宮牆殿宇,?人所阻,
自報乃‘沅陵掌門人’也,不科竟遭八人圍攻,當真虎落平陽被犬欺:

  但聞其中有人道:“神龍圖”!鄙人忍無可忍,一劍斬之!只見其蛇鼠狼
藉一堆,原來是不堪一擊!

  其後有三老,一前兩後,躬身?禮,相互三揖,鄙人不察,後退一步,怎
知其中有詐,乃三人連手使?,鄙人一笑置之,樓蟻之輩,聚於糞土不堪一顧!

  其後又一老者,敬言閣下外出末歸,不便留客,恭送如儀,鄙人不知罪在
何處?”

  '武天子'聽了,怒火已燃發須,嘴角鼓動了兩下,覺得不易再給這人以
強辯,那是說到天亮也說不完的!他伸出那只手,向上一番,又形成了索劍的
手勢!

  手下人無人敢動——也許伯他殺之祭旗吧!

  那捧劍的宮娥,必恭必敬嫋嫋走前……

  何滄瀾灑然一笑,轉過身去,緩緩走回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個秘密:

  "沅陵掌門人心下打鼓不已!有些怯意在心!”

  他已思結萬轉千回,要怎生打擊敵人之那凝固的意志力!攻破他的心防!

  隗家玲急忙將挂在鞍上的墨劍取下,雙手捧劍等他!

  何滄瀾走到她面前,接過墨劍,露齒苦笑!

  隗家玲擔心的道:

  "怎?了?"

  何滄瀾點首誠摯的道:

  "謝謝你!”,對她深深凝視一眼。

  隗家玲知道他此謝何來,對方是宮娥端劍,而自己偏偏又?他取劍!這不
顯得太那個了嗎?所以他才有此一謝!

  然而此時此刻,她那有心來計較這個,只想知道他心裏有沒有勝算?萬
一……

  何滄瀾從她毫不掩飾的心情神態中,瞭解到她的關愛之情!安慰道:

  "我可以一拼——但無論發生什?事故變化,你都不可以插手,陡增困
擾,於事無補,切記!切記!”

  隗家玲理解的點頭,牽馬更後退一丈!燦然一笑,給他鼓勵與支援!

  何滄瀾平靜的轉身施施然前去!

  魄家玲這時才默然消魂,這一別也許是死別!只等待她去收屍了!更轉首
?下數滴珠淚!千萬聲的祝福!

  那個宮娥,拿起九寶鑲嵌的五尺長劍,微一作勢,天子之劍赫然出鞘,虹
光四攢,森森龍吟,好一口寶劍也:利器也!

  何滄瀾肅立在天子之前七尺,單手握劍,垂眉默祝,陡的劍穗一幌,墨劍
已擎在手裏,神情一襝!

  他順勢轉個半身,左臂一揚,空鐵鋼急射而出,斜飛三丈,插入土中,而
人安安穩穩站在八尺之處,提命以待搏!

  '武天子'傲然伸手,宮娥把劍奉上,躬身退下!

  合滄瀾傲然卓立中想道:

  "劈空掌應用到十成,‘誅天神劍’或守或攻,報仇絕技見機使出,應該
差可自保了?”

  自入江湖以來。十成力劈空攀,只用過三次,報仇絕技只用過兩次——斷
王君山之袖,削花七賞之肩——誅天劍只用過一次,破‘神龍圖’大陣,這些
是他的看家本領,何淪瀾所下的決心不能算少,但面對強敵還是多份怯意,怎
樣才能轉化這一絲要命的空隙,乃是他刻不容緩的事!

  '武天子'以指彈劍,‘錚錚’清鳴,照月器鑒一番,說道:

  "何滄瀾!本天子二十年未曾出手,今日你死在劍下應無遺憾!”

  何滄瀾聽他的恐嚇的言語,聽出一個相反的結論!心中陡然欣喜若狂,莫
可名狀!

  偶然!?發出一點曙光,似乎又陡的光亮了他的英雄之路!

  那是什??——時間!他提示了時間因素!精目打閃!緩緩的道:

  "這話我聽得進去!敬領閣下教言,鄙人亦有一說,但不知閣下是否敢容
本掌門仔細道來,令閣下斟酌參考2"

  這話令天子屆下駭然落色,這小子,已用上激將法,口出‘敢’字,在天
子腳下,那有不敢之理!

  '武天子'稍點龍首,以待他的下文,但知憑他自許?掌門的身份,絕不
至於語涉辱?以泄恨的!

  "人生百歲,鄙人已二十五歲,人生朝陽也,如旭日之東升!而閣下日落
西山,夕陽殘照也!以餘輝以對曙光,焉能不殆!

  此時何時也!子時已過,?來日之初!正應我時!天機杏杏,鄙人乃南方
之雄也,應天機而搏命,不應有憾!體意如何?”

  這話似已擊中‘武天子’的心窩!臉上雖無色變,內心卻有一動!

  這小子所談的那是‘天理’!世上焉有千年不死之人!百年不老之骨?

  談笑退敵,是他的習慣,何滄瀾雖在天子之前,亦不例外!

  這舌劍之擊,已刺入‘武天子’之心靈深處,強辯道:

  "孤家春秋鼎盛,玄功劍藝,環視宇內,已不作第二人想:已通仙道,你
之所言不值一曬!”

  "也許是吧,閣下銀髮蒼蒼,一須之不能修,何來仙道,妄言了!”

  '武天子'以手撫劍,也不爭這些字眼道理,乃道:

  "多言無益,孤家十招之內,取你性命,倘若你命大本事高,支援到十招,
本天子便鳴金收鼓,放一條生路!"

  何滄瀾聽他口氣松了下來,這便是他的收穫,笑道:

  "這次閣下多說了‘倘若’兩字——話又說回來,十招之後,閣下不退
兵,我不笑你!”

  '武天子'冷然相向,在言語之針鋒相對中,察知這小於甚是好辯者!

  "好說!好說!你若能支援過五招,便算不錯了,今日江湖便有你一席之
地!”

  說罷——

  手中那九寶鑲嵌的五尺劍,已不正不斜的懸在面前:

  腳下宛如踩雲,身形如在舟中,往左右各擺三尺,不用說,舉手投足具是
大宗師的風範!

  何滄瀾守神握固,凝氣蓄勁,立好門戶,左腳踏前一步,單手定劍,旋即
收腿:

  '武天子'無所凝滯,從容刺出一劍,身形隨劍而行!

  這一手若是平常,但蘊藏其中的玄機奧秘,除,武天于’外無人知曉!

  而流露在劍尖的畢露鋒芒,四伏殺機,除何滄瀾無人能瞭解!

  何滄瀾但覺敵劍如舟,劍氣似浪,排蕩而來,卻不能大意輕忽,只因若一
步差池,便得血濺滂沱,再無回挽!

  隗家玲乃是明眼人,本知其故,但關心者亂,以?他連這尋常一招,也束
手無策,而‘武天子’的劍勢,看似遲緩,其實急如閃電!

  眼看何滄瀾便要一命嗚忽,卻見陡的墨劍星光一閃,快如石火飛虹,不偏
不倚與天子之劍微微一觸——

  這是‘誅天神劍’中的‘東有?明’,隗家玲自己雖然不會使,卻見師尊
使過,故爾認得的!便是天子之劍勢也略有所知,那是因?他乃‘通成子’的
俗家師弟也!

  '武天子'一招之中,式中套式,變化無窮,驀然劍端一沈一揚——

  這是章元朱浸淫有年的得意招式——‘天假神柄’!

  場中除了他的屬下一公卿之外,無人能識!

  何滄瀾但覺敵人這一劍布如茫蒙,如火煙,如晨霧,籠罩而來,略不思索,
使出,‘西有長庚’!

  一黑一白兩支五尺長劍,點到?止,各自蕩開,濺起數星火花!

  '武天子'覺得何滄瀾劍端凝聚的真力,端的不凡,借那長劍斜蕩之勢,
內勁一湧,劍幕急轉而下,嘯聲如雷,大氣磅薄,攝心魂!

  何滄瀾手中墨劍,宛如通靈,天雷乍響,候然回救,乃是‘笑指畢宿’!

  ?人不知個中乾坤,但聞場中,不分先後‘轟,轟!’兩聲巨雷暴的過
後——

  '武天子'和何淪闊各自彈開一丈,輕飄飄落地,勝負如何,也只有他們
自己知道了!

  "鐺”!

  一聲鑼響,起自樂童手裏,表示這龍爭虎鬥的第一招終了!

  隗家玲心下甚是安慰,松了口大氣,心知他們已測出彼此功力深淺,孰強
孰弱了!

  何滄瀾渾若無事,遙對‘武天子’站得畢直,弓架十足,不像是方自一場
惡鬥中脫險歸來的那般狼狽像!

  這表示他並未吃虧,但,真正勝負,他心裏計算得非賞清楚!

  "我用了兩招三式,才破了他一招三式,‘誅天十劍’若是都學全了,尚
堪一決雌雄,等一下非重復使用不可!這決鬥之來也,唉!似乎是早了點!”

  '武天子'雙目精光閃閃,炯如蛇目,尋思道:

  "此子內力之充沛,招式之精微,幾無暇可擊,我當如何?出人意表也!”

  默然片刻,思付再三,勝卷在握——他拔高飛起,身形斜平,龍袍飛揚,
像嫦娥奔月,又像青空飛虹……

  驀然,一心兩用,拳、劍齊施,聲如噴泉倒瀑,颯颯然,勁風四張,劍影
縱橫!

  頓時令?人眼花撩亂,滿天具是‘武天子’的身影,如龍盤雲際,幻化無
方!

  隗家玲起先還能辨清何滄瀾的身影,也見他拳、劍相對,盛不多讓……

  俄而便失去他的蹤?,但見戰圈中劍幕四罩,勁風吐吞,掌聲震耳欲聾,
宛若一座銅牆鐵壁,團團繞住一個中心,時而有柱狀的罡風,穿出風壁,炸若
冰裂!

  不用說,何滄瀾使出十成力劈空掌了!

  ?人看得目瞪口呆,舌翹不下,驀然‘武天子’輿車前的鶯鶯燕燕,尋枝
亂飛!

  而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馬’,手中的綠玉杖,定前一指——

  "砰"的一聲,將他震退五尺,駭然色變!

  原來是陣中的罡風,威力遠搖,餘氣剽力似龍尾翻雲,殃及池魚,他不信
邪,出仗擋之,立被震退!手臂麻木不仁,至是才知,非他所能抗衡!

  隗家玲睹之心驚,暗自想道:"何人的掌風超出兩丈?勁道還……”

  一念末畢,“呼”的斜閃兩步,出掌一拍,又是“砰”的一聲!才算把由
陣中溢出的掌風聲散,救了何滄瀾坐騎一命!

  而這長腿畜牲,還不知恩,‘希聿聿’的巧呼一聲,表示他嚇了一跳!

  隗家玲這一分神之際,陣中“呼啦啦”的響了一聲巨雷,大地?之震撼,
氣流?之撕裂!

  兩條人影各自躍開,她忙定睛望去——

  何滄瀾眉心見汗,大如黃豆的珠滴,滾滾而落,濕了前襟,胸口微喘,腳
下卻立椿如岩石,雖耗盡了氣力,卻幸而無傷害!

  幸好皇冠不歪不斜,好端端還在頭上‘武天子’臉絕紅潤、美髯已雜亂!

  銅鑼沒有響起,因?樂童不知究竟,打了幾招,得由人指示才能開鑼報數!

  使綠玉杖的老者,伸出了兩指,表示過了兩招!

  其實他只看清一招是天子得意神拳:‘長星落地,第二招因?分神定杖破
是力,沒看清那是‘昆明劫灰’。

  '武天子'頓首,承認確是兩招,於是鑼聲敲了兩下隗家玲遠遠望著何滄
瀾,流露在眼中是關切、是鼓勵、是安慰……

  何滄瀾轉首對她露齒一笑,便又踏步向前!

  能笑得出來,總是好事,即使那是苦笑,慘笑!

  '武天子'心中恨極了,恨他還笑得出來?慢條斯理的以手撫髯,淡淡的
道:

  "看你汗珠滿頭,要不要休息片刻?”

  何滄瀾頭—擺,幾滴汗珠落地,冷冷的道:

  "冷言冷語也算一招嗎?”

  雖然是針鋒相對,但,顯然他是疲倦攻心,不然不會疏忽—個細節;他原
可以諷刺‘武天子’藉機會整理鬍子!

  其實,這也難怪,十成力的劈空掌,他一共能連珠打出十七記,方才一口
氣已打出九記,教他如何不流汗,身疲欲死呢?好在,他年青力壯,有用不完
的精力!

  '武天子'長髯又美麗起來了,說道:

  "你死到臨頭,還口硬!”

  何滄瀾不欲多言,把一句:“心不服故也!”強自壓下!

  遠遠的地方,傳來荒雞高嗚,一聲,兩聲……心頭一動,脫口道:

  "吾若朝陽之升也!普照大地!”

  ?人都側耳傾聽,心有所感,他是一個朝陽!方興未艾!

  待到第三聲荒雞啼過,‘武天子’暴喝一聲:

  "看劍!”

  他不能容得這小於,有如朝陽般的升上來,要趁此時機,早早斬草除根!

  ?人心頭大駭,只見這天子章元朱,已劍似龍遊九天,盤空而起——

  何滄瀾一劍在手,嚴陣以待來敵———

  只聽'武天子'身在陣中,冷叱一聲“著”!

  劍端陡的吐出一股濃煙似霧,煙盡散時,那五尺長劍之端陡的冒出三寸長
淡淡的紅光之芒來——

  隗家玲頓時花容失色——只好用這四個字形容她——一個念頭像長鞭一
樣抽在身上,一把無形之匕,插在她的心田令她泣血而神傷,完了!

  "那是劍罡,是成形的劍芒!”

  這在傳說中裏面的故事,是絕?環宇多年,誰肯相信當世竟有人練就?

  就是'武天子'的手下三公,也不知他有這一手,更不用說親眼看過!

  能夠在劍芒的人手下做個奴才,那是心服口服,不算委屈自己了!這是世
上的超人茫茫江湖,萬千武人,能有幾人具此成就!

  今日有緣開了眼界,這對他們是無上的眼福,值得效忠,死而無撼!

  而何滄瀾有幸能在‘劍芒’之下授首,亦可說是死得幸福,值得死得其所
了!

  何滄瀾也未料到這老兒已練成劍罡!

  鋼牙—咬,定睛注視那躍躍欲流的一束紅光劍芒—沒有人知道他心下是有
何感慨!作何打算,是引頸就戮呢?還是……

  只見他突然定劍一揮,‘心宿樓鴉’,劍嘯微響,劍氣奔雷而出,正點中
‘武天子’劍上的劍芒!

  '波'的一聲,那劍芒一滅又亮!

  '武天子'眼露'炎'光,幾乎跟他的劍芒一樣的?色,再—運勁摧劍,
真氣逼沖劍端,那束劍芒龍鳳交會,合而?一,一寸長,二寸長,三寸長……

  他雙臂如輪輕轉,動和參商,身形繞著何滄瀾緩緩轉動,劍芒環繞他的周
身,宛如絲帶,把他裝飾得很美麗,蹙金的龍袍,映著紅光,金碧輝煌……

  這是威脅,有如狸貓戲鼠,展示他的至高無上的成就!宇內第一人的派
頭!

  他已陶醉在君臨天下的美夢中,傲視天蒼!最好是讓這小子跪下棄劍乞
命……

  何滄瀾緩緩隨著‘武天子,而轉動,有人以?會嚇得兩腿打顫,腳下踉蹌,
不戰自潰!

  但是卻沒有,他硬挺的很,但只這份豪膽,也得令人佩服!

  兩人之劍,本是差不多長短,如今天子之劍憑空增長了半尺有餘,而且伸
縮吞吐如意,今日之局,鹿死誰手———

  真是不待再次交鋒,便已判定!那‘劍芒’乃是無堅不摧的!

  武天子,神態傲然自得,肅然如穆,他似一尊‘神’般的令人屈服在地!

  手上成?一細一白的長劍,在晨光的風色裏,揮出一套精微絕倫的劍式,
乃是那招‘羯鼓—過’的預備式!

  '羯鼓一撾’,參天奪化,乃是遊鬥中一劍定江山的無上法門!何況還配
合那似真如幻,千絲萬縷來去無蹤的‘劍芒’!

  隗家玲幻覺看到‘武天子’整個身軀化?刀組,而何滄瀾便是那任由他宰
割的魚肉,芳心一陣顫慄絞痛,她無以?力,不忍卒睹,閉上了秀目!

  但,何滄瀾卻不這?想!

  他只覺得自己是陷阱中的困獸,供人揮著刀,在身旁團團轉動著調戲,候
機而動,他知道自己環境很危險,但只是危險而已!

  他的利牙銳齒,尚未伸出來呢,一旦伸出大可一拼!

  隗家玲珠淚盈眶,這等待令她多有淒苦之情,想道:

  "只要他能施出'玲瓏四犯’便好了,有了‘玲瓏四犯’,劍氣很容易成
?劍芒!”

  '武天子'驀然孤軍深入,他已玩夠了把戲,覺得這小了到了這時,還倒
驢不倒架!又臭又硬,以螂臂以擋車!

  長劍聞參曆止,刺出‘羯鼓一撾’,猩紅的劍芒暴漲一尺有餘!

  '休'的一聲,穿雲飛虹,直到何滄瀾中胸!

  隗家玲凜然張開眼睛,恰好看到墨劍揮出‘涉足北河’不是‘玲瓏四
犯’——

  她的心已冷,血已凝,但等著何滄瀾心血長射狂奔而出了……她便……替
他……

  陡的奇?——那墨劍但見有一膠深深的白光,閃電溢出!

  交接在紅色的劍芒上——老天!後土!可愛的小兄弟呀!你可冤死大姐
了!

  那也是'劍芒’呀!

  除了何滄瀾之外,全場五百多人,包括‘武天子’在內,皆訝然驚叫!

  '武天子,這一驚,真比殺了他還難堪,難過!只覺手臂一振,真氣逆流!

  當機立斷,全身經脈逆轉,再一次出劍——

  '休'的一聲,使出鎮宮之寶的絕招‘立竿見影’!

  紅色劍芒,暴漲三尺,‘休,休’淒號,狀如毒蛇吐信,長鞭蛇尾一樣朝
何滄瀾圍繞而去!

  何滄瀾手臂一振,‘星羅密布’,仍是那道白光,卻更亮,更熾,更長,
與紅光交接!

  '鏘!’然一聲金石響,兩人都震退七八步外!

  何滄瀾墨劍垂地,卻未落下,似在喘息,想趁快的恢復所消耗掉的真力!

  而'武天子'仰天大笑,誰也聽不出那聲音裏的味道,左手高伸兩指,表
示又過了兩招!

  "當!當!”兩聲響!

  隗家玲發現自己十指交絞在胸前,她太興奮了……流出歡喜的淚水!

  鑼聲滅,‘武天子’笑聲方畢,興高彩烈的道:

  "幸會!幸會!原來‘沅陵掌門’的劍芒亦成形如我,真是英雄出少年,
痛快!痛快!

  哈!哈!哈……"

  他笑聲裏帶著哭聲,臉上一團和氣,很是慈祥,但比猙獰還難看!

  "劍芒!”

  便是何滄瀾持以立身,深藏不露的報仇絕技!

  在金陵皇宮中力取王君山,在開封城外劍劈花七賞,都是‘劍芒’之功。

  他本立有重誓,非是救命之際,復仇之時,絕不使出,更不讓外人看到!

  如今在?目睽睽下使用,心下百感交集,很像是做錯了一件天大的事,又
像一點沒錯!

  '武天子'笑聲甫畢,又伸出三指,高舉過頭,喝道:

  "從第六招到第八招,可以免試!”

  果然,?童應命敲鑼三響!

  接著吹吹打打,鑼鼓喧天,樂奏‘將軍令’‘朝天子’!大概表示‘皇恩
浩蕩’吧!

  何滄瀾並不出聲,冷冷一笑,並不領情,但知這老田又有什?新花招了!
嚴陣以待!

  隗家玲天真的暗自放下心頭大石,有了‘劍芒’,武功已修至極致,便是
輸又能輸到那裏去,絕無生命之尤,想道:“謝謝天,那?只剩二招了?”

  此時,‘武天子,疾如鬼魅,欺身近來,拳擂如伐鼓,劍出如飛,若雲擁
巫山,霧遮星宿!這是一招‘羯鼓二撾’!

  何滄瀾迎頭回擊,劍翻萬葉,招出‘金星淩日’:劍幕漫漫絕不有一絲空
隙,與敵可乘之機!

  '武天子'"著”字一聲斷喝之後,紅芒不露劍底卻避重就輕,虛晃一
下,左臂拍出一掌。

  何滄瀾劍吐一朵白花,‘劍芒’再次出現,而左手也出掌相應,當然是十
成力的:

  兩手互用,功力兩分!功力毫不損色,越戰越勇:流暢之極!

  '武天子'舌綻春雷,暴鳴一聲,‘劍芒’陡長,一卷一伸,已到何滄瀾
喉頭!

  何滄瀾臨危不驚,真氣一輸一送,白光亦卷簾而起,來個硬碰硬——

  他若不能吞吐自如,便要毀在敵人劍下!

  '武天子'見巧計不成,第九招還以對掌結束,各自踉蹌了幾步,距離拉
遠!

  旨在以一心兩用之機巧上,來試探何滄瀾的功力是否能隨心應手,意動功
轉!

  結果銅鑼又“鐺”了一聲,十招之約已過其九!

  在'武天子'來說有些技窮末路,手中值得拿出來的好東西已不多了!

  心中有一股無名的嫉妒之火,在燃燒著他的心靈,心付:

  "這小於才多大的年齡,便有孤家這般成就,今日若不毀了他,不出一載
他便踏到頭上來了!自東岱百霞真人那臭道士死後,孤家乃是五獄之首尊,天
下之共主!如此看來吾那愛孫只中他一掌,確是小事,唉……”

  '武天子,也不開口,也不退回,也不前進,只自咬牙切齒,嘴巴“呼的!
呼的……”

  吸氣,美髯、無風自動,也硬直如針!

  他要捨命一搏,絕不允許何滄瀾有活命之機!圖謀他的心志更切……

  何滄瀾頓覺不妙,知道他在連轉一種大有名堂的玄功秘藝!

  耳聽隗家玲叫道:

  "涵虛神功!”

  他又怎知這個‘涵虛神功,是個什名堂?防也無從防起!

  何滄瀾一怔神之間,只聽得‘武天子’頭上:

  "刷"的一聲,怒氣沖冠,把那頂皇冠沖飛數丈,落在樂車裏,令樂童們
雞飛狗跳:同時一股罡氣形成的氣壁,緩緩往前推來……

  這‘罡氣’,無強無弱,無虛無實,渾然中,無聲潛近,先頭的急浪,已
撞在他胸口上!隱隱作痛!

  何滄瀾連劈兩記十成力的劈空掌,那無堅不摧的勁力發出——只聽:

  "勃!勃!"的兩聲鼓響!

  '武天子'鼓起如球般的龍袍上,凹下去又反彈起來,振了幾下!

  而氣牆勁壁如盾,推進如故!

  何滄瀾這一驚,真非同小可,墨劍一揮,‘劍芒’躍出劍尖,頂在氣壁上,
發出:

  "嗤!嗤!"的聲音……

  '劍芒’又破壁而入,但馬上發現‘劍芒’在氣壁裏前進步步維艱,而且
又不能晃動自主,便知不靈光了!

  因?,‘武天子’的劍也遞出來,他便回應不及,抽不出劍來對抗了!

  '劍芒’好似被萬斤膠力所粘住了!他急急收劍回守,後退一步,心下百
轉幹回,思付如何來應付這從來也料想不到的變故!

  "退!"當然是個自保無賴的辦法!保持距離,頂著大道一直退,他其奈
我何!

  但,這怎是“沅陵掌門人”所應?之事!

  若要抵抗以戰,而自己亦已技窮短現!

  "武天子"臉上猙獰如故,天於之劍一指,紅色劍芒,順氣而走,吞吐自
如——

  "慘了!”

  何滄瀾心頭只此一思,便覺手臂一振,震源來自劍端外面四尺之外!“劍
芒”的鋒尾之外!

  令他痛疼的直入肺腑,如受大力壓擠,腳下直也拿不住椿,踉蹌退了一步!

  "武天子"眼球暴睜,幾乎已懸於眶外,忽地躍起!

  "涵虛神功”宛若一座小山,斜斜向何滄瀾當頭壓不!

  令何滄瀾退無可退,抗無可抗:一跤跌坐在地——殺身的危機再度光臨到
他!

  同時也更激發出他的鬥志與靈感來——

  '羯鼓三撾’!宛若一道巨瀑長河,氣壁連同劍芒,一起往何滄瀾身上發
來!

  何滄瀾眼無所視,耳無所聞!應是坐以等斃了——

  只所他哀絕的發出一長嘯,倒身倚地向天,傾全身功力,拳劍齊施,作乾
坤之一擲!

  ——這是賭徒,最後的一付賭博,以僅有的生命作賭注!

  也是年青的他,如朝陽般的生命,最後一次照亮這大地!

  更像是戀人的最後一吻!閃耀著絕望的火花……

  ——他擲出去的不只是‘誅天神劍’‘復仇絕技’,‘十成力的劈空
掌’,還有青春的肉體,包藏在胸膛裏的一片雄心壯志!

  就是尹青青的一片深情,任家的血海深仇,慈母的遙盼,朋友的企許,亦
在這推劍出掌間,全然擲出!他賭了!

  將他的一切都‘賭’在這頃刻之間的對搏上!

  ——真個是列缺霹靂,崩摧丘巒,大地?之震動,五百人馬之慘然,痛惜!
是,武林一顆巨星的曳落,須消!

  這一切均是彈指之間的事!

  隗家玲本待撲出搭救,只覺勁風拂吹,沛然不可禦,那裏容得她插得進來!

  略一遲緩,這一場殺博,已成定局!一見分曉!

  耳聽一聲狼嗥梟啼般的號叫淒厲的音色,不知發?何人之名?……

  接著‘武天子’那龐大的身軀,如飛彈射,跌落在遠處!

  龍袍錦絮初綻,成?百衲衣,後背上開了個大洞,露出鮮紅的肌肉: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變故,現場一片塵土彌漫,混合著晨霧向外擴
散!

  何滄瀾的身形消失了!不見蹤?……

  "武天子"又是一聲慘號出口,一頭滾入輿車……

  ?那間,大司馬已厲烈的發號司令,整隊車馬,風捲殘雲也似的,走的一
個也不剩!

  有如喪家之犬,挾尾狼狽而逃……

  待塵土落定,何滄瀾屈腿伸臂,骨僵肉硬,活似化石,整個的人沈陷入土,
只剩眼睛,“咕溜!咕溜!”的在那裏轉動!

  看情形,這自許‘朝陽’的大太陽,才是這場大搏殺中的勝利者:

  隗家玲以?他自己會起來!那知他絲毫不動彈,也不開口!她眼波一轉,
伸出皓腕素手,把這彪形大漢子挖掘出來,連拖帶拉!

  何滄瀾站在地上,仍是曲腿伸臂,墨劍還是‘笑指畢宿’的架式,宛如沒
注意到隗家玲似的!一放一捉往前直走!

  隗家玲嬌軀一閃,攔住他的去路,關切的問道:

  "你身上不要緊嗎?”

  她早已看過了,他身上沒有外傷,衣服上雖然?汗水泥土所混合成了個土
人,但那不是傷!而且尚稱完整無缺!

  他似朝陽,巳渡過了波濤洶湧的海洋,越過了高山峻嶺,爬上人家的屋脊,
樹顛……

  已光芒萬丈的照耀在大地與人間!他是怎生完成的,她茫然t說不上來!

  何滄瀾目不斜視,脖子不歪,說道:

  "嘉軌兄!勞駕你替我找個清靜所在,預備三缸滾熱烈酒!”

  隗家玲答應一聲,把馬牽過來:

  可是何滄瀾立在馬旁,手不曲,腿不彎,如何上馬?

  她想了一下,把他手上的劍取下來,歸入鐵?中,雙手一托,把何滄瀾扶
上馬去!

  他在馬上,還是剛才的姿勢,坐不穩!她步行在側,搶臂扶住他:

  行行複行行——

  穿園繞郭,過騎入鎮,在破曉之前終於到了一座小巧精致,古色古香的莊
院!

  這當中,不妨回頭?述一下戰鬥的實際情況!

  是何滄瀾身在馬上檢討戰局!

  ——當‘武天子’挾‘涵虛神功’,合身壓下之刻,迫何滄瀾臥倒在地!

  當日‘禹王台’,夜戰花七賞時,曾用過一次,可惜,小猴精龐懷之胸中
毒劍!未竟全功,不過也打得花七賞丟掉了半條命,急急逃走!與今夜情況相
仿佛!

  這是他自創的一招敗中取勝,死而後生的絕招——‘化烏塵土’!

  而今他在'巡八方'家中所等待房三峰的兩個多月當中,更將‘中州一
鼎’龐劍豪用以傲視群邪的‘洛神出水’、‘還魂功’研究了一番!

  因?他身上所具有的‘劈空掌’,本是龐家絕藝,是當年他以生命、辱侮、
換來的!而今功力恐怕還要比龐劍豪高一些!‘還魂功’的運用手法,在‘洛
神出水,的展示下已盡泄奧秘,別人不懂,瞎子觀燈,在他卻不然!

  '武天子'由上而下發來的成釣壓力的‘涵虛神功’!壓在他的身軀
上,經過他真力的運轉,大部份轉傳於土地上,因之他被打入土中!

  壓力越大,反彈力越強!同人身直立受掌力襲擊不同!

  而在劍芒對劍芒,掌力對掌力之後,他開始反彈了,反擊了!

  十成力在劈空掌打出之後,由'武天子'的胯當中擊出,而反拳回?,這
便是‘還魂功’結結實實的打向‘武天於,的後背!

  可惜,遺憾之至,‘武天子。做了幾十年的老夢,也想不到,有從能在他
發出的萬釣壓力下的身下反而打到他的背後去了!

  而後背朝天,那是一無所護!

  當他心神一震,五臟離位,淒號著被反彈出去!已是大局一定,無力回天!
不想輸,事實上已輸掉了這一局!

  那反彈力量之強,令他膽顫心寒,急急壓下湧到曰邊的心血!逃入輿車
中!

  他不願讓屬下看到他被人打得口血狂噴!

  那批彈力量之強,大部分是他自己發出去想打人家的真力!而卻被自己乖
乖的承受了下來!

  他在輿車中偷偷的將那口心血吐了出來:一切的榮耀,天下無敵的美夢,
都已成明日的黃花——正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話雖如此而何滄瀾所承受的壓力也不算輕!

  這裏是隗家玲先祖的故居!

  她並不拍門,往左右一看,巷聞寂靜,俏無早行人,便輕靈一躍,飛過灰
石高牆,由內把銅環大門拉開,讓何滄瀾落鞍並牽馬進去!乃將大門並上!

  門裏是頗?寬敞的空院,兩例各有孤亭、金井、枯梅,有一條青苔覆徑的
過道,通往正廳去!

  廳房裏門窗緊閉,處處是風沙灰塵,顯然久無人居之故!

  隗家玲來到後院,對何滄瀾道:

  "這裏是先祖遺業,因?一向客居在外,便荒廢著,荒涼的很,這次回來,
只打算少住數日,所以僅打掃了一間房子,我現在去生火熱酒,你暫時委屈一
下吧!”

  說著,把何滄瀾引進一間內室,點亮銅爐華燭,便匆匆去了!

  其室建構精美,彩壁虹柱,細磨鏡面方磚,縷榻上羅帳高懸,錦被高疊,
因閣氣息濃濃的!

  何滄瀾且不管這些,閉目盤膝,手腳勉強可以活動了,調息運功!

  隨著一周天,二周天的完成,運轉不息,但臉上愈來愈難看!

  十二周天過後,他迫不及待的抓起墨劍,運勁一戮!

  劍鋒上沒有了‘劍芒’——怎?一回事呢?

  他咬牙"啊"了一聲!

  雙手把抱在胸前,頻頻顫抖,虎目濕潤,呵呵而笑,很像是哭聲!

  何滄瀾強自忍住滿腔熱淚,霍然躍起,傾出全身力量,把一身功力皆集中
在雙掌上,朝五尺外的雲石奇,劈空擊出!

  略微有些掌風,但沒有一點聲音,雲石椅搖擺了一下又站定!

  再沒有錯了,‘南方之雄’,沅陵派掌門人功力盡失!

  何滄瀾無聲哀號,珠淚奪眶而出,雙手緊蒙住面孔,反身緩緩脆下,撲倒
在榻前,淚水淚淚自指縫裏流出來!

  這?久了!也有十五年了吧!

  自從離開‘抱松居士’家開始,他便沒有哭過,所謂英雄有淚不輕彈,皆
因未到傷心處!

  如今在功力盡失之後,積藏在心頭的淚水,便要發泄,流個痛快,於是就
發泄,很痛快的流下來t

  男子漢是可以流淚的,也許不應該像劉備那?多,但至少可以跟諸葛亮一
樣多。

  "啊"的一聲!

  隗家玲推門進來,看著他蹲跪在床側,以?發生了什?事?

  但一聽那低沈的抽泣聲,再一看去棄在地的墨劍,憑她女孩特有的敏感,
馬上明白過來了,她雖震驚而不慌亂!

  男人是強者,當他脆弱的時候,是寧願孤獨的!來承受它!

  她知道何滄瀾一定不願讓自己遇見這種場面,也許還不歡迎有她在場!

  但,在她內心深處,她真覺得以?他仍是稚氣未脫的少年,正需要人安慰,
照顧,在這最傷心的時候,她們之間是有那份過命的交情!在她認?!

  於是,她勇敢的走過去,雙手放在他雙肩上,俯下身去———

  何滄瀾全身抖顫了一下,放下手來,低低道:

  "請你出去一下!”

  隗家玲無聲的搖搖頭,心裏道:“你不必隱瞞我的,不必……”

  有一刻問,似乎想把他擁抱在胸前,讓他哭個夠……結果總算忍住了,這
突來的沖勁那素手並沒有離開他的肩旁,默默的似能傳達出一股力量給他!

  何滄瀾緊閉雙目片刻,站起身來,讓隗家玲的素手自然滑落肩膀,然後轉
過身來說道:

  "我功力全失:"

  "不會的!這只是一時現象!”

  "我!我試過了!”

  "'涵虛神功’不能吸收他人的功力,否則‘武天子’也不會被你打得他
落荒而逃了!”

  "那?是什?原因……"

  "便是失去武功,那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兄弟你只管先安下心
來!”

  "你心身一無傷害!只是脫力!天下焉有是理……”

  "那?跑到那裏去了?"

  "只要你神智健全,有生命在,別的,都是次要的事!”

  隗家玲勇敢的迎著他的眼睛,發現只在?那之間,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哭過
的痕?!

  她暗自付道:"在他心中,是吞忍了多少辛酸!"

  也站了起來,綽約如仙的立在他的面前,溫柔的道:

  "酒燒熱了,我搬進來好嗎?”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女性的寧靜,安撫了他彷徨無主的心,使最後一點激動
歸於平靜,不是嗎!哭泣悲痛解決不了問題,!清醒的道:

  "在廚房吧!我自己去!”

  兩人來到廚房門口,隗家玲要進去,要幫他料理,‘武天子’靦腆的道:

  "我要淋浴,借酒力療傷,我……我自己來吧:”

  隗家玲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悄悄退去!

  浴桶都預備好,何滄瀾赤裸裸的浸泡在熱滾滾、香噴噴的烈酒中,整個身
體癱瘓下來,運氣歸穴,——久久之後

  他知道靠本身這點道行,恢復原來的功力是不可能的了!又失聲哭出!

  在淚水模糊裏,他似乎看到一件殘酷的事實,自己口口聲聲不要的‘紫府
秘發’,現在卻變成勢在必得!否則他不知如何才能挽救回這次天大的創傷!

  而又必須以尋常村夫俗子的身手,跟?多的世外高人,江湖泰斗們爭奪!

  這!這是多?艱巨、遙遠、高不可攀,而又志在必得的任務呀……

  窗外!東方發白!朝陽!終於普照大地,而他呢?卻偉入其委也!

  何滄瀾的一身玄功。十幾年的苦練而成的足以傲世的真力,一半被‘武天
子’的‘涵虛神功’打到那個土坑裏去了,一半他盡其所有?爭取生存的瞬息
間,回敬了‘武天子’,因之他虛脫得只剩下一具完整的空殼子了!令他遭到
碎心的殘酷!第八章月下同消萬古愁七天後的黃昏,彎彎的下弦月,高挂在夜
空中!

  寂寥的後花園裏,充滿人去樓空的味道!留下來只是一片茂盛的荒蕪!

  隗家玲出去了,這些日子來,也真虧她,陪伴照料,令他尚能支撐下去!

  何滄瀾幾乎不食人間煙火,千年黃精,茯苓,何首烏成了口糧,借著靈物
藥石之功,居然恢復了二成功力,這幾乎是何滄瀾以一己之力,所能辦到的極
限了!

  他以?還可以提高一些,便深深的期待著:

  榻旁的拜天桌上瑞腦噴金獸,青芬幽馥,淡煙嫋嫋升空,引人退思!

  桌下是石案,上面放一座錦琴,旁邊有數冊講解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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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月下同消萬古愁
 
  七天後的黃昏,彎彎的下弦月,高挂在夜空中!

  寂寥的後花園裏,充滿人去樓空的味道!留下來只是一片茂盛的荒蕪!

  隗家玲出去了,這些日子來,也真虧她,陪伴照料,令他尚能支撐下去!

  何滄瀾幾乎不食人間煙火,千年黃精,茯苓,何首烏成了口糧,借著靈物
藥石之功,居然恢復了二成功力,這幾乎是何滄瀾以一己之力,所能辦到的極
限了!

  他以?還可以提高一些,便深深的期待著!

  榻旁的拜天桌上瑞腦噴金獸,青芬幽馥,淡煙嫋嫋升空,引人退思!

  桌下是石案,上面放一座錦琴,旁邊有數冊講解音律的入門畫,上面壓著
一個手掌大小的葫蘆!裏面便是‘清心道姑’所增的‘補天丹’。

  前次,'清心道姑'有意無意吹七孔玲瓏笛,以‘心池天籟’害何滄瀾走
火入魔,後來雖然解鈴繫鈴,心下總是不安,故以師門‘天貴翁’師尊生時,
所煉製的秘藥見增!

  何滄瀾一向不仰賴藥石,生怕把莫名其妙練成的‘劈空掌,‘劍芒’等靈
驗沖克到,自無收下的必要!

  但經不住‘清心道姑’幽怨一語,道:

  "我不曾害他弟弟的?"

  話中對那英雄哥哥,語重心長,至情感人,只得念及亡兄之未亡人的一片
癡情,只得收下了,不想今日卻派上用場——其中有珍異的長白人參,行氣培
元的良藥,功效卓著,已深受其惠!

  贈藥的人現在應該是在金陵了?不知有無災難降臨到尹青青身上?

  可憐她弱少孤質,偏多魔難,不幸自己命運坎坷,每曆大劫!

  一個是多災多難身,一個是傾城傾國貌!

  何滄瀾每一思及,真是英雄氣短,已非‘薄命憐卿傷心恨我’八字可形容
了!

  當然,何滄潤並不氣餒,他原能由曙後晨景的起點出發,赤手空拳,無援
無助,走到跟‘武天子’抗禮的地步,就能繼續走下去!

  所謂:美玉在石,易琢難求,琢磨自己,他也履有細曆,就算是武功盡失,
最多也只是從頭作起,並沒有什?了不起!

  有時候,他自己想起來也覺好笑,感慨良多,負劍病例的次數委實太多,
前前後後總有八、九次,越強越病,越病越強。

  仔細算來,也還好算,上蒼不會太不公平的,這世界冥冥之中,總還有個
主宰!

  這便是何滄瀾度過了危險頹喪期,慢慢蘇醒過來的想法——

  正當他想得出神,眼前一花,驀然一陣鬢影衣香飄來!

  定眼細看,眼前站著一個妙齡女子,肌膚瑩澈,綽約如仙,紅帕抹額賽似
鳳髻舞鬢元緞衣襟勝似白狐鳳毛,秋水?神玉?骨,蕪蓉如臉柳如眉!

  何滄瀾不覺看得呆了,神?之奪,魂?之搖——

  因?這是隗家玲呀!

  同處一院多日,他們始終兄弟相稱,林嘉軌一向作儒生裝束,何嘗作這般
打扮?

  卻聽她無頭無腦,慌慌張張的急促道:

  "不好了!有人要找你,快找上門來了!怎?辦?”

  何滄瀾之未免心驚:他現在手底下這點功夫,如何見得人!當真是成了虎
落平陽被犬欺,受辱殘命,那是脫不了的2忙問道:

  "你怎會知道?他們又怎會知道我在這裏?”

  隗家玲欲語還休,蹙眉尖有些懊惱的道:

  "你聽我說呀,我到襄陽‘老汾酒坊’?你打酒,偶然聽到座上客人已在
高談闊論你大戰‘武天子,的事?!

  此事快速的向九州天下武林,江湖道傳播中,群情沸騰!”

  "這些人真無聊,這有什?好議論的!”

  "討論的焦點,都集中在你生死存亡之秘!”

  "戰搏之時現場沒有外人在場?”

  "有那五百人還不夠??其中必有各幫會暗中安插在‘武天子’屬下的
細作!這是最有價值的回報消息!”

  "當然多數門戶家派是希望‘武天子’倒下來!”

  "那是可以理解的!臭的他如過街的老鼠,人人叫打了!不過也有人關心
你!”

  "唉!我!我只是個過河的卒子!不值一提了:”

  何滄瀾臉上失去了那份光彩,只剩下落寞與哀傷!他所失去的比他獲得的
要多!

  "我心裏激蕩極了!我認?那些尋找你的人,多半沒安好心腸?”

  "你出入時千萬要小心,他們會來現場附近追查搜‘索!”

  "有一夥人約十幾個正在竊竊私議,提到你的名字,判斷定在附近,也已
派遣屬下在追尋了,我一聽生伯人家真的找上門,酒也不要了,趕忙趕回來!”

  何滄瀾介面苦笑一下道:

  "因?你突然離開走的匆忙,反而引起他們的懷疑,盯梢下來了?”

  隗家玲面孔羞紅著,表示了個無奈,臻首一點,再道:

  "這些人穿戴機警,在半途上排了個‘鳥龍’,總算把他們甩開了!”

  何滄瀾略表寬心的道:

  "那?他們既然跟不上你,也就無從找到這裏來!近期不必出門了:”

  隗家玲頓了一下腳,苦著臉期斯艾艾的道:

  "可是,那個酒坊這些日子我共去了三次,酒都是夥計送到門上來的,他
們可以回去打聽呀!”

  何滄瀾蹙眉一想,這批人是什?人呢?來意不明,若是他們真有圖己之
志——如今如何招架的住,自入江湖以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可施!

  但又不好,聽到風聲便是雨,馬上來個‘夜遁’:又能逃到那裏去呢?

  心下著實?難,想了一刻,安慰她道:

  "禍福未定,我們只有坐以待變,除此之外,別無良策,真要有什?驚動,
只要你高奏一曲,我可以依韻運氣,好歹還能擋一陣……

  隗家玲心裏懊喪著自己太不中用,聽他說的輕鬆,雖然不以?難,但是一
想,別無良策,卻也只如此了!

  如是,一邊尤心仲仲,一邊回房去更衣——她原是林嘉軌的身份出現在他
面前的!

  何滄瀾眼前望著她奶奶歸去的背影,萬一真有事故發生,那是拖累她了!

  手指隨意撥動了幾下琴弦,默然思付:

  "這批人會是什?人呢?是‘雪水派’,想打我的落水狗,啊!劍也不在
手邊!”

  其實,就是一劍在手,又管什?用呢?

  若能身子復原,得到'辰州'去一趟了!我這個光杆掌門人,得?‘沅陵
派’做點什?事情!這樣才對得起接受了‘誅天神劍’去!

  "啊!'誅天神劍’!那篇‘三無心法,!我怎的忘了它呢!老天,我在
捨本逐末!該死!”

  風聲——

  何滄瀾猛然回首——俏無人影,這只是出自江湖經驗的本能驚覺!

  那——三無心法,已在他思維急劇的盤旋,經文已流水般的反映上來!

  他希望這是明燈——能照亮他的未來,他的現在!已是刻不容緩!

  何滄瀾總覺得有點不對,有種不幸的預感,危機正應驗在心頭——他俊目
遊視花園四角屋檐牆壁,但是賂無所見!

  "怎?了?我也疑神疑鬼起來?”

  何滄瀾臉上浮出自嘲的笑意,閑踱了幾步。

  卻聽得一聲幹嬌百媚的呼叫:

  "大哥?"

  何滄瀾疾然回顧,隗家玲依然是方才地裝束,手捧‘墨劍’嫋嫋婷婷走出
來!

  "咦!她不是進去更衣換裝嗎?怎的是進去拿劍呢?”

  莫非……

  何滄瀾心下發毛,三分是怕敵人已然潛近,七分還是被那聲:“大哥”叫
出來的。

  隗家玲那俊俏如英蓉的臉上呈顯出動人的笑容,走近何滄瀾親熱的道:

  "大哥,你好幾天沒有舞劍給我看了!我最愛看你舞劍,你現在有空
嗎?”

  何滄瀾錯愕不?,想道:

  "我幾時成了大哥?你幾時變成最愛看我舞劍,你壓根兒就沒看我舞過
劍?”

  隗家玲見他遲疑,幾乎是撒嬌地,微微扭動了一下腰肢,佯嗔薄怨的道:

  "不肯嗎?人家也並不閑著,還得?你‘高奏一曲’呢?”

  何滄瀾一聽‘高奏一曲’,當即會過意來,付道:“點子來了!”

  連忙吸氣,強自鎮靜,滿臉堆笑,硬著頭皮叫了聲:

  "賢妹!”壓口氣又再道:

  "愚兄不過略有遲疑,有琴有劍而無酒奈何,賢妹何需嬌嗔,若是舞得好!
可要賞我多浮幾大白!”

  隗家玲測頸頭搖墜,耳下晃翠的嗔道:

  "又是酒!?了你這酒仙,酒大王,惹下的麻煩還不夠大嗎?你舞劍時,
若不多賣點勁,看我能依你,罰你今夜無酒!”

  說著飄白了他一眼,素手紅袖,揚起一絲香風,把劍遞給了他:

  人也轉身嬌動著走向琴案,掀開琴衣,玉指撥動了根素弦!‘錚然’一
響!

  琴音震宇,劃破了這寂寥的星月之夜!浴水的寒涼!空氣?之漣筋!

  她的話裏有話,無疑說明人家真的已找上門來,環伺在側了!趕快露一手
有劍式無劍力的劍招!擺擺‘烏龍’!

  讓敵人誤認?他功力尚在,知難而退,——他總是與‘武天子’對壘過了
的人物!

  至於白他一眼,乃是?了那聲:“賢妹”兩字,叫得她著實令她心蕩,心
慌!

  何滄瀾接劍在手,自有那種出之天賦地豪邁氣象!傲視天蒼的氣質流露!

  事已至此,何待摧促,拔劍出鞘,墨虹映目,閃耀著一片冰魄寒光!心中
付道:

  "這是空城呀,不知能否嚇退司馬懿?”

  隗家玲已嬌軀就案,素手一揮,琴韻便起!十指間已貫注了她九成內功!

  商弦角羽,拔妙音於律呂之中,運巧思於斧戟之外!

  鳳雛振羽,意欲?翔青雲,實瑟鳴志,奏出關眼之聲!

  於是——

  在這丹挂粉牆,弦月檀香,紅粉錦琴,壯士實劍,構成一幅美麗的畫面!

  何滄瀾已聞律知音,揚劍起舞,誰知道此中蘊藏了多少危機?

  他,悟澈真如,思潛‘三無心法’,脫卻塵網,忘卻功力之不存,但求招
式之中短,舉手投足乃見大家法度!

  只見墨劍含威而來吐,進退開聞,如曆戶庭,時而群帝駿龍,時而如羿射
九日,好不成煞江湖,厲害也——

  他更指月高歌,高吟道: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唱著,勁氣內斂,歸於一無,刺出‘誅天神劍,的一招,金星淩日’!

  劍已牽機,引發了丹田中一絲真氣,一如往日,功貫劍端,躍脆欲動,沛
然無力隗家玲垂眉凝神,揮手五弦,偷飄了他一眼,看到他這一劍,暗暗慶倖!

  劍至半途,未競全功,卻聽又唱道: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兩句之間,墨劍分劃節度,深契微芒,旨參奧秘,刺出‘心宿樓鴉’。

  何滄瀾似神遊太虛,臉露笑意,意呈酣暢,再吟: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聲音悠揚,琴韻相合無問,形成一種天籟之音流,流轉於微風拂檻中,墨
劍一剪一伏,劍氣如銳,劃空如伏雷,劃出‘劍劈河鼓’!

  他劍揮如意,吟不停口: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吟唱高歌,琴韻心聲,幽幽如導,墨劍不似遲滯,瀟瀟灑灑擊以“遙射勾
陳’!

  且聽:—J',"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墨劍起於象外,得其環中,‘三無心法’中的‘無意,,他已在無心無我
中體會到了,如是‘涉足北河’應手而出!如水到渠成,順其自然,真力已源
源如泉流!

  "醒時同交歡,醉時久分散!”

  於是驀然墨劍瀟灑一揮,劍芒已細如一線,略不分明,奔泄而出殼,形如
幽靈,飛虹?梭,‘笑指畢宿’!

  他渾忘一切,把握這再生之良機!低徊著唱出詩句:

  "永結無情遊,相期遞雲漢!”

  墨劍蚊龍翻騰,刺出‘東有?明’‘西有長庚”!

  劍芒雖然沒有與‘武天子’鏖戰時那般明亮耀眼刺8,但總算是‘劍魂’
已附身而來!

  以此揮劍斬個肖小之陡,足有餘裕!

  他一曲方罷,墨劍歸真,胸中熱血沸騰,身體似如淩空而去!足下已虛空
三尺2劍身已“嗡!嗡!”震鳴不已!

  此時隗家玲剛好五指已離弦,餘音落落瑟瑟!?臻首向何滄瀾望去——

  "啞然!”張口,不能出聲,杏目流光如秋水揚被,靈犀如通——老天,
他功力己複!

  墨劍如泣!如訴,江海凝光,靜定下來,庭院依然寂寥,只有麗娥月華,
高挂于天庭!

  ?那一帶幻雲薄掩輕紗!

  何滄瀾漫步如下天階,三步虛踏,已挺然而立實地,對看四壁望去,招呼
道:

  "靈劍已示警,有朋已遠來,不吝賜教,我沈陵何滄瀾見請,難道只想作
壁上觀?”

  四處悄然,沒有聲響!

  隗家玲,屏心靜氣的相待,想道:

  "怎?不回答!方才分明聽見十幾人潛近的聲響,難道是我耳朵失靈,或
是他們已被嚇住了,來個虎頭蛇尾,逃之天天?”

  驀然——

  一聲哈哈狂笑,劃破長空……其聲如梟啼狼嗥!

  接著一道人影,宛如隕石墜地落在花園裏!

  那人年可四十,生得好不威武,四方紫膛臉,紅長胡,金剛身,羅漢腿,
落地後兀自狂笑不歇,良久方罷,宏聲道:

  "聞道貴掌門人被武天子的‘太虛無定罡氣’所創,不死則傷,今夜一
見,方知大謬不然,而某家此次東來,有幸又能目睹絕?人寰有年的‘誅天十
劍’,更是足慰平生!”

  說罷,又是一陣狂放豪邁的哈哈大笑!

  何滄瀾訝然一驚,問道:

  "斯時並無外人在場,閣下怎會知道?”

  "江湖流言,日傳千里,豈只某家,現在伯不天下皆聞!”

  "閣下何所謀而來?”

  那大漢暴目陡睜,臉上神色冷然一肅促聲道:

  "有所聞而來?”

  說罷,神色之間由豪邁之情,轉化?陰詭之意,再加解釋道:

  "若無所聞,怎知本派門下弟子房三峰死在你手下!”

  何滄瀾暗叫一聲:“老天有眼,我正要這條線索,那夜對搏武天子忘了問
他呢?”

  面上神色卻不帶出迫不及待之意,平靜無波的清叱一聲道:

  "他自有必死之罪,我自有必殺之故!貴派是——”

  那人目露凶光,神色倨傲,仰頭哼了聲,大辣辣的道:

  "星一宿一派!"

  那意思是默問他,你小子知道本派??諒你嘴上無毛,井底之蛙?

  何滄瀾果然露出茫然之色,亟力的思索,想道:

  "星宿派?怎的沒有聽過江湖中有此一派?可是?可是又似有點耳熟似
的?”

  而隗家玲眼睛一亮,櫻唇微張,想插口而未出聲,震動著想道:

  "啊!星宿派,他們這一夥人是來自極西榜垂之地,聽思師說……”

  那人眼睛望了隗家玲—服,又對何淪瀾道:

  "房三峰乃是某家三師叔記名弟子,雖非本派嫡系,但是生死大事,一入
我門,本派不容外人欺淩,憑你那兩句話,某家怎能滿意呢?”

  隗家玲見他狂傲囂張的有些過份了,想道:

  啊!早知他只是星宿派的第二代弟子,真不必緊張成這樣,可是!他們人
來得也夠多了,那是準備一哄而上,打群架的,居心叵測……”

  她默默往四周探了眼,略微估計一下,大約是十三四個人呢!一群凶
狼……

  何滄瀾聽這星宿派帶頭發言人,如此說法,笑道:

  "待'紫府秘發’出土後,本掌門或許當親往青海,向貴派掌門人當面解
釋!”

  不用說他是用‘拖’字決!再加一點掌門人的身份,表示自己不必向你解
釋!

  這話若是在八天前,也許不怎?管用?

  而今?!他挾戰勝‘武天子’的餘威!這言語的分量便重了!便是與
‘武天子’戰成平手,這威勢,也不是‘星宿派’的一個二代弟子,所能招乎
得了的!

  他們原也沒安好心,打著來打落水狗的心志,對仇恨之報復,是不講什?
原則的!

  仇!便是仇,但有勝算之機,絕不放過!

  未料到這個光杆掌門人,在與‘武天子’拼搏一場之後,還不曾倒下來讓
他們撿這個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便宜,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那人面露不愉之色,思付之後再道:

  "提起'紫府秘發’,某家奉本派掌門之命,前來請教一聲,你曾在金陵
揚言,‘紫府秘發,原在瑞州‘任家堡’,任家堡毀後,方流落人間?”

  何滄瀾心湖波瀾,正如他選擇這個化名似的,洶湧不已,靜待下文!

  那人見何滄瀾並沒有否認,在金陵發佈的消息,又頓了頓道:

  "任聲琛與本派有‘仇’,所以殺之,並滅其族,堡內曾多加搜索,何嘗
有什?‘紫府秘笈?……”

  他幾乎不能控制自己,想要立即出手!但……

  由於江湖經歷,現在已非吳下阿蒙,故而,仰天狂笑,豪氣飛揚——

  依稀乃擊敗‘天南一劍’,重劍‘武天子’的‘沈陵掌門’,而非是失去
功力的任志欣,這股子豪氣,以及方才所施的‘誅天神劍’氣勢,完全鎮住了
‘星宿派’這名企圖來興師問罪的傢夥!

  何滄瀾想到立刻殺人,消滅掉這幾個江湖小混混!?他的‘家仇血恨’索
點利息!

  但,看著手中的墨劍,才知自己功力未能完全恢復有殺人之心,而不一定
有殺人之力,若是——

  於是頓如冷水澆頭,冷靜下來,十年都等了,何在這一刻呢!若是早泄天
機,他們……

  對他們是一無所知呀!於是言道:

  "我乃也是聽人道及,無從知其究竟!人云亦云耳!”

  那人更是神色審重正容的道:

  "茲事體大,任志琛當年牽涉到本派上代一段恩怨,閣下如此戲言,實有
損本派令譽,而且造成諸多誤會難解!”

  "'紫府秘笈',你等未曾得手??若不?了秘發,你等何能對任家有殺
家族絕的暴行,而江湖二十幾年來,少有人知是你們下得毒手!

  因之,凡在二十年前江湖中各處所發生的重大血案,都被列入有可能的範
圍中令人存疑不解也!”

  那人聽得一怔,實斟此言,也不無道理,秘密毀人家族者,當然有些秘密
不可告人的理由,否則,何必毀盡斬絕呢?

  他默然良久,無辭一對!反復思考,本派是否真?了‘紫府秘笈’這檔於
事,才來個殺人滅口!

  何滄瀾這時就像所談的不是自己滅門的大仇一般,神色不露,他是何滄
瀾,而不是任志欣,意味深長地再道:

  "此事待會兒見了貴掌門人,一總交待吧!江湖傳言,?說紛紛……”

  那人也不敢對此事,再事糾纏,因怕隔牆有耳,殺人滅族之事很容易被人
聯想在一起扯不清,陡對本派造成極大的?矢之敵的困擾……

  他警惕性甚高,不愧是個領導人物,再無多言,道:

  "好!一切有待掌門人大駕,後會有期!”

  那人說罷,掠牆而過,輕嘯一聲,十多條人影相繼如飛鳥般的逝去蹤?!

  "後會有期!”

  何滄瀾在心中說著,臉色陰沈之亟!也如釋重負!

  隗家玲對她因江湖經驗不足而惹出來的大禍,本應是血染廢園,有得拼殺
的場面,那知何滄瀾慶付得法!化險?夷,從容渡過!

  敵人離去高興得她張口欲呼,卻?他以目示意,活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不是嗎!她又陰些犯一另一項過失!這附近是否還有餘黨在,或者……

  何滄瀾眨一下眼睛對她慨言道:

  "一批俗家打擾了大哥的好興致,掃興之至!該浮一大白!這劍嗎?只有
抱歉了!留待異日情緒好時,再與賢妹過目了!”

  話罷便將墨劍‘鏘然,歸鞘!其從容不迫,形態潛而不露,誰能猜透他究
有多深!

  隗家玲心底純潔,不善於違背自己的良知,弄這些詭誘奸詐的嘴臉,溫柔
的道:

  "時辰不早,夜露多寒,大哥你該休息了!”

  何滄瀾默默點首,一人抱琴,一人提劍!歸去內室寢中安歇!

  大地沈沈,星河在天,久久之後——

  有條人影,掠空而起,手中抉著一條七尺長杆,有如魅影般的投入黑黯中,
這人年約六旬,形似乞丐,但他卻不屬丐幫的人,乃是屬於珍上秘密組合中的:
“漁、樵、窮、通四兄”之一的窮兄!

  他老長年在江湖上流浪,已祖、父、孫有三代之久了,那是契而不舍,貫
徹始終!現在已煎熬得,鬚髮蒼蒼也,面上皺紋密布,以一生歲月,踏遍了大
江南北,落拓江湖!

  對他要求得的事務,卻一無所獲!

  而今卻曙光初顯!令他欣喜若狂,老懷甚暢!腳下一瀉千里般的隱去!

  翌日晨間——

  隗家玲?何滄瀾準備了可口的茶葉蛋餅糯米稀飯早點!

  她就像個青春的少婦,在廚房中忙活著,口中輕哼著館快的歌聲!斷斷續
續,似有似無,洋溢著一片青春的歡情意緒!

  眼看著何滄瀾的身子已漸漸康復!活快得像只小雲雀般的得意自在!

  不是嗎?她與他一起渡過了這場驚天動地的大劫難!

  將沮喪消沈的何滄瀾拉回到又是一個生龍活虎般的健壯!

  這時若是沒有她的照顧相伴,。何滄瀾不知要怎樣才能渡過!便是能夠堅
強不移的活下去,也不是一年半載就能將功力修復!

  與'武天子'的這一戰,已將他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湖底!功力喪失的
‘黑潮’像一條毒蛇的啃噬著他的心志!

  昨夜在危機重重中,他初試‘三無心法’,令他如同黑暗中獲得一盞明
燈!

  他的心境首先由'地獄’中爬升上來,消失了那份重壓:

  境由心造,解開了已纏繞他數天來的索縛,步向光明的坦途!

  他們對坐而食,她能看出他神情開朗,一夜之間,便似換了個人似的!令
她暗自愕然,心頭鹿撞不已!孤男寡女,久處一室,時正當年,又非草木,怎
能不令她心生情愫,暗結同心!希冀能譜成駕盟,飛渡鵲橋!

  但,何滄瀾卻心有所屬,對她已盡力回避,不使那情感把瀾成災!誤人害
已!

  膳罷,何滄瀾伸個懶腰,打個飽呃,意態滿足的笑道:

  "大姊,昨夜一場虛驚,尚幸,尚幸平安渡過,小弟窩在這裏風聲已走溜,
怕會有些人前來騷擾!”

  隗家玲有此歉疚,都是她沈不住氣,露出馬腳,招來了事故!垂首道:

  "那便如何是好!"

  "?今之計,應速行遷離,小弟想單人獨劍,賣舟東下!”

  她神色間有些淒然,嬌容落色,那是‘單人獨劍,這四字已刺傷了她的心!
茫然欲泣,不能自己來掩藏自己的感情,沈寂些時,勉力掙扎道:

  "兄弟!你身子尚未康復,便此他去,要姊姊如何能艘得下心……"

  言語中已有些激動,好似被人遺棄了似的!

  何滄瀾看著她那神色,心中似有些不忍,又有些悔恨自己太也絕情!

  "多日來要姊姊照顧著,這份恩情令小弟便是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

  "兄弟說那裏話來,姊姊當年若非兄弟見義勇?,現在魂魄早巳九幽!離
去是可以,我不放心,若再有暴客橫逆,那……”

  "兄弟水功不錯,必要時可借水遁!”

  "姊姊希望以全始終!讓兄弟能完全復原!”

  "尊師那裏在辭別之時,要我碰到大姊時能轉達一聲!”

  "姊姊身入江湖之目的,便是查訪‘沅陵掌門’,代師完成師門心願,如
今欣見兄弟已獲‘誅天神劍’!但……”

  她說著說著珠淚終忍不住滾落下來!怎?說她也不肯答應他獨自離去!

  何滄瀾默默黯然魂消,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見此光
景不由心頭一熱,沖口而出的道:

  "那?!又得麻煩姊姊照顧了,心下實是難安!”

  隗家玲一聽這小兄弟肯讓她一路同行!旋即破涕?笑的?起臻首!

  "姊姊也照顧不了多少,只是兄弟若這般離去!若有閃失,那便一生也難
以補過!”

  斯時已日上三竿,他們終於沒有演成一椿悲局!勞燕分飛!

  襄陽漢江渡頭,中午有一艘客貨江船下放漢口!

  中艙裏有一對青年男女,相對而坐,女的左手撫瑤琴,琴韻流暢,厭蓋下
江水拍舟的波濤!男的,盤膝垂目行功,真氣隨著琴聲之柔揚頓挫而流轉不
息!

  直到中夜,他們尚未安寢,坐船不必消耗體力,江水滾滾,就像自己體內
的血脈,川流不逝!琴韻撫心,何滄瀾的功力,附屬於大自然神秘的旋律中!

  調整得便似身下的江水,生生自息,急速的在凝聚中!

  陡然——艙門上響起一串輕微的剝啄聲!

  何滄瀾心中訝然,旋判斷出是友非敵,因?其聲甚有節奏感!

  若是敵人,何必這?斯文謙虛,那薄薄船板,一掌便震得粉碎!

  隗家玲起身拉開了艙門!向裏讓客!

  客人是必恭必敬的哈著腰道勞著擠了進來!

  艙位甚少,若三個大人一齊站在榻下則能轉不動屁股,這是以普通人而
論,若其中有個大胖子那就更不必說了!

  尚幸,來人是個年已花甲的於瘦一身骨頭的小老頭兒!

  衣著寒酸,似乎像是已倒楣了一輩子的鄉下窮秀才!生不逢時,注定了要
困苦顛沛一世!

  以何滄瀾的江湖磨練,打眼之下便知是來了位頗具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
屈的江湖奇人!否則,又何必自己作賤自己呢!

  何滄瀾據坐榻上點首?禮!歉然一笑!

  老者有受寵若驚之感,十二分敬重的啞聲道:

  "深夜造訪。承蒙不棄,且容小老兒自我介紹!”他頓了一下尷尬其容再
道:

  "冒昧請問一句,閣下可是近日據傳虞敗‘武天子’的‘沅陵派’掌門人
何……何滄瀾大俠??”

  何滄瀾見其便似一個丐幫淨衣派的老帳房,身上那件長衫已選得泛白,可
能已穿了三十年也不止,若非故作清高,便是其人有點‘嗇’了!

  "正是區區,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目中精光一閃,透著興奮,就像是獲得億萬財富珠寶似的!連連點首!

  "小老兒孫一瓢,綽號窮兄,身曆辰州‘一丹堂’職事:‘外地行走’!”

  何滄瀾注精會神聽他道及辰州,心頭一震,他買州東下,便是要秘密去辰
州一趟,那是因?:‘沈陵’,便是辰州之故!

  以'沅陵銅符’在江湖上,混世撞騙了這久時間,並無中生有,獲得了上
一代沅江掌門人所遺留下來的‘誅天十劍’以此擊敗‘武天子’!

  飲水思源,總應?‘沅陵派’盡點心力,查查是否真的煙消灰滅!

  或者其後代子孫,隱而未顯,只要有這心意,便不難弄出個頭緒來!

  他在下層江湖道打滾了十年,深知一個組合,是沒有那?簡單,被人一總
趕盡殺絕,便是自己本身便是個例子!

  任家堡,只是個小小世家而已,與一個‘派’,那有大巫、小巫之別……

  他隱若中感應到這個窮兄孫一瓢,與,沈陵派’的後裔,有些牽連!

  否則,不會這般巧,找上門來,如是便道:

  "小不更事,對貴組合,汗?欠聞,這且無關,但不知老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掌門人若不兼唐突,小老兒願代表敝堂邀請去辰州作客數
日,我堂上下不必感恩同再造!祈掌門人俯允是盼!”

  何滄瀾心付:“來了,越說越合拍上路了。”考慮片刻欣然笑道:

  "區區東下順水順路,舟過辰州時正應拜會貴堂口!”

  "蒙掌門人大義!小老兒喜極欲泣,我祖孫三代專責‘外地行走’!便是
尋訪掌門人卞落,天可憐見,終於在小老兒這一代能有所交待了!”

  說著,那只老眼角中,已充淚奪眶!以手背觸了觸那酸酸的鼻頭!若非年
已老邁,經歷特久,可以撫胸號淘,不克自製他的悲喜感懷!

  "區區初曆江湖,其生也晚,對貴堂一無所知,老丈能否簡介……”

  "那是,那是!理當向掌門人陳敘!”

  何滄潤?首望了隗家玲一眼,道:

  "這位是區區義姊隗小姐!”

  "一丹堂並非是秘密組合,見不得人,只是不成氣候,以開採‘礦砂’?
業,便是俗稱‘朱砂’的便是!

  一群循規蹈矩的苦力而已,慘澹營生,?世人略進微勞!開天是不及,以
辟地取土挖石;與人無怨無尤!

  也無力、無才、無德,敢夜朗自大,過問江湖事!”

  "好說,以取地寶?業,普利世人,正是俯仰無愧的一群英雄好漢!”

  "過獎!愧對先人,有負祖訓!中夜已深,多有打擾恕罪!小老兒且先退
下!”

  "啊!艙間窄小,勢不能與老丈方便!”

  窮兄孫一飄辭別之後——

  隗家玲聽了不明所以,對何滄瀾慨然答應他的要求,心頭揣揣不安!

  這孤男寡女同處斗室,更令隗家玲沒來由的心中鹿跳,怯怯的不知如何是
好?

  何滄瀾可是經驗特多!與尹青青同床連被之事也曾有過:

  對這個大自己幾歲的大姊,更似大姊比母似的,已心有所歸,略無波瀾!

  無奈——

  隗家玲可不這?想,她一生也未遭遇到這?奇妙的感受,生似便是那‘洞
房花燭’夜般的情潮洶湧而來!

  那裏敢玉體橫陳,若是夢中翻個身便滾到何滄瀾懷裏去了!

  這——那是一則一喜,一則一尤!萬萬不可!

  何滄瀾瞧著她那心神不寧的身姿意緒道:“大姊,小弟想現在對功力稍上
軌道,正應加緊坐息,以求恢復!姊弟之間,應無避忌,你只管臥下休息,撫
了一整天的琴,甚是勞神!

  若睡眠不足,明天,便無一?繼了!”

  "兄弟!你才應躺下來休息些時,大姊?你護法!這船上搭乘的客人不
少,總知都是好人,你現在比往時

  "像'武天子'那般身手的世上終歸不太多!具有那般身手的,也沒那多
的人想找小弟的麻煩,對比而下,小弟自堪應付!”

  這話自是‘捏腔,在有意無意中說給可能有些目的地人聽的!要他們絕了
想來打他落水狗的心意!表示他現在勢力尚相當雄厚!

  這便是一般孤身江湖人,成名江湖後的困難處!

  在某些場合中自己體力衰弱時,最易被肖小之徒所逞!

  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們的目的是想到他身上有‘寶’,來個劫不傷
廉!如是便形成危機!死無葬身之地了!

  最好的辦法是迅即一揚千里,隱投起來!無人相識,待功力修復再出現江
湖!

  現在,何滄瀾卻不能!而且心中更盤算著應得一股江湖力量?之配襯,那
這個‘沈陵派’的掌門人才以于得有聲有色!

  他的身份已被這窮兄認出來了!難保不另有他人?窺伺在側?

  尚幸一夜無事——

  他卻不知,那孫一瓢,自從會見了他辭去之後,便成了他忠心耿耿的外哨!

  一面是心中興奮得過了頭,一面也是誠心誠意?他守門護法!

  他們‘沅陵派’自百年前覆亡後,派中精英集體屍骨無回不算,便連掌門
銅符及仗以立派的武功秘笈也沒了!

  派中只剩下來幾個職務高的寡婦們,得知不幸後,帶著幼小,家人奴僕倉
慌逃遁,怕人來剿家滅族,斬草除根

  事過多年她們才選擇了個營生的行業,用以自謀,不然便坐吃山空!

  但是,他們念念不忘的還是舊日的江湖地位與聲望!

  要想從新復興‘沅陵派’談何容易!

  失去了銅符,則不能立幫,失去了秘笈則不能護法!

  他們卻也不死心,百年如一日,秘密派遣人手,在江湖上尋尋覓覓……

  何滄瀾之借用了家人‘沅陵派’的陰魂,撞騙江湖!

  這消息傳到‘一丹堂’令她們尤喜參半,盯緊了他,暗中窮探他的動靜作
?!

  他們堂中的四位大兄,一起離巢進入這莽莽江湖!

  何滄瀾的行蹤也不是那?容易掌握的:

  萬幸之中讓窮兄撞正大板了!

  這已經是在何滄瀾大敗‘武天子’以後的事:

  消息來源當然是由潛伏在‘武天子’的‘帝闕’中的各組合密探向外發
佈的消息,除了回報他們的組合之外,便是用以打擊‘武天子’的威望盛譽!

  現在江湖已流言四起,說法不一!

  最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何滄瀾這小子是何許人也?

  在金陵的——'江南武候',皇宮大內中的‘兩山’!都不敢相信這謠
傳!

  在歸德府——思齊莊裏,更是各懷心思!

  那是龐劍豪的嗤嗤之以鼻,龐懷芝的黯然神傷,梅應龍妒火高漲……

  便連廣東九連山下的葉玄機也驚然動容!

  雪山派是沅陵派的大敵世仇——

  葉時興之由金陵敗歸寶慶,著實的被老尊長們埋怨過一陣子!

  現在又沒人敢講他的閒話了!

  何滄瀾已打敗了‘武天子,,他能保著腦袋回來已是祖上有德,不幸中之
大幸了!

  何滄瀾已成了今日江湖慧星,掃過天際,沈留在每個江湖人的心中!

  這匹江湖神龍,江湖黑馬——

  有人心服口服,有人也實在不服!但,他在那裏呢?

  他坐的這條江船不靠岸,消息是不會飛走的!

  窮兄在江湖出沒也的確是以山莊帳房的德性混世面,掩護得天衣無縫,根
本給人的印象,他就不能算是個江湖中人!

  ——江湖中有些身價的人,手底下有些份量的人!

  其實窮兄本身藝業不弱!若非組合中群龍無首!他比‘帝闕’中的九卿
只高不低!

  何淪瀾在漢江舟中十日,抵得上陸上三年!

  他的武功又恢復往日的情況,而且已越過高峰現象,更上層樓!

  他已修通了'沅陵派'的武功之鑰——‘三無心法’!

  比之當年的一代掌門人,葛再天’更有所成就!

  這‘三無心法’不是錦衣玉食之徒所能領梧,那是得由,艱因幾絕,死而
復生中才能,由百折不回的毅力堅持下——蓋然貫通,蹈入神效之境!

  嵩山'武尊''武天子'章元朱倒了!

  被'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在鬥劍時身負重傷,這消息已擾翻了整個
的武林江湖,黑白兩道!

  '?天官’的大司徒,早幾天奉‘武天子’之命,南下金陵,要他將左斂
都禦使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尹青青給逮回來!

  他的愛孫雖被何滄瀾那小於打拆了脊椎骨,直不起腰杆活動,人卻是能活
命,他已癡迷這丫頭了,得了想思病,神智不清的終日叨念著——尹青青的芳
名,神經錯亂得做些奇怪的行?動作!

  '武天子'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了章太孫的生命與幸福,命大司徒相
機行動再將這小丫頭給弄回來!准他帶一名九卿?他搭配!

  這時他們兩人化裝一對單幫客,已到達昭關,過了浦口便進入京都了!

  ?了個小丫頭要勞動他大司徒,可說是小題大作了!他這是出外差,沒有
限定時日,因之並不匆忙,怎料到‘武天子’這劍敗負傷的消息傳來!令他不
得不慎重其事,暗自斟酌一番了!是否主上還有東山再起的本錢!

  萬一自己真於了這一票,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那就有些不值得!

  再說這劫美愉女人的絕事,那是可一不可再!‘江南武候’曾將‘武首
相’的卵蛋子打掉了,這身手之高,真夠人掂的!

  萬一人少勢孤人沒能帶出來,失陷在金陵,可就值得他考慮周詳了!

  是不是'武天子'還有力量罩得住,否則吃虧受累的可是自己!因這種是
犯武林大忌的!他老頭子?此而成?矢的,可就成了一世也洗不清的臭名在外
了!

  他並不急於去金陵,在昭關停了兩天,打探‘?天宮’中的正確消息!

  這一來無形中給予‘清心道姑’與畸零人奴影,得以比他快了一步進入金
陵!

  這夜——

  雲濃星隱,望月無光,黑漆漆的尹府,只有‘怕心樓’的沙宙中透出黯淡
的燈火:尹青青衷夜未寢,除了在想思她的愛郎——何滄瀾之外,便是加緊的
修習內功!演練這打筷子的劍法!

  巧藝兼長,現在已不是吳下阿蒙,已覺悟到這是上乘武功,身體已有顯著
變化!再也蒙騙不了她啦!可也習以?常,水到渠成,功力自潛其中!

  不過她自己還不清楚自己已到了何種程度,是否真管用!那兩棵‘紫檀
珠’可幫了她的大忙了!令她體質起了巨大的變化!這兩顆寶珠不啻已增加
了她二十年的功力!

  她本是美豔絕倫的靈慧人兒!相得益彰!她用一分功,比人家用百分功還
要超越!

  當日她跟弱水婆婆學打筷子玩耍,只一學會了便能打敗了老婆婆,那是不
含功力,只以手法論輸贏的!可見其聰明穎悟力之強!

  那是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其記憶力之強,反應力之佳,誰堪類比呢!

  ?了要能夠與何滄瀾比翼雙飛,並肩行道江湖,她廢寢忘餐的來增益自己
之所不能,沈溺在武學在的淵海中!

  '武天子'的傷勢並不十分嚴重的訊息,傳入大司徒關十方耳中,認?他
這任務不能打馬虎無疾而終,必須貫徹執行了!

  于金陵安排好了退路,包了艘兩桅江船,沒有在城中落店,夜裏與九卿之
一的小宗伯申元甲踩探尹府,開始行動了!

  '江南武候,得知尹府與何滄瀾有些關係,早就安排鏢頭中的高手,加以
護衛,也知道尹家小姐豔名滿京都,譽?國色無雙,上次被救回,自是萬幸,
保不住不開眼的死囚大有人在,只要尹姑娘不出閣,名花有主,他的重責便始
終卸不下來!

  而尹大人夫婦又焉能不尤心仲仲!?女兒的婚事……

  他已積極的托人物色乘龍快婿了!

  此事不便公開進行,也不願意不加選擇,草草的斷送了女兒的終生幸福!
將來遇人不淑,令女兒痛苦一生,抱怨一世!

  因之,這數月來府中經常宴客,老中少三代客人穿流不息!

  這自然是選婿的煙幕,巧妙的安排,大家心照不宣,看她們少一輩之間的
緣份了!

  故而,尹青青要時時來拜客,應酬于家中的華誕之前!

  外地的方面文武大員來京時,尹大人邀宴在堂!京中同僚上司,互有修
楔……

  這些場面中,自然少不了攜子帶孫,一來?兒孫們打關節,二來便是希望
能雀屏中選博得尹小姐的青襪:

  可惜的很,尹小姐從未將他們這些褲子弟們放在眼中假以辭色:

  老爹這番心意是白用了!而且還弄得他成了?矢之的!

  乃是,一家有女,幹家求,求婚者這?,人人看好,關說壓力之重,令他
窮于應付,更深恐伯由引造成積怨在心,失了和氣!

  他自己已恍然大悟,自己生了'天生尤物',早年他到不曾在意,真可謂
女大十八變,若非是自己生的自己不能用,連自己都不禁怦然心動,痛愛萬分!

  口水都淌出來了!怎的看便怎的得意心歡,無怪乎她要遭劫,歹徒要硬搶
了,給她來個霸王硬上弓,花開匪窟山寨哩!

  而尹青青也隱隱覺得這個‘家’已待不住了!她不願意作籠中鳥由人任
意擺弄,可也人單勢孤不敢離窩!

  她是一隻翅膀長硬了的鳥兒,卻不敢獨自飛離巢穴!

  與何滄瀾三年之約,在老爹積極安排下,那是怎的拖也施不過三年去!

  這事令她暗自煩惱,不知如何是個了局,往日平靜的生活,現在已不存在
了,老爹想把她早早推銷出去的意圖,越來越明顯了!

  若是在未被劫持之前,她到滿心喜歡,現在,拿他們這些公了哥兒與心上
人何滄瀾一比較,可就視同糞土,不值一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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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苦學絕藝已初成a

  這天——

  老爹邀她去書房秘密對話!他認?她在裝糊塗,有必要與她溝通一番!

  其時湯和大將軍已封伯爵之位,住節海門,臨海建城築防以防倭寇寇侵擾!

  胡維庸等謀判案已過數年,湯和手握兵符,大權在握,雖然聖眷正隆,也知
朝中總有些小人內臣,不時興風作浪!?免上下猜忌!

  不時遣子入朝,那是帶有入子?人質的意思!再者也是結交內臣以?奧援!

  現時他派遣其最小的一個兒子入京敘職面罵!

  此于湯士英年已二十四歲,庶出,但長得與湯和面貌甚是相:因之更獲寵愛!

  母由子貴,這也是提示他此乃真正虎種也,湯和每見了他,心頭更舒坦極了!
連帶著便想到他母親讓他初次開苞時的情趣!懷思不已!

  湯士英雖是將門之後,卻也謹慎自謀,修文習武,甚知上進!大有父風:英
武非凡稱得上是英俊魁悟的佳子弟!

  尹大人在朝中見過了,認?滿意,頗有聯姻之意:

  今夜由幾名同僚陪他來家中作客,便中讓他們小兒女們互相認訓,?婚姻鋪
路!

  如果彼此交往得來,那是一拍即合!上一代老人家不曾有異議的!

  這左檢都禦史正是朝中的監察官吏,替皇帝老兒監視滿朝文武,偵察其行?
是否逾規,因這甚得皇上信任!一言九鼎,可死人可活人也!

  尹青青被傅,進入書房中,對老爹嗲聲嗲聲的道:

  "爹爹!傳喚女兒!可有什?事故要交待?!”

  接著輕邁蓮步,靠向老懷中,伸玉指散香風,捋著他那額下稀疏的花白鬍子
玩!

  這份撤嬌,這份粉嫩,這份活潑乖巧的天倫之樂!實在令他吃不消也!

  她雖然是自己的女兒,可是年齡已大得花開苞放的時候!他還沒老得無動於
衷的年紀,怎能讓她歪纏不體!

  那玉也似的春蔥素指一上臉摸向他的老臉,便癢得他,下面的棒槌?起來蠢
蠢思食這美味佳肴!她雖是女兒,已不是小孩子了!

  可她更是個女人,是個春花帶露,發育正豔的美如天仙的尤物,散發出一股
子女性特有的陰氣花香,在誘惑他老人家2

  因之,這男女之防,便是父女、母子也不能離了禮數!慈愛是有個限制的,
不能亂了分寸!非必要之時,不得靠身的!

  若摟摟抱抱那更是不可以!因人性與獸性只一線之隔!

  他老大人皺緊眉頭裝出個嚴肅的面孔,輕Dc她道:

  "青兒!嫺靜些,都快要出閣了,還扮小孩子,也不知羞羞臉了!”

  "爹!人家還小嘛!你老就別多這份關心了!讓女兒在家裏孝順你老三年!
讓女兒心裏平靜平靜!上次被人夜裏搶走了,已嚇掉魂了!”

  "胡說!正因如此,爹才?你煩心!今夜有位貴客要來家中作客!

  此馬來頭甚大,乃湯和大將軍的五公子,你們年紀相當!論家世已不能再挑
剔了孩子,人品嗎,爹已事先見過,嘿!允文允武!倜儻不群,混身充滿了
‘勁’!是個萬中選一的好郎君!你見了,一定也會喜歡他……”

  他將‘勁'字,特別慎重的語氣出之,那是暗示他!身?一個女人,對‘男
人’的有‘勁’沒‘勁’,是應該加意選擇才是,一世幸福快活的根源!便在
那,勁,上!

  若是往日,尹青青不會瞭解她老爹放的是些甚?狗屁2而今,她已經吃過何
滄瀾三次大棒槌的歡愛,自然懂得他老父的語意所指的是什?東西——男人那根
有,勁’的大筋!

  尹青青立刻羞紅了粉頰,垂首退了下去:不敢再死纏她老爹了想到何滄瀾的
愛,令她心蕩起來,兩隻大腿已酥麻著,挺不住嬌軀!

  他老爹看著她己了悟於心的神態!直樂的呵呵的歡笑著!

  卻那裏知道她是己吃得淋漓酣暢!思之殷切之極了呢!

  他摸撫著鬍鬚,笑得眯起眼睛來打量他的乖女兒,越看越覺得她‘尤’的很
心付:“嘿嘿,一定能吊得那小夥子魂都掉了!想吃了她呢!哦!該多給他些機
會,讓他能,先吃個櫻桃嘴兒,或者,紅棗棗兒!

  她還不大懂事兒,得先讓她被人家吃上甜頭來,才能急著要出嫁哩!趁著現
在年輕柔嫩之時,辦那事時才有好滋味!”

  不由得使他想起了她老娘來,她老娘與她有八分相似處!愛烏及屋——

  啊哈!那是座好'窯’也!有了好‘窯’才能燒出好的瓶瓶兒!

  他老陡的想到自己是多?荒唐,有幾年了,未曾照顧那座好‘窯’!可惜
了!空閒在那裏摸弄木魚兒!

  現在時間尚早,且先去會那座老‘窯,去!那是座天下第一名窯,才能弄出
這般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

  那'窯’?應該再給她加把火,燒燒看!也許會再燒出一窯好子孫呢!

  一後弄回來的那幾個,怎的加火,怎的加‘勁’,也還是不下蛋!老來無子!
這實在對不起列祖列宗去也!如是便道:

  "小乖,先回房去準備著,老爹順便去看看你娘去!”

  尹青青聽他提起老娘來,不由得代她老娘打碎了醋?子,嗅白了一雪道:

  "可憐的娘,像失了魂的人,現在那還有人想到了她呢!”

  "唉!唉!是爹的錯!我!”

  他這老棍棒是讓女兒的‘尤,味兒,給尤醒了的:急匆匆的去到後時‘佛堂’
裏去了,他決心要給老妻從開一窯的!

  '佛'堂中,他尚未到達,遠遠便能靜聽到一陣甚有節奏的敲木魚的聲音!

  "嘟!嘟!嘟………"的清響著!就像簷前的滴水落階聲!

  他的心情複雜而奮揚!精力充沛極了:那是由女兒身上得來的靈感!

  他懾手懾腳的進了佛堂,看到一個美妙的身影背著跪在佛案前的拜墊上!與
他那乖女兒不是活脫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對女兒心癢難當,可不敢做出敗德亂倫的獸行,但眼前這個女人,自己可
管不了那?多,她本來就是他的,乃天經地義的權利,有名正典律的義務,是他
心歪了才放棄了她好幾年呢!

  現在?!嘿嘿!他得用心照顧她一番,那座窯久已不用,他有些記憶不清了
呢!

  一股男人的氣息,來自她的背後,令她雖在誦經之中也不免悚然一驚!

  只從她心愛的男人,不知?何被人奪走之後,夜夜長夢,甚是難熬,如是將
整個的心志,專注在‘念佛’上,用此以折磨自己!

  初時那能定下心去,過往雲煙,小嬌初嫁,新婚之夕,魚水之歡……一幕幕
在靜寂中翻滾著她的心湖!

  表面上她在敲木魚,數念珠,天知道她的愛心都曾跑到那裏去了!

  便這樣痛苦煎熬了數年,才習慣成自然,自己成了這個官宦之家的一名可有
可無的大主婦,行屍走肉般的在生活著!

  女兒的被劫,她認?是她的罪過來了,那其間,可是真的替女兒念佛消災!

  果然,她認?是心誠則靈,女兒又莫明其妙的回來了!

  許願還願,她現在已真的心入‘佛’中!

  當然,她也不真知慧到‘佛’是何物!總之,她認?這樣能打發掉她的餘生
歲月!心靈輕鬆的多了!長期茹素,挨餓可以令她身上乏力,缺少營養而無欲!

  人雲:女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淫頭之大,愛欲之高,正是如狼似虎般的
需要男人的安慰!經常給她‘疏通!疏通,!才能安定下來!

  可是自己的男人,唯一的命根子,卻讓別人搶去了她回首查看,是那個奴才
膽敢來打擾她的功課!再者,這後堂內室是不應該有男人的呀!不料!

  卻是那老冤家來了,沒有由地陡的一震,全身的神經未梢都在暗自顫慄!

  他那眼睛神情中,便似起了把妖火在燃燒著,便似二十幾年前的舊事……

  他還來幹什??……自己已老得鬢生華髮了也!他自己老糊塗了?!

  她怎能想像到是她那寶貝女兒替她惹下了風流禍!

  令他望著女兒,想起了她這口老窯來呢!這窯比那窯,也差不了多少去!

  在瑩瑩如豆的佛燈下,久年不見了,比之女兒的風姿,也不多讓呀!

  他心中充滿了激動與狂喜之情,脫口呼出老妻的芳名:

  "素心!"

  她?首佯應首,怨嗔的白了他一眼,這一眼與剛才青青白他一眼像是一個眼
睛裏白出來的姿容秀色!而她更富有成熟的撩人美感來!

  令他迫不及待狂熱的伸出雙手,急步上前,將她抱入懷中!緊了又緊!

  她曾下意識的掙扎過!可是,那有他的力量大,再者!她何尚真想掙扎呢!

  許是,那花兒又要盛開一次了,她本來便是他的人呀!是他自己先放棄了
她!

  要重新再抓住他的心,她失去了那份信心!

  不過,既然來了,又怎能拒絕呢!她傍捏,便似個少女似的生澀,逆來順受!
這事已離開她太遙遠了,幾乎不知待怎樣來安排自己!

  他是突襲,心理上一無準備這裏是‘佛,堂,她心目中的清靜地!怎的可以
這樣!怎的可以這樣!太霸道了呀!

  他可覺得滿新鮮!人道:久別勝新婚!他有些想是強姦她的錯覺!

  這身姿便似女兒一個樣子!也有股子清新感!總之,他憑京作馬涼!一而二
而二而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要將她囫圇吞下肚去!

  現在,這座‘窯'他是開定了,理直氣壯,什?也不怨,便是由女兒先將他
弄毛燥了心裏別無一物直想著這座‘好窯’!

  越想越想要!越掙扎越刺激!越興奮!最後當然是他勝利了!.他聽到她無
可奈何的喘息,胸乳的起伏如浪!臉似榴花紅真吃素的人,肥胖的少,她還保有
苗條的身材,玲瓏曲線!摟在懷中,並不亞于小艾,這蠻腰兒既熟悉又陌生!

  他抱著她向佛堂中的一角帳幃幕幔之後去!記得那裏有張涼榻!是念佛體
乏之後休息的地方!

  而事實上她的大主婦的正寢臥室,幾年來都未去過了,那裏是她曾采繪了自
己而更是令自己傷心的地方!眼不見?淨,少些感觸:

  她的櫻桃又被他偷吃了去,棗兒也被他摘了!仙桃兒又在魔掌中動蕩著,起
伏著!身上的大袍不見了,掉落在地上……

  她由他擺佈,也不想掙扎了!間中回抱他一下,親吻他一口,給他打打氣!

  果然,有效,他已感激不盡,這證明她已寬恕了他的無情變心與遺棄的惱恨!
有重修舊情的意願了!

  他鞠躬盡粹,來給她效勞,殷勤的撫愛她,想補過圖功!

  她曾在這冷清的佛堂中不知想了他千百遍,那少年的瘋狂,中年的熟練手
法……

  至今已年老了!他情性也有些許變化,比較喜歡摸她的大白屁勝!

  性感地帶已減化了許多!窯門青草萋萋!他在替她梳來弄去!玩不釋手,她
心裏急得發狂,喜得發顛,卻不敢過份放肆!

  當那幾個小東西(手指頭)在摸窯之時!她又扭動著難當難挨了!

  呢聲細語的向他哀告著道:

  "求你指下超生!快……饒了……我吧……”

  "不成!我想要!"

  "戲詞上說,王寶釧曾苦守寒窯十八年,我雖然不曾渡過十八年……”

  "咦咦晤晤!"的!魂也飄飄,神也搖搖!那裏用得著她辯白呢!

  他可以下斷語這‘窯,只從自己放棄了之後沒人敢來偷用過!現在裏外已收
緊得如同處女般的緊密貼細!水汪潮漲!

  他眼中在黯暗中幻化出——尹青青的幻像倩影!同時眼中已冒火了!不必
食用‘春藥’,已是精力集中起來,發生了戰搏前的狂熱情緒!

  不是嗎!尚幸自己反應快,青青的嬌柔是由這座好‘窯’裏燒出來的!

  果然不假!這是座,寶窯’也!他非常的珍惜起來!

  愛由心生,景由心造!將他母女已幻化?一,眼下的老妻,似乎便是二十年
前的少女,生得正如今日青青那般嬌態模樣,令他心動,卻不能偌染一指!

  現在可不同了,他可以任性而?,嘿嘿!看老夫的槍法,是否比當年差差!

  他?了大顯威風,將老妻伏面支跪在榻上,模弄著兩隻大白屁股,圓滾滾的
彈跳有致,他跪在她屁股後!成了個倒轉寒窯的姿態!

  眼前是已不見了頭臉、手足!只見一窯,乾淨俐落!模索著這‘窯’連帶著
上面的煙鹵氣空!只感到‘窯門’已一松;緊的在顫抖!

  那證明她已甚是騷癢,迫不及待了,露濕窯門,霧氣蒸騰也!

  用兩枚大拇指左右一分,打開了這座‘寶窯’的外門戶!挺槍直刺入!

  "喂哼"連聲!是由她前門傳出來的!令他精神抖擻,提疆攬轡,長驅直入,
雖然是此路入經荒蕪,無人問津守,卻是滑澤溫暖!窄窄如新!緊不可入矣!

  尚幸,老馬識途!無需徘徊!連根盡段寒窯之中!

  這是‘白虎騰’的姿態!秘法也!她也是初嘗異味!

  心忖:"這老漢子,當年侍候他時,從未用過這一招也!便是狗吊羊!隔山
掏火”

  美味入口,她思付著,這支老棍、老棒槌,分別數戰,尚未老得彎腰駝背!

  天可憐見,我佛大慈悲了!寒梅已二度綻開!但不知能耐得多久!

  此時,那雙老魔手已樓腰!兩人貼得死緊!正在回憶品味之刻!甚感充實!

  陡的!老槍已拖出,乃拖出一半有奇!拖力甚猛!霎時枚麻的難受!

  "吱!"的一聲!其滋味無窮無盡難述難描其萬一!

  絲絲而進!慢似蝸步,急急抽出,快似鴨頭縮頸!這進退之間,更分九淺一
深!十條?一度,她已不皇去計算他已進出了多少度!幾百度了……

  尚幸她數年來久跪拜藝,已養成習慣,不然還真支停不住那兩隻大腿骨!

  這番恩愛,這番思賜,將她對他的怨恨之心,一總趕跑了!

  心生快美,泉水潮湧而至,那是越抽越滑溜無礙!窯裏已異聲齊發!

  似吹蕭弄笛,再加上她櫻口呻吟!和奏出一首仙人韶歌!音韻之美!令他歎
觀止矣!更是無止無休,酣暢有力!老當益壯。後勁充足!

  和拍叩節,不慌不忙,乃是一溜慢跑,間中加快一步!甚是個中高段!是謂
‘通儒’,無所不通!

  他覺得這座舊‘窯’,不比那座新‘窯'差!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可惜,時間已無多:他快馬加鞭,放水合泥,渲泄入那寶宮之中真希望這‘寶
窯’中能給他再燒出一爐好寶器,不是只,瓶兒,而是把帶嘴的茶壺出來!

  若是應驗了,老來得子,他對這座寶窯,發下毒誓!要時多燒燒它!感恩不
盡也!如是,他帶馬歸巢,停止了下來,柔聲在她耳邊道:

  "素心!好人兒,別動!仰著身子,休息一夜吧!老哥哥又給你下種了!若
是來日給?夫再生個兒子!哥哥再也不敢離開你了!”

  這話言來,令已在昏迷舒爽中的青青的老娘,立即被震醒了!

  嚇出一身冷汗來!記得當年,生過青青之後,實是痛苦難挨!自己又愛乾
淨,月經來過之後,自己猛洗一通!

  那成熟了的卵子都被自己偷偷洗掉了,過了好幾年清閒日子好時光!

  他是勤加耕地下種,埋玉,可就是不結於,她變成了只曾開花,不會結果的
夫人,容貌美得人見人愛!

  而他等了幾年無結果!接二連三的新寵入幃!

  新婦並不比她好,恨他喜新厭舊,從此斷絕了思愛!自己進入冷宮!其心身
之苦,春宵獨幃……

  唉!她本想待他離去後,趕緊的將那一泡穢物洗掉!

  如今,她惡夢清醒了,若是自己老來能給他再生個兒子!那該是失去的青春
再回到她懷中!人生苦短!能歡娛的時刻所剩幾何呢!

  她乖乖的聽話!仰身墊高了屁股,不使那塊美玉出來……流失了!

  天色已晚,夕陽映紅了半天采霞!

  尹大人不需人伺候,自己整頓了下身服飾,逍遙自在的晃出佛堂,下人們見
了心直嘀咕,大老爺變了性了,難得看到他由佛常出來!

  而是滿面春風,有個好興致!走去前面花廳,準備宴會貴客!

  他連邁著方步,邊盤算著,他狠狠的送進那座‘寶窯’中的一大泡老玉,在
兩參個月之後,便能獲得正確消息……

  花廳中,主客雖然未到,白張嘴巴的陪客者,卻早已在坐了!

  這時的府外已車馬盈門,馭者們都在天南地北的窮聊著!左右閑漢們,看光
景的,設個小賭局,與這些二老爺們湊個熱鬧的人也不少!

  少時——湯伯爵的五公於已來臨,護衛馬匹有二十幾人!人人都是雄糾糾的
壯漢子,手上有三把兩把刷子的半江湖人物!

  華宴未開之前,尹青青的二姨娘是當家的大主婦,帶著尹青青出來見客了!

  若是湯和不想造反謀叛,這伯爵的身份自是比一個禦史高三級!

  湯士英因父貴,少年英俊,人見人誇的!他今夜是相親來的,頭上冠纓,衣
雖非戎裝勁服,卻是玉帶長袍,腰挂寶劍,神采奕奕,虎背豹腰……

  他先行拜見了世伯,再拜見了姨娘,口稱:“如夫人!”

  尹青青向他萬福,口稱:“世兄!”

  湯士英回禮抱拳答以:“世妹!”

  閑言不贅:兩人眉目關注,各自打量對方!青青端茶到場士英桌前,嬌聲道:
“世兄請用茶!”

  "有勞世妹相敬,克不敢當!”

  口中道勞著,眼睛已盯在青青臉上,他不由得看呆了!兩手捧著那杯茶!競
忘了啜上一口,以盡禮數!端在口邊末敢就唇!

  他已驚?天下,有如面臨仙子,心中思付:

  "難怪她要被劫,我若早先得知是如此美麗,也會先加一鞭,搶她回歸防地!
天下‘尤物’雖多,此妹?最!”

  她玲瓏而素雅的打扮中,身上透出陣陣幽香,不時的飄送入他的鼻子裏,令
他心醉神動,幾乎不克自己,肌膚柔嫩得欺霜寒雪,攢眉尖籠,兩山春眉薄愁,
令人望之心痛,令人加倍的呵護,祈能使佳人挑眉歡笑!

  然而尹青青始終是嫻雅其容,不即不離,文靜規矩,對他之好惡不能立顯!

  她認?有多人在場之故:總之,他失態了,那是心癢難當也,承認乃是生平
僅此見的人間尤物!傾心之至!

  時間尚早,夕陽晚照,花園裏景色宜人,姨娘飄了座上的老爺一眼笑道:“入
席尚早,青青應邀湯公子花園裏逛逛去!”

  她已積極撮合這一對小情人,早點進入情況也,有個私下聚會之機會!

  湯士英,呻了一大口茶:道:

  "固所願也!請世妹方便小兄能領略到府上滿園春色!”

  尹青青只得微開口角,欲語還休的微點臻首,珊珊向門外行去!

  其身前有她的婢女春蘭領路!湯士英向在座的人,行禮如儀,道聲:

  "失陪!"

  追在尹青青的身邊離開花廳,隱若中聽到,他們對他誇言美譽之聲!

  令他心中一曬,這種馬屁話,他聽得多了,渾不在意!令他在意的是放出色
眼緊盯著前面小佳人的屁股上,只見其扭動有致,想像中那具妙物,當得是世間
珍品,塵世無雙也!幻想中他有幸能將那妙的捧在手中開懷大嚼一餐!

  那是勝過,俗花野草千朵!眉目如畫,體態輕盈,身上非蘭非麝香的很呢!

  他那裏知道,這香氣是何滄瀾給尹青青服下了兩棵‘紫檀’神珠的效果呢!

  不知不覺他們已雙雙對對來至花園中!

  園中美景雖頗有鑒賞的價值,他卻那裏有心事顧得了這個呢!

  小婢在一座圓圓的洞門外止步不前,向這位小伯爵公子含笑引手相讓,尚偷
偷的吊他個小媚眼,饞饞他!

  但知家小姐另有所屬,他是白癢了這陣子!這秘密她怎敢表露出來!

  看這公子壯壯的若是配她,道也頂合適的!

  湯士英緊行幾步,追上尹青青,並肩而行尚不敢靠攏上去!他要先製造此機
會!

  他下餌來讓她聽了舒服松了戒備之心,然後出其不意,伸出狼爪,手到擒來!

  先吃下櫻桃令她如仙如死之刻,再摸那小香瓜兒!

  若能摸到手中,只要撥弄那?幾下,這個‘尤物’便是自己口中的美味兒
了!

  女人一旦瓜兒落在這男人手中把玩了,想跑也跑不了:已軟在他懷中,這時
山盟海誓便由得你給她灌下一肚子‘米湯’,過幾天來請她去郊遊!

  那輛馬車?,便是最好的閨房蘭床,方便!

  先上車,一馬加鞭,爾後再買票!憑小爵爺的身份!嘿嘿,能吃得流油!

  如是,他斜行跨大一步,已堵上前路,迫使她停下來!否則,便自動的投進
他懷中來了!那更好!簡化了許多不必的手緒!急道:

  "妹子!小兄自一見芳容,便失魂落魄,驚?天人!”

  他在吊她的胃口,誘她開口,果然!

  "我是個醜丫頭,不值一顧!”

  "妹子謙虛了,除了容貌之美外,那神韻之美更令小兄消魂蝕骨!”

  "亂講話:我那有……”

  她望他一眼,已慌亂得似只受驚的小白兔兒,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付:快了!快了:她已吃餌上?了:

  "真的!令哥哥我一見鍾情,思慕殷切,迫不及待的想向妹子剖白愛心!”

  尹青青後退了,驚訝他的快刀直入!

  當日何滄瀾是那?艱困的痛苦的才表達出他的愛心,使自己感動!而這人之
談情說愛,便似喝口白開水那般簡單,何故!

  是他自持身份高貴?,或是開口狂言,便連那個小色魔章太孫!有膽子下手
劫人,卻沒膽子給自己直言無忌,現在好似他家的?下婢似的……

  她懷疑他有沒有經過大腦,對她亂放狗臭屁!這是對她的侮辱!

  已容色數變,最後總是忍下了,她不想給他老爹,樹此聖眷正隆,伯爵大將
軍這種敵人,那會……焦慮一生不得安寧的!

  這是個由權貴塑造豢養出來的人,只知自己,不知有人的那種人,爹爹被權
勢薰蒙了頭了!還認?門當戶對呢2

  他在家中,若不是夜夜換新娘,一年之中總有十人八人遭他蹂躪了!

  而湯士英卻認?他言語得體,已博得美人意亂情迷呢!

  兩人思潮已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尹青青便是沒有何滄瀾給她插上了那一腿,但只已情來論,他比章太孫還低
下一等!起碼,章太孫會低聲下氣的對她柔情密意說盡了謊話!

  而他卻理直氣壯的空口白牙說些光面堂皇的廢話,像狗叫般的!

  這便是貴族社會的愛情?她罔然不知所措?

  "妹子,小兄愛在心頭,笨口笨舌,已不能以言語表達,希望能獲得妹子同
心讓小兄能永伺妝次,施那張敝畫肩,吹蕭引鳳……”

  說著說著猛然探臂出爪抓向尹青青的玉臂帶入懷來摟腰摸股的溫存一番!

  怎料尹青青柳腰一扭閃之間,狼爪已落空!

  "咦"了聲,失手了,初不在意,再行出手,這次下了真功夫,他不信邪,這
小肉兒已到了口邊了,怎會失手‘金龍探爪’應手而出,快如閃電流光!

  尹青青腳下蓮?微頓已虛退三尺,退得如行雲流水,不顯行?!有傳聞中的
‘縮地千里’,迎風而逝!

  "你會武功”?他應目陡張,訝疑不自能信這事實,對自己的武功頗?自許
自傲:怎知再告失手,少年心性,多份倔強,越得不到的越想弄上手!

  他不認?她比他高明,便是會那?三兩下子,還不是手到擒來!那更生情
趣!

  如是跨虎步再進,已行功運氣,選擇比較適當的招式,認真的下手了!

  同時也是證明自己有兩把刷子,不是個虛有其表的草包!乃將門之後也!

  ?手招出'傍花拂柳',乃是誘招,上晃玉人的眼神,兼及香肩!而煞著藏在
左手‘枯藤纏樹’,摟向纖腰!

  尹青青心頭鹿撞不休,忐忑心臨,這是她嬌柔深閨,生平第一次向人動手動
腳,大打出手,然而事逼眉睫,若是這數月來自己積極進修的招法失靈!

  那後果——便是讓這高傲自負的豎子所輕薄!他一定會向自己身上亂摸一
通!根據何滄瀾對自己的經驗,那個男人一旦佳人落懷中,誰不喜歡摸弄她那神
秘處!伸指亂探呢!

  說甚?也不能讓他得手去!如是暗運玄功,相機以待!她現在怎會再是個手
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

  來了!微風拂面,那是‘傍花拂柳’她左掌‘撥雲見日’手指未曾接實!

  右掌'白雲蒼狗’貼在腰間向外翻,接他的‘枯藤纏樹,!

  弄得對了!可以靜制動,伏兵四起,削指吊腕,要他吃不完兜回去!

  湯士英駭然驚心,立即雙手被阻,攻不進去,便即撤回,口中喝道:

  "妹子高明,乃經過明家指點!既是會家于,小兄斗膽請求,正式與妹子合
合手!”

  尹青青見她這兩手尚管用,又非生死之鬥,諒他也不敢對自己下重手!膽子
壯了!氣力似覺也增長了許多!心神漸漸穩定下來,答道:

  "不敢冒犯貴賓,世兄請寬貸妹子放肆了!”

  這話,聽來,大有委屈自己之意,事實誰先存心不良,動爪子佔便宜,誰心
清楚!

  湯士英仰首“哈哈”開朗的一笑,狀甚貼心,並未老羞成怒!和?相向的道:

  "咱們只是玩玩,不能當真!小兄武夫也!,生平甚喜弄槍施棒,擊劍舞鞭!
正應與妹子手上切磋一番!妹子只管拳腳施來!”

  "我是……是初學乍練,不成氣候遺笑方家,世兄多與指教!”

  湯士英那裏肯相信,她只在閨中偷練了不足半年2便爽朗的答道:

  "估評妹子功夫當有二十年的修養!真出乎小兄意料之外!”

  他沒好意思探問她被人劫持而去的秘聞!他初見乍面怎可揭人之短呢!但
卻暗自懷疑其中另有勾當!也連帶想到她已老早被人‘開’過了!不是原封貨
色!

  不過,尹青青在他眼中分量不輕,美色當前,能‘尤’出他的淫興熾熾,火
燒玉面,胯下那條棒槌已昂首?頭了!粗壯起來,色色的難受了!

  迫不及待的亮開架式,道聲:

  "妹子,請進招!”

  尹青青還是不敢,只是盲目傳神的一揚,報出一個百花齊綻的微笑,搖首時
已墜蕩翠晃,頭上斜插的金步搖也震欲飛似的!足出蓮?,點地顫顫!

  "那?還是小兄有得了!”

  湯士英看在眼中,癢在心底,便她這股子‘尤’死人的風姿韻致,便誘惑得
他,非出手不可!

  她的生澀情懷,不啻是告訴他,雖然失手數次,情況還是大有可?,將她弄
到手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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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苦學絕藝已初成b

  右手'白雲出釉'左手'猿猴進果’!手上功力已加至八成!手法老練,身驅敏
捷,手未至,而風先至!勁含其中,可發可收,幹變萬化,盡在其中……

  尹青青只采守式,來阻止他封閉他,拆解他的手法!自求自保無過,不存摺
敵自豪之念!因之!

  湯士英一派進手招式猛打狂攻,快速無倫,是否是一種拳套,尹姑娘識見淺
不明白,但知隨機應變,揮指如蘭,身軀如粉蝶,轉折嬌翻,似花顛枝顫般的流
轉!

  尚幸足堪應付下來!她已經貫指掌,手如流雲!

  兩人戰了個旗鼓相當,不分軒輕!

  尹青青是越戰越穩定,湯士英是越博越毛燥心煩意亂!乃是因?他已技窮匕
現,再也拿不出多少奇招異式,以示眩耀他的勇武!

  最後以'冷月飛雪’‘?磚引玉’‘霸王別姬’,躍出戰圈!臉布寒霜,甚
是不自在了,既然是比功夫,則不能以權勢壓人!

  對尹青青沒有讓他得手,那是故作刁難,好事難傷了,本來他認?她應該故
意讓著自己點,來個失招不及,讓他摟入懷中!男歡女愛的纏綿一番!

  怎知這丫頭片子,來真的死不鬆手,故意在他少爺臉上抹灰!

  既然如此,你老子何必放出空氣,托人關說,要本爵爺來相親呢!真豈有此
理!

  尹青青豈能遷就他,趕他走還來不及呢!若是他真能勝了她!讓他占些小便
宜去,他總不敢在這花園中將她硬‘開’了!

  夜裏她便要離家出走,流浪江湖了,或者再行化裝潛回‘情人谷’去匿藏起
來!免得讓他再來糾纏不休!弱水婆、青山公人是頂好的哩!

  可安慰的是這公子哥兒,武功白練了,蠢才一個,尚不如她這剛上路的生手,
拿不住她,連小便宜他也沒資格沾沾手!

  她?了不使他難堪,假裝著嬌喘‘呼呼’胸前兩隻大仙桃兒,起伏如浪!

  湯士英見了她似乎香汗淋漓,桃粉墜地,嬌柔不勝的樣子,更覺迷人,心忖:

  "她比自己高明不了多少去,可惜自己沒耐心堅持下去,不然,累也能將她
累倒在自家懷中!人到那時嘿嘿,可得由本爵摘著吃了!”

  這湯士英乃湯和的小子,待他長到六七歲時,湯和這窮漢已混成了氣候,身
?大將軍了,另四個兒子尚跟他吃苦熬打筋骨,勤練武功!

  一旦上陣交鋒,那父子兵,不論單打群毆,都能拿出一套來:

  而湯士英一出生便天下已定,身列富貴豪門,武事難不可發,總不必要他上
陣交鋒了!

  因而他的武功,沒有基礎,虛有其表,但,比之金陵的一般花少爺又高了一
級去!

  總因是將門之後,第一代尚春秋鼎盛呢!

  第二代絕不應是個尿泥塑的!可也被寵愛的志高氣昂,人見人讓,不自知自
己有多大的分量了!

  他老娘本是風騷入骨的小妾,年輕貌美,甚是得寵,因之在遺傳上,他是色
心淫淫,其來有據!現在更是有錢有勢!少年風流!誰也不宜!

  這些風流帳自有下屬幫他秘密安排,秘密活動……

  他認?沒有弄到手上,掃了他的淫興,自不幹休,如是新點子又計上眉尖,
笑道:“妹子的拳掌功夫,小兄領教了,那是萬萬不及,但不知使用何種兵刃,
小兄在劍上,稍有所得,願陪妹子走幾招,一併請教高明!”

  他手拍腰間四尺長的鑲金嵌玉的佩劍,已不管她答應與否!隨手已抽劍出
鞘,寒光打閃,晶芒一線!秋水一泓!好劍也!

  尹青青沒料到他想動劍來逼她就範!令她花容換色,跟路退去五尺!先保持
住安全距離!她雖然也見得何滄瀾這心上人,揚劍奮殺爭雄!

  若要她自己出手,可就是兩回事了!連連搖手顫聲道:

  "湯世兄,你若責怪我的不是,只管責?教誨便是!我不能同你比劍!”

  "呵呵!比著玩的,不必伯,責備不敢!小兄對妹子一見傾心,讓小兄對妹
子表示點愛心不逾!永結秦晉之好!小兄則心滿意足了!”

  "這!這!容妹子!多考慮些時!世兄思愛小妹心領便是!”

  "不中,小兄已愛深情切:妹妹現在一定要給小兄一點保證才是:”

  這保證?,當然骨子裏另有所指了!

  這下流賊,花招出來,這是仗劍逼奸哪!哼!保證,說得好聽,你當我不懂
?,那是要吃櫻桃摸弄屁股,扣小香話兒也!這怎?可以答應他……

  "小兄心意已決,妹子若不亮兵刃走上幾招,便是想徒手接劍了?”

  他手中劍已亮式相待!下——個動作尹青青不理會,不投降,由他摸弄會過
過那癮頭便待出手了!向她臉上劃去!

  不讓本爵得手,先毀了你再說!看看是誰怕誰,誰狠過誰去!

  他已冒火生煙,唬定了她不敢對自己怎樣,非逼她乖乖讓他摟在懷中溫存會
不可!若是能弄得她淫性大發,立在這裏也可以給她‘開’上一棒槌!

  嫁不嫁給他都無所謂!人到那時,還怕她哭哭啼啼的不成!

  本爵是你老爹請了來‘開’你的哩,你別弄擰了那很大筋!這想法他當然不
便宣之於口,盡可能將場面保持著皆大歡喜!

  他認定了,對女人,便得對她用此強迫手段,她才能心甘情願的服貼!

  說些肉麻當有趣的話,有時候不一定能騙得她上?!

  這令尹青青有些?難了,窮于應付!若不能逐了他的心意,就在劍打敗他,
知難而退!

  否則,他會得寸進尺,死纏活賴的來纏人的!如是怯怯的道:

  "小妹身上沒有帶劍!”

  "別的也成!”

  他看不出她身上有別的兵刃,而更意外她敢與自己對劍來反抗自己!心付:

  "到要看看你怎生能逃過這一關去!她越來越令人心癢了!他看她那幽幽怨
怨,若嗔還嬌的乖相!不‘幹’得她死去活來的絕不饒了她!

  要她被'幹'得哀告,哭泣著求饒,絕不輕饒了這個小淫婦,她真能蕩死人,
浪掉魂……

  由於尹青青表現得怯懦哀怨,斯文嫻雅,甚有教養的樣子!

  令湯士英認?她好欺負,想期負她!假如尹青青表現得凶巴巴的,惡形惡
狀,如河東獅吼,叉腰戈指跳腳,滿口三字經,也許早就將他嚇住了,對她胃口
缺缺!便不值得弄個潑婦回去,要捧她吧!也不一定打得過她……

  現在場士英的劍,已向她伸過來了,一招‘金鋒探蕊,!

  尹青青心知他不達到某種目的是不會死心的,嬌軀一閃又退後一步,焦急的
道:“慢來!我……我帶了雙筷子!接世兄幾招劍法絕藝!”

  "筷子?"

  "是的!"

  "好!好!小兄願領教妹子的筷子功夫!可真是天下奇聞!足見高明!”

  "不敢,沒的讓世兄見笑了!”

  湯士英未聽說過天下武器中有什?筷子功夫,自應見識一番!己廣見聞!更
看不出她將筷子藏在那裏!

  他按劍而立!豪氣幹雲,威武不群,他是甚具賣像的!他平日甚是注意這種
架式,扮相!那能使人對他尊敬,長一輩的人對他嘉許!

  姑娘、小姐們對他傾心……總之,他能扮寅忠臣烈士,俠義英豪兼而有之的
氣質風采!

  作?一個貴族公子,這些表攝已經夠了!足可博得聲譽喝采!

  真要他揮劍喋血,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而是,他不會惹這種亂
子上身!

  尹青青,扯起身左所佩戴的一條由絲絡盤結而成的青色結有翠環玉佩的?
帶!有一節是一尺多長的流蘇!紮成圓形!

  素手一帶由圓形流蘇中,抽出一雙象牙包銀的筷子來!總共不足一尺長!比
常用的小筷子長了點!

  小巧玲瓏,是屬官家大宴時用的那一種!

  湯士英看了,並無可奇之處,確是一雙筷子!但!以此對劍,便令他心驚了,
他也是聰明人,對自己的安危,看得比什?都重要!

  他老爹打下來的富貴,便要他活著才能享受到,這筷子對他並不構成多大的
威脅,他心中欣然接受了這場戰搏:

  他占贏面的比數還是較大!不怕她這小屁股能脫出他的掌心去!

  "哈哈!妹子這雙筷子,如同雙匕,心分兩用,一分短十分險,那得近身取
敵!高明極了,小兄誠慌誠恐的來領教幾招筷上絕技!”

  "我是初學乍練!閨中玩耍,對人過招這是首度!若有冒犯,世兄見恕!”

  "昭!妹子只管放膽施展,若小兄幸占一招半式之無2妹子可得慰勞?兄,
獎賞一點恩賜,以?紀念!”

  這是賭約!輸了!得由他摟著擺佈一番!宣勞與他!

  尹青青沒有與他對詞,不置可否!他也不必計較這口頭承諾!

  他將一切成敗得失賭在他的劍藝上!自讓劍藝比之拳腳高明些:

  "妹子接招!"

  口中輕喝一聲,快逾電光石火,飛上一步,即能夠出手位置!招發‘降龍伏
虎’!一招八式,劍影飛騰,由上而下,虛實間雜,劍刃排空,已生風雷!

  尹青青只感到寒氣泛肌,滿眼流光撕嘯如碎帛,心跳“砰砰”,猛的壓下一
口真氣,身形移挪,宛如鬼魅幻形,飄浮而起!

  眼光射出精芒,專注在敵劍上,雙手中牙筷一緊,擋胸封腹,嚴陣以待。

  劍藝之劍,招式之設,會由其中布下陷阱,令敵人花眼撩亂,不辨那劍尖由
何方何隙中陡然飛來!因之能奇襲成功!

  所以取得先手往往能主宰全局!迫使敵人狼狽不堪,節節後退!一個封殺錯
誤或截擊不及而落敗!

  尹青青初臨鋒鏑,怎能不令她膽顫心寒呢!好在她智珠在握,功夫練得勤,
內功成就快,體內有寶物‘紫擅珠’?輔!有超凡的成就!

  變不可能?可能,在事逼當前,’狗急跳牆,體內潛能自然的應機而發2
若是容她思索再三來出招換式,那怎能來得及呢!

  完全是由靈能意會,身不由已,藝在天成,運招布網或者封劍取敵全憑天授!
這天授也是由平時熟練而來!

  她莫明其妙的揮筷對抗了,不能等死也!左筷‘密雲不雨’,右筷‘行雲流
水’!連封帶打左右齊上,不能讓敵劍進入,周身一尺範圍之內來!

  雙筷齊飛,響起一陣雨打芭蕉似的清鳴!“叮叮咚咚”聲不絕耳!甚是清
脆!這是‘象牙銀筷’點擊敲打在劍葉上的聲浪!

  牙筷上注入內力,湯士英手中雖持百練精鋼打造的名劍,終非削鐵如泥的寶
刃,因之,牙筷整然無缺!

  相反的由牙筷傳來的內力,打得他執劍的手臂,被震動而酥酥的!

  令他心中駭然!覺得筷下招式穩定如恒,章法嚴密!攻不進去!

  待招式將盡之時,作口宣長嘯以加強聲勢,威脅對手!

  '千蜂戲蕊’聯手轉腕再次出手了!

  這招更見博大奇奧,內蘊匣測玄朵!式中套式,劍中藏劍!

  這招也更是唬人的招式,千蜂乃顫劍而出,千虛一實:最是壯觀,並非實用
劍法,當然是湯府中武術教習出來的!是演來給姑娘太太們看的!

  尹青青初時一驚,筷出‘彤雲密布’,腳下踏出‘七星北斗步法’,以茲身
形變化,不能釘在地上等著挨劍!

  人影幻化,筷影流星飛紅,攻守兼具——

  可惜的是這樣連觸劍的‘叮咚’聲也沒了!

  素影香風流渡七方,湯士英的劍、的眼、連人在何方都看不準確!自然沒有
碰擊聲傳出!

  湯士英本認?,劍長筷短,再者,筷子用以點穴則可,用以殺人殘命,則不
必伯她,她沒有那個膽子!而現在他認?大有可能!

  以她這種輕靈的鬼魅身形,攻入他的門戶,那是進出如意,來去無阻的!

  在他身上戮一個血洞洞,大有餘裕!

  假如是真敵人,他可能早就被他掠倒了!躺在地上冒血!

  他乃萬金公了,家裏尚有幾十個小姑娘排著號次等他上床去給她們‘開’
呢!若是在大腿上或屁股上被紮個血洞洞出來!

  那是躺在床上養息個月二十天的!豈不慘矣域!這大好的青春,白丟了一個
月去,別想快活了!

  這事是萬萬不能發生!這騷貨高明功夫好,最聰明的辦法是放棄她!

  若是她貼在身上,本爵爺一生有得活罪受的!

  打又打不過她!一旦被她纏上,日夜陰魂不散是脫不了身來另尋快活!

  她這種媳婦若是娶回家去,老爹最是喜歡,論世家,不必說了,一名禦史,
皇帝老兒身邊的眼睛!應屬朝中紅人!

  論身姿,她這嫻裏冷豔之姿正是大婦之像!進退永不失矩!而又身具武功!
老爹會待她如寶貝,言聽計從!

  那我在家中變成了條挾尾巴的狗!便連那老娘也會喜歡她,認?她能管得住
我,讓她老人家少操心事!

  她是深怕本爵沈溺女色不能自拔,做了短命鬼,讓她失了依靠!

  這娘們命中帶煞,招惹不得的!誰招惹了她那得一生被她拴在褲腰帶上,再
也不能經常換換口味!

  再者她是否是原封貨也大有問題,急匆匆的‘開’了她!向誰辯駁去!

  同時,令他最怕的一次經驗,映顯出來!

  在他十八歲時,正是少年英發,對女人那具‘妙話兒’新奇沈迷,而又不敢
投入其中!

  府中下人們也不敢過份引誘他!手上財務也不寬裕!

  還不通達世故,弄錢的道理,自是偷偷摸摸的又急又怕,臉皮嫩!心情純!
不料,有天被個大姐姐看上了,三言兩語便吊到他的胃口了!

  這大姐姐是有一身高絕的功夫,他由崇拜而入幃上床了!

  她自稱是‘沙媚娘’,以教他武功,上乘武功?誘因2也確實是高明,是他
見所未見的奇功!租下一棟民屋秘密幽會功夫:

  在床上他讓她脫光了衣服,說是指導穴道及經脈!他勉強答應了!玉臉羞紅
的像醉酒似的!

  他早幾年也同丫頭們糾纏胡鬧過!丫頭們嚇得要命,府中規矩,不准引誘公
子們犯姦淫之事,一旦查覺,那是要板子活生生打死的!

  但公子們完婚了,那就不同了,‘可以被收?妾嬖!假如公子余情不斷的
話!

  因之;他們只能迫不得已,讓他胡鬧驚懼著撞獻身下便完事!

  令他又新奇又饑渴又無奈何1總不應該害她們去死呀:

  她們被逼得沒辦法,被纏的無路可定時跪下來啼泣著求他2向他饒告!

  他是在嚴格的家法下才能長大成人,身材高大雄壯,像個小牛犢似的2隨著
年齡之增長,見識之增長,渡過了人生的危險期!

  一直對男女之愛欲,充滿了神秘感!沒有機會真正歡暢過!

  老爹是勇武的大將軍,阿娘是千嬌百媚的風浪人物,他是他們的總合結晶
品,自然上代兩人性格兼而有之!

  在沙媚娘的一雙素手撫摸之下,他早就酥了!在她手指觸摸穴道經脈下,初
時還專心的記憶,而後,便不知所云!

  因?他那只已不算小的大棒槐,從未正實用過,已脹大得醜態畢露!

  沙媚娘像沒有看見,讓它一抖一抖令他難當難耐!極力的忍著!

  摸穴道的手在周圍點動!越點動,欲火越高漲!

  而她卻像女聖人般的自己解去全身羅衣褻衣紅兜兒臥下來,讓他跪在她身
邊,她扯著他的手向她身上摸去……其他各穴,男女一樣!

  一個穴道一個穴道的數著!漸漸接受她那具‘妙話兒,她牽著他的手,數說
穴道名稱!

  這是男女有別,不能一概而論了!

  在他府中也有男女全身穴道圖經,三十六大穴,他是記得認得的,其他穴道
則不甚明白!

  猶豈男女性具上,更是缺如不明!爾今如聞大道神功!

  她帶領著他的手在翻來覆去的撥弄指點她那具‘妙物’中的穴道!

  他從沒有,這?清楚,這?安靜的環境下摸弄那‘妙物’!

  而他年方十八,血氣方剛,如何能忍耐得住呢!她真會整人!

  他陡的渾忘一切,撲倒在她身上,壓著她向她哀告:向她求歡!

  在理論上說是他以下犯上,想侵犯師父的玉體!老天神靈知道到底是誰在引
誘誰!

  她好整以暇,舉素手扯著他腮膀子微笑、白她個嗔怨此愛的媚眼道:

  "不是師父!喊我姐姐吧,或者媚娘!”

  他一想正是,這師父是喊不得的,師父比父,師娘比母!不能弄亂了套數!

  "姐姐!姐姐!求你救救我,快要脹死了!”

  "小郎!你會‘幹’??這其中也有大道理,大學問也!”

  他想道,這事還要人教?!凡是人不癡不傻都會?本少爺在十四五歲時便吃
香喝辣的了!但是他搖搖頭,差紅臉道:

  "讓我試試看!”

  她眨眨眼睛,微點其首,那是開思准許他試試看了!

  於是他迫急匆促,仆臥在她肚皮上,翹起屁殷,對正她那喜歡煞人的‘妙話
兒。,斜刺而入,因?他那只棒槌已豎得貼在自己肚皮上,高高的昂頭矗立著之
故!

  一切如舊,便是在家中玩小丫頭般的!只是這時是臥在床上而已!

  僅蠕動五六下便射出一大股玉漿來,在她那‘妙話兒’中!自己爬在她身上
不想動了,酥的痛快!大棒槌漸漸縮成了只小毛毛蟲!丟丟當當的不管用了!

  而她痛愛憐惜有加[兩手撫摩著他的背脊,親吻著他!小舌頭伸入他的口中
戲弄著他!

  他不幹被動,也伸出舌頭去她口中戲弄,她抱扡著他的舌頭由他口中吸氣!

  每吃一口,他便覺得飄飄然的快美著!這玩耍他很喜歡!

  兩人戲弄煩了才作罷,她讓他爬下來,跪在她的兩股之間,翹起雙腿,那妙
物寶相,讓他看個仔細?

  老老天!願來他幾年來所看到的寶貝,只是看到個頂端而已!

  那下面,究竟如何!裏面又是何種寶相?他從來也沒見過!

  這時經她解說一遍,才略窺門徑,知其大概!

  乃何處是‘琴弦’‘麥齒’‘臭鼠’‘嬰女’‘赤珠’‘中極’‘穀實’
‘昆石’經此指點,他才通曉陰陽之道!回想往日自己所行,可笑極了!

  原來,被他認?已‘開’過的臭丫頭們,現在個個還是處女!根本原封未
動!

  她們都經過內府總管老媽媽們的傳授!皆有秘法保護自己,不被強行侵襲!

  其法乃兩人站著‘開’時,她們待那支挺硬大棒槌侵入其上端尿口處,便即
夾弄兩旁粉嫩的大腿!他開來開去,只在她們的大腿中間,靡擦!

  待自己抽送了七八下,將那泡美玉漿放射出來便成了好事!

  自己被她們耍弄了幾年,還蒙在鼓裏,末得其門而入!尚沾沾自喜!

  真是冤出大天來了!自己真夠無知了也!

  沙媚娘笑道:

  "你今天向我侵襲,其實是在門外徘徊,玉漿外溢,可惜了,沒涮進鍋裏去!”

  接著撫弄著他的身體各處經脈,愛不釋手,也指導他如何口吻、撫乳、摸股、
探陰等等手法:

  授他一套'仙侶瑤池大樂寶式九法’,各有姿態數位,動作名稱:

  第一法工名'龍翻’:令女子正仰臥向上,男子伏其上,股膝隱於床,女攀
其陰開張,以受玉莖,刺其‘殼實’,又攻其上,疏緩動搖,行八次淺刺,死往
慢慢送入,生返急行抽出,勢壯且強,久戰不疲,女則煩悅,其樂快爽,致自閉
固,百病消亡,永壽其昌……

  第二法式名'虎步,,第三法式名'猿搏',第四法式名'蟬附’,第五法式名
‘龜騰’,第六法式名‘鳳翔’,第七法式名‘免吮台’,第八法式名‘魚接
鱗’,第九法式名‘鶴交頸’!

  他們每天演練一種法式,務求中規中矩,不得差誤!

  然而,待他學會之後,開得順手順勁,怎也忍耐得往,老方式又故態複萌,
狠狠給她送進抽出,大起大落!酣暢淋漓!

  她也不甚阻止,讓他盡興!一日數次!他算是吃順口了!樂不思家了!

  每隔數日才回家應卯一次!

  初時無人發覺他有異常!一月之後,旦旦而伐!已面目失色,灰氣蒼白,雙
目失神,有如侶苗助長!身體枯瘦,有如久病之身!

  別人不相干,其慈母焉能無動於衷,知其中邪,陷於妖魔鬼怪之手,長此一
往,若不斷絕!小命恐將不保矣!

  盤問其究竟,他怎能實講,支吾其詞騙他老娘,他已深陷色欲中,不克自拔
了,怎的譬如勸說,他如何能醒悟過來!

  她老娘暗付,這是不能溺愛他,他只是剛成人,尚不能算是個成熟的男人;
她有監護之權,一理容他讓人整死了,她脫不了干系,監護不周也!

  如是,夜裏,伯爵爺來臨幸開她的時候將她寶貝兒子‘士英’,性情突變,
身體衰弱不堪,恐怕是陷入色散中,少年初嘗異味,同你這作老子的一般無二,
喜歡‘開’哩,湯和一聽心裏有數,所謂富貴令人情落,貧窮令人走險!這小於
是飽暖思淫欲!樂昏了頭了,不知愛惜自己!

  第二天下令全府大點,舉凡妻、安、兒、女、僚佐、護衛、老媽子、丫頭、
雜投人等,一應清查,點卯!

  待點到湯士英時,一看他已被淘成個空殼子了,一陣風也能吹倒他,再不讓
他清醒一下,那是活不了多久了,不由得老懷又痛惜又震怒,拍案喝道:

  "英兒!你這個月來!身在何處?”

  "孩子在家,有時出外走走!”

  "怎的身體弄成這般衰弱?”

  "我身子很好!只是不想多吃飯!”

  "大膽!胡說!老於是由得你這小於騙的?!”

  他已嚇得全身發抖,不能直挺了!搖搖欲倒!

  湯和能官拜大將軍,在億萬人口中成名封爵,那裏是佼幸得李,自有過人的
威嚴!豈能被個小兒耍了!不由得暴怒喝道:

  "家法伺候!"

  堂下站班的武棄,已齊聲呼應,發下堂威!水火棒、皮鞭、板子、挾子、老
虎凳……全般刑具已嘩啦啦的站班兩例!名‘蟬附’,第五法式名‘龜騰’,第
六法式名‘鳳翔’,第七法式名‘免吮台’,第八法式名‘魚接鱗’,第九法式
名‘鶴交頸’!

  他們每天演練一種法式,務求中規中矩,不得差誤!

  然而,待他學會之後,開得順手順勁,怎也忍耐得往,老方式又故態複萌,
狠狠給她送進抽出,大起大落!酣暢淋漓!

  她也不甚阻止,讓他盡興!一日數次!他算是吃順口了!樂不思家了!

  每隔數日才回家應卯一次!

  初時無人發覺他有異常!一月之後,旦旦而伐!已面目失色,灰氣蒼白,雙
目失神,有如侶苗助長!身體枯瘦,有如久病之身!

  別人不相干,其慈母焉能無動於衷,知其中邪,陷於妖魔鬼怪之手,長此一
往,若不斷絕!小命恐將不保矣!

  盤問其究竟,他怎能實講,支吾其詞騙他老娘,他已深陷色欲中,不克自拔
了,怎的譬如勸說,他如何能醒悟過來!

  她老娘暗付,這是不能溺愛他,他只是剛成人,尚不能算是個成熟的男人;
她有監護之權,一理容他讓人整死了,她脫不了干系,監護不周也!

  如是,夜裏,伯爵爺來臨幸開她的時候將她寶貝兒子‘士英’,性情突變,
身體衰弱不堪,恐怕是陷入色散中,少年初嘗異味,同你這作老子的一般無二,
喜歡‘開’哩,湯和一聽心裏有數,所謂富貴令人情落,貧窮令人走險!這小於
是飽暖思淫欲!樂昏了頭了,不知愛惜自己!

  第二天下令全府大點,舉凡妻、安、兒、女、僚佐、護衛、老媽子、丫頭、
雜投人等,一應清查,點卯!

  待點到湯士英時,一看他已被淘成個空殼子了,一陣風也能吹倒他,再不讓
他清醒一下,那是活不了多久了,不由得老懷又痛惜又震怒,拍案喝道:

  "英兒!你這個月來!身在何處?”

  "孩子在家,有時出外走走!”

  "怎的身體弄成這般衰弱?”

  "我身子很好!只是不想多吃飯!”

  "大膽!胡說!老於是由得你這小於騙的?!”

  他已嚇得全身發抖,不能直挺了!搖搖欲倒!

  湯和能官拜大將軍,在億萬人口中成名封爵,那裏是佼幸得李,自有過人的
威嚴!豈能被個小兒耍了!不由得暴怒喝道:

  "家法伺候!"

  堂下站班的武棄,已齊聲呼應,發下堂威!水火棒、皮鞭、板子、挾子、老
虎凳……全般刑具已嘩啦啦的站班兩例!

  "說……”

  他有七魂已嚇掉了六魂2他怎敢不招供!如是便將那沙媚娘招了出來!

  老爵爺向護衛們一打眼角,立即有三十幾人,風一般的急行去捉拿這名妖
婦!

  但,沙媚娘也是個心性如狐般滑溜人物!每當湯士英歸家回來之先,必然看
准了他身後有無人跟蹤偵察I若平安無事,才與他相會宣淫!

  這天預定時間過了,人末等到,卻遠遠看到來了批爵府護衛!

  她心知,這事已案發,立即,遠走高飛逃之天天!

  但,護衛們也有他們一貫捕寇搜奸的成法,那是,布下天羅地網,慢慢收緊!

  他們雖然撲空了,點子已逃,大網在外,立即收網!在一處近河地段,沙媚
娘被截住了,一來她這一個月來,采陽補陰,渴得夠足,中氣充沛,手法不弱!
二來不想充英雄好漢與那名護衛接戰三五招,翻身逃竄,連脫掉三件衣服,變化
服色並借助水遁,才未落網!

  湯和見乖孩子還活著,也就不急著窮嚴究那名妖婦了!

  由家醫老夫子診斷後,只是戰伐過渡,元氣大傷虛弱而已,別無他病!

  他進補調理了一年才又生龍活虎起來恢復舊觀,但元陽被盜,武功也就不能
有多大的成就了!

  他拔劍而立,目中淒迷,沈醉往事,對尹青青視如不見!幻化出來的是沙媚
娘的神態消魂豔首!

  尹青青遙遙相待,嚴加戒備伯他使壞,故布疑陣,陡起發難……

  不料,這時二姨娘站在圓洞門之間,嬌聲嗔道:

  "你們這兩個大孩子怎?了,動刀比劍?開宴了,快回花廳去,也不知肚子
餓!”

  湯士英尷尬著回到大廳中,應付場面!又是個八面玲瓏的佳公子:

  辭行時,還擺下一句閒話道:

  "待過幾天,小兄來府上邀請世妹郊遊踏青去!”

  尹青青的老爹,姨娘只是高興,代尹青青應承下來!

  而湯士英心中有數,再也不敢進這座府邸大門!這姑娘身上有刺,他不敢玩
她那具‘妙話兒’,怕紮著手!

  天下美女,都差不多,大大相同,小小有異也!何必自找繩索套在脖上!

  尹青青名花有主,對他的家世人品也看不上眼,正自準備,身入江湖,千里
尋夫去也!

  何滄瀾才是她的所需要的‘愛’!

  回到繡樓,天色已晚,鼓打二更!在萬籟俱寂中拿取他交給她的定情之物!
在家手中摩弄不一,雙手捧著貼向胸口,像似擁抱著何滄瀾那爽心人兒般的自在
激動,思念……他人在何方,你可知道,你的人兒今日已經過一場驚濤駭浪般的
掙扎,才爭回了自由!

  明天!我便動身!在茫茫人海中,與你相會!與你團圓!

  別離!別離!分散!分散!我已喝夠了那杯苦水!不願再喝下去了!

  夜已三更,尹青青在她的繡樓外間書房桌前凝視著手中的銅牌兒,那上面鑄
的是‘沅陵神符,得令者王’!八個大字!心付:

  "一個伯爵的小兒子,有什?可神氣的!姑娘要嫁的是個王爺!江湖之王,
千年萬代不朽不絕的‘大王’!”

  何滄瀾的音容笑貌,漸漸在她的秀目中映顯幻化出來了!她最懷念他有那股
於對他又想愛又不敢的痛苦煎熬的韻昧!

  帶有‘怕’她的意緒,並非怕她揍他!而是怕她受到別人的傷害,怕她不快
活!伯她不理他,伯她痛著了,伯她承當不了他給與她的‘愛’!他是那?體貼
與輕柔!

  她在他眼中是柔嫩的小花,經不起狂風驟雨的摧殘!讓她永遠嬌媚的倒在他
的懷中歡笑著!她也那般作了!獻給他了!那滋味……那愛!便是海枯石瀾,也
不能忘懷!人說某人伯老婆,除了另有原因外!

  這‘怕’的意思,便含有愛!愛人生點小氣,嬌嗔時,他是捨不得的!

  她思緒飛揚,令她興奮不已,那裏能睡得著覺!想思重重,紛至杏來!

  她認?,他們應有靈犀相通,他現在一定在某個地角中,也在想她!思念她!

  "筷子!筷子!"

  她在心裏默喊著,但願我能仗著它們,奔天涯走海角,找到他!比翼雙飛,
連轡江湖!

  不管他做什?,我都喜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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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作客再開桃花源
 
  陡然,窗戶‘吱’的輕響一聲!寒風撲人!一條人影已矯捷的穿入室中!

  她訝然驚顧,放下銅牌,伸手抓起案上的筷子,?頭細看來者何人!

  "是他??不會這?巧吧!想曹操,曹操就到!”

  也陡的使她臉泛春潮,有些羞躁不寧!那是因?‘曹操’這字意義相合,
想邪了,便想走了意思!這個歷史名人,怎的起了個這?不雅的名字!

  讓人千秋萬世,‘曹操曹操’的喊著,多難聽!也多別人不安寧!

  可惜,來人不是何滄瀾!不能給她‘操操’!她這時刻是多?想要呀!

  來人是個已鬍子花白,長臉殘眉的老頭子!

  她從未見過這人!腰下帶得有刀!穿夜行衣,乾瘦俐落,年約七旬!

  輕蹙娥眉,有絲絲懊惱浮顯出來,凜了是老人一個秋水泄潭般的眼色:櫻
桃乍破,欲語還休!甚是穩沈!

  心裏卻想著,這人是何滄瀾遣來的喜報平安的信足??或是,湯士英那小
於還不死心,遣來門下客,要劫掠她而去,!給她‘開開’……

  而這老者,更怪的令她判斷不出他的身份,只飛掠入室之後,一動未動的
凝視著她:什?意思!

  這人什?意思沒有,只是被她的美色,驚得呆了,忘其所以的在鑒賞她!
這像鑒賞一件名貴幹古的寶物!玉雕翠樓!只能遠瞻,不敢近摩!

  他已看癡了心,人似木雕,心付:

  "無怪乎王孫他會廢寢忘餐對她癡迷不醒,這個天生尤物!應屬有大福澤
的人來享受她!才能不遭天妒!

  王孫已受其害了!老夫!老夫!雖有其心,而有自知之明……”

  那老棒槌也已蠢蠢驚蟄!粗壯起來!真遺憾,他老現在已支不起蓬來了!
打不起傘來了,只能批個寬敝的松闊的老伴儻,給她勉強塞進去,泡泡意思意
思,聊勝於無!比抱枕頭被子,舒服些!

  尹青青在久等來人向她自動道明來意,好讓她明白,何以中夜闖入深閨,
然而,立即發覺他一無動靜的原因?

  那是人非草木,豈能無欲乎!他也想入非非,秀眉又輕蹙了心生嗔意,自
己成了什?了,不論老少親遠見了面,便想‘開開’她!豈有此理!

  "老丈夜入深閨?可有什?見教??”

  這話問得令這老人,如喝涼粉般的舒爽,如聽畫書哨般的悅耳!

  "哦!打擾姑娘!心甚不安!上命所遣,不得不耳!"

  "願聞其詳!”

  "姑娘安嫻若素,不類凡俗,身無懼容!令老朽不解其故安在!”

  "姑娘去歲因故,也曾舉動入江湖數日,驚險隨之!爾今算得少增見
聞!”

  "這理由,雖不充足!也勉強了!”

  "謹請示于老丈祈能無覆?盼!以解懸惑!”

  "老朽來自嵩山‘?天宮’!”

  "啊!武林帝煙!江湖之尊,倒呼今日天子!”

  "姑娘識見底確不凡!”

  "老丈?其走腿嗎!請教高姓名甫!”

  "老朽在,武天子,宮中職司:大司徒!賤名關十方的便是!”

  "司徒乃三公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往事如夢,但不知章太孫公了貴
體己痊愈否,別來無恙!”

  "敬謝姑娘盛情關懷之德意,只是腰骨已折行動不便,略無大礙,再者懷
念姑娘,思之殷切,老朽來亦之便,受託夜入閨閣,?姑娘傳訊!”

  "承蒙見愛于一時,妾身人已於歸他人,人言可畏,過去雲煙,應屬無痕,
各無瓜葛才是!”

  "姑娘深閨孤幃獨處,所言於歸,顯希托詞,太孫對姑娘想思成疾,朝夕
癡迷!”

  "妾身確已適人,幸無多疑!”

  "可是湯士英那豎子?,老朽可立即取其頭來!”

  "不是,幸無造次!”

  "姑娘請見告,誰有大幅報!”

  "良人,何滄瀾!”

  "啊!他乃路途仗義,怎可黑吃黑,救人自謀!”

  "是妾身心感其義,自願附之!”

  關十方那只老眼一眨一眨的搖頭不信的道:

  "市上流言,湯伯爵五子今晚來尹府赴宴相親,此事已宣騰?口!”

  尹青青愁眉深鎖,益顯淒淒嬌柔,令人心蕩,她嗔怨著道:

  "怎的世人這般無聊,多生是非!”

  "姑娘乃一代紅?,凡塵之絕色,舉城關愛,是乃當然!”

  "過獎!老丈無信他人空穴來風,一堆讕言!”

  "老朽初入深閨,曾寧立多久,除?姑娘豔色所以驚,心?之奪,兼已?
姑娘相,許姑娘乃具有後紀之儀,名極天下!”

  "老丈幸無口角生風,齒下超生,妾身多拜託了,傳人帝耳,我尹氏一姓
族人豈不血濺市塵!”

  "無妨,吉人只有天相,容老朽盡所欲言,揚士英不配得此佳婦,若強取
之,湯氏必族無一犬,朝中假和尚垂垂老矣,其於早故,皇孫尚幼!

  姑娘之後應潛應在我高山‘帝闕’之中,‘武天子’我主早已君臨武林,
威加江湖其於亦早亡,而太孫正與姑娘年齡相當,入主天宮,正相宜也!”

  尹青青聽了,心不?他這些胡說八道所惑,宛爾而笑,能令百花羞謝,辯
白他道:“老丈武功妾身雖未見識,但只這口三寸不爛不舌,已燦開蓮花,職
居三公之一,‘武天子’深具慧眼識英才!

  然而實不相瞞,妾身確已適嫁何郎,而且已入門三日,久?人婦,但只兩
小無猜,身由自許,私定終身羞對家嚴上稟,祈老丈無疑!”

  關十方訝然開口睜目,凝注紅?眉際,那意思當然是細察眉端是滯已亂,
那具‘妙話兒’真的?何滄瀾開了!

  弄得尹青青緋生紅雲,挽首逃避不?,那嬌娜無邪的小兒女的嗔、臊、媚、
亂之態,直弄得他不願深究此事!

  春風桃花滿樹開,幹卿的事,自承?人幹過三次,應是不假!

  但,他今夜之來,所?何事,便是要人‘幹’過了,只能怨太孫自己傷瓜,
已劫來船上多日,不先幹了再說,要留待何時呢!

  現在小不差那些些,只要情在、人在、天長地久,有得他自在快活的時候!

  "這也無妨,?姑娘計何滄瀾一個光杆掌門,撞騙江湖,怎能與‘武天子’
相提並論,?天宮中上將百員,兵軍數萬,寶器盈庫,金銀山集,姑娘入宮之
後,立即貴?江湖之儲後,將來太孫得姑娘扶持處正多,權傾天下,位極至尊,
何亞于自王,此中取捨只在姑娘一轉念之間,垂手可得,請於考慮老朽所言!”

  尹青青搖頭笑道:

  "若果真相術可信,我何郎實乃人中之龍,其身早巳王位江湖,現在其‘沅
陵神符,得令者王’的令符亦歸妾婦保管,那是定情之聘,相愛之媒!

  而太孫其人,妾身亦曾相處數日,其相貌似小兒,心智不全,相由心變,
誠不虛言,老丈恕我直言,?老丈百代子孫計,應速謀喬遷高枝,勉?覆巢波
及!”

  關十方內心暗震,本是?主上作說客能以智取,那是上上之策,令其心靈
折服,樂於接受最好了,若是力取此女,他老也亞不欲變?相向!

  不料,這小風騷居然倒打一靶,而是言出有金石聲,至言可信‘武天子’
大婦而去,章太孫是壓不住這群江湖上的虎豹豺狼,不死何待!

  有幾個人願意聽他撥弄,他也撥弄不出什?道理來,不過口中卻道:

  "江湖事最是現實,主上‘武天子’春秋鼎盛帝業如日中天,以姑娘之貌
才,太孫之寵愛,有朝一日,大權在握後王難分威加海內……”

  尹青青'咯咯'嬌笑,眉目神態慧點之極的打斷了他的言語道:

  "老丈這就言不由衷了,妾身雖然足不出戶,亦能略知天下大事,京都鏢
局守戶之鏢客,夜來寂寞,每日多是談些江湖隆替興衰,秦淮風月邪行!

  俞數日‘武天子’與我那何郎,中夜不期而遇,曾以劍芒對決,不分勝負,
後已玄功對持,何郎‘劈空掌’妾身是知道的,但怎?擊中其背,打得‘武天
子’已狼狽丟冠裂背而逃!

  個中情節妾身雖百思而不可解,但天子斷羽那是不爭之事實!

  關十方面目落色,頦下山羊胡翹高起來,磋歎一聲道:

  "這事姑娘已知,主上只是輕傷,何滄瀾能全身而?,姑娘若無自願隨老
朽去嵩山,只有力請,這便?程,車馬在府外等待甚久了!”

  尹青青也不怎的驚懼,當他言明是由嵩山而來,這再次被劫是必然結果!

  "妾身那是再次被劫持了!"

  "不敢!姑娘海涵,太孫思念故人殷切!”

  "'?天宮’,豈非欺我一閨中弱女子太甚!”

  "老朽非敢相強,也知與理不合,姑娘慈悲則個,體念下情!”

  "?天宮出爾反爾,欺我一弱女子,絕不從命,老丈認?你身畔那把刀甚
利?!”

  "姑娘尚有何憑仗??”

  "妾身?何郎所救離開那艘邪船之後,途中曾遇異人,幸得承歡傳以心
法,授以薄技,月來自覺頗有所得!

  敢以手中牙筷與老丈對決三五招,若幸能走過三五招,才丈怎?說?”

  關十方好似霹雷轟頂般的被她壯言豪情震住了,暗忖道:

  "這怎?可能,日頭打西方出來了,這弱女子嬌姑娘居然敢與老夫賭此一
局,天下奇聞,莫此?甚!

  若老夫三招擒不下此女就範,據之西歸,這三公之位不必混了!”

  他思忖有傾,道:

  "與姑娘對搏三招,老朽怎能以刃加身,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老朽三招擒你西歸,你得認命!”

  "妾身以雙筷自衛,若接下了老丈三招,請勿打擾糾纏不清!”

  "老朽若三招不能取姑娘,?天宮則無?回去,願終身?奴,隨護左右!”

  尹姑娘那有心情去計較這個,不置可否,但知此老必非弱者!

  不知是捨命以赴呢,還是有意相從,她不能自圖僥倖。

  她蓮步姍姍向室中間行去,是一項公平對決,不存以桌椅阻礙對方行動!
全憑招式,人世禍福,在此三擊了!

  隨手將桌上銅符收入懷中,這是她的保護神,默默神禱道:

  "何郎!何郎!你在何方你可平安無恙?妾身又在危難中,若是力有不逮
?人所擄,由此證明安身不祥,牽累了你!

  今生緣盡來生期,願能有朝一日,聞到你鐵馬金戈,仇雪王成!

  妾身遙盼祝福致意,妾身已不配?你薦枕席定起居!

  妾身以秋華一生,命如朝露,咱們曾三度相愛,如願已足!”

  她氣定神聞,體內玄功流轉已至最佳情況,氣機澎湃活潑運轉於十二層
樓,凝神持筷,守護門戶,道聲:

  "請賜招,妾身領教!”

  關十方料不到,局面已突變至此,垂目深思,這也是他的今後餘生來去之
所系,焉能兒戲!

  他們老少兩人,正自形如抵羊鬥牛般的相押著!而有個人影也正在窗外緊
張著!

  對尹青青驚異不已,這人便是‘清心道姑’!

  她雖然慢了一天首途金陵,卻比關十方早到一天!

  何滄瀾得知‘武天子’曾派人去金陵要再度劫持他的愛侶,便委託她照
顧!

  叔嫂之間,自不用多說,拜託的話,途中聽到他那個武林魔頭‘武天子’
對搏的消息,令她顧此使得失彼,但願再別像她似的,世上有多了一名活寡婦
才好!

  而自己尚有能力自衛,青青乃蘭閨弱質,怎能再容人糾纏!

  湯士英之尹府相親,她也有耳聞,可惜,待她入夜潛伏尹府之時,他們兩
人花園之會早已結束,沒趕上。

  及至關十方的亂闖繡閣,她才黃雀在後,盯緊了這個老兒!

  此老表現不錯,沒有魯莽得馬上動手,以遊說方式想騙尹青青入網進羅!

  她更不便左右此事了,但憑尹青青自決……

  怎知演變至此,與她想像中的尹青青,似乎不是一個人似的出人意表!

  但知關十方不能下重手制人,卻也不是沒有危險,一旦各自判斷錯誤……

  她更想見識一下尹青青的身手,先早只是愛烏及屋,現在對這小弟媳打心
眼裏透著愛心,喜歡她了!她的貞烈,她的豪氣,正應是任志欣(何滄瀾)的伴
侶,這下可好了,兩人可以並肩江湖行,尋仇仗義,?江湖不知要憑添多少佳
話,她心感慨良多,自己紅?成薄命……

  而那個畸零人馭影。早將坐在街角巷口待命,得手之後立即上路的小宗伯
申元甲點了睡穴。

  因?待得久了,他先坐在車上打起噸來了!車座上變成畸零人在當車夫
了!她們若要大搖大擺的離開金陵,也以馬車?宜。剛好不必再張羅了!

  大司徒關十方這時?起頭來,對尹青青道:

  "老朽若以十成武功加之與姑娘,那便有欠公道,但對姑娘本身功力多寡
也甚難判定,只以五成功力相博,各憑造化吧!”

  "敬謝老丈體念妾身!”

  "老朽以三成功力出手,每招加一成,免得若有閃失,終生不安,若不搏
而退那是食君之祿,未忠君之事,愧對‘?天宮’祿食多年!”

  "妾身至?感戴老丈俠義風標!”

  如是關十方吸口長氣,精目炯炯,鬚髮無風自動,臉上皺紋似乎舒展開來,
血棄華蓋,這是身具‘小陽功’的特證!

  尹青青自是不懂得這些,只是全神戒備,以抗強敵,但聽一聲低喝道:

  "姑娘接招!"

  一股淩厲掌風應手而起,一隻枯枝般的大掌‘西出陽關’撲身而至!其人
本是立在窗下,與尹青青相距約有兩丈,而今跨步縮短了一丈:

  尹青青怎敢大意失荊州,雙手牙筷齊出‘雲遊四方’,劃出一片白茫,截
擊敵掌更且攻去敵胸,筷子上的真氣劃空已帶動得空氣百裂分張,‘嘶嘶’有
聲!

  足下蓮?翹起,足尖點地,身形似長高了幾許,在長裙曳地的掩護下令人
不知就理,不明玄虛。

  足尖支起之後,人便似滿弦之弓,增加了百倍的彈力,可進可退,身似飄
雲,動時已渾不著力,轉折如意!她足踩倒七星步法。

  '西出陽關’,如烈馬奮力鬃揚蹄,意取香肩,勁風已壓玉體,掌至中途,
張指用爪,若是尹青青香肩被抓住,這搏鬥便算結束了!

  然而,筷影縱橫交錯,切力如刀,切向那五根枯指,用的撩空式!

  指筷似觸未觸之霎那,關十方但覺四批如被刀割,若不縮手,勢必指骨折
斷,指如蛇頭!閃電退去!

  而這時尹青青?保安全,小心從事,身形已稍移,斜走天機,掌風餘勁已
探身而過,她另一隻手中的牙筷,只備而未用。

  因?關十方只攻出一隻單掌,而勁力自覺尚堪應付,便潛而未攻出手去!

  關十方已縮地五尺立在丈外,一聲“哈哈”暢笑道:

  "姑娘高明,老朽白擔心了!功力十足,只是缺少戰搏經驗,賂顯慌亂!”

  尹青青羞澀著,婿然一笑點首道:

  "對老丈不敬,乃是妾身生平第二次出手,首次是對搏湯公於!”

  "那個荷花大少,怎是姑娘敵手!”

  "老丈一語說中!”

  關十方本來對她不生敵意,而今相對如休春風,似乎年輕了二十年,假如
他有這?靈慧乖巧的小孫女,准能每日笑掉他的老牙去!

  並非心生欲念,只是沒有由的心平和氣,覺得對她施加橫逆,是?極大的
罪過,至此才略覺那個少淫蟲,?何在龍舟上沒敢硬‘開’了她!

  在未得到她的默許同意之前,他不敢破壞了她的形象之完美!

  在呼出一口氣之後,道:

  "姑娘在意了老朽要出第二招!"

  在窗外暗中觀戰的‘清心道姑’心忖:

  "這是什?搏戰,簡直是尋人窮開心嗎!”

  面對她?世間第一紅?,只看她談幾句話,便將他的老骨頭看酥了。

  然而出掌遞招絕不馬虎,四成功力便是四成功力!

  一招'陽春白雲’,掌影飄飄;一片玄機出手,室中寒意森森,肅煞立見!

  尹青青雙手齊飛,‘雲封霧鎖’她雖無與人爭勝之心,卻有不甘受辱之
志!

  這招仍是守式,筷影如一團絲,密布成一片力網,企圖能阻歇住這老兒的
陰中有陽,陽中夾陰的怪異勁力。

  雙方掌力功勁在中間相遇,虛空?勁力推撞切劃,如浪翻水蕩,向四周擴
散!

  但見室中幃揚窗顫,桌椅生腳,器物翻騰。

  似乎是千魂索命,妖鬼臨身,好一場凜然驚心震懾的大搏鬥!

  尹青青蓮勝似醉酥酥胸起伏,體內真氣?心意所推,傾力運聚在雙手之
上,全身已生霧凝露,由毛孔中溢出,陡的異香滿室,味似青檀煙飛!

  關十方略入鼻端,血流加速,興奮之極,心中卻付道:

  "老天,我做了什??蠢的想將這仙女般的花蕾兒,送到狗嘴裏去??章
太孫他有那點事務辦得順天應人,值得俯仰無愧於天下,人之生而?人,只應
以人?本,焉能做禽獸行,那個一事無成的小淫蟲,有何能何德值得與這般玲
瓏人兒共朝夕,同歡愛!面對其人,如同面對一隻脫了皮,一身腥臭的癩皮
狗……”

  他心生悔意,卻?時已晚,掌力已盡數擊出!手法之幻化變動只餘尾式!

  在這電光石火,千鈞一變之際之隙中尹青青似個溺水之人,在驚濤駭浪中
拼命掙扎企圖能脫出重圍勁流,不被巨浪所扡走!

  便是在暗中窺視的‘清心道姑’距離遙遠,待若挺身挽救已是不及!

  陡然——絕處逢生!

  尹青青心付,好歹也要攻出一招,便是來個兩敗俱傷,也強似這般落敗,
被人擒下俗雲,攻擊才是最好的防禦,她心意中鬥志不強,焉能不敗:

  鬥志陡生,不啻加入了十萬大軍,已萬馬齊出踹陣了!

  其筷功勁陡增‘萬?雲集’轉腕之間已擊出,那只手也‘雲起龍駿’,宛
如神靈附體,筷影如擂鼓喧天,勁力如天發一陣暴雷雨,斜向矢飛至關十方身
上,已衝破了他的防線,直達肌膚!

  筷端相距他一尺,但那無形勁力,似在萬箭臨身中,有幾枝封擋不及,已
刺得他胸前生痛!

  被迫咫然後躍已卸去這殺身之危,若是被射中便似牆上打釘,非被打出幾
個洞來不可,他雖然有傲視天下的武技絕藝,但這時已設定在四成功力上也!

  正如一個絕世高手,亦可能生某個巧妙的機會,眼睜睜的被肖少所圖,死
於非命!他安全的退出十步外,含笑點首道:

  "姑娘武技不可測,時高時低,無法推斷,這第二招老朽已技窮退了下
來!”

  這是承認他沒能得手,白打了,塵埃落地!

  尹青青是有一些用力過度,不皇回答!

  迅速調理體內真氣,令它失而複返,再行激聚,集中起來!

  同時她也領悟到?人之道,焉能不還手只挨打,武功也是如此,還手不及,
只有輸定了,這老兒武功深厚,武學淵博,只用四分力,我便招架不住了!

  我焉能打得死他,傷得了他,真是多慮了,不知自己吃得了幾碗白米飯!

  "妾身勉力自衛,幸過兩關,似乎已技窮力盡,何來匣測之譏,老丈在消
遣我了,惶恐之至!”

  "不然,老朽絕非妄言,也許姑娘自修多與師教,雖是自通,而無大澈,
勁力之運用似有不當未通之處,若能與師長輩溝通,其功力當能越過時下高峰
狀況百尺竿頭更上層樓!”

  尹青青聽了這確是至理名言,自己自行摸索,焉能不有失誤不明之處,今
夜能否過關,實令人寒心!

  忽然,傳來一絲絲笛音,似乎不在府中,而由左近人家傳來!

  聲如流水湍石,聽了非常優雅和美,令人心生舒爽,此之春郊牧笛,韻味
天成!這當然是由武功高手吹出,非是平凡音色!

  關十方臉色?之一變,閉緊嘴唇,唇上白髭,一動再動,那是他在思尋這
其中的玄妙道理,笛音之來,怎能是隅然!

  吹笛人其功力之深厚比他只高不低,這是誰呢!

  '江南武候'那莽夫沒有這番風雅,他不配知音弄色,此中學問大矣!

  尹青青已心領神會,本是在行動調息,恢復體力,?她的第三招,再搏作
準備,不論結果如何,這三招一定得打完,是成是敗,已無愧於心!

  是福是禍,那是半歸天命半依人事,便是謀事在我,成事在天!

  人應明達生死禍福,出於無常,人之具無先例可尋,只在當事人的機遇之
中,幹算萬算,如何能事先算就呢!

  在調息中陡覺笛音能與自己的心意巧妙的相聚相合!

  其音色曲折悠揚,極盡疏導之功!

  自己本是以意領氣,現在不知的發生了笛音領意,音色玄虛中已爬到她的
心意前頭去了,她呆呆的被音色帶著,穿穴過脈,一流飛馳!

  快得如石火流光,令她恍然如有所悟——原來如此!妙域!

  而關十方卻皺緊了殘眉,面色鐵青,像一個鐵鑄的頭顱,屹立著不言不動!
他認?這笛音是在向他示威,挑戰!

  今夜尹夜之會,當然曲在自己,自己像是一個小偷似的被人撞破劣行!

  他心裏怎會無恥的覺得甚是自在呢!

  他是在於一椿——偷人、劫美、萬惡的江湖罪行,別話說得好聽,在明眼
人眼中都是放狗屁!

  而劫美擄人,即是姦淫良家婦女的前奏,而尹青青便是京都美名遠播,億
人肯首的嬌娃!

  你老頭子與她非親非故,非朋非友夜入深閨,大打出手,在幹什?勾當也!

  他老兒一身冷汗已滲滲而流,覺得這姑娘的內書房燥熱的很,不是適合他
落腳的地方也!

  所幸笛聲陡然消失了,令他愕然不知所措,?目向尹姑娘望去:

  尹青青欣然一笑,點首道:

  "鄰家午夜飛笛韻,隅然有之,今夜巧甚,可是打擾了老丈的好興致!”

  "那是有點突然!”

  "各乍清掃門前雪,誰管他人瓦上霜,不相干哪!”

  "說得正是世理!”

  這是說平常俗人走卒的看法,非英雄豪傑的心胸!

  若真信了這似是而非的道理,那便無民族、無國家、無組合、無世家……

  一切便是以個人?主,自由自在,弱肉強食,無法無天,如禽似獸,橫行
天下了!

  古之所謂:楊朱之徒,自私自利,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也,因?那是他自
己私人的!

  "安身體力已複這最後一招,請老丈賜教!”

  關十方以玄功細查,此樓附近內外,似無外人前來窺探打擾,笛音已杏!

  雖嚇出他一身冷汗,若無人摻入,便是自己多心了,好險!

  事實上是‘清心道姑’以笛音指教了尹姑娘一番行功運氣發揮潛力的方
法!

  正如關十方所說的,尹青青雖然冰雪聰明,還不能聰明得集數千年前賢們
所一點一滴苦思默想,千戰百鬥中所積累下來的心法,無師全通!

  笛音之來,正如明燈一盞,照亮了她的前程上的黑暗,開拓了條康壯大道,
引她前進,別人歧路,徘徊停留,摸不上正徑去!

  "姑娘相催,老朽敢不從命,這招以五萬功力發出,小心了!”

  關十方雙手屈引數次,將勁力調節至五成,心中感慨萬端,自己四成功力
姑娘接下了,看得出她接得十分吃力!

  因之願意讓她多休息會,而今已到關鍵時刻,若是她失手了,便得自動隨
自己回高山,可便宜了章太孫那個小雜種,姑娘的這一生幸福算是毀在自己手
中了!

  可是,滴下一串似珍珠般的清淚,埋葬掉了她的歡笑過去,關閉了那似滴
血的心扉!

  說章太孫是個雜種,絕不是臭他,他是不是他者於那塊玉造的,還有得商
量,老於是被老娘行那‘采陽補陰’大法整死的,這話非假!

  老娘面首多人,一夕之中輪流上陣,送進‘宮’裏(子宮)去的,絕不止那
一塊玉、一滴老湯(精),人多了便混在一起去了!

  誰能確定是那個幸運的魂(精)?主呢,多餘下來的變成了營養食品,生肉
生骨誰也不相宜,它們(?精)絕不會在‘宮’裏打架!

  他們是各自經過核准了才一躍(射)入,嘿嘿!雜種之理,並非亂臭他!

  若是老夫失手,便成了姑娘的仆奴之輩,一生得由她照顧著了!

  是老夫的老來福,能經常聽到她的哨聲(言語),能經常看到她的身姿,嗅
到她的體香,感覺到她的快活,這是多令人自在呀!

  世上有千萬人想得到這份差事還得不到呢!

  若能在她口中將老丈老丈的換成——老爹,關老爹,呵呵!比在?天宮幹
這只咬人的狗,要舒坦的多了!

  這些意念飛閃而逝,剩下來的便是雙手齊施,招式陡降,拍向尹青青而去:

  '陽關三疊浪’左手發力,右手‘陽貨似孔’!。

  想想這個招名便可知道此招之變幻叵測,那是說:陽貨的面目生得像孔
子,他卻不是真是的,以假冒真,是此招真意所在,虛實不定!

  一股旋風,一勝剛勁應手而去,其中包括了多少誘人掣敵的法門,只待尹
姑娘自己去體會封截了!

  尹青青輕靈翔動著出掌了!

  誰敢說尹姑娘不是靈慧人呢,然而她身上有十分力量,卻發揮不出三五成
來!

  這是因?丹田裏的內力甚足,行施的方法不善之故,正如滿潭水由於出口
小而放不出來,現在經吹笛人助她開導而大悟!

  內力則可急速的一泄而出形成力量,克敵致勝!

  左手筷'風虎雲龍,,右手筷‘雲程萬里’,內力如大河開霸,配合上招
式部位變化,層層相積攻去敵人的身前!

  兩人內力相觸,指筷幻化變動,所爭便是波此靈智的適應詭詐,先人一線
攻入傷敵致果!

  尹青青若是敗了,一生幸福自由,便得付諸東流,除非她失信與人,或者
經人搭救,眼下誰來搭救她呢,那個吹笛人?,她連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
知道!

  時間是分秒必爭,心情破釜沈舟,一切都得靠自己奮鬥掙扎!

  四股掌力招式往來糾纏甚久,各動心機,企求獲突破對方的勁網:

  關十方是凝如磐石,若中流之砥柱,屹立如山嶽!

  尹青青身影晃動,時進時退,蓮?點地,身輕似絮!

  她雖經名家指點竅門,內力泉湧,比上次運用得順手,但,總是強不過關
十方去!

  所謂不勝則敗,她有份心焦意亂,情緒漸見懊喪,試圖運用靈慧突破現況,
在膠著中關十方戰搏經驗豐富,當然佔便宜!

  陡的!

  靈光一閃,尋個空隙,尹青青將手中的‘銀鑲牙筷’,放手而出!

  哈!內力由掌心大股直接推擊而前!

  快如失標,等於手臂長了兩尺,一閃而入,牙筷插在關十方的肩井穴上!

  穿衣而入,尹青青心喜若狂,縱身後撤,倒躍兩丈!

  左筷之尖端觸體,關十方本能的反應,立即運功相抗!

  但,他運的不是五成功力,而是十成力!

  牙筷洋端不利,有如碰在鋼板上,立即被彈了出去,向尹青青倒飛而回!

  她直退兩丈,素手一伸收入掌中,其餘勁之強,也帶得她再退一步!

  關十方鬚眉如蝟立,怔在當地!

  "哈哈!"狂笑一聲再道:

  "姑娘贏了這一局,贏得漂亮,但不知這是何招放劍取敵,肮指但未折動
用勁,令者朽萬萬想不到!”

  "乃是'神針七式’中的‘一針見血’,繡花的功夫,不登大雅!”

  "呵呵!好式,好招,竟有七招之多?!"

  "是的'穿針引線’‘如座針氈’‘金針度劫’‘錦裏藏針’‘針鋒相
對’‘針針不斷’加上‘一針見血’共七招,老丈功力深厚,妾身班門弄斧
了!”

  "那裏:老朽言猶在耳,從此不回高山,尊姑娘?少主,老馭拜見了!”

  雙膝點地叩拜如儀:

  尹青青大驚,嬌呼一聲:

  "老丈不可!"

  "拜也拜了,一言既出,已無馬可追,不然,馭才立即斷頭在少主當面:”

  "嘎然"腰下刀光一閃,已自加在後頸上,腕下輕用一分刀,一顆老毛頭
便滾下來了,不是鬧著玩的,真有這可能!

  尹青青慌了手腳,怎的忍心看他人頭落地,急得語氣輪次的道:

  "好!好!刀子收起來,關老爹,嚇死妾身了,我那裏配呢!”

  這關老爹三個字,果然不出所料,要他賺到了!

  這是句世家中子弟後輩尊稱其祖爺輩老世仆的對號,是馭仆輩中最高的稱
謂了,比同亞父也,乾爹也!

  尹青青上前將他摻扶起來!

  關十方骨體真的酥了,肚膽相照,姑娘之寬厚仁慈,令他喜極不敢泣淚!
怕是又生誤會!

  白髮紅?扯拉推讓中,室中多了一個人!

  一個身穿道培訓的美仙姑,便由打開的那扇宙外穿身而入!

  尹青青一看是個女的,只訝不怕!絕不似來找她麻煩的!

  關十方轉首對目,原來是久居‘?天宮’外的那個女方外仙姑‘清心道
友’!

  是舊識也是鄰居也曾是‘武天子’也不想招惹她的人物!而且還意含拉
攏,作?臂助,各自保持身份與本分!即拱手道:

  "道友仙降金陵,夜探尹府可是?老漢?!”

  "不是!是?這位小妹妹而來的!關老,暫且退下!”

  尹青青見他們本是舊識,諒無再打起來的必要!?她“妾身尹青青拜見仙
姑,因何……”

  '清心仙姑,望了關十方一眼,笑道:

  "關老已不是外人了,姐姐曾是何兄弟未過門的嫂嫂!你應喊我姐姐便
可!”

  "姐姐!"尹青青乖巧的承認不誤!

  "何兄弟在高山見面後托我前來照應你一下!”

  轉首又回顧了關十方一眼,再道:

  "不想關老如此厚道,姐姐只得做壁上觀,沒有助你什?!而結局如此,
卻令姐姐欣慰!

  既然妹妹有此身手,江湖去得,何況更有關老相助,立即修封家書給尹大
人,這便可收拾上路!也免得湯士英再來糾纏不休!

  我等也不便長住府上保護你!

  再者湯府勢力如何我們不詳,尹伯伯他若親口許婚了,又是一番難纏的大
是非,不如斧底抽薪!咱們人在江湖!如魚潛大海!任我遨遊了!”

  尹青青自是歡喜得猛點臻首的道:

  "姐姐,但不知何郎他現在情況如何?”

  '清心道姑'一怔!一時難以實答,何滄瀾與,武天子’之戰,他不在現
場,但覺已無生命之危,人呢?說不上來!只得道:

  "前約是在洞庭湖,咱們起身去洞庭相待?佳,隔牆有耳也!”

  她老姐高杆,對尹青青,虛晃了一花招,還相當管用哩!

  次日,尹府傳出小姐留書離家出走的消息,京都鋁局的兩名大鏢客,睡了
一宿好覺!

  回局子,'江南武候'向他是一問三不知!

  好在是親筆留書,尹大人如何能將這事推在‘江南武候’身上!

  只好在家中發了一頓脾氣,春蘭丫頭被打了一耳光了事!

  女兒走了,不要緊,早晚是個賠錢貨!

  唯對他那座‘老窯’,夜裏似寶貝般的猛燒火打棒槌!希望她再燒出一爐
茶壺來!花瓶不敢領教了!

  這只小瓶兒!已鬧了兩次滿城風雨!

  天色微明,西城門開處,他們是一馬當先出關而去!

  尹青青在四名男女保駕中,皆是今日江湖一等一的好手!

  再若出紕漏,那可是她命中該犯‘桃花劫’了!

  車子是由申元甲充任大掌鞭,奴影與關十方騎馬後衛,兩名主人小姐坐在
車廂裏,除了談些女人家的閒話之外!

  便是'清心道姑'給她這個如同真姊妹般的弟媳婦惡補一番!以各必要
時她可以照顧自己,能剩出來一個有力的人手,加入搏殺拼命。

  身在江湖,那有不流血拼命的江湖呢!

  一路之上過州,越府西行,尚稱平安無事!

  尹青青對不久便能會見到她的情郎哥哥何滄瀾而暗自興奮著!

  越接近'洞庭湖',江湖人物相遇的越多,較大的幫會、門派組合,一行
動便有一兩百人,以他們老少這五個人,便顯得單薄寒酸了!

  '紫府秘笈'出土問世的消失與謠言,越來越呼之欲出!究竟怎能造成這
種情況誰也不清楚!家家都在計算勢力!調度人手,結交奧援!

  何滄瀾與隗家玲相侶進入‘一丹堂’的總堂口!

  也是礦區所在地,?武陵山區,一處絕穀之中,辰州只是對外營業的分堂
口!

  他們是在內方山下的沙洋鎮落岸,起陵步行,下江陵,渡長江買馬直至玩
陵(辰州)窮光孫一瓢請何滄瀾在分堂打尖,派急足至總堂口,報喜訊,說是有
貴客拜堂!要山上準備一下!

  接風宴設在正廳中,飯後何滄瀾見到牆上懸挂著一幅大地理圖,也是疆界
圖!

  不由得與隗家玲比肩靠近,觀看,對這陌生的環境應先有個概賂的瞭解
也,因?這裏以後便是,他未來事業的根據地!

  堂堂一派之尊,還不知道自己所管轄的地域是長是短是圓是方,豈不笑
話!沅陵派雖然是在江湖上消失了百年之久!

  但這疆界還是在的,由圖上所示總堂口現今是設在沈江與資江之間的山
區,再看‘雪山派’的總堂口設在賓慶府,離大雪山的主峰相當遠哩!

  奇怪的是,他們兩派之間在百年前?什?火拼了一場呢!

  真是個解不開的謎底,也許‘雪山派’有案可查!

  因?他們是勝利者,當然他們會捏造一百個正當理由!

  武陵山上段是'梵淨山’,已列入貴州地界了!

  另有一處雪山,下部武崗縣治!這裏也可能是‘雪山派’的總堂口?

  總堂口距辰州不足百里,在申時左右他們一行已遠遠遙見山半腰有一處連
綿不斷的建築群,有紅瓦高樓,也有茅頂低屋,重疊座落在一片花樹中!

  那是繁花似錦,翠樹成碧,參雜點綴得甚富美感,更遠則是薄霧紗雲飄渺
流渡,已看不真切了!

  途中只覺山重土肥,群峰翠蓋,林藏幽幽,澗水潺潺,深谷巨岩,交相列
布!

  修篁不搖,古禽聚散……

  堂口前是處百丈方圓平臺,車馬成列,人夫繁忙!

  蹄過中場,正門處,已有些人物相待恭迎接駕了!

  何滄瀾在百步廝中便落鞍牽疆前行,以示與對方以尊重禮貌!

  位占首要位置的竟是一列三名中年婦女,年若三四十歲徐娘風韻,面目皎
美,精神奕奕,氣度不凡!

  其下首男女老少多人,何滄瀾已不皇細看了!

  窮兄緊行幾步,向中間那位麗人拱手道:

  "總司務桃姑娘,三兄見過!”一側身再道:

  "來的這位便是‘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大俠,及貴友隗家玲姑
娘!”

  桃娘子綻開笑靨朝何滄瀾抱拳嬌聲脆語的道:

  "一丹堂總司務桃花敬拜,何大俠光顧山野,澤惠一堂!”

  "不敢。來得魯莽,欣會高芝!”

  接著她便簡介了身倍數人的職稱姓名!

  何滄瀾也將隗家玲推介出口,大家相互禮一翻,便導客步入中堂大廳中落
座獻茗!

  廳中佈置不算堂皇,甚是明亮寬敞,纖塵不染,氣象宏偉莊穆,點案飾物
甚是古雅樸實,與人以威嚴鎮懾感!

  一丹堂中,以桃花、杏花、梅花三位娘子,連合當家主事,有些母系社會
的味道,三姑之下才是四兄!

  那是漁兄趙一?,樵兄錢一斧,窮兄孫一瓢,通兄李一串2現時只有漁兄、
樵兄兩人在堂,通凶在江湖行走末歸,他們都已六十開外的人了!

  其次是六婆,牙婆、媒婆、師婆、虔婆、藥婆、穩婆,也都五六十歲了!

  再次是八弟,分?起、提、承、破、虛、中、複、結八字班輩名於!

  這些都堂中精英人物,估評其武功,每人都有特殊造詣成就也!

  晚間開出盛大的接風宴,有二十五桌,二百多人參加,這些人員每人都是
管轄百人以上的頭目,大多數是由礦區中的大小管事,奉令而來!

  盛宴之後,隗家玲有人相陪閒話,何滄瀾被單獨請入後堂書房落坐!

  相華,桃花娘了,低眉掠鬃一笑道:

  "安身喜見一瓢兄能請到公於來堂作客,令我等如久旱之土喜逢甘露,禾
有重生之望,若有言語乘張之處,請諒不文!”

  "客氣,大娘若有諮詢不明,謹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妾身便對掌門人放肆了,本堂百處前便是‘沅陵派’,我等即是其
?多英烈的歷代遺孤之後人,遷居轉業已數代於茲!

  百年來因掌門令符失缺,護派建幫的武功秘笈遍尋無著,因之?萬全計,
我等不敢倡言複國興邦!

  去年江湖傳言,公子曾持銅符與‘雪山派’之梟首,葉時興對決金陵將之
驅回寶慶,閉門思過,消息傳來我上下振奮!

  我堂曾秘密追尋數代而不獲之寶,喜見得由公子繼承,足見天心之不棄!

  惜,掌門人行?無定,拖延時日,今夕才得共仰風采!”

  何滄瀾聽了,謙沖?懷的道:

  "銅令神符乃是早年在漢壽江渚所獲,身入江湖持以自壯!”

  "是謂之‘天授’,我堂上下數萬之?,願共尊公子?掌門人,以繼不世
之業複國再生於天下!”

  "區區理應歸符舊主才是!”

  "公子許尚不知一個幫會組合之內幕情形,且由妄身得言之,創幫立派在
武林江湖原是由私人天意其才而建立,秘稱謂‘小天子’是也,或有斷絕不
繼,得由幫主遴選英材繼之,不論內外!

  當年失事之前幫主葛再天祖師爺,無子女在堂,且全派精英盡歸皇天後
土,那時妾婦先祖及其杏花、梅花、及絕後之李花四女,本是侍女身份!?數
千門客婦眷孺子生計,負責解幫隱匿,以保續被虎狼賊消滅,尚幸處置得當而
有今日!

  我三姓自不敢私心窺竊大寶之位,而且也無神符以行令,更無絕技以護
派,然而代代暫代已至如今,實情如此,我堂婦孺皆知,公子幸無誤會!”

  何滄瀾只得點首謹聆教言,而未插口,想續聽下文!

  "安婦三人,名子甚俗,乃由祖上傳下,代代不移,由四姓中,擇女不擇
男,選女子中武功最高者,選入中堂聯合執掌事權,原名已廢而不用!

  且以六十歲?退休之年,代代輪轉不替,永保朝氣,不使大業再困于絕續
涅投之弊!”

  "好主意,貴先人之忠義感人肺腹!”

  桃花娘子薄笑一下續道:

  "妾婦等是失符虛位以待,也得看持符人作?而定,若是符落奸人邪惡之
手,我等有可能舉堂興兵以奪之,所幸,此事只是根憂天之慮!

  人來此之議,不然,公子焉知我等便是沅陵之後!”

  "此言甚是,區區在嵩山始得獲‘誅天神劍秘笈’,用以戰敗‘武天子’
那老匹夫,以此推論,沅陵百年前,其盛況甚隆,宇內列尊了!”

  "妾婦幸甚,望公於能肩負重責大任,妾婦等能萬世相隨,開此大業於天
下,望公子無棄,擇日便開香堂,創制度,設僚佐,令行四海五獄!”

  何滄瀾心忖,這婦人劍及覆及實有女主之才,但誠懇的道:

  "區區亦想?沅陵派之復興盡其在我,但茲事體大,應援行一步才是,而
且,令符及秘笈亦不在身旁!”

  此言一出,也令他們數人相顧愕然,不知所措,但知這個何滄瀾並非冒牌
貨,然而,提不出掌門權杖,這香掌何以能開成呢,否則,豈非兒戲??

  杏花娘子聞言道:

  "請公於稍待,容我等相商出一番萬全之策!”

  "請便!”

  他們行禮如儀,魚貫而去另堂參詳!

  一進堂中,孫一瓢表情十分尷尬的搓著手底聲道:

  "桃姑,老瓢真料不到他,他身上沒帶著神符!”

  "人不假,別事無妨!”

  "人絕對是真的,星宿派的人向他準備打落水狗時,他練了幾式誅天神
劍,將星宿派的人嚇得不敢出手了!”

  "這是?什??”

  "劍上已生芒,吞吐如蛇信,一流白茫,取敵於無形,不然他怎敢與‘武
天子’對疊拼搏,打得他負傷狼狽而逃!”

  "他又回到江南來?”

  "那可能是?了‘紫府秘笈’,準備直下洞庭!”

  "開香堂的事,手續不合,不可馬虎從事!”

  老漁翁餐一?插言道:

  "咱們既然請他來了,怎能出爾反爾?”

  ?人默然,不知怎生處理才是善策,梅娘道:

  "這也不是不可變通,總之,他不可能常居堂中,總有事故待辦,咱們口
稱掌門人,隨他去下江,助他建立起更大的聲望!

  也更是'沅陵派'的聲望,開香堂乃是門戶裏的秘事,外人怎知道就
裏!”

  "對對!”他們算是協商一定了,杏娘突然道:

  "看他年紀甚輕,尚未婚配,這王后中饋人選,也是至關重要的事呀!”

  大家又是一震,心付:顧慮的是呀!

  總之,多了這?個少年英雄武功高強的掌門人,是一則一喜,一則一尤!

  秘議之後,一同回至花廳中,桃娘再道:

  "我們已一直同意掌門人大位由公於接任,繼往開來,江湖稱尊,神符不
在身邊也無妨,留待一後再補行辦理!

  但不知掌門人存放在何處,由何人託管,是否可靠呢,那銅符別的不關緊
要,有了神符朱印,則可調動十萬苗子,他們是認符不認人的!”

  "苗子!"

  何滄瀾不知所說的是什?意思,這事涉及財務由杏娘解釋道:

  "掌門人,沅陵派在日,曾派遣一名總管主理伐木之事,便是今日的排教,
排教底于原是咱們沈陵派的,排教教主之祖先有見於上面沒有了管頭,才暗自
獨立起來,伐木工人,便是那十萬苗子,早幾代時也曾謀求統一調度,勸其歸
幫,他們要求,咱們得以神符朱印,才能調度,否則與法理不合!”

  他們是因?葛掌門人在時,四大女侍是內臣,而大管事是外臣,在心裏男
人總自認?高過我們女人,我們無權調度他們,如是不勸而散,但他們的?業
是‘沅陵派’的,但若神符在,他們若不服,便是竊占主上財物,刑應大劈!

  十萬苗於分居,九窟十八洞居住,各有酋長世襲頭目,更是認符不認人的!

  排教百年前葛掌門曾付與他一紙朱符,他們現在還是利用那張赤符指令欺
騙苗子們?他們伐木生財!

  這一下輪到何滄瀾感慨萬千,自己在排幫壽陽分舵做了兩年小工,這銅符
也是在那時由好友送他的,那裏知道乃與排教有這大的牽連,有這大的權力,
排教之主原來是這神符的一名小工頭而已,可笑死人了!

  桃花娘歎息一聲道:

  "神符權威尚不至此呢,別事以後再說吧,這神符若被排教得去,那就大
事不妙了,希望掌門人應速速收回才好,其干系之大我們可立被瓦解!”

  "無妨,符在金陵友人處!”

  "是男的,是女的,且其人……"

  "是女的,本人愛侶,不虞遺失!”

  "啊!啊!那是未來的女主人!”

  他們同聲驚訝著,本來他們另有打算,想來希望不大了!

  老樵夫錢一斧恭聲說道:

  "但不知掌門人尚有何事待理,不妨指示屬下們代勞,一丹堂今後,戰將
百人,幫?萬人統應由掌門人調度,水裏火裏,只管吩咐下來!”

  這話何滄瀾聽了最是舒坦受用,但口中客氣道:

  "本座承蒙各位年長台愛不棄,先行謝過,‘紫府秘笈’出生之事,?當
務之急,原本打算去洞庭湖爭那一日之長短,寶物之歸屬!

  志在效那博浪之擊,得手立即遠遁!”

  "啊啊?壯哉……”

  他們又同聲駭歎,桃娘安詳的道:

  "掌門人,現在不同了,屬下百人萬?,願進隨掌門人東下洞庭湖,九合
諸侯!名揚天下!”

  "這個……”

  何滄瀾心中自然歡喜,口中卻拿翹起來!

  他們個個急形於色,這事應由掌門人作主,他人怎敢代謀去或不去!

  桃娘總是主持大局代署一派之長多年了,不無權謀手段笑道:

  "掌門人不忙馬上決定,妾身?宗派計,這是能使‘沅陵派’擠身江湖之
壯舉,不宣而天下皆知!

  ?掌門人計,有可靠的人手?後盾,前鋒,掌門之尊再也無人敢,陽從陰
違,崇敬之心立生,權威立顯!”

  話中含意自然是禦駕要親征,兵馬應先行,刀斧列左右,這才是掌門人的
樣子,名實相符也,暗示他應下出擊之令,堂堂正正才妥當也!

  何滄瀾蟬笑其小嘴巴能說會道,口中三尺之舌,可不必腰下佩劍了,此婦
宰相之材也,真難?了她,遂睜虎目回視一周道:

  "桃娘之言甚佳,由你全權安排吧,基業之守護也十分重要,別讓人來個
雀巢鳩占,失了根本!”

  ?人一聽暗自松了口氣,桃娘臉顯春風得色,等了幾代了都逮不著個揚眉
吐氣的機會,現在傳至她們這一代可好!

  掌門人年少,等於是她的護身符,多少個定國安邦的大計,得由她轉彎抹
角的策劃著,令他言聽計從,相得益彰!

  若是進展得好,將來的權勢比現在這個小代行堂主,高百倍,行腳天下萬
?敬仰,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正應發奮固強一番!

  "掌門人初來,多有不明之處,妾身訂定一份計劃書,說明情況再由掌門
人酌情裁示,外戰內守,絕無差錯了!”

  "多有偏勞!”

  如是,何滄瀾便成了他們口頭上的掌門人,大禮香堂壓後了!以取得‘紫
府秘笈’?派中首要之大事!那有人不同意的,不興奮的!

  對何滄瀾而言,立足江湖,增加了若大的一筆血本,往日對人言他是‘沅
陵派’的掌門人那讕言,現在成了事實,再也不會有人嗤之以鼻。

  這對他立身處世多?重要也!也對他報那血海家仇多?重要也!

  '沅陵派'與'星宿派'對持之下,不必開殺,列陣即可!

  那?,他則可單劍誅凶邪,殺多殺少‘星宿派’便得認了!

  有了幫派?後循,講話分量則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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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學成出師洞庭沏
 
  一宿無話!第二天!

  她們已調派妥當,分批上路了!

  何滄瀾與隗家玲、孫一瓢、桃花娘、八弟中第三弟‘承弟’,五人?二路,
由大溪河乘小舟轉沈江,東下洞庭湖!

  舟經桃花源——現在正是桃花夾兩岸,桃瓣染溪紅的時節!

  霧籠青山,船過溪渡!彩色宜人,不類塵凡!

  舟在夕陽晚照時分,系舟于一處石嚴雜處的灘頭上,準備在這裏過夜了!
這已是船行第四天——

  順水而下,舟行甚快,棄舟進入一處桃林中,一徑如菲,彎彎而入!

  陡的——

  何滄瀾一行聽到桃林中有人作歌唱道:

  "桃花江,桃花江,桃花江是美人窩!”

  他揚手式要大家止步,別打擾了人家,這歌聲音韻甚美……

  ?人自然不敢打擾了這少年掌門人的好興致也,但聽那歌聲再起:

  "桃花千萬朵,朵朵紅灼灼,

  開放在江山坡!

  春天裏來雨落落,春風拂東過,

  吹落桃花千萬朵!

  紅?流裏翻碧波!

  沿江飄去紅塵居。

  紅塵公於情心多,

  收取桃花捧心窩,道是:

  ——誰的錯!

  從此豔魂有所托!

  夢裏酬郎,桃花片片落!

  共渡良宵美景,

  不怕東風虐!”

  歌聲已杏。餘味未盡,何滄瀾聽著這少女嬌聲,心頭不由癢癢自在,胯下
的那支大棒槌,陡的支蓬打傘準備出擊了,他在前端起步尋聲……

  轉過一處彎角,便遠遠見到一名青衣素裝少女,只有二八年華,花苞待放,
立在菲徑中,手支一細巧花鋤望花而歌,聽得有腳步聲走來,折柳腰轉,臻首
相顧!

  人說美人回首一笑百媚生!這時不是媚而是先驚後喜!

  嬌喊一聲:“娘”,弱軀淩空飛向數人身前撲來!

  何滄瀾恍然而悟,這美如天仙,媚若無骨的天生‘尤物’乃是桃娘子的女
兒!

  桃娘子春風滿面伸素手捧住了這朵‘寶花,似玉人兒,向她嗔叱痛愛著道:

  "都這大的人了,還賴著要人抱?,那得換雙有勁的虎掌!

  快安靜下來,?娘給你引見咱們的新掌門人,行大禮去!”

  這少婦飛眉嗔白了何滄瀾一鳳目,想是一見也鍾情,心忖:

  "好個雄偉英俊的入,奴家身服口服,心早已酥了,沒的挑剔……”

  想著,行動也不但,便即向何滄瀾屈膝要行跪拜大禮!

  何滄瀾慌忙伸手摻扶玉臂,不准她拜下去!玉臂已入虎掌,只一薄綢相
隔,那是,形同導火線,相互肌膚略接,各自心顫魂飛,同生感應,耳聽道:

  "掌門少主,這丫頭是屑下大女兒,姚小豔,多失教養,沒大沒小的玩皮,
不懂事,禮當大禮參拜才是!”

  何滄瀾謙虛著不便擺出掌門人的架子道:

  "怎敢,以乎禮介識?宜!”

  桃花娘子的玉靨上已春風得意,將來這‘丈母娘’的大位是跑不掉了!

  姚小豔姑娘被人家摻扶了把玉臂,已臊得醉?當真比挑花更豔!

  她飛白了他個小媚眼,挽首低聲細道:

  "小妹?迎接大哥哥掌門人大駕!”

  "妹子多禮了,打擾了清興!”

  這兄妹之誼是攀上去了!掌門不掌門那是另一回事!

  "大哥哥"三字喊出來,是牆上打針,平輩論交,先鋪好了路!

  那是媽媽是媽媽,女兒是女兒,她可不願意被人排成‘屬下女’,好似低
了兩輩似的!

  那以後可成了蛤蟆坐天鵝,遙遠的沒有邊了!

  一行人中,除了隗家玲心裏不大自在,心在發酸發冷,又多了個狐媚子小
妖女,來爭她的熱被窩了之外!

  其餘的人,那是喜在心頭,心明肚亮……

  這事已有了好的開始,不必急,得水到渠開,自會藍.田種玉,合?一家
人!

  姚小豔見過了家叔伯們,便同隗家玲連肩走在一起,娓娓細語,洋溢熱情,
來討好她,小妮於手扶抵是高段!

  隗家玲年紀比她大些,論心機,可也不輸他人之手,這客人做得是醋沼沼
的不是滋味也!

  再前行一段路,便是數座竹籬茅舍,已雞犬相聞了!

  何滄瀾認?已到地頭,那知不然——

  茅舍之後,是處絕壁幹仞,其乎直似被天斧劈成!高插雲表!

  其下方在錯角處成一百洞,洞外巨岩羅列,大小不等,如虎豹占立,屏障
其門戶!足下似行走在一處於涸河套之中,穿綜迥旋著接近石洞!

  他環視周圍一眼,景然而有所悟,脫口道:

  "這裏到像是晉入所寫的那篇千載傳頌的奇文:‘桃花源’了!”

  窮兄走在他身後緊上一步答道:

  "正是!蒼海桑田,千載已還,那溪流改道,地殼變動,已不復當年境況,
百年前‘沅陵派’之遺孤們來此整頓開鬥,成?一處老根老本!

  原在辰州的老窩已撤消了,派中所有之重寶都搬運到這裏來保藏!”

  在陰涼山洞中前行十幾丈,幽黯中只透入些許微光!

  待到這山腹出口處,始豁然開朗,似進入另一個天地中——

  這是一處小型絕穀!

  高望群山層疊綠樹幹嶂,四圍山峰上俱是原始森林,萬古未曾動過,樹胡
垂垂如發秀萬縷!

  人在穀中.如落'井'中!

  其中房舍儼然阡陌相連,乃經過匠心規劃經營過,田畝整齊如棋盤!

  依之?避世之所,誠非虛言相欺!

  山壁流泉下瀉如注,稻梁油綠,羊哎雞啼,小橋流水!

  有精舍數十座,錯落在綠陰垂楊中,粉牆板扉,人物似畫!

  此時天色近晚,窗戶中各自透出燈火如螢,點亮了這世外桃源的暮藹,如
天星眨眼!

  他們一行進入一戶人家中!

  這家便是桃花娘的家,家中贅婿在堂,是一名頗?清秀英挺不群的中年
人,只有小兒女三四人!

  他們見偉大的‘媽媽’突然回來了,喜的高喊著跑上來與她擁抱不休,歡
笑著來獻出她們的愛心!

  對別人生客,她們是不在意的!

  媽媽才是第一,別事押後,慕孺親熱……

  桃花娘得由小而大,一個個來擁吻一番,臉上洋溢著無限慈愛!

  這時——

  她那裏像是個叱風去,權傾一派的女英雄呢!.臉上已透露出那份滿足
感!家的溫馨!

  這畫面,令何滄瀾想起自己的母親,曾帶著自己在養父家中操勞了十數
年,那毀家滅族的大難,已封鎖了她一生幸福!

  上次見面時,人已老邁,發已蒼白……

  經過簡單介紹,始安定下來!

  前行之人,酒食,寢具等早已安排妥當!

  就是對這批小蘿蔔頭,沒人關照,不知就裏,一下子弄亂了章法!

  家中樸實無華房間相當寬大,多了十人八人定能安置下來!

  晚宴之後——

  鄰家始有人前來拜遏這一派之尊的新掌門人!

  男女老少,依序而進!當然人選是經過斟酌安排過了!

  不然,這一晚上何滄瀾也應酬不完!

  看似平常,他覺得這‘桃花源秘穀’中,潛在的武力相當雄厚扎實!有些
是退休的老護法,無事一身輕,勤加潛修!

  有些是派中的新銳精英。這老少兩代是無職在身,互?影響,儲備力量!

  一個幫派組合,所謂:“狡兔三窟”!

  潛力是在秘密中增長,外人的估評是拿不准的!

  這裏是(沅陵派)的大本營,武功訓練基地,領導人材的養成所也!

  飯前有酒,飯後有茶,酒是喝得自釀的‘杏子露,,茶是喝得‘三春尖’!

  當然也是自製的,有股子梅花香,充鼻爽頰!

  陪客的斟茶人上乾果的人,由三位姑娘擔任!沒有丫頭使女伺候:

  當年桃花娘接掌總司務之職是以侄女身份,上任桃花姑娘是她姑姑,原名
姚春豔,杏花姑娘谷曉春,梅花姑娘駱瑤,到是母女交替!

  她們的贅婿是不能入堂治事的!夫人來接掌最高權力時,他們也是堂中要
員!夫人當權,他們得撤消一切職權,雄雞雌伏,在家中相婦(不是夫)教子
(女)!

  這制度之建立乃是妨止男人奪權!手上不沾權力,自然無從奪起!

  只要制度不改,誰若專權攬事,立刻便突出一目瞭解,最伯的制度更變,
權責不清了,兼這兼那,一人數職加身!那便有權大嘩變的肇頭了!

  且說除了姚小豔之外,另兩位谷明麗與駱風,也是國色天香,年在十六七
的大姑娘!都是選定了的下一代桃花,梅花姑娘的接班人!

  她們的本性聰慧,教養有方,何淪瀾很快的發現她們乃世上少見的‘尤
物’!

  所謂地傑人靈,在這桃花江上,在這美人窩裏!由天地之靈氣所蘊,自然
多?‘尤物’,氣質非凡,可以將她們歸類入‘妖媚’之列中!

  但自用以歡樂,她們最是近性當行!何滄瀾暗自有些怕怕!

  整天坐船而來,不能說累著了,得斟茗夜話一番,增進被此之間情誼,一
個組合上下一心,情感十分重要,它是主要凝結力之一!

  反此道而行便是個邪惡的組合!她們行逕反常,?世所不容!

  谷明麗姑娘待閒話談多了,自然言?心聲的笑道:“少主哥哥,少豔妹子
在路上接駕時唱了一首‘桃花江’,自吹自擂一番,博得大哥哥聞聲不前,以
聆完曲!

  大哥哥不應厚此薄彼,我們姐妹也會唱那?一曲兩曲的,一博大哥哥一
笑!”

  "是啊!大哥哥也聽聽我們唱一曲可好!”

  駱鳳在幫腔了,同時也是自謀!媚限兒瞟著何滄瀾.若非廳中老少數人在
座,她們還不知要施展!什?手段與這大哥調笑歡娛!

  隗家玲口上笑著,心裏直替她們不害臊、不要臉,爭著推銷自己!嘴上笑
道:

  "正應聆聽兩位妹子的高歌,快快唱來,大姐代何兄弟邀請了!”

  勢在必行,她采出主動,也令她們知道自己在何滄瀾心上的地位,不比等
閒也!

  她們感激得回首嬌笑著致謝,同時也感覺這個大女人,在何滄瀾身邊的關
係地位,不單純也!

  果然,何滄瀾將責任推給隗家玲替他擔負了,笑道:

  "大姊要聽兩位妹子午夜渡曲,應由大姐合蕭,小弟鼓掌打拍!合作一
番,大家共聆佳音,度此良宵,乃桃花源裏的逍遙樂!”

  ?人一聽,自是十分興奮,掌門人少年英發,自不應老气橫秋,自作威福,
若是性情如此隨和,未來彼此相處,便輕鬆多了!

  以現在的話說,便是深入群?,接近群?,獲得群?愛戴,而領導群?!

  如是,谷明麗與隗家玲咬了陣耳朵,那是表明曲調!

  蕭音前奏徐徐而起,聲音不高卻是由內功吹出!

  隗家玲之武學乃是‘武天子’的大師兄‘通成子’司徒貫的愛徒!他是
今世之上,不出名的‘中天子,!武貫古今!

  是'沅陵派'中武學秘該‘誅天神劍’的百年來一脈相傳保管人,何滄瀾
之能有今日名揚江湖,其來有自也,飲永思源,何況通城子曾暗示他要替他照
顧玲兒,怎生照顧法,得了人家這多的好處,那甘露出喝了三四杯了!

  要你收個小妾,打打棒槌,分杯老湯給玲兒用,你都捨不得——憑玲兒姿
色!也是人見人愛的!

  當真是絕情滅性的人了,說是還是出道之初的舊識呢!

  隗家玲,他便想甩掉她,也不敢,不能甩掉她!不應該甩掉她!人在成了
一堆肉泥時是由她安慰照顧而漸漸複元,這思難、這思情,比之尹青青可深厚
的多了!

  比之龐懷芝更有天壤之別……人家的師父給了他的是什?,她的父親又給
了他些什??

  他良心那裏去了!

  在他內心之中,別的絕色,都可以放棄,唯獨隗家玲不能,若是他不能與
隗家玲雙雙對對的去拜見‘通城子’,伸出手怎生向世上武學功力最高的人索
回‘誅天神劍’!

  難道,他真認?,朋友給了他塊銅牌牌便是掌門人了?!

  '狗屁!'還不是人家暗中看他,人不錯,值得栽培!才借此?由……

  因之,在小事上他總是依隗家玲?主!令她高興!

  兩人之間的‘情’是含蓄高貴的默默進展!慢慢咀嚼:

  蕭音初起,也令在座的大婦大老們休然心驚,掌門人這個女搭擋,功力之
高,不似她的人那般文靜擁雅,是可以期負的人!

  名師出高徒,她只是無從表現而已!潛在其中也!

  蕭音吹奏了個小過門快調,歌聲互起!蕭韻低合!

  谷明麗姑娘素袖一揮,唱道:

  "杏花村、杏花村,杏花村裏店多!

  姑娘打酒打一構!

  賣與座上客官酌,一口一口熱心窩!

  細雨霏霏天留客!

  醉時扶向客堂臥,

  杏花姑娘熱情多,

  婿然一笑兩酒窩,

  客官心醉戲嬌娥,

  強喝那酒窩!索!索!索!

  杏子青青酸又澀,

  有待春風春雨再來過,

  熟了!熟了!的甜棵棵,

  才是醉裏的醒酒果。"

  這首‘杏花村’倩歌唱完了,?人,都被她誘發了‘春潮’,心頭癢癢的
難過也!春杏,誰不想摘下來吃個痛快!

  那是比仿谷明麗的杏子熟了也!在座的誰有資格來偷吃呢,大家心照不
宣!鼓掌忽起!

  那是從何滄瀾手中響起的,原來他答應打拍,結果聽癡了公,拍了三兩下
便呆住了,現在才蘇醒過來!

  也不知是'杏子釀’老酒喝多了,還是怎?的心中有鬼,臊漲得酒氣升
發!如只大公雞般的,紅冠華蓋了!

  谷明麗那俊眼兒,一總貫注在他身上,這反應自在意中,內心舒坦極了!

  這將來挨棒槌的機會與姚小豔那丫頭是相等的!

  駱風不甘弱下一頭去,扭挪著上來添茶!

  給隗家玲大姐姐滿杯之後,有份計較!

  她回轉身,提著茶壺,笑道:

  "梅花塢裏制得梅花茶,讓大哥哥大姐姐品味著!由鳳兒唱首‘梅花塢’
給大家洗耳!”

  何滄瀾含笑輕快的道:

  "前次大哥哥說是要打拍子,結果忘了打了,這次妹子主唱,先聲明免了
打拍子!專聽不誤,妹子辛苦了!”

  如是,蕭歌齊出,寒意盈廳!現在本乃陽春三月,卻有十月飛霜的感覺這
妮於心思慧點,她與大姐姐的計較便是兩人合力,發出‘玄陰真氣’令時序倒
流,變化了環境,讓她的歌意能配合上!

  時在深夜,清風入窗,有些涼意,經她們刻意佈局,自是令人膚體生寒徒
如其來,愕然一震!

  這大部的‘玄陰真氣’九成以上是隗家玲使出她的煞手?!

  而駱鳳也是玲殘人兒,看准了她,刻意溫語結交她?奧援,向那兩個妹子
爭此一城!這妮了城府不淺!

  隗家玲孤獨得如逢知已,兩人同後冷豔形的人,一拍即合!玄功布出!連
何滄瀾也暗自震動了!

  且聽駱鳳唱的是:

  "梅花塢、梅花塢,梅花塢裏設茶座!

  大雪封疆船夜泊,

  萬里歸心失信約,

  梅花塢裏暫停掉,

  一杯熱茶客官酌,

  暖暖碎心窩——一

  十裏梅林花正多!

  芬芳濃放西風掠,

  踏雪尋梅青驢坐,

  白梅傲骨兩三朵!

  紅梅急綻滿枝柯;

  一窩一窩又一窩一

  客官你呀莫蹉跎!

  花開堪折伸手摘!

  一杯香若嚨裏落,

  人生一世情幾何!

  梅花塢裏添煙火。”

  這是說,折梅花與同喝杯茶那?簡單,只要你伸出那手來,梅花塢裏就添
了一家,或生了小寶寶也!

  你那棒槌只管狠狠的打下,風兒準備挨打了!

  何滄瀾聽得是一曲比一曲窩心也!音詞並茂,各具慧心,人說:

  "美人之美,各自不同!各有各自的美嬌軀,美心靈,美情意!是無從比
較的!”

  他是各自都想打棒槌,可能非打不可了!可惜孤王,正事尚多,無暇尋花
梢,先挂個號,存起來再說吧!他還年輕毛嫩!

  若棒槌亂揮打多了,這‘沅陵派神符,得令者王’的王位之尊,便得讓人
家來座座了!

  人生無盡意,歡樂有盡時,一曲軟的情歌唱罷了,也是曲終人散的時刻!

  次晨,何滄瀾要上路時——

  三位姑娘自是不依,也要陪著大哥哥去‘洞庭湖’!

  這要求令桃娘假?難一陣子!她們具不屑在職人員!是小女兒,好不纏人
也!

  何滄瀾不敢答應,轉著望去隗家玲,那意思是這是她的事似的!

  隗家玲立即感覺到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升高了不知多少倍!便是他的大
主婦的身份似的:即含笑代他答應下來結伴同行!

  三個小妹妹由她統帶了!令老一輩的人相顧愕然心中打鼓!

  何滄瀾原來沒有想通;但是自己功力恢復了之後,船行一路靜下來,與隗
家玲一艙共處,日夜都在一起時,突然想通了!從此之後,他再也不能莫明其
妙的似在逃避她了!便是大他幾歲又有何妨!

  別說是三五歲,就是十歲八歲他也得認了!人的身體那‘妙話兒’,粉嫩
之處,絕不因大了幾歲便老化的似腳後跟!

  當然,年差太大了是不可以世俗之見除了邪派人物之外,少見老婦少夫
的!

  除此之外她那一點配不上他去!現在便是運用她的關係而得到的武功來
爭霸江湖呢!

  令他心平氣和,內心處只在感激,沒有委屈!他遺憾著在與她相聚的這一
段時日裏,自己因功力已失,終日惶惶,不敢打她一棒槌!

  待功力修復這獨處的機會已消失了,也不知要等待何日、何時、何地才能
再獲得個與她相聚的機會,打她一棒槌,令她安下心來!

  他知道她也在傍捏著!他那棒槌打下去,她會立刻鎮定下來!她也不是容
不下別人的人,她會乘巧的來分享他的愛!

  他有這份自信心!已在留神注意好機會,他認?在‘洞庭湖’奪寶之前這
事一定要辦妥,才是最佳選擇!

  三個小姑娘是在隗家玲的點首下……收回了悲淒,快活的上了船!

  她們看出來要想吃何滄瀾打棒槐,只要大姐姐點頭,那小哥哥小敢打下,
否則門都沒有,窗也不開一個!

  如是都暗自向隗家玲爭寵示惠,慢慢下功夫!爭取好感!

  隗家玲啞于吃黃蓮,作了個名實不相符的未來大主婦份!她心裏又感激又
驚疑,不知這兄弟在搞什?鬼主意,拿她窮開心!

  而實際上連個棒槌邊兒都未模到呢!而在他們這一夥的眼睛裏,卻似自己
已吃得溜油挨得乏力似的,令她哭笑不得!

  不過,可安慰的是何滄瀾的眸子中已不時對她所透露出來的‘愛意情火’
越來越強烈!

  但只這眼光便令她招架不住!

  愛由心生,這是假不了!她也幸福著在企待中!

  情愛初嘗,好難煎熬也——

  小船在常德停下了,得在常德換只大船,才能進入‘洞庭湖’!

  '一丹堂'的人已正式打出'沅陵派'的旗號了!

  兩艘三桅大江船,其中一艘乃掌門人的座艦,另一艘是水軍總提調漁兄趙
一?乘坐,二棍、一桅船各商艘,另有快艇五艘!

  主桅已升上'沅陵'及'何'字,旗幟番號字樣!

  '沅陵派'已正式宣告江湖!

  何滄瀾算是正式以掌門身份行道江湖了,派中文僚、武僚、標誌徽章,應
有盡有!一應俱全,文僚以三姑?准,武僚以四兄、六婆、八弟?主……軍種
分船、馬、擔三種主力人馬,以‘舵’?區分,稱‘舵主’,以‘隊’?區分,
稱‘隊長’,以‘擔’?區分,稱‘擔頭’!擔便是挑擔夫!

  出師江湖若五百人,隨掌門行動的兩百人!馬隊與扁擔隊起陸而行!目的
地設定在嶽州(岳陽)城外的城陵礬?集中地!

  何滄瀾作夢也想不到這掌門人做起來有如此的威風!

  '得令者王'並不是亂蓋的,大有小諸侯的態勢!所謂:家破有底,沈陵
乃幫會組合,比之嵩山的‘?天宮’,亦不稍讓!

  只是一個已混得大名鼎鼎,一個在暗中潛伏,現在一旦擺明瞭,已氣象萬
千!

  江湖幫派,每個組合編組各自不同,大同小異,皆比照封建帝制而設官分
職!

  問題是這些人可能一戰而垮,死傷狼藉,作鳥獸散!也許是百戰不亂,千
擊不潰的大組合,主要的便在於其中?首領者,一二人的武功,是否能夠壓得
住場面,聲望夠不夠!

  何滄瀾以戰勝‘武天子’的餘威,君臨江湖,威加武林,人人不側目者,
便得底頭!

  五百人?,二三十名武功好手,這也只是個一般組合的起碼勢力而已!

  離造反爭天下差得遠了!在江湖上打個爛帳,足夠人纏的就是了!

  但必須有個基本班底,那是真的,比較耐打些!

  否則烏合之?,被人一碰便碰破了!

  這種事何滄瀾怎懂得,都由三姑在運籌帷幄,負責調度!

  何滄瀾只管在必要時,出馬主戰對方高手!

  一旦在一場戰搏中勝了,江湖地位立即升高一級!擁護入夥之?便多了!

  其他小事乃依傳統江湖規矩處理!

  而現在是?了‘紫府秘笈’,在那呢?於虛無有也!剽下來的事便是幫會
大火拼,拼勝了,令行天下,敗了的煙消灰滅,屍骨一堆而已!

  艙中何滄瀾有了單獨的臥房,隗家玲也有一問客房,相鄰而居!

  掌門人權高位尊,他的居處設在艙面上的二樓上,下面則是艙廳,廳外是
前甲板,那是船上主要戰博場所,廳後艙房是三姑等重要人員的艙間!

  下艙是一般丁勇船夫的住所,在第二層下艙是糧米什物儲藏地方,最下面
的壓艙石是煤炭與蓄水艙!

  這兩艘三桅巨船,是最新型的建造,船底是包鐵的,以防水鬼加以破壞!

  例如上次何滄瀾對‘龍丹’加以破壞,輕易的將船底弄出幾個大洞,在這
船上是不能,除非有削鐵如泥的‘寶刃’!

  而且壓船石是煤炭,破壞了也不能馬上沈船,‘武天子’的‘龍丹’太老
式了,不是戰船,‘一丹堂’的船,乃是戰、貨兩用的巨艦,可也只有這兩艘!

  建造一艘大船得兩三年的時間,比造一座莊堡還要耗財耗時!

  三姑們在加強自己堂中的潛力是不遺餘力的,現在可就用得上了!

  一艘貨船一旦改裝成戰艦,立即面目一新,威武江湖!

  在常德,一丹堂,沒有分堂,也費了整天時間才鬧嚷就序,明晨‘寅時’
正,乃選定的黃道吉日,鳴炮祭神,開航進入洞庭湖!

  在'沅陵派'來說乃是東山再起,浴血江湖之始!

  他們百年城府,代代準備打熬筋骨,儲備勢力,可是總歎息著老死床上!

  現在不同,他們的領袖是戰敗嵩山‘?天宮’武天子的人物!

  別說是戰敗他便是能在掌中劍下戰成平手,這地位也是天下武林前幾名
了!

  他們是鼠膽兔心,立即變?虎膽豹心,土氣正旺,一片好氣象……

  何滄瀾晚問上船來到他的臥艙之中,那是高高在頂君臨天下,窗外四野開
闊,隔壁便是隗家玲的艙間,他想到趁此時機給她早早打一棒槌的願望!

  在外人看來,他們是續續舊情,理應?掌門人妥善安排,令他們兩人有單
獨在一起的機會,不然,他帶個如花似玉年輕貌美的女人在身邊幹什??

  他們原來在一起,現在安排在一堆錯不了,不然,他講話話,那就不上路
了!

  古代上小妮子,是備份,得多與他耳邊廝磨,眼前弄色,有些熟識,由他
伸爪子!

  焉有昨夜才見面,今夜便上床的絕事,那咱們的嬌嬌女便不錢了,褲腰帶
太松了,讓他瞧不起!

  隗家玲進入她的臥艙,幽幽坐下來垂首思付:她的好兄弟,身子復原了雖
有些刻意情感透露出來,但外來的壓力更大,便是這三隻桃兒、杏、梅兒,對
她深加威脅了,安心何歸妾身何屬,今年已二十五了,算是高齡的老女人了!

  十三歲已落紅,十四可?人婦,若生個孩子也已十齡了,再者自己不是由
幫會中出身的人,對這些一竅不通,在此地豈非多餘的一塊肉!

  回,回嵩山師父那裏去吧,陪著,他老仙神,吸清飲露,對月弄簫平平的
過度……

  "噠噠!”的叩門聲!

  "誰?”她依然從哀痛的沈思中回醒,急問:

  "姐姐,是我,有話對你講!”

  她開了艙門,何滄瀾那雄壯的身子,男性的氣息,已沖激得她迷迷乎乎,
月來朝夕都在一起習慣了,不認?有何不妥!

  "姐姐!到我房裏去,小弟有話商量!”

  是的,只從來到‘一丹堂’,人事變化甚大,而他們已沒有了私談一語的
機會,她只是默默盡可能陪在他身邊,他有事……

  點首,跨出艙門,側個身子便進入他的房中來了,這房艙比她的那問大兩
倍!

  原設計乃是大間?船主主臥房、書房兩用,那間是使女們的下房!

  何滄涸在後面跟入隨手帶上門,對她微笑親切著眨一下右眼!

  "頑皮!”她?之輕鬆菜然,垂首嬌嗔!

  這男人對女人眨眼睛,應被認?他是在向女人撒嬌了,或是某種私情暗
號!

  她一想逐即俊臉誹紅,心房鹿跳不平……以前他沒有這輕佻的行?呀?

  一隻大手已攬住了她的腰,一捏捏小蠻腰,霎時全身脫力!

  她的大姐姐的形象將要破壞,腰身扭動了一下,似欲掙開那只手臂!

  那手臂已加力,偉壯的身影已靠向她,同時也帶動得她靠向他的懷中!

  她從來沒有過這經驗,怔然中耳邊鑽入他的悄話!

  "家玲,我想要!"

  那大唇已落在粉腮上,而後包住了櫻桃,她被這情況弄呆住了,手如金箍,
擁得她死緊,那酥胸貼上鐵胸,一晃動,兩棵棗頭兒正在板胸上磨擦著!

  令她又是一酥一震,喘息了,櫻桃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住了!

  已吸得她屁股放鬆了,那是'妙話兒’想撒尿漏油,全身如散骨頭全都似
融化了!

  二十五年來首度是由自己心中喜歡,不敢言宣的好兄弟,強迫著要她接
受!

  '情與愛’怎會是談好斤兩,一手錢一手貨的交易行?呢!

  她由得她擺佈了,貪饞著,她似失去重心,處在一種天塌地裂的情況中!

  身體痙攀著來承受這番兇猛的衝擊,令她由舒爽中而呻吟……

  如身落波濤澎湃翻湧的急流中,快要被大水狂濤吞噬掉了!

  素手十指已環抱住一棵大樹,她廝摩抓指,想要抓住什?,不使自己被沖
走,失去了憑藉,這大樹是鐵如石,手已失力,抓不住插不進去,僅能扯緊抓
牢那層衣服!

  這是她唯一可以活命的救星,昏暈感來臨了!

  魔掌在揉她的屁股,敏感一陣陣的刺激著她,向前靠攏難挨難耐!

  小腹接觸得一個火燙的怪物,魔手已深入她那具從未有人敢動一下的‘禁
地’!腿已被分張開,她不想夾緊它,她喜歡那魔手的侵入!

  不是嘛,全身似溺在水中,那裏更水濕淋漓,由他輕摸慢撚……是這般美
好奇妙的感受,一切都放棄了!

  更多的喘息,櫻桃被吃剽下來,口中多了具在舌頭,貝齒牙關開了,探頭
而入,舌頭正在相交會問候著,追逐翻滾,龍蟠嬌轉!

  她的心在飛揚著,甜蜜著,震顫著,除了‘愛’,已空無所有!

  那手已戲珠巧弄旋旋而取之,騷癢得她死去活來,徐徐下探,她自信是完
整的!

  她不能讓他懷疑,讓他慢慢的驗明身不誤,這是她一生中極重要的時間!

  '滄瀾!’在久久之後,她趁機離開那大嘴巴,膩呼一聲,甚是柔細!

  "哦!"櫻桃再被他封鎖住了!

  她的嬌軀被他攬抱著飄了起來,向內問床上走去,她企待已久……

  下身不知怎的已被他弄得全裸,已橫躺在床上,上衣寬解半露前胸雙乳已
跳彈出紅兜兒,合上眼皮,嬌喘息息,由他施?,安靜以待!

  棗兒掉落口中去含吮著,這棵掉下來,那棵掉下來了,揉動得人已蕩顫酸
麻,那是一陣陣的攏緊了她的心!

  這大孩子,餓壞了,讓他吃吧,幾時才能吃飽呢,他好貪呀!

  整個的人壓在她身上,壓痛了她??不,玉腿漸漸分開來,腳?上來勾住
他的背,這身姿位置不錯!

  棒槌撞進去了!老天!撞進去了……

  她慌恐極了,塞住了,令她驚顫,好像有條蛇急行鑽入!

  "啊"的一聲輕呼!

  真的被鑽了一次,兩次……她已數不清了,不過,她覺得有淺有深,時快
時饅!

  昏暈、痙攀、飄蕩、快美、舒爽、痛楚、酥麻、騷癢,兼有而之,一劉聚
攏了來,老天!是這般奇妙感受

  一直都那?完美,她真的安定下來了,時間太久了,她已昏迷過數次!

  陡的,她記起了‘寅’時起,開始,急了,低聲道:

  "滄瀾”!

  "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轉個彎提醒他再道:

  "滄瀾!現在甚?時間,還貪在姐姐身上!”

  "呢!我喜歡,我要……”

  "外面可有動靜!”她再一次提醒他!

  "他們做他們,咱們愛咱們的!”

  "滄瀾!姐姐不是要趕你,不讓你貪這個!讓姐姐起來幫你整理一下,大
老爺,快開航了吧!”

  何滄瀾這大吃一驚,豎耳一聽,下面稍有活動,這次出師那是大吉利!

  開紅落采,啊!不能再貪了!

  這大姐姐的滋味,比之宜君妹子與青青妹子,更令他食髓知味,濃濃自在!

  他們快速的修飾著,開船大典是不能馬虎的,她幫他淨身、整發,換上全
身的大禮服,冠帶整齊!

  她扯著他左端量、右端量,喜在心頭,愛藏心中,不是嗎!這就是她的小
丈夫!——南方之雄也!

  "姐姐,我來幫你打扮!”

  她從沈醉中被喚醒,款款幽嫻的望他一眼,笑道:

  "我,我怎能讓你來!”

  "畫眉是來不及了,插簪,貼花,我總會吧!”

  她點點頭,心裏已甜得想哭一場,才能舒解,櫻桃綻開,貝齒一線,嬌柔
得,真似朝露下開放的新蕾!

  他看得癡,想得呆了,不是嗎,是剛給她‘開’過的花靨呀!

  目中僅是火焰,在暗自凶凶的燃燒著!

  當他給她斜插入發中一支‘金步搖’時,心忖:

  "我還要插,要插,不過不是插這金步搖,是……插下大棒槌去!”

  微表謝意,替他開了下底面臨廳的蓋板,兩人魚貫而落!

  時間尚早,不過已準備就序了!

  何滄瀾問一問腰畔的鐵鋼,龍行虎步的來至艙廳大門前,向外探察!

  孫一瓢走上來向他躬身低道:

  "主上!時間尚有百息!”

  何滄瀾向外掃視一眼,岸上及船上丁勇們各在其位,他身後除了隗家玲之
外,有三姑,桃花娘、杏花娘、梅花娘在仍陪侍,三名小丫頭片子,跟在隗家
玲身下去了!

  靜穆中,司儀的人高呼:

  "開航大典開始,奏樂……”

  一連串的祭神,上香焚表,上三供、灑酒、主告……最後是一串串鞭炮聲,
由船上的向岸上響起!

  '寅'時乃五點正,天色微明,岸上已人山人海前來觀禮!

  有多少江湖人物在人潮中,觀察瞻仰這位戰敗‘武天子’的江湖後起之
秀,這氣魄,這風采,儀錶,威嚴莊穆

  在一陣強烈的呼號示威、鼓掌聲中,船慢慢的離開碼頭!

  何滄瀾揮手致意,向岸上答謝他們的擁護與愛戴之情:

  他看得出身側之三姑目中充滿了興奮,高傲、滿足之情!

  隗家玲目中的穩定,三個小妮的敬仰快活……

  這些女人,已經是他身邊重要的一環了,不能缺失一個!

  這三個小果子要慢慢的一棵棵吃著,她們的母親才能死心塌地的盡忠效
命!

  他們回至艙廳落坐時,船已升帆,水手們?喝著操作尹青青的車馬總算平
安無事的進入兵陽(嶽州)!

  在'洞庭春,大酒樓兼客棧中,包下一座跨院!稍洗征塵之後,關十方與
申元甲外出打探各方消息!因?這‘洞庭春’乃府台行館,比較高級!

  乃武林世家,一方大豪之流的人物落腳之所,一般江湖綠林、黑道上的小
人物是不習慣住在這種地方!

  而各方消息來源傳擴的地角多半得由中下級客棧、茶樓、酒館中得來!這
些地方是粗豪的江湖人可以任意高談闊論、肆無忌憚的!而且來往流度頗繁、
八方聚會,任何消息都可得個七、八成!

  也是有些謠言散佈的地方!那也是一種有目的地預期消息,有智慧的當事
人,也可以由謠言中獲得些意料不到的情況,作?自家行動的參考!

  關十方在酉末戌初時喝得醉醺醺搖搖晃晃的回來了!情緒有些不穩定!

  坐在正廳閒話的三個女人,對之愕然,照理說七旬多的人了,有何事看不
開!

  尹青青立即起座想上去招應他,卻被‘清心道姑’以眼色加手式阻止了,
自得道:

  "關老爹,碰上什?事故,這般令你老激動沮喪!”

  "啊!沒什?,只感人事無常!當年較?認識的一些人,多年不通音訊,
如今打聽之下,都已做古了,不免多喝了幾杯!小主你得多擔待老漢放肆!”

  "那裏話呢!”

  "清心道姑"笑道:

  "坐下喝杯茶,局勢究竟是怎樣了,在這裏住的人,各有小圈子,形似陌
路,守口如瓶,他們是滴水不漏的!”

  "那是,那件事尚沒有眉目,八方豪雄會洞庭,人還在陸續集結中,咱們
來的不算晚,四海、五獄、八荒的牛鬼邪神,都要來湊這場熱鬧!有些大世家
組合的前站人員已來到接頭較好的住宿地角了!”

  "這,洞庭方圓之大,何處容不下他們,誰能確定寶物是在那裏呢!瞎張
羅了!他們各自賣瓜,自誇包甜!”

  "老爹!有沒有關於何滄瀾的消息呢?”

  "小姐!大小姐:老漢那能不給你留神著!據說在漢水的一艘下放的客船
上被人認出來了,他那支劍,便是江湖獨一無二的招牌!中途下船,沒有敢跟
蹤他!與他同行的是一位大姑娘。及一名老江湖路子!

  這人凡是在江湖上跑的沒有不認識他的,他也有個照牌,便是那身估計已
穿了三十年的藍布大衫,都洗得泛白,也不捨得換一件,看光景他想穿一輩子
哪!

  人稱他窮儒——孫一瓢,大有?回之風,從無人見到他得罪人出過手,但
知身手不弱,也不知他在江湖上跑什?,終年行腳各地,據說任事不於,足足
晃了四十年了“這是個江湖奇人了?”

  "奇!沒聽說過,只覺得他嗇!他可也不短錢用!”

  "那滄瀾他……”

  "下文中斷,有那老傢夥在他身邊,誰也不敢去持虎須招惹他!盯梢
他!”

  尹青青雖然不甚滿意,但總已知道他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武天子’那
一戰可能真的是他占上風了!

  "關老,?天富的人來了??你……”

  "道友,不必擔心這個,來的都是小輩們,他們還管不到老漢頭上!”

  他們正談著,跌跌撞撞的申元甲回來了,成了半個血人,右手捂在左腋脅
問!

  '清心道姑'向畸零打個眼色,她只一轉身不見了!關十方的醉酒之態也
清了,趕緊的向他招呼著,口裏嚷道:

  "老弟台,怎?回事,能以頂著腦袋回來!就算不錯了!”

  由他來消毒、上藥包紮!

  尹青青捂著小櫻桃“阿!啊!”輕呼著,眼神中是又關切又幫不上忙,那
情態是愛煞人的焦急關切著!

  申元甲看直了眼,那裏還覺得自己是那裏負傷是那裏痛了!心付:

  "若自己不負點傷,一輩子也看不到這光景,看她那樣子,便是?她死了
也甘心!挨這一劍,真不算白挨了!”

  院落中隨在他身後來了名店夥躬身向裏請示道:

  "女公于爺!店外有人在等回音,小的們是沒讓他們進來胡鬧……
您……”

  '清心道姑'冷笑一聲:

  "知道了,早有人去招呼他們了!退下去,這裏沒你的閒事!”

  原來尹青青住店,搬出了她老子的頭銜登錄——京都尹左襝都禦史女公於
行台!

  虎父少犬子,她老子的那一套,耳濡目染,總會瞭解一點,初次是好奇!
份到她老爹書房中翻翻看看!多看見次,以她的聰明那有不通的道理!

  而且也見過幾個她老爹的私人下屬來去!他們對尹大人的女公于連頭也
不敢?起來,表現得必恭必敬的瘟孫像!

  她老爹是皇帝的耳目,不管老民百姓,專官二品以上、大員的行操職守,
他一個人如何辦得了這種事!他也有一個班底下屬的,而且不止一個系統!

  當然,?的是防止被人核報不實,受其蒙蔽!害了忠臣,逃了奸賊!

  因之她能輕易弄到幾張極機密的皇家密令空白文書!帶在身上,準備在江
湖上必要時狐假虎威,擺那個不開眼的一道,如果用對了地方,能嚇破他們的
狗膽!

  而且也不留把柄底案可查究!便是老爹知道了又能怎樣!

  女兒出門給您辦事去了!

  若是被那名有些份量的屬下碰到了,他們會暗中像捧鳳凰般的保護她,這
是對上司的秘密大功勞一件,上下心照不宣,提拔、發財,那是指日可待的要
被重用不誤!

  一個小女孩在江湖上跑跑,對帝業關連不到!也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呢!

  尹青青是由一名美人與一名在朝頗有心機謀賂的大官僚的綜合結晶新品
種,因之她的性格中,除了‘美’‘尤’之外,尚有不易被人發現的另一面!

  原是不易表露出來,現在被情勢所迫,漸漸在萌芽了!而她並不自知自
覺!

  畸零人便似一陣寒風撲出客店,但見門前站著個五旬多的幹老頭,手中提
著一支旱煙鬥,一口接一口的吸著、青煙嫋嫋!

  眼波下垂,看似消閒自在,其實全身提足了勁,戒備森然!

  她卻不管他是老幾,腳下不停一沖而至,左手大掌一領對方眼神、右手那
只殘掌,便似一具橡皮筋般的迅即伸長三尺,有如馬鞭,照他腮上揮去!

  打耳光!她這只殘掌是骨軟如棉、伸縮自如,貫入真氣,有如魔手!

  "劈拍!劈拍!"

  這老兒上當了!被打得七孔流血、金星四竄!人說一步錯,百步歪,沒有
還手招架的餘地,被那只大手又伸了回來。捏著他後頸扯進跨院中,摔在門前
臺階上!

  "說!報出你的三代履歷來!”

  這老兒一運氣,丹田中空空如也,心忖:“栽了!栽到家了!”

  油條夠老,不想再吃那眼前虧,便道:

  "老漢,蔣煙斗,乃東海、玉環島門下!鋼螺嶼主的便是!”

  "?何將我家小姐的大掌鞭給開了膛!說!”

  "什??他不是'?天宮’的九卿之一??”

  "那是過去,現在是我家小姐的車馬監!”

  "誤會!咱們少島主只知他原是‘武天子’門下,想打個落水狗!因
之……”

  畸零人轉向‘清心道姑’望去:請示怎生處理這老奴才!

  '清心道姑'深吟首道:

  "東海玉環島主海七澤門下,太不上路了,抽冷於計算了人,尚追到客棧
來,你們想怎樣??什??說……”

  "會體仙家,哇少島主只想打了小的,者的自然會出面,想會會‘武天子’
的江湖氣候,據傳他曾被個光扡掌門人掠倒過,因之,嘿嘿!哇少島主此番進
入中原,要找幾個著名的人物墊墊腳!對謀取,縈府秘簽,自然會事半功
倍……”

  這話聽來,尚合乎情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豎子,只是要急著建立自身的
形象,過於囂張跋扈了,不知自已是姓什?!淺白無知!

  "回去照會你家島主,本仙家不?己甚,斬行赦過,再來撥撩惹事生非,
重責不貸!滾回去吧!”

  東海這名蔣煙斗,斜眼窺向廳中,陡然見到尹青青的綽若芳資、驚?天人,
竊竊自喜,許?天生‘尤物’,正應該是少島主這朝夕玩狎之物也如是躬身謙
卑拱手道:

  "敢問你仙家是何門何派,以便尊敬!”

  "這裏是田內尹全都禦史女公於行台,你們那群魚?蝦蟹小心了!”

  "是!是!多承教誨!老朽告罪!”

  再施一禮退步轉身,準備離去!這兩巴掌挨得不冤,已窺得絕色麗容!

  "回來!”

  他心神一顫,不明錯在那裏,停腳,慢慢轉過身驅以待——

  "怎的有失教養,未曾乞命謝此不殺之思典便待揚長而去!”

  "這!這!打人不打臉!老朽也是……是一島之主!還待怎樣?”

  "你這只臭蝦子,應點地叩謝不殺之恩!”

  他?頭向廳內掃了一眼,滿臉怒氣不忿之色,要想離開這屈辱是挨定了!

  只見他咬咬尖牙、單膝點地打了個躬!起身狼狽著挾尾而逃!

  身後傳來關十方那老兒一陣爽朗的歡笑聲!他的愁緒一掃而空!

  八方豪傑會洞庭,這身居主位的洞庭王——洪百濤,?之大出風頭,所謂
強龍不壓地頭蛇!他焉能不趁此時期,表露一番自己的勢力!

  遠在數年前江湖上即有流言謠傳,‘紫府秘笈’將在洞庭湖出土,他便嚴
加注意、密事偵查,動員所屬,大事搜索三番!

  然而卻不因他佔有地利之便而能捷足先登,擾模數載,一無所獲!

  而今已迫於眉睫,百派尤?、江湖精英、武林大豪又彙集而來!令他深感
重壓加身,弄得不好,實有覆巢之危!

  當真是一則一喜、一則一尤;赴冰履險,只求能擺得平這件莫名其妙的絕
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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