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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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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轉貼 - 武俠小說 - (雜家)

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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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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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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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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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31, 01:58 PM   #228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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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江湖風神幫

江湖風神幫

作者:李涼

第01章 千佛寶搭起風波
第02章 二小出江湖
第03章 人小鬼大
第04章 賭場顯身手
第05章 小老千訴衷腸
第06章 初見殭屍
第07章 奇寶招禍
第08章 人鬼情緣
第09章 月靈石晶珠
第10章 夜遊神傳信
第11章 巧獲仇蹤
第12章 江淮六煞
第13章 無毒不丈夫
第14章 曠野眾戰
第15章 破廟風雲
第16章 火爆辣子
第17章 師兄弟大比拼
第18章 小桂尋根
第19章 小乞丐出道
第20章 風神四少名揚天下
第21章 小辣子施暴
第22章 天星隱月大法
第23章 小鬼發威
第24章 “辣子”原來是女流
第25章 兩個老子
第26章 四少重來
第27章 幹將神劍顯鋒芒
第28章 刁蠻小幫主
第29章 荒島廛戰
第30章 水塘鬥法
第31章 苗疆施法
第32章 大團圓

此帖於 2008-09-07 08:4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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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千佛寶搭起風波

  深秋。
  黃昏時刻。
  山裡已明顯地有了料峭的冬寒。
  天空被層層濃墨似的彤雲.壓得又低又沉;冰碴般的刺骨冷風,打著尖哨狂然卷過小坳口,帶著嘩啦啦澎湃的樹濤聲,回盪在群峰之間。
  這陣冷瑟的金風才剛掠過,毫無徵兆地,天竟沙沙有聲的落下綿密急雨……
  忽然,“得啦!得啦!……”
  由遠而近,一陣驟加密雷的突兀馬蹄聲,似要擺脫雨絲糾纏般的,自山坳口彼方如颶卷至。
  隨著蹄聲移近,一團黑影以快捷無比的速度,出現在濛濛雨幕之中。
  原來,那是一匹長奔中的栗色大馬,馬背上挺坐著一名氣宇俊朗年約三旬的玄衣騎上。
  這騎士身上並無長物,只在背後攜著一口樣式古樸、柄飾金穗的黑鞘長劍。
  此時,非僅風雨驟急,馬匹馳掠的速度更是呼呼生風,而玄衣騎士的身子,亦隨著馬兒的奔勢起伏有致。但是,劍柄上那撮金穗在此情況下,居然如置靜處,分毫不動。
  如此跡象,明白的顯示出這名玄衣騎士,該是一位功力非凡的練家子。
  玄衣騎士對這撲面而來的寒雨,似是無奈的承受撇嘴苦笑。但他在笑意剛剛浮上嘴角時,神色倏地一凝,眉頭微皺的豎耳傾聽著什麼。
  栗色大馬四蹄翻飛,速度不減的轉過山道彎口。
  遠遠的,雨中有對撐著傘的人影出現在玄衣騎士眼前。看他們相互扶持,卻又走得一步一滑,好不艱辛的模樣,敢情竟是一對裹著小腳的娘們。
  玄衣騎士放緩馬速,逐漸接近撐傘的二人。
  在他目光銳利的微瞥下,便已看清眼前的兩個女人,一老一少,約模是對母女,或是婆媳。瞧她們二人雖是撐著傘,但二人衣裙下襬早已濺濕大半,那名老娘裙上沾滿黃泥的模樣,不難猜出,這陣突來驟雨可整了這對女人家一次不大不小的冤枉,
  這時,傘下的二人也已經聽見馬蹄聲,她們不約而同,回頭望向冒雨而行的玄衣騎士,一面將身子避向山壁讓道而立。
  玄衣騎士略做猶豫,隨即微夾馬腹,正打算加步通過二人離去……
  “壯士,請留步!”
  那名少婦已然怯生生的開口,叫住了玄衣騎士。
  玄農騎士心中暗嘆一聲,知道躲不開這樁雞毛蒜皮的“俠義之事”。
  他停下馬,淡淡開口道:“姑娘有何指教?”
  那少婦難為情似的羞紅了臉,垂下頭,低細道:“請教是不敢,只是……壯士,因為天雨路滑的關係,適纔我婆婆失足跌了一跤,雖然沒傷著哪兒,但是她老人家舉步艱難,所以我想……我想……不知道壯士能否行個方便,用馬……送我婆婆一程。”
  她一手撐著傘,一手卻不安的直扯著自己裙角,急切接道:“我們住得不遠,就在前面一點,只要再過個彎口就到了,……應該是順路,不會麻煩你太多的……
  請壯士行個方便……”
  玄衣騎上不待她說完,已翩然下馬,依舊淡然道:“扶你婆婆過來上馬。”
  “謝謝壯士!謝謝壯士!”二個女人喜出望外的忙不迭道著謝。
  等這少婦扶著她婆婆過來,二人望著高懸的馬蹬,只有無助的回眸看著玄衣騎士。
  玄衣騎士再次在心中無奈的低啃一聲,上前道:“老婆婆,我扶你上馬吧!”
  老婦人堆起滿臉皺紋的笑容,感激涕零道:“年輕人,真是謝謝你啦!又藉老身馬騎,還得麻煩你扶老身上馬,我真是過意不去吶!”
  “不用客氣。”玄衣騎士古井不波的回答著,同時跨前一步,隻手輕托老婦腰間,將對方輕而易舉的送上馬背坐穩。
  老婦人大呼小叫道:“欸喲!年輕人,你好大的力氣吶!怎麼還沒見你用勁,我只一眨眼,人就已經到了馬背上啦!”
  少婦見自己婆婆如此大驚小怪,靦腆的岔言道:“婆婆,你沒見這位壯士身背寶劍,想必人家一定是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力氣當然很大啦!”
  說著,她像是怕自己說錯話般,偷瞄了玄衣騎士一眼。
  玄衣騎士只是露出個有趣的談笑,不置可否道:“這位大嫂,一併上馬吧!”
  “不用了……”少婦急忙推知道:“我跟著走就好。”
  玄衣騎士輕描淡寫道:“我恐怕你的腳程跟不上這馬兒,而送完二位,在下尚且急於趕路。”
  少婦聞言面色赧然:“耽誤壯士行程,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她還仔細的用衣袖裹住自己的手,這才怯怯生生的伸出胳膊,讓玄衣騎士扶妥,再踩著玄農騎上半屈的大腿,好不容易的翻身上馬。
  玄衣騎士不由得在心裡暗自好笑的忖道:“包得這麼緊,莫非怕我吃你豆腐?”
  好玩的一搖頭,玄衣騎士上前牽起馬級,徑自放步而行。
  馬背老婦人口不得閒,嘮嘮叨叨道:“年輕人,真是謝謝你呀!……不好意思哩……麻煩你啦……〝
  玄衣騎士只是牽著馬,冒著逐漸滂論的雨勢目而自的往前走,至多回應“嗯!”地一聲,一直未再多費脣舌說話。
  最後,老婦人終於沒趣地閉上口.不再嘮叨不休。
  這時,一路之上,除了輕脆的馬蹄聲響,周圍只有雨聲沙沙……
  走著走著……
  起初,他只當是淋了雨的關係,並不以為意。就在他準備催功抗寒之際,驀地,一陣奇冷傳遍他的全身。
  玄次騎士不禁心頭一跳,微怔之後當即恍然大悟。他倏然回身,未見作勢,肩頭寶劍業已猝彈出鞘,帶著一抹匹練也似的寒光,橫掃馬背上的二人。
  寒光甫現,馬背上那兩名婦人,雙雙嬌叱,身形毫不滯怠的前後翻掠而去,一點也沒有龍鍾老態或柔弱之姿。
  玄衣騎士一擊之後,並未再度追殺,他長劍下指,表情平靜,目光冷淡的望著蹌踉落地的兩個女人。
  顯然玄農騎士只出一招,但是,演了一場好戲的這兩個姐們,兩人四手,卻已各添四道血痕,急湧而出的鮮血,在大雨的沖刷之下,順著衣袖.淋漓滴落,將地面染得一片殷紅。
  扮成老婦那女人踩著腳,恨聲道:“姓君的,你居然敢放咱們姐兒倆的血,今天我們若不將你碎屍萬段,豈能消此心頭之恨!”
  說著,她手一 ,揭去皺皮鶴發的易客,露出一張嬌豔卻顯得有點酷邪的面孔。她身旁那名少婦,亦是用手在臉上一抹,現出原本的面目來。
  玄衣騎士強抑下另一陣襲至的奇寒,冷然遭;“原來是姚青萍、姚紅珠你們這兩只梨江雙蠍,我君桂丞今天倒是看走了眼,沒能認出你們這兩只毒怪。”
  姚紅珠聲音嬌膩的冷哼道:“沒認出我們姐兒倆,是你的不幸。姓君的!你已經看了我們倆的獨門奇毒天蠍五陽散,若是一位香之內沒有服用解藥,全身血液便會逐漸凝結阻塞,最後酷寒攻心,神仙難救。如果你想活命的話,就說出千佛塔的下落,只要我們姐妹一開心,還可以饒你不死。”
  君桂丞突兀的吃吃笑了起來:“原來你們也是為了千佛塔而來,我早說過,那寶物是君某受人臨終之托,已經物歸其主了;想知道它的下落的人,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打探,那就是 ”“去問閻王爺吧!”
  君桂丞的語聲,在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變得冷酷異常。
  他手中寶劍也在同時,幻起一輪輪加明月般的光球,衝破雨幕,無有阻礙的罩向梨江雙蠍。
  姚氏姐妹驚叱一聲,兩人極有默契的分朝左右退開。
  她們一退之後,抖手一甩,在一陣“嘩啦”金屬聲響中,揮著粗鋼打道的蠍子鞭,以退為進,硬架君桂丞犀利的劍招。
  叮噹為子響聲中,火星與雨絲齊齊四濺。
  姚氏姐妹如喝醉了般,身形搖晃,腳底蹌踉的一路退後,目中一股血箭抑也不止,“哇”地狂噴而出。
  君桂丞手腕微動,正待追擊,基地,又是一陣透心奇寒襲來,冷得他不由自主的腳下微停,緊咬著牙強捺過一陣幾乎忍不住的哆佩。
  只這細微片刻的耽擱,梨江雙蠍姚氏姐妹已緩過一口氣來,她們倆心有餘悸的互覷一眼;這纔明白,眼前之人敢對江湖放言“奪寶者死”,實非空口虛言,而是有極其深沉的功力為後山吶!
  姚青萍見自己姐妹倆受創非輕,而對面那君桂丞雖已中毒,但似乎仍有餘力對付自己一人,她知道此番想要獨力奪寶已是不可能。
  於是,她朝妹妹打了個眼色,兩人抖手一震,手中蠍子鞭突然寸斷,化做一蓬箭雨射向君桂丞。
  同時,她們倆雙箭齊揚,一蓬有著濃膩甜香味道的黃霧,掩去她們二人的身影;另外,一支尖嘯如泣的響箭,自黃霧中飛射而出,落向山彎的另一頭。
  “想走?”君桂丞冷笑一聲:“我笑月劍神君桂丞生平不說空話,既然敢奪寶,就把命留下。”
  君桂丞不顧自己中毒之軀,他長吸口真氣,手中寶劍“霍!”他倏翻,驀地
  雨幕陰沉的山道上,詭地升起一團碩大明亮宛如皓月般的銀燥光球。
  這團平地而起的冷璨銀月,竄閃著電芒寒光,數不清的光影銳彩四飛濺射,劍刃切割著空氣,發出恍若鬼泣的尖厲銳嘯!
  姚氏姐妹奮力脫射的斷鞭,在觸及光球的剎那,宛若牛毛入海一般,只發出一陣“叮噹!”微響,隨即被攪碎成一蓬鐵粉,飄然墜地。
  “身劍合一!”
  梨江雙蠍驚懼的尖聲嘶叫自迷濛黃霧中傳出,人影碎閃,她們姐妹二人已藉著毒霧隱身竄逃而出,逸向道旁密林。
  只是,姚氏姐妹方始竄逸,身形尚未遁入林中,那團發出“淋淋”銳嘯的冷月銀芒,已如流星掠空般,衝散濛濛毒霧,直射騰空逃逸的二人。
  於是
  兩聲尖銳而恐怖的淒然長號,不分先後,出自姚氏姐妹之口。
  如此心摧膽裂般的尖產慘叫才剛響起,卻又似繃得過緊的琴弦,驟然中斷,候乎而止。
  漫天血雨濺灑中,姚氏姐妹的身軀,宛如遭人扯碎的布娃娃般,肢離破碎的自空墜落,砰然落回山道上。
  光影斂收,笑月劍神君桂丞現出身形,面容冷煞地卓立於林邊。
  他長劍指地,神色漠然的望著劍刃上的血清被雨水沖刷怠盡。
  突然,又是一陣奇寒襲來,冷得他就像將身子浸進了冰窖一般,這種刺骨鑽心的森冷,果真像是要將人身上的血液全給凍結了似的。
  雖然這陣奇冷的感覺也像先前一樣,驟來即逝,但緊接著,他便開始頭暈目眩,心頭作嘔,呼吸艱辛,身軀也不自覺的輕晃起來。
  君桂丞本能地以劍拄地支撐自己,同時迅速調息一番抑止那逐漸沉重的暈眩和窒息感。
  他無限感慨的抬頭苦笑道:“瓦罐不高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可嘆的是,沒想到我君桂丞一生磊落,今天卻是栽在女人的陰謀詭計之下。”
  他似是自嘲的撇了撇嘴角,振作精神,自林邊土坳躍落山道。
  當他正打算舉步朝坐騎走去,這才發現,那匹栗色大馬。竟已渾身發黑,口吐血沫的倒斃於地。
  君桂丞哀傷的絕了這匹陪了自己多年的愛駒一眼,隨即眉頭微皺的低喃道:
  “看來,對方顯然想要阻止我趕赴星月宮,不知秋形那裡安危如何?”
  這時,雨聲沙沙里,已然傳出一陣人在急速奔掠時衣袂飄動的聲音;而且,顯然來者為數不少。
  君桂丞冷酷一笑,肅然這:“來吧!就算我會命絕於此,那也將綴上所有來人與我一同上路。”
  說著,他吸口長氣,出指點向自己胸前心脈大穴;不僅抑止了毒性的漫延,也同時聚集全身精氣神,準備應付可能是自己此生最後的一戰。
  眼前,是一片依山傍水的小小村落。
  雨,綿綿密密的下著……
  由於近來連日的大雨引發山洪,使得那條環村而過,竟可行筏的選題小河,竟也高漲氾濫,非僅水勢洶洶,更是混濁湍急。
  在這個村子尾,隔著所有人家都有些距離。
  一處背俺奇石,頗見清幽的敞地上,一圈修篁如籬圍著三棟茅屋,自成一片清靜出塵的天地。
  這個地方,雖是偏遠冷寂了些,卻別有一種脫俗的雅逸。從青竹環立,茅屋隱密的佈置來看,顯然這屋主該是那種不喜人打擾的隱士之屬。
  此時,暮色漸沉。
  冷澀的秋雨“沙沙”直落,含著自茅屋左近聞蜒淌過的嘩嘩流水聲,將這片小小宅院,襯托得更加空寧遺世。
  只是,很突然的,前村方面有十數條矯健若程的人影,籍者漸沉的天色和運雷雨幕的掩護,行動如風的躡足潛向翠竹環繞的茅屋。
  他們身上所穿的眼飾花色雖異,但每個人臉上全都用黑巾蒙住了頭臉,只露出兩只眼睛在外面。
  這些人潛近叢叢青竹之後,並不躁進,一個個反手解下斜背於背的強弩。
  這強弩外表看來與一般的連株強弩並無大大不同,只是中間凹槽部份較尋常的強弩寬深了許多。
  這些潛行之人似是早有了分配一般,以茅屋為圓心,間隔三尺一人,散成一個半圓弧形,手持強弩,靜默無聲地包圍住茅屋。
  就在這些人剛剛佈置妥當,又有兩名身著寬袍,蒙頭蓋臉的神秘人物,足不沾地,行若飄風的自村前冒雨而來。
  光看他們二二人行進的身形步法,就知道他們個是身懷上乘武功的高手之流。
  這兩人看似平緩,實則迅捷的來到隔著茅屋尚有十丈距離處.便已停身負手而立。他們環目打量持備圍住茅屋的這些人,似是頗為滿意的略做頷首。
  於是,左面那名蒙面人緩緩抬起他的右臂……
  持弩等人見狀紛紛探手人懷.摸出一粒粒大若鴿卵的暗紅色彈丸,架於手中強弩的凹槽中。
  隨著蒙面人物舉臂斷然一揮,伏圍的眾人手扣啞簧,射出彈丸。
  暗紅色的彈丸如飛蝗群峰般,穿透雨幕,直奔茅屋而去。
  頓時
  “轟隆!”聲響,煙火蓬濺,烈焰四起,三間雅緻的茅舍,眨眼之際陷於熊熊火光之中!
  就在這時,茅屋的屋頂像是突然炸開了般,猛地朝空“砰”然四射,燃燒著的茅草便如慶典上的煙火,鬥然噴灑飛濺。
  兩條人影則緊隨著這陣進炸入空的火苗子,自屋內竄騰躍出。
  竹篁後,埋伏之人但見人影飛閃。
  不由分說,持起火器強弩朝空猛射。
  空中傳出一陣蒼勁朗笑,只見凌空的二人雙手連揮,那陣激射而出的彈丸,尚未抵達目標,已緩緩爆炸四濺,無數煙硝挾雜著火星,有如掀天巨浪般倒翻撲卷,猛地朝眾蒙面人目標,已緩緩爆濺直落。
  埋伏的眾人不由得被這逆轉而來的火雨逼得驚叱連聲,紛紛閃躲走避,露出形藏。
  這時,原本凌空的兩條身影,也已絲毫無損的飄然落地。
  仔細一看,這兩人竟是一對年屆花甲的老夫老婦;而那老婦背上,正以布毛毯裹駝著一個白胖可愛,年約三歲的奶娃子。
  這個孩子偎在奶奶背上,目覆蓋著他的毛毯下,露出一只晶瑩黠亮的丹鳳眼兒,眨呀眨望著十數名蒙面人各自亮出兵刃,逐步逼近自己,居然安安靜靜,不哭不鬧,一點也沒有尋常小孩受嚇害怕的模樣。
  花甲老人望著逐漸收擾包圍圈的眾人,衣袖微振,不屑的負手輕哼!
  只這微微的一個動作,卻令眾蒙面人立即收步停身,以緊張戒慎的眼光盯著眼前老人,顯然,這老人令這群圍襲之眾頗為忌憚。
  花甲老人目注立於較遠處那兩個神秘蒙面人,冷聲嗤弄道“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小龜孫,擺出眼前這等架式,打算尋的是哪門子仇,也該叫個像話的傢伙出來放個屁吧!”
  左面那蒙面人重重一哼,尖著嗓門森冷道:“君老頭,虧你是個江湖名流.沒想到說起話來.居然如此粗魯不文!”
  “怎麼?”姓君的花甲老人嘿嘿嘲訕道:“嫌我老頭子說話難聽?你這小混蛋未免也太過於孤陋寡聞了吧!江湖之中,誰不知道我老頭子向來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
  我撈頭子的風度與涵養,是留給那些有風度和涵養的朋友們領受的吶!對你這種鼠輩,現下的態度,已經是高抬了你。”
  “老匹夫……”
  左面那蒙面人暴跳如雷的喝聲方起……
  另一蒙面人爾雅的輕輕揮手.打斷他未完的咆哮,安詳道:“據聞君家關月劍法的原創人,九霄落虹君尚義是個遊戲風塵,老而彌辣,而且語多訕謔,幾近尖酸的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九霄落虹君尚義呵呵笑道:“你這小子可比身旁那混球有教養多了。看來,你才是這稟鳥人的頭頭,是不?我老頭子到底哪裡得罪你們,居然值得你們動用血霹雷來放火燒我的房子?”
  為首的蒙面人一擺衣袖,平談道:“通常,在類似的情況下,受襲之人大都會先問我們是誰。難道,你不想知道?”
  君尚義以嘲弄的眼光照著對方,嘿然遭:“既然你們全都蒙面而來,就表示不想洩露身份。就算我老頭子問了,你們可能說老實話嗎?我老頭子何許人也,豈會開口問那些無用的廢話。”
  蒙面人似乎頗為欣賞的點了點頭,爾雅道:“不錯,君家人果然不入俗流,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換個立場,或許我們能成為忘年之友也未可知。有時,天意的安排,真令人好生懊惱。”
  君尚義抹去臉上的雨水,故作附合適:“是呀!人生因緣本就難測。小夥子,聽你說話的口氣,看來你也是當人差領人糧,替人跑腿辦事的進階嗟羅。我倒是對你那個有本事網羅你這樣人材的主幹,有點好奇了!不過,你還沒回答我老人家剛剛的問話。”
  就在這時,那著火的茅屋已“轟!”然一響,完全倒塌下來。
  “婆婆……”君尚義驚望火場,無限感慨道;“這屋子我們也住了好些年,這下子全毀啦!”
  尖嗓門的蒙面人無限快意的幸災樂禍道:“要怪就怪你兒子吧!這回,可是他替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惹來的禍端。”
  “你的話太多了!”為首那名神秘蒙面人不悅地輕哼一聲。
  他身旁那個尖嗓門聞言,惶然地躬身清罪道:“用下該死,請總護法恕罪。”
  為首的蒙面人目光森冷的掃了這個粗心的傢伙一眼,只是尖嗓門的蒙面人卻還不知道,自己可又說錯了話,洩了自家頭的底。
  雖然他洩露的是懲般的微不足道。
  君尚義與其老婆有趣地對望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此說來,你們約模也是為千佛塔這檔幹事才找上門來的嘍?”
  “是,也不是。”被稱為總護法的蒙面人談談道:“吾等奉命,要將君家老少三代,就此消失於人世。”
  “嘖嘖……”君尚義不怨反笑道:“這可不叫做滅門?不過,想滅君家的門,光憑你們幾個行嗎?這種事可得有把握才好誇口吶!”
  為首的蒙面人清雅道:“既是奉命而為,吾等亦只有盡力試試了。不過,有件事本座認為賢伉儷應該有興趣知道才是。”
  “啥?”君尚義軒了軒眉,懶得多廢脣舌。
  “就在本座來此之前……”蒙面人輕描淡寫道:“接獲飛鴿傳訊,上面說令公子君桂丞早打淮陽山趕赴星月宮的途中,如期陷入本座之設計,身中奇毒,遭到截殺。此時.恐怕已經不孝先行,命歸黃泉矣!”
  君尚義夫婦臉色激變。
  “天色已黑……”蒙面人抬頭望空,低沉道:“你們二位,也不該讓令公子等得太久,是不?動手!”
  比所有蒙面之徒更快的,是君尚義那個一直未曾開過口的老婆。
  她背上雖然還背著個孩子,但是身形卻在一門之下。便已越過包圍自己的眾多蒙面人,直升為首那名總護法而至。
  一點如星的劍芒,便在她閃掠之間,朝對方面門急射飛出。
  “好!”為首蒙面人旋身退閃,揮掌還擊道:“果然不愧有飛天女之稱,君夫人的輕身術確實堪為武林第一!”
  只這兩句話的時間,他們二人竟已互換七招十四式,而君夫人在對方渾厚悠長的掌勁下,被逼退半步。
  直到此時,那名尖嗓門的蒙面人方始得隙插入二人的較鬥。君夫人探出對方功力不弱,不待二名高手聯合兵擊,只一旋身,便已脫開糾纏,掠回丈夫身旁,幫忙對付那十數名眼色各異的蒙面人。
  “哪裡走?”
  尖嗓門氣急敗壞的叫喝著,追上前去加入混戰。
  為首的蒙面人對這個尖嗓門如此輕浮的表現,不由得搖了搖頭。他知道,目前還不需要自己出手,於是輕鬆地負手一旁掠陣。
  “老婆,如何?”混戰中,君尚義猶有閑暇問道:“摸出那免患子的老底沒?”
  君尚義的老婆飛天女駱珍珍手舞軟劍,逼退對手,答道:“七招十四式,用的全是些古怪的功夫路數,過去不曾見過,功力倒是略勝我半等。”
  君尚義不感訝異道:“當今武林,單打獨鬥,能在七招之內使將你近退的人已經不多。看來,他應該是那個新興暗殺集團中的護法了。”
  尖嗓門手持一支喪門幡,戳、掃、點、刺的攻擊君氏夫婦。他見二人於纏鬥之中,猶能竊竊私語,交換意見,不禁狂然暴怒加猛攻勢。
  君尚義夫婦被這陣狂攪猛攻道得一窒,當下,他們二人同時氣納丹田,振劍長嘯。
  登時
  他夫婦二人手中劍光大熾,一輪輪如真似幻的銀亮明月,隨著他們二人旋走奔掠的身形飄飄忽忽,幽幽晃晃,飛向四面八方。
  “笑月連心?好劍法!”
  在旁觀戰的蒙面人不由得低聲讚賞著。
  首當其衝的尖嗓門只覺得銀光眩目,壓力大增,逼得人不得不施出壓箱底的救命絕學以抗。
  其他的蒙面人也頓覺壓力驟增。
  當圓月罩落之際,四周空氣經不住利刃的切割,開始發出咻咻銳嘯;這些人便似風中葉、海上舟一般,在無形的勁氣迴旋裡,衝突奔娜。
  這種要命的當頭,所有的蒙面人本能地施展自己最為精擅厲害的功夫,以圖自保。
  於是
  “呼轟”一聲。
  勁力互擊的暴響下,人影宛如炸開的碎石一般,四掠他躍。間或有人噴灑著血雨橫摔而出。不消說,那就是功力不夠精,逃命不夠快的結果。
  君尚義夫婦以二敵十三,聯手力拼強敵。
  雖是佔盡上風,但兩人也不由得被遲遲二步。
  在他夫婦二人拿樁站穩的同時,耳中業聽到敵人的呻吟,和一片呼兄喊弟的淒痛哀喚。
  一提長劍,君尚義神色平靜道:“很好,我老頭子道是誰有懲大的膽子,敢來得我這虎鬚,原來是淮南五鬼和巢湖六惡,你們這兩撥不開眼的小雜毛。”
  飛天女駱珍珍殺機已現,接口道:“老伴,連這種第三流的江湖貨色,都有膽子摸上門來作怪,我真不知是咱們真的老朽了呢?還是他們活得不耐煩?”
  君尚義呵呵一笑:“老婆,這事說穿了不稀奇。其實,不過這些小毛賊們仗著自己人多,又以為有了靠山,便生死無忌的朝咱們遞起爪子來了。”
  駱珍珍吟聲道:“姑奶奶已有許久不開殺戒了,但是他們既有膽子敢為千佛塔而來打擾咱們的清靜,那就如丞兒所言‘奪寶者死’。今晚,一個也不能放他們離去。”
  那邊,已有蒙面人悲憤吼叫道:“你們這兩頭狂吠的老狗,今晚看誰不放生誰?”
  君尚義目光一冷,低沉道:“很好!”
  “好”字出口,劍芒映空。
  君尚義人隨到動,一閃已到適纔口出惡言方人面前,暴閃的劍芒有如漫空烏雲覆蓋下,猝然迸射而出千百條奪目蛇雷。
  那誇言的蒙面漢子驚叱一聲,忙不迭就地翻滾逃避,加上周遭四、五名同夥極力出招相救,他才勉強躲開君尚義如此凌厲一擊。
  “我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君尚義並不追擊,只是冷臉道:“原來不付爾爾,看你出招,該是巢湖七惡之一吧?”
  那漢子不敢答腔.只是越隙斜瞄了在旁邊觀陣的那蒙面人一眼,便又揮著一對分水刺,朝君尚義狠命殺去。
  別一邊
  駱珍珍也再次和持喪門幡的尖嗓門蒙面人,及其他三名漢子動上手。
  如今,這些來襲之人已經識得君氏夫婦聯手的厲害,因此,故意將他們夫婦二人隔開,企圖各個擊破。
  只是,這些進犯之徒沒料到.就算他們夫婦各自應敵,其武功與威力,依舊不容輕視,光憑自己幾人合力突擊.顯然還是很難佔得上風。
  持喪門幡的蒙面人久攻不下.見那位總護法似乎仍無動手之意,索性一橫心,喪門幡專門對著駱珍珍背上的孩子飛刺擊殺,以圖擾亂駱珍珍的攻守。
  駱珍珍反劍化消喪門幡的攻勢,怒叱道:“找死!”
  只見她身形輕旋,空中頓時出現無數身影急驟地閃晃著。隨著飛天女閃晃的身形,無數如星如月的冷芒燦流,鳳舞電掣。
  一陣金屬交擊的叮噹密響,喪門幡上的布招剎時粉碎如蝶,尖嗓門蒙面人兵器脫墜,手扶肩頭,連翻帶滾,好生狼狽的逃出六尺之外。
  其他與他合擊駱珍珍的三人之一,喉頭血噴如泉,連個慘號也沒發出,便軟軟摔倒,死不瞑目。
  另二人在駱珍珍舉創追殺猶未起身的尖嗓門蒙面人時,拖著一身涔涔冷汗,趕忙揮舞兵刃上前相救。
  為首的蒙面人卻似看足的好戲一般,一面輕輕擊掌,一面直近鬥場,語聲愉悅道:“精彩!真是精彩極了!君夫人這式天外飛仙輕身術,融合了君家笑月劍法,威力果真驚人!”
  他語帶教訓似的,轉頭對正由地上狼狽起身,抬回喪門幡準備再戰的蒙面人,清談道:“牛坤,現在你該明白,君家二老可不如你所以為的好對付了吧!”
  “牛坤?”君尚義手中長劍揮灑自如壓制著對手,聞言呼聲道:“原來這毛毛躁躁的混小子就是西睡一梟牛坤。
  就憑他這副成事不足的德性,怎麼還能混到今天,尚未完蛋大吉?看來,西睡一地大概也沒啥大將嘍!才能讓這種人也叫響了名號。”
  為首蒙面人轉身.踱近君尚義動手之處,整理衣衫似的輕彈著衣擺,語聲含笑道:“君老,所謂‘罵人不揭短’,你又何必要實話實說,傷了這位由西睡遠道而來的貴客的心呢?”
  他這番話不說還好,說了更叫西陲一梟臉上無光.掛不住面子。
  君尚義一邊動手,一面哈哈大笑道:“乖乖!我說這位總護法老弟,雖說牛坤剛才不小心洩了你的底,你也不用這麼快就報仇嘛!你這幾句話說得簡直比毒龍潭潭主還要毒上三分吶!”
  那邊,西陲一梟手上緊握著缺口滿布的喪門幡,氣得瑟瑟發顫:“總護法,你太過份了!”
  蒙面總護法走近他,擺手輕笑道:“牛坤,別生那麼大的氣。你若想加入我們,當然得先經過這些考核,而這種臨陣不為言詞所動的功夫,你可還得多學著點。”
  牛坤本想發作,被這位總護法一說,他又沒了脾氣,只好轉身衝向駱珍珍,將一肚子鳥氣發洩在動手過招之間。
  君尚義遊刃有餘的呵笑道:“我說總護法啊!你可真不是普通的陰險厲害吶!像你這麼懂得運用權術的人,留在江湖上,絕對會成禍害。”
  “想殺我嗎?”蒙面人不以為然道;“你可得先收拾眼前這些三流角色。”
  他這話說得越發惡毒,簡直不把跟他同來,眼前猶在賣命的淮南五鬼和巢湖六惡放在眼裡。
  君尚義忽然收手,躍出混戰,吃吃笑道:“老弟台,你夠阻、夠毒,連同路人都可以犧牲出賣。不過,你若想藉我這把到殺人,恐怕不太容易。”
  另一頭,與駱珍珍的三人,也只聽見這位總護法之言,他們紛紛撤招歇手,語氣不善道:“總護法,我們兄弟是拿錢辦事,並不想加入貴組織,可無需忍受你這些壓損的言詞。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這名蒙面總護法淡然道:“想要本座尊重,可得有些本事。像列位昆仲這般,才與人動手不到三回合,便被逼得原形畢露,說你們三流,只是實話。”
  淮南五鬼和巢湖七惡僅存的九人聞言,自是怒不可遏。
  “媽的個巴子!”一名手持五行棍的粗壯蒙面大漢怒極撲向總護法,口中猶自咒罵道:“老子先稱量你算***什麼玩意?”
  這人舉著五行根狂揮猛掃,蒙面總護法只是腳下微動,便已變換數次身形,使得此人的撲擊 一落空。
  就在這漢子雙手高舉五行棍,打算再次擊落時,忽然這名壯漢雙目突瞪,“呃”地一聲,口角溢血,砰然倒地而亡。
  “三哥,你怎麼了?”
  淮南五鬼中三人大驚衝前叫喚著。
  蒙面總護法冷冷道:“他死了!”
  淮南五鬼殘存的三人,尚未聽出這名總護法的口氣不對,只是忙著把老三的身子仰面翻過;同時,拉下他的蒙面巾,這才發現,老三面色殷赤,七孔流血,顯然是中了某種劇毒而亡。
  “毒?”
  他們三人的驚呼未歇.忽然一個個手撫胸口,喉間發出“呢!”地悶哼,便逐一伏倒於地。
  巢湖七惡,中倖存的五人,摹然間驚覺:“你想殺人滅口?”
  這五人憤怒的叱喝著,手舞兵器,閃動身形,撲向蒙著面的總護法。
  但是,他們終究動作稍晚了些。
  他們方始飛身而動,卻又一個個自半空中砰然墜地,死不瞑目的啞聲嘶吼:
  “你……好毒……”
  牛坤望著滿地死屍,不禁亦對總護法如此明很歹毒的手段,打心裡發毛。
  君尚義夫婦兩人即自懷中取出一粒什麼丹藥,塞入背在駱珍珍背上的孫子口裡。隨即,他夫婦二人卓立雨中,低眉垂目,仿若入定。不一刻,他們二人頭頂僅已冒出騰騰白霧。
  蒙面總護法望著正把握短促時間,運功排毒的君氏夫婦,語聲溫和道:“兩位賢伉儷,真遺憾,本座必需以如此不太光明正大的方式對付你們。只是,上命難違,而你夫妻二人的功力偏又太過超凡,所以逼得本座不得不以此詭計取勝了。”
  他無視於君氏夫婦頭頂越冒越盛的霧氣,徑自接口道:“其實,你們實在不需要試著想以內力將毒逼出,因為二位緊賢伉儷所中之毒.名曰:嗤心火。此毒普通人中了,還可能有藥救;但是若是習武之人中了,越是運功催逼,毒性發作得越快。像剛剛的齊老三,他若不妄動內力,想擊殺本座,也不至於死得恁般爽快。”
  此時,君尚義臉上已是一片如炭火般的排紅之色,他散去還毒內力,頭頂霧氣隨之消散。
  “不錯。”他緩緩開口道:“此毒越通越是往內腑鑽滲!我們這還真格的是著了邪門歪道。”
  他這雖是說給駱珍珍聽的。
  此刻,駱珍珍的臉色,也和他一模一樣,是一片異常赤紅。
  蒙面總護法再次以閒話家常的口氣道:“先前,本座已提醒二位,令公子乃是栽在毒上,而你們居然還未曾注意提防,真是遺憾。”
  君尚義平靜一笑,問道:“你可是趁我夫婦正與淮南五鬼及巢湖七惡動手之際,以鼓掌及彈衣的動作為掩飾下毒的?”
  “正是。”蒙面人頷首道:“君老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如果當時沒那麼分心,本座想陷害你,恐怕也非易事……”
  他語氣微頓,接又慨然道:“說老實話,像君老這般的對手,本座實在極為不願以此不入流的手段對付,無奈之處,尚請二位見諒。”
  君尚義忽然呵呵輕笑起來:“總護法老弟台,說實在的,我可真是佩服你呀!
  你不僅陰險毒辣,而且虛偽矯情;同時,你更是一個極端不要瞼的傢伙……”
  “夥”字出口,君尚義暴起發難,右手倏然揮斬,一道晶瑩絢爛的冷電,畫著完全的弧度.直洩丈尋之外的總護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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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二小出江湖

  這名總護法不敢大意,手腕翻處,兩柄樣式極為普通的鋒利匕首赫然在握,他的身軀以極小的弧度飛快地閃擺開來,揚手之間,一陣“叮叮噹噹”宛似鐵匠打住的金屬碰撞聲,密急響起!
  “牛坤!你還不動手嗎?”
  總護法與君尚義這看似一劍,其實為百餘次揮砍所融幻的冷交擊之下,竟也被逐退半步。於是,朝仍站在一旁發徵的牛坤冷冷一喝。
  牛坤仿佛剛從一場惡夢中醒過來般,機伶價打了個冷顫,忙不選擇動著手中光禿禿的喪門幡,上前夾殺君尚義。
  已經中毒的君尚義,此時一旦運到出招,立刻感覺到體內之毒,宛如燒紅的炭一般,據朝五腑六臟裡鑽。
  那種嗤心火辣的痛苦,不禁令他面容抽搐,混身更是汗出如漿,出手越見呆滯散亂。
  駱珍珍自是發覺自己老公情況不佳,正待上前想助時……
  “快帶桂兒走!”
  君尚義強抑著毒火攻心之苦,嘶聲大喊!
  駱珍珍急得雙目泛淚,尚未決定是否該照老公的話去做,那邊
  總護法冷笑發言道:“君家夫婦,鴛鴦快侶,君夫人怎麼可能捨得獨自突圍。”
  他手握短匕,雙臂翻拋著大圓弧度,由內而外,由外而內,迅速的翻纏揮絞。
  於是一圈圈的刀鋒冷芒,便如瀚海漩渦般,激旋回盪,連空氣都似經不起這陣狂攪,打著轉子發出一陣陣怪異的“嘶嘶!”輕嘯!
  “別聽他鬼扯,快走!”
  君尚義奮力揮劍回截蒙面總護法如此詭異且極霸道的怪招,一面催促急吼!
  只這一分神冷芒閃映處,血漬立現。
  君尚義左肩處隨著他回身旋閃,一溜血珠子拋灑入空。
  “當家的!”
  “爺爺!”
  駱珍珍和她背上的孩子,不約而同,發出回聲的驚呼!
  “快走!”
  君尚義再次催喝,整個身子亦凌空飛起,手中長劍,微顫如波,眩目的劍光伸縮吞吐,霍然一抖之下,沉沉的雨幕中,墓地,竟有千百個明晃晃、充燦燦的圓月紛紛墜落下來。
  總護法和牛坤在如此浩然犀利的劍式之下,不由得齊齊閃退,朝後躲避這威力輝宏的笑月劍法。
  駱珍珍猛一咬牙.趁著敵人退閃的這些微空隙,身形一晃,徑自朝屋後的小河掠去。
  總護法見狀冷哼一聲,閃避的身子猛地振臂拔空,人若流光,直撲駱珍珍身後而去。
  身形凌空的君尚義,不持身子往下落右手持劍猝然揮甩,整個身子使籍這甩劍之力,如鏢射向總護法後背背心。
  同時,君尚義手中劍勢再展,一片涵蓋三丈方圓有金的光孤,霍然有聲的撲向總護法如虹的身形。
  總護法驟覺背後勁道逼人,不容輕忽,雖然眼看著即將攔下駱珍珍,亦不得不放棄追殺,身形猛洩,直朝地面撲躲。
  只這微頓片刻的時間裡,駱珍珍業已掠至河邊。她一回眸,正好看見力竭而墜的君尚義,被牛坤的喪門幡一下擊中,掉落地面。
  她心痛如絞,灑著眼淚,低喃道:“憑我君家夫婦之名,豈可命喪於一個三流貨色之手?”
  她驀地橫心,一咬牙,右手軟劍倏揮,河邊一株約有環抱粗的空心枯木,已被她斬斷一截。
  她迅速將背上的君小掛解下,將空心的枯木套在孩子身上,滔滔交待道:
  “桂兒,你聽好,我君家一門無端招此橫禍,全是為了一件叫做千佛塔的寶物而起。眼前陷害咱們的人,有一個外號叫西陲一梟的人,名叫牛坤。另一個主謀,是一個專門拿錢替人殺人的神秘組織裡的總護法。你記清楚了嗎?”
  君小掛睜著又黑又亮的丹鳳眼,淚眼汪汪,似懂的非懂點著頭。
  “好乖!”駱珍珍手撫君小佳的頭,含淚笑道:“待會兒,奶奶要把娃兒放到河裡而去,桂兒抱緊身上的枯木頭下去游泳,如果遇著浪打來了,就像平時爹爹教的,把呼吸閉住,隨著河水往前跑,懂不懂?”
  君小桂點點頭,吶吶地問:“爺爺和奶奶不陪桂兒遊嗎?”
  駱珍珍鼻頭更酸,雨中早已分不清是淚是雨的便咽道:“爺爺和奶奶不能再陪桂兒了!孩子;你一定要記注,若是老天有眼.讓你渡過這一劫,保住了性命。
  將來長大,要查清楚你爹和你娘的生死和下落;記住要替爺爺奶奶報仇,”
  她背後,拼鬥聲更近了些。駱珍珍明白.自己的老公正豁命阻攔敵人的追殺,但顯然快攔不住對手了。
  她抱起枯水環看的君小桂,奮發力朝河中拋送出去。
  “孩子,你自己保重!”
  哽聲嘶喊中,君小桂平穩的飛入河中,載沉載浮。
  一個浪撲來,他忙不迷閉上眼,屏住呼吸,等浪頭過去,他浮上水面.正好看見駱珍珍揮劍回撲斬殺了手持喪門幡的華坤。
  他看見爺爺披頭散髮,混身染血,依舊和穿著寬袍子的蒙面人糾纏不休。
  突然間,君小桂感到一股驚慌襲來。
  因為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就要再也看不見爺爺奶奶了!好像,自己就變成孤伶伶的一個人了。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種感覺,他就是覺得驚惶無依……
  “爺爺……奶奶……”
  隨著河水奔騰之勢,君小桂順波飛流;他極目望著岸上越來越遠的人影,忍不住惶然的放聲尖呼!
  又一個浪打來,嗆了他滿口泥水,令他咳個不停,等他再度抬著頭,睜大眼,岸上搜巡爺爺奶奶的身影時,他看見蒙面人的手揚起,一道噴泉般的腥紅血箭,自爺爺胸前高高噴起……
  他瞪大了眼,再也叫不出聲。
  他看見爺爺在雨中砰地摔倒……
  他看見奶奶尖叫著撲向蒙面人,卻被蒙面人揮手打得飛起來,摔在地上不動了。
  他看見蒙面人像飛一樣的沿著河岸跑著,是在追自己。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透過雨幕,小桂木然瞪著雙眼,望著蒙面人追綴的身影,在黑夜中逐漸模糊不見。他突然明白
  爺爺奶奶死了!
  他永遠再也見不到疼他、愛他的爺爺奶奶了。
  一個浪打來……
  昏然中,小桂本能的閉上眼睛,屏住呼吸,隨波飄向沉澀黑暗的惡夢之中……
  “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
  黃山之美,美在它兼有泰山的雄偉,華山的險峭,衡山的雲煙,廬山的飛瀑和峨嵋的的清秀。
  山之美,美在那奇松挺秀蒼鬱.剛勁多皆怪石奇巧如仙如獸;更美在那奇峰之間縹緲騰繞的雲彩煙霞,波漾起伏.宛若仙鄉。
  在這片艷岩危崖爭奇競秀的靈山之境。自有不少出塵隱士、仙道奇人、有感造化如此獨寵之美妙,在此結廬,避世索居。
  就在這蓮花峰向陰的谷底,有一處怪松懸結。飛泉如碎,鳥獸難渡的窄狹平坡,隱現於巨木參天的絕地之間。
  說是絕地。這片不太寬闊的平坡,卻已經被人整闢成一畦一畦的菜圃。
  時值初夏,這片克難式的菜園子裡,正是綠意盈眸,收成可待的光景。
  午後的陽光透過林間,灑落園中.仿佛跳躍在這片綠意之上;徐徐的和風,拂過生機盎然的園田,更令這寧靜的小園增添了幾分活潑。
  一陣輕微的“喀喀”碰撣聲,顯示出正有人在這片可愛的小菜田裡工作。
  打這巨木林間望去,一條青衣人影正挑著一擔水,自林端另一頭的飛泉邊輕快行來。
  看個仔細,這青衣人影,居然只是個年約十七、八歲,面容純樸,身材壯實,臉色微褐,一副生就慣於勞動的壯稼小夥子。
  怪了!
  這麼年輕樸實的小夥子,怎會躲在如此出塵之地“隱居”?這個年紀就隱居,似乎太早了些吧!
  這個小夥子走進菜園,放下肩著的水桶,極頭朝園子左面看了一下,不禁在臉上浮現一抹和煦的笑容。
  他回頭彎下腰,徑自舉起桶內水瓢,動手灌溉。
  菜園左側,引起眼前小夥子面露微笑的,原來是一名年僅十五、六歲,臉盤兒生得極為俊美,著一雙瑩澈黠亮,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兒的半大娃子。
  這孩子不是別人,正是昔日那個目睹至親遭人慘殺,落于河中,隨波亡命的君小桂。
  小桂蹲在一顆剛剛開始結球的某藍葉眼前,手裡拿著一支細小枯枝,神情專注的逗著一條蟋在某藍菜上面的綠色小毛蟲,玩得渾然忘我。
  瞧他不時發出咯咯低笑的模樣,就知道他和那條毛毛蟲玩得可開心吶!
  如果不是在他眼眸深處,隱蘊著一股冷清內斂的神韻,從他如今純真、平靜和帶笑意的臉龐上,實在很難看出這孩子竟也曾在生死關口打過轉了。
  年紀較大的小夥子專心著手上的工作。
  小桂專注的和毛毛蟲玩著。
  在這個渺無人跡的寧靜谷地裡,時間仿佛也凝住不前。
  不知經過多久的時間,小桂和毛蟲玩膩了,拋開手中枯枝,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忽然,遠方的天際,飄過一抹淡薄如氛的淺黃色煙霧,小桂抬起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凝目望著那抹黃色煙霧,口中嚷嚷道:“師兄,你快看那邊天上,那是不是玉屏峰上隱醫爺爺的煙霧傳訊?”
  小桂的師兄抬頭眺望,沉穩道:“沒錯,江爺爺從未施放過此種煙訊,看來,他那裡是出了緊急狀況了!”
  “那我們快回去。”小桂催促道:“師父一定正等著叫我們過去看看。”
  小掛的師兄一點頭,迅速收妥灌溉菜園的用具,與小桂二人沿著谷底平坡往北電掠而去。
  瞧他們師兄弟二人縱掠之間,身形這般輕盈流暢,不難看出他們倆都具一身不錯的功夫哩!
  不多時,他們二人業已掠進群峰盤結的山區,極其識途的穿梭於棘木茸茸之間。
  隨即,他們來到一處絕壁峭的和奇峰前面,眼看著此地已是絕路,但二人知末曾稍停,只是將身一縱,躍上半空.延手攀著突出崖間、盤根虯幹的老松,和附壁蔓生的重藤,身若赤猿般,輕巧的朝門上騰升。
  盞條光景他們師兄弟倆已留至雲霞畏繞的峰頂。
  頂前,兩方丈高巨岩相擁夾立,中間一道約有一眉之寬的巨罅,半掩於霞霧之中。
  毫不猶豫地,小桂帶頭鑽進石罅。
  穿過那道僅見一線天光的裂罅,眼前為一塊奇石環立的平地,平地上數棟房舍,俱以山巖及松幹所築成,別有一股堅實沉穩的風味。
  此時,峰頂上風勢略緊,吹得薄霧四下穿繞,來去無定,更為眼前石屋增添幾許飄逸氣息。
  小桂一縱已至廈前,尚未入門,便已扯起嗓門,大聲嚷嚷:“師父!出現緊急情況啦!”
  一邊叫嚷,他腳下不停的衝入主屋正堂。
  他那師兄見他竟如此性急,不由得頻頻搖頭,苦笑不已。
  小桂進屋之後,但見屋中無人,不禁納悶地搔著頭,咕嘟道:“奇怪,師父哪兒去了?他沒說今天要出門呀!”
  這時,小桂的師兄也已進入屋內,同樣奇怪自己師父跑哪兒去了?
  小桂自師父平時坐的竹榻上,拾起一紙素箋,瞄眼之下,忍不住哇啦驚叫:
  “師兄,師父留書出走啦!”
  他師兄忙不迭擠過來。
  只見柬箋上寫著:“客途、小桂二徒知之:玉屏峰上,為師之志年知交隱醫江水寒命中遭劫,為人所囚,需汝二人速往解救。此去,爾等涉入江湖風波,路途凶險.唯盼吾徒加意小心,謹防詭計,尤其小掛,命中注定,多恩怨是非與殺劫,染血或已不可避免,切記得饒人處且饒人,莫要趕盡殺絕,以免有違天和,汝二人見此留言.為師業已西行訪友,短期之內,不再回來,汝二人收拾妥當,可徑自下山,無需等候為師。此去千里路遙,吾師徒自有再見之時,江湖險惡,吾徒宜自小心謹慎。切記!切記!”
  師父十月手喻”
  看完信箋,小桂和客途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怎麼會這樣?”小桂茫然苦笑道:“師父真的狠得下心,把咱們倆就這麼踢出山去啦?”
  客途無奈道:“師父會做這種突兀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咱們還是聽話,收拾收拾,準備下山吧!”
  “也罷!既然木已成舟……”小娃一掃消極之態,嘻嘻笑道:“咱們也只有乘舟揚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闖它一闖啦!”
  他和客途對望一眼,兩人難掩即將下山的興奮,忍不住一陣咯咯直笑;隨後,各自回房,便循著下山的路徑,離開居住了十餘年的峰頂石屋……
  小桂和客途上了蓮花峰,沿著僅有足寬的險峻小徑,一路西行,凡再降升,時而循徑,時蹬疊級,繞過層曲奇詭的羅列峰林,終於來到四面岩壁環聳的玉屏峰。
  他們倆正頭痛著該往何處去尋找隱醫江水寒的住處,一抹輕談到幾乎難以令人察覺的黃色煙霧,自二人所立左側的深塢中,若有若無的飄出。
  他們二人對望一眼,振臂朝那深塢撲去。
  只見深塢之中,山石皆緊,獨有一青石如龍婉蜒塢中,龍首處垂空尺餘,竟有水珠下滴,煞是神奇。
  就在這青石傍,一棟雅緻茅廬靜靜地停立於夕照之下,仿無人煙。而那抹幾乎不見的黃霧.便是自後屋的煙囪裡,斷續飄出。
  “哇!”小桂讚賞道:“我以為咱們蓮花峰已經是夠美的啦!沒想到這裡也別有天地嘛!”
  客途呵呵一笑:“我聽師父說,這位隱醫所住之處,取名青龍軒,我只道是隨便叫叫的,沒想到真有一條青龍在這裡。”
  他人二人援下腳步,慢慢朝茅廬行進。
  兩人邊走邊轉頭朝四下打量。
  小桂喃咕道:“師父信上提到說,隱醫爺爺被人所囚,顯然已經不在此地。
  不知道這股黃色警訊,究竟是誰發出的。”
  客途朝四周望瞭望,攢著眉道:“小桂,你覺不覺得這裡好像太沉靜了些?
  沉靜得近乎死寂。”
  小桂點頭同意道:“這裡的氣氛詭異一些,不像是好路數。”
  “小心點!”客途提醒道:“師父在信中一再交待,咱們往後的路,可得千萬謹慎。依我看,約摸就是指從現在開始啦!”
  二人不覺地放輕腳步,幾乎是躡著手腳,來到茅廬前。
  茅廬的門扉半掩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和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自屋內飄散出來。
  小桂和客途不約而同皺了皺眉,客途上前一步,掩向門側,輕輕一推,竹門“伊呀”而開。
  小桂探頭朝裡瞥望,未見任何異樣,便朝客途搖了搖頭;二人這才一起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入。
  一進門,只見地上一灘濃稠的血漬尚未幹透。
  這道血漬一路朝屋後拖曳過去,顯然是受傷之人掙扎著朝裡面爬行。
  他們倆循著血漬來到廚房,只見一名花甲老僕僵臥在灶口,一隻手猶擱在灶門內,已被燒得焦黑。
  他們倆趕上前去,輕輕翻過屍體。
  客途難過道:“這人應該就是平時服侍江爺爺的老僕人江福,他一定是在江爺爺遭劫時被滅口的。只是他拼著最後一口氣,爬到這裡來施放煙霧訊號,好通知咱們青龍軒有變。”
  小桂檢視屍體上的傷口,恨聲道:“一刀刺透心臟,下手利落;顯然行兇之人功夫不差,而且心狠手辣。”
  客途放下尸身,沉聲道:“江福死了.江爺爺失蹤,咱們無法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不如四下找我,看能不能直到一絲蛛絲馬進。”
  他們倆分開身,在屋裡屋外掛尋了半天,卻沒找到任何線索。
  眼看著天色漸暗,他們二人只得放棄搜查,找了處地勢較高的位置,合力將老僕江福埋葬。
  小桂和客途二人在墳前默禱道:“江福爺爺,你的主人失蹤了,我們也找不到什麼線索,不知道他到底被什麼人.帶到什麼地方去了。只有請你在天之靈保佑,指引我們,早日找著他,將他解救出來。”
  是夜,他們二人便在青龍軒休息一晚。
  隔天清晨,空氣中還留著夜裡的涼例,林間晨霧尚未消散,小桂和客途即已離開青龍軒,趕赴茫茫前程。
  路上,他們經過幾處茅庵。
  打聽的結果,庵裡的僧道都說最近沒有瞧見有人從山上下來,他們兄弟倆是唯一的一對客人。
  他們二人百思不解之下,總算開始見識到江湖人物的“神出鬼沒”是怎麼一回事了!
  數日後
  他們倆終於離開黃山山區,沿著坦坦大道,朝有人煙的市集徒步而行。
  小桂抬眼瞥了眼惡毒的日頭,揮汗道:“師兄,依你看,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咱們要如何打聽隱醫爺爺的下落?
  客途揚著後腦勺,頭大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若是照師父在信中提示的,咱就應該先設法進入江湖再說。”
  “問題是……”小桂噴舌道:“江湖在哪兒哩?咱們到底要如何投入法?”
  客途苦笑不已:“別問我,我還是不知道,以前在山裡師父什麼都教,就是沒教‘江湖’這玩意兒!你叫我怎麼回答你?”
  “師父也真是的。”小桂發著牢騷道:“要走也不把事情交待清楚,莫明奇妙就把咱們放生出來,這豈不是叫人前途茫茫嘛!〝客途尚未答話,肚子突然“咕咕”直響。
  他呵呵失笑:“你聽,我的肚子說話了,它說‘待會兒進城,你們不用忙著入江湖的事,倒要先忙著祭五臟廟。呵呵……”
  “說得挺實在的。”小桂嘻嘻笑道:“不過,前幾天咱們都是靠著幫農家打工,才換了幾頓飯吃,身上一點盤纏也沒有,待會兒進城,要如何祭五臟廟?”
  客途想了想,笑道:“這簡單,大不了再餓一餐,咱們在城裡先打個零工,賺點銀子就是了。”
  小桂頷首道:“也只好這樣嘍!反正在咱們想出該如何進入江湖之間飯還是得吃,就先想辦法賺些路費好了。”
  隨著他二人無心的閒扯,高聳的城牆已出現在路的盡頭。
  小桂這才注意到,黃土道上行人已逐漸增多,更有牽著驢子馱貸的,或是推著獨輪板車載東西的,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熙來攘往。
  隔著城門還有一大段距離,小桂他們便已隱見人城的人排成一隊,不知在等什麼。好奇之下.他們向身旁經過的獨輪車夫打聽,這才知道,原來想進城,還得檢查有沒有路條才能通行。
  “這下可麻煩了!”客途傷腦筋道:“咱們身上哪來什麼路條,沒有路條怎麼進城?”
  小桂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了計策:“大不了不走正門嘛!就憑咱們翻山越嶺都能如履平地的本事,道還會翻不過那道牆?”
  “翻牆?”客途忍不住嘿嘿失笑道:“沒想到咱們俠客還沒當,就先幹起梁上君子來了!”
  他若知道,多數的俠客也都是用小桂所提議的方法,進出牆門,大概會笑得更愉快。
  他們二人既是決定翻牆而入,自然趁著距離城門還有段路,就轉向人煙稀少的田郊,準備找個合適的地方登牆拜訪眼前這座大城。
  轉了半天,他們終於好不容易在城南郊外,找著一處荒涼無人,而且城牆上藤摹蔓生的好地方,輕鬆地攀藤越城。
  他們倆躍下的地點,正巧在一座荒蕪的大宅院旁。
  小桂指著大宅院,咯咯直笑:“師兄你瞧!咱們晚上住的地方有著落了!就算待會兒咱們賺不到錢,至少不用擔心要露宿街頭了。”
  客途瞧了瞧大宅院,亦是甚為滿意的點頭道:“不錯,這宅子雖然荒廢了,不過屋瓦倒挺周全的。咱們晚上就來這裡休息。”
  他們二人認清了目標,這才大步的朝著人聲熱鬧的大街走去。
  來到街上,眼見店舖林立,人潮擁擠,小桂不禁噴舌嘆道:“哇鷹!大城大府果然不一樣,到處擠滿了人也!”
  客途也是首次見識到如此熱鬧的城市,亦是瞪大了眼,呵呵直笑:“哇!好熱鬧!”他們師兄弟倆像對典型的鄉巴佬,一路走一路逛,一邊猶自比東指西的大開眼界。他們二人那副俊祥,可逗笑了路上不少行人。
  一時之間,他們便也忘了肚子還餓著的這回事,索性順著三街六市先逛個過癮再說。
  要不是客途在東大街上,看到一家糧行前,搬運的工人來來去去,他差點忘了自己還得打工,才能填飽肚子的事。
  於是,他拉著小桂來到糧行前,向櫃檯上的掌櫃打聽有沒有活可幹。
  掌櫃的用一種不耐煩的眼光,上下打量著他們兄弟倆。
  “小夥子……”掌櫃的抽了抽蒜頭鼻,哼聲道:“我們這每一只麻袋,可都足足有二十斤重,你自信搬得動嗎?”
  “可以,可以!”客途忙不迭點頭道:“二十斤絕對沒有問題。”
  他心想:“二十斤算什麼?如果不是還得留點錢給別人賺,我一趟最少可以摃個六袋子!”
  掌櫃的“叭啦”、“叭啦”抽著水煙桿,瞄起眼睛道:“我可得先告訴你,你搬一只麻袋,工錢是二分;如果你溜了手捧破麻袋,一只可要賠五分錢。你估量估量自己,能不能做得來,可別到時候摔了袋得靠打白工來補償,又說我欺負了你吶!”
  旁邊其他的搬工聽了這掌櫃所開的價碼,就知道這個黑心肝的掌櫃放過欺生。
  他們雖然暗裡替客途抱不平,但是得著還得靠他賺錢,自然沒有人開口說話。
  客途哪知道掌櫃開的工錢,只有行情的半價。他只要有工找就高興了,自是不會計較錢的多少,要求馬上上工。
  掌櫃的大刺刺地朝後頭險喝一聲:“老範呀!你來帶這小夥子上工,告訴他們這裡的規矩。”
  糧行裡面有人回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走出一個橫眉豎目,滿面胡渣,打著赤膊,活像攔路土匪的工頭,以不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客途。
  “乖乖!”客途回頭和小桂交換個有趣的眼神,暗忖道:“哪裡來的大狗熊?”
  “走呀!”姓範的工頭惡聲惡氣的催喝著。
  客途暗裡扮個鬼臉,朝糧行後面走去。
  小桂理所當然跟著過去。
  冷不防,這個工頭粗魯的揮臂推來,粗聲地道:“去去去!你這小鬼頭跟進來幹什麼?”
  小桂本能的塌肩側身,讓過對方推來的手掌。
  這工頭一記推空,重心不穩,往前蹌踉,小桂好整以暇的負起雙手,腳尖微抬,絆了對方一下,只聽見一陣“乒乒乓兵”的撞響,那姓範的工頭整個人飛打出去,撞倒了一大堆麻袋,還跌了個狗吃屎。
  客途回頭嘆道:“工頭大哥,大家有話好說嘛!你何必對我師弟動手動腳?”
  他言下之意其實是指,對小桂動手動腳,倒霉的是自己,這是自找苦吃。
  只是,這話的那姓範的耳裡,卻認為客途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出言消遣自已。這姓範的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聞言豈有不抓狂之理!
  “我操你奶奶的!”姓範的出口成臟,叫罵道:“動手動腳又怎樣?老子今天非得教訓: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不可!”
  小桂雙眉一堅,不說道:“你這個渾球出口成臟,如果跪下道歉,少爺就不跟你計較。要不,少爺今天就要敲掉你滿口大牙!”
  小桂這一變臉,一勝寒森的氣息不怒而成,看得那些擠在糧行裡外看熱鬧的人,全都不由的“突”地心頭一跳。
  只有這個霉星高照的範工頭,怒火遮眼,沒察覺服前這個“小鬼”,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捏來吃的軟柿子。
  姓範的工頭霍地跳起身來,朝指叫喧道:“我呸!你還想要我道歉?老子揍扁你!”
  他猛地一個虎撲,朝小桂衝去,模樣倒真有點戰牙咧喝的凶相。
  小掛故意扭頭看著客途,無奈道:“師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事的。”
  眼看範工頭氣勢洶洶的撲至,圍觀眾人不由得替小桂發出擔心的驚叫!
  “……”地一聲,才剛擠出眾人嗓頭,小桂已然回頭、揮拳.動作如行雲流水,優雅瀟灑。“僻僻啪啪!”
  十幾記清脆的巴拳擊肉聲急由成一片,姓範的工頭已在慘號怪叫聲中,噴著滿嘴紫血碎牙,倒飛而出。掌櫃的一看可慌了,不及細想,已然扯著嗓門,失聲高叫道:“來呀!快來人呀!有人找碴!”
  “我們找碴?”小桂和客途無辜的對望一眼,忍不住呵呵失笑道:“像嗎?”
  不管像不像,糧行裡已湧出十來個牛高馬大,橫肉滿面的壯漢,人人手裡持棍帶棒,不容小桂他們分說,一湧而上,手中棒棍揮舞砸努,雨點似的猛朝小桂他們二人身上招呼。
  “哎喀!打死人啦!”
  小桂戲謔的叫聲剛自亂軍之中傳出,一股如山的氣流平地旋起,將那十幾個大漢砸落的棒棍悉數反震而回,敲在他們自己的頭臉之上,痛得這些人哀哀大叫!
  這些惡漢還在叫著,小桂右腳倏伸碎掃,這些人立刻如遭重擊般,紛紛滾跌摔撞,剎時亂作一團。
  那個掌櫃的早已嚇得縮在櫃檯後面,瑟瑟直顫。
  客途看著已是一團混亂的糧行,嘆口氣道:“我看,這個工咱們是打不成了!”
  這時,糧行外看熱鬧的人群裡,有些好心一點的,壯起膽子朝小桂他們叫著:
  “小兄弟,你們快走吧!剛剛已經有人去報官了,這城裡的縣太爺和這家糧行老闆是拜把子的叩頭兄弟,這寥若是鬧進了衙門,你們可就討不了好的。快走吧!”
  小桂他們二人在圍觀群眾善意催促下,朝眾客氣的拱手離去。
  打不到工,他們師兄弟只得打了處免費奉茶的茶站喝它個飽,然後回到先時越牆進城所看中的那座荒宅裡休息。
  他們二人才剛在灰塵滿布的大宅子裡,找著個淨處和衣躺下,突然聽見屋子外面人聲雜沓。
  “快!四處找找,一定要搜出那兩個小鬼,帶回衙門給二爺處治。”
  “何方,帶些弟兄進這破宅子看看……”
  “找仔細了,別讓他們跑了!”
  小桂和客途同時彈身而起,互望道:“哇呀!咱們好像惹上麻煩了!”
  小桂皺著眉頭道:“官商勾結,鐵定不是什麼好貨色。咱們若被綁進了衙門,肯定是有理三扁擔,無理扁擔三。”
  客途愁眉苦臉道:“我是擔心,他們若要咱們賠償損失,咱們拿什麼賠?說不定會判咱們在那糧行做永遠免費的白工吶!”
  “不是不可能哦!”小桂抿嘴道:“若真這樣,咱們哪還有機會去闖江湖!”
  客途眨著眼道:“所以說……”
  “咱們溜!”小桂極有默契的嘿關接口。
  這時,已有人聲自荒草叢生的宅子前庭傳來。
  他們倆嘿嘿一笑,轉進宅子後面,自另一頭翻牆而出,溜之乎也!
  是夜。
  星光燦爛,一月如弦。
  小桂和客途這對難兄難弟為了逃避官兵的追緝,索性循著白天入城的原路,再次潛越城牆,回到城外荒郊,找了座破廟躲起來,傾聽夏蟲卿卿和肚子咕咕!
  他們倆枕著臂,躺在廟中僅有的殘破供桌下,目半頹的屋頂望出去,看著眾星拱月。
  “其實……”小桂以打著商量的口氣道:“師兄,你知道,我身上還有一塊金鎖片,雖然不大,不過……”
  “不行!”客途一口打斷道:“那是將來如果有機會,你和爹娘相認唯一的信物。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你都不能賣掉它。”
  小桂翻身側臥,望著客途道:“不是賣,我只想把它拿去當。”
  “不行!”客途更加堅定的反對,同時也翻過身,瞪著小桂,認真道:“師父說過,我這個當師兄的,除了幾個大原則要堅待之外,其他什麼事都可以依你、順你、寵你,甚至聽你的。而很不幸的,與你身世有關的事,就是我必須堅持的原則。所以,這個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不可以賣金鎖片,也不可以當金鎖片,反正你不能讓這個金鎖片離開你身上,離開你的視線。這件事就這麼決定,師兄我說了就算。”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一翻身,又仰躺回去閉上雙眼,表示討論結束。
  “好吧!”小桂終於無奈的仰面躺下,咕吶道:“誰叫你是師兄,反正比大小,我也比不過你,只好聽你的啦!”
  “少囉嗦,睡覺。”
  客途故作嚴肅的打斷小桂的嘀咕,結果,他們二人的肚子同時發出一陣“咕咕!咕咕!”的飢餓聲,在沉靜的夜裡,顯得特別響亮。
  他們倆倒過頭,對望一眼,實在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沒辦法。”小桂拍著肚子,吃吃笑道:“餓得睡不著。”
  客途瞪著星空,閒聊道:“咱們的師父外號不死神仙,聽說他已經能知過去。
  未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曉得咱門現在的情況?”
  小桂突然一骨碌翻身,改成俯趴的姿勢,雙手托著下巴,緊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問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
  客途莫明奇妙問道:“你在幹什麼?念咒呀?”
  小桂頑皮的撐開一隻眼睛,眨了眨,戲謔道:“我聽師父說過,咱們有個心法叫‘天地一心’。就是說,如果你的靈台夠澄清的話,你就可以感應想感應的人事物,或者讓對方接收到你的念頭。我是想試試著靈不靈嘛!”
  “嗯!”客途弄笑道:“什麼跟什麼?大地一心,是師父近年來才參透的一種聚於密法,需要以極為深厚的內力為基礎,才能到達你所說的那件境界。哪是像你這樣咕噥就成了的,我看你真的是餓瘋了!”
  “好玩嘛!”小桂咯咯直笑:“反正睡不著,閒著也是閒著,當然得打點事情來娛樂自己。”
  說著他無聊的翻身躺回地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一時之間,他們二人都沒再說話,只是似醒似睡的假寐起來。
  忽然
  靜溢的夜裡,隨風傳來一陣隱約的叱喝之聲!
  客途驚醒過來,推推小桂,輕聲道:“你聽到什麼沒有?〝只這半刻,叱喝的人聲仿佛又朝破廟這邊接近了些。緊接著,一陣細碎的叮叮噹噹聲響起,像是兵刃交擊所造成的結果。
  小桂朦朧道:“誰那麼大的興致,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荒郊野外來打架?”
  說著……
  他突然清醒過來,猛地彈身坐起,興奮道:“啊哈!那是江湖中人在夜鬥!”
  客途亦是兩睛發亮道:“嘿嘿!江湖人管江湖事,這可不是讓咱們給碰上了!”
  小桂跳了起來,嘿然直笑:“咱們正愁找不到過江湖的門路,這下子‘門”
  可是自己跑來了!師兄,快點!咱們快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江湖事,等著讓咱們來和。”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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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小鬼大

  他們二人一閃而出,朝打鬥聲響起處,電射而出,生恐去得慢了,萬一錯過趟入江湖渾水的大好時機,那豈不就可惜了。
  隔著破廟不足百丈遠的地方,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林子。現下,正值開花季節,每棵樹上都開滿潔白如雪的小白花。只要風兒吹過,滿天落英便宛如紛濱瑞雪,在風中優雅的翻飛,那景象真是美極了。
  此時,雖僅是夜風微微,但小白花紛墜如密雪,有時迴旋飛掠,更速於撲火之蛾。
  當然,這些小白花不是被風所吹落。
  它們是被作中激鬥的氣旋所摧墜,正不斷隨著拼戰雙方攻拒的勁流,上下穿繞翻飛。
  激戰的雙方,一共只有五人。而且,還是以一敵四,且戰且退的局面。
  迷朦的弦月灑落的是黯淡的月光.透進林中,就更顯得錯落與淒迷。
  小桂他們很快便已來到疏林邊緣,隱在樹後,好奇與新鮮兼而有之的朝林中觀望。
  雖然只能籍者透入林中那不太明亮的月光探看,但是,他們還是很容易就看清林內動手之人的模樣。
  那個以一敵四,並累得汗流使背仍在挨打的人,赫然只是個與小桂年齡相近,長得濃眉豐唇,輪廓深刻,略顯清瘦的褐衣少年。
  而圍攻他的人,一個是年約四旬,中等身材,博唇如削,面容冷厲的持劍紫衣人。紫衣人左右,是一對手持金瓜錘,面貌酷似,身形魁梧的黑衣壯漢;另一人,則是名背脊微駝,面加重棘的六旬老者,他背上雖也背著長劍,但此刻劍仍未出鞘,只憑一雙乾癟枯黃空手,就逼得褐衣少年幾度險象環生。
  褐衣少年且戰且走,逐漸退近小桂他們藏身之處。這時
  駝背老人呼地騰空而起,揚掌揮掃出渾厚剛猛的力道,隱含呼呼風雪之聲,攪動滿天似雪落英,威猛至極的撞向褐衣少年。
  就在同時,紫衣人的另二名黑壯漢,也不分先付的出手夾擊,三件兵器自四面八方如閃電般朝褐衣少年身上罩落。
  褐衣少年瞪目如鈴,驀地,他身形突兀一矮,整個人縮起身朝地面上撲滑出去。
  砰地悶響聲中,褐衣少年左胯已被駝背老人的掌風掃中。
  他雖是狼狽已極的滾出丈尋之外,卻也籍著駝背老人的掌勁的推送,即時避開其他三人要命的攻擊。
  紫衣人怒極叱道:“臭小子,看不出你居然如此滑溜!”
  他身形如電,再次揮劍撲擊。
  褐衣少年披頭散髮,強忍著左胯的抽痛,狀極狼狽的正自地上半跪而起。他一看紫衣人再度殺未,當下,左手並指如刀虛空揮劃一陣,口中同時暴喝聲:
  “起!”
  咻然一道劍光直射紫衣人,令追擊中的紫衣人大吃一驚,忙不迭揮劍砍向那道森冷寒芒,同時奮力振臂,猛然朝後倒掠,無暇再追殺他上的褐衣少年。
  “叮噹”聲中,那柄離奇飛射紫衣人的寶劍,隨著紫衣人掃擋之勢已被磕飛。
  有人叱喝一聲,閃身追去接回遭磕開利劍,而那人竟然卻是那個駝背老人。
  駝背老人身手利落的接回自己兵刃,旋身瞪著依然半跪於地,猶自喘息不已的褐衣少年,冷冷道:“小鬼,看不出你年紀不大,卻能施展茅山派的鎮派秘學移劍術。無怪乎你有膽子傷害老夫的親孫,老夫倒是有些小覷了你!”
  褐衣少年原本窘迫的處境,因他這把詭異的移劍術突襲成功,而暫緩了動手。
  他慢慢的站起身來,竭力平穩著氣息道;“關駝子,虧你還是個在道上開了宗,立了派,有名有姓的角色。自己的孫子在外面浪蕩成性,甚已調戲良家婦女,你捨不得管那也就算了,少爺看不過去,替你教訓一頓,你非但不思檢點,反而帶著兒子替孫子出頭,聯四人之手,欺侮我一個後生晚輩,你羞也不羞?敢請你風雷門的名聲,就是靠這種不要瞼的手段聞出來的!”
  關駝子聞言,剎時,臉色變得異常冷澀,酷厲道:“小鬼,你將為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後悔,老夫原本只想廢了你,饒你一條狗命。但是現在,老大一定要殺了你。”
  褐衣少年嘶啞嗆笑道:“對!殺了我,免得風雷門今晚這檔子不要臉皮的醜事宣泄出去,從此臭名迎風傳揚數千里!”
  “爹……”紫衣人冷然開口道:“何必跟這小鬼廢話太多,早點子掉他,替凡兒報仇,咱們也好早些回去休歇。”
  關駝子緩緩點頭,沉聲道:“小鬼,你自己命短,莫任老夫心狠……”
  他話還沒完,小桂施施然的自樹後行去。
  “是誰在替少爺收魂?”小桂嬉皮笑臉的岔言道:“幹嘛沒事‘小桂’‘小桂’叫個不停!”
  客途也自林木後現身,猶自對小桂這個趟入混水的籍口,呵笑不停!
  對立的四人均不料這林中還有別人,微怔之下,各自提神戒備這不知是敵是友的二人。
  不過,不可諱言的,身陷絕境的褐衣少年見有人出面架梁,不管對方是敵是友、顯然情況對自己似乎較為有利。當然,心情可比先前稍感輕訟。
  “你是誰?”關駝子冷聲喝道:“沒事闖入江湖紛爭裡頭,難道不怕把小命給弄丟?”
  小桂故作愕然狀:“你剛不是一直在叫我嗎?我還以為你認識我,這才出來和各位打個招呼的嘛!”
  關駝子皺眉道:“我叫你?老夫根本不認識你,怎麼會叫你?”
  小桂故意斜他一眼,佯喚道:“我就是‘小掛’,小掛就是我。你既然不認識少爺我,為什麼少爺正在樹後賞月賞得挺高興,聽故事也聽得頂開心,你這老小子非得千呼萬喚的猛叫‘小鬼’,把我給叫出來才高興!”
  這下子,關駝子可聽出小掛有意打碴來著。
  只是,他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不如死活,想橫架梁的“小鬼”,實在想像不出他們能有多大本事。因此,他頗為不屑的冷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你看,又叫了吧!”小掛雙手插腰,再次岔言道:“這個小掛、小鬼是不可以亂叫的,否則少爺我一旦誤會了,是很容易生氣!”
  他故意打斷關駝子的話,明擺著是不將這個風雷門的創派掌門放在眼裡。當然,其實小桂根本還搞不清楚“風雷門”在江湖上究竟算什麼東西,究竟又有多大的威風和勢力?
  只是,眼前那名紫衣人,也就是“風雷門”現任的掌門,江湖人稱紫衣飛星的關家駒,卻無法忍受小娃如此目中無人的狂態。
  “無知小輩!”關家駒怒聲道:“在我風雷門之前,豈容你張狂?左右護門何在?”
  那一對相貌相似,手持金瓜錘的黑衣壯漢,齊齊躬身回答:“屬下在!”
  關家駒重哼一聲:“去將那個不知死活的小鬼給我廢了!”“遵令!”
  那二位仁兄一揚手中重逾百斤的金瓜錘,惡狠狠的瞪著小掛,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客途呵呵一笑,攔在小桂身前,卷著衣袖道:“想欺負我師弟,也得問問我同不同意吶!”
  關駝子已經不耐煩和他們如此挾纏,揮動手中長劍,冷嗤道:“想死還怕沒鬼可做?上!”
  風雷門的兩大護門應諾一聲,揚錘撲身,動若蒼鷹撲兔,暴烈的舉錘砸向客途。
  面對對方很烈的攻擊,客途還是好脾氣的呵呵一笑,他居然不退不閃.右掌當胸直豎,左掌劃個小弧斜劈出。
  客途的出招看似沉緩無奇,狂撲而至的二大護門一聲冷笑剛出口,卻駭然發現客途的手掌已然印到自己的胸前。
  冷笑驀地變作驚叱,這二大護門急忙回錘擋向客途攻勢,但是
  “砰!”然悶響,客途已一掌震得撲來的二人倒摔飛去!
  “哇!”地一聲,這二大護門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踉蹌落地之後.腳下猶自“   !”連退三大步,險些腿軟的一屁股坐倒於地。
  客途一招傷敵,當場震住風雷門上下和那名褐衣少年,唯獨小桂,一個勁兒鼓掌叫好!客途收手而立,朝小掛擺手笑道:“這沒什麼啦!我只是佔了他們輕敵的便宜,要不這二位護門,大約可以支持個十來招沒問題。”
  他們師兄弟倆是就事論事,實在話實說。但是,那邊“風雷門”的二代掌門,卻聽得氣衝牛鬥。
  “狂妄小子!”關家駒手舞長劍,跳腳大罵道;“本掌門就讓你見識一下本門的真功夫。”
  “唰唰!”急響中,關家駒劍若流虹,飛卷客途。而在那無數冷芒的流虹之中,隱隱有星芒穿射。
  褐衣少年忍不住揚聲道:“小心他那招‘燦出星飛’,劍勢之中央有暗器!”
  “多謝警告。”客途朗笑聲中展開身形,有如行雲流水般的飄忽游移開來,輕易就避開了關家駒的暗器。同時,他雙手或拳或掌,旋展出輕靈巧妙的招式,空手不讓的和關家駒戰得有來有往。
  關駝子不愧是老江湖,當客途一招震傷他的二大護門,他便直覺到眼前這二個陌生的小子恐怕並非易與之輩。
  如今他凝神往視著客途所用的革法,心下更是大凜的忖道:“這是什麼掌法?”
  居然連老夫都看不出它的變化?”
  關駝子暗吸口氣,抑住心中震撼,朝身後二大護法沉聲道:“你們不上,還怔在那兒做什麼?”二人護法慌忙恭應一聲,再次持著金瓜錘上陣。
  小掛跨身,本要阻攔這二個黑衣護門,但是,一對森冷的寒光,阻斷他的去路。
  關駝子劍出如濤,語聲冰冷道:“小鬼,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原來.關駝子人老成精,已經察覺出眼的這二個身份不明的小鬼,雖然不知是哪個高人門下,但卻是剛被放出來磨練江湖的雛兒,因此功夫固然高明,不過經驗顯然相當生嫩。
  像這樣的小子名不趁早除之,日後終成大患。
  於是,他當然顯不得老前輩的風範或威望,一上手,便到猛處殺,打算就地擺平小掛他們。那邊
  褐衣少年神色不定的望著正與關駝子動手、似乎有些力不從心的小桂,以及正以一敵三,顯然應付已是相當吃力的客途,心中暗自算著自己究竟該溜,或者留下。
  老實說,風雷門的卑鄙無恥,今晚他可算大開了眼界。關駝子和關家駒的無賴護短,比起江湖傳言更有過之。
  加上人家的功夫,顯然不是他能對付地來,就算加上眼前這二個拔刀相助的陌生人,好像也沒什麼勝算的樣子,留在此地……
  ”恐怕不見路數!”褐衣少年暗自沉吟著:“但是……如果這樣拍拍屁股走人、好像又有點不夠義氣,真是傷腦筋!”
  他這廂正舉棋不定的猶疑著,小桂卻在關駝子威猛的劍浪之中,哇哇叫道:
  “餵!老兄,如果你還沒力氣過來幫忙,至少藉把劍給我用用吧!我這空手對敵的結果,就快被人家吃死死啦!”
  關駝子嗤鼻道:“憑你這小鬼的本事,多把劍、少把劍,結果還是一樣,只有死路一條。”
  小桂身形曼妙的穿梭在關駝子那縱騰飛掠的劍勢中聞言.不服氣道:“老駝子,你說這話可就叫誇張了!你以為自己這套破綻百出的劍法能奈少爺我何?我之所以還沒動手拆穿你的台,那是因今我的撥雲掌還沒練到家,所以不能像我師兄一樣,單憑一雙肉掌就能打遍天下。我比較厲害的功夫是劍術,你若不信,就讓我拿把劍,咱們重新比劃。”
  關駝子“嗤”地冷笑一聲:“你是癡人說夢!”
  原本有些去意的褐衣少年,不禁有趣笑道;“人家風雷叟關星玉,關老駝子前輩可是憑他那套風雷掌和三十六式飛雲劍法,在江湖上闖出偌大的一片天,更建立了赫赫有名的風雷門也!你居然敢批評他的劍法破綻百出,難道你的劍術會比他還高?果真能破得了他的劍招?”
  “是不是,試了就知道。”小桂嘿笑道:“如果沒有點本事,你以為我憑什麼到現在還能夠在他的劍招裡走來走去?”
  褐衣少年本是故意拿言語消遣風雷叟關星玉,但是小掛卻只是單純的實話實說。不過,他這番“實話”,聽在成名已有二十餘年,而且個性老好巨滑的風雷叟耳中,可就大大的不是滋味了。
  關星玉怒極反笑道:“好個狂妄無知的小輩,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大吹法螺!
  好好好……老夫如果不給你一個機會試試,你還真以為自己可以蹦上了天!”
  說著,他圈劍而回,躍身停戰,形色暴烈的朝站在一旁那褐衣少年擺頭吼道:
  “宋小千,還不快快將你手中之劍,交給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好讓老夫來領教一下他的‘高招’!”
  這老駝子幾乎是咬著牙,切著齒,硬生生加不屑之至的吐出“高招”這二個字。
  宋小千終究不是少年心性,乍見眼前情況竟有如此戲劇性變化,在好奇與湊熱鬧的心情趨使下,早將逃走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
  他忙不迭將自家的佩劍塞進小桂手裡,興致盎然的退讓在側,好整以暇的抱起雙臂,等著做那壁上之現。
  小桂有模有樣的拈了拈手中三尺青鋒,抿嘴一笑:“輕了些,不過,將就著用用還可以啦!”另一邊
  關家駒明明眼看著自己老父即將收拾掉小掛,卻不知為何突然停手,竟打算和那小鬼“比劍”,心中自是大感納悶。
  簏戰中,客途卻是呵呵笑道:“哎呀呀!想和小掛比劍?你聽我說,那個老駝子注定要踢中鐵板嘍!”
  紫衣飛星關家駒以堂堂一門之主的身份,聯合門下二名功力不差的護門,久戰之下,居然擺不平一個默默無聞,而且年僅弱冠的對手,早已是氣得眼冒火,鼻噴煙。
  這下,再聽到客途這番“胡說八道”,簡直是暴怒如雷的大跳其腳。
  他根本忘了還得維持什麼掌門形象,出口成肥的咆哮道:“放屁!就憑那個胎毛未脫,我用一隻手就能掐得死的半大小鬼;他也敢拿劍向我爹遞爪子?他才叫做 買滷魚放生,不知死活!”
  客途依然好脾氣的聳肩笑笑:“信不信由你,如果不你信,咱們何不停手,一起過去瞧瞧。”
  關家駒本要答應,忽又眼珠子一轉,連連怪笑道:“小子,你想找藉口歇手罷戰,以求得苟延殘喘的機會?你以為本掌門這麼容易就上你的當?你想得太美了!兩大護門,還不加把勁,儘快將這小子給廢了!”轟喏聲中,戰況再緊。
  客途咬牙以撐,依然開朗笑道:“師父平說過了,這個世界實在是顛倒。所以我說真話,反而沒有人相信。”
  不讓他有更多發表感想的機會,關家駒和二大護門的攻勢,已將地逼得他有點捉襟見肘,窮於應付,無暇多言。
  小桂當然明白客途那邊戰況不利,他更清楚,纏戰時間如果拖長,倒楣的肯定是自己一方。
  因此,他手領劍訣,故意大刺刺的吃喝道:“老駝子,你注意了!”本少爺指導你用劍!”
  原來,本性精靈的小桂已經看出,關家父子的脾氣暴躁,頗容易受激,因此故意拿言語撩撥對人,目的只為了替自己製造有利的致勝良機。
  果然,風雷叟關裡玉正如小桂所望,被這簡簡單平的幾句話,刺激得跳腳,衝動之下,揮劍就砍,一副恨不得將小桂碎屍萬段的模樣。
  小桂見這老小子果然中計,動手出招之間,氣勢雖猛,但招勢的前後呼應卻不嚴謹,破綻百出。
  這小鬼,人禁樂得齊心裡暗自偷笑:“原來‘武林前輩’的程度,不過如此嘛!養氣的功夫實在足,太差了!呵呵呵……”
  於是,他定心靜慮。抱元守一,捧劍於胸,神色煥然,以一種超乎他年齡所應有的沉穩與雍容之態。見招拆招,見勢優勢,輕易化消關星玉這一陣狠砍猛殺。
  關星玉也不愧是成名二、二十年的江湖老鳥,經此一陣急攻,竟然無功而退,心中不免微該,當即拋開衝動,身形微退,正擬重整氣勢,再圖進攻。
  但是 “老駝子,你覺悟得太晚啦!”
  小桂吃吃笑弄聲中,抓緊關星玉頓閃而逝的瞬間,手中長劍霍然揮斬,於是
  半空之中,驀然閃現出層層波浪般的光華。
  光華微然顫動中,忽然有團圓亮如月的光影,自震顫的波浪裡幻上浮現。
  關星玉沒料到看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桂,居然有本事施出如此沉穩老練的劍法,凜然之下,一式“流雲飛瀑”濺灑著咻咻寒光,反檔小掛劍招。
  剎時,月影與寒光相觸。
  一陣刮人耳膜的金鐵交擊聲,伴著如颶突起,四溢穿射的勁流,叮叮噹噹響透夜空!滿天非花,在這陣激盪迴旋的勁流中狂舞。
  小桂的身子便隨著翻匕的焰花,姿態曼妙的飄然退掠。
  關星玉卻在這互震的勁道中,閃身連晃,直避七步之外,方始拿極站穩。
  他們二人首遭的接觸,顯然關星玉略吃一點小虧。
  “看吧!”客途得意笑道:“我說你那個駝子老爹打不贏的,你還不信。”
  關家駒雖感意外,但面子上可不能不強硬吼道:“放屁!”
  他手中的劍,舞得更急、更兇了。因為,他總得替在那方失利的老爹,在這邊找回點顏面嘛!
  風雷叟關星玉一招失利,不由得暗暗吃驚,同時,也在心中暗自尋思道:
  “奇怪!這小鬼的劍法,我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待他多想,小掛已再度揚劍,欺身直上。
  這小鬼口裡還挺不饒人的嘻嘻嘲笑道:“我說老駝子,關老爺!你剛才可真有武林前輩的風範,一讓居然就讓了我七步。你何必這麼客氣呃?你如果太客氣了,少爺我也就不好意思贏你太多哩!”
  “小鬼,狂妄!”
  關星玉有些掛不往臉冷叱一聲,手中長劍猝然飛斬,“飛雲劍法”中最為犀利的三招,“雲煙漫世”、“風湧雲動”和“岫出星飛”,一起狂掃齊出。
  凌厲的劍光,頓時化做一片有形的雲霧,發出咻咻銳嘯,宛似自天上轟然覆落般,毫無間隙的猛朝小掛周身丈尋方圓範圍內,暴烈襲至。
  而在這片劍光凝成的酷厲雲霧中,更有點點星光交相飛射,不僅詭異已極,更是肅殺狠厲之至!
  小桂雙目圓睜,大叫聲:“好!”
  他驀地雙手握劍,修沉猛翻,環體猝揮,於是
  森森劍氣嘶嘯聲中,劍影如山轟起,層層重重。
  而在如此重疊的劍山之間,忽有無數圓弧猝然飛現,正當這些弧光展現之際,林中頓時有千百個明月映空溜瀉!
  連串細密的爆震綴合著金鐵互擊的震鳴,隨風飛舞的百花,忽如炸開的白雪,隨著猛朝四同排擠的潛勁,呼轟滾盪,激湧飛射。
  迴旋衝撞的勁流,帶起上沙飛揚,煙霧瀰漫上.巨木頹折的喀啦聲直響!
  一旁觀戰的宋小千驚呼一聲,腳底猛點,身如輕煙,迅速奔退十丈之遠,直到躲出林外,方覺壓力稍減。
  原本交戰中的客途和關家駒等人,也被這陣衝盪的勁流,逼得心頭一窒,出招散亂,他們忙不迭各自收手,晃身側掠,急急避向遠處。
  半晌之後,塵灰消散。
  小桂已與關星玉相隔六尺,如鬥雞般對峙而立。
  他們二人所站位置三丈大圓之內,林水全毀,無一完整,連地面也像被剷平了似的凹陷一圈。
  小掛臉色蒼白,柬發的頭巾已失,不過髮髻卻沒被挑散,他雙手技劍於地,急促喘息著,左膀上一圈血漬正透衣而過,迅速的殷開,除此之外,小桂身上並無大礙。
  小桂對面的關星玉此刻也以微微喘息,他除了一頭已見斑白的灰發有些凌亂之外,渾身上下倒是毫無損傷,連一身衣袍也都整整齊齊。
  但是,他卻是滿臉的震撼與激動,連他握劍的右手,似乎也有些不可扼制的微微抖顫著。
  客途急忙掠向小桂,二話不說,立刻出指如風,幫小掛封穴止血上藥療傷。
  宋小千滿面驚服的踱回林內,嘖嘖嘆道:“乖乖!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怪胎?
  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居然有如此高明的本事和功力!”
  那邊,關家駒也帶著二大護門,趕上前探視他爹的情況。
  小桂沒有回答宋小千的問話,反而目注關星玉,嗆笑道:“老駝子,看來這場硬拼,你倒是佔了點上風。你這近乎一甲子的功力,的確不是唬人的吶!”
  關星玉神色古怪的反問道:“小鬼,你剛才用的,可是君家關月劍法?”
  “是,也不是。”小桂模稜兩可的回答,隨後好奇的反問:“你也知道笑月劍法?”
  “江湖之中,又有誰不知道笑月劍法?”關星玉深沉道:“小鬼,你與君家有何關係?”
  小桂撇嘴一笑:“我姓君,名小桂。你說。我該和君家有什麼關係?”
  “什麼?”關家駒訝然道:“你就是君桂丞的兒子,君小桂?”
  關星玉雙目微睜,瞪視著小桂,稍頃,他神色一黯,喃喃道:“好……好!
  君家有後了。”
  他還劍入鞘,神情依然古怪道:“小鬼,今晚這檔子事,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就此揭過,宋小千……”
  他側首,冷冷瞪著褐衣少年,道:“你與凡兒這筆帳,咱們先記下了!錯開今晚,以後哪邊遇上,咱們哪邊再算。走!”
  關星玉頭也不回的掠身離去。
  關家駒再次惡狠狠的瞪了宋小千一眼,這才帶著二大護門追著關星玉的背影而去。
  “餵……”小桂怔然招手道.“老駝子,你們走呀!我還有事想……問你吶……”
  他有些洩氣的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風雷門等人。
  宋小千在一邊,嘿嘿笑道:“關老駝子遇上君家人,不走才怪呢!”
  “呀哈!”小桂回過身,得意笑道:“跑了一個,這裡還有一個。我說,這位老兄……請了!”
  小桂突然朝小於有禮的長輯到地。然後瞅著對方若有所思的嘻嘻笑了起來!
  小千被他笑得心裡在發荒,怪叫道:“餵餵餵?你幹嗎這樣子看人?人家說‘禮多必詐’,你問莫非有什麼企圖?”
  客途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我們哪會對你有什麼企圖!我們不過是有些事,想請教你罷了!”
  小千以懷疑的眼光瞅向他們二人,質問道:“你們想問什麼?對了,你們二個,到底是誰?”
  小桂見他如此神經質的樣子,忍個住就想逗他,索性更加促狹的嘿嘿怪笑,然後伸出一隻手,搭上小千肩膀,一副與他十分親密的架式。
  “可惡……”小千嚇得跳起來,一把推掉小桂的胳膊,警告道:“小子,你少來這一套!少爺我可不是人妖,少跟我玩斷袖子的那一套!”
  小掛和客途終於忍不住,雙雙抱著肚子發出一陣足以將死人吵活的誇張大笑……
  依舊是城南荒效。
  也依舊是小掛他們先前歇腳的破廟。
  小掛和客途二人,正咀嚼有聲的啃著小千“貢獻’出來的隨身乾糧,不待咽下滿口的食物,小掛已迫不及待的伊晤問道:“餵!老兄,你剛才為什麼說,姓關的那個老駝子遇見君家的人,不走才怪?”
  小千稀奇的反問道;“怎麼你家的事,你自己居然不知道,還得問我?”
  小桂撇嘴過:“我三歲時就遭到家變,差點死在河裡,幸好被我師父救回黃山,一待就是十來年。直到幾天前,才和我師兄莫明奇妙的被師父放出山,我不知道自己家的事,可多著吶!否則,你以為我是提議咱們先回這破廟休息做啥?”
  小千恍然道:“哦!原來你打算向我打聽消息。成,既然你替我解了危,我也該有所回報。你想問的事,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客途呵呵失笑道:“瞧你把話說的,好像我們救你是為了和你談生意似的。
  我們那有這麼冷血?”
  小於睨眼道:“人本來就是很現實的動物,只要有利自己,犧牲別人算得了什麼?如果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肯定不會去做。這就是人性,我早看透了啦!”
  小桂作個鬼臉道;“老天,你這人未免將人性看得大悲觀了吧!”
  小千諷笑道:“不是悲觀,是實際。江湖之中,本就是爾虞我詐,人與人的相處相交,多數是為了互相利用。這年頭,說什麼以誠相待人氣相交,那是笨蛋才做的事。你們如果不信,等多吃幾次虧,多上幾回當,自然就明白啦!”
  小掛他們兄弟倆總覺得他的話未免太過偏激。
  但是對這種自由心證的話題,多加急辯也無意義,只有和小掛對望一眼,不予置評,
  小桂嘻笑訴道:“隨便啦!利用就利用吧!我說,小老千,既然你願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麼就趕緊讓我利用一下,說些我原本該知道的事,給我聽聽如何?”
  小千挺喜歡小掛這種爽朗的個性,心情不知不覺地也跟著愉快起來。不過,他倒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已經被叫歪了,他頷首呵笑道:“沒問題,我就仔細說給你們聽,其實,關老駝子和你們君家的關係,可以說是錯綜複雜,因為,他成名得相當早,三十歲以前憑著一手流雲劍法,幾乎打遍天下無敵手。當時,你爺爺九霄落虹君尚義,也以自創的關月劍法名動江湖。
  既然同樣是使劍的行家,關老駝子便耐不了寂寞的跑去向你爺爺挑戰,結果輸了。這麼一來,他當然是賠上了風雷叟威名,自然也就恨死你爺爺!”
  “他這是自找的嘛!”小掛搔著頭,無奈道;“怎麼能怪我爺爺呢?”
  小千點點頭道:“關老駝當然也知道這場沒趣是自己找的,所以心裡固然不爽你爺爺,也只能自個兒生悶氣了,後來,有一回他讓仇家給暗算,險些賠上老命,就在正這危急的時候,你猜準救了他?”
  小桂眨眼道:“我爺爺?”
  “才不是!”小千嘿笑道:“是你爹,關月劍神君桂丞救了關老駝的命,還幫他療傷解毒,然後護送回風雷門。”
  “難怪!”小掛忍不住吃吃直笑:“我爺爺打敗地,我老爹救了他,難怪他見了我要作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好一走了之。”
  客途呵呵失笑道;“天底下的事可真巧,沒想到你和江湖的首度接觸,居然又是架了風雷門的橫樑,君家和關家的因緣,不可謂不深吶!”
  小千岔言問道;“對了!君小桂,適纔關老駝子問你用的是不是笑月劍法,你回答說是,也不是,這又是怎麼回事?”
  小掛抿嘴笑道:“是,是因為那的確叫笑月劍法,不是,是因為我施展的笑月劍法,已經過我師父的增減潤飾,改良過了,和原來爺爺所創的劍招不太相同。”
  小千恍然點頭,好奇問道:“你們的師父是誰?姓啥名何?是哪一門哪一派的?”
  客途搔搔後腦勺,苦笑道:“咱們的鄰居說,師父的容貌十年都不曾改變,所以送他一個不老神仙的雅導。至於哪一門哪一派,師父不曾說過,我們自然不清楚。”
  “不老神仙!”小千攢眉思索半天,最後搖頭道;“江湖中沒中說過這麼一號人物,他有多大年紀?”
  “不知道?”小掛學他師兄,扭著頭苦笑道:“我師父是鶴發童顏的類型,如果光看臉,好像只有三、四十歲的樣子,不過聽說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那長像了,否則人家怎麼會叫他不老神仙。”
  “聽說?”小千嗤嗤失笑道:“像你們這麼迷糊的人,也敢出來問江慚?難怪公摸不著江湖的邊,你們真是太混了!”
  小桂哄嘻笑道:“混就混吧!反正不也是有了開始、對了,你是不是還知道其他和君家有關的事,譬如十三年前,江湖中對君家有沒有什麼傳言?”
  小千扮個鬼臉,哼聲道;“開玩笑.你知不知道,君家在江湖之中,是那種站在風頭上的人物?君家的事蹟,是江湖傳言最熱門的話題,只要是在江湖上跑的人,誰沒聽過君家的故事!”
  他歇口氣,接道:“尤其是十三年前,笑月劍神君桂丞受人臨終之托、將武林中人人夢狀以求的千佛塔,送往某個不知名之地,而引來無數想要奪寶之人的陷害與追殺,最後不知為何失蹤,生死不明,至今都還是江湖中人津津樂道的一個迷吶!”
  “真的?”小桂喃喃道:“我爹失蹤了,訖今生死不明?”
  “還有……”小於瞅著小桂支支吾吾道:“你娘,就是前任的星月宮官主,凌雲仙子玉秋彤,被控為了防止千佛塔去處洩密,下令屠殺位於鄂北的新州城外南三十裡地,名為北塘村居民一百三十七口。
  而你娘為了證明自已無辜,甘心放棄抵抗,武功受禁,被武林聯盟收押下牢,等候受審。她本是期望你爹能為她查明事實真相,以昭清白,但是,因為你爹突然失蹤,那件屠村案件自然變成懸案。
  後來,武林聯盟以申冤時效已過,你娘查無反證,落實了她的罪名,便將她廢去武功,囚於總壇的死牢之中。”
  “你說什麼?”小桂突然變得面無表情,目光清冷的瞪著小千.以一種令人懷疑的奇怪腔調緩緩道:“能不能麻煩你再說一遍!”
  破廟裡剎時瀰漫著一股幾乎可看的濃烈危險氣息。
  小千被這突如其來的詭橘氣氛,壓得心頭沉窒,不自覺地加速說話速度,劈哩啪啦道;“反正,簡單的說,就是你娘被人廢掉武功,現在正關在黑牢裡。被關了這麼多年,不用猜也知道.她的情況恐怕不會太美妙。所以我建議你這個當兒子的,最好先設法將她救出來,再談其他。”
  小桂依然定定的瞪著小千,只是,他的眼神似穿透了小千,正望向某個深透迅虛無的空間般木然。
  小千早被他這種古怪的眼神看得心底直發毛,連口大氣也不敢喘,深恐任何最輕微的妄動,都會為自己遭來無妄之災。
  此時,一股酷厲的威助感,漸漸自小掛周身上下散發出來,冰冷而強烈,宛似刮過冰原的淒厲寒風。
  客途直覺地感受到,小掛正將自己退入一個冰冷、漠然的殼裡,他已無法再有理性的思考。
  客途靈光一閃,墓地想起自己曾經見一次小桂此刻的模樣。
  “快閃!”
  客途驚叫一聲,伸手拉著小千胳膊,猛然揮臂朝破廟外倒射退去。
  廟中,小桂墓地爆出“啊……”地一聲狂吼!
  隨著這聲狂吼,無數凝若有形,宛似怒天般的勁道,以小桂為中心,驀地朝四面八方迸射開來!
  原來頹傾的破廟,登時如中炸藥般,“轟!”地一聲,爆散粉碎。
  石碎沙飛之際,殘梁斷水,泥灰碎瓦,有如流星雨落,蓬然四散,好不壯觀。
  饒是客途知機得快,拖著小於搶出廟外,卻依舊被這陣突起的狂隨勁流所波及,衝撞得兩人蹌踉不穩,歪斜直退。
  等到灰沙消散,塵埃落定之後,他們二人也已經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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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賭場顯身手

  小千嗆得滿口沙灰,呸聲道:“我的媽呀!這是怎麼回事?”
  他走神一瞧,乖乖,眼前那座破廟竟然已被夷為平地。
  而小桂昏迷不醒的癱倒幹地。
  客途忙不迭晃身射向小桂,仔細持他檢查一番。
  小千隨後掠近.三分關心,七分好奇的探問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客途徑自伸出右掌,抵向小掛心窩,以內力幫他運功療傷,一邊關道:“沒事,這小鬼只是耗力過度,有些虛脫。”
  小千看得目瞪口呆,傻了半天方始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嘖舌道:“乖乖!你居然可以一面替人運功療傷,一面開口說話!那你的功力豈不……”
  “平常得很,到目前為上,尚未超過一甲子。”
  “怪物!”小千駭然搖頭道:“看作出不過十七、八歲小紀.你是怎麼練出這般高強的功力?”
  客途認真的想了想,老實說:“應該是我師父的功勞,大概是他所傳的心法,比較特殊的原故。”
  小千苦笑道:”說實在的,茅山一派在江湖上雖然名氣不小,也已擠入堂堂十大門派之一,不過,跟你們這一比,好像就稍為差了一點點。”
  “真的嗎””客途聳肩笑道:“我和小鬼才剛下山沒多久,還不很清楚自己的本事算不算好!”
  說完,他也收回抵著小桂胸前的右掌。
  小千見小桂尚未清醒,不由得問道:“這小鬼真的設事?怎麼還沒醒?”
  客途輕笑道:“我已經帶動他體內的真氣,讓他自動循環運轉。只要小鬼體內真氣運行過十二大周天,他就會醒過來。”
  小千點點頭,坐回地上,問道:“剛才究竟怎麼了?真的是這小鬼發功將這座破廟給拆了?”
  客途頷首道:“沒錯!”
  小千駭然咋舌道:“乖乖!這小鬼的功力真的如此驚人?”
  客途呵呵輕笑道:“其實,你只要想想小桂的身世背景,自然不會對他擁有如此驚人的威力感到驚訝。”
  他看著依舊昏迷的小桂,回憶道:“我還記得師父帶他回來的那個黃昏,不過才三歲多一點的他,卻因為身中奇毒,命在旦夕,而他體內的毒,居然連我師父都解不了。你要知道,憑我師父當時的醫術,雖然還不敢說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境地,但是,天底下卻已經少有我師父親何不了的奇毒雜症。所以你就應該能猜得到他體內的毒有多厲害了吧!可是,小桂居然中毒近旬左右還沒斷氣,這豈不是奇蹟。
  後來,經我師父仔細診察的結果,發現他已打通了奇經八脈,所以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小千吹了聲長長的口哨:“才三歲就已經打通奇經八脈,難怪這麼厲害。”
  “不僅如此。”客途接著笑道:“根據隱醫爺爺的說法……”
  小千插口問道:“隱醫爺爺又是何人?”
  客途說明道:“他算是我們的鄰居,我和小桂跟著師父住在黃山蓮花峰上修練,而隱醫爺爺就住在玉屏峰鼎谷的青龍軒。他姓江,名水寒,聽說幾十年前是在大內當御醫,這次我初小桂下山,就是為了他的緣故。”
  “江水寒?”小千皺著眉頭,思索半天,茫然道:“沒聽說這號人物,他大概不是江湖中人。算了,不管他!你剛說,根據這位隱醫江老人的說法怎樣?”
  客途笑道:“根據江爺爺的說法,小桂應該是在母體內,也就是在他母親懷著他時,就已經被刻意的滋補培育了。所以他一出生,體質便已優於尋常嬰兒,再加上不到三歲便已被人以金針易脈的方法,打通奇經八脈,一旦修成上乘的內功心法,其成就簡直不可預計。”
  小千忍不住咯咯失笑道:“原來他是個被人刻意培養的落難寶寶。”
  客途點點頭,又道:“不過,小桂雖然先天、後天的條件都異常優越,但是像剛才的情況,那是因為小桂受到太強烈的刺激。精神上不堪負荷,他為了逃避內心的痛苦,潛意識的封閉使自己所有的感覺,讓心靈變成一片空白,因此才能由無知覺的狀態下,將蘊藏於體內源源不絕的真力,悉數爆發出來。
  這種情形,只有在他三歲時,當江爺爺治好他所中之毒,他醒來之後,憶起目睹祖父母被殺的慘狀,發生過一次。
  若是平常時,由於我們對師父所傳的心法尚未完全參透,所以小桂能運用的功力,仍然有限。”
  “不會呀!”小千反駁道:“我看他在對付風雷門的關老駝子時,他的劍法也是一級棒的嘛!”
  客途舔舔嘴唇道:“哦!那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小千好奇的問。
  客途娓娓道:“那是因為,小桂在被我師父救起時,除了頸上的一塊金鎖片,只有在地貼身的肚兜暗袋裡.藏著一份臘封的君家劍法秘決。他對這二樣東西特別有興趣,也特別用心。我師父見他真的有練劍的天份.還特地將君家劍法去蕪存精,創演了一套更精堪的月明劍法傳給小桂。據我師父說,這套劍法已經超越有無,堪為劍門止境,若是將其口訣全部滲透,身即是劍,劍即是身,則必無敵於天下。”
  小千聞言,心裡不以為然的暗想:“他們的師父到底是誰?居然敢如此臭屁!”
  客途歇口氣,才又接道:“其實,小桂目前對月明創法的領悟,也不過才五成左右。他才剛由有招,逐漸步向無招的階段,功夫還差得遠見!”
  “還差得遠?”小千這下可怔得合不攏口,傻眼道:“那種本事,還叫差得遠,那要練到什麼程度,才算不錯?”
  “當然是要練到……”小桂不知何時已轉醒,依然躺在地上,病慪慪的開口:
  “劍即身,身即劍,意生劍至,無堅不摧,才算大功告成。”
  客途高興道:“小鬼,你醒了!身體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小千卻是失神的喃喃咕噥;“劍即身、身即劍,念生劍至,無堅不摧……這豈不是成了神話?”
  小桂神色疲乏的坐起身子,有氣無力的回答客途道;“我沒事。剛才一下子耗盡精氣神,現在雖然功行圓滿,內力充沛,不過身體的虛脫,還沒那麼快復原,大概還行休息個把時辰,我才有力氣活動。”
  客途天看天色,道:“差不多也快大亮了,這個多事的夜,可真是漫長!”
  “天亮後你們倆有啥打算?”小千順問道:“是不是要到武林聯盟救人?”
  小桂疲倦一笑:“救人是一定要救的,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先辦。”
  “什麼事?”小千好奇的問。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個眼,默契十足的同聲嘿笑道:“你知不知道哪裡可以賺到路費?”
  城內。
  又是掌燈時分。
  小桂和客途二人頭戴羽冠,身著華眼,足登軟底快靴,手搖風雅折扇,一副跨紈子弟的打扮,火搖大擺的朝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北大街逛去。
  就在他們倆行經的路線沿途,偶而可見成排的海報文書貼在牆上,圖文並茂的指明通緝他們二個“逞凶傷人的惡徒”。
  不過老實說,現在就帶小桂他門故意站在海報文書前面,也沒有人會當他們二人是通緝犯。因為,以他們現下的裝扮,實在很難讓人相信緝捕通告上寫的。
  面的會是眼前這兩位公子哥兒。
  北大街,能在入夜後如此熱鬧,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這個城裡最有名煙館賭坊和“養雞戶”(妓院),全都集中在這條大街上。
  所以,太陽才剛剛下山沒多久吶,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兒,也不管祭過五臟廟與否,全都像蒼蠅見了蜜糖似的湧向這條街。
  客途一邊搖著不挺順手的扇子,一面前咕道;“那個小老千,真是不夠朋友,一聽說咱們決定去找武林聯盟的山門,居然忙著和咱們劃清界限,死不肯帶路。
  就連上這賭場,也不願意陪咱們來,真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
  小桂呵呵笑道;“師兄,其實關於小老千的態度,你只要想想他所說那套‘互相利用’的現實理論,也就沒啥好意外的。再說,咱們要到武林聯盟救我娘的事,搞得不好,就要流血拼命,他不願意去才好,畢竟我們跟他也不過是‘露水姻緣’,彼此認識只有一個晚上,如果有個什麼萬一,咱們豈不是太對不起他?”
  客途撲味失笑道:“什麼跟什麼?你居然連露水姻緣都用得上,真是有夠亂七八糟!”
  “此姻非彼姻……”小桂黠渲眼笑道:“是你自己思想不純潔,才會想入非非,誰亂七八糟來著?”
  客途呼聲哭弄笑道:“是!你最乖,你純潔,每次闖禍害我跟著倒霉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他刷地收扇,遙點行不遠處貼有通緝令的磚牆。
  小桂扮個鬼臉,悶聲笑道:“我早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只是事情碰上我,通常會變成麻煩,我又有什麼辦法。”
  這時,他們正走近一座懸著“大發賭坊”招牌的三層華樓。
  客途瞄了一眼高高挑起的大紅燈籠,語重心長道:“小鬼,你師兄我,誠心的希望,咱們今時能順順利利的過個平安夜,賺足路費,好早日上九宮山的武林聯盟,去救回你娘,所以,拜託你千萬安份一點,可以嗎?”
  小桂憋住笑意,以手撫心,儘量以最嚴肅的表情誓言道:“親愛的師兄,你的希望一向就是我的理想,我必定全力以赴,以期將之實現!”
  客途嘿嘿笑道:“我最怕聽到你說這種話!就我印象所及,只要你擺出這德性說話,師兄我就得準備著幫你收拾爛攤子了!”
  “安啦!”小桂以扇面拍拍客途胸口,嘻嘻笑道:“我答應你,今晚一定做個乖寶寶就是。我也想儘早上路去救我娘的啦!”
  進門之後,小桂他們二人迎面所見,竟是佈置得富麗堂皇的花閣水謝和珍木奇石,更有打扮的妖治豔麗的鶯鶯燕燕穿梭其間。讓人猛一見著,還以為自己逛錯了地方,跑進了此街有名的春宵閣,而不是踏進散財的賭坊裡。
  小桂他們在一名穿著黑色勁裝,被黑色頭巾,打黑綁腿,登黑皮軟靴,混身上下都是凶神惡煞般,連那一臉橫肉也是黝黑得發亮,偏又硬裝出滿面謙恭媚地虛偽假笑的人漢接引之下,踏著白雲石鋪成的小徑,穿過消魂窟似的庭院,終於進到賭場的中心 一座分開擺列著各式賭具,如牌九、單雙、骰子。押寶、麻將等等玩意兒的大廳。
  才剛踏入大廳,陣陣汗臭夾著脂粉香,鶯聲燕語和著呼虎喝雉的喧騰音浪撲面而來。
  小桂和客途被如此的烏煙瘴氣和穿腦噪音,轟炸得只想起身就走。但是,為了更現實的經濟問題,二人也只有無奈的相對苦笑一聲,硬起頭皮往大廳裡闖。
  他們倆進了大廳,先是漫天目的的東轉轉,西看看。只見任何一種賭具前,全都圍滿了人,有的在賭,有的在看;但不管是賭的人或是看的人,表情全都一樣的興奮和緊張。
  儘管每一張賭台的形狀不一,設備各異,相同的是這些臺子後面,都有一個主事的“師傅”,三名下手,另加幾個也是混身通黑,腰間鼓起,一見即知帶著傢伙的“把台腳”壯漢。
  至於場中的客人,有那種和小桂他們打扮類似的跨紈子弟,有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有滿腦肥腸的大腹商賈,有衣履光鮮和舉止粗俗的暴發大戶,也有三山五嶽、橫眉豎目的江湖大爺。
  依偎在這些奉金爺們身旁的,除了一些形態輕挑的嬌媚女子,更有些男女不分,扭捏作態的“相公”和“童鮮”穿梭往來,打情罵俏;越發令這大廳裡的氣氛淫穢放浪得令人作嘔。
  在這座大廳入口的左側,有樓梯通上二樓。摟梯口處,也有黑衣的大漢門神一般的柱在兩邊看守著。顯然,能上這樓梯去賭的客人,身份地位約模都是高人一等的特殊分身。
  小桂他們逛了半天,終於拿著小千慷慨奉獻的十兩賭本,擠到押單雙的賭台前坐定,專心一意,心無窮騖的“賺”起錢來。
  也不知道是小桂他們的運氣好,或者是這兩個剛剛攪入江湖混水的半大娃兒們,真有點賭博的門道,不過個把時辰的光景,他們倆已由十兩的本錢,賺進近萬兩的收入。
  雖然,小桂他們懂得“大贏小輸”的發財之道,在台面上並未引起太惹眼的注目。但是,以他們二人不大的年齡,偏偏施展如此老練的賭窟生財之道,卻早已讓負責“把台腳”的兄弟,對他們留上了心。
  小桂暗自信算了一下今晚的收稅,覺得也差不多夠自己師兄倆開銷好一陣子,便對客途道;“師兄,我累了,咱們回去吧!”
  客途早就被這種荒淫怪誕、放浪喧囂的場合轟得頭昏腦脹,太陽穴隱隱作痛,巴不得能早走早好。聞言,自是二話不說,抓起銀票和銀錠,逃難也似的擠出人牆,和小桂一起離開大廳,朝賭坊門口大步行會。
  他們倆先前坐的位置,早有人想沾財運似的搶著去坐,展開了別一場昏天黑地的“廝殺”。
  同時,一名“把台腳”的黑衣大漢,也悄然打了個手勢.招來另一名護場的兄弟,交頭接耳一陣,護場那人連連點頭之後,立刻匆匆而去。
  步下“大發賭坊”台階,客途狠狠吸了幾口冷冽清新的空氣,“呼……”聲道:“哈!這才是人吸的空氣嘛!剛剛那裡面,簡直像人類即將毀滅般的最後狂歡,真是受不了!”
  小桂拍拍懷間銀票,搖頭晃腦的提著精神道:“還好,辛苦,算有點代價。
  那種罪,一輩子受它一趟,我已經嫌太多了!”
  兩個人心有同感的相對一陣呵笑,這才邁步離開依舊燈火通明的不夜之街,朝城裡“日落而息”的另一頭愉快走天。
  雖然同樣的一座小城裡,城西這邊的街市,早已門戶深銷,空盪無人。和熱鬧的北街相比,這裡仿佛另一個世界般沉寂。
  小桂他們二人享受著今晚難得的寧靜,沉默中,踩著暗夜的隊影,腳步一致的前街尾高掛著招牌的客棧,緩緩而行。
  正當他們行經一條暗巷之前,陰影裡、忽有人影閃移、七名人高馬大,滿臉兇像的黑衣漢子,各個手持武器圍了上來。
  小桂眼角一撩,懶洋洋的咋舌笑道:“喲!這可不是大發賭坊的護場大哥們嗎?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各位這麼好的興致趁夜出來溜噠啦!”
  一個長著一只倒吊眉的護場大漢,不理會小桂的調皮,兇惡道;“小鬼,下次投胎時,可千萬要記住,天底下哪一種行業的銀子可以賺,唯獨賭場裡,不是可以隨便撈油水的地方。”
  客途搔搔前額,恍然道:“哦!原來你們開賭坊的、只準客人輸線,不準人有贏錢的?你們這樣只進不出的做生意,未免太黑心了點吧!”
  小掛不屑的撇嘴接道:“明著讓贏錢的客人離開,暗裡卻跟上人家幹掉對方.然後將銀子拿回去,這已經不止是黑心而已,根本就叫卑鄙無恥,下流之至!”
  吊倒眉的漢子粗暴:“呸!上流也好,下流也好,反正丁二爺的銀子,可不是那麼容易任人拿的。做了他們!”
  一聲令下,一個個小山也似的粗野壯漢餓虎撲羊般的高舉著手上家夥,衝向小桂和客途。
  眼看著閃著冷冷寒光的刀槍劍棒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小桂居然動也不動的抱臂站在那兒,愉快的笑著,好像等著被人分屍是一件令他非常高興的事似的。
  “等死呀!”客途驚叫一聲,錯步閃身,擋在小桂身前,雙掌齊揚。
  一連串的“ !”、“ !”悶響中,撲殺小桂他們的黑衣大漢,去勢比來勢更快前仰面倒摔而出,而這些人手中的兵刃,也變做一堆破銅爛鐵,叮叮噹噹的掉了滿地。砰然的人體落地聲挾著陣陣“欸唷!”的慘叫呻吟,在寂靜的夜裡聽來,顯得特別的淒厲和刺耳。
  小桂卻是熱烈的鼓掌叫好道:“好一招漂亮的‘旭日生輝‘,果然是爐火純青的架式。”
  客途雙手插腰,惡狠狠的瞪眼道;“奶奶的!你這可惡的小鬼,竟敢如此玩命耍帥,勞動師兄找出手救你!”
  小桂滿臉無辜道;“是你自己叫我安份一點的,所以我才沒有動手呀!”
  客途一怔之後,好氣又好笑的敲了小桂一記響頭,笑罵道:“滑頭小鬼,耍我!可惡蛋!”
  小桂突然“欸唷!”叫了一聲,不過臉上卻沒什麼痛苦的表情。顯然,客途這個當師兄的,可捨不得真的欺負師弟哩!
  他們二二人看也不看還躺在地上哼哼啊啊的黑衣大漢們,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徑直朝客棧方向開步走。
  就在經過一列海報文書時,小桂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貼在牆上,文圖並茂還纏著自己二人的告示。
  “啊哈!”小桂彈指笑道;“我就覺得那個‘丁二爺’挺耳熟的,原來就是害我們變成通緝犯的糧行老闆嘛!”
  客途嘿然一笑:“沒想到咱們居然和地這麼有緣,如此一來,保證這位丁二爺鐵定恨死咱們倆了!”
  小桂哼聲道:“光憑這兩樁‘新仇’加‘舊很’,我就該會砸了那混球的賭坊不過.看在咱們急著趕路的份上,本公子決定放他一馬算了!”
  客途呵呵笑道:“你今天果然聽話。”
  小桂故意白眼道:“我每大都很聽話,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少來啦!”
  他們一路笑鬧到客找門口,敲開大門,在睡眼促松的伙計帶領下,儘管安心的投宿去也。
  就在小桂他們遭到突擊之處的對街不遠,小千藏在暗處,關注著他們二人的一舉一動。
  看到小桂他們進入客錢,小千終於忍不住在暗地嘀咕:“這兩個白痴,不知道自己惹上豐亭縣坐地分贓的大爺,居然不懂得馬上走人,還敢打客錢投宿。他們真的單純得以為對力會這樣就算了,真是自找麻煩!”
  他無奈的人搖其頭,隱入黑暗、消失影蹤。
  進了客錢的小桂和客途,在名睡眼惺鬆的伙計帶領下,難得奢侈的投進上房,連油燈也懶得熄,便合衣倒頭呼呼大睡。
  暈黃的燈火靜靜燃燒著……
  隨著時間緩慢的流逝,耗盡燈油的火光逐漸微弱……
  終於,燈火在一次微然的跳動後,吱地熄滅,房裡登時一片漆黑。
  遠遠的街上,隱約傳來三更鼓響,還有一陣隱隱的狗吠聲!叫得有些兒淒涼。
  細細地,小桂他們所住房間的窗襤上,突然響了那麼一響。
  輕響之後,仍是一片寂然……
  又過了有一陣子,一陣淡淡的白煙,緩緩地自窗縫鑽了進來、先是細細如縷,然後開始大量湧入……
  房間裡頓時瀰漫著一股強烈的甜膩的悶香,原來嗡嗡急飛的蚊蟲,以及在床腳暗處爬行的蟑螂、壁虎,紛紛墜地僵臥。
  白色的煙霧,似一層飄渺的薄紗,在房間裡輕盪浮沉。良久之後,才開始慢慢的消散。
  這時.糊著白宣紙的細木條窗戶,已被人自外面緩緩推開,一條人影手腳利落,悄然無聲的翻了進來。
  這人朝四下一打量,便已注意到半垂著布慢的床上,棉被微隆,看來小桂他們依舊黃梁高臥,不知殺機隱現,死之將至。
  來人冷酷一笑,回頭低聲朝窗外打了個招呼,人影再現,又有二人翻牆掠進屋內,除他們如此利落的越窗架子,顯然這些傢伙個個都是練家子。
  首先進屋那人朝後來的二名同夥打了個手勢,向床上一指,三人動作迅速的霍然分開,成三角之勢圍向床沿。就在這三人分閃圈圍的剎那,三柄寒光燦燦的勾刃刀,己分握他們手中。
  眼前三人小心翼翼的接近床邊,一聲暗號,閃電般撈起布幔,勾刃刀在窗外微光的掩映了,閃過一片寒芒,狠辣快捷的交叉砍向床上薄被裡的人體頭勁部位。
  勾刃刀鋒利的刀口“噗嗤”有聲的切入被絮,行刺的三人,在故中的同時.狠得不帶絲毫人情味的手腕齊齊用力翻絞,打算叫受害之人,一刀砍下,便當場身首異處。
  只是,當他們手腕用勁的剎那,三人已驚覺所斬之處著力有異。
  其中一人,順手一帶勾刀,薄被底下露出被切開的兩個裂口,翻出白花花棉絮的被褥。
  這三人原本也都是老江湖,一見情況不對,立即收刀,各自挪位退閃,神色緊張遲疑的瞪起牛眼,住房子四周搜視。
  三人之中,一個身材矮胖的赤面漢子,沙著嗓門,低聲道:“大哥,架上的鴨子展翅竄啦!這場面不大對,難不成那兩個混小子撈了銀子,趁夜溜走,卻放布迷蹤,讓咱們以為他們還留在客棧裡?”
  “有可能。”一名瘦高個兒陰沉著臉,哼的道:“依趙老七的說法,那兩個混球小鬼年紀雖然不大。但滑頭的不得了,所以場子裡的兄弟們才會大意失手。
  他們既然知道場子裡找上門來,拿銀子走人是最聰明的做法。”
  另一個生得獐頭鼠目的猥瑣漢子,壓著嗓門問道:“咱們要不要追?”
  矮胖的紅面大漢低聲嘀咕道:“二爺若是知道被那二個小鬼撈銀子走人,鐵定氣得抓狂,到時候倒霉的可是咱們。”
  “先遇再說吧!”瘦高個兒的老大跺著腳,恨聲道:“真是找人麻煩的可惡小鬼!”
  他們三人面朝屋裡,迅速的倒退向窗口,剛打算縱身離去。
  “三位老兄,你們還是甭退了吧!”小桂的聲音突然起自屋中的梁橫上方:
  “你們若真追了,還不知道得上哪兒打咱們哩!”
  三個不速之客驚然大驚,瘦高個兒的反應卻是極快,他右臂碎揮,六點銀光已如星馳射向橫樑上聲音起處。
  “欸唷!好狠吶!”
  小桂調笑的語聲,用暗器釘木的“奪奪”聲同時傳出。
  行刺的三人才剛轉身向窗準備躍走,卻發現客途不知何時早已坐在窗檻上,好不悠哉的翹著二郎腿,正對著自已等人愉快的露齒而笑!
  “你們好呀!”客途嘻笑自若道:“很遺憾剛剛各位對我們師兄弟倆的行蹤推測錯誤。”
  眼前三人齊齊嚇了一大跳,本能的蹬地倒掠遠離客途,保待距離,以策安全。
  小桂好整以暇的盤膝坐在頂梁上,雙手托肋接著膝頭,由上而下,陰視著慌張挪閃中的三人,悠然嘖聲嘆道:“師兄,我早告訴你了,不要這麼神出鬼沒嘛!
  你瞧,你把人家嚇得屁滾尿流啦!”
  在他盤坐的橫樑梁身上.六枚三角尖錐一列排開,支支入木三分的釘在那兒,正自微微地閃著黯藍黝光。
  才剛被客途嚇得不輕的三人,驚魂未定,乍聞小桂出聲,立即又忙不迭的抬頭.搜尋小桂的人影。
  瘦高個兒的視線瞥及梁上那幾支六角尖錐,不由得頭皮發麻,暗自倒抽口涼氣忖道:“我射出暗器時,明明是分上、中、下三路,向六個不同的方位出手。
  這個小鬼卻是用什麼樣的手法,在一眨眼的時間同,將六支飛縹排列的恁般整齊?”
  他這廂猶在兀目驚疑,小桂卻似尚未睡醒般,有氣無力道:“我說……各位大哥,你們知不知道,現在是三更半夜也!在這種時間跑來打擾人家的安眠,實在是一件非常缺德的事哩!”
  這三名不速之客顯然不明白小桂為何突說此言,不禁莫明所以的面面相覷。
  窗櫺上,客途輕晃著雙腿,以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解說道:“我這個師弟呃!
  平素的脾氣還算是不錯。不過,如果在他睡覺睡到一半,偏給那種不知死活的人吵醒時,就很難令他保持正常時和藹可親態度了。”
  他嘴裡雖是說著話,但眼睛卻只瞧著自己的手指甲,看他瞧得那麼認真的模樣,簡直比欣賞一件稀世珍寶還要用心三分。
  這三名前來行刺,卻又出了大糗的仁兄們尚未想清楚,究竟該拿什麼樣的態度來處理眼前的窘境。
  客途已對著自家手指甲幽幽嘆了口氣,接口道;“我想告訴各位的是,你們很不幸打擾了我師弟的睡眠,引起他極大的不悅,你們最好開始念佛,自求多福吧!”
  “然也!”梁上,小桂唱作俱佳的重重一拍橫樑,翻臉冷叱道:“納命來吧!”
  隨著他擊梁時所發出的砰然聲響,明明是牢牢釘在橫樑上的六枚三角尖錐,竟像有了生命般的活跳而起,凌空鬥翻,咻地射向行刺之人。
  以瘦高個兒為首的三人幾乎異口同聲,怪叫著舉起勾刀刀奮力磕向反襲自己的飛錐。
  “叮噹!”聲響,三人手中的勾刀刀雖然擊中三角尖錐,但是刀身竟也應聲而斷。
  三角尖錐受擊之後,並末落地。只活一改激射方向,余韻猶存的交叉襲向手忙腳亂中的三名大漢,在他們手上、臂上劃破數道血痕。
  “埃唷!不好!”
  “毒……”
  驚叫聲與人體倒地時控翻桌椅的乒乓碰撞聲亂成一團,當眾聲俱寂,地上已多了三具中毒面亡,七孔流血的屍體。
  “見血封喉!”窗櫺上,客途嘖嘖嘆道;“乖乖,暗器居然餵上這麼強烈的毒藥,未見也大狠了吧!”
  小桂自橫樑上飄然跌落,吐吐舌道:“我本來是想嚇唬他們。哪知道這毒鏢居然如此霸道,害他們在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客途搖著頭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那個瘦高個兒若是知道,自己竟也有誤中自己毒鏢的時候,就不會在鏢上餵以如此歹毒的毒藥!”
  他躍落櫺檻,踢了踢漸僵的屍體,攢起眉道:“這裡咱們是住不下去了,你打算怎麼辦?”
  小桂磨拳擦掌怒哼道:“他奶奶的!真是‘君子可以讓予一,讓予二,讓予三,但對小人莫可空讓也,否則謂之孬’!咱們若再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大概還以為咱們是吃素的,找起麻煩就沒完沒了。”
  客途苦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好吧!反正惡人原本就得靠惡人來磨才能見效,這場麻煩橫豎是免不了的啦!”
  時已四更。
  熱鬧的北大街經過一夜的喧騰,也逐漸有了曲終人散的冷清意味。
  只是,大發賭坊裡卻宛然不知休息為何意義般,仍舊熱鬧滾滾,囂喧如常。
  小桂他們卸了華服偽裝,二人俱是一身素雅的青布長衫,直趨賭坊之前。
  賭坊所屬的黑衣守門大漢看到如此不起眼裝扮的二人步上台階,猶不知凶神上門,只當沒瞧見的徑自聊他們家的天,連虛偽的哈腰迎客也全省下了。
  小桂故意在門檻前停了下來,衝著對自己視若無睹的黑衣大漢們露齒一笑!
  “有時候……”小桂笑吟吟的開口:“跟錯了主子,實在是一件既委屈又悲慘的事,你們知不知道?”
  黑衣大漢們圍上前。沒好氣道:“窮酸小鬼,你若想賭錢就進去,要是沒錢賭就滾蛋!你擋著門口前咕個什麼?”
  小桂依舊笑容滿面:“找麻煩的來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還不快跑嗎?”
  沒瞧見小桂有什麼大動作,只看到他左手猝然翻揚,緊跟著便是一陣“劈劈啪啪”刮人耳光的清脆肉掌擊額之聲響起!
  在呼爹喊娘的慘號和摔跌滾撞的哀叫聲中,小桂和客途無視於原本圍著自己,此刻卻被摑成滾地葫蘆,噴著滿口紫血和碎牙,還趴在地上呻吟不已的守門大漢們,兩人宛如開路機一般,橫行無阻的一路朝賭坊內大步推進。
  凡是遇上他們二人的賭坊所屬人員,沒有一個不落得和那些守門大漢同一命運。
  難怪,小桂打一開頭就說,跟錯了主子真的是一件委屈又悲慘的事。
  除不過片刻工夫,他們師兄弟二人已穿過中庭,進人賭坊大廳。而賭坊驚聞奪勢的護場大漢,也才剛擎槍掄棒,堪堪趕到大廳口對上小桂他們。
  大廳內的賭局,早已因為這驚變紛紛歇了手,那些不及走避的賭客們全都噤寒蟬的縮於一角,兀自膽顫心驚,神氣萎縮。
  小桂宛若巡視著自己的基業般,瀟灑的負手而立,含笑點頭道;“很抱歉打擾了各位今晚的賭興,我們兄弟倆是專程砸這場子的。因為,就在今晚稍早,大約剛起更的時辰,我們兄弟倆手氣不錯,從這場子裡贏了約摸萬把兩的銀子。
  可是一出門不久,就被賭坊區的幾位大哥們攔下,他們表示,丁二爺的銀子不是那麼容易搬的,要我們將今晚贏的銀子吐出來,交還他們。哼!難道開賭場的規矩就是,輸的留下,贏的不准帶走?你們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小桂這一口氣剛歇,一名五短身材,頭大如鬥,滿臉橫肉,凶相畢露的仁兄聲如皋雷,硬生生格言道:“滿口胡言的奧小子,你究竟受誰的指使,竟敢來此紅口白牙的扯起這漫天大謊,存心想找碴生非?你們莫非是活得膩味了!”
  客途依然溫吞和照的露齒一笑,慢條斯理道:“我們可沒說說,貴寶號前來恐嚇不成,接著又派人潛至我們師兄弟倆下榻的客棧行刺,企圖奪回銀兩,在那兒還留有行刺失手的三名人質,如果你們有興趣對質,不妨找人去將刺客提來,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嘛!”
  別看客途滿臉忠厚老實的模樣,他若是胡連開來可比小掛那一副精明的滑頭德性容易贏得別人相信和認同。
  更可怕的是.他這招屢試不爽!就像現在,賭場裡的賭客加打手,上下數百人之中就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居然在說謊。
  小桂環目四顧,發現此刻在大廳四周及前梯口各處,業已布滿刀劍出鞘,張弓搭箭,目露兇光,殺氣騰瞠的黑衣大漢。
  這小鬼似乎對眼前如此“盛會”甚感滿意的不住頷手,他無視於眼前眾多黑衣大漢一副將要大開殺戒的駭人駕勢.反而反客為主,衝著廳內驚惶瑟縮的無辜賭客,咧嘴一笑!
  “各位花錢玩完的老爺們……”小桂喧賓奪主的故言道:“今天咱們這個場子是砸定了,無關的人、沒事的人,最好趕快回家睡覺,否則,待會兒刀槍無眼,萬一被以傷了,你們可是找不到人要醫藥費的喲!”
  原來,人群之中已有人認出小桂他們就是通緝要犯,正在議論紛紛,此時再被小桂如此恐嚇刺激,立刻群情騷動,不安的氣氛登時升高。
  這時,通向二樓靜室的樓梯上,有一人緩緩的走下樓來,這人穿著紫底圍暗花的長衫.立著一雙蛇眼,模樣陰鷙。
  此人沙啞著噪門,語調陰沉的開口:“本坊今晚營業到此為止,不論輸贏,我們過些時再與各位貴客結算。現在.請各位先收檢好自己的銀錢,魚貫出門,外頭有本坊伙計恭送各位、掃各位的興,情非得巳。
  這個小兄弟受何人指使,前來挑釁找楂的陰謀內幕,待我們查明後,自會公告諸位,好讓各位判明個是非曲直。”
  小桂哧地一笑:“乖乖,真會說話!”
  當然,滿懷驚懼的一幹賭客自是不敢理會小桂挑釁的言詞,揣揣不安的開始離去。膽子稍大的人忍不住地在竊竊私語;有些人則在行經小桂他們身旁時,投以悲憫又惋惜的一瞥,也有人嚇得只知低著頭促促而行,哪敢多看什麼。
  於是,大廳一大窩子的人夾雜著那些娼婦相公,不消片刻便走得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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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老千訴衷腸

  方才還是熱鬧非凡的大廳,此時卻顯得異樣的空洞冷清,耀眼的燈光明晃晃地照著廳內的一片零亂。沉靜裡隱伏著森森的肅殺。
  蛇眼大漢冷沉沉道:“你們二人究竟是何出身?三番二次的找丁二爺麻煩,究竟受難指使?意欲問為?”
  小桂和客途對望了一眼,未言先笑道;“老兄,你沒搞錯!到底是難找誰的麻煩來著?咱們兄弟倆前天過午才踏進這座縣城,為的是找個可以換頓飯的工作做,結果不到黃昏,二人就莫明奇妙的變成通緝犯。昨晚,我們也是規規矩矩的來賭錢,憑著運氣和一點點的本事,僥倖贏了點銀子,卻又三番兩次被人圍毆加行刺。如果換成是你、你有多大本事能夠無動於衷,假裝什麼事也沒有?”
  “原來如此。”蛇眼漢子陰險笑道:“這麼說,你們是初出洞門的雛兒,誤打誤撞,自找了一身的麻煩。真是不幸吶!”
  他朝站在廳門旁那個五短身材的大腦袋一揮手,大刺刺道:“關門!”
  “嘎吱……碰!”地一聲,廳門被四名黑衣大漢推動關閉,還落了栓。
  客途好脾氣一笑:“喲!敢惜這門還是生鐵鑄的吶!不過,這四周牆壁全都是雕花的鑲板隔間而成,這樣子能關得住人嗎?”
  他的話才剛說完,忽然一陣“嘩啦……碰略!”的撞響,在那些雕木鑲板的內側,落下一道道的鐵柵欄,封閉四周。
  客途忍不住失笑道:“我就說嘛!這種黑心肝的賭場,怎麼可能沒有點像樣的裝置,瞧瞧!這鐵柵欄支支都有兒臂粗,算得上是座牢靠的鐵籠啦!”
  那個人腦袋兇狠喝道:“臭小人,你們離死不遠,還有心情說什麼風涼話?”
  小桂嘖嘖嘲弄道:“師兄,這邊的人怎麼全都是一個樣兒?他們真的是很搞不清楚狀況也!”
  這小鬼一揚眉,藐視以極的接著吆喝道:“餵!大頭呆,你搞清楚一點,咱們可是打定主意來砸場子的,沒有三分三豈敢上梁山!該死的,絕對還輪不到咱們兄弟倆,你懂還不懂!”
  大腦袋勃然大怒道;“啊呸!就憑你們這二個鳥娃兒,也想上我們這裡來惹事非,踢場子?老子今人若是不能叫你們直的進來,橫著出上,我***就不姓劉!”
  蛇眼大漢阻止暴跳如雷的大腦袋,冷削道:“廢話不用再多說,小鬼報上名來受死!”
  “我偏不!”小桂雙手環抱,扯皮道:“你以為你是誰呀!叫咱們報名,咱們就非得報名,你他娘的!想得美喲!”
  蛇眼大嘆瞪著小桂,目光有如毒蛇的舌信,酷寒道:“無知小童,枉費你父母白養了你這麼大!進了枉死城,別忘了是‘喚蛇’薛全替你們送的終。上!給我亂刀分了!”
  薛全使出一桿中空套連,伸縮如意“環結槍“快若電光的暴刺小桂胸口。
  其他黑衣大漢則在薛全最後一字出口的同時,手舞單刀,吆喝如雷,如狼似虎,怡勢俱足的分別衝向小桂和客途。
  小桂面對刺來的長槍,依然悠閒的吃吃直笑!
  他雙掌交錯,擺出一種詭橘的封門姿式,面對攻勢毫不動容,直到長槍臨身的剎那,方始變然而動,在掌下拍,右掌長劈,碰然悶響聲中,長槍嗡聲脫射,大腦袋仁兄卻“哇!”地一聲慘叫竟被小桂一招震飛,口噴鮮血,倒翻摔出。
  蜂擁而上的黑衣打手們猶未驚覺眼前異變,已然迎上晃身切入的小桂。當他們才剛舉刀劈斬,小桂一招空手入白刃,輕鬆奪得一柄單刀,一換刀花,刷刷揮展。剎時,空中現出一圈光弧,光弧乍硯的同時,震人耳膜的金鐵交鳴聲“叮噹”直響!
  十幾只仍然緊鈕著單刀的人手齊空亂飛,血雨濺灑中,淒厲慘痛的哀號扯人心弦的躥空直起,十數條人高馬大的黑衣漢子便血糊狼狽的撞跌成一片。
  小桂這邊才剛施辣手,客途那裡也已傳出一連串“欸碰”的掌擊人體聲音。
  衝向客途的那群黑衣人打手,一個個有如拋空的繡球,手舞足蹈和著哀哀嗥叫,炸彈開花般的翻摔落地。
  薛全估不到眼前這才胎毛未脫的半大娃子,功夫居然如此扎實,下手更是狠辣,心中不由得暗暗一驚!
  他急忙探手解下纏於腰間的兵器鏈子錐,怪嘯一聲,凌空飛擊空手對敵的客途。
  客途驟聞空中傳來兵刃劃破空氣時所產生的咻然銳嘯,便知有高手來襲,他雙臂大拋,布起一道半圓型的無形勁道,護住自己,同時身形暴旋走位,右手順勢而揮,屈指連彈,指勁破空,發出奇異的“噗噗”聲響!
  揮刀猛砍的黑衣大漢們單刀急落,卻在觸及客途布起的勁道時紛紛反彈倒揚,有些人更是被震裂虎口,單刀脫手飛墜。
  薛全揮擊的鏈子鏈,竟也遭到客途凝氣成箭的屈指一彈,撞偏準頭,噗嗤插入一名黑在大漢的大腿根部。
  在這名手下“嗷……”的慘然狂吼中,薛全震撼的收鏈閃身,駭然脫目驚呼:“穿雲指!”
  他落地之後,顧不得被自己誤中的手下血流如注,而色發白的指問道:
  “成名於二甲子前,一生未有敗跡.被武林兩道尊奉為武林狀元的水千月老前輩,是你們的什麼人。”
  客途瞄了小桂一眼,兩人會心一笑,心想:“呵!原來咱們師父過去也是個大大的名人吶!這下咱們終於知道了。二甲子前就已經成名?那師父最少也有一、二百歲……哇!好老哦!”
  小桂忍不住吃吃失笑;“水千月正是我們的師父。我們的師父就是水千月。不過,他現在年紀大了,不再叫什麼武林狀元,如今人家都尊稱他老人家為不老神仙!”
  這小鬼是想起上回和小千初見時,小千說不曾聽過不老神仙的名頭,自己心裡難免有些不是味兒,因此決定這一次有機會,當然得替師父做點宣傳,好好打一打廣告,以期重新炒熱自家師父的知名度。
  他卻不知道,自己此番張揚,竟導致而後他們師兄弟二人的江湖之行,凶險倍增。
  廳內,眾黑衣打手雖說全是些上不了大臺盤的江湖下九流之屬,但顯然對那些真真假假的江湖傳聞,比什麼都要熟悉。
  因此,當小桂得意的說出武林狀元就是自己的師父時,全場不禁為之譁然轟動。
  薛全更是臉色數變,他沒想到一個流傳了一百多年的“傳聞”,一位只存在於人們傳說之中不可思議的人物,如今居然在自己面前落了實,而且還跑出二個找自己麻煩的傳人來,這種衝擊,實在不能說不大。
  度過片刻的震撼,薛全終於忍氣吞聲道:“既然二位是水老的嫡傳.那麼看在令師等的金面上,大發賭訪與二位小兄弟的過節,就此了結。二位小兄弟盡可走人,來呀!開門送客!”
  “慢點!慢點!”小桂拋了手中單刀,擺手謔笑道:“薛老大,我剛剛才說你們這標鳥人搞不情狀況,你怎麼又來!”今天可是我們兄弟主動找上門來算帳,這梁子是你說了結,就能了結的嗎?而你居然也敢厚著臉皮,指出我師父的招牌,想跟咱們兄弟倆拉關係、攀親情,你有沒有搞錯?”
  “就是說嘛!”客途理著衣袖,氣定神閒道;“剛剛的臭小子,就算馬上變做“小兄弟“,梁子依然是梁子,過節也仍舊是過節。你 腹蛇,薛全
   同樣還是不可能變成我們的朋友,你們三番兩次騷擾咱門兄弟倆的帳,也照常還是得算個清楚!”
  薛全臉色一僵,就待翻臉。
  小桂旁若無人的咯咯直笑;“這應該是我的台詞,怎麼讓你先說了?”
  客途滿臉敦厚的攤手一笑:“你師兄我認識你這小鬼一輩子啦,我還會不清楚你心裡想些什麼?”
  他們二人這般目中無人的閒話家常,實在不是故意藐視薛全,全是因為習慣使然。
  過去,在黃山上那段漫漫歲月,小桂他們師兄弟倆除了師父,和少數難得來訪的幾位幾近於‘地仙’修為的方外隱者,從未和別的人相處過。
  因為,他們早已習慣只和彼此做伴的“二人世界”,悅起話來的口氣,自然而然不認為有視於第二者存在的必要。
  只是如今這種說話的口氣態度,當然大大的得罪了講究面子勝於一切的江湖人士。
  薛全怒不可遏的咆哮道:“好!算你們二個有種。既然你們寧願不做親家做仇家,本總管就成全你們。你們打算如何解決這梁子,儘管劃下道來!”
  小桂一見對方居然是如此一副前倔後恭的德性,想也明白,薛全大概是忌諱自己的師父。
  他不禁暗想:“咱的師父名氣真有這麼大?聽說,他都已經有幾十年不問紅塵俗事了,沒想到眼前這條衰蛇居然還是如此含糊?”
  小桂無視於眼前一觸即發的緊張之勢,帥氣的擺手一笑:“算了!咱們出山前,師父特別交代過,得饒人處已饒人。既然你都已經抬出我師父來拉近乎,我們師兄弟倆也只好不為已甚,就讓今晚的遊戲到此告一段落吧!師兄,你覺得這個結局可好?”
  “我無所收,你高興就好。”
  薛全本是一怒之下,才會脫口而出要小桂他們“劃下道來”,這麼衝的氣話既然出口,一般敵對的雙方鐵定會以大幹一場做了結。
  誰知道小桂這小鬼究竟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居然還笑得出來說算了。
  此時,薛全如果再行挑釁,那可就變得有失風度。這種“失風度”的事,可不是薛全這個在江湖上有名號的人物幹得出來的。他如果真做了,將來哪有面子再在道上跟人爭長論短?
  更何況,薛全若真的拉下臉來硬幹,想想剛才人家兄弟倆出手,他這邊可也不定能贏。
  萬一翻臉之後還落個淒慘大敗,豈不應了“賠了大人又折兵”那句話,如此一來,他薛全在江湖上可就真的甭再混了!
  但是,以現下這種場面而言,薛全明明是漲紫了苦臉,氣炸了心肺,咬碎了滿口的蘇板牙,若要他真的就這麼“算了”,那他豈不是得將滿肚子的怨恨、氣懊一併打包,通通帶回家中自己獨自一人消受。
  短短片刻,薛全的思緒已迴轉千回。
  但是,他越想只有越嘔。
  “怎麼會這樣?”薛全悶在心中千詛萬咒,空自不甘的暗罵不已:“說什麼我蝮蛇薛全也是個以陰險狠棘而出名於江湖的老鳥,今天怎麼會被二個毛頭小子逼入如此進退難控的局面?可恨吶!”
  薛全心裡恨著,臉色也一陣青一陣紅的變換不定。
  小桂和客途二人卻搞下情狀況的奇怪著,為何薛全半天不吭聲?莫非他決定不這麼算了,而想繼續以武力解決彼此的梁子?
  “開門,送客!”
  薛全突兀的暴吼一聲,一甩衣袖,回身便走得略略上樓離去。
  嘴角猶自掛血的大腦袋仁兄,在二名手下的扶持下才勉強地站穩身子,他一聽到“送客”二字,顯然稍松了口氣,忙不迭的揮手要手下挪開那道鐵所鑄的大門,送瘟神似的隔著老遠目送小桂他們離開賭坊。
  回到冷清的街上,遠遠的已有雞鳴傳出!
  時已五更交鼓,天色漸露微光。
  “好長的一夜!”
  小桂和客途不約而同的齊齊長噓!之後,二人不禁斜眼對望,忍不住同時爆出一陣興奮自得的哈哈大笑!
  “走吧!”迎著初露的晨曦,小桂意氣風發的揮手傲笑道:“目標 武林盟,殺呀!”
  他們二人腳下同時用勁,身形發電的射向城垣而去。
  當然,他們又是翻牆出城了。不過,這一問,他們可沒有打算再回這個豐亭縣。
  就在小桂他們得意離去的同時,大發賭坊隔壁的留香閣頂樓上,窗畔一條人影隱立於簾後,似正在目送著小桂他們二人出城。
  留香閣的對面,一家附有宿處的酒坊裡,小千衣衫俱整的枕臂躺在床榻上。
  “好傢伙!原來你們是武林狀元水千月的嫡傳弟子。”小千臉上含笑的喃喃自語道:“這回我可真是看走眼吶!這二個傢伙,呵呵……”
  他雖是兀自的咕咕著,但是一雙神色養棄的眼睛卻自斜姚而起的窗戶下,緊盯著對面留香閣頂樓上的神秘人影……
  離開豐亭縣城一路西行的小桂和客途二人,上午剛剛超過冬意初露,微見簿霜的山區,進入名為“秋浦”的小鎮。
  秋浦鎮雖然沒有豐亭縣來得大,但因為所在位置臨近江邊,故而商旅往來頻繁,鎮內不僅三街六市俱全,到處更可見酒樓飯館林立,熱鬧非凡。
  許是因為距離江岸不遠的關係,小鎮上的風勢不弱,樹樹的冷風吹的人們添衣加襖,鎮裡已是一片入冬時節的景象。
  小桂他們二人依舊是一身單薄的青布長衫,走在風中,卻絲毫沒有寒冷的模樣,與他們探身而過的路上行人,不免對不畏風寒的二人投以佩服的一瞥。
  小桂望著眼前冬衣加身的行人,不禁信口吟道:”昨日秋風方起,草黃葉落初入眼,今朝醒覺風寒時,意已瑞雪紛紛。”
  “說得好!”客途呵呵一笑:“咱們離開黃山時,也不過才立秋時節,沒想到眼一眨,都已經入冬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小桂笑問:“師兄,天也漸漸冷了,咱們要不要在這兒順便添幾件襖子,好準備路上穿?”
  “也好。”客途頷首道;“否則,若是再像這二天全在山裡面打轉,可又要冷煞人了,那滋味確實不太好受。”
  小桂扮個鬼臉笑道:“就是說嘛!雖然咱們倆都有本事在雪地裡打赤膊,但是既然來此人間俗世,咱們的穿著打扮如果和平常人差太多,也會被當成是瘋子。搞個不妥,又不知道會是出什麼麻煩呃?”
  “惹麻煩不是你的最愛嗎?”客途斜眼陰道:“你幾時變得謹慎了?真稀奇哩!”
  小桂黠謔嘻笑道:“誰說我喜歡惹麻煩?我才沒那麼遜哩!是麻煩喜歡自己來找我的。這賓與主的關係,請你搞清楚些,不要隨便污辱少爺我的格調。
  ”
  “臭屁!”
  客途故做不屑的嘖弄一聲,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入一家綢緞莊。
  “喲!罵完就走!”小桂咯咯一笑:“讓對手回嘴的機會都沒有,高明!
  ”
  他不以為然的嘻嘻一笑,正要踏上綢緞莊的門檻,卻被街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小桂縮回腳朝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極目探望:“那不是小老千嘛?好些日子不見,沒想到他也進了這個鎮!奇怪……照穿著打扮來判斷,他身旁那幾個大個子,應該是他的同門師兄弟,可是我怎麼覺得小老千好像被那些人給挾待了?”
  綢緞莊內,客途嚷聲道:“小鬼,你不是要買襖子嗎?還不過來,賴在門口做啥?”
  小桂想想不對,回聲叫道:“你幫我隨便挑好了,我剛剛看到小老千,他好像有麻煩,我追過去瞧瞧出了什麼事。”
  他跑得比風還快!
  客途聞言掠出綢緞時,小桂的人已經遠在數條街外,一閃便失去人影。
  “噴!”客途好笑道:“見了麻煩就追,還說自己不找麻煩!這小鬼,真是的!”
  認清楚小桂剛才逝去的方向,客途不急著去追他,返身走回綢緞莊內,因為小桂想要添幾件襖子的嘛!只要小桂想要的,客途從來不曾拒絕過。
  小桂連鑽帶閃,穿梭在熙來攘往的人潮衛,沒幾下就追上小千那一群人,他便隔著段距離,遙遙的在暗中跟蹤。
  小千左右那些人動作略嫌粗魯的推著小千朝鎮郊偏僻的角落走去,小千面無表情,卻不曾反抗的默默而行。
  小桂心中暗自納悶:“奇怪!小老千明明不是這麼好脾氣的人,幹嘛任那些人欺負而不翻臉?”
  這時,小千一行人已在一處荒園的暗處停下來。
  小桂四下一望,看清地形後,迂迴轉向一條暗巷,潛近小千等人停身之處……
  “小師弟……”一名高頭大馬,滿臉麻子,年約二十三、四的華衣青年,氣燄囂張的點著小千胸口,不懷好意的奸笑道:“你躲得可真遠呀!這個樣子,你叫我們這些師兄們,如何評鑑你在外修業的成效?”
  小千僵著一張臉,硬繃繃的道:“回稟大師兄,我沒有躲,我怎麼敢躲著各位師兄呢?”
  “沒有?”這位大師兄冷冷一笑,忽然揚掌,“啪!”地賞了小千一記耳光。
  小千不閃不躲咬緊牙根,生受了這記火辣辣的耳刮子,他人雖未受傷,但右頰卻立刻浮現紅腫清咻的五爪金龍。
  茅山派這位大師兄沉著臉哼道:“你還敢狡辯!你若不是故意躲著我們,為什麼沒有依照我的吩咐,在指定時間之內趕回豐亭縣報到?”
  小千忍氣吞聲道:“回稟大師兄,我是因為在豐亭縣外與風雷門有了點瓜葛,才耽誤了報到的時間,所以我才會盡速趕來此地,和各位師兄會合。”
  大師兄揚了揚稀疏的眉頭,顯然不信道:“哦!真的嗎?這件事誰能替你作證?”
  其他幾個茅山弟子亦在旁起鬨:“對,誰能作證?若無證人,我們就要按照門規治你一條抗令不前、欺瞞尊長的大罪!”
  “他到哪兒找證人?依我看,這小千根本就是瞎掰,他分明是在欺騙咱們,藉以逃避咱們的監督。”
  “對!大師兄,別踉他囉嗦,按照戒律處治他不就得了!”
  “慢與!慢點!”小桂笑嘻嘻的自隱身處行去,擺手打岔道;“我可以替這個小老千作證,他真的是在豐亭縣外,遭到風雷門二代門主的聯手追殺,差點連小命都丟了哩!”
  小桂這一現身,立刻引起茅山弟子們一陣騷動,有人更是緊張兮兮,如臨大敵般的手揮佩劍,瞪著小桂嚴陣以待,
  “別急!別急!”小桂吃吃直笑;“我是碰巧替小老千解危的人,不是什麼凶神惡煞,各位不用太緊張。”
  茅山派這位大師兄冷冷道:“我茅山一派在此處理家務事,不希望外人打岔,請你離開。”
  小桂奇道:“你們不是要小千提出證人,證明他的行蹤嗎?現在我這證人在此,你們怎趕我走?”
  茅山弟子之中,一名瘦高個大刺刺道;“告訴你這是咱們茅山的家務事,要你走,你就走,哪來那麼多廢話?
  小桂笑容依舊,但眼神也漸冷硬;“我走了,你們才好繼續欺壓小老千,是嗎?我不知道他哪裡得罪了你們?不過,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像你們這種以欺壓師弟為樂事的狗屁師兄!”
  他不理會勃然變色的茅山弟子,微頓一下,接著道:“小老千是我的朋友,而我絕不容許有人欺負我的朋友,就算你們是他的師兄也一樣!”
  茅山大師兄陰險道:“宋小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外人恐嚇同門!
  ”
  “我沒有……”
  小千欲辯無言,因為小桂猝然出手,點中他的穴道,令他不得動彈,亦不能言語。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小桂呵呵一笑:“如今小老千受製於我,接下來發生的事,是咱們之間的梁子,與他無關。我說……這位大師兄,你若真有本事,儘管衝著我來便是,我君小桂包管將你伺候得服服貼貼,滿滿意意!”
  大師兄臉色陰暗不定:“我說過這是茅山派的家務事,與你無關。你若硬要插手,便是與整個茅山派為敵,而宋小千亦將被視為叛徒。我勸你最好考慮一下後果!”
  “你說得我好怕喲!”小桂訕笑道;“我真佩服能教出你這種徒弟的人。
  像你如此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人,還真是人中一絕。茅山一派,有徒如你…
  …真是不幸呀!”
  茅山弟子頓時群情激憤:“大師兄,這小子竟敢污辱作,咱門教訓他!”
  這位茅山派的師兄本就氣得七竅出煙,此時八人扇風點火,立刻火冒三丈怒喝一聲:“湊他!”
  眾茅山弟子身形甫動,忽聞有人威嚴沉喝:“住手!”
  這些茅山弟子一徵之下,倒還真聽話的剎住身子,扭頭望向聲音起處。
  客途手裡拎著包袱,大步行來。
  “想欺負我師弟,還得問問我肯不肯。”
  他走到茅山派大師兄面前,目光如炬的瞪著對方,一字一頓道:“我最恨不懂得愛護門師兄弟的人!”
  既然,客途已知道雙方衝突的原由。
  身著青布前衫的客途,雖然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莊稼漢,沒有絲毫足以令人畏懼的氣息。但那個茅山派的大師兄,個知為何被他這一瞪,瞪得打心底直冒涼氣,大氣不敢吭,生恐激怒眼前這個看似不甚起眼的“莊稼人”。
  茅山大師兄股色微微泛白,避開客途目光,衝著不言不語的宋小千威脅道:“今日之事,我自會稟報師父。我令你三日內趕往殷家匯待命,此次若再延誤,我一定報請師父中止你的修業之計,叫你回山。”
  他冷哼一聲,又含狠狠的瞪了小千一眼,方始百般不甘的率眾離去。
  小桂解開小千受製穴道,小千“欸 ”地長嘆:“這下我可倒霉了!”
  客途不解道:“莫非我們的作為,給你添了麻煩?”
  “不是。”小千無奈地搖頭:“我還真謝謝你們為我解危。因為我那位大師兄氣量狹小,嫉妒我已得了掌門師伯的真傳,所以只要逮著機會,他就想辦法找我麻煩,這一次,我誤了他的交代,正了給他藉口整治我,如果不是你們出面,他豈會如此輕鬆放過我!”
  “既然如此……”小桂問道:“你又倒了哪門子的霉?”
  小千苦笑道:“大師兄要我趕往殷家匯,肯定是要我去收拾猖獗該地已久的殭屍,那殭屍兇名久著,不好對付,因此一般道法術士誰也不願沒事去招惹他。如今,我師兄卻要以此為藉口,做為我修業考核,要我去都那怪物,就憑我目前的本事,哪能對付得了,我還能個倒霉?”
  “世上真的有殭屍嗎?”
  小桂和客途全都驚奇的瞪大了雙眼,神色之中,更形流露出掩不住的興奮。
  “你們倆這麼高興做啥?”小千白眼道:“普通人聽到殭屍,嚇都嚇死了,哪有人像你們這般興奮的?莫非你們是見我即將倒大霉,所以幸災樂禍!”
  “你說那什麼話?”小桂砸嘴笑道:“像我們如此重義氣的人,怎麼可能明知朋友有難,卻故意幸災樂禍,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你們真的重義?”小千皺起鼻子,怪模怪樣道:“根據我的經驗,會把這種話攤開來講的人,如果不是臭屁份子,就是睜著眼說瞎話的傢伙,請問二位,你們是前者還是後者?”
  客途搔著腦勺,苦笑不迭:“嘿!小老千,你真的對人很沒有信心也!”
  小千撇嘴道;“少來!”小桂搥了小千肩頭一拳,嘻嘻笑道;“我從來信人性本惡這一套。等將來咱們混久了,你自然明白我們哥兒倆是哪一種人,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就是這麼回事了!”
  小千不以為然:“咱們有什麼機會混在一起?你們得上九宮山救人,那是西行的路線,而我卻要北上去殷家匯應卯,根本走不在一路嘛!”
  小千故意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徑自踢著地上的石子玩耍。其實,他對前往殷家之行,一點把握也沒有,打心坎兒裡希望小桂他們能跟自己走一遭,就算對付不了殭屍,至少也有人做伴壯膽也好。
  只是,自幼生長的環境使然,早就教會了小千對事不要有所期盼,對人更別奢望有所祈求,免得倒頭來一切皆空,傷心失望的仍是自己。
  這種心態當然不見得正確,但對命運乖鐘的小千而言。卻已成了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他寧願選擇一開始什麼也沒有,那個“什麼”.其實也沒什麼。
  小千之所以會有如此偏激的心性,其實也是因為自幼被同門的師兄們欺負太過之故。如今,他卻碰到小桂和客途這對“相親相愛”的師兄弟,令他覺得不可思議。
  師兄師弟既非親亦無故,怎麼可能感情懲般融洽?說不通嘛!
  小千不免有些吃醋的想:“我就沒有一個如此善待自己的師兄。嗯……也不能說真的沒有,至少三師兄就不會像別人一樣欺負我。”
  儘管小千總是告訴自己,不用在意那些師兄對自己好或不好,學好本事才是最重要的。不過,他畢竟還是孩子心性,難免希望也能有個相投的伴兒。彼此說說笑笑,或是談些心裡的話多好!
  這正是為什麼小千雖然明著拒絕和小桂他們同行,偏又暗裡留心這對“白痴兄弟”的行蹤。因為,連小千自己都還不明白,其實他很喜歡與小桂他們相處時的感覺。
  這也許就是緣吧!
  小千兀自失神的踢玩著石子,雖然他並未將心中希望小桂他們同行的念頭形之於言語,他卻不知道,自己無意識的動作中,卻已明顯地流露希望有伴同行的期待。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
  客途忍不住咕噥:“沒見過這麼捌扭的傢伙,明明想要,偏又不說。”
  “什麼?”小千回過神來,茫然問道;“你說什麼?”
  小桂笑道:“誰說我們走不在一起?師兄和我都想去見識見識,殭屍到底長得什麼德性哩!所以只好請你帶路,咱們一起去殷家匯羅!”
  “那……”小千心喜難掩,偏又故作不在乎問:“九宮山之行怎麼辦?”
  “笨!”小桂嘲汕道:“這種事還要問,當然是自動延期啦!反正,十幾年都過了,就算會受折磨,我娘也早已受盡折磨了,並不差這短短幾天。”
  說著,小桂神色略黯,但他旋即冷靜道:“不過,不管我娘受了何等折磨,我都會要武林聯盟,一點一滴的還她一個公道!”
  在他冷靜的語調中,一股莫明的肅殺凝若有形,不禁令小千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小千呆了呆,不覺地付道:“乖乖,好感冽的殺氣!這小鬼難不成是煞星投胎?如果真是如此,武林聯盟可得自求多福了!”
  想著想著,他不自覺多眠了小桂幾眼,但橫看、豎看,總覺得小桂的面相實在不像凶神惡然之貌。
  小桂奇怪反問:“我臉上開花了嗎?你為什麼看得這麼起勁?”
  “臉上開花的是小老千!”客途呵呵笑道:“他臉上那條五瓜紅龍再不處理,就要腫破臉皮啦!”
  經這一提,小千頓覺自己頰上果然正火辣辣的抽痛不已。
  小桂嘖嘖有聲道:“你那個狗屁師兄真夠狠心,下手挺重的哩!”
  客途已自包袱中取出隨身所攜的藥物,輕手輕腳的細心為小千敷上。
  涼涼的藥膏敷上臉頰,小千立刻感到腫痛消褪不少。但更令他感受深刻的是客途那雙大手,竟然如此輕巧細膩的為他上藥。一點也不粗魯或不耐。
  這種受人關愛照顧的感覺,是小千過去在同門之中從未感受過的溫暖。他忍不佳鼻頭泛酸,眼眶竟也濕潤起來。
  客途道:“痛嗎?我師父這藥很管用,馬上就可以消腫退熱,一下子就不痛了。”
  小千不好意思說明自己為什麼想哭,抽抽鼻子,掩示性的點點頭。
  小桂在旁恨很道:“下次再讓我遇見你那個狗屁師兄.我幫你狠狠甩他幾巴掌,替你出氣。”
  “算了!”小千扮個鬼臉:“你幫我報仇,他一定找藉口告到師父那邊去,倒霉的還是我。”
  客途見他恢復了精神,看看時候不早,便提議三人邊說邊行,也好找個地方落腳休息,順便用頓遲來的午餐。
  三人離開了僻靜的小巷,朝熱鬧大街行來。
  小桂接續剛才的話題,問道:“難道你師父也幫著你那些師兄欺負你嗎?
  否則,他豈能不問青紅皁白隨便處罰你?”
  “你不明白。”小千無奈嘆道:“這事說來話長。”
  小桂相中一座青雅的酒樓,往裡走去:“沒關係.反正咱們有的是時間,你盡可將自己過去光榮的歷史,妮娓道來,吾等洗耳恭聽便是。”
  小千和客途懼被他那副咬文嚼字、故做瀟灑的樣子給逗笑了。
  酒樓的跑堂迎面而來,見客人們笑得愉快,他咧著大嘴的笑容也更見開心,直嚷著裡面請,摟上雅座侍候。
  直到小桂他們酒足飯飽,呷著酒館免費奉送的熱茶,小千方始敘述起自己的身世。
  “……我是在大荒年時被父母遺棄的棄兒。那時我才一歲多,根本還不懂人事,也還不太會說話,一個人坐在連樹根都沒有折乾裂荒地上,不知道哭了多久,正巧遇上師父打附近經過,才將我帶回茅山撫養。
  師父待我有如親生的孩子,因此平時的管教相當嚴格,自然我在藝業的修習上,也就比其他同輩較為出色。
  師父一向以我為榮,便連家門師怕也常誇我有天份,將來必定能光大茅山一派等等。就是因為這樣.我的苦難也跟自來了……”
  小桂猜測道:“是不是你樹大招風,材高遭忌?”
  “然也!”小千無奈一嘆:“由於我師父的排名,在他那一輩正好是最小的師弟,而他原本志在雲遊四海,根本無意收徒,碰上我全屬因緣巧合,所以他收我為徒時,我乃全派之中最晚進門,年紀最小.排名最末的超級小師弟,因此全派上下,不論是誰都有資格管我。”
  客途忍不住噗味笑道:“偏偏你這個超級小師弟,本事又比其他師兄好,難怪你那些師兄們會因此覺得設面子,然後心裡擺不平,最後自然就變成以整你為發洩了!”
  小千苦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他們怕我將來會搶走掌門人的地位。”
  “哦……”小桂恍然笑道:“凡事一旦和權勢扯上關係,就複雜了。人在利益衝突時,是真實的本性才會顯現出來嘛!”
  客途道:“可是,像茅山如此子弟眾多的大門大派,有關一派傳承的重大事件,應該有一定的規矩和順位吧!你這個敬陪末座的超級小師弟.又怎麼會威脅他們呢?”
  小千笑得更苦:“因為我不小心學會了本派例來只有掌門人才有辦法施展的移劍術!”
  “移劍術?”客途尋思道:“就是那天晚上,你用來對付關老駝子的那招?”
  “正是。”小千頗見得意之態。
  “呵!”小桂彈指笑道:“那把可真帥!通常我所知道的,一般道士的飛劍術挺多就是指揮自己的佩劍而已,那已經算是很不得了的功夫。但是你那把移劍術卻能藉別人的劍來用,令人防不勝防,功夫的確更上層樓。”
  小千得意道:“如果不夠厲害,它怎能成為本派鎮派絕學?其實我的功夫還是最粗淺的哩!你若是有機會看我掌門師伯施展此招,那才精彩。他一次同時能支使五把不同方位的劍,施展所謂的五行移劍大法,效果更是驚人。“根據掌門師伯之言,這招移劍術苦練至大成,便是提於敵人手中之劍,也能駕馭使其互相破殺攻擊,如此方是真正的移劍大法。
  “不過,此招真正的移劍大法,已在本派失傳近百年了,師伯就是希望我能參境出真正的移劍大法,重光本派絕學,因此才命我下山修業.鍛練自己的道行。
  “哇!”小桂笑謔道:“何其光榮偉大的任務呀!”
  “糗我啦!”小千呻吟道:“如果不是為了這什事,我也不用如此命苦。
  非但無原無緣的四處流浪,沒事還得挨巴掌,吃人肉鍋貼!”
  客途笑道:“根據你剛才所言,貴派的移劍大法應該是一種近似移花接木神動的馭劍術。這移花接木神功只是存於傳聞之中,沒人真的見識過。若是你能悟出真正的移劍大法,茅山一派,非僅武學得已更上層樓,便是聲名、地位亦將隨之大噪於武林,難怪你師伯要把你趕出來好好磨練。”
  “趕我出來磨練是沒有什麼問題啦!反正我也挺喜歡下山出來玩。只是,我那水門師伯們要答應讓大師兄來做評監監察使,這才嘔人啊!我這一路之上,幾乎沒有一天安穩的日子可過。如果不是為了不讓師父為難。我早就用大師兄翻臉了,才不會如此委屈自己呢!”
  小桂呵呵笑道:“以後有我們罩著你,你就不用擔心你那個狗屁師兄來找麻煩,更無需委屈自己了!”
  “對了!”小千眼神一亮:“剛才你師兄對付我師兄,用的是什麼秘祛?
  為什麼我師兄會那麼狼狽的挾著尾巴逃走?”
  小桂含笑著向客途。
  客途習慣性的搔搔後腦,呵笑道:“沒有什麼秘法啦!我不過是以內功心法將正氣逼發出來而已。如果是心術純正的人,對我所通發的這股氣,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若是相對之人,存心不正的話,就會承受不了這股正氣,內心心生畏懼,自然就落荒而逃。”
  小千仔細凝思半天,最後還是搖頭:“不懂!江湖上沒聽說過有這門功夫的,以氣退敵?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
  他不能了解,小桂他們也無法教他領會。畢竟,這種一脈相承、口傳玄奧秘法,唯有師徒之間方能道哉。
  他們三人這大半天一聊下來,自然覺得彼此之間距離,似乎又縮短不少。
  尤其,當小千得知客途乃是因父病死客途,逢水千月採藥路過所救,故此命名,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時,頓然覺得世間非僅自己是苦命孤兒,更是對小桂和客途多添二人同病相憐的親切感。
  三日後。
  小千和小桂他們如期來到鬼名遠播的殷家匯。
  此地雖已人去樓空,荒廢日久,但是從三街六市僅全的遺跡看來,這裡應該也曾是一座熱鬧小鎮。
  小桂他們三人上午時分便已抵達此地,隨即在鎮口了附近找了間尚且完整的宅子,略略收撿後,做為落腳休息之處。
  小千打開有備而來的黃布包袱,就以自己等人休息的宅子大廳為中心,布起防鬼陣線。
  小桂和客途看他煞有其事的拿著墨斗、羅盤和紅線,一邊測量,一面牽起線網,覺得好像很好玩,也跟著小千屁股後面轉來轉去,忙得不亦樂乎。
  等到完工後,時間仍早。
  小桂聽說殭屍怕光,白天不會出現.便硬勘著小千一起到街上逛逛,以便實實在在的見識一下這鬼鎮的模樣。
  在以“修道成仙”出了名的黃山住了一輩子,小桂和客途幾所接觸,均是些超然物外,氣宇祥和的“地仙”、“半仙”、“不老神仙”這類高人隱士,他們倆始終很難想像,“鬼”或者“殭屍”到底是何等的異物?
  正因為不了解、不明白、不知情,所以他們才有心情想要去逛這座鬼鎮。
  反觀自幼即學捉鬼驅飛的小千,就是因為在清楚要跟什麼東西打交道,老大不願地被小娃他們拖出會閒逛,心中總有幾分毛毛然的感覺,心情可就難以愉快得不起來。
  待看遍整座殷家匯廢墟之後,回到鎮日休息的宅子裡,小桂忍不住笑道:
  “除了鎮屬西側那株佔地頗廣的大宅,看來比較陰森之外,這裡空盪的根本什麼都沒有嘛!小老千,你幹啥老是一副神經兮兮的緊張模樣?”
  小千睨瞅著他,哼聲道:“算你還有點神經,還感覺揮到鎮尾那棟大宅有問題。如果我推測無誤,那裡就是殭屍的窩了,你現在不覺得這廢墟有什麼,是很正常的事,等黃昏過後,如果你還是覺得沒什麼,我就佩服你的麻木不仁。”
  小桂不信邪的扮個鬼瞼,表示走著瞧。
  客途道:“你那大師兄怎的還沒來?莫非他臨陣逃脫了?”
  “這不是不可能。”小千聳肩道;“反正他若不來,盡可編出千百個理由來推如此事,我也莫可來他何。”
  小桂不服氣道:“難道就沒辦法治他?”
  小千道:“他是我二師怕的親生獨子,又是與我同輩之中的大師兄,就算掌門師伯要處治地,也不能不顧著二師伯的面子,從寬發落。若非如此.豈會養成他目空一切、狂妄無人的惡劣品性。但說這些又有何用?他還是他,靠山依舊渾厚,所以看他不順眼,儘量避著他就是了,何必自找麻煩。”
  “鄉愿!”小桂嗤笑道:“他會被龐壞,還不是你們自己的責任。”
  “噓!噤聲!”客途突然豎指輕喝:“有人接近此屋,距離十丈……來者四人。”
  小千面露驚疑:“你光用聽的,就知道?”
  客途聳肩一笑:“這是內力深厚的好處之一。”
  他話剛說完,門口已有人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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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見殭屍

  先前,小千決定在此歇腳時,便已在門口留下茅山派的暗記,此時,宅於木門碰然一聲,被人大力推開。
  來人.正是小幹那位麻子大師兄,和其他三名師兄弟。
  這位麻子師兄打量一眼宅子中的諸般佈置,沒哼一聲,大刺刺的走入宅內,冷笑道:“算你乖巧、懂得提前來候。”
  他嘴巴不說,其實心裡暗暗驚服小千布陣之老練與周密。小千過人的天份與資質,一直是他又羨又恨,不能平衡的最重要因素。
  此時,他見小桂和客途陪同小千前來,忍不住心裡暗笑:“不知死活的傢伙,一點道行也沒有,竟敢來此鬼應看秀,只怕屆時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他冷冷瞥了小桂他們一眼,小桂回他一個鬼瞼,客途依然是溫溫和和,笑容可掬的向他點頭招呼!
  想起上回莫明若妙的挫敗,這位麻子師兄仍然未能釋懷。
  他拉長一張麻瞼,冷然遭:“小師弟,看你有備而來,想必你已猜到考題為何。殷家古宅內的殭屍雖兇,卻從不離開古宅一步,你自己體量著對付,若不行別逞能,速速脫出此地為上策。可別貪功丟了小命,還害師兄我難以向六師叔交待!”
  “是!”
  小千垂著眼,恭應了一聲。
  麻子師兄滿意一哼,又道:“如此,便說你好運了!吾等在殷家匯十裡外的樟木村靜候佳音。”
  說完,他一揮手,轉身離去。
  另三人亦隨之返身,但其中一名身著寶藍長衫,長得圓臉大耳,相貌堂堂的弱冠青年,卻在其他三名師兄弟步出宅子大門後,迅速回身,在小千手中塞入一物,含笑道聲:“自己小心,別太強逞。”
  話落,他即掠出門外.追上其他離去之人。
  小桂精明道:“這個人是誰?前幾天,我們可沒見過他。”
  “他是我三師兄,叫做古秀玉。”小千攤開手掌望道;“他也是所有師兄裡面,對我最好的一個。”
  他說話的語調充滿感情。
  客途好奇探問:“他送了什麼給你。讓你這般感動?”
  小千笑道:“這是家門師伯隨身的伏妖寶物 辟邪紫玉。”
  小桂和客途倍感興趣的擠上前,打量小千手中之物。那是一方晶瑩剔透,紫光琉璃,大小僅約寸金,上接八卦,中嵌太極的透明紫玉。
  小千接著道:“掌門師拍既然命令三師兄送來此玉,以助我收拾們屍,足見師伯已知大師兄故意回我冤枉之事。而且,此玉在此,表示大師伯的人一定也已經到了這附近。既是如此.我有掌門師伯這座大山可靠,那還怕收服不了這段家匯的怪物。”
  “難怪你這麼用心。”小桂僵笑道:“原來是靠山到了的關係。不過,你也太小看我們哥兒倆了吧!有我們二個已經在場的大活人幫你,難道不比你現尚且不見蹤影的掌門師怕可靠?”
  “話不是這麼說啦!”小千苦笑:“我知道你們二人功力不錯,可是收妖伏魔的事,終究不同于和活生生的人類拼鬥.所以我難免會有些擔心嘛!”
  小桂不信邪的撤嘴道:“真有那麼不同?”
  “等你碰上時就明白了!”小千扮若鬼臉:“反正你若沒親眼見識過,就算我說破嘴,你還是不信。”
  小桂呵呵失笑:“也對,反正眼見為憑。我等著看就是了!”
  小千略帶促狹的笑道:“希望你的膽子夠大.否則相見不如不見。”
  小桂明眼道:“你是說我會嚇昏了?”
  小千謔道:“嚇昏或許不至於.不過,尿液尿流和無法動彈的樣子.倒是最常見的狀況。”
  客途可可一笑:“莫非你是在說你那些師兄們的糗樣?”
  “然也!”小千咯咯直笑:“我有好幾個師兄在跟著掌門師怕或二師伯.見收妖時經常不是被嚇呆了,動彈不得,就是事後褲襠全濕,屎尿齊流,簡直是遜畢了!”
  “你呢?”小桂不安好心的笑問:“你第一次撞邪時,又有什麼反應?”
  小千回想道:“我第一次陪師父去收妖.只想到如果法事完畢,師父考問時我若答不上來,下次他就不帶我去。所以只忙著仔細記住師父收妖的全部細節.哪還有時間分心會害怕。”
  小桂和客途同聲哧瘈失笑:“原來你師父的嚴管初教.比妖怪還讓你害怕!
  ”
  小千自己也覺得好笑:“說的也是!”
  小桂笑道:“所以說,你的成就也算是你師父逼出來的。因此,你道同門師兄忌妒.迫害的命運.你師父得負絕大部份分責任。”
  小千一怔,隨即辯白道:“話不能這麼說.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師父也是為我好,是師兄他們心眼太小,才會欺負我.你不能誤會我師父……”
  小桂著他為了香自己的師父辯解.急得滿頭大汗,忍不住哈哈大笑!
  客途拍拍小千肩頭,笑道:“這小鬼使壞,故意拿話迫你,你別理他。你一理他,就上當了!”
  小幹恍然,忍不住笑罵道:“奶奶的!哪有人這麼狡猾的!”
  小桂訕謔道:“誰叫你拿我跟你那一標鳥師兄比?跟他們比較,簡直是污辱我人格!
  “我操!”小千嘆服道:“你真能記仇,就這樣隨便比一下都不行?他們雖然爛,不過也不至於太爛嘛!呵呵……”
  連他自己都覺得後面那句話,實在是句謊言,因此忍不住呵呵失笑!
  小桂丟給他一個“現在你了解了吧”的白眼,小千只得笑嘻嘻的生受了!
  客途道:“依我看,你那些師兄裡面,只有剛剛送辟邪紫玉來給你的那個比較正派。其他人……只怕將來不會太有成就。”
  他這話算是說得很含蓄,因為在他和小桂眼中,目前所見那些茅山派弟子,實在沒有一個上得了大臺盤。
  “那當然。”小千不以為講道;“三師兄是我掌門師怕親傳的首徒,也是將來最有可能接住茅山掌門的人選,當然人品出眾哄!至於你們所見,我其他那些師兄們,都是我二師伯調教出來的門人。由於我二師伯為人心胸較為窄狹,所以他所調教的弟子,自然氣度、品格各方面,都不如掌門師伯所教之人。”
  小桂笑道:“這麼說,是主流與非主流之別峻!你到底有多少師兄?”
  小千細數道:“與我輩分相同的師兄共有七人,其中大師兄、二師兄,五師兄和七師兄都是二師伯的弟子,其他三、四、六師兄都是掌門師伯的嫡傳。由於大師兄是二師伯的獨子,因此二師伯一直希望將來能由他坐上掌門寶座。不過,接任掌門這種大事,都由我師父那一輩的幾位師伯共同議定,並經過本派碩果僅存的師叔祖同意,才能生效。所以,我那大師兄想當掌門,恐怕沒那麼容易。”
  小桂奇道:“你還有師叔祖和師伯?你們茅山派的人可真複雜。”
  “還好啦!”小千笑道:“找們茅山上中下三輩,除了我這一輩的八人,師父那一輩原本有六人,但是三師伯、五師伯已死,四師伯失蹤多年,加上師叔祖隱居在只有掌門師伯才知道的某個神秘地方,咱們茅山玄前現裡也不過只任了十來個。如今,由於我被派出來修業,二師伯的弟子跟出來監督,山上人口就更少了!”
  直到此時,小桂和客途總算對茅山一派之傳承略有了解。
  三人說謔聊聊,時間過得也快,不覺日漸西斜。
  外面的風,呼呼地增強,吹得鎮上一些破舊的門靡“嘎吱!”“嘎吱!”直響。加以此刻,天色漸暗,令這座素有鬼鎮之稱的殷家匯,越發地陰森起來。
  既然入夜尚得“上工”,小桂他們便趁著天色猶未全暗,匆匆飽餐戰飯,只待天色一黑,即刻動身前往殷家古宅,一窺究竟。
  路上,小桂問道:“你那個麻子大師兄說,這個殷家古宅裡的殭屍雖兇,卻從不離開古宅一步,真的是這樣子嗎?”
  “傳說是這樣。”小千聳肩道:“應該沒錯吧!若非如此,我想我師父和掌門師伯斷不可能放著它四處為害而不管。”
  客途好奇道:“一般的僵戶都只在固定的地盤內活動嗎?
  “不一定!”小千道:“雖然殭屍大都有一定的活動地點,溫是我就曾跟著師父收拾過幾個四處作怪的殭屍。”
  小桂呵呵一笑:“原來你已經著經驗.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小千白眼道:“這個殭屍出名已久.火候不同。不是容易對付的。”
  客途呵呵直笑:“莫非殭屍也和咱們武林中人一樣.有的功力高強,不易挫敗,有的本事平平,容易收拾?”
  “答對了!”小千訕笑道:“你們雖然越來越有概念,再跟我多混幾天,你們也可以號稱收妖專家.唬一唬外行人.混碗飯吃,而不需辛苦的上賭坊‘賺錢’,還惹的滿身騷呢!”
  小桂駁回嗤鼻:“這怎麼行.我和師兄如果山改行吃這碗飯,那哪還有你往下混的餘地,豈不是要換你去喝西北風?像我們如此講義氣的人,絕對不可以做這種不義之事,所以你安心繼續混吧!”
  “什麼?”小千為之窒言,哭笑不得道:“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嘍!”
  小桂故做正經的擺擺手:“不客氣,誰叫咱們是朋友,而我又是如此重義之人。”
  “去你的!”小千忍不住踹他一腳,笑罵道:“說的比唱的好聽,跟真的一樣。”
  小桂閃開這一端,扮個鬼臉道:“誰叫你吃我們豆腐在先!”
  小千無奈笑道:“你可真是什麼都吃,唯獨不吃虧啊!”
  客途呵呵失笑:“你果然越來越了解這小鬼了,能夠認清事實,總是件好事。”
  “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小千停下腳步,攤開雙手,仰天而嘆。
  小桂故示同情的拍著他肩膀,安慰道:“欸……真是財也、命也、運也,非你所能也!天意如此,你就認了吧!”
  這小鬼唱作皆佳,頻頻搖首,滿面真誠慨然之態,逗得小千和客途捧腹不已。
  小千忍不住要問客途:“這小鬼時常如此!動不動就發神經?”
  客途故意感慨一嘆:“這還是最輕微的症狀,他若真的發作時,我一定聲明我不認識他。”
  “我懂了!”小千頻頻點頭:“我會記住你的建議。”
  小桂卻像不知二人所討論的主角正是自己,大方道:“師兄認識我一輩子了,你聽他的沒錯。”
  小千傻眼道:“他知道我們說的是他嗎?”
  “他當然知道。”客途含笑回話。
  小桂亦愉快的頻頻頷首,附和客途的證言。
  小千更見茫然:“他不介意人家當他是瘋子?”
  “不介意。”客途笑得更絕。
  “哦!”
  這下,換成小千變成女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猛搔著後腦。
  客途和小桂對望一眼,兩人均是眼神帶笑。
  “我不懂!”小千百思不得莫解,終於宣告投降,不想知道。
  客逾呵呵一笑:“小鬼是不是瘋子,他自己清楚,你更清除,所以你何必在乎人家如何看他?”
  “就是這樣?”小千怔道:“這麼簡單?”
  “不強要多難?”小桂訕笑道:“這麼簡單的事,你都想不懂了.我們哪敢出太難的題目給你想。萬一,你想炸了腦袋.變成瘋子怎麼辦?”
  “然也!”客途一本正經直點頭,眼裡卻飛揚著捉狹的笑答。
  小千恍然大悟,這纔明白自己被這對師兄弟聯手白整了一次冤枉,雖是好氣又好笑,偏偏發作不起來。最後,終於于和小他們同聲爆出一陣哄笑,以解尷尬。
  原本有些陰森鬼氣的夜,經他們三人如此一場大笑,似乎也活潑了不少,不再像先前懲份令人覺得忐忑詭橘。
  三人帶著一笑之後的默契,輕巧的掠向鎮尾,一棵那座殷家古宅。
  鎮尾西側。一道早已傾原失修的風火磚僅,目起佔地極廣的一片宅地。
  這片深似挨門的宅地,正是克名遠播的殷家古宅。
  小桂他們三人來到宅前,不由破敗的大門進去,反而民身掠上搖搖欲墜的大門瓦格之上,遙觀這座令人聞之喪膽的大宅。
  就著流脈的月光,三人清楚的看見這座古老前後共分四排,左右廂房俱全,雖是荒廢已久.雜草叢生,卻仍能令人輕易想見它昔日輝煌時期,僕人成群,人丁旺盛的光景。
  小千掏出八卦羅盤,測算一番,隨即向小桂和客途拍拍手,三人一起朝內宅掠進,直抵最後一道月洞門前,小千方始打著手勢要小桂他們伏身潛行。
  三人經手輕腳的模向洞門旁,決種蔗裡探著,只見正中有座呈八角型,高僅有三塊磚,青苔滿布的怪異枯井。
  枯井過去,是一道三級石階通向內宅正廳。廳外,另有迴廊,通向左右兩側之西東廂房。
  此時,月色雖是明亮,但廳內陰暗難辨,且森寒陰氣奇重無比,便是如小掛和客途這般外行之人,亦深感其內必定隱有古怪明邪之物。
  小桂指了指在井中的枯井,默問小千那是做何之用?
  小千久觀之後,聳肩搖頭,表示不知。
  三人互視一番,實在猜不透為什麼有人會在內宅深處的天井中,砌上如此一座古怪矮井。
  尤其小千,手捧羅盤測量估算之後,更是眉頭直皺。
  小桂耳語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小千亦是輕聲回道:“那座八卦井所在的位置實在離譜。根據此內宅格局推薦,那個位置正是八陰交匯之處,在那裡徹上一座八卦井,等於是將此宅四周所有極陰之氣吸入井.這宅子不出事才是奇怪。”
  客途好奇低間:“會出什麼樣的事?”
  小千扮個鬼臉道:“不管此屋主人家中風水如此興旺,福蔭如此深厚,自此井建成的地一個月圓之夜起,此屋之中,每隔三日必死一人,直到此族血緣盡絕為止。”
  “乖乖!”小桂和客途同時倒抽口涼氣:“這豈不成了令人絕子絕孫的無形殺手?”
  “正是!”這小千點頭道;“按照此並之格局與結構還來,建此並之人必然也是深知陰陽五術的高手,不知他與屋主有何深仇大怒,竟以如此惡毒之計陷害這一族人。我想,這屋中的殭屍,大概就是死不瞑目的殷家人氏,因積結這股不甘心的怨氣,才會做殭屍作怪。”
  小桂和客途對於人死之後,為何會變做殭屍一事,並不清楚個中原由.既然專吃這行飯的小千如此推測,他們二人自然也猛點頭如此相信。
  小桂道:“既然這殭屍是遭人陷害而死的殷家人,它又不曾離此害人,咱們跑來想要收拾人家,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吧?
  再怎麼說,這還是他家嘛!它活著被人陷害,死後又無處申冤,只好變做殭屍嚇嚇人,出出怨氣,這實在無可厚非。”
  “你說的真是全情合理,慈悲已極!”小千訕笑道:“像你這麼有仁法之心的人,才該人我茅山修習過法,以期廣渡無形眾生,那真是功格無量,善哉!善哉!”
  小桂猝然出手.敲他一記響頭.蹬眼道:“我的看法不對嗎?你說什麼風涼活?”
  小千不甘被襲,哇哇叫痛之餘,撲上前揉住小掛也還他一記爆栗子。二人登時扭做一團,互不相讓.根本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正做何事。
  他們這一開打,似是驚動屋內異物,只見正廳那道除花木門“劈啪”一聲,無風自開,一陣奇寒刺骨的陰風自屋內吹出。
  客途心中暗自一驚,急忙“劈啦!”兩下,各自賞了忘形的小桂和小千二人一個響頭,再將二人拉開.一起躲向洞門之後的陰影中。
  三人正隱憂間,閒著那陣陰風襲過,一個臉色青灰慘白,眼中綠光閃山.嘴邊潦牙如虎,身做書生打扮的殭屍,直挺挺的自屋內走向天井,落地無聲的停於八卦井前,轉目四望。
  這殭屍搜望一番,未曾察覺異狀,便打在八卦井前.翹首而望,似是賞起月來。
  小桂等人乍見殭屍出現,渾身不由自主顫起一陣雞皮疙瘩,待習慣眼前殭屍的恐怖榜樣之後,膽氣復壯。
  “現在怎麼辦?”小桂耳語低問:“真要會鬥它嗎?”
  小千硬著頭皮,悄然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
  客途苦笑不迭:“但要如何發法?“
  這時
  那殭屍似乎已察覺有生人闖入,它忽然扭頭以綠森森的眼睛旺向月洞門,隨即信手猛揮!
  天井內一塊重逾千斤的花崗巨岩,意隨這回屍揮手之勢,呼地砸向洞門外,三人藏身之處。
  “媽餵!”小千怪叫一聲,滾身閃向另一處陰影。
  “乖乖!”小桂和客途瞪眼驚呼,二人四掌,齊心吐勁猛然狂推。
  “轟隆!”巨響。
  花崗巨岩禁不起小桂師兄弟二人聯手一擊,如中炸藥般.轟然粉碎。
  碎石四濺之後,小桂和客途不及藏身,只好和殭屍六目相對,正面朝相。
  殭屍看清來人竟是二名小孩,似乎有些訝異的微側著頭,瞪著小桂和客途。
  小桂他們心裡雖是直發毛,且不得在不臉上擠出一抹平笑。
  “對不起,打擾你了!”小桂急中生智,胡言亂語道:“請問這裡是不是黃家寨?我們是來找人的。”
  不知殭屍是否聽懂小桂之言,它依然直勾勾的瞪著二人,眼中綠光閃爍如燈。
  忽然
  “天地無極,乾坤藉法,護吾大道,驅魔降妖!著!”
  小千自暗處飛身而出,並指如刀拈著一道黃符,口念咒訣,將符猛地擲向殭屍!
  黃符化做一道黃光,射向殭屍胸前,轟然一響,竟將殭屍震飛,直摔三級石階之前。
  殭屍硬板的身子在觸地的瞬間,呼地平起,釘階伸前,它似被激怒的吱吱怪叫數聲,墓地探手,指爪暴長,碎然抓向小千。
  小千不慌不忙翻手揮處,一柄長僅尺二的金錢短劍霍地削向殭屍指爪。
  殭屍顯然有些忌憚這柄金錢短劍,指爪一縮,避開短劍,大袖猛揮,刮起強烈陰風撞向小千。
  小千雖已見機閃避.但仍被這陣陰鳳尾勁掃中,頓覺渾身如置冰窟般,一陣奇寒襲來,手足立僵,無法掙動,砰然揮向地面,叫苦不迭,手中短劍亦告飛脫,叮噹墜地。
  自小千飛身襲擊殭屍,到他碰然落地,也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
  小桂和客途才剛張口,準備為小千擊倒殭屍喝彩,豈料,喝聲未起,情勢已轉,摔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已經變成小千自己。
  “哇呀!”小桂怔眼大叫:“怎麼會這樣?”
  他和客途忙不迭掠向小千,一個展勢阻擋悠然飄至欲下殺手的殭屍,一個忙將小千拖後,抵掌運功,幫著凍得牙齒直顫的小千逼除邪寒。
  與殭屍動手之人是小桂,他猛力劈掌,硬將殭屍震退三步,生氣怒道:“你這個可惡的殭屍鬼、臭妖怪,竟敢傷害小老千,我跟你拼了!”
  斥喝聲中,小桂雙掌掄飛,剎時劈出十數掌,掌掌正中殭屍胸口。
  這殭屍每中一掌,即被震退一步,因此十餘掌挨來,已退出丈尋距離。但是,待小桂掌勢一過,它又呼地一聲飄回小桂身前三尺之處,挑釁的吱吱直叫,顯然在嘲弄小桂掌力不夠重,只配幫它搔癢。
  “啊哈……”小桂不服氣道:“你在向我挑戰是嗎?好,再來!看掌!”
  小桂驀地沉腰坐馬,氣貫百骸,雙手交封,猛然猝翻。登時
  小桂身旁空氣宛似遭到無形之手攪動一般,施出無負沉流氣流,發個陣陣咻然銳嘯,衝向殭屍而去。
  這這殭屍竟也驚覺厲害,呼然飄退。但是。它動作雖快,竟也快不過小桂掌勢,只見飄身而退的殭屍就像掉進旋渦激流一般,凌空打起轉來、並且越轉越快,令這殭屍不由得駭然吱吱尖叫起來!
  小桂得意的望著亂轉鬼叫的殭屍,就像在和一個人類對手過招股,嘿笑嘲弄道:“你有本事就別叫呀!我就不信你能躲得過撥雲掌。現在你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小千邪寒已退,聞言苦笑不迭:“這小鬼又發神經了!他如果把但屍當人看,待會兒一定要吃悶虧。”
  客途狐疑道:“這殭屍看起來不很兇惡嘛!真有必要收拾它?”
  “婦人之仁!”小千無奈嘆道:“你看它不兇惡,那是因它還覺得咱們很新鮮、很好玩,所以才逗著咱們玩玩。等到它玩膩了,發起脫想喝人血時,你就知道什麼叫恐怖了!”
  那邊
  轉昏頭的殭屍,終於擺脫勁道漸弱的掌勢撲通落地。
  落地之後,它尚且有如喝醉了般,東旋西轉了好幾圈,方始站穩,一邊還不住地搖頭甩頭恢復清醒。
  隨後,這殭屍竟似惱羞成怒,瞪眼撩牙,怒叫一聲,雙臂平舉,指爪暴長,隔空抓向小桂。
  “小心!”小千和客途的警告同時出口。
  小桂哇地一笑:“還來這招,落伍啦!”
  他身若飄風隨著暴長逼近的鬼爪朝後飛去,令這殭屍迅速縮回的鬼爪,身如流失,隨之射向殭屍,同時左手又起雙指,一招“雙龍寺珠”猛然暴戳殭屍雙眼。
  殭屍未料小桂竟敢如此行險,雙爪被卷無法禦敵,只得甩臂猛揮,自斷指爪,藉此拋開小桂糾纏。
  小桂摔出之後,一記騰身側翻,飄然落地。身形輕盈曼妙,顯見輕功非凡。
  小桂姿勢雖美,可惜眼前對敵者乃為殭屍,並不懂得欣賞如此上乘的輕功身法,反而因為自己連番失利,兇性大發,狂嘯數聲,揮袖掃出陣陣奇寒陰風,直撲小桂面至。
  剎時之間,天井內勁風奇寒,嘯如冰裂,鬼哭神號,昏晦淒迷。
  陣陣防風之強烈,竟讓小千和客途幾欲站不住腳,只得朝月洞門後退去。
  “你看吧!”小千急道:“我說這妖物絕非善類,現在你們信了吧!”
  他急急默念咒決,將金錢短劍招四手中,準備施法以助小桂一臂之力。
  “慢著!”客途阻攔道:“先別動手,否則萬一不能一擊而中,反倒激發殭屍兇性,會今小桂更加不利。”
  小千雖然心係小桂安危,聞言亦覺有理,遂不敢貿然出手,倒是凝神注意起天井內的變化。
  他這不著剛已,一系鬥在吃驚得不能言語。
  原來,天井裡面,小桂受陰風吹裝,但似乎不憑其富,反而展開身形,宛若水中游魚一般,輕鬆滋走於陣陣陰風的間隙之中,絲毫不將那裡以開山邊石的強烈陰風放在眼中。
  小千驚奇道:“我剛剛才被這殭屍的陰風風層掃了一下,使渾身凍殭,不能動彈。為何這小鬼居然不怕這陰風的酷寒?”
  客途笑道:“我們所修習的功夫之中,有一門心法叫浴怫神功,令克各種妖功邪法,現在看來,這門功夫用來對付殭屍鬼手之屬的有風鬼火,顯然亦是功效十足哩!”
  小千傻眼道:“光是一門心法就如此厲害,效果居然和咱們茅山派裡的收妖伏魔陣一樣,而我們那陣法,還得動用八名弟子和各種法器、符咒才搞得起來吶!”
  他這下可真是見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的真義了。
  天井之中,那殭屍見小桂居然不將自己呼呼鬼號的明風當作一回事,亦是不服氣的吱吱怪叫。
  它怒然將鬼眼一瞪.眼中綠光頓熾。
  這殭屍竟也似小桂剛才一樣不服輸,雙臂突展,更加狂揮猛掃,死心眼的非憑自己修練多年的一身陰風能耐,和眼前這個小鬼一較高下。
  足見,這殭屍對所謂的“輸贏勝負”可是和普通人類一樣在乎,所以想扳回方才輸給小桂的那一場顏面。
  天井內,因殭屍的發成,非僅陰風如刃,便是鋪在地面上那些年代久遠的石板,亦被呼嘯旋刮的陰風一一掀起,隨風勢砸向小桂。
  這些隨風飛面的石板,宛如或大或小的暗器股,狠狠向小桂身上招呼。
  “玩這套?”小桂嘿嘿笑道:“我五歲時就已經檢定合格了!”
  笑聲中,小桂一陣清嘯,身形立變,由方才靈動滑溜的游泳魚身法,展目換做如鷹如鶴的飛騰衝掠之勢。而那些石板碎片,就在他舒臂撥轉回掠之際,打個轉兒失去準頭砸向別處。
  那些石板碎片非但砸不著小桂.有些反被小桂使壞的暗勁引帶,迴旋射向殭屍而去。
  殭屍雖然不在乎石板砸身,但是自己砸人不成反倒被砸,怎麼說都顯得太沒面子,氣得這殭屍碰碰亂跳,怪叫不休。
  躲在洞門外的客途和小千看得不禁失笑!
  小千噗戲笑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逗’殭屍竟是這麼有趣好玩的事。
  這小鬼施的是什麼手法?竟能讓石片穿透如此強烈的防風,射中殭屍。”
  客途饒有興趣的解說道:“他最早用的輕身術叫游魚……”
  小千猛點頭道:“對!故名思義,看了就令人一目了然。”
  客途不在意的打岔,接著道:“現在他施展的是‘野鶴戲雲’,他將自己化為野鶴,並當殭屍所發的陰風為浮雲,你瞧他揮臂之間都略帶弧度,是不?”
  小千凝神細觀後,頻頻點頭。
  客途道:“那些微的弧度.以是陰風與陰風之間.衝擊迴旋而成的間隙,只要能掌握住這細微的間隙.自然就能趁勢將自己的勁道插入,撥轉石片溜過陰風攻擊殭屍了。”
  小千咋舌道;“這豈不就是高手過招的原理嘛!原來他拿殭屍當對手,正在練身手吶!”
  “然也!”客途呵呵直笑:“因為殭屍所發時勁道極大,但是本身反應卻慢,所以正是試手的上乘活靶。這小鬼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練習機會。”
  小千苦笑不迭:“現在我可明白,為何‘武林狀元’的盛名,能夠流傳二甲子依然不滅。光看你們的身手,就不難瞧出水前輩的武功是何等上乘,他的傳人都已如此,若是他親自出手,那還得了!”
  客途笑道:“聽說我師父已經有一百年不曾出招了,連我和小桂都沒機會見識他出手。”
  小千奇道:“那他怎麼救你們武功?”
  “口傳心授,自己領會。”客途呵呵笑答。
  小千不解道:“可是你們怎麼知道自己學對了沒有?”
  客途道:“當然是我們比劃給師父瞧啦!不過,師父的評語一定抗是“嗯,很好!很好!不過,差多!差多!’過後,他再指點我們應該修正的訣竅,而我和小桂自繼續再去悟啦!”
  “這是哪門子教法?”小千傻道:“如果資質不夠的徒弟.悟不出來怎麼辦?”
  客途笑道:“師父說,這就叫“無形換有形’.而且一定適合任何徒弟。因為這是真正的因材施教,完全順應徒弟資質高低不同,啟而教之,因此沒有任何的模式或界定會限制徒弟的發展,徒弟所學一定是最適合於自己性情,自然容易有所成就。所以這種教法,絕對不用擔心徒弟的資質如何。”
  小千略有所悟道:“是呀!我想.這種教法的重點.應該是在於師父。不是每一個師父都有本事,如此教導、啟發徒弟……”
  就在他們二人聊得起勁的同時,天井之中,小桂和殭屍相持不下的局面.異變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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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31, 02:09 PM   #2288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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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奇寶招禍

  原來僵屍久鬥無功,又見月漸偏西,顯然時間的流逝將不利於自己,於是乃凶性大發,再也顧不得和小桂鬥氣,忽然尖嘯一聲,飛身撞向小桂。
  小桂閃身避開.但僵屍動作之快,簡直令他措手不及,只一眨眼,僵屍已然又回到自己眼前、正仰起雙臂掐自己脖子。
  小桂駭然怪叫一聲,急中生智,向著僵屍硬繃繃猛朝後仰,摔向地面,險險避開這要命的一掐。
  這僵屍雖然一擊未中,但身形不變,只是雙臂暴長,猛又朝躺在地上無可躲避的小桂抓去。
  小桂尖叫驚動客途他們,小千本能答應咬破手指,一口鮮血噴向金錢短劍,急喝聲:“去!”
  短劍登時化作一抹寸長金光,直射僵屍兩眉之間的眉心要害,迫令僵屍不得不退身閃躲,小桂方始逃過一劫。
  饒是如此,小挂胸前的衣衫,業已遭僵屍抓裂,只差一線便要被開膛破肚,如此驚險,豈能令小桂不寒心喪膽?
  客途因自己一時疏神聊天,竟讓小桂身陷危險,甚是自責,是以不顧一切跳出洞門,找那僵屍拼命。
  小千一把沒拉住他,暗叫:“要糟!”
  但是,僵屍卻無視于沖向自己的客途、一味認定自地面翻身爬起的小桂,再次飛身撲去!這僵屍厲嘯一聲,十指指爪登時寸寸斷裂,化做手百把利刃,猛然暴射小桂。
  “小心!”客途驚叫末歇,加速掠身沖向僵屍,但已無力阻止箭雨般的鬼爪飛射小桂。
  身形示穩的小桂驟見慘綠鬼爪如箭的至,範圍涵蓋周身丈尋方圓,自己根本無處可躲,頓時怒然嗔目,雙手結印胸前,瞬息倏翻,威猛推出,口中同時宏亮沈喝:“普照大千!”
  剎那之間,小桂身上仿佛突然發出一片金光,這似真似幻的景象乍現即逝,但是僵屍暴射的千截利爪,在射至小桂前二尺左右的距離時,竟似撞上一道無形的牆壁,悉數反彈落地!
  原本凶性大發,急欲撲嗤小桂的僵屍,此時,忽然變得有些畏懼小桂,吱吱一陣怪叫,飛撲的身子呼地調頭想逃。
  它這一調頭,正好迎上飛馳而來的客途。
  客途驚怒於這鬼物竟敢加害小桂.一向溫和的他,此時溫和盡失,臉上奇異流露著煥然神光,面相極其莊嚴。
  只這須輿,客途仿佛已幻身成一尊受人敬畏的威猛天神,他沖著迎面飛來的僵屍,宏聲一喝:“孽障,還不伏誅!”
  僵屍豈會當他是一回事,大袖狂揮,一股奇寒陰風已然揮去。
  客途驀地氣納丹田,張口發出:“牛……阿……牛……”的梵音吟啞,同時一拳筆直威猛搗出。
  “轟!”然一響,僵屍所發陰風竟遭客途一拳擊散。此時,僵屍雖已略見驚惶,但仍不死心的猛揮鬼爪,抓向客途頭頂。
  客途忽然雙眉倒豎,現出怒目金剛之相,口中梵音不絕。雙拳配合著梵吟,忽伸忽縮,有模有式,沈緩而威猛分擊僵屍和頂上來爪。
  僵屍鬼爪猛抓之下.竟被客途揚起之拳風震折飛脫,僵屍駭然怪叫著收回手臂,當胸卻又遭客途隔空的所發之拳力擊中,砰然倒摔。
  這僵屍雖然仍是一摔倏起,但動作明顯的慢了許多,顯然客途這一拳已令它吃到苦頭。
  一旁小千,早已看傻了眼,他實在想不透,就憑“人”的力量,怎麽可能傷得了僵屍?如此,自己這一身茅山法術,豈非白學。
  想到法術,他才想到自己的金錢劍在剛才解救小桂之危時,被僵屍避開,此刻還釘在門廊前的梁柱上。
  所謂“輸人不怕陣”,不論客途此時是憑何本事對付僵屍,今夜來此,主角可是自己,說什麽也得表現一下茅山道法的厲害才行。
  於是,小千集中心神,默念神咒,並指而彈,口中急喝:“法中金龍.直沖九天,聽吾號令,扶正驅魔。起!”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釘于梁上的金錢劍立即又化做一道寸長金光,隨著他手指所揮,斬向僵屍。這僵屍乍見金光斬來,知道厲害.急忙一跳避了開去,偏偏另一邊小桂又逼近過來,令它三面受敵,頗感威脅。僵屍瞪著綠光閃閃的鬼眼,扭頭左右觀望,似欲尋路而逃,它大概想不到,就憑凶名久著的自己,竟會被三個半大娃娃逼得如此狼狽吧!
  這僵屍似也發了狠,咬咬一聲揪人心神的尖長鬼嘯,猛地朝小千撲去。
  小千迅速圈劍回斬,直削僵屍頸脖,豈料僵屍竟然不避,依舊撲來,逼得小千腳下猛蹬,往後倒掠。
  小千一股猛勁的朝後退掠,未曾注意身後即是那口八卦井,沖拌之下,哎唷一聲,仰面朝井裏坐摔下去。
  客途正在他左邊,見狀大吃一驚,急忙撲向井沿,一手抓去,即時拉住小千的腳跟,將他倒提上來。
  這時,小千早已嚇得臉色發白,直叫命大。另一邊——
  小千所施之金錢劍,雖然“當”還一聲砍中僵屍脖子,居然無功而回,墜落地面。
  那僵屍則趁小千落井,客途援救之際,咻然飛身突圍而去,進入黑黝黝的內宅之中,登時了無聲息。
  小桂雖亦掠身追去,但那自宅廳門在僵屍飛入之後,碰地一聲,驀然由內向外閉合,正好將回後趕入的小桂被門板給撞了出來。
  小桂這下正撞大板,人如蛤蟆仰翻摔回天井之中。屁股首先著地,痛得他哇哇大叫!
  “死僵屍,臭僵屍,居然耍詐陷害人!”小桂一面揉著尊臀,一邊萬分不甘的嚷嚷直罵。但是僵屍一如宅內,立刻加石沈大海般,無聲無息,
  小桂叫嚷方歇,四周立即隱入一片沈寂古宅的氣氛,登時變得更加詭異。
  驚魂未定的小千拾回自己的金錢劍,反覆打量,一面嘀咕道:“奇怪!這劍明明砍中!”
  小桂道:“它的脖子上有一個鋼圈,所以沒有受傷。”
  “原來如此。”小千恍技大悟:“我還以為是自己法術失靈哩!嚇我一跳。”
  小桂道:“你的劍削裂了它的衣領,那鋼圈在月光下閃了一閃,我才注意到。”
  “難怪它敢跟我硬拼!”小千恨恨道:“下回我不砍它脖子,改劈它腦袋,我看它有沒有本事戴頂安全帽來擋?”
  客途聞言一笑,問道:“現在僵屍跑了,你的修業考核算不算通過了?接下來,咱們又該做什麽?”
  小千和小桂二人對望一眼,心有靈犀道:“追!”
  客途苦笑道:“我早知記你們會這麽說,可是,古有明訓‘窮寇莫追!’這道理你們難道不明白?”
  “可是這是僵屍,不是窮寇,所以非追不可。”小桂不以為然的反駁。
  客途瞪他一同:“我看,你是因為仗著自己的怫門心法能克得了那僵屍,所以才想自找麻煩,是也不是?”
  “然也!”小桂大大方方的承認:“咱們現在已經見識過何謂‘僵屍’了,知道它雖然有點可怕、不過也不是非常可怕,既然有本事吃定它,當然得趁勝追擊。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此乃千古不變的兵家秘法,更何況,誰叫它剛才臨走還整了我和小老千一場冤枉,公道豈能不討回來?”
  小千咯咯在笑:“你這小鬼真現實,不過說得很實在,很好,我喜歡!”
  客途笑道:“我實在替剛剛那個僵屍感到可憐,明明是咱們主動上門挑釁,被整了冤枉也算自作自受,可是忙往還要找它討回‘公道’?莫非它就活該被騷擾?它又得向誰去討公道?”
  小千扮個鬼臉:“你難道不明白?‘鴨霸’乃人類之天性。欺善怕惡,則是人之劣根;否則、怎麽會有‘最殘酷之動物.人也!’這種說法。”
  小桂失笑:“拜託你別把萬物之靈的自己,抹黑得如此徹底好不好!其實,說實在的,我想追那僵屍也不是真的非找它麻煩不可,我只是對那間陰森森的屋子有點好奇而已。反正,既然咱們都已經來了,僵屍逗也逗樂了。何不再進去四處看看,也好多增加些見聞。免得將來說咱們,都已經到了鬼屋門口.卻沒進去探一探鬼屋.豈非會被議為沒膽!”
  客途白眼道:“你別說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簡單點講,反正你就是好奇,非得進鬼屋去滿足一下好奇心不可就得了!”
  小桂嘻嘻直笑:“所謂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麻!小老千,你說對不對?”
  “別把我扯進去。”小千故意劃清界線道:“我和你們不同,我可沒有我們那種奇奇怪怪可以克制妖魔鬼物的護體種功……”
  他語氣一頓,忽然想起心中的疑問:“對了!客途老兄,你剛才那套一邊動手,一邊鬼叫的拳法叫什麽?拿來對付僵屍.好像挺管用的嘛!”
  客途笑道:“那是韋馱降魔拳,乃為正宗佛門拳法。相傳這套拳法沿自蘭若寺,自古就是和尚專閉練來收妖降魔之用。”
  小千不住搖頭:“今晚我真的是開了眼界.難怪師父記說,道上自有法術之玄,佛家亦有神通之妙。無所謂道高佛低,或是佛高道低;全在於個人修習之精與否了!”
  小桂笑道:“你師父就得出這種活,足見是個有見識的能人。”
  “那當然。”小千得意道:“師父好不好,看徒弟就知道了。”
  小桂憋笑道:“那可不一定,像我師父就常說,收我這個徒弟是上天給他最大的考驗。我是為了幫他找麻煩,才會變成他徒弟的。”
  “有這麽慘嗎?”小千嗤嗤失笑:“你到底做了什麽事?”
  “沒有呀!”小桂無辜道:“我只是覺得有時待在山上大無聊,溜出去找附近鄰居玩玩而已。”
  客途嘿嘿一笑,泄他的氣道:“是呀!這個鬼也沒有做什麽啦,只不過,趁人來打座煉丹,最後丹藥煉進他肚子裏,還把人家的屋子不小心燒光了而已!
  其他瑣瑣碎碎惹的禍,就更不用說了。他如果三天沒惹事,師父和我就得擔心他是不是生病了,才會那麽乖。
  我告訴你,在黃山上,你只要問向任何一個修真隱土,沒有人不知道蓮花峰上的君小鬼.外號就叫麻煩!”
  小桂乾笑道:“我從來沒有一次是故意的嘛!每次事情碰到我.好像就會出狀況,這也不能怪我呀!要不然,他們怎麽會明知道我是麻煩,偏還喜歡我去找他們玩。”
  小千早已抱著肚子,笑得直打跌。
  客途謔道:“既然你自己明白,只要事情碰上你,就會出狀況,你還想去鬼屋嗎?你不怕又會出問題?”
  “怕什麽?”小桂嘿笑道:“就算出問題,倒楣的肯定不會只有找一個。反正既然有人做伴,會死好歹也是一起死,不寂默的啦!”
  客途苦笑不已:“每歡我都是這樣被拖下水的!小老千,要跟這小鬼一起,你還好要有覺悟才行。”
  小千呵呵笑道:“你放心,我從小被人以負著長大,所以別的本事沒有,躲麻煩已經成了生存的本能。任何時候,任何情況,只要風向不對.立刻閃人,保證沒機會讓麻煩沾上我。”
  “真的?”客途笑道:“那麽改天你得教教我,如何躲這麻煩。我已經被糾纏了一輩子,偶而實在也想清靜一下。”
  小千故意裝著沒看小桂滿臉抗議的表情,和客途握著手達成協議,口裏邊道一定,一定!
  他們三人雖然嘴裏扯著,手也沒閒著,早已找來所攜之行囊,取出准備好的火把,點燃之後,小心翼翼的踏上石階,來到門前,心驚肉跳的推門而入……
  适才,還令小桂吃了個大閉門羹。尚且摔了個坐股蹲的這扇雕花木門,此時被小千輕輕一碰居然便“伊呀!”而開。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互相打氣壯膽之後,高舉著火把,跨入門檻。
  大廳在火光的照耀下,不再顯得恁般鬼氣森森。
  從地上厚厚的積塵看來,此屋荒廢時日已相當久遠。廳內屏風、桌椅甚至燈架等擺設,卻依然毫不零亂的擺放在它們應該擺置的地方,仿佛這屋子尚且還有人住著一般。
  小桂索性點亮燈架上殘存的蠟燭,不一會兒這廳中大放光明。
  小千探目四望,輕聲道:“看這屋裏的擺設,顯然此屋主人非僅富有,而且是相當夠品味的人吶!”
  小桂道:“剛剛那僵屍是書生打扮,大概就是此屋主人吧!”
  客途嘀咕道:“這僵屍不知躲在那裏,可別讓它從背後偷襲了才好。”
  其他二人聽得心裏在發毛,心想:“這可說不定!”於是自覺地採取背靠背的姿態,才敢安心住屋內搜去。
  這屋內空房甚多,足見當時此內宅所住人口亦不在少數。
  有不少房間裏,已將所有的布幔垂簾,甚或蠟燭,悉數換成白色。顯然,正值守喪期間。
  小桂忍不住道:“看這樣子,小老千你剛才說,那八卦井建成之日起,第一個月圓之夜開始,每三天得死一個人的事,大概錯不了。”
  “廢話!”小千嗤道:“你不看看是誰在推算,怎麽可能錯得了。”
  三人順著屋內長廊而行,漸漸轉向屋子的西側部分。
  西側第一個房間推開,裏面是一間書房,書架上雖然挂塵已久,但滿目琳琅的書籍卻完整如故。
  客途舉高火把,一排排打量著書目,不禁噴舌連連:“若能看完這屋子的書,就算沒有才高八斗,至少也學富五本。”
  “你們快過來!”小桂在書桌那頭叫道:“看我找到什麽了!”
  客途和小千聞聲擠了過去,就著火光,看見桌上猶自攤展著一卷作畫用的細棉紙,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工整小楷。
  棉紙因為時日已久,早已泛黃,紙面上厚厚的積塵令字跡看不真確。
  小桂半蹲下身,頭與桌面打高,輕輕的朝棉紙上吹了口氣,將紙面上灰塵吹開,但見工整的蠅頭小字寫到:
  “吾殷氏一門,自宋朝蒙太祖思寵列班朝廷之日起,殷家弟子為官,無不時時以民為重,肅己厚民,雖不敢言有功於神稷,但求無過于百姓。後因異族入主中原,吾族不屑伺外姓一廷上,是乃遷居此地,隱仁為商,卻仍不忘書香傳家,忠祥忠信,遂蒙天佑,漸發為旺族,更蒙地方父老括愛,將原名安學之小村,改稱段家匯,以紀念殷氏祖上對此地之貢獻。
  如此,殷氏一族歷經元、明二朝,雖逢時代動蕩、亂民四起,吾族尚堪無憂,得已一脈相傳,至士民是第十四代孫。今未知吾族何處有虧,獲罪於天,免於短短數月,族人相繼暴斃,死之離奇,致今鎮中居民視吾族宛若瘟疫,無人肯為族人發葬稍盡綿力。而今族百餘口人停樞後廂,無法入土,如何得令死者安之?
  眼見父老叔伯魂歸渺渺,士民問竟無力使之入土為安,身為子侄,何等痛心,嗚呼悲矣!
  細思吾殷氏一族之巨變,乃自數月之前,一名自稱靈明子之道士來宅,向先父進言,謂殷家宅園之內,有一陰脈所代結穴之地,仙蘊奇寶凝形在即,若建一八卦聚氣靈井,助此異寶成形,非僅吾段氏一族富貴發達,更有利本鎮之榮繁昌旺。先父雖不計末族之富貴,卻既有利此鎮數百居民,遂答應於內宅結穴伏處,由靈明子監工鑿建該開。
  豈料並成之日,不足半月,先是吾父暴斃,隨即族人—一殃及,士民驚心之餘,久尋道士未見其蹤,方推此乃惡道詭計,陷吾於不幸。只是,惡道狼子野心,所為何來,令人不解?
  然其計之毒,足令段氏一族滅門在即。士民遂今僕役執鎬亦毀此井,可恨者,凡傷此並之人無不非瘋即狂,掙紮哀號,竟日而亡,其情慘矣,其景可怖!士民不忍多傷無辜,遂乃遺散家中一切仆庸外人,自閉宅內,坐以待斃。
  段氏一門陰德可損,遭此橫禍?輾轉思之,豈個士民甘心?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若吾族不虧人神,無端招禍,士民即便身化鬼物,亦誓報此滅門大仇!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凡有貪圖吾族貝才富,或此地異寶而尋者,士民即便身化鬼物,亦必奪其慘遭橫死。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凡有毀傷吾族靈櫃,做得陪葬之物,令亡魂更加不安者,士民即便身化鬼物,亦必奪其性命,不令生出!
  段氏十四世孫殷士民絕筆”
  看完這封長長的遺言,小千呼了聲長長的口哨:“你們看,遺書最末的諸般詛咒,怨氣何等之重!難怪這個股士民死不瞑目,非得變做僵屍守護此宅。”
  客途瞄著遺書最末的日期,輕輕咋舌道:“此遺書是一百多年前的所留,這麽說,這個僵屍存在也有一百多年了!難怪你說它凶名久著。一百多年不得安寧,的確是夠久的了!”
  小桂卻問:“他遺書上說什麽陰脈所伏結穴,這是什麽意思?”
  小千解釋道:“那是風水堪輿的用詞,在堪輿術上謂水為財,山為氣,氣脈有分陰陽。結穴,就是指龍臥潛藏的位置,陽脈龍穴得而葬之,依該真龍結穴之不同,各得富、及福、豐、康、和、樂、旺等力氣,足以為帝為王。至於陰脈絡穴之地,附氣充盈,若狂聚於一城一鎮,該地便會成了陰極柔極的女兒鄉。”
  小桂笑道:“這麽說.殷家匯豈非盡成女子之鄉!女兒之國?男人入此,豈不奇貨可居?”
  小千嗤地笑道:“不是啦!所謂陰脈匯集,在其氣而不在於形。不是說此地沒男人,而是指此地男子性子大都陰柔,就保娘們那樣什麽都自在心裏,不明著說。至於此地女子.性情溫順陰柔之極,倒是預料中事。”
  小桂和客途如此方始恍然。
  “那麽……”小桂又問:“明脈所伏結穴,又會雖有什麽奇寶?竟值得那個惡道靈明子,設下如此惡毒狠計,令殷家一族為之滅門。”
  小千聳肩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那個叫靈明子的道士,我卻知道他的來厲。”
  “真的?”小挂和客達同聲好奇問道:“那個惡道上是何來厲?”
  小千道:“靈明子搭家姓氏為林,原囊鄂州人氏。他林家原本九代繁成.但到了祖父輩區僅得一丁,因此其父視之有若命根子。後來,鄂州大旱,我有二位玄祖輩的師伯奉本源掌門之命,前往為百民祈雨,鄂州一地之旱象因而得以解除。
  那林父驚于我茅山法術之靈效,千方百計想讓靈明子拜入茅山門下,不惜千里迢迢,帶著兒子自州遠赴茅山,日日於山門外叩來,最後掌門大歎在劫難逃,不得不將之收為記名弟子。”
  小桂師兄弟二人,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笑邊道:“原來此惡道,竟是茅山妖孽!”
  “非也!”小千黠笑道:“故事還沒完哩!話說,這個靈明子成為本派掌門之記名弟子後,掌門人並未傳他任何上乘術法,只教他最基本的頌經超渡、超渡亡靈這些功課。後來.靈明子十三歲隨師兄外出為喪家做功德時,竟然調戲事主幼女,被師兄報上家門那裏,經戒律壇判定閉關面壁三年,他卻在二個月後潛逃離山。
  本派掌門因此宣佈將他逐出門牆,自茅山一派之中永遠除名。所以惡道非我門下,所有行為與茅山派無關!”
  客途道:“既然他在茅山未曾學得任何上等法術,他又如何看得出此地為陰脈所伏結穴?又怎麽有本事建造那座害人的八卦聚氣井?”
  小千道:“聽說他進出茅山之後,又回到鄂北,加入該地極為惡毒的巫神教,學得不少妖術。據聞,他那位舉發他犯淫戒的師兄,就是被他用巫神教的黑咒術給害死了。後來,他還曾想以黑神通的九魔術法來陷害當時的掌門人,幸好那時掌門人正因門下弟子死于異教妖法,正在施法調查中,因此有了防備,未遭其害,反而給予靈明子重創,從此本派就再也沒聽過他消息。沒想到,他竟跑來此地造孽,陷害了殷氏一族。”
  三人一陣籲噓,不禁同為殷家憤恨不平,直罵可惡妖道,喪盡天良。
  他們三人明瞭殷家遭害之始末後,對那僵屍似乎不再覺得有何可俱,反倒同情殷氏百餘口死後竟無法入士為安。
  於是,三人遂按遺書中所稱.尋往後廂堂一觀究竟。
  三人剛到後廂堂前,已法感覺一股異於平常的寒氣,正自廂堂那方隱隱散發出來,使人如入冰窖,不覺毛發悚然。
  他們三人互望一眼,默運神功,戒慎恐懼的慢慢行入廂堂。
  這廂堂,為了便於停靈,早已拆除所有的隔間,偌大一片廳堂。此時正擺滿一具具的棺木。
  棺木蒙灰已久,四周蛛絲糾結,放眼之景像,頹敗之中更見淒涼。
  三人向前走了幾步,腳下突然踢到東西.低頭一望,意是見到人骨殘骸,嚇得三人急忙怪叫著跳開。
  忽然“咯嚓!”輕響,小桂以為自己又踢到人枯骨,口中不住地抱歉,這才提趕膽子往下看去……
  “還好!”小桂鬆口大氣,直拍胸口:“不是死人骨頭,是一根爛木頭。”
  他再仔細一看,這根爛木頭竟是一支早已腐朽的鐵鎬握柄,附近地面,亦自散落些鐵鍬、鐵斧、鐵錘等工具。
  小桂不禁想起殷士民的第三項詛咒,直歎人心不古,像這種向死人下的事,竟也做得出來。
  就在這時——他們三人身後,忽然傳出異響!
  三人猛回頭,但見方才那僵屍正憤怒咆哮著飛快前三人撞來!
  他們三人齊齊一聲驚叫:“我們不是來盜棺的!”
  他們三人手中的火把,此時掉落地面,閃閃欲滅,由於照亮的角度太低,火光所映的範圍小得多了,四周越發昏暗得有些詭譎。
  小桂一閃之下,就近竄向一個棺木旁掩藏。
  旁邊再有一具盜棺的骷髏與他做伴,那骷髏咧開著大嘴,仿佛正對小桂含笑問候的模樣.簡直令他頭皮為之發麻。
  也不知僵屍是否聽得任人話,小桂再次伏身叫道:“你是不是殷士民?我們剛才在書房看過你的遺書了……”
  僵屍聞聲回頭,大手一揮,小桂籍以掩身的棺木淩空飛向廳堂另一例,安穩的落地停正,絲毫未有損傷。
  小桂一擡頭,正好與那僵屍正面相照,四目相對。
  事已至此:小桂索性壯起膽子,大刺刺站了出來,喝問道:“我問你是不是殷士民,你到底聽得懂?聽不懂?”
  本來正一步一步往前跳的僵屍,聽見“殷士見”三字,忽然停了下來,似是有些述思的望著小桂。小桂但見溝通有望,心下大定,再次緩慢道:“你,是不是殷士民?是,就點頭;不是便搖頭。”
  僵屍微側著腦袋,似乎真的認真在聽小桂說話,又像在思索什麽。
  小桂再二次耐心道:“你,是不是殷土民?殷士民,記不記得這個名字?”
  這時,小千和客途正自僵屍背後掩進。
  小千手拍一道黃符,趁僵屍分神之際,一個箭步急竄而上,將黃符貼上僵屍後靈台。
  “著!”
  小桂驚道:“你怎麽可以暗算它?”
  “安啦!”小千笑道:“我給它貼的是驅魔護體咒,此咒生人承之,可除百病;陰人承之,立增功力。因為這僵屍久為庚氣所覆,靈性昏沈,若不幫它加把勁,化消一些庚氣,要它記起前塵往事可就困難了!
  不過,咱們也得防著點,萬一它不是那殷士民,而是別的凶惡僵屍;這功力一增,可就不好對付。”
  小千剛說完這話不久,僵屍眼中綠光漸充。
  “來了!”小千略感緊張的提醒著。
  三人立刻揪緊心神,默運玄功,嚴陣以待。
  小桂見僵屍開始緩緩擺頭,打量自己等人,趕忙再次發問:“你,是不是殷士民?此地屋主,殷士民?是,就點個頭吧!”
  僵屍思索一陣,終於極為僵硬的點了一下頭。
  “你聽懂了?”小桂大喜:“太好了!這下咱們溝通有望了,小老千!你的符的確不是假的吶!”
  小千得意道:“那當然,你不看看誰的符,豈能無效?”
  他們倆這廂正得意,那僵屍卻瞪目潦牙做出憤怒狀,竟似又要再度動手。
  客途忙喝:“小心!”
  “別怒!”小桂天真的豎掌阻止道:“我們不是來盜棺的,我們是來幫你的,殷士民殷老兄!”
  聽見“殷士民”,僵屍漸又放鬆下來,雙目綠光炯然的盯著小桂。
  小桂笑道:“殷士民,我們剛才在你的書房中,發現你的遺書,遺書,你懂不懂?”
  僵屍側頭一想,慢慢點頭,仔細聽著小桂說話。
  小桂滿意接道:“懂就好,我們從你的遺書上,知道你被人陷害,全族滅絕……”
  這叫殷士民的僵屍似已想起前塵往事,聞及“陷害”和“滅絕”等字眼,忽而仰首發出淒厲尖嘯!綠目之中,竟有淚水涔涔滾落。
  小桂和小千二人仍是半大孩子的心性,不失赤子真誠,此時見僵屍殷土民愁慘落淚,竟也跟著眼眶泛淚。
  唯獨客途心性較為成熟,且定力較深,他雖也對殷士民的遭遇感到同情,但難過之余尚不至於陪著灑淚。
  小桂抽著鼻子,安慰道:“殷士民,你也不用再難過了,既然事已至此,傷心亦無用。咱們今夜會來此打擾你,說來也是因緣湊巧,所謂相逢即是有緣,既然咱們能夠溝通上,更是緣上加緣,如果你有什麽未了之心事,我們幫得上忙的,你就設法表示一下,我們會盡力幫你完成心願。”
  小千原本也在為殷士民一家的遭遇感傷,聞言猛怔,急忙揉揉鼻子,扯著小桂道:“喂!這種活不能隨便亂說的也!毀了對生人的承諾,尚且有辦法補救,可是如果毀了對陰人的承諾,是會一輩子不得安寧的也!”
  “那就不要毀諾嘛!”小桂不以為意;“我想,這位殷老兄應該也明白,我們辦得到什麽,辦不到什麽。他也不會胡亂表示的、對不對?”
  他最後一句話,是朝僵屍殷士民所發。
  殷士民一直很仔細在聽他們說話,也不知道他究竟聽懂多少。但小桂問他對不對,他也側頭想了想,方始點頭以表同意。
  “你看吧!”小桂嘿笑道:“你要對自己的靈符有信心,現在這位僵屍大哥是有思想會思考的……僵屍,他當然不會做非分之請嘍!”
  “是嗎?”小千哭笑不得道:“但是,僵屍終究是僵屍,跟活人是不太一樣的……東西。”
  小桂依然樂觀道:“僵屍不也是人變的,沒什麽大不同啦!”
  他轉向僵屍道:“喂!殷士民,你希望我們幫你什麽忙?說吧!”
  殷士民青綠的臉上獠牙一勾,似是露出一個屬於僵屍的笑容,他突然呼的轉身,硬繃繃的擡手指向棺木。
  小桂笑道:“你希望我們幫你的親人入士為安,是不是?”
  殷士民僵硬的點了一下頭。
  客途心裏暗笑:“這小鬼,他明明已從殷士民遺書上瞭解,殷士民唯一未完的心願,便是要為死去之家人發葬。而他也早就決定幫這個忙,卻偏偏故意要殷士民自己開口,好賣個大人情,令這僵屍心生感激,真是個連僵屍感情都要騙的君小鬼!”
  此時,雖然不聞雞啼,但屋外漸露天光。
  身為僵屍的殷士民瞥見窗外白光漸強,不禁面露驚惶。他望瞭望小桂,忽然雙臂猛揮,剎時滿屋子裏的棺木,—一騰空而起,整整齊齊的排列於堂前。
  這些棺木年代別已久遠,但因殷家富有,所選棺材皆為上乘福杉,加以殷士民本身陰氣照料之故。這些棺木極如大殮之時,完整無缺。
  小桂望著棺木上所貼靈位姓名,福至心靈道:“你希望我們按你所排順序,為棺木下葬?這是按你族內輩位大小所排順序?”
  殷士民面露喜色,隨即僵緩點頭,他再次揮手,堂中暗處,尚遺有一棺木,忽地“喀啦!”一聲棺蓋掀起。
  殷士民硬繃繃擺了二次頭,似要小桂他們跟他過去。然後,他一步一蹦,帶都跳向掀開的棺木。
  小桂他們好奇之下,亦是跟去。
  原來,那掀開的棺木竟是一具空棺,裏面登有數個尺余正方的精致錦囊。
  殷士民站在空棺前,張手虛抓,一隻錦囊頓時被他吸入手中。
  小桂忍不住笑道:“好厲害的淩空攝物!武林高手都沒你行。”
  客途亦是笑道:“說的也是。不過,若按人世的演算法,這位元僵屍大哥也有百年功力,難怪能夠淩空攝物。”
  僵屍不言,只是伸長手臂,將錦囊遞給小桂。
  小桂接過打開一看,其中盡是珍奇珠寶與上等翠玉。
  小桂問道:“你要找拿這些珠寶當喪葬費,安葬你的親人?”
  僵屍再次點頭。
  小桂笑道:“那也用不著這麽多,這些足足可以買下大半個城鎮!”
  僵屍獠牙一動,似是在笑,他呼地一聲飛躺入棺,打開之棺蓋再次喀啦脆響,密密合攏。
  他們三人這才注意到.在此棺上頭貼有“殷士民之靈”的白紙。
  小千笑道:“看來這位僵屍大哥是真的信任你了!”
  “怎麽說?”小桂不解。
  小千繞著自問道:“你可知現在已經天亮?”
  小桂嗤道:“廢話!我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見窗外天包大亮,這種光景若不叫天亮難道叫地亮不成?”
  小千又道:“那麽,你知不知道,通常僵屍在白天是不活動的?”
  小桂頷首道:“有聽過這麽一說。”
  “這就對啦!”小千彈指一笑:“我告訴你,這位僵屍大哥既敢將偌大一筆財寶交給你,又當著你的面回他的窩睡覺,如果不是信任你,辦得到嗎?你難道忘了,就在這廳堂上.還有好幾個貪財不怕死的傢夥,已經變成枯骨了吶!
  再說,你已知道僵屍藏身之處,若要趁白天對他不利,那可是挺容易得手。僵屍大哥不止是信任你而已,他等於連老命也交在你手上了,懂不?”
  小桂恍然道:“說得也是!那我可不能有負重托。快!咱們快點開始動手,打點殷氏一族下葬事宜。
  否則,如果等天黑了,這位殷大哥醒來.見咱們沒將事情辦妥,豈不失望。那樣,我可就太對不起他了!”
  小千被他推著往外走,一面猶自咕咕道:“我就是想不懂,怎麽會有僵屍信任生人,而活人卻替僵屍跑腿辦事這種情形發生?如此陰陽交會.似乎不太合邏輯吧!”
  客途笑著拍拍他肩膀:“等你認識這小鬼夠久.你就會明白,他顯擅長的事,就是打動人心。否則.山上那些年紀很老的朋友.為什麽明知他麻煩,還會喜歡他。經過這一次.我更得到證明、他不但壓得打動人心,就連僵屍的感增,也能騙得上手。”
  小桂扮著鬼瞼道:“我哪有騙?我都是用真心誠意換來的也!如果我們不老實,你以為人家會願意用真心對待?別人又不是傻子。”
  小千想到此時,小桂受僵屍之托,便忠於僵屍之事,認真要為對方處理好全族入土為安之事,一點也不推誘賴皮.說他真心誠意確實一點也沒錯。
  看樣子,想要別人真心對待,真的得先付出自己的真心才行。像他自己.好像就快要被這個小鬼“騙”定真心了哩!
  小千兀自發著吊,被拖著走而不自覺。
  小桂和客途都一路吱吱喳喳辯個不停.他們在爭論小桂的心到底有多“真”?連僵屍的感情都敢戲弄的小鬼,還算是“真人”?

此帖於 2008-08-31 04:22 P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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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31, 04:24 PM   #2289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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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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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設

第八章 人鬼情緣

  日上中天,時將近午。
  小桂他們回到先前布妥大陣,准備當做和僵屍決一死戰之最後基地那標廢宅中。
  望著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這場佈置,小千感觸萬千。他們三人一邊啃著自隔鎮買來的饅頭、鹵菜充饑,一面哀聲歎氣!
  原來,稍早天剛亮的時分,他們三人出了殷家古宅,便急著為殷家那一百零七口棺木尋找合適的墓地。
  當然,談到風水,出殯這類“後事”,小桂和客途是無經驗,自是順理成章的交由師出茅山的小千這個“專業人土”來負責辦理。
  小千很快在裏離殷家古宅不遠之處,看中一片風水適宜的山地,准備做為殷家墓園。由於殷家匯早成廢鎮久矣,這偌大一片山地並無人開墾.算是無主之地.只要並不便是該族墓地,土地所有權的取得保證毫無問題。
  小桂樂得直笑,只道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可惜,事實不然!
  當他們三人趕往三十裏之外的隔鎮,採用出殯所需之諸般用物時,鎮上之人不免好奇,是哪里舉喪?竟然一口氣需要准備一百零七份用品?
  三人自是坦然告知,此乃殷家發葬,所以工程浩大,所需用品與人手均感欠缺,希望當地鄉親父老多多幫忙。
  誰知,他們不說還好,還有人前來應聘擡棺、棺墓的工作。一旦公開說明之後,那些已先領過訂金的雇工,紛紛跑來退錢,拒絕所接受之工作。
  三人道問為何不肯去?
  那些人吐著口沫,哼道:“因為殷家受了詛咒呀!有邪祟作怪,去不得,准死無疑吶!這件事已在附近流傳了百來年,誰不知道?”
  三人直罵鬼扯、荒唐,我們不是好好的?
  但是人家不肯去就是不肯去,他們也不能逼著人家去。三人只好雇車,打算將來買好喪葬所需的用品載回殷家匯再說。
  豈料,車行老闆早已風聞他們三人的來歷,知道車子要去骰家匯,說什麽也不肯租,因為怕染了穢氣不吉利。
  最後,小桂火大,索性出高價將車買下來,說他用完之後,寧可將車丟在殷家發爛。
  車行老闆方始勉強答應,賣了一輛甚是老舊的破車,和一匹幹癟已極的劣馬給他們,讓他們自己設法將東西載回殷家匯。
  他們三人對于鎮上居民,如此不合情理的恐懼、迷信,除了無奈的搖頭,亦是無能為力。
  小桂樂觀的認為,該鎮因距離殷家匯較近,自然對傳說比較信邪,不如換個地方試試,也許別的鎮上的人不會如此忌諱殷家匯的鬼事。
  幹是,三人花了一上午時間,跑遍殷家匯左近,方圓七、八十裏地內別處三鎮一莊,一小村。結果這些地方居民的反應,和第一個鎮上的人完全相同,只要聞聽殷家發喪,無論如何重賞,就是沒人敢接工作。
  最後,三人倒也因為地方跑多了,因而購齊建墓最重要的墓碑,和三大車香燭金箔、紙人紙馬等等拜祭之物。否則,殷家匯附近棋是小鄉小鎮,沒事誰會一次囤積懲多的喪事用品等人來采購?
  小桂終於不得不歎道:“鄉野黎民相信迷信,比相信事實者多,難怪有些事以訛傳訛,造成轟動。”
  他們三人趕著三輛破車回到鎮上,已是日上中午之時,想起得憑自己三人之力,下葬一百零七口棺材,工作量之大,豈能不叫三人哀聲歎氣,直叫苦也!
  這時,客途望著正在拆除廳中陣法的小千,忍不住失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吧!只是這小鬼招惹上的事,很少不帶麻煩的。”
  小千垮著臉苦笑:“我只要一想到,咱們三個人得挖一百零七處墳地,也就是每個人最少要挖三十五個坑,每座坑還不得三尺寬、六尺長,我就快瘋了!更甭提,每座墳皆得按死者生辰八字之不同,在因定的時辰內,按不同的方位下葬。
  還有,墓園外圍的砌牆、栽樹等等瑣碎工作也須完成,否則墓園不出三年就會變成亂葬崗,可就大大不美了!天啊……”
  他越想越痛苦,簡直要扯著頭發大叫:“像我如此精明,如此懂得置身事外的人,怎麽會址進這樁麻煩理由?”
  客途苦歎道:“本來,我還巴望著你真的能教我遠離麻煩之道,如今看來,你跟我一樣爛嘛!只要碰上這小鬼,也是沒轍啦!”
  他們倆不由得同聲呼噓,互道同病相憐的心情,只差沒有淚眼相對,否則就更像兩名深閨怨婦互吐苦水。
  一旁,正依著棺木上所抄來之名單,運起大力金剛指刻著墓碑的小桂,擡眼揪著二人做作的表演,譏笑道:“這裏實在不愧是陰脈所憂之地,陰氣特旺!也不過才待了一天、半天,馬上就有人受到感染,變得像娘們一樣。我說二位,你們的定力未免也太差了吧!”
  “你懂什麽?”客途瞪眼道:“咱們這叫苦中作樂。否則,等待會兒一上工挖坑去時,只怕會累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那時想樂也樂不動了!”小桂望瞭望地上自己費盡全力才刻成的三塊墓碑,再看看已經腫得像腫得像香腸的手指,泄氣道:“不用待會兒.現在我就已經樂不起了!”
  小千已收妥廳中布陣之物.走近過來,見狀怔道:“你幹嘛跟自己的手指頭過不去?”
  小桂白眼道:“不是你說,要用手指刻這墓碑的嗎?”
  “我……”小千捧腹大笑:“我是這麽說,可是沒有叫你急著刻呀!這墓碑上還得動點手腳才行,否則如此刻法,你有本事,我還做不到哩!”
  “哦?”小桂斜瞄著張狂大笑的小千:“還得動手腳才行?”
  “當然!”小千尚且不知大禍臨頭。
  小桂突然飛撲過去,死命掐著他脖子,惡聲惡氣叫道:“你為什麽不早說?還我手指變香腸,可惡!”
  小千被掐得呃呃有聲,卻依然止不住暴笑:“誰叫你不先問我!呃……放手呀!會死人的啦!”
  客途好不容易拖開小桂,笑道:“好了啦!你若把他掐死了,沒人動那墓碑的手腳的話,連我的手指也會變香腸,這千萬使不得。”
  當然,小桂雖然懊惱自己手指遭殃,卻也不至於想掐死小千,純碎是在鬧著玩,他也只是“苦中作樂”嘛!
  所以,經客途這一拉,也就不為已甚的放過小千一馬。
  小千搓著脖子直叫:“臭小鬼,你好狠呀!居然掐得這麽用力,你以為自己是僵屍,想掐死人呀?”
  小桂嘻嘻賊笑:“要掐死你也不是現在,師兄剛剛提醒我了,掐死你就沒人替墓碑拜動手腳,我又何必現在自己動手掐死你!”
  客途呵呵失笑,補充說明道:“請注意他的言外之意,他的意思是說,等你替墓碑動完手腳,他可以拜託殷士民掐死你。”
  小桂嘿笑道:“師兄,你明白就好,何必故意揭穿我的企圖。”
  客途故作莊重道:“師兄我乃大公無私之人,為了維護正義,我有義務提醒剛認識你不久的小老千,注意你隨時想要使壞的心眼。”
  小千哧哧謔道:“經由認識二位,我終於明白,人類的不要臉,原來是無所不在的意識。”
  小桂笑問:“何出此言?”
  小千歎笑:“我還以為客途最正經老實了哩!連他都能如此大言不慚的臭屁滿天,世上還有誰不會不要臉?”
  “正經?”
  “老實?”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同時哄笑道:“那是美麗的幻想罷了!”
  小千不住點頭,佩服道:“能夠如此堂而皇之承認的人,的確不是普通人。”
  他一頓之後,再往說明:“不是普通不要臉的人!”
  他原以為這話說完,小桂他們鐵定要和他翻臉。
  誰知,小桂和客途非但不以為什,反而拍著他肩頭告訴他:“很好,你終於認清事實了。”
  小千還真是沒見過這種人,過去,他的那些師兄們根本開不起如此玩笑。每次那些師見和他都都輸時,就將臉一拉,指責他不敬師長,口出怨言.叫他到戒律壇自請處分。
  小千心裏雖是不服.暗罵:“開不起玩笑就別開嘛!”但是,仍得乖乖的去自請處分,面壁三天。
  久而久之,他根本不再和那些師兄們說笑,免得自找沒趣。也因此,同門中人都說他孤僻,不合群。為免麻且不小千對這些批評,構來默默忍受,日久下來,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孤僻,不合群的份子,哪能輕松愉快的享受和人相處之樂。
  如今,客途和小桂給他的全新感受.不禁令他深深覺得——有朋友真好!
  有三、二個性情相投,懂得幽默、自嘲的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快樂。
  “喂!”小桂推推他:“發什麽呆?時間不早了.還不幫墓碑動手腳,等到什麽時候?今天還有很忙哩!”
  “我在發呆?”小千好玩的搔搔後腦,笑道:“我怎麽不知道。”
  小桂推他道:“就是不知道才剛發呆嘛!知道的話。就是想心事了,這麽簡單的事都不懂,枉費你的師父養你這麽大。”
  小千享受著難得愉快的好心情,嘻嘻笑道:“簡單的事留給你這種簡單的人懂,我這種天才,專門養來仍一些複雜的事,目如……如何替墓碑動手腳啦!”
  他自隨身的乾坤袋中取出瓶瓶罐罐置於地上。
  “呵……”小桂謔道:“有人很臭哦!”
  這小桂嘴裏雖是如此說,但卻滿心好奇的擠在小千身邊,看小千自地上那些瓶瓶罐罐倒出各種粉末,將之調在一起。
  小桂每見小千加一種粉末.便問一聲:“那是什麽?該用多少?”
  小千手裏忙著,口裏也—一為小桂解答。
  不久,小千即已調配出一堆白石般的粉末。
  “好了!”他笑道:“將這些化石丹在墓碑上輕輕描上一層,再等片刻,那墓碑表面就會變得如沙一擔松軟,不管你要寫字或畫圖,保證輕而易舉。”
  客途好奇道:“寫完之後,這墓碑表面如何恢復原來的堅硬?”
  “簡單!”小千道:“這化石丹遇水,立刻失效。所以寫完之後,再用水一淋,墓碑便可恢復堅硬,字跡自然也就定形了。”
  他擡頭,看見小桂正仰首視天,嘴裏響曲咕咕似是在默頌什麽。
  小千不禁好笑道:“奇怪?你幾時也加入我茅山派,學起念咒的法門?”
  小桂神秘一笑,嘰嘰咕咕背誦起來,小千仔細一聽,竟是方才自己調配化石丹的成份和用量。
  他張口結舌道:“你全記下來了?”
  客途同情的望著他:“我沒告訴你嗎?這小鬼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入耳不忘,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小千眨眨眼道:“哇,那我可得注意了!否則,萬一我將派中禁傳外人的絕技說溜了口,被你學去,豈不得背上數師叛祖的冤枉大罪。”
  小桂呵呵笑道:“你要是說漏了什麽不該說的.只要通知托一聲.我一定將它自鬧袋中洗去。”
  “真的?”小千不通道:“你的記憶能夠如此操縱自如?”
  小桂嘿嘿一笑:“你若不信.試試看就知道了,”
  “算了!”小千擺擺手道:“我這小鬼還起來往是一回不著實的模樣,我如果相信就是笨蛋。想不泄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提都甭提,否則就無法守密了!”
  “我同意你的說法。”客途溫和一笑:“我一向認為,說那種‘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的話,最是無聊。”
  小桂笑道:“其實,說那種話的人,目的是希望你幫他傳播秘密,你怎麽可以不瞭解他的心情。”
  這話說得三人都笑了起來,小千一望日頭,已是正午,再也往不得時間,便和小桂、客途一起動手,將化石丹抹在碑上,開始為殷士一族刻寫墓碑。
  有了化石丹之助,三人運指如飛.不用幾刻既已寫完一百多塊墓碑。
  小桂想起自己剛才以大力金則指刻碑的辛苦,直呼手蹄痛得冤枉。
  這事又引得客途和小千好好將他嘲弄一番,小桂自我安慰道:“如此方見我的真心,你們盡管笑吧!”
  三人忙著將刻妥的墓碑過水洗淨,在搬上車,准備一往墓園。
  這些工作都是省力不得的事,小桂不禁異想天開,問說何不等入夜再來下葬,如此也好叫殷士民幫忙。
  這小鬼想到殷土民那一百多年的“僵屍攝物神動”。放著不用,豈非便宜了他,累死了自己三人。
  “你別妄想了!”小千澆他冷水道:“你見時聽說有人入夜下葬的?那是犯沖的事,懂不?別說入夜,只要日落黃昏,那是天地交泰,由陽入陰,就已不宜喪事,所以咱們動作得快,得趕在日落前將棺木下葬完畢。至於,墓園周遭的一些零碎工程,趕趕夜工倒是無用。”
  “你不早說!”小桂和客途齊聲叫道:“現在已是正午,只剩三個時辰的時間,有這麽多棺木得葬,咱們還在磨蹭什麽?”
  小千苦笑道:“早說也沒用。我已經算過了,那一百零七位的生辰八字,沒有一個能在今日午時之前下葬的,趕也無用。”
  客途仍然可可一笑:“這就叫天意!大概是老天想考驗咱們,有無能力幫殷家的忙。否則,豈會諸事安排每如此巧妙,從頭到尾,只有咱們三人為此忙碌。”
  小桂笑道:“天意就是天意吧!反正,這事咱們既已播手,自然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進上西.我認命了!”
  三人相視一笑,無所怨言,加把勁將所有墓碑搬上車,運往莊園。
  隨後,三人持鍬帶鎬,在小千的度量下,一一標出適於下葬棺木的地點,拼命挖掘起來。這時,他們可真的是在趕工吶!
  饒是三人練得一身好功夫,這一百多處墓穴挖下來,也已累得手腳發軟,氣喘噓噓。但是,不容三人多加休歇,他們又忙著奔向殷家古宅,搬運那一百零七口棺木,三人尚未動手,已先腿軟了一半。
  “怎麽搬法?”小千苦笑問道:“一人一具,獨立作業?還是二人一具,一人輪休?小桂環目四望,看到後堂庭院內靠牆處,曾有不少圓樁,許是昔日殷家建井所遺留之物,遂而彈指笑道:“利這些圓木當滾輪,咱們可以一路將棺木送到墓園去,省得擡它們。”
  “這樣好嗎?”客途考慮道:“如此是否會對死者不敬?還有,這些棺木中都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能不能經得起如此顛波?”
  小千沈吟道:“小鬼這項提議倒不失為從權之計,對于死者,我想咱們焚香祝禱一番,再燒封書信給他們,他們亦能體諒咱們的苦衷,想必不會見怪。至於這些棺木,咱們就辛苦些,在運送時用內力穩著點;這樣,應該也不至於會散開才對。你們覺得如何?此法可行嗎?三人對望一陣,再略加思量,隨即同時擊掌道:“行!”
  小桂吃吃直笑:“不行也得行,否則,萬一為了擡得累死咱們三人,就沒人可替他們下葬,如此豈非得不償失,殷家亡者大概不會來得連這一點都想不透。”
  他們三人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默契日長,決事迅速,議決之後,三人立即行動。
  小千在眾棺之前擺設妥香案,振筆急書,寫好一封有關移棺之舉乃如何不得已,內容文情並茂釣陰信,在焚香默詩之後,施咒焚化此信寄予殷氏族人。
  在他忙碌的同時,小桂和客選亦不得閒,二人忙著將置於後院的那些圓木樁搬出,自靈堂前一路排向墓園。木樁不夠,便墓園就地取材,將适才為了挖掘方穴而砍下之樹幹,選其圓直合用者補木樁之不足。
  待此諸事佈置妥當,三人首先將殷氏族長,也就是殷土民之父的棺木格上木樁,運勁一推,棺木襯著滾木果然移動快速。
  客途雙掌抵著這第一具棺木,以內力略略扶殮,非僅令棺木不虞震動過劇,甚且加快棺木去勢。不消片刻,棺木即已順利運抵墓地。
  三人但見此法可行,雀躍歡呼一陣,當下輪流很扶著棺木,又向墓園。幾十趟跑下來,饒是三人腿力強健,卻也逐漸汗流夾背,氣喘噓噓。
  三人之中尤其以小千最是叫苦,因為小桂和客途他們久居山巔絕地,攀峰越嶺之餘,早已練就一身上乘輕功,一雙腿力自然也不差,此時跑來,倒有幾分如同在山上練功時一樣,就當它是鬆散筋骨的熱身運動。
  與小桂他們二人相形之下,小千一來內力不如二人,二來腿力跑不贏他們,只得最後宣佈“被打敗了!”,留在墓園裏面稍勢休息,讓小桂和客途將剩餘的棺材—一運來。
  小千方始歇過一口氣,不敢耽誤時辰,立即又手持羅盤,拉正子進線,馬不停蹄的為每一具棺摳仔細計算下葬方位,隨即依每位亡者生辰時日之不同,先後將此一百零七口棺木扶正落葬,封土豎碑,確是忙碌迅速,卻絲毫不曾馬虎。
  直到回落黃昏,天邊紅霞映空,三人大汗淋淳,灰頭土臉,總算在時辰之內,將殷氏一族安葬妥當。
  小千呼口大氣,欣喜道:“酉時頭凶,酉時尾險,酉時中則大吉大利,引時恰恰酉時中,足見殷氏一族乃是有福之門,方始保佑安葬過程如此順利。”
  小挂和客途聞言亦自高興.覺得如此辛勞一場,能助善良一脈人入土為安,也是值得。
  三人遂在各墳前將金錠銀錠,紙人紙馬,一一焚化.並舉香叩拜.默視殷家亡靈就此安歸黃泉,不再做飄蕩遊魂。
  他們三人如此為殷氏一門盡心盡力;純粹是出於一念之仁,不忍這莫明遭害的一家人,連死亦不得安寧。也因為三人心中僅皆一片真誠,方始甘願勞心費力為與自己毫無關連的殷氏族人辦此後事。
  他們只是單純的一片誠心以慰死者,從未想過如此的討出是為獲取什麽。
  三人安葬殷氏一族之後,為了不使這一大片墓園子來日變成亂棄之崗,遂又打起精神,在墓園四周砌起一道磚牆拱護墓園,園內廣植花齊墓樹,並於墓園入口豎起一方足有一人半高的巨岩,再以化石丹舖灑岩上,刻出“殷家墓園”四個大字,最後在下教書明建墓日期和立墓之人。
  小桂心血來潮,認為應當將殷氏一族無辜遭害,殷士民何以化為僵屍,變做百年來恐怖傳說之始末昭告世人,並襲著殷土民的三項詛咒來保護已無後人守墓的殷家墓園。
  於是,他們便又在巨岩背面,刻下殷士民留于書房之遺書的全文。
  小千忍不住笑辯,小桂過目不忘的本事此時最管用。
  三人如此考量周全,不外乎希望能令殷家死者,不再受無謂的打擾罷了。
  當他們終於忙完安葬殷氏一族之浩大工程,正式宣佈收工時,已是因生夜寒的起更時分。三人拖著疲累已極的身軀,慢慢走回殷家古宅。
  明晃晃的月亮升上三人頭頂,皎潔的月色似為三人照明歸路而灑。
  客途扭頭望著圓亮宛若銀盤的明月,呵呵一笑:“原來今晚是月圓之夜,難怪月色如此美麗。”
  小桂打著哈欠道:“換做別個月圓之夜,我一定陪你好好賞它一賞。不過,現在我只想躺下來好好睡它個昏天黑地。”
  小千亦是捶腰揉肩道:“如果能夠在睡前,先泡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就更美了。”
  客途打趣道:“不知道那位僵屍哥會不會如此體貼,燒好熱水,煮好飯等著咱們回去享用。”
  “別假了啦!”小千嗤笑道揮手:“僵屍最怕見光,你要他去燒材開火,那簡直是做夢!”
  小桂噗嗤一笑:“如果是個女鬼.說不定還懂得燒水煮飯這類事,至於男的僵屍……生前被人伺候慣了,你還能巴望他死後會懂得下廚?”
  三人說說笑笑,已然回到殷家古宅。
  此時古宅中一如平日,淩黑陰森,不見火光。若非月色明亮。三人進門後,想越過野章叢生的前庭大院。
  三人靠著月色領路,倒也輕盈穿過數進庭院,直抵內院天井處。
  經過八卦井旁時,小桂揉揉眼睛,問道:“噫?這八卦井怎麽會冒煙?”
  小千瞥望一眼,不以為怪道:“那不是冒煙,那是八卦井在聚氣的現象。此井名曰:‘八卦聚氣井’,自然有吸納地靈月氣之效,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錯,是以此井自動生效,吸收月靈陰氣,所以井口上端著來像是有煙霞裊繞。”
  小桂笑道:“難道說此井之中,真的有寶?”
  “誰知道。”小千聳肩一笑:“就算有,可能也已經被那個惡道靈明子拿走了,亦未可知。咱們在收拾後堂中那些盜相的無名屍骨時,並未發現有道土所屬的遺物,顯然那靈明子並未死在停靈的後堂。”
  原來,三人在替殷家發葬的同時,也順手將那些橫死的盜棺者一併葬了。
  三人累得不願再去探究那口八卦井裏,到底是不是真的蘊有奇寶、他們越過天井,途自推開內宅廳門,直入後堂,腳步熟悉的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樣。
  當然,他們不可能不熟,因為稍早三人已在這條路上跑過百餘趟。
  三人甫一踏入後堂,不由得會心一笑!
  原來,後堂之上雖未點燈,但就著窗外月光掩映,三人已發現,在殷士民所誰那口棺木對面,靠牆避風處,已經舖好三個床位。
  客途呵呵一笑:“這位僵屍老兄果然細心體貼。”
  小桂早已翻身躺在被舖上,他皺皺鼻子:“棉被有點黴,不過寥勝於無。我要睡了,晚安!”
  小千按了按失去彈性的棉被,笑道:“放了一百年的被子,沒有爛掉已是奇跡,有點黴味算什麽?”
  他也一翻身,連靴都懶得脫,便已排平在舖蓋上。
  客途四下搜望一番,奇怪道:“可是僵屍老兄跑去哪里了?”
  回答他的是小桂和小千二人高低有致的鼾聲!
  客途無聲一笑,再次環目搜尋,覺得四周並無礙眼之處,方始安心睡下。
  就在他迷迷濛濛,將睡未睡的蒙腕之際,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堂前。
  模糊中,客途覺得自己正盯著堂前人口處打量,忽然一隊身著縞素裝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人馬,不下百餘之譜,自堂外冉冉而入,行至自己三人面前福身斂禮,做拜謝之狀。
  客途甚是詫異,想要起身,發覺自己竟不能動彈,欲開口相詢,張口卻不能出聲,心中正自驚疑,忽聞“喀啦!”一聲巨響,人已自床上驚坐而起。
  他揉揉眼睛望向堂口,發覺四下無人,剛才所見顯然是場夢境。
  在他身旁,小桂和小千也已被撞響聲吵醒。
  小千打著哈欠道:“剛才殷家亡靈前來拜謝,大概是投胎有望了。”
  客途驚疑道:“那……我不是在做夢嘍?”
  “你也看見啦?”小桂亦是滿臉好奇。
  “是夢,但也不是夢。”小千疲累未消,半睜著眼道:“像夢是夢亦非夢,生死虛無飄渺中。死人和活人的溝通方式,不就是這樣!”
  客途恍然有悟,忽然——-
  “喀啦!”又是一響!
  三人齊齊轉頭望向聲音起處,只見殷士民正站在自己的棺樞旁.故意將棺蓋弄出聲來,引起三人的注意。
  小桂哈欠道:“殷老兄,你剛才路去哪里?咱們累了一天,才剛睡著,你幹嘛又把我們叫起來?”
  殷士民.雖然依舊是背面擦牙,綠目灼灼,但神色之間竟也進也一抹溫和,不似初見之時那般庚氣浮現。
  他側首凝聽小桂說話,然後轉身目視墓園方向。
  “你去過殷家墓園了?”三人不禁異口同聲而問:“覺得滿意嗎?”
  三人相對一眼,對自己等人的默契頗感佩服,紛紛呵呵失笑!
  小桂道:“我們實在找不到人手幫忙,所以無法將墓園建造得更華麗,還希望你別介意。”
  殷士民綠光閃爍的睜中,不禁又滾下淚來。他直起雙臂,抱拳朝三人拱拜不停,想是在向三人道謝。
  只是,他因膝不能屈,肘不能彎,硬挺著腰伸直雙手供禮的模樣,著實古怪的令人發噱。
  小桂強忍笑意,擺手道:“好了!我們也只是適逢其會,順便幫忙而且,你就不用再謝了。”
  客途也對殷士民的模樣感到好玩,回頭想和小千說話,卻發現小千不知為何也流淚不止。
  “小老千!”客途詫異道:“你哭什麽?”
  小千略帶茫然的回過神,拭淚道:“我沒有哭,是僵屍在哭。”
  小桂奇怪道:“既然是僵屍在哭,你又幹嘛跟著掉眼淚?”
  小千不好意思吐吐舌頭:“我剛才是全心全意在想,要如何幫殷老兄投胎轉世。否則,他們全族都已經走了,此地只剩他一人,他會很寂寞的。大概是我想得太專心,不知不覺被他悲傷的頻率所感染,所以也跟著掉眼淚。這是定力不夠!定力不夠!”
  “我就是要問你這件事。”客途笑道:“你想到如何幫他了嗎?”
  股士民綠目之中,竟也閃出期待的光芒,望著小千。
  小千苦笑道:“我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該如何讓僵屍投胎。我所知道所有與僵屍有關的法術裏,都是以消滅僵屍為目的,就是沒有一種可以助僵戶超生的方法,所以才頭痛吶!”
  殷士民聞言,眼中綠光為之一黯.周身似是籠罩在一股沈重的哀傷中。
  小桂心中不忍,直問:“真的無法可想?”
  小千不言,翻身落地,徑自在堂內低頭蹬起步來。
  小桂關心所及,則跟在他身邊一起打轉。
  殷士民先是左右扭頭。以目光跟隨二人和身形。半晌,似是覺得如此扭頭太過辛苦,索性一蹦一跳,呼呼有聲的緊跟在小桂身後看情況。
  客途盤腿坐在木板搭就的床榻上,看著小桂和僵屍如此“問道於賢”的怪模怪樣,跟著小千滿屋亂轉,已然隱忍不住,不時發出咯咯笑聲!
  如此踱數回。小千忽而靈光乍閃,他猛然回向,叫道:“除非……”
  碰地一下,小千憧上緊隨其後的小桂,兩人同聲慘叫:“哎唷!”齊齊仰摔。
  小千一屁股摔坐地上,小桂卻往後彈摔撞上殷士民硬繃繃的身子複往前撲倒,正巧不巧,將小千壓個正著,二人滾坐一堆,哀叫直起!
  小千懊惱的賞了小桂一個大響頭,罵道:“你跟那麽近做啥?”
  小桂挨了揍無處發泄,一回身,跳起來也賞了殷士民一個響頭,學著小千罵道:“你跟那麽近做啥?”
  殷士民被打得莫明奇妙.只有瞪著無辜的鬼眼,茫然望著二人。
  客途早已抱著肚子,笑跌在地。
  小千和小桂亦覺自己舉動太過幼稚,忍不住地呵呵失笑!
  殷士民依舊滿頭露水的望著他們,半晌,竟也咧著僚牙,學著三人“呵呵”幾聲。他這一笑既尖且響,震得屋頂灰塵噗噗直落,令小桂等人直叫別笑、別笑,屋頂會垮的!
  經這一鬧。殷士民身上哀傷的氣息,竟然消散不少。
  小桂問道:“小老千,你剛才的‘除非’,還有些什麽下文?”
  小桂和客途自是急問:“什麽方法?”
  連殷士民亦是咻地一聲,擠到小千面前,欲問其詳。
  小千道:“我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先利用銅鏡教戾大法,將殷老兄身上這股積久怨氣化消,並致去其僵屍庚氣,使他變做普通的僵屍,然後再擇吉安葬。如此,或許可助其超生,以期投胎有望。
  用這方法,至少也可令殷大哥入土為安,總比永生永世,生不得、死不成的做個孤伶伶的僵屍好得多。”
  “好呀!”小桂和客途齊聲叫道:“不管這方法有沒有效,至少試試也無妨。”
  殷士民亦是僵硬的直點頭,表示贊同。
  小千卻泄氣道:“可是,這個銅鏡斂戾大法我也只聽師父提過,他還沒教我,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施為。”
  “沒關系!”小桂一本樂觀,笑道:“只要有方法就可以了,你不會,你的師父總會吧!大不了我們去求他,請他來施法就是。”
  小千想想也對,遂點頭道:“好吧!所謂好人做到底,既然咱們已經幫上忙,總不能留個尾巴不得善後。如果師父他不肯答應作法,我也一定會設法向師伯學到這門術法,來助殷大哥順利超生。”
  殷士民聞言感動已極,只得伸長僵直雙臂,抱拳上下直拱,以表達他的謝意。
  三人又被他的怪樣逗笑了!
  小桂促狹笑道:“拜託你別拜了,你若把我們笑死,就沒有人幫助你超生投胎,那多不划算呀!”
  殷士民再度咧嘴“呵呵!”大笑兩聲,笑得三人直叫吃不消。
  小桂忽而問道:“對了!殷老大,那個惡道士靈明子呢?他後來有沒有再來挖寶?你有沒有逮著他?”殷士民仔細凝聽後,一擺頭,略步往堂外跳去,三人知他似要引自己等人出去,遂跟了過去。
  殷士民一路跳過天井,直朝月洞門而去。
  在經過八卦井旁時,他停了一下,擡頭望望月色,又低頭看了看八卦井,似在考慮什麽,然後才又朝洞門外跳去。
  小桂他們一路跟著他,在經過八卦井時,也好奇的看看月亮,又看著井圈,覺得並無異處嘛!
  倒是小千,忽然“噫……”他一聲,低頭指指而算,南哺直道:“真巧!莫非今晚四更之後,會有意想不到的光景?”
  客途問他何事?
  小千尚未回答,殷士民已在洞門外揮手招喚三人動作快些。
  三人行出洞門,但見此庭院之中荒草叢生,假山已頹,蓮池乾枯,四周除了亂石多些,並看不出有何特異之處,為何殷士民要要引他們來此。
  小桂終於拗不住問道:“咱們來此做啥?”
  殷士民綠目閃閃,朝四下打量了一番,忽而揮臂,假山旁一塊長滿青苔的成叱巨石猝然飛起,移向一旁。
  三人朝那巨岩移開之處一望,赫然發現下面竟是一具被壓得粉身碎骨的殘骸。
  小桂笑問:“這傢夥就是靈明子吧?”
  殷士民僵硬點頭,信手再揮.巨石複又砰地移回原處,再度重重將靈明子屍骨壓埋入土。
  小千彈指笑道:“原來這惡道尚未進入內宅,就被你埋伏於此給幹掉了,難怪內堂停靈之處沒有看見他的遺物。”
  殷士民再一點頭,轉身徑自朝天井處略步跳去。
  小千猜測道:“如此說來,八卦聚氣井之中應該仍有寶物存在,就是不知是何奇寶,竟值得這惡道如此狠毒,不惜陷害百途條人命,極欲得而甘心。”
  客途道:“你剛才說今晚四更有什麽事,不是嗎?”
  “什麽事?今晚四更起,正逢八陰交匯之陰年明月陰日陰時,如果那並中之寶未失,屆時八卦聚八陰,該寶勢必出上吸收天地靈氣,自有一番奇景可觀。”
  小桂興致勃勃:“那咱們還賴在這裏做啥?快到天井准備現奇景呀!”
  三人逐興沖沖返回天井內,這才發現殷士民早立在門廊陰影下等候他們。看他模樣,似乎並不急著返回內堂停棺處。
  小桂笑道:“小老千說,四更時有奇景可觀,你也要留下來看嗎?”
  殷士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以綠光閃閃的眼睛望著小桂,也不知他心裏想些什麽。
  小桂以為他擔心自己等人有意奪寶.是以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們只是好奇會有什麽玄妙光景可瞧罷了,不會去動那井的寶物,雖然你殷家已後繼無人,但那總歸是你家的寶物,我想除了你,也不該屬於其他任何人。”
  殷士民不知為什麽,只是默默的搖頭,隨即轉望著八卦井,不再理會小桂他們。
  隨著時間流逝,明月漸過中天,子時已盡,四更將起。
  忽然,天井之中的八卦聚氣井泛地自井底深處,傳出陣陣輕微的嗡嗡震鳴之聲!
  “來了!”小千難掩興奮的輕呼一聲。
  三人好奇已極的引頸而望,目不轉睛的陪著八卦井。
  殷士民卻似有些緊張,一雙鬼爪不自覺地做做一收一放,雙眼綠光更盛的盯著八卦井。
  隨著月光逐漸投向八卦井井口位置,井中的嗡鳴聲越聽清咻,這時,原本浮蕩于井口上方的舞氣,竟然無風自動,向左打著漩渦,慢慢朝井底鑽去。
  嗡鳴之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
  迴旋的厚霧也跟著越轉越快,猛朝井內直鑽。
  當偏移的月光正好照落八卦井的剎那,一道凝結成碗粗若人的光茫,忽然自天上明月投射而出,筆直射向八卦聚氣井中。嗡鳴之聲猝然消失,四周登時沈靜下來,靜得令人感覺到有股莫名的壓力存在。
  忽然一顆大若雞卵晶瑩透明珠子,隨著打轉的漩渦慢慢自井底浮升上來。此珠升至井口,驀地閃耀出強烈白光,光芒四射之下,天井如晝,小桂他們三人早已是雙目花眩,不能視物。
  殷士民似是頗為畏懼此珠所射出之強烈白光.急忙退入廳中,砰然關上廳門,自廳內窺探石晶珠子之變化。
  隨著月漸偏西,自月中射出的光柱逐漸轉弱,那顆石晶珠子亦跟著變弱的光柱緩緩沈回井中。
  殷士民見狀,猛地自廳中飛身而出。射向八卦井,他淩空探爪猛抓,將那顆即將沈入井內,依然強光四射的石晶珠子抓吸過來。
  石晶珠甫離八卦井口,強光暴漲即逝。但是,殷士民已在強光暴漲的剎那被白光罩個正著,他淒厲一聲鬼泣,如中雷擊般摔回廳中。
  就在殷士民為強光所傷的片刻,他忍著劇烈痛楚,猛然揮臂,將石晶珠掃向小桂。
  原本目眩神迷,不能動彈的小桂,忽覺有物襲來,出於練武者之本能,他反射性的揚掌抄接,將殷士民豁命弄來的石晶珠子接入手中。
  石晶珠子甫入手中,小桂頓覺一陣清涼傳來,昏眩的神智立時清醒過來。方才殷士民所為,意似歷歷在目,瞬間閃過心頭。
  小桂吃驚低頭而望,此時手中這顆奇異的石晶珠子,除了股持異的清涼之外,與一般的石晶珠似乎並無二樣之外,與一般的石晶珠子似乎並無二樣。
  渾身一震之後,總算收回神來。
  小千忙問:“出了何事?”
  客途驚疑不定道:“此珠為何物?竟有攝人心神,令人喪魂而不自知。”
  小桂急道:“僵屍老兄為了取這顆珠子給咱們,好像受了重傷.咱們快去找他,看看他傷的如何。”
  三人立即掠回停棺之內堂,瞥目之下,大吃一驚!
  原來,殷士民此時焦灼滿身.皮開肉綻.慘不忍睹的俯趴於他所住空棺前不遠的地面上,幾乎奄奄一息。
  三人趕忙上前,隔著股士民尚有三尺距離,已聞到一股屍體受灼的惡臭焦味,令三人險些嘔了出來。
  “慘也!”小千搖頭直歎,連忙自身上所負乾坤袋中,取出一道紫符,口中念念有詞,輕喝一聲朝地上的殷士民背上擲去。
  紫符半空之中呼地火化,變做一團紫光冉冉降于殷士民背上,紫光著背之後,徑自鑽入殷士民體內。
  殷士民隨即低聲呻吟,他身上焦灼的傷痕,竟奇跡也似的恢復完好,他亦呼地一聲,自地面硬繃繃豎起身子來,只是神色之間萎頓已極。
  小桂高興的直拍手,笑道:“乖乖!小老千.你這道符好厲害,竟能治僵屍燒傷。”
  小千笑道:“這是最上乖的驅魔護體咒,不靈才怪。我看僵屍大哥傷得這麽重。我不替他加把勁,他可就得如此痛苦三個月,才能活動得了!這種折磨太痛苦,我實在看不下去。”
  殷士民再次感激之至的朝小千拱手“拜”了起來。
  “得了!得了!”小千失笑道:“你再拜,我們又要笑破肚皮。”
  殷土民這才住手,神色欣慰的瞪著三人猛瞧,他不能言語,三人也不知他想表達什麽。不過,從神色看來、大概是覺得今夜裏幹了結所有的心事了吧!
  小桂將石晶珠托於手掌,遞向殷士民道:“你打算如何處理它?”
  小桂只好將石晶珠遞給小千,問:“你知道這玩意兒,倒底是何物?僵屍老哥如此怕它,我看是不可能拿它做他的陪葬了!”
  殷士民點頭,表示同意。
  客途和小千研究了半天,亦不明所以,便又將之交還小桂。
  “你先收著。”小千道:“等碰上我師父時,再問問他好了,他見多識廣,大概會知道這倒底是什麽珠子。”
  “想來只好如此了!”小桂將珠子貼身收好,頓覺渾身有種說不出的舒泰,令自己精神倍增。
  他呵呵一笑。“今晚這麽一攪和,天又快亮了,我看咱們也不用再睡了,等天一亮,就去找你師父,問他那個銅鏡斂戾大法究竟該怎麽辦。”
  “為什麽不睡?”小千和客途二人同時伸著懶腰道:“這一晚沒休息,腰都快散了,多少睡一下也好。”
  小桂驚訝的望著二人,忽然呵呵失笑:“我知道了!”
  他取出石晶珠,交給小千:“你放在身上,看看有什麽感覺?”
  小千依言而行,有頃,亦面露笑容道:“妙呀!這珠子俱有提神醒腦、恢復體力之效。”
  他迅速調息一番,恢復疲倦後、又將珠子交給客途試用。
  客途感受其神效,苦有所思道:“此珠功能應該不會如此單純,或許它俱有增進功力之效,才會招惹靈明子覬覦。”
  當他恢復精神,取出石晶珠交還小桂收妥時,小桂驚嚷道:“這珠子縮水了!”
  三人仔細一看,果然石晶珠子較初時已縮小一圈,不由得嘖嘖稱奇。
  小桂笑道:“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此珠雖然靈異,不過越用越小。當它鞠躬盡瘁之後,也就煙消雲散,歸於虛無,如此倒也符合:萬物有生必有滅真理。”
  三人疲累既除,便擬即刻動身去尋找小千的師父。
  三人向殷士民道別時,小桂笑道:“因為請不到人,所以沒花什麽錢,剩下的全在這裏面,就還給你了!”
  殷士民望著小桂,又將錦囊推給小桂。
  “要給我?”小桂搔搔頭道:“可是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
  他又推回殷士民,殷士民自然又推了過來,二人倒像玩遊戲似的來回推卸那個錦囊。
  小千見了好笑,索性搶手搶去,戲謔道:“你們不要,給我好了!一次下葬一百零七人,說不忙是騙人的,拿點酬勞也是應該。拿了這些珠寶,我也可回去氣氣師兄他們!”
  殷士民甚是同意點頭再點頭,然後他回身揮臂,掀開館蓋,隔空虛抓,咻咻兩聲,兩只相同的錦囊飛入他手中,他將之塞給小桂和客途。
  客途開聲道:“小鬼,僵屍大哥竟然有心送給咱們,你亦無需推辭了,收下吧!”
  “好吧!”小桂不為已甚,收下錦囊道:“至少這樣,咱們就不需再去上賭場,賺那辛苦錢。沒事尚且惹得滿身騷!”
  想起前塵往事,他和客途忍不住都笑了!
  小千呵呵笑道:“我倒成了笨鳥先飛,最先動手槍的,貨最少!”
  他故意好玩的上下掂了掂錦囊,殷士民認真的想再換一個給他,卻被小千笑著阻止。畢竟,他們收下錦囊為的是紀念這段人鬼殊途的交情,而非真的死要錢。
  最後,三人在殷士民依依不捨下,送出了內宅天井。
  小桂回身道:“僵屍大哥,天快亮了,你就別出來,免得見光。”
  小千亦道:“我們最遲二、三天內,一定會再回來。最快,大概今晚咱們又見面了,所以,你也不必太捨不得咱們。”
  殷士民點頭,再點頭,目送三人頭也不回的離開殷家古宅後,方始一蹦一跳,回到他停棺的內堂去。
  天色微明。
  走在空蕩無人的殷家匯大街上,小千不由得對競日來所發生的事感觸萬千。
  “何謂人鬼殊途?”小千感歎道:“其實人鬼亦不過只差一線罷了!著人做惡鬼之事.與鬼何異?若鬼做人善事.鬼亦即人也。”
  客途笑道:“你又想起你那些可惡的師兄了嗎?”
  “是呀!”小千扮個鬼臉道:“我只要想到得去向他們報告,還不知他們又會拿什麽法子整我冤枉。我就想回頭.寧可去與僵屍大哥做伴,也比和他們在一起時愉快。”
  小桂拍著他肩頭,笑道:“你不用煩惱,有我們陪你去,你那些狗屁師兄如果敢太過份,你看我如何幫你把他們倒整回來。”
  三人剛出殷家匯沒多遠,忽見二條人影正朝自己這個方向馳來。
  小千凝目細望,失聲叫道:“噫!那不是師父和掌門師伯嗎?他們趕這麽急,要去哪里?”
  來人亦已看清三人面貌,其中一名面容清瘦,身材削瘦,頗有道骨仙風之貌的四旬道士,已然欣慰喚道:“千兒!這不是千兒嗎?你沒事吧?”
  小千趕步上前,倒頭便拜:“師父、師伯在上,小千向您老請安了!”
  小千的師父立即扶起自己徒兒,細觀究竟,但覺自己的徒弟非但沒有邪晦纏身之氣,反而頰豐唇紅,神采煥發,喜瑞之兆溢於言表,倒像有什麽奇遇。
  小千的師伯年約五旬,氣爭宇軒昂。神采棄養,滿面正氣;他發現隨後而至的小桂和客途,想是小千患難之友,使含笑朝二人頷首招呼。
  小桂和客途亦執子佳之禮,朝他拱手禮拜,令他對二人好感頓生,不由得多看了二人一眼。
  這一看,卻令這個以相術道法名聞茅山派掌門人。暗自驚異!
  小千與其師敘過孺幕、便為小桂他潤介紹:“這是我掌門師伯,江湖人稱馭劍天師玄清道長;這是我師父巧天大師玄啟道長。”
  小桂和客途二人再次向這兩位茅山前輩正式見禮。
  小千亦介紹小桂他們師兄弟二人給自家師伯、師父認識。
  玄清道長聞及二人乃昔日武林狀元水千月之嫡傳弟子,不禁與去啟對望一眼,二人會心一笑!
  小千好奇問道:“師父,你怎會和師伯一起前來殷家匯?三師兄怎麽沒和你們在一起?”
  玄清道長含笑道:“你三師兄此番下山之任務已了,因此我命他先行回山。”
  玄啟卻是眉頭微皺:“數日前,你大師伯與我接獲秀玉通知,方知你大師兄竟命作來此進行修業考核,此舉實為不智。不過,既然事已露跡,便是勢在必行。你師伯亦想藉此機會考驗於你,故而非來阻止你前來收伏僵屍,只命秀玉送來辟邪紫玉助你施法。
  吾則因另有他事,直至昨夜方抵三十裏外的清泉鎮。秀玉等人來報,說你們昨天跑遍殷家匯方圓百里之地,收購各項喪葬用品,並招聘人手,想為殷家發喪。你大師伯與我不明你此舉何用,等了一夜又不見你回來,放心不下、方始趕來。”
  玄清道長問道:“小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在殷家匯可遇上了那有百年氣候的僵屍?”
  “當然有呀!”
  小千睜大了眼。繪影繪形將自己二人近三天二夜的話般遭遇與行事,仔仔細細向二位師長報一番。
  “善哉!善哉!”玄清道長聽完,不禁慨然:“沒想到令人聞之色變的百年僵屍背後,尚有如此一段淒慘公案。”
  玄啟歎道:“也虧得你是與君小兄弟他們二人同行,若非他們二人的佛門玄功能克得住僵屍,且居心誠正,不畏陰邪,想要對付百年僵屍,豈有懲般容易。”
  “師弟說得對極!”玄清道長微笑道:“現難能可貴的是,二位小兄弟宅心仁善,為人徹底,方能突破諸般障礙,令殷家一門入土為安。此等心胸和眼界,著實非凡,錯非水老如此高人,誰能調教得出如此高明之徒弟!”
  玄啟頻頻頷首,直道然也!
  小桂和客途被二位前輩一捧,豈有不飄飄然之理,二人早已笑眯了眼,不過倒還沒忘掉謙虛一下,口裏直稱前輩客氣,前輩過獎。
  小桂陶醉,卻沒忘了問:“不知二位前輩可願大發慈悲,以銅鏡效戾大法助助那僵屍殷士民超生?”
  玄清和玄啟二人再次對望一眼,笑道:“也罷,既已適逢其會,吾等便略盡心意吧!”
  玄啟接道:“晉等亦可趁機會.傳授小千施展此一大法玄妙之在。”
  小千自是雀躍不已,客途笑道:“但不知二位道長施展妙法,可有忌諱不令外人聞知?”
  “不妨!”玄清道長含笑道:“貧道正想邀請二位小友出任護法,以增吾陣功力。”
  小千連忙道:“掌門師伯,小鬼可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只要看過一次的東西,就有辦法全盤記住哦!”
  玄啟亦是笑道:“無妨,若是別人窺得吾等秘要,香等需擔心是否會遭濫用;但既是二位小友,我相信他們定然不會憑此為非做歹。”
  小桂投個鬼臉:“道長,你可太看得起我們師兄弟倆了!你如此信任我們,豈不是讓我們想使壞都會不好意思。”
  玄清與玄啟二人聞言不禁哈哈大笑!
  玄清道:“其實,就算你記住了布陣施法的所有細節和內容,也不見得有辦法施展此大法。”
  “為什麽?”小桂好奇不已。
  玄清笑道:“因為你非吾等道中人,又非本派弟子,對于施法的諸般口決和秘咒均不明了,就算你學會布陣又有何用?”
  小桂恍然道:“說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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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月靈石晶珠

  不過他心裏卻想,若是自己真想學這些茅山道術,只要賊一點,連套帶挖還怕學不到?
  小千正在問他的掌門師伯,施展銅鏡斂戾大法可需等到晚上才能進行?
  小桂的眼光才瞥過去,客途已猜到這小鬼心裏想著什麽,好笑的忖道:“還好這位玄清道長沒說小鬼一定不會,否則被小鬼卯上了。用拐的他都有本事騙出此陣法的口訣、秘咒。”
  玄啟愛徒心切,仔細解說道:“旋展斂戾大法最好的時辰是正午,因為籍天地純陽之氣化消鬼物邪庚,乃屬自然之法,必增陣勢功效。”
  小桂插口道:“可是僵屍不是見光死嗎?若叫殷士民大白天出來作法,他豈不是死定了?”
  玄啟笑道:“小友放心,吾等既是要助他超生,又豈會害他。至於個中詳情,待會兒你見了,自然明白。”
  於是,他們一行這又調頭回到殷家古宅。
  玄清和玄啟在看見內宅八卦井時,亦不禁指責靈明子惡毒無道。竟以如此毒計害殷氏一族。
  小桂想起殷士民送他們的石晶珠子,遂取出給玄清他們觀看,並問此珠到底何物?果真值得以百餘條人命換取?
  玄清大吃一驚:“此乃月靈石晶珠,難怪靈明子如此費盡心思。非奪不可。”
  小千問道:“什麽是月靈石晶珠?它有何作用?”
  玄啟道:“月靈石晶珠乃是八陰奇穴之靈氣依勢潛結,複受一縷剛陽正氣之引發,凝聚成形,加以時日吸納明月精華,方能有成,遂成石晶珠丸出世。此珠之凝成,需具足天時,地利、人和諸多因素機緣湊合,方能有成,乃為可遇不可求之罕世奇珍。若是尋常之人擁有此珠陪葬,秉其靈氣之蘊,隔代先出東宮正妃,之後子孫非富即貴,可享百世榮昌之福。”
  客途呵呵一笑:“古人說富貴不出三代,有了這月靈石晶珠,卻可享百世榮麽難怪是件珍寶。”
  “非僅如此。”玄清道長道:“若是吾道中人得之,納其靈氣而修練,不但能免去火火魔之虞,更能通神役魔法力無邊。至於,若由一般武者得之,卻有增功助力之效,可說是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奇寶。”
  小桂穎悟道:“顯然無邊的法力,或者超絕之功力,才是靈明子卻奪此寶的動機。倒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殷家古宅蘊有此主?方設下如此滅門奪寶的惡計。”
  玄清道長笑道:“只要是吾道中人。對堪輿風水涉獵有術,再探知殷氏一族之家史者,倒不難推斷此八陰奇脈所蘊之寶為月靈珠。”
  小千吐了吐舌,自白道:“依我的功力,可以看得出這個殷家匯是陰脈所伏之地,而這座八卦井所建的位置,正巧為八陰所匯之處,可是看不出此宅之中,竟夥有八陰奇穴。還是在看到殷士民的遺書之後,知道此共有寶,才猜測那是八陰奇脈的結穴地點。”
  玄啟乘機訓示:“你之所以無法看破陰脈奇穴之奧妙,乃是因為力練不足,追龍不精所致。這也是為何你大師伯要你下山,遍遊四海的原因之一,所謂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是也。依你目前之程度,理論足矣,唯欠實際經驗。所謂經驗,需親自經歷藉以體驗,個中滋味如人飲水,師亦難傳,唯自己力行中悟得,方見真實,懂嗎?”
  小千受教,目是凝神恭聽,頻頻頷首。
  小桂插著腦門,滿頭霧水道:“道長,你說小老子追龍不精,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真要他去找那種能夠共雲致雨,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神蟲?”
  二位道長聞言蕪爾,小千卻是誇張大笑:“也虧你想得出,要我去追那種龍,倒不如叫我吊頸還容易些。”
  小桂白眼道:“我正在請教令師大人,你笑得如此囂張像話嗎?真是一點禮貌也沒有!”
  小千被他搶白的為之窒言,摸著鼻子前咕道:“臭小鬼,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
  玄啟道長對他們當著自己面,如此放肆逗笑非但不以為什,反倒有點欣慰之情溢於言表。
  玄清似是明白其師榮心倩,微微一笑,徑自向小娃解釋:“吾道所稱之龍,並非傳說中那種能夠騰雲駕霧的神奇之物,所謂看地首金龍,龍郎山脈之氣;龍穴、龍穴,即指山勢氣脈之所結而言,並非真是神龍所居之穴。”
  小桂恍然大悟,連連拱手在道受教!受教!
  他那人小鬼大,故做正經的模樣.逗得其他幾人又是一陣好笑!
  玄清看看時辰不早,遂將月靈珠交還小挂,准備布陣。
  客途忽然問:“道長,比珠為何似會蒸發,越變越小?”
  玄清笑道:“那是因為,此珠既是由無化有,每經使用,便自有歸無,次遞滅縮之故;此亦即靈珠返樸歸真之現象也!”
  小桂等人聞言,點頭猶如搗蒜,直道:“我們也是這麽猜的。”
  三人異口同聲,動作一致,不知情的人看了定然以為,二人大概自小一起長大的吶!否則,豈能有如此融洽立默契?
  玄清和玄店相視有感,不禁完爾。
  他們二人略作商量,決定便在此天並處佈置銅鏡斂戾大陣。玄清道長留下玄啟和小千負責有陣,自己則和小桂、客途一起進入停棺的內堂。
  時雖已近午,但內堂之中仍是一片陰森淒冷。
  殷土民的棺木依舊孤伶伶,靜悄悄的停置於堂內陽光照射不到的深的角落。
  玄清略略打量此後堂,雖不見那百年僵屍之蹤影,但仍能感覺到森森陰寒的鬼氣,顯示殷士民此刻確實藏于相中“休息“。
  他遂並指於空中虛畫符咒,同時口中低聲默頌,告知棺中陰人欲將棺木移往天井。隨後,他自隨身所排之行囊之中取出一道黃符,念完咒輕唱一聲擲往棺木。
  那道黃符似是長了眼睛般,呼然直飛棺木,牢牢的粘於其上。
  玄清道長喝聲:“起!”
  棺木應聲騰升約三寸高的距離,忽又碰然落回地面,沈重連黃符亦自飄離棺木。
  玄清心中不由得暗吃一驚,他知此乃館中陰人與自己相抗之現象。但真正令他驚異的是,此抗力之大顯示棺中陰人亦非易與之輩。
  玄清道:“小桂,此棺中陰人不信任吾之祝禱還是由你開聲與他溝通,吾等將其移往天井之中,准備施法。”
  小桂點點頭,遂道:“殷老哥,是我君小桂!我和小老千已經請來他的掌門師伯和師父,准備在天井裏為你舉行斂戾大法,助你超生。現在得先將你的棺木移向天井那邊,才方便于午時施法.你如果答應,我們這就幫你移棺。”
  小桂語聲方落,殷士民的棺木忽然自動騰升入空,呼地朝外面飛去。
  小桂笑道:“看來,殷老哥是答應了!”
  玄清道長心中一動,暗自忖道:“此子秉其重諾守信之赤誠,竟連的戾百年的僵屍亦能感動,如此一念之仁,來日定可為他化消宿世殺劫。”
  玄清雖然看出小桂命中原多凶險之災劫,已因幫助殷氏一門人士超生,種不善因,得已消彌不少、卻也不去點破,只是出來招呼小桂、客途二人緊隨棺木之後,回到天井。
  殷士民之棺木自行飛到回廊下,即輕消落地,穩當地停於陽光直射不到的陰影處。
  玄啟擡頭而望,不見棺木上有黃符,正感驚異,玄清和小桂他們已自廳內行出。
  玄啟朝自己的師兄投以詢問之眼神,玄清笑道:“吾之法力尚不及小桂一言,這位殷施主原本拒絕移格,卻在聽了小桂解釋之後,自行出來。”
  玄啟聞言,亦感意外.不由得多看了小桂兩眼,徑自在心中暗道:“看此子頭角嶺峰,來日定非他中之物。千兒能與之相識,亦屬奇緣。”
  客途環顧一匝,發覺只這須臾時光,小千已和玄啟道長將陣勢布成。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好笑:“這兩位道長嘴裏雖說不擔心小鬼偷法,心裏多少還是提防著吶!否則,動作又何必如此之快?”
  小桂雖也看出布陣已成,但因自己本就無心學習這些茅山術法,故而對眼前之舉不以為意,亦未置眼。
  玄清擡眼視天,估量時後將至,送叫四人各自手持一面八卦銅鏡,於陣勢之中分東、西、南、北四方站定、並向小千取回先前叫秀玉送來的辟邪紫玉,立於陣首,與其他四人組成五角星芒之陣勢方位
  玄清道長右手持工,左手結印、默頌咒語之後,揚動手中紫玉照向天空烈日。忽而紫玉反射,在五角星芒之中,投下一圈直徑俞三尺有餘的太極圖形之光影。
  “小桂!”玄清莊容道:“請殷施主停棺于太極圈中。”
  這回,不需再由小桂轉述,殷士民之棺木已然呼地騰空而起,飛落太極光影之內。
  “起陣!”玄清喝道:“施法!”
  玄啟立刻轉動手中的銅錢引來日光,射向小千手中銅鏡,於是——
  日光忽然自動於四面銅鏡之間折射飛繞,匯成一股地臂粗的金光,投向太極光影中的棺木之上。
  登時,一縷黑霧自棺內逸出。
  隨著銅鏡金光之照射,黑霧越來越濃,且無風自動,但不論黑霧如何沖騰飄蕩,始終不離太極光影之範圍。
  如此,經過約有一柱香的時間,黑霧開始化薄轉談,再過片刻,終于完全消失無蹤。
  直至此時,玄清道長方始吸聲道:“收陣!”
  玄啟低領咒語;輕喝一聲,銅鏡投射出之光柱立即消散。
  “好了嗎?”
  小桂好奇的問著,瞥目所及,赫然發現二位道長俱皆汗透衣衫,神態疲累,顯然剛才之施法,二人耗力甚巨。
  小千收了銅鏡,急忙探問二位尊長之情況,玄清和玄啟俱道無妨,但二人卻就地盤坐,徑自調息起來,片刻之後方始起身。
  小桂和客途忙問為何如此?
  玄清笑道:“旋展此法,即其以吾等本身真元斂化棺中陰人之戾氣,此次如此耗力。乃是因為對方為百年僵屍,戾氣深聚,較不易化消之故。”
  小千瞪目道:“這僵屍既是如此厲害,為何卻會被小鬼和客途所驚定?莫非小鬼他們的本事,竟比僵屍厲害?”
  “這倒未必!”玄清道長含蓄一笑:“不過,基於陽陰相克之理推斷,小桂師兄弟二人所修習之武學,應屆純陽之功。不知然否?”
  “然也!”小桂和客途拼命點頭。
  小桂更是嘻嘻捉笑:“不只是純陽,而且保證百分之百為童子之功,否則效果就得大打折扣了!”
  小千促狹道:“原來如此,這豈非和童子尿的意義相同?”
  小桂聽他竟拿自己所練的武功和尿比,豈有不發肉之理。
  然而小千已知機達開,二人遂在天井中追打開來。
  玄啟望著笑鬧追打的二人,欣街道:“千兒的個性,變得比以前活沒多了。”
  身為師父的他,自然不會不知道自己愛徒因受同門欺壓,個性變得抑鬱之事,他雖心疼但為了培養小千忍耐的功夫,亦不得不佯做不知。
  如今,看到小千找到適合自己的朋友,個性變得活潑開朗,內心豈有不欣慰開懷之理。
  客途呵呵笑道:“認識君小鬼的人,沒有變得病瘋顛顛,實屬萬幸。變得活潑一點,實在不算什麽啦!”
  玄啟聞言,亦不禁呵呵失笑!
  玄清揚聲道:“你們兩個,事情還沒辦完,怎麽就玩起來了!”
  小挂終於逮住小千,將他的腦袋當做木魚敲了一陣,這才掠回。
  “不是已經收陣了嘛!”小桂嘻嘻笑道:“怎麽說事情還沒完?”
  玄啟笑道:“斂戾大法固然已經完成,但是,難道你不將這位殷公子斂葬?”
  “也對。”小桂敲敲自己腦袋,笑道:“這麽說,咱們還得上殷家墓園,幫他找處好風水下葬嚶?”
  小千已悄然潛回,賞了他一記爆栗子,以為報複,口中同時笑斥道:“笨!眼前有個八陰奇穴,不就是最好的風水嘛!”
  “我怎麽知道?”小桂好脾氣的揉揉腦袋,白眼道:“我又不是你,專學那種叮鈴當嘟的本事。”
  “叮鈴當啷?”二位道長同感哭笑不得:“你將茅山道法當成了什麽?”
  小桂吐著舌道:“對不起,我忘了還有你們二位老人家在場。我隨便說說,你們假裝沒聽到好了!”
  這下子,這二位茅山前輩開始有點感覺到小桂的頑皮了。
  客途為了不讓小桂繼續胡鬧,岔開話題:“道長,我們真的要將殷土民老哥葬于八卦井中?”
  小桂瞄他一眼,顯然已知他用意,想到還是以先解決殷士民的後事為要務,這小鬼也就不為已甚,暫時安份的聽人發言。
  玄清道長額首;“八陰奇穴葬之非富即責,雖然殷家無後,但將殷士民葬於此亦可福蔭其族墓園不遭宵小破壞。如此亦可為法等替殷士民一門之安葬,做一妥善之了結。”
  小桂道:“下葬殷老哥之前,我們能不能再見他一面?我很好奇,經過斂戾大法後,他會變成什麽樣?”
  “見見也好。”玄清道長同意道:“一來讓小千瞭解,斂戾大法完成後的結果。二者,你們雖與殷土民照面數回,卻不識認他原來面目,看一看為彼此這段緣分留個回憶也好。”
  於是,玄啟道長翻手一揮,數張小紙片飛身棺木上空,忽然“嘴膨”有聲的化成數把油紙傘,懸於半空,遮住正午的烈陽,今陽光不致照射於棺木和屍體。
  小桂哇然贊歎:“好厲害!這樣就能變出傘來,還不用人撐.就能擋太陽哩!”
  小千得意道:“你才知道厲害!不然,你以為我師父巧手之名,如何得來?”
  “得了!”玄啟笑斥道:“光會饒舌捧師父有何用?師父的本事,你學到了多少?還不快去開棺!”
  小千吐了吐舌,和小桂二人合力移開棺蓋。
  棺木之中、躺著一具年約三旬左右,相貌斯文端正,身著書生打扮的屍體。全然不是小桂他們所見有青面獠牙那個僵屍模樣。
  殷士民已死百年,但經玄情和玄啟二人施法之後,此時容貌並不是死人的慘白,反而面色略顯紅潤,與一個熟睡的生人無異。
  小桂等人望著格中的殷士民,各自於心中默待一陣與之道別。
  小桂取出懷中月靈石晶珠置入棺中,歎道:“殷老哥,當你是僵屍時,無法承受此珠力量,如今既已恢復正常,我也可以物歸原主、讓你帶著它陪葬了,希望此珠能有助於你超生投胎。”
  玄清和玄啟雖覺得將此千載難讀之靈珠用以陪葬甚為可惜,但對小桂如此不貪奇寶的正直心性,更是贊賞。故此,並不阻止他物歸還原主,將靈珠還給殷士民陪葬。
  置妥靈珠之後,小桂暗道一聲:“後會有期了。”便和小千再次合力封棺,蓋妥棺蓋並釘牢棺木,將之擡往八卦井旁,
  玄清道長取出朱砂筆,在棺木上畫上符咒,目中喃喃祝禱:“人鬼殊途結奇緣,殷家匯裏洗沈冤;今朝超渡葬奇穴,來生得享富貴全。”
  書罷符咒,玄清道長打起手印,口中喝聲:“起!”
  殷士民的棺木依其指揮直豎而起,冉冉上升移向八卦井口。
  玄啟趁機解釋道:“八陰奇穴因天井取寶,靈氣已被導升,因此棺木下葬必須直豎方得其效。若不知下葬方式,將棺木橫道,非但不得奇穴靈氣,主葬之人亦必遭殃,輕若成殘,重者喪命。吾道中人,不可不謹慎習之。”
  小千連忙恭聲應是。
  小桂和客途卻瞪大眼睛,望著無人扶持的棺木移至井口上方後;一寸寸,一尺尺的朝井內緩緩落下。
  客途低聲贊歎:“玄清道長這手功夫,簡直比淩空攝物的技巧高明許多。”
  小桂亦道:“茅山法術的確管用,不止可以馭劍,還可以馭報,如果小老千也有如此本事,咱們下葬殷家族人時,就不用跑得那麽辛苦。”
  “開玩笑!”小千粉個鬼臉:“你們以為掌門師伯這個本事容易學會嗎?最少也得有三十年的經驗和火候,才能做到如此馭棺下葬。”
  他這話剛說完,棺木已完全落下井底。
  忽然——
  一股清涼之氣由共內直沖而出,繼而,大地動蕩,震顫不已,井底深處更似有隆隆地鳴之聲傳來!
  眾人連忙施出千斤墜釘身於地,避此地震。
  玄啟道:“此乃八陰撼地的現象,殷士民已得引穴靈氣矣!
  這時,風火磚所砌的八卦矮井,竟在地震中轟隆一聲崩頹,磚石盡地入井,待到地震停止,使井已被填平。
  玄清再叫小桂他們取來沙石泥土,將此墳略加修飾。並朝墓園方向立下墓碑。
  小桂問道:“為何墓碑不朝大門,反而向著墓園的方向?”
  玄啟目注小千,顯然要他回答。
  小千道:“碑乃一墓之眼,朝向殷家墓園,即是以此墓看護墓園之意。”
  玄清和玄啟同時滿意頷首。
  玄清忽道:“茅山派第一百一十七代弟子宋小千聽命!”
  小千聽到掌門師伯此刻以正式輩份點名,知有大事諭下,立即恭道下跑,應道:“弟子聽命。”
  玄清道長自懷中取出一面紫竹雕就之權杖,高舉手中,莊嚴道。“本派弟子宋小千自奉命高山修業.一切行儀合於鑒核,今于殷家匯協助殷氏一門超拔得還,並于二友相助之下,斂化百年加工屍,清靜地方,此舉深得吾道收妖伏魔,救世濟民之法旨。
  吾以本派第一百一十六代掌門之身份,正式宣佈:宋小千修業圓滿,通過考核;即日起准予出師,獨自行走江湖。廣傳吾道,光大本派門風。此外,特賜紫竹權杖一面,命其為戒律堂行遊監察使,監督本派弟子在外言行;若遇本派弟子有違山門戒律、祖宗規矩,難狀便立行事,代為薄懲。諭此,接令!”
  “謹遵守掌門諭令!”小千大喜望,伏地叩首之後,雙手高舉過頂,必恭必敬接了紫竹權杖。
  他才剛起身,小桂和客途已大笑著猛拍他的肩膀,直道:“恭喜你,終於出頭天了。”
  二人絲毫不掩為其高興之情,令小千甚感溫噗窩心。
  玄啟教徒有成,心中固然欣慰有加。但對愛徒羽翼已豐,即將獨自展翅高飛,更有一份難舍的落寞。畢竟,十數年來,師徒二人情若父子,甚少分離,如今愛徒既長,將有自己的天地,難免遠行他去,老人孤單,心中感觸好不淒然。
  為沖淡自己心中感傷,玄啟故意板起面孔,向愛徒做最後的訓示和叮嚀。
  他正色問道:“千兒,你可知掌門師伯為何命你執掌行遊監察使之職?”
  小千了然道:“許是大師伯知道了,我近二年來修業之期,所受到的照顧,為了不讓其他師兄再以輩分欺壓千兒,故而投我此職。”
  “正是如此。”玄啟嚴肅道:“你既明白大師伯用心良苦,切記不可濫用職權,循私報複過去所遭遇。否則,你與其他同門師兄並無不同,不過是心狹量小之材,終究難成大器。屆時,為師定會報請掌門,撤消你的職權,懂嗎?”
  “弟子明白。”小千苦笑道:“雖然我真的很想為近二年來的遭遇,好好出一口惡氣,不過我也知道自己若是如此做了,師父你一定會對我感到失望。所以,我不會再去計較過去師兄們對我的諸般折磨。但是他們如果犯了戒,被我撞上,我鐵定秉公處理,絕不法外留情。這樣說可以罷,師父!”
  玄啟聞言.甚是欣慰,但仍含笑訓道:“秉公執法固然不錯,但執法可嚴可寬,別忘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小桂嘻嘻一笑:“小老千,你若肯和我合作,我保證整得你那些師兄雞飛狗跳,時常讓你有機會秉公執法,如何?”
  “這筆生意可談哦!”容途呵呵直笑:“這小鬼向來說到做到;要整人,他的鬼點子可多著呢!”
  小千當然心動,玄啟看出他心意,笑斥不可,小千只得聳肩作罷,大歎可惜!
  玄清和玄啟見他竟一改過去陰鬱之個性,自然流露出率真的一面,內心欣慰之餘,卻也各自若有所思的望了小桂一眼。
  玄清淡然一笑:“小千,其實你亦不必過於怨責那些師兄們。需知.人生所遇自有因果,萬般因緣不離定業。”
  小千征然反問:“師伯的意思,莫非是說我這陣子的磨難,全是命中注定的事。”
  “然也!”玄啟微笑頷首。
  雖是掌門師伯親口證言,但想起這一年多的諸般遭遇,小千仍不免有些悻悻然。
  他挑戰地問道:“可是師怕究竟如何判定,到底是我命該如此?抑或是師兄他們仗勢欺人?”
  玄清不以為然,含笑和玄啟對望一眼,似乎在說:“你這徒兒可真倔。”
  玄啟道:“孩子,當年為師帶你回茅山派時,上代掌門,也就是你的師祖,便已為你摸過骨,批下終生。當時,他又是歡喜,又是感慨的說,在你這一輩弟子中,你將是最能深得吾道的傳人,茅山一派之技藝,亦將因你而得振興,但可借你命運乖僻,一生多劫,易遭小人陷害。那時,他即已交待,本派掌門大位絕對不可傳你,否則於你性命不利,當你修業藝成之後,亦不能留於山門;你之定命,唯有浪跡江湖,雲遊四海,方得大成。”
  玄清接道:“你應當還記得,小時候師祖對你如何的嚴厲苛刻吧?”
  小千點點頭,吐著舌道:“我還記得,當我得知師祖坐化在印的消息時,心裏的感受只有用欣喜欲狂四個字才能形容。可是,後來師組臨終之時單獨召見我,問我恨不恨地,我本想說恨,也好順便氣死他,但是不知道這什麽,我看著他,那個字就是說不出口,最後我突然明白,我永遠不可能恨他老人家,因為我內心一直很清楚,他雖然嚴厲,卻從不曾給我超過我所能忍受的磨練;他雖是苛刻,卻從不做無理的要求;其實,他老人家一直以一種非常特別的方式愛著我。”
  說到後來,小千的語調充滿懷念,變得低沈而感傷。
  小桂和客途互覷一眼,不約而同的心想,不知自己的師父坐化時,他們會是何等心情?悲痛?哀傷?或者平靜接受?
  玄清道:“孩子,師父他老人家故意對你懲般嚴厲苛刻,其實是在為你化消命中之災劫。你可知,你是他唯一親傳移劍大法秘訣的徒孫?
  雖然那時你只有七歲,但他深信,你有足夠的資質,定能於十五歲之前參透此法。果然,你的確不負他所望。”
  小千愕然道:“師祖臨終之前授給我的口訣,就是移劍術的秘法?”
  “怎麽?”小桂好笑道:“你連自己學什麽都不知道?”
  小千一個勁兒茫然的搖著頭,雖然被這項事實嚇到了,怎麽也不敢置信。畢竟,移劍大法乃茅山鎮派秘技,非掌門人絕不輕傳,就連身為掌門首徒的三師兄都還沒開始修練,沒想到自己竟早得師祖真傳,叫他如何能不大吃一驚?
  客途瞅著他詫然失神的模樣,悶笑咕噥:“自己學什麽都不知道,居然也有辦法學成,這種本事也真是不簡單。”
  玄啟笑道:“千兒,如今你明白師父他老人家對你的期望了吧!其實,作此番修業之遭遇,他老人家如早有預示:同門之欺不可維護,僅此方可化消有傷你性命之一大凶劫。故而,當你大師兄曹承泰自薦為評鑒使時,你掌門師伯和為師雖知他必會刁難於你,卻未反對,原因即此。關于曹承泰所作所為已迫其職之事,吾非不知,但為了消免你往後殺劫,我們也只好不加阻止。”
  “原來如此。”
  小千恍然之餘,諸多心結終於在其師這番說明之後消解。
  玄清亦道:“由於省承泰對你不合理的欺壓,使你還上小桂他們;更因為他們二人之助得已收眼的名久著之僵屍,轉禍為福免過凶劫,正應驗了師父他老人驚昔日預言。往後,你就和他們同行江湖,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如此師伯和你師父也可放心。”
  小桂和客途同聲大叫太好了,高興之情溢於言表。小千卻放意裝出勉為其難之貌,表示既是師伯交待.他也只好和這兩個菜鳥同行江潮了。
  小桂瞪眼道:“你說什麽?”
  小千開始往古宅大門外一步步退去,口中同時叫問;“師父,您還有沒有事要交待?如果沒有,我得腳底抹油了!你看,有人快要飛飆了!”
  玄啟就算仍有千言萬語想再三吩咐、交待,但是看到小千得遇玩伴喜形於色的模樣,也不想讓離愁破壞了小千的心情,遂含笑道:“沒事了!”
  他話才出口,小千已拔腿就跑,小桂自是不甘落後的追殺而去。
  客途匆匆朝二人拱禮一拜,道:“二位道長,後會有期,我會負責看著這兩個頑皮鬼,你們請放心。”
  他身形一閃,卸尾追去。
  玄清道長揚聲提醒:“小千,別忘了每二年回去黃觀述職一趟!”
  “知道了……謹遵掌門口諭……”
  小千語聲自古宅前方遙遙傳回,聲音越來越輕,顯示人已走遠。
  玄啟語帶落寞,感傷道:“他們走了!”
  玄清知他心情低落,勸慰道:“這孩子找到了合適的伴,變得比以前開朗,你應該為他高興才對。何況,昔日師父也曾說過,這孩子只要能熬得過同門相欺,不生報複之心。往後命運大有轉變,凡事必當化險為夷,未來成就不可限量,若是強留他在身邊,只會對他不利而已。師弟、你就看開點吧!”
  玄啟苦笑一陣:“唉……其實師兄之言我亦非不知道,只是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放不開罷了!真是枉費自為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也是人。”玄清淡然道:“除非是沒有感情的草木樹石,否則看著自己扶養長大的孩子離開身邊,誰能不感傷落寞?回去吧!現裏還有事等著咱們發落。”
  玄啟頷首以答,二人環顧一匝,對然離開古宅。
  殷家古宅受到詛咒的傳說講未隨著百年僵屍的消失而破除。事實上,除了小桂他們三人及二位道長之外,無人知道殷家匯的名久著的僵屍已除。
  然而,誠如小桂所言,就讓這個傳說繼續傳下去吧!只要傳說存在的一天,殷氏一族就不會有受人打擾的時候。對于等待了百年方始人士得安的殷氏人而言,不該再受任何打擾,就讓僵屍厲鬼的傳言,永保他們的安眠吧!”
  皖境。
  南行官道之上。
  三匹意氣風發的快馬,如風一般盡情地馳騁。
  “得啦!”的馬蹄聲,宛似滾雷揚傳數裏。
  馬上的騎士們年齡皆輕,不過是十六、七、八的弱冠之齡。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離開殷家匯往九官山方向疾行的小桂等人。
  小桂他們三人三騎,沿著坦蕩的官退,一路曉行夜宿的朝南下行;連日來,行進順利,未曾遇上什麽礙眼之事。
  是日。
  初冬的太陽曬得人渾身噗烘烘,輕過大半天的趕路,三人額際已是薄汗。
  小千在馬上高聲道:“前面一點有處驛站,那兒有間小店可以歇腿。咱們在那邊休息一陣,順便填填肚皮再繼續上路如何?”
  “可!”小桂嘻嘻笑道:“反正你是咱們裏面唯一比較具有江湖經驗的老鳥,該如何吃、如何喝、如何走,我們不會比你清楚,聽你的就是。”
  小千可笑道:“這麽說,我可得找機會將你們倆給賣了;不過,只可借你們倆還沒出名,沒啥身價,賣不值錢。”
  客途笑道:“小鬼果然有識人之明,他打一開始就直呼你為老千,不是沒原因的。”
  “原來如此!”小千哈哈直笑:“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何被改名了!”
  小桂哩笑道:“你倒說說,咱們要如何創造身價,才值得被賣,說不得你我合作一番,還可以藉此大發一筆吶!”
  小千噗嗤一笑:“想創造身價有何困難?你只要找幾處有名的賭場去踢館,惹的人家非殺你不可,偏偏又殺不了你,這樣就成了。”
  “不懂!”小桂和客途想了半天,不明個中奧妙,大搖其頭。
  小千嘻笑解釋:“江湖上有個殺手組織,叫做巴彤教,專門收錢幫人收拾仇家和對手。由於辦事效率不錯,生意越做越發達,近幾年來已然成為一股可怕的力量,隱居黑道之岑他們在接受委託殺人時,總是根據對象在江湖上的名氣、份量和武當程度訂出接受委託的價碼;並且標榜下二份,不論任何情況,絕不折扣。
  由於他們的訂價被公認頗為實在,因此想知道自己的老命值多少銀子,或是在江湖上究竟已各少份量,他們還提供特別的管道,免費幫你評估哩!”
  “什麽活?”小桂和客途哭笑不得;“這種生意都有人做?”
  “生還可好得很!”小千謔笑:“像這種既可以幹掉仇家,又不妨礙自己性命的特殊營業,如今成為江潮中人的最愛。”
  “沒出息!”小桂搖頭歎息:“自己報不了仇,就花錢買別人老命,如此做法真是太沒品啦!”
  小千挑眉笑道:“但是很實在,現在的江湖人,只要能夠達到目地,手段有沒有品,有沒有格,根本已不在考慮之列。”
  客途愕然道:“這不就是所謂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了嘛?”
  “啊哈!”小千彈指嘲訕:“答對了,你已經開始瞭解當今武林了!”
  “不行!”小桂人在馬上皺著眉頭,似是深思著什麽,斷然地大聲喧呼。
  小千和客途僅是莫明奇妙.不知他在囔囔什麽,只得不解反間:“你說什麽東西不行?”
  小桂回過神來,笑邊道:“我說這種江湖不行!好好的一個江湖武林,怎麽可以搞得又沒品又沒格?我決定了,為了拯救這個唯一的江湖、我就委屈一點,犧牲自己吧!”
  “是嗎?”客途憑著對小桂多年的認識,不用猜也知推這小鬼鐵定又想到什麽歪點子。
  至於是什麽點子呵?
  客途實在懶得多問。
  反正不管他喜歡不喜歡,或者點子高不高明,好事、壞事難有他的一份。誰叫他和小桂是親同手足的師兄弟呢?
  小千大概甚少碰到如此臭屈的小鬼,因此以七分哭笑不得,三分懷疑的口氣反問:“請問君小鬼閣下,你打算如何犧牲自己,拯救武林!”
  小桂一本正經道:“那還用說!當然是降低我的格調,配合這個已受污染的環境,勉強混它一混啦!”
  客途噗嗤一笑,猛搖其頭,不予置評。
  小千嘿嘿訕笑:“有一個千古不變的代名詞,用來形容你最貼切不過。”
  “不要臉,是不?”小桂斜著眼反問。
  “不是!”小千嘻嘻一笑:“那個詞已經落伍了,新新人類早就舍棄不用它了。”
  “那又是什麽調整,足以形容少爺我?”
  “屁塞仔兒!”
  小千一字一頓的宣佈,也不管小桂他們是否能夠瞭解這個詞的意思,一夾馬腹,險喝著沖向十數丈外,人馬喧騰的驛站而去。
  進了驛站,小千直接將馬奔向馬廄,打了賞請裏面的馬夫照料,自己則轉向官道對面一間供宿的酒館。
  隨後而到的小桂他們依樣畫葫蘆,交待了馬匹,也橫越官道朝酒館走去。
  豈料,早他們一步踏進酒館的小千已匆匆返身,大步迎向二人,低喝:“快走!”
  小桂和客途同是一愕,卻也反應迅速的回轉運馬廄,但他的才剛走到官道中央,馬廄分一棟四方木屋裏,已經走出一隊頭頂紅櫻.身遼役眼,手揮大樸刀的官府衙役。
  為首的捕頭乍見路中的小桂和客途。立刻咆喝:“在那邊,抓住他們!”
  眾捕身轟諾一聲,紛紛撤出拿人鐵練,凶神惡煞般圍向小桂和客途。
  小千機伶的進向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加步走向馬廄,眾捕役不疑有他,根本懶得阻攔,他輕易脫身,消失於馬廄中。
  小桂和客途望著惡形惡狀的捕身圍了過來,約略猜到是啥回事。但二人佯做不知,閃向一旁,故意讓退。
  眾捕身自然不會輕易放行,隨著二人閃身而移位,將二人團團圍困。
  小桂嘻嘻笑道:“官爺大哥,你們攔著我們兄弟二人做啥?”
  一名威猛大歎喝道:“小朋友,你們在豐亭縣犯一案子,早已行文至此通緝你們二人歸案,你們若乖乖的讓咱們鎖上,跟咱們回衙門去,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們。”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客途輕噴一聲:“官爺大哥,我們是被人陷害,是冤枉的吶!你瞧我們二個像是匪徒之流嗎?你若鎖了我們去,豈不叫一般百姓笑話?”
  這威猛大漢本就覺得眼前二個小鬼,怎麽也不像是會逞兇傷人的惡徒,因此被說得一愕,只得回頭瞅著自己的頭兒,請他定奪。
  捕頭是名長得瘦小精幹的五旬漢子,他正負著雙手,淡淡道:“是不是枉棱,上了公堂自有大人定奪。我們捕身只負責奉命行事,按圖緝人,二位小兄弟就多委屈些吧!”
  小桂歎了口氣:“有了豐亭縣的經厲,老實說,我們非常不信任公堂之上尚有公理,所以很難說服自己委屈一點點,只有設法抗爭到底了。”
  捕頭的臉色有些茫然:“老朽很同情二位小兄弟的遭遇,不過,國有國法,既然二位被咱們碰上,且認了出來,咱們只有拿人了。看二位小兄弟言談平靜,氣度不凡,顯然不是普通人物,你們既要抗爭到底,恐怕不打算乖乖和我們回去吧!”
  “你說呢?”小桂嘻嘻一笑,不置可否。
  捕頭目光精光一閃,沈喝道:“拿下!”
  他的話聲剛落,馬廄那邊已沖出三匹快馬,撞向包圍圈。
  “小心!”
  眾捕役一陣驚嚷,紛紛閃避馬匹的沖撞。
  小桂他們則趁著混亂之際,身形猝閃,掠上馬背,輕松沖出重圍。
  小桂不忘回頭揚手叫喧:“捕頭大人,我們尚有急事待辦,恕不奉陪啦!”
  三騎隨即狂奔而去,小千亦自藏身的馬腹之下,利落翻回馬背,朝著後面驚叫怒罵卸尾而迫的衙役遞了個飛吻,得意地絕塵離去。
  精幹的捕頭很恨的跺足直罵:“可惡,這二個小鬼居然還有人掩護,快用飛鴿通知前面關哨,有通緝犯闖關而去,叫他們加緊緝拿!嫌犯共為三人,動作快!”
  在他連串的咆喝怒叫聲中,眾捕身又是一陣騷動忙亂,急著去執行他的吩咐……
  小桂他們策騎狂奔,直到沖出數裏之後,方始減緩奔速。
  一路上,三人想到自己狼狽奔逃的模樣,不禁伏在馬背上狂笑不歇。
  小千咯笑不休道:“這下可好,連我變成你們的共犯了,師父若知道我被通緝,不知會有何反應?”
  小桂風涼道:“大概會叫你回山面壁三年,以待風頭過去再說吧!”
  “面壁三年?”小千嘖嘖道:“不會那麽嚴重啦!不過,三個月倒是滿有可能的事。”
  他語氣一頓,故意哀聲歎氣:“唉……,我真不幸,怎麽會認識你們這二個通緝要犯?”客途忍不住呵呵捉笑:“我記得好像有聽人說過,你的命運乖外,一生易遭小人陷害。既然是你命中注定,你就認命了吧!”
  小千扮個鬼臉:“師父還說我認識你們是轉禍為福,依我看,是福是禍可難說得很吶!若是我宋小千沒死在僵屍手裏,反而栽在六扇門那些鷹爪們手中,那才真毀了我堂堂茅山弟子的英名哩!”
  “安啦!”小桂嘻嘻笑道:“你可以對我們沒信心,不過卻不能懷疑你師父、你師祖的相術不靈呀!我記得他們可沒提到你有牢獄之災嘛!所以你應該沒機會被公家逮捕才對。”
  “怎麽逮?”客途呵呵直笑:“這個小千賊滑得不得了,從頭到尾都沒引起捕身的注意,就連放馬救人都還把自己藏得妥妥當當,叫人看不到他的模樣,就算六扇門裏的人想畫個圖來通緝,也弄不清他的臉到底生就何等德性!”
  小桂吃笑捉弄:“是呀!關于如此周密的自我保護本事,咱們可得多向他學學,免得到處都搞成見光死的局面。”
  “隨便你們說啦!”小千泰然:“反正你們二個是菜鳥,還不明白人在江湖,什麽麻煩都好惹,就是別去招惹官府的原則。”
  “對了!”客途好奇問道:“剛才你一進酒館莫非看到什麽了?怎麽知道轉出來催我們跑路?”
  小千白眼道:“還會是什麽,當然是二位大少爺逼真傳神的美麗畫像嘍!一排十來張你們二人的通緝圖像,就貼在酒館進門最顯眼的地方,有人通報已發現你們二人的行蹤,正一路南下朝流東方向前進,他們推測罪犯必定經過驛站,所以在那邊守株待兔,等著逮住你們二位大少爺好領賞吶!”
  小桂咯咯笑道:“你剛才還說咱們二人沒身份,沒想到居然已經有人打算靠咱們發財了。可見呀!你這個小老千算命的功夫不怎麽靈嘛!”
  客途呵呵笑道:“也不能怪小老千本事不好,應該說是咱們哥兒倆行情暴漲太快、前一刻尚不值錢,後一刻鹵魚翻身,身價節節攀升直逼漲停板,才會跌破這專家的眼鏡。”
  小千望著二人直搖頭:“你們二個可真叫樂天知命哩!到現在還笑得出示?你們大概算的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哦?”小桂好奇笑問:“事情到底有多嚴重?”
  “對呀!有多嚴重?”客途亦道:“難道會是要命的事?”
  小千無奈歎道:“你們這二個白癡!你們要不要和我打個賭,現在這條官道方圓百里之內各大小衙門和驛事,都已經知道咱們造才闖關逃逸之事,包准這一路之上,官家方面鐵定大張旗鼓,嚴加搜巡、等著甕中捉鱉了。”
  “哦!”小桂皺皺眉:“他們行動這麽快?我聽說官府辦事,一向都是以牛步化而出名嘛!”
  “是呀!”小千潮訕道:“通常是這樣沒錯,但如果事關花紅金,重賞之下豈會沒有勇夫?”
  客途探問道:“我們哥兒倆到底值多少銀子?竟能令人如此熱血沸騰,砰然心動?”
  小千訕笑:“不多,也不少。二位共值一千兩白銀,而且死活不論。”
  “太過份了!”小桂生氣道:“怎麽才值一千兩?真是太看不起人!”
  客途播搔後腦:“死活不論?那個丁二爺如此很我們,未免太誇張了吧!”
  小千道:“這正是對方陰狠之處,因為一千兩銀子雖說不是很高的價碼、對他丁二爺乃是九牛一毛之事。但是對一服官差、捕役而言,一干兩可是大半輩子也不一定賺到的銀金,你們二個看來又是很好吃的軟柿子,他們不趨之若騖才怪。況且,因為死活不論之故,這些人下手可以不擇任何手段,無所顧忌,所以我保證想賺這筆錢的人鐵定不少。更甭提江湖之中,有一幫專靠領此懸賞過活的獵人族。
  一千兩正好是他們出手豬人的底限,這些人既是吃這行飯,當然沒有一個是吃齋念佛的善人,他們出手絕對兇狠毒辣,不留餘地。所以你們倆真的是惹上麻煩了,現在你們明白了沒?”
  小桂呵呵一笑:“原來真的是要命之事哩!”
  小千歎道:“這也是為什麽一般武林中人,多數不願惹上官家的原因。因為一旦變成通緝犯,任何尋常老百姓都是線民,行蹤極為不易掩藏,走到那裏就會被追捕到那裏,生活根本無寧日可言。你們懂了吧?”
  客途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剛才我們雖未進酒館,官差就知道要出來拿人,大概就是那個馬夫告的密。”
  “你總算了解了!”小千無奈道:“現在,咱們已經在衙門裏挂了號,接下來應該如何避開官府方面的追緝?”
  客途毫不憂心道:“照你行前的說法,咱們當然不能如此毫無遮攔的繼續往前闖嘍!”
  小桂亦是不慌不忙道:“既然陸路走不通,大不了改走水路罷了。”
  小千望著二人,忽然笑了起來:“我現在才發現,你們的定力果然比我高明許多。看來,我似乎太過杞人憂天了。”
  小桂笑謔道:“不錯,有人覺悟了!”
  客途呵呵一笑:“咱們師父最先教會我們的一件事,就是凡事要懂得順其自然。任何事情,怎麽遇上就怎麽解決,對於已經發生的事實,懊惱或化心都無濟於事,圖增煩惱而已。”
  小桂吃吃笑道:“跟我們在一起,久了你會明白,凡事放輕松就對了!天底下沒有不能解決的事,時間未到,你急也無用.如果時後已至,你想越看不解決也不行,一切自有天數啦!”
  小千細細凝思一番,已豁然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凡事一放輕松就對了。”
  三人相視大笑,彼此心靈上的距離,不知不覺又更拉近幾分。
  既已決定改走水路,小千立刻開始動腦,規劃新的行程。
  他們三人離開官路,避向山區小路,隨後在半山處通著一家獵戶,三人便向他們借個地方打尖休息。
  這戶人家姓張,只有一對老夫婦,和二個年近三十的兒子住一起,小桂他們方至,這人家的午餐也才擺上桌,尚未開動。
  張家秉承山裏人熱情好客的本性,愉快的招呼小桂他們用餐,經過方才一陣狂奔,小桂他們還真有些餓了,當下也不客氣推託,坐下和這戶人家一起便餐。
  小千稱自己等人乃隨興出遊,走到哪玩到哪,因為貪賞山色風光而迷路,所以跑到山裏來。
  他如此編造說詞,無非為了便於仔細探問這山區的諸般路線,好做為行程的參考。
  豈料,張家爺子熱心過度,深恐這三個小娃娃不熟山路,再度迷失於山間,非得叫自己的大兒子陪他們三人下山不可。
  三人勘不過張家的熱情,只得任張大柱伴著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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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遊神傳信

  張大柱個性爽朗健談,一路之上說了不少野聞趣事,逗得小桂等人大開耳界,笑不攏口。
  日落黃昏之際,天邊雲霞一片服紅。
  張大柱終於將三人送抵山腳,此時,他們已越過山嶺遠離宮道,但也遠離了三人本擬前往的渡口。為了不再泄露行藏,三人並未言明自己等人真正想去的地方;因此,當三人知道最近的渡口,竟是在山的另一邊時,著實哭笑不得。
  樸實爽朗的張大柱半天下來,竟和三個聊出了感情,無論如何一定要親自送小桂他們到最近的小鎮,才肯放心。
  三人一聽,這還得了,若真進了小鎮,辛辛苦苦隱藏的行蹤,豈不又得曝光?
  最後,三人實在擺不脫張大柱的熱情糾纏,只好暗施手腳將他點昏,留下三匹馬和全副鞍轡給這位偶然巧遇的熱情朋友,自己等人則藏於暗處,等待張大柱離開。
  張大柱醒來不見小桂等人,驚疑不定,以為小桂等人出了意外,直到他在馬錢鞍袋中找到小桂他們的留書,言明三人已先離去云云,這位大柱兄趕忙察看鞍袋,看過之後,忍不住大聲驚叫,隨即朗空猛拜,口裏直嚷著神仙降世大慈大悲!
  原來,先前在路上,張大柱與三人聊得投機,不知不覺談到婚事,說自己和弟弟年紀已老大不少,但因家計較緊,雖夠生活卻無力娶妻,言下不免頗多感慨。
  小桂等人因喜歡他爽朗的個性,不僅將三匹上等駿馬送給了張家,以報答一飯之情,另還留了百兩白銀做為張氏兄弟二入的賀儀.有了如許厚賜,張家這兄弟倆非但有錢娶妻,還可以搬到小鎮上做生意,未來生活何止改善千倍,他豈有不驚不喜之理。
  張大柱朝空拜了又拜,終於歡天喜地的上了馬背,牽著另二匹大馬,循來時之路,匆匆趕回家報喜訊去。
  待他走後,小桂三人自藏身處行出,忍不住對剛才所見把著肚皮哈哈大笑!
  小桂道:“做人熱心是很不錯啦!不過,如果熱情的太過頭,也真叫人難以消受,”
  客途呵笑道:“現在,咱們是不是得再走回頭路,翻過山的另一邊,到江邊渡口去?”
  小千反問道:“除此之外,你難道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沒有!”客途苦笑不叠。
  “所以啦!”小千雙手一攤:“除了回去翻山越嶺。咱們別無選擇了。兄弟!”
  小桂擡頭望天,解問道:“還好天空看來滿晴朗,今晚的月色應該不錯,咱們來趟踏月夜遊也是挺有情調的事。”
  幕色漸沈。
  天空雖是明月高挂,繁星閃爍。
  但山林之中是除了偶而透林而入的細碎月光,四下一片擔黑,並不如小桂所認為的易行。
  入冬的時節,山上的夜格外清冷,空氣中的冰寒凍得人直打哆咦。
  三人雖已精祆加身,仍不時搓著膀子叫冷。他們這才悔不當初,早知如此或該等天亮之後才上路。
  不過,三人仗著自己功力不差,每個人都有一隻獵頭鷹般的夜眼,倒也不將林中的昏暗放在眼中,一路行來尚且嘻嘻笑鬧不停,不時驚得棲鳥撲翅亂竄,打破山林的寧靜。
  小桂咯咯直笑:“若有人此時撞見咱們,准為自己撞見了夜遊之神。”
  小千嘻嘻道道:“你想當夜遊神,還早得很響!人家若不把你當做山魈魑魅,就算看得起你啦!”
  走在最前面的客途突然停下腳步,覺聲道:“說到收拾這些山魈魑魅,可就是請你這位茅山小道出馬才管用了。”
  小千未覺有異,得意笑道:“哪還用說,若真碰上這些玩意兒,交給我來發難沒錯。”
  “哪麽……”客途讓身道:“就請你上去露一手吧!”
  小千一怔,擡眼望去對數丈前果然站著一個有影無實,仿佛隨時可參飄然消失的白色大影。小千不愧見慣此等場面的茅山小道,乍見白色人影.並未驚慌駭然,反而踏前一步,皺眉問道:“何方遊魂在此現身?難道不知陰有陰法,陽有陽規,陰陽殊途,非彼此有緣,不得相見?”
  一個清雅的嗓音可笑響起:“好個陰有陰法,陽有陽規!既然相見,當屬有緣。”
  白色人影無風自動,足不沾塵的飄近三人。
  三人凝目細望,不約而同失聲叫道:“殷士民!”
  白影正是書生打扮的殷士民,他此刻的模樣正和小桂他們下葬之前所見,完全一模一樣。
  小桂歡愉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擺出那副鬼樣想嚇唬誰呀?”
  小千瞪眼道:“你不是入士為安,超生去了嗎?怎麽又會變成孤魂野鬼,半夜跑出來遊蕩?”
  客途笑道:“難不成,是二位道長法未失靈,沒把你送走?”
  “非也!非也!”殷士民的魂魄擺手一笑:“二位道長法力無邊.合力施為豈有失誤定理。我既現身此地,實乃因緣是也!”
  三人聽他滿口酸氣.忍不住齊齊哧哧失笑!
  殷士民語若冬烘,反應卻頗見機伶,立刻機辯笑道:“古人者,作古之人也乎?抑或是百年存貨之古董人類之謂?”
  “隨便啦?”小桂非常欣賞他的反應,哈哈大笑:“反正你們當鬼的,橫豎都有本事猜中咱們做人的心裏話,不是嗎?”
  “非也!非也!”殷士民插頭晃腦道:“吾已有言,道長法力並未失靈,故此小生卻已獲得超生,不列鬼籍矣!”
  殷士民爾雅一笑;“此事說來話長,吾等不如邊行邊敘如何?”
  “可!”三人再度一起開口,他們自己都覺得佩服如此良好之默契,不禁咯咯好笑。
  小桂謔道:“反正長夜漫漫,聽鬼故事,或是聽鬼說故事,都一樣刺激。”
  三人再次開步走,殷士民問他們欲往何處?
  “江邊渡口嘛!”小千道:“我們招惹了點麻煩,正在當逃犯。”
  殷士民笑道:“汝等之事,吾已知矣!不過,欲往江邊,汝之方向搞迷也,且隨我來。”
  三人互覷一陣,聳肩隨行。
  客途徑噴一聲:“殷老哥,你似乎知道不少事哦!”
  “然也!”殷士民輕笑:“吾於酉時三到來此,已先向此地山神打探過爾等行蹤。是以明白爾等今日之遇,本來否已隨爾等之後前往西麓育興小鎮,卻於鎮上追尋下著爾等蹤跡,是乃請教當地土地,方知而三人返行入山矣,吾遂盡快追來,與三位見面也。”
  殷士民呵呵一笑:“吾確已受封但非駐地山神,而是司職記錄人間善惡之八方夜遊之神。”
  “夜遊神?”小桂想到先前自己的玩笑,嘿然道:“我剛剛才說著,怎麽就來了個真貨,可真是巧也!”
  小千道士出身,自然明白這夜遊之神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有資格受封,而是要累積相當功德之後,方有可能受到選派。
  “恭措你啦!”小千開心道:“殷大哥,這個位置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受指派。足見老天仍然有眼,知道你殷家福蔭深厚,理當封此職位。”
  客途和小桂聞言,亦為殷士民高興,不住向他道賀。
  殷士民笑道:“其實,否能有此機緣就任夜遊之神,實乃小桂之功也。”
  “何以故?”小桂好奇反問;“吾未曾相助絲毫功德與汝,何言為吾之功也乎?”
  這小鬼心血來潮學著殷士民口氣咬文嚼字一番,逗得其他二人愣神笑得直打跌。
  殷士民笑飽了方道:“汝雖未曾相助功德與吾,但卻用天地奇寶——月靈石晶珠,為再陪葬,是否?”
  “然也!”小桂笑道:“那月靈珠本來就是殷家之物,還給你陪葬,乃合情合理之事,這豈有什麽功勞可言?”
  殷士民笑道:“你可知此寶生人得之,有何妙用也?”
  “知道。”小桂道:“二位道長解釋過.我們也才知道那個惡道明靈子為何會那般心狠手辣。”
  殷士民點點頭,不厭其煩問道:“如此,二位道長必也解釋過,若人往生得此珠陪葬,可享百世富貴?”
  小桂也耐著性子,點頭回:“說過。”
  殷士民感情豐富道:“而妝寧願放棄如此垂手可得之異寶,將之交予一名嗣亡魂陪葬?汝可知,因你之念冊封之福?此非法之功勞也乎?”
  “原來如此!”小桂三人恍然大悟。
  殷士民接道:“冊封之時,冥王渭吾可于陰間判官夜遊神祀,二者選其一而讓任也。否因甚為懷念古宅之中,不求封神受職。冥王有感於吾等因緣殊勝,特准吾析,更因封吾為八懲之依據。”
  小桂彈指而笑:“這麽說來.你的職位相當於人間的八府巡案嘍?”
  殷土民點頭稱是,小桂直叫高官!高官!
  三人再次向他恭穆道賀,殷士民連稱託福!託福!
  他不正是托了小桂之福,方有此日,這句客套之詞,倒也實至名歸。
  客途笑道:“如此說來,以後殷老哥倒是每天晚上都可以和咱們見面了?”
  “非僅夜晚。”殷士民含笑道:“因吾乃貪命之遊神,非一般陰魂也,故而日夜皆可現身示人。但因吾成魂日短,功力尚淺,是以不宜太早現身于白日陽氣正之時,待日後功力加深,自是隨時可與三位小兄弟相聚。”
  小桂眨眼道:“想增加功力有何困難?叫小老千用那個什麽護體咒,多給你出幾道,你不就功力立增。”
  小千笑罵道:“你想的倒美!”
  殷士民哈哈笑道:“吾神功力之增,貴在自我修煉,憑籍外力,終究有違自然,非正道也,如此豈是吾神應為之舉?”
  小千訕笑道:“小鬼,聽見沒?人家殷大哥才不像你這麽皮,凡事盡想不勞而獲。”
  小桂扭個鬼臉:“你以為稱兄道弟就能拉攏殷老哥?你如此喜新厭舊,不怕他為之齒冷?”
  小千哧哧笑道:“殷大哥雖是夜遊之神,便仍是明魂成就之身,缺少陽氣勢力,他會齒冷實屬正常。他的齒若不冷了,咱們可就要恭喜他,那表示他已修練得道,名列仙班哩!”
  客途呵呵失笑:“也只有你這種術士,才知道殷老哥的牙齒冷不冷有何差別。”
  殷士民與小桂他們相聚不過頓飯工夫,卻已感受到無盡的歡笑和輕松,獨自渡過百年孤寂的他,不禁深深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往後的日子他不會再是一個人沈悶的熬度光陰。
  他們三人一齊踏著清朗月色,漫步笑談于荒野林間、其情不可不謂詭異之至,但是氣氛卻又懲地溫馨熱絡,如此奇特的因緣,別說幾人難以置信.便是神鬼之界亦大歎奇也怪哉!
  小桂他們因有殷士民民領路,在山區不再瞎撞亂闖,著實省下不少找路的時間。
  不過四更剛過交鼓時刻,三人已隨殷士民來到山腳下。
  殷士民指著一條極易辨識的蜿蜒小徑,道:“爾等沿此小徑前行,可直抵江邊,隨即左折再行裏許,即有一戶船家,船老大姓雷名超,為城信可靠之老實人,且孤寡一人無所牽絆,汝等可雇其舟溯行至九江,之後上岸改由陸路西行往九宮山方向矣!”
  小桂他們毫不訝異地如何知道船老大姓啥名何,為人如何,所謂“神通”大就是這麽回事了。
  小桂問他不一起走?
  殷士民含笑:“為免驚世駭俗,為兄不宜公然亮相,汝以為然否?”
  三人知他神人無蹤,自有其律法,若是該出現時自然會現身,凡事不可勉強,以免觸犯無條。因此,他們三人帶著認識.“特殊”朋友的興奮心情,愉快的向殷士民揮手告別。
  殷士民爾雅一笑,拱手回禮,剎時化作一陣清風消失無蹤。
  三人逐乃按照殷士民的指點上路,果然約半個時辰後,他們抵達江邊。
  此時,天際已有些微的朦朧,濤濤的水聲給人一種振奮的感受,透過薄薄的晨霧,遼闊的江面隱約可見。
  三人沿著江岸左轉西行,嘩啦盈耳的江濤蓋過人語,是以三人索性閉嘴不談,省下和江濤比吵的力氣,施展輕功具法掠向目的地。
  裏許地的距離對三人而言,不需盞茶時光即已抵達,這還是他們怕到的太平,船家尚在夢中大會周公,因此放慢速度以緩延時間。
  否則,誠如小桂狂言:“裏許地,算什麽距離?我一跨步就到了。”
  當然,小千不忘回他一句:“尼塞仔兒!”
  三人在百丈開外即已遙遙望見那處渡口,他們收住身影放緩腳步,踩著晨間的露水行向渡口。
  這個所謂的渡口,其實只是一棟黃泥茅草屋,加上一座數塊薄板拼成的簡陋碼頭。
  一艘帶篷的小舟,用麻繩緊緊系於碼頭的木樁上,隨著滾滾江浪起伏有效的輕晃著。
  一個四句左右的中年漢子,身著青布粗衣,正蹲在碼頭邊上,就著江水漱洗。
  直到小桂他們來到他背後丈尋以內的範圍,這位船老大仍未察覺有人接近,顯然他並不清武功。
  三人相望一限,小千故意放重腳步弄出些許聲,走近雷超。
  雷超聞聲回頭,看到居然是三個半大孩子,不禁和善招呼:“早呀!小兄弟,這麽趕早去哪兒?”
  小千笑道:“我們昨晚迷了路,這會好不容易才還到一戶人家睡!”雷超一聽是迷路的小孩,更加關心的追問三人打哪里來,耍去哪里?”
  有了前一天和張家獵戶相處的經驗,這回小千可不敢將放事編得太過火,免得又換來一頓無微不至,但關懷過剩的熱心照料。
  他只道自己等人住山上,要到九江探訪親戚,只是下山之後,一路上沒看見有渡點,只得沿著江邊走了一夜,好不容易才找到此地。
  雷超雖然直覺他們三人的氣質、並不像普遍山上的人家,但看他們身上全都背著個小包袱,確實是外出的打扮,暗裏猜想也許是翹家路出來的小孩、這會兒迷了路想打退回府去了。
  他呵呵笑道:“這附近十來裏地,只有我這一裏小船,你們當然看不到別的江船。還好你們懂得沿江而走,要不,附近還真的沒有別的人家哩!”
  三人和雷超談妥展船事宜,因為一夜未歇,只想上船睡覺。
  他們要雷超准備妥當之後,徑自啟程,不用招呼他們。但是,雷超偏就要為他們弄些早點,要他們吃過熱食才去好好休息。
  小千喝著地瓜小米粥,嘴裏啃著黑饃饃,不禁感觸萬千:“其實,這世間的好人還是滿多的嘛!像咱們昨天遇上的張獵戶和今天這位船老大,雖然熱心得有點過於固執,卻也都是出於一番善意。比過讓湖上那些奸險狡詐之徒,不知可愛多少倍吶!”
  小桂稀哩呼嘈喝下大半碗粥,道:“現在你那套什麽狗屎現實人性的謬論,應該不攻自破了吧!所以我告訴你,人如果把自己的心放開些,放寬點,自然會發現,人人是好人,日日是好日。”
  小千嘻笑道:“少那麽一副老氣橫秋的德性跟我說教,老子不吃你這一套。”
  客途笑道:“聽你剛才感慨萬分,莫非你後悔淌入江湖?”
  小千攢眉想了想,搖頭否定道:“不!不管這個江湖變得多麽糜爛,我絕不後悔攪入這趟混水。說實在的……”
  他忽然呵呵失笑:“如果有一天,師父不准我去闖江湖,只准我做個規規矩矩的抓妖小道土,我想,我一定會無聊而死。”
  客途輕笑:“我師父曾說,人各有定命。一個人生來要進入哪一行,都是前世注定之事。就算以外力強改命運,也只是改變一時,有一天終究得回到原點,經歷人生原本應走的路;這也就是所謂的天意了!”
  “所以說……”小桂拍拍吃飽的肚皮,抹著嘴道:“順天者昌,逆天著亡。想瞭解這個天的意,還真是一門學問哩!”
  小千擡杠道:“可是,有句俗話叫人定勝天,這又怎麽說?”
  小桂笑嘻嘻的拍著他腦袋:“這只是安慰人的話,懂嗎?笨蛋!”
  小千撥開他的手,笑罵道:“不准設大沒小的,屁蛋!”
  小千在茅山派裏當了一輩子的“小師弟”,難得碰上個比自己年輕的“小鬼”,此時逮著機會耍耍威風,他發現這感覺真爽。
  他不禁心裏暗忖:“難怪那些師兄有事沒事就愛擺出這副臭架子,原來是擋不住的感覺作怪吶!”
  老成持重的客途,已然擺出大哥大的架式,催道:“不管你們二個是什麽蛋,如果再不開始談的話,乾脆留在這裏孵小雞算了!”
  二人立刻風卷殘雲的清光早點,收拾妥當.准備上路。
  小桂低著嗓門,黠謔狹笑道:“老貓發成了!”
  “老貓?”小千噗哧失笑,隨即猛點其頭,表示贊同此一封贈。
  二人不再拖拉,出門上船。
  船艙裏,雷超已細心的為三人准備妥舖蓋,吃飽喝足的三人相信殷士民對雷超的評語,因此進了船艙,不管三七二十一蒙頭就睡,將其餘瑣事安心留給雷超處理。
  一覺醒來,已是日漸西斜的時刻。
  三人伸足了懶腰,方才各自起身,鑽出船艙會和掌舵的雷超閒聊。
  此時,遼闊的江面上不乏漁舟往返,搖格的船家若是遇見熟識的朋友,總是隔江嗆喝招吆,此起彼落的呼喝聲.和著濤濤江水鳴響,將夕陽下江面的氣氛點綴得十分熱鬧。
  雷超笑著為他們解說:“此處已經快接近赤湖了,就咱們今晚泊船的地方。在赤湖的此岸,有一個靠船吃飯的朋友們所組成的幫會,叫大筏幫。他們人多勢眾,常理著赤湖和右近數十裏地的水陸營生,因為打這裏開始往來的船隻多數屬於大筏幫,他們相互認識,見了面自然要招呼,所以江面上就特別活絡了。”
  客途笑問道:“雷老伯,你為什麽不加入他們?有人做伴不是強過一個人生活?”
  雷超呵呵笑道:“不哦!人幫會是年輕小夥子幹的事,我哪有興趣湊這個熱鬧。再說,我聽入了幫的朋友提過,幫會裏有一套自己的規矩、家法,人幫就得聽令行事,有時為了搶地盤.奪生意,還得跟人動刀動槍,拳腳相向。
  我這個人天生就不喜歡跟人爭,又不愛人家管,哪能習慣過那種日子?還是一個人,自由自在。”
  想起自己等人的“逃犯”身份,小千對江面上如此頻繁的船隻往來,總覺得避開為妙,於是暗示小桂和客途回艙中提談,以避人耳目。
  “赤湖到了!”雷超在船尾叱喝:“三位小兄弟,你們不出來瞧瞧?這時辰正是赤湖最美的時候哩!”
  一半是出於新鮮,一半則是為了避免雷超覺得自己等人行徑怪異,於是三人紛紛自船篷裏探出頭來欣賞出山光水色。
  小船在雷超靈巧的掌控下,打個轉折滑入一片開闊延展的湖面。湖的四周,群山環繞,只有在遙遠處,山頭才開始分開。
  北方的山麓,果然有綿瓦的建築隱露青山之外,北岸的碼頭也特別的繁忙,此時已淚滿大大小小的船隻。
  日已西沈,天邊仍殘留著一道夕陽餘暉,將湖面染成一片躍動的金黃。暮色中,環抱著湖水的山頭是一片殷綠,山邊已有點點燈光逐漸亮起。
  小桂他們托詞北岸船多,自己三人討厭睡覺時人聲吵雜,要求雷超將船駛向人煙稀少的南岸。
  雷超有些意外三人竟不想上岸住店,反倒以窩在船上過夜為樂。而且。以他們如此年齡的大孩子而言,既強出家在外,有機會到處多看著逛逛.怎會不想去?
  雷超這才開始覺得,眼前這三個小兄弟果真有點與眾不同。
  雷超將船泊在一處長落于平的淺灘,此時蘆花正開,晚風中銀芒搖動,沙沙有聲,遠處偶而傳來野鴨輕嗎,襯著細碎水聲,別有一份出塵的寧溫。
  “瞧!”小桂笑道:“這種韻味,可不比北岸那頭旺噪的人聲強多了?”
  雷超心想:“這韻味若是我這個四十歲的老頭來品嘗,還說得過去。你們不過是十幾來歲的半大孩子,心性哪有這麽老成,懂得欣賞?”
  他想歸想,臉上笑笑,嘴裏不說,以免得罪客人。
  既然小桂他們三人們得上岸,便取了銀兩托雷超到附近帶點吃食回來。
  打發了晚餐,三人坐在船頭處聽雷超說些行部的所見所聞,倒也趣味盎然。時間不知不覺的飛逝,直到起更時分,眾人方才各自入睡。
  正當大夥兒睡得迷濛濛之際,客途突然驚醒,他凝神細聽,但覺水聲有異,仿佛正有人小心謹慎的撥水泗近。
  客途輕踢了小桂一腳.小桂已然沖著他直眨眼,表示自己早醒了。
  小桂翻過身,朝小千的後頸呼呼吹了口氣,小千立刻清醒,輕聲問於什麽?
  客途傾耳凝聽部外動行,撥水聲在丈尋開外停下,接著在一陣“潑啦!”輕響之後,四周安靜下來。
  他豎指朝船下比了比,表示來人潛水而來。
  小千聲如吶問道:“要不要下去?”
  客途尚未回答,湖畔忽然毫無徵兆的刮起一陣旋風,將三人所乘之船吹向另一處無人的湖岸。
  小桂他們對望一眼,知道大概是殷士民動的手。
  雷超感覺到小船的飄行,揉著眼醒來:“船怎麽飄走了?我明明下了錨啦!”
  他有些迷惑的坐起身子,正巧,殷士民於此刻突然出現於船頭。
  雷超定睛瞅向殷士民,忽然意識到眼前的白影。可不是自己船上應有的客人。
  “鬼呀!”他放聲尖叫,猛翻身,反射性的跳入湖中逃命去也!
  殷士民怔了一下,無奈苦笑道:“吾實乃無心矣!罪過,罪過!”
  “跑了也罷。”殷士民接著道:“此乃天意也,是謂雷超並非惡徒,不應為爾等之劫而受牽連,故此脫走,免遭的噩。”
  小千扮個鬼臉;“殷大哥,莫非你此來,是為報凶訊而來?”
  “非也!非也!”殷士民擺手道:“應劫凶訊,實屬無機,不可泄露。汝等需小心以對,方能有驚無險,否則危矣!吾乃為另一大事也。”
  “是何大事!”三人異口同聲催問。
  殷士民輕嚷道:“此去西南八十餘裏處,有鎮名望江。明日將有陽間八府巡持微服私訪.互子稍早得知.有不宵歹人欲不利於巡按.特來通知妝等。汝等或於起更之前趕至望江小鎮,解八府巡按之危,非僅於功過簿上多添功德一筆,且可托此巡控化消纏身官司,可侵一舉二得。汝等宜速去也!”
  他說完之後,不待三人反應,立即消失不見。
  “你先別走呀!”小桂叫道:“咱們的船夫跑了,我們如何速去?還有你說今晚的凶劫,又是怎麽回事?你說清楚了再走嘛!”
  小千道:“不用剛了,殷老哥現在大低已經在十萬八千里之外。今晚他解咱們之危在先,又透露有人謀刺入府巡控之事在後,已經泄露了不少天機,其他的事最好別再追問,否則反而會害了他。”
  “如此說來……”小桂推手一笑:“咱們可得應敏自強。但辦法自己救自己了?”
  客途忽然呵呵笑道:“希望二位已經想妥自救之道了。”
  小桂和小千不用問什麽,因為他們也已經實党,原本寂靜的赤湖上,此時有無數大小船隻正緩緩駛向自己等人所乘之船的方向。
  看這些船隻行進的航線,他們正以高超的操舟技巧,將三人的小船團團圍困。
  小千吹聲口哨:“乖乖!現在湖面上最少也有百八十艘船隻,動用如化浩大的場面迎接咱們,可見這個大筏幫倒是挺看得起咱們的哩!”
  客途孤疑道:“就為了一千兩銀子,值得如此勞師動眾嗎?”
  這時,圍困三人的船上開始亮起一簇簇的火光,不過片刻光景,火光在湖面上散延開來,少說有三、四百支火把齊燃。
  躍動的火光映著邊跳波光,仿佛無數星辰墜落潮面,蔚為壯觀。
  小桂高興的鼓起掌來:“好看!好看!看在他們提供了如此一場燈火奇觀的份上,我可以考慮別對他們太苛。”
  客途補充說明道:“這小鬼的意思是指,他可以網開一面,不用太計較。”
  小千搓著下巴道:“嗯,對方不愧是靠水吃水的行家,探舟布陣的本事的確有一套。”
  來船在距離小桂他們約十丈開外,紛紛定住,不再懇行。而且,船隊甚有組織的分為六隊。在七艘豎有大旗的快部帶領之下,內三層、外三層困住小桂他們的船,另一隊剛緩緩行接近小船,大約是為首談判者的坐船。
  光憑如此老練的包抄泊技,就顯示出部隊訓練有素,久經陣仗,因此小千方有先前之說。
  赤湖湖面雖寬.坦因夜深人寂,來部肅靜,因此小桂他們這廂的一言一語,皆清楚的飄過湖面,傳入船隊所有人之耳中。
  那隊接近小桂他們的船隻,在首船一名大鬍子示意之下,亦在三丈開外停船。
  大鬍子站在船頭,雙手插腰,洪聲道:“三位小哥得罪了,在下大鬍子桑濱,為大筏幫外堂堂主,有事請教。”
  小千望瞭望客途和小挂,他們二人微微額首,表示要小千上去對陣。
  小千朝對方棋棋手:“路過貴寶地,未能及時前往拜候貴當家的,實是小弟們失禮之處,但不知桑堂主有何事?竟以如此浩然之排場接待兄弟三人。真是過意不去!過意不去!”
  小千這話說得甚是婉轉,雖然語多調佩,明擺著告訴對方.自己可也是老江湖,不吃他拒人這一套。
  桑濱聽得明白.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搞錯,對方雖然只是三個弱冠之齡的大小孩,但既然敢出來闖,又不怕死的惹上官家,搞得懸賞捉拿,定非易與之輩,多帶些人來,果然是明智之舉。
  “小哥兒客氣了!”桑濱打個哈哈道:“桑某想請問三位小哥兒可曾去過豐亭縣?可是剛從南關驛道那邊翻山而來?”
  小千不置可否的反問:“是的話如何?不是的話,又如何?”
  桑濱哈哈一笑:“桑某不過想驗明正身罷了!如果三位小哥兒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很抱歉深夜打擾,我們就此告退而已。如果你們正是我們要找的人,那麽……三位小哥應該知道為的是什麽了。”
  小桂調佩道:“大鬍子,你們大筏幫可真鹹風!三更半夜下水摸船不成,乾脆明者圍人。如果找對了人,就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拿人;如果找錯了,卻拍拍屁股,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的走人。你們這可真是橫豎不吃虧吶!”
  桑濱老臉微熱,但強詞奪理道:“大筏幫托道上朋友的擡愛,賞了赤潮方圓百里地混口飯吃,我們自然有責任協助擒拿一干宵小,若是因此得罪朋友,也只有說聲抱歉了。”
  客途溫和笑道:“小老千,你不是說江湖上的朋友,大多已不得高官府遠遠的才好?可是,人家大筏幫好像不是這麽回事哦!”
  小千對桑濱仗勢欺人的言詞起了反感,因此冷笑道:“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尚不成氣候,所以得拿著雞毛當令箭,巴結巴結官家罷了!如果大筏幫上得了臺面,我怎會連他們幫主的名號都沒聽過?”
  小千此言一出,船隊中群情嘩然!
  這些大筏幫的弟兄當然不服氣如此被貶,一片喊打聲已起!
  桑濱冷冷道:“小兄弟,你說話可得多斟酌,否則,得罪了我無妨,侮辱了本幫當家的,事情可不能如此善了!”
  小桂吃吃笑道:“一次出動了四百多人的場面,你又何嘗想要善了?大鬍子,我們也不是豆腐筋,你何必睜著眼睛說瞎話,自欺欺人呢?”
  桑濱身後一個壯若枯牛的三旬漢子,粗野道:“三哥,何必和這三個小鬼羅嗦,反正拿下了交給趙頭兒,他自然有辦法整治這些小鬼。”
  “嘖嘖……”小桂笑得可開心:“好凶呀!原來大筏幫為達目的,根本不顧是非黑白。”
  客途溫然一笑:“小老千,難怪你會對江湖失望,以咱們這第一類接觸的情況看來,如此江湖的確有整頓、改造的必要。”
  小千撇撇唇道:“現在你可相信了?我一定也沒有胡說。”
  “既然如此……”小桂清朗一笑:“咱們整頓江湖,就由大筏幫開始。”
  桑濱看出他們想要動手.立刻指揮船隊沖向三人所乘之船.打算來個短兵相接。
  大筏幫船隊尚未開戰,卻人人擊架喊殺。愛時,湖面上一片殺聲震天,聲勢驚人。
  只可惜,如此陣仗碰上有真功夫的小桂他們,聲勢是夠精彩,不過驚人的效果就差多了。
  小千哭笑不得道:“他們在幹啥?演戲嗎?”
  “管他們幹啥!”小桂促狹道:“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殺誰。”
  話落,他不待船隊接近,人已騰空而起,直掠數丈外桑濱的座船。
  小桂如此輕功一露,桑濱使知此番只怕是踢到超硬鐵板了!
  不容桑濱多想,小桂已在大筏幫數百人的驚呼聲中,淩空虛渡,落在桑濱面前。
  桑濱身後沖出二人,一個手持分水刺猛砍,一個手握著三尺魚又狠刺,齊朝小桂身上招呼。
  小桂嘻嘻一笑,狹謔道:“好狠呀!”
  只見他雙手一分,偷襲的二人莫明奇妙碰地被震落湖中。
  桑濱大吼一聲,劈掌踢腿,有模有樣的攻向小桂。
  小桂腳下後退,輕松避開,口中嘖嘖有聲,笑弄道:“哎喲!伏虎神拳也!原來你是少林俗家弟子!”
  桑濱雖然學的是少林虎拳,不過,他卻是少林俗家弟子開館收徒的無緣弟子。三十六路伏虎輩學完了,但是,學錯的地方比學對的地方多。
  小桂看得直搖頭:“這麽基本的一套拳,你都沒學好,可見你若不是資質太差,就是練功太混了!仔細看,這套拳應該這麽打。”
  說著,小桂毫不客氣的動起手來,每一拳、每一式,不但架式十足,甚且虎虎生風,果真有幾分伏虎的威凜出現。
  桑濱對這套拳熟的不得了,但不知為什麽,看著小桂攻來怎麽也躲不開,才打到第八式,他已被小桂揍得鼻青臉腫,總算小桂嫌他本事太差,做得繼續玩下去,索性一拳將他打落湖中,他才有機會喘口氣。
  與桑濱同船的其他人,見自己的堂主都被接得恁般淒慘,他們豈敢再往上湊。一看小桂又躍另一艘船。
  一股水柱,亦隨著小桂沖起的身形,沖向半空。
  原來,這小鬼用力跺腳,目的不是藉勁騰掠,而是故意破壞船隻。
  桑濱看到船遭毀,在水中驚怒狂吼,但他還沒劃到破船邊,小桂已如虎入羊群般,拿人當繡球拋,一個個丟下水後,再以同樣手法毀船。
  另一邊——
  小千和客途在小桂動手的同時,也已分別撲向幾艘帶頭的船隻而去。
  他們擒賊先擒王,破壞了為首的旗船,果然引起其他船隻的恐慌,船隊開始動搖。
  總算小桂他們心狠手不辣,知道這個大筏幫實在沒有能人,只能勉強算是江湖中的九流小幫,因此未開殺戒,只將對方教訓一頓,弄壞那些幫眾吃飯的傢夥,令對方心疼無比而已。
  小桂邊動手邊嚷嚷:“小老千,有沒有更省時省力的方法教訓他們?”
  小千眼珠子一轉,呵呵直笑:“有!看我的。”
  他奪下一艘船,探手自隨身乾坤袋中摸出一把黑漆漆的豆子,口中念念有詞:“天將領天尊,率九天神將雄兵降臨,急急如律令!去!”
  小千將手中黑豆撒向船隊,忽然夜空之中響起一聲清脆霹靂,一道電光淩空直落,剎那之間湖面上出現數百雄兵,在一名赤眉環目,表情兇悍的丈高巨人帶領下,持槍披甲沖入船隊,將大筏幫那些早已驚呆了的幫眾悉數打落湖中泡冷水。
  不過片刻光景,數百人的場面變得一片淒涼。
  後又一聲雷響,那些小千施法請來的天兵天將,化做一股輕煙消失。
  小桂和客途雙雙掠向小千身邊,贊歎道:“哇!撒豆成兵也!好厲害。”
  “小意思!”小千得意笑道:“不過真正厲害的不是我,是我師父練的豆子。”
  “瞧你得意的德性。”客途打趣道:“我看,下次你大概會弄個移山倒海的場面,讓我們見識。”
  小千黠遊笑道:“移山倒海是樊梨花的本事,有風度的男人絕不與小女子爭強。”
  “扯屁!”客途好笑道:“不會就直說嘛!”
  小桂高居奪來的船首,望著湖中數百人載沈載浮的場面,氣勢凜然的插腰而立,大馬金刀道:“大筏幫的朋友們聽著,想在江湖上混,至少也要保持些格調。像你們這樣,本事不見強,偏又想仗勢欺人!橫吃十方,未免也太不自量力。這次遇上我們兄弟三人,只給你們一點小教訓,算是你們幸運。”
  “沒錯。”小千接道:“真正在江湖上闖的硬角色,沒有幾個是吃齋念佛的大善人。就憑你們如此不問青紅皂白,便擺出偌大陣僅想恐嚇人,換成別人,他們不會只將各位趕下去泡泡冷水澡就算了,早已經讓你們血染赤潮。再赴上岸去拆了大筏幫的總舵。我們三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符,這次不和大筏幫計較,但是貴幫氣焰,若不稍加收斂,離著倒楣的日子就不遠了!”
  泡在湖中的大筏幫幫眾,早已冷得牙齒直額,但是個個供若寒蟬,沒人敢開口回話;因人多勢眾,獨攬赤湖左近地面的航運營生,若論功夫,全幫只有幫主翻江龍史校一個人算得上數。其餘幫眾,何曾見識過真正的功夫?
  如今,他們第一次開眼界。就碰上小桂他們這三個將要改寫武林歷史的超級新星,豈有不嚇得發呆之理。
  更何況,小千剛才那一手“撤豆成兵”的絕活,更是個大筏幫這群自大的兒郎們,嚇得魂不附體,直叫妖法,哪還有人敢對小桂他們教訓的言詞表示意見?
  客途溫吞吞一笑,道:“就算大筏幫真的窮瘋了,只為了區區一千兩賞金,就背上一個欺淩弱小的罪名.各位認為值得嗎?奉勸大筏幫,若要在江湖中立足,什麽銀子都好賺,就是高官家的賞銀遠一點,會比較容易受江湖朋友歡迎的。”
  這時,湖面有人低聲咕味:“他們果然是那三個小通緝犯。”
  “他們還不知道懸賞自己的價碼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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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巧獲仇蹤

  小桂三人耳尖,已將如此低細的嘀咕聲聽個明白。
  小桂頗感興趣道:“喂!那邊那位老兄,你說我們的身價提高了是不?究竟提得多高?也值得你們如此勞師動眾?”
  嘀咕之人嚇了一跳,孤疑道:“咱們說的話,你全聽見了?”
  “你說呢?”小桂笑嘻嘻反問。
  這下大筏幫的人更深信眼前三人,可不是普通的小鬼而已。
  适才開口之人,望瞭望自家堂主,見桑濱猶自昏迷不醒,方始大膽介面道:“聽說官府方面的懸賞不變,仍是一千兩銀子。但是,豐亭縣那邊的事主,卻額外增加了賞金,你們三人每人一千兩,死活不論。所以逮住你們,就值四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呵!”小千笑道:“漲得真快!不過,那位了二爺似乎太急著除去咱們,尤其,我並未介入豐亭縣之事,他居然也捨得出錢要我的命,顯然他的目的不單純。”
  他想起昔日閣樓上那個神秘的身影,直覺不是什麽好路數,果然預感靈驗。
  “才四千兩!”小桂撤喝一笑:“太小孩兒科了!大筏幫如果真那麽缺錢,叫你們幫主來找我談,少爺我隨便就可以投資你們四萬兩,哪需要你們如此辛苦!”
  “真的嗎?”
  湖面上的人看得出小桂他們並無殺意,而且好像挺好說話,不禁有人開始壯起膽子應聲。
  客途呵呵笑道:“是真是假,你們的幫主若有膽子來談,就知道了!”
  小千揚眉問道:“大筏幫究竟是誰在當家?我真的沒聽說過。”
  眾人猶豫一陣,終於有人出聲:“我們老大外號翻江龍,姓史名蛟。”
  “哦!”小千恍然道:“史蛟呀!他的名號我倒是知道。聽說他是南海黎族出身,水裏功夫頗為了得。以前他一直待在南方,卻不知幾時來到中原,而且當起大筏幫幫主。”
  眾人聽到自家老大果真有點名氣,個個與有榮焉,七嘴八舌輪著開口:“咱們老大年前才接任大筏幫幫主的職位。”
  “他是因為救丁老幫主,老幫主出於愛才之心.才請他入幫任幫主的。”
  “大筏幫有他領導,可比以前強多了。”
  小桂不以為林:“但以多欺少,欺淩弱小的人,我看其人品也不怎麽樣,說他多會領導,能奈亦是不過爾爾。”
  有人不服道:“這次行動不是老大的意思!”
  “是呀!這陣子老大不在,他回南海去接老娘、孩子來赤潮,幫裏事務暫時交待前任的老幫主,和內外兩堂的堂主們負責。”
  “這次出動,是桑堂主的意思,他想著此實際歷練一下船隊。”
  小千沈吟道:“如果剛才的行部布陣出於史蛟之手.那麽,他的確有兩把刷子。”
  小桂神秘一笑:“如此說來,更值得投資。”
  小千瞄眼道:“你實得太詭異了,你心裏在打什麽鬼主意?”
  小桂眨眨眼:“天機不可泄露,以後再告訴你。”
  小千望向客途,以眼詢問,想知道這小鬼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客途呵呵一笑:“不外乎是想實現他改造江湖的偉大幻想吧!至於細節,只有這小鬼自己心裏明白,我也猜不透。”
  此刻,天際已有些泛白。陣陣晨風拂過湖面,凍得數百人臉青唇白,有人已忍不往直打哈愀!
  小桂覺得也把這些人整得差不多了,遂道:“這裏沒戲唱了,咱們走吧!別忘了,八十裏外還有熱鬧等著咱們。”
  小千道:“沒有船夫,怎麽走?”
  “這種事,看師兄的。”小桂嘻嘻一笑:“他這門功夫,絕對不比你的撒豆成兵稍遜!”
  客途呵呵一笑:“你每次都這樣,總是,有事師兄服其勞。”
  “因為師兄本事好嘛!”小桂這馬屁拍得臉不紅,氣不喘,理所當然之至。
  小千對這小鬼這套功夫,也算是開了眼界,直叫佩服!佩服!
  客途好脾氣的笑笑,腳下暗勁一送,三人所立之船突然無風自動,滑行而出。
  大筏幫眾見們們離去,有人叫道:“你們到底是難呀?留個名號,大家交個朋友嘛!”
  “是呀!你們不留名號,叫咱們老大到哪兒找你們去?”
  這些人好像忘了入夜才想將人家捉去貪賞的事,現在竟打算和家交朋友?
  小千哭笑不得:“我第一次見到這麽笨的幫兵。”
  客途放緩去勢,笑問:“留不留名?”
  “當然!”小桂吃吃一笑:“也該是時候了!”
  他隨即回頭,朝身後數百人喊道:“笑月傳人,君小挂是也!”
  湖面上,登時傳出吱吱喳喳的議論聲:“哎呀!他就是君家的傳人?難怪那麽厲害!”
  “君家三代不是都已經死了嗎?”
  客途低笑道:“君家果然出名,連這種第九流的江湖幫會都知道它的軼聞。
  小千笑道:“想要混江湖、可以不但武功,卻不能不知道江湖傳聞。”
  他亦大聲向大筏幫眾迫;“茅山派,飛劍小道宋小千。”
  “哎呀,是那個茅山新秀,難怪會施展那種古怪妖法!”湖面上嘩然更盛。
  小桂和客途這才知道,原來,小千已經是個江猢名人!
  二人直道看不出。
  小千明明很得意,偏又故作不在乎.擺手直說不算什麽。
  他那德性逗得小桂和客途忍不住同聲笑罵他虛榮。
  客途亦留了名號,當然不如小桂和小千轟動,他卻不以為意,腳下再度運勁,小船立即如箭射出,破浪而去。
  在大筏幫眾人的驚歎中,小桂呵呵大笑,叫道:“看到沒,這是我師兄的本事。”
  短短的時間,小船已駛出數十丈外,三人在大筏幫數百人目瞪口呆的目送下,穿過湖面,駛向晨聞微露的西南方向而去。
  望江鎮。
  此鎮乃因沿著山坡開發而成,家家戶戶皆可遙望遠處煙波浩瀚之長江水面而得名。
  今晨,小桂三人於赤湖折服大筏幫之後,乘船在西南湖畔上岸,向當地船家打聽清楚望江鎮的位置,仗著自己三人腳程不差,乃舍舟就陸,直奔八十裏外的這個小鎮。
  黃昏時刻。
  小桂三人略改裝束,扮成出遊學子進入鎮內。
  此舉的確為三人省去不少被追捕的麻煩,但是他們卻在頭痛,該往何處尋那微服秘訪的八府巡按?
  最後,三人只得在鎮內各大小飯館、酒樓和客棧到處瞎鑽,期望能夠於無意中撞見那個待人解救的神秘巡按大爺。
  個把時辰之後。
  小鎮勢鬧的人潮逐漸散去。
  小桂三人除了多出兩條勞苦功高的疲累之腿,依舊一無所獲。
  小千首先泄氣:“不玩了!不玩了!再繼續逛下去,我的腿遲早變成不是我的。”
  小桂嘀咕道:“這個殷老大也真是的,咱們真正需要他幫忙時,他卻不知躲在何處逍遙,也不會現個身指點一下。”
  客途看看自己等人,正好來到城隍廟門,乃建議道:“小老千,你們茅山不是有本事請神驅鬼嗎?你何不乾脆施個法,請教一下當地城隍?我想陽間的八府巡按來此,陰間的衙門應該也會知道吧?”
  “不行!”小千搖頭道土地、城隍的官位,在陰間雖說不大,但好歹也是個小神,若想調清他們問事,我師父、師怕他們可以辦到,而我剛從道門畢業,年小神薄,因此既無功亦無德,根本還不夠資格洛他們出來查詢。這個辦法,目前行不通。”
  三人正感泄氣。小桂忽然呵呵失笑:“門城隍不行,問問面攤子老闆總可以吧?”
  原來,在此廟口東側,正巧有一個面攤子,因為城隍廟屬陰神管連,晚上前來上香參拜的百姓亦不在少數,故而小攤下生意興隆,此刻攤子旁的二張方桌,都已坐滿吃宵夜的人。
  “也對!”小千拍著肚皮道“反正今晚咱們可夠辛苦的啦!多祭一回五髒廟慰勞自己,也是應該的。”
  三人確實逛得累了,二話不說往面攤子走去,剛好有一桌客人離開,小桂他們當然老實不客氣的趕緊一步,將自己的屁股黏上桌旁板凳,好叫自己的雙腿休息休息。
  “好,請坐,馬上來!”
  山東口音的老闆伶俐的招呼著,手上始終未曾停止忙碌,
  三人這才剛伸長腿,旁邊那桌客人正興奮的口沫橫飛:“……我當時正好也在大殿內,可親眼瞧得一清二楚,那娃兒才剛拈了香.拜都還沒拜,他手上的香突然自己飛到香爐裏,插得端端正正。那娃兒自己也怔了一下,後來他朝殿上的城隍拱了拱手,你們知道怎麽著?”
  “怎麽著了?”
  別說與他同桌的客人全都好奇不已,就連小桂他們三人也都豎直耳朵,聽得入神。
  那人呷口老酒,哈哈笑道:“那娃兒才一拱手,殿上城隍爺的法相忽然呼地一聲,朝後倒了下去。嚇得那廟祝趕忙跑出來,叫那孩子別再拜了。他說你這孩子福深德重,定非普通人家,咱們城隍爺不敢受你大禮,你還是先走一步吧!否則,咱們城隍爺不敢回座接受香火吶!你們說。這件事稀不稀奇?”
  小千連忙站起來,向那人客氣探問道:“這位大叔,你可有看見你說的這娃兒出廟後,往什麽方向去了?”
  那人指著對面道:“他和二個家丁往西街去了,你找他做啥?”
  小千笑道:“他可能是我的一個朋友,我們正在找他,不知他長得什麽模樣?做何打扮?”
  那人奇怪道:“你的朋友,你怎麽不知他長得什麽樣?”
  小千呵呵一笑:“因為是聞名已久,尚未謀面的朋友,所以才找得這麽辛苦嘛!”
  那人看看他們三人學子打扮,自以為是道:“哦!原來你們是約著一起上京趕考的新科舉子。那孩子和你們差不多年紀,也是十五、六歲的光景,同你們一般做德生的打扮,不過他身上穿的可是真絲縷金質地上等的寶遊長袍,可比你們這身衣裳強多了!”
  話落同桌之人俱皆一陣哄笑!
  小千嘻嘻一笑:“他是富貴人家子弟,我們哪能比得上呢!否則我們找他做啥,你說是不?”
  他故意前眾人眨眨眼,那些人發出一陣恍然會意的輕笑!
  這時,老闆剛將煮好的面和小菜送來,三人顧不得祭自家的五髒廟,丟了銀子便跑。
  老闆“喂!喂!”直叫。
  小桂俏皮的回頭揮手直笑;“不急,不急!咱們持會兒回來吃。”
  小千沒忘交待,隔壁那桌客人的帳一起算,他請客,樂得說故事那人直叫夠意思!
  三人朝西街一路疾行,小桂問小千何以確定那人說的孩子,就是自己多人追尋不著的八府巡按?
  小千道:“他既是欽賜八府巡按,官位最少在三品以上,區區城隍不過是六品綠豆官,哪能受他大禮?這城隍若糊裏糊塗受他一拜,可得折損十年以上的功力吶!”
  “陰官、陽官之間,也有這等於複雜的關系?”
  小桂和客途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
  三人追了一陣,並未發現有與自己年紀相仿,身穿寶藍長袍之人,正感奇怪之際——
  客途突然叫停。
  右邊,有兵刃碰撞的聲音!客途迅速道:“過去看看!”
  這時,小桂和小千也已經聽到細微的動手叱喝聲,隨風飄去。
  三人但見四下無人,當下不掩身形,閃電般朝聲響起處飛射而去。
  黝黑的夜空,接著一勾蒼白、迷蒙的黯淡新月。
  一排破落且陰暗的老舊空屋左邊,八名黑衣裝束,紮頭蒙面、手使孤型彎刀的殺手,圍困著二名三旬壯漢和一名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狠砍猛殺。
  那二名壯漢手囊長劍,身手不弱,但是蒙面殺手之攻勢,卻多朝二人守護之不懂武功的少年身上招呼。
  使劍之二人為了維護少年的安危,顧不得自身空門大露,拼死護衛少年,不多時即告負創,血染衣衫。
  一直甚為鎮定的少年,此時見二名隨侍護衛受傷,驚急大城住手!住手!
  然而,他哽咽的呼聲只換得蒙面人的狹謔訕笑,並未有效阻止其痛下殺手。
  年紀較長那名護衛以一敵眾,嘶聲狂喊:“周全,你護著公子快走呀!我來斷後!”
  蒙面人之頭領冷笑道:“今晚,你們三人是都得走,只不過去的是黃泉路罷了!誰先誰後,又有何差別?”
  名叫周全的護衛並不答腔,揮劍逼退來敵,隨即反臂抱起少年,趁隙縱走。
  蒙面頭領冷哼一聲,騰身追擊,他人在半空,左手倏揮,二柄飛刀如電射向走脫的周全和少年。
  攔敵的年長護衛見狀,驚吼一聲小心!他完全不顧自己安危,手中長劍猛甩,磕擊空中飛刀。只因這一分神。蒙面殺手們的弧形彎刀已斬至其項,他慘然一笑,雙掌全力揮擊,准備和敵人同歸於盡。
  另一方面,周全聽見同伴的警告,側首瞥見射向少年的飛刀已被閃射的長劍擊飛,另一柄飛刀卻正朝自己肩背心直射而來.蒙面殺手的頭領也已然追至,淩空揮刀斬向自己拖帶的少年。
  他只是揮劍磕擊飛刀。便無暇再解少年之危,如果他先攔阻蒙面人攻勢以解少年之危,則自己勢必命喪飛刀之下。
  電光石火的剎那,他已無暇多作思考,唯有慘然一笑,舉劍硬架蒙面頭領之攻擊……
  這時——
  “通通給我住手!”
  小桂氣勢凜然的喝聲剛起,他與客途已如驚天之虹,倏乎而至。
  只見他們師兄弟二人同時屈指連彈,“剝剝”數響!砍向年長護衛的彎刀被無形的勁矢擊中。竟自蒙面殺手的手中飛脫,那護衛雙掌震中敵人胸口,將對手擊得仰面摔出,僥幸撿回一命的這人,渾身已被冷汗浸透,幾乎虛脫。
  射向周全身後的飛刀,也被“穿雲指”擊中,不墜反彈,調頭朝追殺周全和少年的那蒙面頭領射去。
  蒙面殺手之頭領才剛一刀劈斷周全手中長劍,忽聞有人架梁,隨曾見自己所射的飛刀竟回頭殺來,駭得他急忙抽身閃退,回刀磕開不認主人的作怪飛刀,弄了個手忙腳亂,有失禮面。
  為人解危的小桂和客途齊齊扭身落地,姿態瀟灑,他們二人身後,小千緊隨而至,他猶自咕噥著自己動作稍慢一步。
  小桂眼見那蒙面殺手的頭領,被自己暗動手腳彈回的飛刀戲弄成功,當場非常不給面子的咯咯失笑,破壞了三人決定“嚴肅”救人的計劃。
  死裏逃生的少年和其護衛驚魂肯定之餘,不僅訝異為自己等人解危的居然也是半大不小的少年。
  年長的護衛在心中苦笑不叠:“唉!真的是年輕人出頭的時代了!”
  當場被小桂嘲笑的蒙面頭領,雖然看不見他臉上是何表情,但自他透著惡毒怒火的眼光中、不難猜想他對突然殺出的小桂三人是何觀感。
  這名蒙面頭頸語聲冷澀道:“你們三個小鬼是誰?來此何事?難道沒看見前面有巴彤教的亡魂攔路?吾等在此辦事,敢來打擾著,死!”
  小千吹了聲長長的口哨,狡黠謔笑道:“乖乖,打翻馬蜂窩了,這下子可精彩嘍!”
  客途滿臉老實的呵呵一笑:“原來,前面插在路中央那面黑漆漆的三角旗子,叫做亡魂旗呀!下回我們就知道了。”
  小桂嘻嘻直笑:“我們是來找人的,如果不小心打擾了各位,諸多多包涵。”
  那蒙面殺手的頭領顯然對小桂他們做得近乎愚蠢的回答,感到非常不耐煩:“你們究竟是誰?來此欲尋何人?”
  “我們是過路的人。”客途好脾氣的回答著。
  他說的根本是廢話,蒙面殺手頭頓正持發火……
  小桂捉狹的高聲道:“請問,這裏是不是有個微服私訪的八府巡按?
  被救的三人互望一陣,少年輕整衣衫,從容道:“本府正是,訪問三位壯……兄台,有何見教?”
  他本想說“壯士”,不過看看三人年紀都和自己差不多、實在不怎麽壯,因此改口稱兄台。
  小桂嘖嘖有聲道:“真的是他!年紀這麽小,就幹上這麽大的官,難怪有人不服氣,被人追殺不是沒原因的哩!”
  “年紀小?”客途瞅眼道:“依我看,他正好比你還大一點點。”
  小桂不勝稀噓道:“我是因為命苦,才會年紀輕輕便淪落江湖。他怎麽能跟我比呢?”
  藍衣少年望著面對惡敵,卻能旁若無人,只顧自說自話的小桂和客途二人,臉上不禁浮現哭笑不得的錯愕表情。
  小千自動在旁解說道:“這兩個人因為自幼受環境的影響,所以患有習慣性的目中無人的絕症,你不用管他們,他們發作過後,自然會恢復正常。”
  “呃……”藍衣少年信以為真:“你可知他們二人打探本府行蹤,所為何事?”
  他真有點擔心,眼前這二個看來似乎頗為怪異的人救了自己。還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小千笑道:“他們是來找你申冤的。”
  一直冷眼旁觀的蒙面人,終於按掠不住,陰森道:“小鬼,戲該演夠了罷?看你三人的功夫,絕非泛泛之輩,既然敢破壞巴彤教的行事,難道無膽亮出名號?”
  小桂狹笑道:“你叫我叫得恁般親熱,我還以為你已經認識我很久了呢?”
  蒙面殺手的頭領疑惑道:“什麽意思?”
  “小鬼就是我。”小桂吃吃一笑:“我就是君小桂。”
  “君家之後?”蒙面殺手冷笑道:“傳說笑月劍神之子出現江湖,原來屬實。那麽……遇見我,就是你的不幸了!”
  小桂忽然呵呵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未減,眼神卻已逐漸變得冷硬:“你果然認識我很久了!或者,我該說是巴彤教認識我很久了?十三年來,你們的行頭一直沒換,未免也太過寒酸了吧!貴教昔日的總護法,職位是否已經高升?看來,我應該好好問候他才是。”
  “什麽?”客途首先反應過來:“當年謀害君家三代的元兇,就是巴彤教?”
  蒙面殺手頭領冷哼道:“你們在說什麽?本座聽不懂。”
  “還裝?”小桂目光清冷,了無笑意的一笑:“再裝就不像了。你該明白,君家敏銳機伶的反應,一如血脈,是絕無僅有的遺傳。”
  他還說著話,人已如獵鷹出擊,猝然撲向為首的蒙面殺手。
  “斬絕!”
  蒙面殺手的頭領沈冷一喝,率先揮刀迎上小桂。
  客途和小千已在小桂身形乍動之際,雙雙出手,於是混戰再起。
  只是,原先遭人追殺的主角,那位少年巡按和他的二名隨從,反倒被冷落在旁觀戰掠,變成了配角。
  小桂身負血海深仇,一直不知仇人是誰。如今,好不容易有如絲馬跡可尋,豈會輕易放過。
  因此,小桂的出手一改慣有的稀鬆平常,招招致敵要害,威猛強悍。蒙面殺手頭領雖然功力略勝半籌,此時又有二名手下助陣,合三人之力對村小桂,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占得便宜,奈何不了小桂。
  客途應付著二名殺手,深知時間拖長,對小桂非常不利因此他採取快打猛攻的方式,准備盡快了結對手,前去援助小桂。
  小千也是和二名蒙面殺手纏戰不休,對敵經驗豐富的他甫與敵人接手,便已發現蒙面殺手的武功路數甚是詭異,和過去他所遭遇的對手全然不同。
  他不禁冷前一聲:“不愧是藏邊傳來的邪門歪教,的確和中原土產略有不同。”
  “大膽!”蒙面殺手想喝道:“污蔑本神教者,淩遲處死!”
  “淩遲?”小千不屑譏諷道:“我不怕哦!有本事你們就試試,光說不練是狗屎。”
  二名蒙面殺手狂吼一聲,奮起構成二柄彎刀舞得批批直嘯,聲勢果真有幾分驚人。
  少年巡按的隨從幾番想下場幫手,但是三處鬥場的攻防,快得分二人目不暇接,就算他們有心幫忙應敵,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二人目不轉睛盯著鬥場,頻頻低呼:“才是真正的高手過招吶!”
  他們不禁對自己所負身手,生出汗顏之歎。
  受到三人圍攻的小桂,仗著一身靈巧的輕功周旋改間,但空手應敵的他在三柄神出鬼沒的彎刀威脅之下,漸感壓力倍增,
  他雖已瞥見丈尋開外的地上正躺著先前激戰所遺留下的長劍和一柄彎刀,正且戰且走想靠近取它,卻遭蒙面頭領窺破企圖,加緊攻勢將他逼得難越雷池一步。
  小桂氣得牙癢癢,驀然一聲厲嘯,雙掌猛揮,幻出千百掌影逼迫敵人,他隨即起隙沖霄拔起,直入十丈高空,狂吼道:“借劍!”
  周全聞言立即將手中長到朝他射擊,但蒙面頭領閃身一攔,輕易將長劍擊飛,冷笑道:“想得太美了!”
  “是嗎?”小桂身形緩墜,卻仍有閒暇出語嘲謔。
  小千突然閃出戰圈,並指劃道:“劍去!”
  地上遺劍果然應聲飛起,射向空中,小桂輕易反抄入手,看得眾蒙面殺手和少年巡按等人同時目瞪口呆!
  當然,小桂剛才那聲借劍,原本就喊給小千聽的,這小鬼算准周全鐵定也會出手,正好可令那殺手頭領分神,如此一來,小千便可出奇不意將劍飛送,不遭阻截。
  果然一切過程盡如他所估料,長劍到,毫無意外。妙的是他與小千二人配合之默契,絲毫不差,簡直到了靈犀相通之境,連客途都不得不豎起拇指大聲贊歎一番!
  小桂長劍入手,更見精神,偶戰笑道:“現在看看誰怕誰來著!”
  他長嘯入雲,身形驀地一閃,反撲蒙面頭領等人。
  那柄平凡無奇的三尺青鋒,在小桂手中竟似有了靈性一般,隨著他揮劍之勢,竟是劍光燦然,閃閃生輝。
  小桂抱元守一,揮灑劃招,夜空之中忽然幻現出無數明月齊殞的異象。
  “笑月劍法?”蒙面頭領凜然驚呼出口。
  “錯了!”小桂人在明月的幻影之後,吃吃笑道。“這不是笑月劍法,而是我師父閒著無聊時,為我所獨創的月明劍法。第一招—一千月之劍,注意看著!”
  笑聲未歇,小桂劍式驀展,剎時,千萬個圓盤也似的眩目月影。宛若火山爆發一般,蓬然過向蒙面殺手而去。
  “千月之劍?”殺手頭領靈光乍閃,駭然驚呼:“莫非……你是武林狀元水千月的傳人?”
  “答對了!”小桂得意笑道:“不過,我師父現在號稱不老神仙!”
  只是幾句話之間,殺手頭領拼命閃身連換數次身形,方始勉強,躲過小桂這招“千月之劍”。
  小桂輕嗔道:“你的身手不錯嘛!難怪會派你來暗殺八府巡按。再試試明月劍法的第二招——明月伴人歸!”
  不待小桂施展第二招,殺手頭領急喝一聲;“退!”
  眾蒙面殺手行動如風,迅速逸去,便連先前遭少年之護衛擊斃的殺手屍體,也一併被帶走。
  不過瞬間,四周恢復一片沈寂,這個荒僻的角落,好似未曾發生過任何事般的平靜。
  如果不是周全和他的夥伴身上都還帶著傷,他們很難相信自己在鬼門關口來去一遭,更難相信自己竟然親眼目睹了真正的高手之戰。
  客途呵呵失笑道:“我不知道咱們師父竟然如此厲害。光是他的名號,就可以嚇退這群本事不差的職業殺手。”
  “不妙!”小千搖著頭道:“事情肯定大大不妙,巴彤教是目前江湖上最倡狂的殺手組織,怎麽可能如此輕易被嚇退?依我看來,剛剛那些人或許只是銀牌殺手,他們沒有把握吃定咱們,所以故意退走,也許打算換上更厲害的金牌殺手來對付咱們。”
  小桂皺眉道:“巴彤教到底有多少殺手?怎麽聽起來好像挺複雜的。”
  小千扮個鬼臉道:“巴彤教組織之龐大,大概只有他們教內重要人物才清楚確實人數,江湖之中只知道巴彤教內的殺手依功力之高低分為金牌、銀牌、銅牌等級。他們狙擊殺人完全按對象藝業之強弱分派任務,所以一直吃定穩贏,未嘗敗跡。”
  少年巡按喃喃嘀咕道:“他們可真懂得唯材是用,勞役公允吶!”
  “小老千,你又如何知道他們是銀牌殺手?”
  小千苦笑道:“我猜的。如果他們不是銀牌殺手,而是銅牌殺手的話,咱們往後的樂子可就大了!”
  “說的也是。”小桂會意道:“如果他們銅牌殺手的功夫就這麽厲害,那金牌殺手的本事豈不是能上天了?而今,他們既知咱們師父不好惹,又明白我絕不會和他們善了,他們理所當然要派金牌高手來對付咱們。嗯……”
  這小鬼搓著下巴思量道:“的的確確是不太妙!小老千,算你有一點先見之明。”
  客途追問道:“你確定巴彤教真的是十三年前陷害你家的神秘組合?”
  小桂搔著後腦勺,嘿嘿乾笑:“只能說……大概是吧!剛才我也沒有什麽機會弄清楚。不過,反正是或不是只要再熬一陣子,就會明白。”
  “是呀!”小千苦著臉道:“只要熬到你被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追殺,大概就可以推斷對方真的是你的仇家。你不覺得用這種方法判斷是不是仇人,好像太辛苦了些?”
  “你有更好的方法嗎?”小桂反問。
  小千無奈歎道:“沒有,所以我也認了,只好陪著你救人追殺罷了!”
  客途呵呵笑道:“你終於也覺悟了!”
  少年巡按一個腦袋左轉右轉,來回望著交換意見的三人。他發現,其實小千也一樣患有“習慣性的目中無人絕症”;否則,他們三人如何能如此輕易的遺忘身旁還有被救的自己多人。
  好不容易這著小桂他們改口吻息的機會,這位年輕的八府迎接,趕忙搶口乾咳兩聲,引起注意道:“本府在此謝過三位兄台搭救之恩!”
  “小意思。”小桂呵呵一笑:“救你其實也是為了我們自己;你不用客氣……”
  小千岔言道:“各位,我知道你們相見恨晚,有話要說。不過,此地實在不是閒話家常的好風水,就算你們不在乎夜深露重,至少也得防著巴彤教的人去而複返.換上一批更厲害的高手前來繼續他們未完成的買賣吧!咱們何不換處上有屋頂,下有睡舖,四周是牆,能夠叫人安心歇腿的好地方,在那兒你們愛怎麽聊就怎麽聊,可好?”
  “也對。”客途笑道:“更何況,眼前這位老大哥,身上傷勢說重不重,但若是不上藥包紮,就光失血也會要命的哩!理當找個地方休息,也好管他們療傷。”
  少年猶豫問道:“可是,我們應避往何處方屬安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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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淮六煞

  鎮上,離開街市中心稍遠,一條昏暗的小街裏,有下家甚是老舊的客棧。這客棧連招牌也沒有,只在門口挑著個早已泛白的紅燈籠,燈籠上寫著“宿”字,業已斑剝得幾乎看不出來。
  小桂他們偏就選中這樣一處地方落腳休息,以避敵人耳目。
  在路上,小桂他們三人和少年巡按主從三人已經相互自我介紹。
  三人方知這少年巡按名叫陳玉虎,廣州人士。今年十六歲,只比小桂大了二個多月,他因為去年州試考了第一,被廣州州府大人直接呈上朝廷,朝廷驚為奇才,即召見入宮面試。
  金鑾殿上,陳玉虎面對三公九卿輪番盤試考核,竟然鎮靜從容,對答如流,當廷令皇帝老兒喜得合不攏口,馬上下旨,免去入試,著即禦封為頭名狀元,並任八府巡按,考察民情,以增長經驗,待日後准備委以重任。
  陳玉虎上任之後,即微服出巡,解決大小懸案三十餘件,更搜證齊全,揭發貪官汙吏與奸商勾結、苛刻稅糧數大重案,專折上呈,查明屬實後為國庫收回不少銀兩,令皇帝老兒龍顏大悅,特命他以八府巡按身份兼領欽差之職,代天巡狩,專辦各地貪官汙吏。
  雖然,他這個欽差的官威不小,但辦的既是官府同僚,自然得罪的人也不少,要擔的風險相對亦增大。因此,皇帝老兒為了他的安全,特別抽調禦林軍統領林威和周全二人做他的護衛,隨同察辦。
  大半年下來,陳玉虎確實辦了不少大快民心的案子,不過也因此惹得那些想要藉官牟利的同僚們,人人寢食難安,是以商量出雇用巴彤教此等江湖殺手謀其性命的毒計。
  房間裏——
  陳玉虎娓娓道出巴彤教欲取自己性命之因由。
  受傷的林威和周全經客途為他們上藥包紮之後,已先在隔壁房間歇下。
  小桂挑眉問道:“如此說來,你大概已經知道是誰想要你的小命嘍?”
  陳玉虎頷首道:“我已掌握了數條線索,只待搜集安確實證據,就可扣押這些企圖加害於我和二位統領之凶徒。”
  小千道:“光是扣押有何用?我勸你最好設法先斬後奏,幹掉那些想要你小命的人。否則,只要這些付錢的大爺們老命仍在,巴彤教就不會放棄對你們的追殺。你的麻煩還大著嘔!雖說你那二位四品帶刀護衛的統領大人功夫還算不錯,不過,如果跟高手如雲的巴彤教殺手對上了,只怕會重演今晚的局面。屆時,你到哪里找人救命?”
  陳玉虎眉頭微皺,問道:“如果雇用巴彤教之人已就擒,為何巴彤教匪徒仍不放棄追殺,他們難道不怕官府派兵圍剿?”
  小千哈哈大笑:“你想圍剿誰?到哪兒圍剿?巴彤神教在江湖上是以其神鬼莫測而出名,就連江湖道上的人都摸不清楚他們的堂口何在,組織如何,你以為官府爺們能找得到他們?”
  陳玉虎遲疑道:“如果從他們用之人身上逼供,不可能間不出線索吧!”
  小千嗤地一笑:“我保證你問不出,那些委託人受擒,頂多只能供出如何與巴彤教接頭。就算你知道如何與他們接頭,巴彤教現不現身是一個問題,就算他們現身了吧!現身接洽之人也不過是巴彤教外圍分子,根本對巴彤教之情況一無所知,因此這些人若是失風被逮,也泄露不了什麽消息。巴彤教如果不是層層防範甚嚴,早就被那些遭到他們暗殺之人的親朋好友們給掀掉了,哪容得他們生意越做越發?他們又憑什麽號稱為江湖第一神秘之組織?”
  陳玉虎狐疑道:“巴彤教果真如此詭異?”
  小桂呵呵笑道:“有關江湖的事,你相信小老千說的就沒錯了!畢竟,江湖武林這個世界和皇帝老子管的那個世界,根本就大大的不同。那不是個你能以王法、常規來理解的世界。別說你難懂,我和師兄跟著小老千已經在江湖上混了一陣子,也還是滿頭霧水哩!”
  陳玉虎歎道:“我確實聽說過,武林中自有其一套律法與生存之道,只是沒想到如此複雜、詭橘。”
  他微頓一下,又問道:“為什麽雇用巴彤教之人不死,巴彤教就不會停止追殺?”
  小千笑道:“這是商譽問題,巴彤教接受委託殺人,一律事先收費,絕不打折。因為他們的收費最少千兩,高則不限,標准不可謂不高;相對的,他們當然也得提供顧客高標准的服務。這個服務就是,收費後十二個時辰之內展開行動,不達任務絕不終止,除非委託人亡故。”
  客途呵呵失笑;“如此說來,若是遭到巴彤教的追殺,最直接的解決方法,就是乾脆先幹掉可能是委託人的對手嘍!”
  小千道:“理論上沒錯。可是,巴彤教當然不可能泄露受何方委託而殺人,因此被追殺的人如果僥幸逃出生天,想先下手為強幹掉仇家以解危機,也得猜得中誰是委託人才行。”
  小桂咯咯發笑道:“仇家越多的人可不就越可憐了!一方面得提防被人追殺,一方面又得去追殺別人,真是辛苦。”
  客途睿智一笑:“而且很容易就搞得天下大亂。”
  小桂突發奇想:“有沒有人被巴彤教追殺時,反過頭來花錢請巴彤教去追殺可能是委託人的仇家?然後,再拼拼看誰先被巴彤教幹掉?巡按少爺.你倒可以試試這一招哦!”
  “有道理。”小千嘻嘻直笑:“這個方法倒是可以一試,說不定真能解除你的殺身之禍。”
  “天呀!”陳玉虎不可思議道:“這樣的法子也能行得通?這個江湖,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世界?”
  “當然是個一團混亂的世界!”
  小桂和小千不約而同的回答,然後同聲哄然大笑!
  陳玉虎不知二人所言是真是假.只得借然的望著二人發呆。
  客途道:“別理這兩個瘋子,我們談談正事比較重要。”
  陳玉虎心想:“我被巴彤教追殺,隨時可能有喪命之危,難道不是正事?”
  他心裏這麽想,嘴裏也只能道:“當然!當然!不知客途大哥歐談何事?”
  客途遂將自己多人莫明奇妙受到通緝一事說了個明白,陳玉虎聽得頻頻頷首。
  末了,陳玉虎推論道:“按你的說法來推斷.這的確可能是官商勾結,強人入罪的案子……”
  “不是可能而已!”小桂打斷道:“根本就是官商勾結,強人入罪。那個丁二爺不服氣被咱們贏了銀子,又鬧了場;既然武力對付不了咱們,他索性栽髒陷害,企圖利用官府的力量擺平我們。”
  小千亦道:“小小的縣太爺若不與地方流外勾結,彼此利益輸送,他如何達到升官發財的目的?這種故事千百年來已發生得太多、太多了,早就不是新聞。而以後,如此情形也仍然會繼續發生,毋需懷疑。”
  陳玉虎輕佩道:“本府奉天出巡的目的,便是在於杜絕此類事情的重復發生。”
  “很好。”小桂彈指笑道:“救你總算是沒救錯,我們三人被通緝的事.就請你代為平反,叫官府別再找咱們麻煩了!”
  陳玉虎豪情道:“此事本府自當查明,以還三位少兄一個清白。不過,我們是否得等林統領和局統領二人傷勢收口後.才動身前往豐亭縣比較恰當?”
  小挂反問道:“誰說我們要去豐亭縣?”
  陳玉虎怔道:“你們不是要平反冤屈嗎?在豐亭縣發生的案子,及當在豐亭縣審理結清吶!”
  “沒錯。”小桂哧哧一笑:“所以說,是你們要去豐亭縣審案。至於我們,因為尚有非常重要的要事纏身,必須盡快趕往九宮山,因此無法陪你們跑這一菌。”
  “但是……”陳玉虎為難道:“你們三人乃是事主,若不親自上堂應訊,如何洗刷冤枉?”
  小桂嘿然笑道:“這就得看你的表現嘍!如果你真有自己所說的懲般聰明機智,如此小小的技術性問題都無法解決,還奢望能辦理什麽重大案件!”
  “小鬼說得對極了!”小千敲著邊鼓道:“我們不也是未經審判,就被定罪,既然這是這官家暗盤操作的結果,當然應該也有不上公堂,就能合法擺平的方法。否則,你的本事豈非顯得比那些獐頭鼠目的**還差?”
  客途溫吞吞的介面:“好了啦!你們二個也不要一直逼著人家巡按大人設法。畢竟,官家有官家的規矩,其中無奈的限制,哪是咱們所能了接的?如果真的不行,也就算了,咱們大不了繼續和衙門周旋下去而已。”
  陳玉虎終究是少年心性,受到激將,立刻振聲道:“罷了!既然三位少兄無法親往豐亭縣結案,本府無論如何也會盡全力為你們平反莫須有之原名,以期撤銷官方對三位少兄通追緝。”
  “好極了!”小桂三人異口同聲笑道:“那就由你全權負責啦!”
  陳玉虎一怔之後,恍然大悟:“看來,本府中了你們三人聯手激將的計謀了!”
  小挂呵呵一笑:“你果然機伶,現在我相信你是真的有本事!”
  他微頓半晌,接又賊笑道:“就和我一樣,全或是年輕有為,即將在未來的日子裏大放異彩的超級貨色。”
  小千嗤鼻嘲謔:“不愧是臭屁塞仔,果然隨時不忘迎風打屁,自我吹噓。”
  陳玉虎乾笑兩聲:“小桂兄拿自己和貨色相比,不覺得有點委屈?”
  其實,是這位年少位高的巡按大人自覺委屈,故而有此一說。
  客途可笑道:“這小鬼對于語言文字的詮釋和運用,和別人不太一樣。他認為如此自我形容,才叫虛懷若穀吶!”
  “虛懷若穀?”陳玉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小千噗嗤失笑:“這叫有病!哪是什麽虛懷若穀,胡扯八道。”
  “你懂屁呀!”小桂瞪眼道:“虧你還是道教出身,連所謂‘道’理都不明白,居然還敢說我胡扯八道,真是朽木一根。”
  小千哧笑道:“除你說得跟真的一樣,你這是哪一門子的‘道”理?我倒想聽聽閣下非凡高見。”
  他也故意學著小桂口氣,強調那個’道’字,打話要和這小鬼擡杠。
  “真想聽?”這小鬼放意拿蹺,斜瞅著三人。
  小千白他一眼:“廢話!就怕你掰不出讓人信服的歪理。”
  客途無言一笑,端起已涼的茶水,輕輕吸著。
  和小挂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他豈會不溜楚這小鬼扯的是哪一套?他聽得多了,當然不會再有新鮮或好奇的感觸。
  小桂吃吃笑道:“好,趁著今夜月黑風高,少爺心情不錯,何妨透露一些玄之又玄的無上道法,讓你這個個老千分享一下。你可聽仔細……”
  陳玉虎早在心裏才笑不得的忖道。“這又跟月黑風高有什麽關系了?”他直搞不憧小桂到底是在說真話,抑或是信口胡扯。
  難道,所謂的江湖人物都是如此古怪之人?
  微頓一下,小桂不待旁人打岔,雙目做閻,撈出一到高人陰士渺不可測的樣子,緩緩開口:“老子的道德經中有言:天下皆知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所以說,天下萬事萬物的觀念乃是因為相對而產生,如果沒有這種相對的觀念,有如死不為死,美之為美,善不為善,惡亦非惡。這也就是名可名,非常名的精義。”
  他微歇口氣,接又道:“既然我們清楚了上述道中之理,自然就該去除心中這些因相對而衍生的觀念,去除文字義強以名之的觀念,這些觀念若除,什麽是英雄?什麽叫狗熊?豈有定論?真正的英雄,是當時勢必須要做狗熊之時,能夠順乎時勢做個自自然然的狗熊,心中無怨無撼亦無懊恨。至於平時扮慣了狗熊,機緣成熟時,說不定乘勢而起,站上鋒頭變成英雄亦未可知吶!”
  陳玉虎聽得如癡如醉,頻頻頷首。
  小千好笑的嘀咕道:“前面說得還像人話,後面就叫瞎掰了。”
  客途依然臉露笑容,不予置評。
  小桂呷口冷茶,又道:“好了,既然英雄、狗熊,實為一體兩面,無所分別,那麽我稱自己為貨色又如何?是上等真貨,就不會是普通貨;若是普通貨,拼命否認還是一般貨,所謂此貨非彼貨,因此不怕貨比貨,就怕有人不識貨。若是識貨人,一看便知有無貨,不用好貨自己摔,我這不叫虛懷若穀,叫什麽?”
  這小鬼說完,順便白了小千一眼,好像是說小千根本不識貨。
  陳玉虎聽完他這一大篇“貨色論”,又看到他那得理不饒人的樣子,早已忍不住噗哧失笑!
  小千卻是好氣又好笑:“明明知道你這小鬼是瞎掰,不過還真叫欲辯無詞。”
  客途灑然道:“這小鬼今晚算客氣的啦!只扯了這麽一小段。你還沒聽他搬出整部道德經和人擡杠哩!他正理歪理、是道非道,足足可以扯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黃山上,誰不知道他鬼扯的本事,和他那惹麻煩的本事一作出名。”
  小桂是不臉紅的拱手直道多多指教!多多指教!逗得陳玉虎笑彎了腰,小千亦是笑罵不已!
  時間在笑聲之中,流逝得似乎特別快。
  四人覺得才剛談得性起,遠遠已有雞啼聲隱約傳來!
  窗外,矚光漸露。
  白天又來臨了……
  三日後。
  小桂已有些耐不住心意,想要盡早上路,前往武林聯盟救人。
  陳玉虎和小桂他們相處三日。卻已是笑鬧一體,投級至極,他實在捨不得和小桂等人分手。
  他曾試探性的問過小桂他們,不知三人願不願意出任公職?
  當然,小桂他們明白,只要自己三人點頭,這八府巡按身旁的護衛之職,就等著他們上任。
  但是,該歸屬草莽的,終究擱不下江湖。
  已經趟入江湖這帶泥水的小桂他們,自是婉拒陳玉虎的知遇,繼續過他們浪蕩江湖、傲嘯山林的逍遙日子。
  是日。
  小桂他們和陳玉虎主從三人在客棧那間陳舊的廳房裏,剛用過一餐不算豐富的早餐。
  當然,這是他們加了銀子,要客棧負責准備的。
  陳玉虎滿臉離情依依:“我們上了豐亭縣,是取道東行,你們前往九宮山,卻是南下之路,咱們離開這裏之後,就得分手了……”
  客途拍拍他肩頭,笑道:“小虎子,虧你還是堂堂的八府巡按,怎麽擺出這種臉色?只要有緣,咱們還是有機會再見面,時間之快,說不定大出你意料之外呢!”
  小千道:“昨晚,我們三人商量了一下,為了防止巴彤教再度襲擊於你,我們決定先送你到彭澤都督府去,由都督府的兵士衛隊護送你前在豐亭。畢竟,不管巴彤教多倡狂.你終究是朝廷重要命官.他們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刺殺你,你會比較安全。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先設法解決掉想要你小命的那些對頭,你才會有安寧的日子可言。”
  小桂揚眉笑道:“你真的不要我們幫你殺掉那些對頭了,我們可是免費服務,保證絕對不失手哦!”
  陳玉虎急忙擺手道:“不可以!不可以!他們終究也是朝廷命官,你們若去暗殺,豈不真的變成欽命要犯?這事萬萬使不得。其實,我已經想好如何對付他們了!”
  “真的?”小挂好奇道:“你打算怎麽做?”
  陳玉虎道:“我本來我已和二位統領商量好了,打算先到對江時當馬縣衙門避難,然後由二位統領攜帶罪證人京面聖,請皇上降旨處治一干人犯。不過,我原本擔心小小的縣衙,也難擋賊人謀害。現在,你們既然要送我去都督府,老實說,我可安心多了!”
  客途道:“你的方法固然可行,但是那些對頭若是罪不至死,你的安全依舊不保,不是嗎?”
  陳玉虎眨眨眼道:“我請二位統領進京面聖,除了陳述奸賊的罪狀,最主要的,卻是要奏請皇上賜下他曾許諾給我的尚方寶劍。有了先斬後奏的尚方主動當靠山,還怕賊人不伏誅。”
  小桂和小千同聲哈哈一笑:“還有這一招,看不出你小子也挺陰險的嘛!”
  陳玉虎凝重道:“這幾天和你們在一起,聽你們談了許多江湖軼事,我也想了很多。不管是在哪一個環境,哪一種行業,其實,人與人競爭的本質是不變偽。這個本質,說穿了不外就是強者生存弱者淘汰罷了!
  只是,為了生存下去,一些本事不足的弱者,在競爭的過程中,很自然的會想到運用計謀或手段,來彌補自身較差的條件,以占得一席生存的空間……”
  他微頓半晌,接又沈思道:“如果,那些被使用的計謀和手段,全屬光明正大之舉,那也就罷了,在此情況下競爭的結果,有時反而可以促進競爭者彼此的成長。只是,很不幸的,人性是很難經得起考驗。由於人性之中,自私;貪婪和種種欲望的作祟,多數人為達目的,就變成不擇手段。於是,人類的生存競技場,自然變做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世界。
  直接的殺戮,或許是過於殘酷之事,但是,如果真的到了唯有以殺止殺,才能真正解決問題的境地時,就算心中有所不忍.卻也必須硬起心腸生執行,如此方是真正的大仁。”
  林威和周全顯然驚訝的望著陳玉虎,他們發覺,經過這次的生死劫難,陳玉虎已變得更加深沈與成熟。
  小千聞言,亦有感而發:“小虎子說得一點沒錯。其實,人活著就離不開竟爭,只是競爭的方式有的有形,有的無形,有時文雅,有時暴厲,盡管方式不同,目的卻都是為了活下去.只是生存於江湖圈子,迫於環境之故,有時生死即分的竟爭方式。比較起來,還算是仁慈的了,若是將人陷害得求生困難,死又不能時,那才是真正殘忍之事。”
  小桂吃吃直笑:“你這一說,倒讓我想起咱們殷老哥來。想當初,他在當僵屍時,不就有點生死兩難的味兒,這陣子一直沒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正在幹什麽呢?”
  聽到那句“當僵屍時”,別說陳玉虎覺得納悶,就是見多很廣的林威和周全二人,亦不知所云。他們只道是小桂又在說笑。客途沈思道:“咱們如果想在今晚入黑之前趕到彭澤;可沒時間繼續在這兒閒扯了,該收拾收拾。准備上路了吧!”
  小千點點頭:“彭澤距此有六、七十裏路.是該准備出發了。”
  小桂笑問林威和周全二人:“二位統領身上的傷,可都收口了?行動是否方便?”
  林威和周全二人連道收口了,收口了!已無礙行動。
  一行人走各自回房收拾行囊,不多時,即在掌櫃的滿面笑容且哈腰恭送下,離開這家老舊的客棧。
  為了不耽擱行程,他們六人索性以馬代步,一路馳向位於小鎮東南的彭澤府而去。
  由於沿途末再遭遇任何突突或意外,一行六人、頗為順利的於近燈時分進入府城。
  都督府,位於北大街上。
  都府宅第自是巍峨輝煌,十二級的青石階,階旁聳立著一對偌大石獅,漆黑的大門上有有金黃獸環,門杠上黑扁金字的都督府三字俱旨都大,端的是氣派十足,威風凜凜。
  門前,石階上左右各有四名持佩刀的衛兵站崗。小桂等人才剛行近石階前。衛兵已森然喝問來者何人?
  周全拍馬上前,遞上名帖,衛兵接過一看,登時臉色大變,狗咬屁股似的撞入府內,忙前去通報。
  小桂於此時一笑,道:“小虎子,送你到這裏,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我想,我們三人就不陪你進去了!”
  陳玉虎忙留人,但小桂以自己三人仍是通緝要犯為由,誰說見官不便,不如不見。
  陳玉虎想想也對,雖是依依不捨,也只好不再強留他們。
  道了聲後會有期,三人在陳玉虎主從三人的離情盈眶的注目下,撥轉馬頭,頭也不回的消失於長街轉角。
  幾乎就在小桂他們身形方逝的同時,都督府那兩扇巨門“伊呀”全開,一名年屆四旬,武將打扮的黑髯漢子,已滿面笑容,拱手客套不已的迎下石階。
  小桂等人隱在轉角處,望著陳玉虎從容下馬,禮數周全的和來人客套問候,最後在這位都督大人的哈哈郎笑聲中,一起進入府中。
  三人這才安心的一點頭,離開北大街朝市中心酒樓踏蹄而去。
  當然,即是掌燈時分,也到了該填肚子的時候,不是嗎?
  綿密繽紛的雪花,悄悄地自天際飄然撒落。
  昨日,猶自殘留著蕭索意味的大地原田,因為夜裏一場突如其來的惡劣初雪,已然披上厚厚的銀白。
  就仿佛造物者決心將這世界重新刷飾一般,天地遠近僅成一片晶瑩琉璃,潔淨得毫無暇疵。
  空氣雖是冷冽,卻格外的鮮涼清新,令人忍不住要在這種天氣裏盡情舒展心胸,一次又一次深深的呼吸。
  在一條盤旋回繞的窄狹山道上,小桂他們正是如此。
  騎在健碩的馬兒背上,數著無聲飄降的晶瑩冰花,踏著軟綿綿的積雪,三人宛若要擁抱天空一般,微微昂首,雙臂大展,一次又一次做著暢快的深呼吸。
  山上的雪地裏,還遺留著一些無人採摘的小野果。紅紅的小果實,不畏冰雪欺壓,正自厚厚的雪堆下鑽出頭來,露出艷麗的色澤,襯著白雪越見鮮明。
  透過結滿霜花的禿枝,擁抱落雪的天際,在這個粉妝玉琢的世界,三人仿佛旅行在一個銀色的夢裏。
  這是多麽恬靜,多麽柔美的一段旅程呀!
  忽然——
  十丈外一個彎口後,一團白忽忽的東西便是受到了什麽驚嚇般,突冗的朝小桂他們這頭竄來。
  這團白影不過奔近數丈,便又被踏蹄而來的馬匹嚇得猛朝山徑旁斜竄出去。
  那個驚惶的小身影瞬間撲入路旁草叢,帶起一陣哄哄有聲的草間落雪。
  三人停下了馬。
  小桂似笑非笑的望著白影消逝的地方,輕描淡寫道:“那是一隻兔子。”
  小於點點頭:“那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
  客途呵呵笑問;“想不想獵兔子?”
  “當然。”
  這二個字還在山徑上回蕩,他們三人已自馬背上猝然飛撲而起。
  只是,他們並非撲向野兔消失的山徑旁,而是十丈之外那處彎道口。
  彎道後,數條人擔乍見三人如隼鷹撲至,顧不得再隱藏身形,紛紛喝叱著挪騰閃避小桂他們三人犀利的補擊。
  小桂等人一擊未中,並不追擊,身形曼妙的在空中略一回折,飄然落地,瀟灑的負起手,面含戲謔地望著各自潛定身形的伏敵。
  小桂勾起唇角,懶散笑道:“各位好呀!這麽冷的天,各位不窩在家裏抱暖爐,喝老酒,怎地好興致跑到這冷淒淒的荒山裏頭打埋伏。莫非是來捉兔子的?”
  一個身高八尺、滿臉橫肉的大塊頭,緊了緊手中狼牙棒,暴烈道:“兀那個臭小子,你約摸就是姓君的小鬼?你不用俏皮,爺們今兒正是沖著你們而來,你們准備減天吧!”
  環顧眼前六名敵人口中嘖嘖兩聲,小桂吃吃笑道:“才這一照面,就有人叫得出少爺我的名號,看來,咱們可真是出名了。”
  小千望著來人,似笑非笑道:“小鬼,你可知來者何人,人家是獵人族裏有名的江淮六煞哩!如今咱們的通緝尚未撤銷,懸賞仍在,他們正打算拿你去換銀子花花。怎敢不認識你的金面?”
  小桂挑眉一笑:“看來我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呀!難怪天這麽冷,他們還守在這兒等著拜望我老人家。”。
  一個瘦得像竹竿似的六旬老人冷冷道:“不知死活的小鬼,老夫一定會讓你後悔自己的出口不遜!”
  小桂眥牙弄笑道:“老鬼,你可嚇壞我嘍!”
  客途溫吞一笑:“江淮六煞?我還真沒聽過這個名字。既然當了人家吃穿的爹娘,就算不情願,好歹也該認識一下這些孝子賢孫們。小老千,你何不替咱們介紹介紹?”
  別看客途一副憨然老實的模樣,說起刻薄話的本事不比小桂稍遜,卻更能氣死閒人。
  兩個生像酷似,同樣,是青白面皮。死眉死眼的瘦高個子,同聲淒幽道:“你應該就是叫客途的小子?你死定了!”
  “你們可真叫凶吶!”客途好脾氣的笑笑。
  小千嘖笑道:“客途老哥,這二位賢鐘昆便是有名的陰魈鬼魅方欽、方海兄弟,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角色.能不凶嗎?”
  微頓一下.小千拿下巴朝最先開口那個大個頭點了點,道:“這位人王似的老兄,姓諸名大器,外號擔山人熊。那位長得和竹竿一樣的老太爺,正是有名的鬼娶百里常生。”
  他接著望向左旁一直未曾開口的二人,又道:“這邊這位禿頂圓臉,其胖如缸的仁兄是禿鷹賴申圳,那邊那個臘黃臉兒,叫做郭一峰,外號青竹絲。”
  小千剛介紹完,青竹絲郭一峰已尖著嗓門,皮笑肉不笑道:“據聞,飛劍小天師乃為茅山派年輕一輩中之佼佼者,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口氣、態度,可都狂妄得緊響!不過,遇上我們兄弟六人.你的囂張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是嗎?”小於嗤地一笑,反問道:“就憑閣下幾塊廢料,處郭的,你以為奈何得了我們哥兒三人?”
  禿鷹賴申圳惡狠狠道:“小輩,本想留你們一個全屍的,但是你們一再口出穢官污辱咱們江誰六煞,那也就怨不得咱們將你們一寸寸的淩遲碎剮!”
  小千不為所動道:“禿子,你可以試試,看到底誰能淩遲了誰。”
  小桂單臂環胸,一手搔著下巴有趣笑道:“這幾天咱們三人一直等著巴彤教上門,不料沒等著那些見不得人的殺胚,卻先遇上你們這幾個巴望著為咱們送終的不孝子孫,人跟人的緣,還真是難以預料吶!”
  鬼取百里常生再也無法忍受小桂如此尖銳的言詞,暴叱一聲:“小鬼找死!”
  他人如一抹流光,只那麽一閃,便到了小桂頭頂,手中銀芒如電,璀璨眩目,暴射小桂。
  幾乎同時,擔山人熊諸大器亦揮舞著重逾百斤的狼牙棒,虎樸而至,橫砸小桂。
  “好凶呀!”
  嗤邊笑聲中,小桂身若浮雲、隨著諸大器橫擊的勁道,呼地飛出,同時扣指連彈,”嘩剝”、“叮噹”聲裏,準確無比的二十一次撞開百里常生揮砍的二十一刀。
  “好個穿雲指!”百里常生狂喝道:“不愧是水千月的傳人!”
  狂喝中,百里常生在半空之中飛快的翻滾,手中銀芒流璨,再度卷向小桂。
  小挂在首度的遭遇裏,已經看清百里常生所用的兵刃,那是一柄寬僅食指,長逾丈尋,軟革似的奇形緬刀。
  小桂暗自驚心道:“乖乖!看不出這個老小子居然是練一丈紅的貨色,聽師父說,這種名為一丈紅的細長緬刀,是諸般兵器中罕見而且極為難練的一種,因為若是練得不到家,出手鐵定先傷到自己.但是一旦練成.絕對刀出見血,傷敵殘命。所以,練這種一丈紅緬刀的人,通常都是狠酷得不帶點人味的傢夥,因為他不止能對別人狠,他得對自己夠很,不怕一次又一次的割傷自己,才能練得成這門功夫!”
  腦中思緒如電,身形亦絲毫不慢,小桂仗著一身絕佳的輕功,飛掠閃躲著出必見血的一丈紅緬刀,同時以“穿雲指”和“撥雲掌”應付著百里常生及諸大器二人的攻擊
  百里常生這邊一動手,陰魈鬼魅方氏兄弟二人手持喪命劍,齊齊飛撲客途。
  客途僅憑一隻肉掌對付方欽和方海二兄弟,出手猛捷,鎮定穩健,掌勢起落之間更是勁力呼號沖激,硬逼得使劍的二人難以施展。
  陰魈鬼魅兩兄弟這才明白自己看走了眼,眼前這個看似土氣的少年,居然是不露相的真人!二人雖知自己這遭撞大板,卻也只能咬緊牙關硬撐。
  另一邊——
  小千以三尺青鋒對付郭一峰的丈二毒蟒鞭,傢夥沒有人家的長,尚未搞上位置,便被逼了出來,簡直無法可施。
  另外,賴申圳人雖癡肥,行動卻毫不遲緩,手中短柄約連槍更是淩厲如電,招式狠辣。
  小於在他們二人的夾攻下,節節敗退。
  郭一峰舞著毒蟒鞠暴抽小千,口中同時不屑地嘲弄道:“小天師,少年英雄!你的本事就這麽一點?憑這二手就成為茅山年輕一輩的高手,看來茅山亦不過爾爾!”
  禿鷹賴申圳冷嘲熱諷道:“小雜毛,憑你這掀門簾的本事,你能淩遲得了誰呀?”
  小於沈著臉,悶不吭聲,他在一次回閃時,手中長劍猛地脫手朝那郭一峰胸口射去。
  郭一峰大吃一驚,忙不叠飛身閃退,同時左掌一揮,拍開射來的長劍。饒是他反應迅速,前胸業已被劃過一遍寸餘長的裂口,險些見血,氣得他長鞭猛抽向小千。
  賴申圳在一次閃進中諷笑道:“知道自己打不贏,也無需棄劍投降呀!而且,就算你棄劍認輸,老子還是要將你千刀萬剮,以諾前言!”
  小於冷哼一聲。大回身,稍退即進,豎指劃喝:“起!”
  墜地長劍,毫無預兆的猝然射向賴申圳左肋,在郭一峰驚叫:“小心!”的同時,賴申圳硬生生拉移三尺、卻仍被長劍貼身掠過,剎時血光進濺,痛得這只肥胖禿鷹眥牙咧嘴。
  小千冷聲道:“今天我就讓你們這二個不開眼的傢夥,見識一下什麽叫茅山奇學!”
  他左腕在腰間乾坤袋中一探,叮當響中,做法所用的招魂鈴已豁然在握。
  只見小千左手搖鈴,右手指劍淩空飛比,他那柄尋常鐵劍,竟似有了生命的蛟龍一般,在空中飛縱如電,攻殺郭一峰和賴申圳二人。
  此時,小千才算是真正拿出他飛劍的本事,比起在著小桂和客途之所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顯然,由於郭一峰和賴申圳一再出言辱及茅山,小千這會是動了真怒,決心給這二個在江湖中,凶名久著的煞星一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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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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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無毒不丈夫

  隨著小千手中收魂鈴越搖起急,越催越響.空中那柄長劍,竟然精光漸炙,逐漸化為一抹有形無實的劍光,縱橫回繞.犀厲霸道,逼得郭一峰和賴申圳倆居然有些應付不暇。
  直到此刻,這二個煞星才知道,眼前茅山這個毛頭小千,之所以能過名列江湖中年輕一輩的高手之流,全非僥幸,憑的可是真功夫吶!
  一旁,正與陰魈鬼魅動手的客途見狀,忍不住脫口贊道:“要得!小老千,你的確厲害。”
  這時的小千已然全神貫注于在展飛劍之術,靈台一片清明澄靜,他雖認聽見客途之言。卻無暇他心回話。
  正與他過招的青竹絲郭一峰和禿鷹賴申圳二人,對于應付這門詭異的飛劍功夫,其震駭之感受,絕非旁人所能體會。
  因為,他們二人在攻拒之間,發現自己聚于丹田之處,那口用以發力施動的真氣,在收魂鈴所發出陣陣時當震響的沖擊下,竟然隱隱波動,幾有難以聚會把持之勢。
  唯到如今,他們二人始感到真正的震憾與驚心,茅山技藝,終究不輕輕視。
  雪花如絮!
  風在咆哮!
  飄飄灑灑的雪花花得更密了。
  然而,飛劍在凜烈寒風中的淒淒白雪,卻也僅在交手之人的四周迴旋翻舞,絲毫飄不進勁道激蕩呼嘯的出手範圍之內。
  白茫茫的雪花,形成一圈圈的隨著拼搏眾人團團旋轉,宛如一圈又一圈的白環、環繞著三處鬥場。
  戰況略帶膠著持續著。
  三處拼戰,顯然只有小桂這邊漸落下風。
  因為,沖著君家過響亮的名頭,和昔日武林狀元水千月威風凜然的不墜招牌,江淮六煞絲豪不敢大意的由功力最為精湛的鬼取百里常生和擔山人熊褚大器來專門侍候這小鬼。
  因此,空手以對的小桂難免有些吃虧。
  也因人對付方家兄弟份刃有餘的客途,開始逐步將對手二人逼向小桂那邊的鬥場,准備在必要之時,隨時抽身支援小桂。
  當講,陰魈鬼魅二兄弟自然不會不明白客途的企圖,他們雖已拼命抗拒,奈何功力最差,拉是難以爭得自動,依然無法避免一步步被逼向小桂拼戰之處。
  細窄閃耀的刀刃劃破空氣,響起尖銳的呼嘯,像是鬼哭神號,刺人耳膜。
  百里常生削瘦的身形旋轉得有如狂風趕雲,緬刀在他手中已經成明亮燦耀的銀蛇閃電,一溜溜,一串串,倏閃即滅,倏滅再展的帶給小桂無比沈重的壓力。
  小桂雖然身若輕煙,飄渺飛閃,卻逐漸無力反擊百里常生的攻勢,加上,勁沈力重的褚大器,揮舞著呼呼生嘯的狼牙幫,配合著百里常生伶俐的殺招,小桂開始有些轉不開的感覺。
  不管額際汗拋如雨,小桂長吸口氣,語聲帶笑道:“二位,你們可真帶勁。你們到底打算拼命到什麽樣的景況,才肯歇手?”
  褚大器伯厲吼道:“等咱們摘下你這小鬼的狗頭,自會歇手!”
  小桂腳步迴旋,身若茶擺柳搖,急速的晃挪,銀亮的寒光如矢如箭,以驚人的快速.稍差一線的自他身邊掠射而逝。
  避開百里常生的攻擊,小桂接著吃吃笑道:“非得見血不可嗎?難道一點都沒得商量?”
  銀蛇一般的光芒,宛如極西流電,帶著森森寒氣和淒厲尖嘯,幻起無數光圈,一輪跟著一輪,串連接合,套向小桂。
  百里常生冷淒淒道:“小鬼.你幾時聽說江淮六煞出手獵人,尚有商量可打?你還是認命吧!”
  小桂能身彈起,一口氣懸虛做了三十二次滾翻,再度讓過致命的緬刀,冷笑道:“那麽,你們是在逼我了?”
  褚大器狼牙棒橫掃猛砸,吼聲如雷:“逼你又如何?小鬼。你死到臨頭,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皮條可耍?”
  小桂冷清一笑,鳳眼含煞道:“好!就讓我們彼此慈悲吧!
  百里常生忽覺小桂神色有異,小桂已長射而起,如一道流虹般,筆直飛射褚大器。
  “老三,小心!”百里常大聲警告,手中緬刀灑出千奇百怪流光暴泄小桂身後。
  褚大器挺立如山,狂笑一聲,狼牙棒論飛旋舞,帶起一片隱隱滾動的風雷聲響,迎擊小桂。
  客途神色一凜,力劈十數掌,迫退方欽和方海,急撲小桂那邊。
  但是——
  接觸只有一瞬之間!
  快!
  快得令人不及眨眼!“落魄!”
  空中剛響起小桂不帶絲毫感覺的語聲,他已錯掌狂揮,撞入褚大器杯中。
  血在濺!
  一條尚扭著狼牙棒的粗壯人臂,隨之飛拋入空。
  褚大器狂吼著打著旋轉,自戰圈中連連翻出,每一旋圈,濺灑起一輪輪的刺目血雨。
  他的胸前、小腹和四肢,布滿一道道寸許寬的傷痕,切口平滑,宛如利刃所致。
  但是,那明明是小桂雙掌的傑作。
  就在褚大器使出戰圈的同時。小桂亦倒弓著背,飛向半空。
  他的背脊斜斜並排七道尺餘長的刀痕,腥紅的皮肉向外流卷,其狀淒成,慘不忍睹,就是他的胸前,亦被褚大器的狼牙棒掃中,變得一片血糊淋淳,煞是可怖!
  飛身而至的客途,雙掌交拍狂掃,將百里常生抖射追擊小桂的緬刀反震回去,同時淩空橫移,接抱住力竭而墜的小桂。
  “怎麽樣?”客途急道:“要緊嗎?”
  他已順手塞了一把藥丸到小桂口中。
  另一邊——
  “老三呀!”
  趕往檢視褚大器生死的鬼吏百里常生猛地失聲悲號,揪人心胸。
  失了對手的方家兄弟亦沖著褚大器的方向而去。
  小桂嗆笑道:“光聽這聲鬼叫就知道,那頭人熊斷氣了!”
  “廢話!”客途瞪眼道:“修羅掌出必殘命,我清楚得很;可是誰叫你這邊蠻幹?你難道不能再拖一陣,我不是已經趕著過來幫你了嗎?”
  小桂噓口氣道:“就是拖不下去了,我才作如此拼命嘛!”
  喘口氣,他又接道:“那個老鬼的一丈紅太厲害了,如果一對一。我還能應付得來,但是再加上那個大狗熊,就只能跟他們豁出來玩命。”
  另一邊——
  小千已然掌握先機,抽空叫道:“小鬼,你沒事吧?”
  “還好。”小桂提口氣回道:“還有力氣更再幹一場。”
  那邊,百里常生和方氏兄弟已如瘋虎般沖了過來。
  百里常生激動狂吼:“君小桂,你要償命!”
  客途跨步上前,呼聲道:“換我來領教閣下一丈紅的厲害!”
  他雙臂大展.一舉攔下狂撲而來的三人。
  小桂一身傷雖然痛得他直找牙,但他明白光憑客途一己之力,恐怕很難應付眼前三人聯手.他還不能在一旁風涼。
  吸口氣,壓下火辣抽痛的感覺,小桂朗聲道:“師兄,放個使劍的朋友過來吧!”
  客途不放心道:“你撐得住嗎?”
  “沒問題。”小桂呵呵一笑:“好歹.我該給人家一個為兄弟報仇的機會,你說是不是?”
  “那你就接著吧!”
  客途長笑一聲,倏然自戰圈抽身而退。
  百里常生等人自然不容他逃走,三人吆喝一聲,紛紛追擊,客途卻是一退即進,揚掌攔向來勢最快的百里常生。
  另一邊,小桂亦已閃身切入,雙掌一分,即與陰魈鬼魅殺做一團。
  方欽正待與其弟聯手收拾小桂,忽覺背後勁矢襲來,嚇得連忙回劍自保。
  只這瞬間,客途已橫身過來,掌勢大展,複將方欽圈入自己攻勢之下。他與小桂默契之佳,簡直令百里常生等人氣得只有跳腳的份。
  另一方面——
  小千與青竹絲郭一鋒、禿鷹賴申圳的激戰,業已接近白熱化的階段。
  震天響的鈴聲震撼著郭一峰及賴申圳的心弦,他們二人出把逐漸出現散亂的跡象。
  怪的是,一旁酣戰之中的其他各人,卻絲毫未受到這陣陣鈴聲的影響。
  郭一峰和賴申圳二人久戰之下,深知小千手中鈴聲邪門,當下,索性不顧半空之中有如騰蛇蛟龍一般的閃閃劍光,二人齊心抽向小千。
  毒蟒鞭如怪蛇騰舞一般,發出劈啦的暴響,瘋狂抽向搖鈴的身影,鉤連槍宛若怒江決堤,帶著滾滾呼嘯沖向移掠閃晃的小千……
  在二大高手傾力而為的攻擊下。周遭空氣呼轟回蕩,洶湧沖激,強大的壓力猝然排擠,空中發出陣陣尖銳得足以撕裂人們耳膜的淒厲嘯聲!
  嘯聲沖擊著鈴聲,宛如驚濤拍岸,轟轟澎湃,天地為之黯然,令人生起束手無助的渺茫感覺。
  面對敵人豁命一拼,小千咬牙嗔目,搖鈴不歇,右手迅速回招。腳下卻踏者交叉移換的詭非同步法,倏左倏右的在四周遊走起來。
  他這步法移動的速度不快,但變換身形的角度和方位,卻奇異玄妙得令人無法捉摸。
  於是——
  鉤連槍的攻擊次次落空,賴申圳忽聞背後有兵刃襲來的破空輕嘯之聲,知道是小千的飛劍奔至.駭然之餘,他猛地朝左側搶撲出去,手中釣連槍更是奮力反磕聞聲起處。
  但是,晚了!
  賴申圳身形方才撲出三尺,手中鉤連槍磕擊落空,劍光猝閃,飛掠他的頸項,尚不及發出一聲驚叫,他那又圓又胖的禿頭,已隨飄撒的血水噴彈入空。
  郭一峰狂風暴雨般的猛攻,有二鞭結結束實實拍中小千的左胯和後腰,散碎的衣衫和著四濺的血珠並飛,小千一個蹌踉,歪歪斜斜朝後退去。
  郭一峰正因得手而咧嘴狂笑!那邊,賴申圳噴泉般源濺的鮮血卻已染紅了半邊天。
  郭一峰急忙回頭一望,漫天血霧之中,賴申圳斷頭的屍身碰然落在他面前。那顆禿頭卻眥著牙,咧著嘴,骨碌碌地沈出老遠。
  郭一峰猛地噎住狂笑,駭然瞪著落在自己面前的屍體,半晌,他似被毒蛇咬到一般的躍了起來,慘厲尖叫:“肥哥呀……”
  當然,他的肥哥已死的禿贏賴申圳永遠不可能回答他的呼喚。
  驀地,郭一峰像瘋了一樣沖向尚未站穩腳步的小千,口中狼嚎般尖聲怪叫:“小雜毛,你給老子償命來!”
  手中毒蟒鞭帶起尖銳風嘯,郭一峰驀地將一百鞭怒然揮出,兜頭蓋臉,狠狠狠地朝小千猛抽而至!
  鞭影縱橫,風聲如泣,小千顧不得雅觀與否,斜撲身,連翻帶滾,總算避開這一輪攻擊。
  郭一峰大吼一聲,跨步再追,恨不得將小千立斃鞭下。
  狼狽滾翻中的小千,忽地右掌猝甩,一蓬鬥大黑影射向死追不放的郭一峰。
  郭一峰但見暗器襲來,厲吼一聲,剎身急停,同時手中旋鞭如輪,卷纏飛掃迎面射到的暗器。
  剎時——
  隨著空中一聲清脆雷鳴,剎時,千百個持槍覆甲的天兵神將,臨空突現,慓悍沖向郭一峰,擇槍刺殺。
  郭一峰微凜之後,呸聲怒道:“小小幻術,豈能瞞我耳目!”
  他鞭子一揮,劈啦有聲抽向圍困自己的天兵神將。
  只是,這些在郭一峰眼中視之為幻象的天兵神將,卻也悍不畏死的挺槍與之大戰,令郭一峰不由得大開眼界驚心不已。
  不過,這些被小千招來當打手的天兵神將們,本事並不高明,每每三兩下便被郭一峰擊中要害,倏然消失。
  幾回下來,郭一峰不禁膽氣大增,放聲狂笑:“小子,你還有什麽本事,不妨盡管抖漏出來……”
  他語聲未落,一抹白光有如怒矢,猛朝他面門奔至。
  郭一峰駭然一驚,忙不叠旋身閃躲,那抹白光卻似有靈性一般,一擊不中,竟古怪回折,自一個令人意外的角度,咻地射向郭一峰後背。
  亦當此時,一名手揮戰斧的披甲將士正以驚于雷霆之擊,一斧朝郭一峰頭頂劈落,聲勢銳不可擋。
  郭一峰本能地躍身閃過眼前這個披甲戰將的攻擊,但是,他卻忽略了那抹由小千所操縱的白光,才是真正要命殺招。
  於是,郭一峰身形閃移之際,正好迎上那道猝然折射而至的白光。
  於是——
  一聲淒厲的不似出自人口的慘嚎,拔空自響,揪人心肺!
  郭一峰被那道白光撞出三步之外,釘死於地。
  仔細一看,那道將他捅個對穿,牢牢打死地面的白光,竟是小千所用那柄尋常鐵。
  直至此時,小千方始噓出一口大氣,渾身鬆散疲乏的一屁股坐落地上。從他隱隱泛黑的臉上不難看出,他已中巨毒。
  這邊,小千剛解決他的對手。
  那廂——
  小桂在血汗齊濺的騰娜中,冷冷口出一字:“斬!”
  隨著這個生硬冷冽的字眼出口,半空之中,有形無質的掌影,宛如悶響許久的火山轟然爆發,噴濺激飛,穿織瀉舞,壯觀已極!卻也酷厲已極!
  狂號著,方海有如掉落急流漩渦裏的枯葉,在小桂的掌勁範圍只中,不可扼抑的翻騰起伏,迴旋撞跌。
  最後,方海像煞一尊淋了水的泥人,那麽軟塌塌的癱倒於地,他那柄喪門劍,拋落在距他屍體約三尺之遠的地上,像一條已死達的蛇,扭曲得不成形狀。
  小桂斃敵之後,一口氣不歇,身形櫥彈之下,已然夾著排山倒海之威,狂颮罩向方欽。
  方欽目睹血親兄弟慘死自己眼前,早已痛恨得雙目盡赤,臉色泛紫。
  此刻,他見小桂飛身撲來,狂吼一聲,立即迎前揮劍狠殺。
  但是,他卻輕忽了小桂這淩空撲擊的身法。
  小桂的人猶在空中,雙手卻像寫大字似的左右一揮。剎時,狂颶倏起,勁流激蕩之中,尚有隆隆雷鳴隱約而出。
  小桂本身在這倏然揮臂之際,人已微沈即起,複又升高丈許。
  方欽憑著一股仇恨怒火狂然揮掃的三十二劍,劍劍自小桂腳底掠過,逐一落空。
  方欽正欲換招轉式,但是那股夾有雷鳴的潛勁已找倏然而至,將他撞得仰面滾跌,好不狼狽。
  小桂彈升的身形倏地下墜,追上翻跌中的方欽。
  方欽虎吼一聲,驀地伸臂朝空中的小桂射出一縷五彩毒沙,範圍之廣,涵蓋小桂周身丈許,令人欲避不及。
  小桂眼見毒沙來得又密又急,非但不謊不驚,反而嗤地一笑!瞬間,雙手結印胸前,倏合即分,威猛推出。
  這正是他在對抗僵屍時,曾經施展過的普照大千。
  只見,小桂身上似乎有金光微閃即逝,景象離奇的令人睜目結舌,這雖然僅是剎那之間的幻象,卻也的確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那蓬毒沙非僅被阻隔于小桂身外三尺之地,更有大半,隨著他推掌之勁倒翻飛出,反罩地面上的方欽。
  方欽不料自己打出的毒沙,竟會倒打一耙追自己,駭然驚心之餘,連滾帶爬尖叫著奪路而逃。
  饒是他閃得夠快,仍有大半遭到反震而回的毒沙濺到他身上、腿上。
  方欽渾身沾到毒沙之處,竟滋滋有聲的冒起陣陣白煙。
  方欽更是鬼哭狼號的在地上翻滾撲騰,慘厲長嚎,不過片刻光景。即已斃命。
  小桂飛身落地,一記蹌踉,險些撲倒。他忍著渾身血糊的傷痛,一步一跳地走向小千。
  來到小千面前,這小鬼登時臉色大變,驚叫道:“小老千.你中毒了!為什麽不早說?”
  他因不得自己身上的創傷都還淌著血,忙不叠蹲身檢視小千在左胯和後腰上的傷勢。
  小千大著舌頭,昏然道:“說……什麽,你們也都忙著……拼命,我……怎能令你們……分心。青竹絲……***夠毒!不也是……被我送了終……他們二條命……抵我……抵我一個人,我……不吃虧。”
  小桂瞪著眼叫道:“你少胡說八道!你這小老千是禍害遍千年,處有這麽容易翹辮子。”
  小千呵呵笑喘:“我也……不想太早……歸位,好不容易……認識你們,我也想……和你們多……多溫一陣……培養感情,你說……是不?”
  “好極了!”小桂檢視完畢,安心笑道:“你果然有機會和我們哥兒倆繼續培養感情!你所中之毒應該是一種叫做紫斑草的玩意兒,這種毒雖是劇烈,不過發作緩慢,只要用白犀角磨水喝下,就會沒事。”
  “白犀角……”小千吃力道:“荒山野嶺……到哪里去尋……白犀角?”
  小桂拍拍他肩頭,“咱們這廂先好生歇著,等師兄收拾了那個老鬼頭,再讓他來處理咱們倆的一身傷。”
  說著,這小鬼也一屁股坐倒在小千旁邊,如此動作又牽動傷口,痛得他絲絲有聲的直抽涼氣。
  知道自己死不了,小千略見精神的提氣問道:“小鬼……你也傷得……厲害?”
  小桂吐氣道:“還好,胸前這塊傷,是被那大狗熊的狼牙棒擦到,看起來血糊糊一片,不過不太嚴重。倒是背上這幾刀傷得夠嗆,那個老鬼頭的本事的確高明,手裏的一丈紅還真***練到了家。我若是閃得稍慢一點,緬刀再多切進去半分。就要傷到脊椎,那時就算不死,保證也是一輩子殘廢。”
  小千緩緩歎笑道:“我看你在殷家匯時……心腸倒是挺善良的,哪知……此次動手……下手最狠的人……確是你。”
  小桂揉揉臉頰,疲累一笑:“善良也得著對什麽人呀!其實,打一開始和那老鬼頭及大狗熊動手時,我也是一再的忍而讓之,對他們好言相勸。問題是,他們認為自己鐵定吃了我們,不給我活路走.叫我如何放他們的生路?”
  他歇口氣,故做無奈的接道:“反正大家都是拿命換命,我只好委屈自己送他們早點脫離人生這苦海,這也是基於慈悲的心腸,你說是不?”
  “扯屁!”小千喘笑不已:“被你送了終……還得謝謝你的慈悲?”
  他強打著精神,又道:“不過,眼前的這些四人,既然選擇了獵人族這行業為生,他們早就不將人命當人命。所以……動起手來,不論是自己的命,或者獵物的命,除非有一方休矣,否則他們是不會歇手的……對付這種人,除了以殺止殺之外,確實沒有第二條路可行。只是……”
  他略帶空茫的瞪著仍在接對廝殺中的人影,古怪道:“就算以殺止殺是唯一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在殺人殘命的瞬間,心中卻難免有些於心不忍。至於殺人之後的感覺……像現在……老實說,我只覺得有種惟帳然的感受,一點都不輕松舒坦,你呢?”
  他紐頭轉望小桂問著。
  “你說的沒錯,如果沒有三分鐵打的心腸,殺了人還能無動於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或許是受我小時便遭遇影響之故,在我剛才動手分生死的剎那,心裏只是一片冷靜,沒多大的不忍之感,甚至覺得,既然生死相見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仁慈不過是多餘的情緒罷了!我想,當我發狠時,算得上是夠酷的了。”
  這小鬼忽又呵呵笑道:“我師父曾說,能殺能放是大人物,能狠能仁方為大英豪。我這一生,注定會是雙手血腥、比較起來,師兄算得上是慈手仁山,因為他是軟心腸,對於殺人的感覺,他或許會和你有相同的看法。”
  隨著小桂的視線望向戰況,小千會意的歎口氣:“他的確夠婆婆媽媽的!明明三、二百招就能擺平那個鬼娶,卻拖到現在還捨不得下辣手。他大概不知道.咱們還等各他救命哩!”
  “基於你我性命之安危……”小桂咯咯笑道:“我們或許應該通知他才對。”
  小千噓口氣道:“你叫吧!我現在虛弱得只想閉上眼,好好睡一覺。”
  “睡不得!”小桂急忙提醒道:“你這一睡,可就甭想再醒來了!”
  小千當然也明白,所以一直硬撐著和小桂胡扯,若不在此讓自己專注精神,只怕他早已昏迷不醒。
  小桂揚聲嚷嚷道:“師兄,你動作快點好不好?小老千中了紫斑草之毒,等著你救命吶!我身上的傷,雖然吃了止血丹,但是也在火辣辣的抽痛,不好受哩!”
  客途已完全掌握攻勢之主動,正逐步將鬼娶百里常生逼向毀滅一途。
  百里常生手中那柄一丈紅緬刀,此時,在客途浩然威猛的掌勁裏,像極了一條沖逃無路的喪氣之蛇,客途抖手揮出百餘掌,將百里常生逼得逐步倒退,方始抽空叫道:“小老千中毒了?你怎麽不早說?”
  百里常生連退六尺有餘,卻在掌勁一過,即旋腕抖射手中緬刀,剎時,一片流光如雨,暴卷回話中的客途。
  客途嗤聲一笑,人如浮雲一般,隨著一丈紅的光影飄然閃動,光影斂散,百里常生尚不及換招,客途竟在憑虛一跨之際,詭異的穿越六尺之距,轉瞬之間來到百里常生的面前。
  百里常生大驚之餘,不及回劍。只得運起左掌,施展其賴以保命的絕活九陰收魂爪。這套掌法亦是為他博得鬼娶名號之由來,足見他這套護命掌法之霸道與厲害。
  客途憑著千里一栗這獨門輕身術,瞬間移彩換位.來到百里常生跟前。此時,百里常生早已蓄足九陰收魂爪之功力于左掌,只見他的左掌已然變做一隻泛黑的枯爪,罩面便朝客途頂上猛然抓落。
  客途身形一頓,口中“哦”地開聲,同時,雙掌化掌,左上右下,一架百里常生暴抓而落的鬼爪,一擊對方心髒部位,端得是一派悍不畏死的拼命打法。
  百里常生狂笑一聲,亦是不閃不避,加緊抓落左掌之際,他驀地彈跳,雙足足尖飛踢客途下腹丹田之處,他的身形亦籍此飛踢之勢,微激下沈,避開受襲之心髒要害,准備犧牲肩胛來接受客途的一擊。
  百里常生的確不愧為獵人族之中的佼佼者,變招之快,用招之狠,果然老練酷辣。
  但是,他遇上的卻是客途,盛名流傳二甲子而不墜——武林狀元水千月的首徒,一個所具功力超乎他想像的對手。
  因此,百里常生的判斷出了差錯。
  他原以為踢向客途丹田的毒招,至少會遲得對方有所顧忌而略加閃避,只要客途稍讓一絲空隙。他的九陰收魂爪便可於瞬間揮抓餘爪,他有把握,最少能有三爪以上奏功。
  在這以險招博命的時候,別說三爪,只要他一爪成功,客途都將性命不保。然而——
  客途臉上神光湛然,他竟保持原勢不變,口中梵音更響,莊嚴硬接百里常生之攻擊。
  百里常生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
  他的鬼爪抓上客途左拳的同時,歡足亦已踢中客途丹田……
  小千的驚叫方起——
  百里常生突然狂號者,倒飛摔出。
  他所有的攻擊,雖然完全擊中客途,但是卻如石沈大海般,絲毫末起作用。
  反倒是,客途正面攻擊的右拳隨著百里常生沈降的身形倏沈,依然正中目標,一拳擊在百里常生心髒之上,震斷他的心脈,令他當場斃命。
  小桂拍拍滿臉驚惶的小千肩頭,笑道:“別忘了韋陀降魔拳專克魔功邪法,那老鬼的毒爪自然起不了作用。
  小千噓口氣,拭去冷汗道:“我擔心是那老鬼踢向客途丹田之處那兩腳,一般練功之人,只怕的是丹田受擊。那是聚力的氣海,若受到了重擊,哪有不破功之理?”
  他瞪向全身而退的客途,無奈接上一句:“誰知道你們這二個怪胎,練的是什麽動?居然連丹田都可以棄之不顧。”
  客途含笑走近二人,聞言,呵呵一笑:“韋馱降魔拳是氣護上丹田功夫,施展之際,體內勁流瞬間逆轉,自然產生一股護體罡氣,將全身毛孔、穴道完全鎖閉,因此才能抵擋妖魔邪法的侵襲。此外,那股罡氣運行的圓熟時,尚能反震侵體之外力.易守為攻,妙用無比。”
  小千嘿嘿苦笑道:“不用說,你當然是已經能將這股罡氣,籍以反震外力吧!”
  “沒錯。”客途老實的點頭道:“那個老鬼娶由於判階錯誤,非僅左掌和左腳均已折斷。同時也輸掉了一條老命。”
  小千強打著精神,精笑道:“基於人道槽神,我應該為那老鬼感到惋惜才對;不過,根據我一貫秉持的現實主義而言,我實在非常高興、你終於決定將他擺平。如此,不失為明智之舉也!”
  客途蹲下身,檢視著他所受毒傷,關心道:“你還好吧?感覺如何?”
  小千恍惚一笑:“我覺得昏昏然、軟綿綿,渾身像要化做一灘水似的無力。不過,小桂說這毒性發作的不快,所以,我應該算是還好吧!”
  客途瞭解的笑道:“你是死不了,只是快撐不下去了。“他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皮囊,拉開倒出一小塊白石似的犀角,並用小千乾坤袋中一個銅盤取來一堆幹淨的白雪,待以掌勁烘溶白雪之後,再磨入白犀角,讓小千服下。
  那一小杯解藥喝下不久,小千渾身汗出如漿。汗色帶著紫黑,且有一股淡淡的腐草氣息。
  客途一邊抓來積雪為他擦拭周身,以利去毒,卻凍得他直打顫。
  小桂在旁笑道:“你可別沒被毒死,反倒被凍死了。”
  “以目前情況而言……”小千牙關直顫,抖聲道:“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客途又塞了顆丹藥給他,方始笑道:“我人在,你想凍死也沒什麽機會。”
  丹藥下肚,一股熱流隨即傳來,小千不敢再多話,自動盤膝打坐,運功催化丹藥。
  客途便又忙著往小桂的傷處上藥,天氣冷,傷口血液雖是凝結得快,卻也增添醫療時的麻煩。
  盡管客途已盡量放輕手腳,但是待包紮妥當,小桂早已痛得滿身大汗,正好和小千剛才模樣完全相反。
  小桂吃藥吃糖似的吞了一大把藥丸,他擡頭望著越來越急的風雪.頑皮一笑:“這可不是在山上練功,叫我在暴風雪裏打坐,我可不幹。”
  小千亦已收功而坐,贊同道:“對!神經病才會繼續賴在這兒涼快。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避風雪,再來收拾身上零碎的傷。”
  他所中之毒一解,精神恢復,可不將一點小傷放在眼中。
  客途回到彎道之後,將三人坐騎牽來,看這三匹馬兒口中猶自悠閒嚼著的模樣,顯然是因為隔著鬥場有段距離,是以並未受到驚嚇。
  三人蹬上馬,頂著呼嘯有聲的風雪,朝山道另一頭催馬而去……
  山道上,雪密急的落著。
  不久,那斑斑血漬和那六具遠離喜怒哀樂的屍體,都將很快的為大雪所埋葬。
  大地將會恢復一片潔白,像是不曾發生任何事情一樣的潔白……
  這是一處三叉路口。
  由於這路口正巧位處進出山區的必經之途,因此有人在此蓋了間野店.以方便進出山區的行人休息或過夜之需。
  如今,小桂他們三人就在這間野店裏休養療傷。
  距山道那一場血戰,已是三天之前的事。
  大風雨也由三天前,一直下到昨夜方才停止。
  厚厚的積雪,幾乎將大地完全冰封起來。
  一大清早,紅殷殷的太陽才剛爬升在灰濛濛的朝霞裏時,野店的老闆對老三便已起來,取出鐵鍬清除店裏店外的積雪,順便喂喂餓了好些天的牲口。
  在店裏悶了三天的小桂他們,早在屋內憋不住,聽見劉老闆幹活的聲響,三人亦起了個大早,匆匆漱洗之後,啟門而出,到店門外溜溜腿,散散心。
  三人口鼻冒著白煙,在清晨凜冽的嚴寒裏輕松的蹬著方步,望著胭脂般的旭日,為積雪的大地染上一片嫣紅。
  霧,慢慢的散了。
  明亮的陽光照在雪地上,白亮亮的山野,就像一片耀眼的鍍銀,閃亮發光。
  劉老闆自屋裏的客堂招呼三人用膳。
  “就來啦!”小桂愉快的回應著。
  三人剛剛轉身,准備進屋……
  客途驀然回身,神色凝重的目注左面來路。
  那裏,一批黑衣蒙面人,踏雪無痕的肅然行來,顯然,目標正是野店這邊。
  對方一共八人,從頭到腳,渾身裹在索然的黑色之中,映著四野純淨的雪白,顯得格外扎眼。
  小千吹了長長的口哨:“乖乖.看看是誰來了?這可不是咱們久候不至的巴彤神教嗎?”
  客途眉頭微皺:“他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你和小桂身上都還帶著傷。尤其,小桂背上那幾道刀傷,尚未完全收口,若再使勁,只怕傷口又要扯裂了。”
  小桂無奈一歎:“小老千還好,他的傷已等治好了七、八成。我可就慘了,聽說,舊傷新裂比原創要痛苦許多呢!”
  小千望著越行越近的巴形教眾人,呵呵笑道:“光著這些人落足雪上的痕跡,就知道他們可比江淮六煞高明許多。來人說不定正是金牌級的殺手,若不准備一下,肯定對付不了人家。”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向屋內,去取他的法寶。
  小桂懶洋洋道:“順便通知劉老闆,咱們會晚一點進去吃早點。請他記著先將東西放在蒸籠裏溫著,免得待會兒冷了,可就不好吃。”
  巴形教來人在叉路口停下,客途和小桂剛閒踱幾步迎上前去。
  小桂含笑點點頭道:“各位,才來呀!可叫咱們久等了!”
  巴彤教來人分成前後二排,每排四人,挺立不動,顯得甚有紀律。
  前排右面一人談談道:“從江淮六煞的死法看來,你們三人的確夠資格動用本教的金牌使者出手。”
  小桂眉頭微掀,輕松笑問:“這麽說,你們都是金牌級的殺手嘍?”
  左面一人冷哼道:“就憑你們三人?還沒那麽大的行情。”
  客途呵呵一笑:“那麽請問,我們三人值得什麽樣的行情?我實在是很好奇。”
  右面那人冷淡道:“這問題,等你到了閻王殿,再向閻王老爺打聽,自然就清楚。”
  小桂吃吃笑弄:“奇怪,咱們和巴彤教又沒什麽深仇大報,你們何必非要我們的小命不可?莫非,巴彤教真的和我有宿仇,所以想斬草除根?”
  一個尖銳的嗓門道:“你們三個小鬼壞我教大事在先,辱我教威名在後,光憑這二項大罪,便足以令本數將你們淩遲碎剮,何需其他因由?”
  小千提著長劍,腰佩乾坤袋走了出來.他將長劍拋給小桂,嘿笑道:“你們聊得挺愉快的嘛!拖了這麽久,還捨不得動手?”
  小桂嘻嘻笑道:“還不是在等你,我怕先動上手,搶了你的風頭,你會和我翻臉。”
  小千嘖弄道:“我哪去那麽沒風度!”
  “度”字還在他嘴裏打著轉,他忽然揮手,剎時,滿天黃紙碎片宛如風中落英,翩翩飛舞。
  巴彤教為首之蒙面殺手冷然道:“上,不留活口!”
  他們人人方始撲身而動,滿天碎紙竟然化做無效拳大的虎頭毒蜂,嗚嗚聲大作罩向巴彤教眾人。
  蒙面殺手之一冷然道:“不愧是巧手大師的傳人,變把戲的本事不差。可惜小小幻術,能奈吾何?”
  “是嗎?”小千訕謔道:“真可惜有人不明白,這乃是個真真假假的世界吶!”
  他語聲方歇,已有數名巴彤教殺手被眼前“幻術”蟄的滿地亂滾,叫聲慘厲可怖。
  巴形教眾殺手不由得同感心驚,再也不敢小看這群黃紙變化出來的毒蜂。
  他們顧不得撲殺小桂等人,急忙揮舞著孤型彎刀斬殺鳴聲如雷的若大一群毒蜂。
  小桂吹聲口哨,笑道:“厲害!這又是哪一招?”
  小千嘿然笑道:“你管它是哪一招,有用才是還重要。”
  客途問道:“如果咱們現在沖上去,那群蜂兒會不會找咱們下口?”
  “它哪敢!”小千得意道:“你不看看是誰放它們出來,叮錯了人是要受罰的吶!”
  小桂興致勃勃道:“那我們還等什麽?如果不趁現在,來個混水摸魚,幹掉幾個扎手貨,等一下無魚可摸時,叫哀的就得成咱們!”
  他已看出,小千的毒蜂固然厲害,但就像其他的茅山術法一樣,這些蜂一旦被殺,便又變回黃紙碎片,飄飄墜落。
  只要時間稍長,群群仍會被消滅。
  眼前這些殺手個個功夫不俗,若無毒蜂之顧忌,三人要與之對抗.怕是相當吃力之事。
  於是——
  小桂二話不說,手揮長劍,撲向最靠近自己的一名殺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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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曠野眾戰

  剎時,只見滿天流光飛閃,就在眾人眼中剛映入一輪成形明月之際,那名殺手已然慘號往俯摔於地。
  從背面,看不出那人致命之傷何在,但自地面迅速流來的鮮血判斷那人應該是一劍斃命。
  從小桂動向、出招,到敵人斃命,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
  小千才剛舉起過門法寶——金錢劍,尚未施展飛劍本事,小桂那邊竟然已分生死。
  他不由得倒抽口氣,嘀咕道:“出手斷魂!這小鬼不止是動作快.連心腸都好像一瞬間變硬了。”
  客途無言一笑:“我也是到現在才明白,為何師父曾說,小桂是個不折不扣的三面修羅。從小到大,我一直只認識他溫和愛笑的那一面,如今,總算見識到他冷硬酷厲的另一面了。”
  正要動手的小千,不禁停住勢子,滿心好奇問道:“那他的第三面,又是什麽樣子”?
  客途深沈一笑:“聽師父說,那是不喜不怒、無憂無樂,超越所有情緒,絕對的冷寂和清明。這一面,別說外人無法究知,就是他自己內心也不甚明瞭。但若是,當他領悟自己的這一面時,就是他自身成就之比他便可以脫離江湖,無需再做任何爭戰。”
  客途說完,微一晃肩,人已電射向戰圈,雙掌大開大摑,一舉留住二名對手。
  那二名蒙面殺手,正是先前發話之人,也是這批殺手中的領頭人物,更是八人之中功力量為高明的金牌級殺手。
  雖說他們的裝扮和其他獲面殺手並無二致,但是,眼明心細客途,依然在混亂之中,一眼便挑出他們二人,直令這兩人甚是驚訝!
  客選好脾氣的可笑道:“二位金牌使者,像你們這種當頭頭的人,也混在人堆裏打爛仗,豈不成了有失禮面之舉?”那二名金牌殺手並未答腔,只是齊齊冷哼一聲,手中彎刀光閃如電,迅速擊向客途。
  應戰中,客途已感覺出,此二人功力較之日前他所對付的鬼藪和擔山人熊,更又高明幾分。
  他顯傾力以博,也只能勉強和對方戰成平手,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另一邊,小千並不懂為何當小桂成就之日,反而會退出江湖。不過此時他已無暇細問,左手銅領猛搖,右手倏指,金光猝閃,出奇不意斬落一名蒙面人的腦袋。
  這時,滿天毒蜂已被消滅應盡,僅餘三、兩只不成氣候的幫著小桂攻擊敵人。
  小千揮手再招,金錢劍化做尺長金芒,揮旋盤繞,與小桂聯手夾擊敵人。
  忽然,一條人影捨下小桂,猝然撲向小千而至。
  小千嘿嘿一笑,腳下倏閃遊移,避開來人攻勢,同時詭異的移影換位,換向小桂左邊,空手接回金錢法劍,反臂斜揮,一道小指股粗細的金光咻然暴漲,卷向追撲而至的殺手。
  那名殺手驚噫一頓,手中彎刀翻折如電,抖出十六個深厚的光孤,化解小千這一招者似運氣反劍的玄奇功夫。
  當然,小千這一手絕不是憑仗高深內力修為所催發的劍氣,但是,金光所至,上驅天界攔路邪神,中禦人界強凶頑敵,下斬鬼界妖魔鬼怪;是茅山弟子人人必修之防身卻敵的上乘劍術,亦是江湖之中場僅盛名的一套劍法。
  這套金光劍法,與适才小千施展的北斗幻影步法,以及小千外號由來的飛劍術移劃大法,乃是茅山鎮派三大絕學。
  茅山一派,便是憑此三項絕藝於江湖之中,保持林赫成名達一甲子以上。而小千,更是目前年輕一輩弟子中,唯一練全這三項紀學,奉准出師的第一人,就算內力稍差。他仍足以應付眼前這名金牌殺手。
  只要應敵仍有餘力,小千刁鑽的個性便又浮現出來。
  他猛搖左手銀鈴,震得對方血氣隱蕩;同時,嘿嘿怪笑道:“好朋友,你到底是金牌殺手?還是銀牌殺手?好歹也該放個屁,讓我知道到底送了何方人物的終嘛?”
  蒙面殺手冷厲道:“想知道我的身份,你只有去問閻王爺了!”
  蒙面殺手不再回話,抖手之間,刀勢如天河決堤般.倏起暴落。
  因為,攻圍小桂的三人當中,此時,又有一名殺手奉命轉戰,過來與那尖嗓門合夥對付他。
  來人功力雖是不如尖嗓門,但是卻也為小千帶來相當大的壓力,令小千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用心施展“金光劍法”。
  他手中尺長的金錢劍,在他專注發功揮斬下,金光大盛,劍芒暴漲三尺有餘。隨著他劍勢伸展,他就像手握著一柄三尺金劍與敵過招一般,令他的對手為之膛目。
  先時小桂以一招“月現星墜”一劍斃敵之後,仗著毒蜂兇猛,蒙面殺手應付不暇,到處抽冷子打遊擊,本以為帶有便宜可撿,豈料現次挑中的目標,卻不如前一個恁般容易對付。
  他這個對手非僅反應迅速,出手更是狠辣得不留任何餘地,只一上手,小桂便知自己撞正大板,碰上硬把子的高手啦!
  “你是金牌殺手吧?功夫不錯哦?”
  動手之余,這小鬼竟還能嘻皮笑臉的和對方大套交情,只可惜對方不吃這一套,悶聲不吭,纏住他一個勁兒快斬狠殺,一柄彎月帶著森森寒光,硬架小桂長劍,絲毫不退不讓。
  如此一來,原本偷雞打遊擊的小桂走脫不得,只得忍著背上隱隱作痛的傷勢,與對方周旋起來。
  然而,那群毒蜂雖是兇猛,巴彤教此番前來之人亦非等閒。
  小桂和悶頭狂殺的對手,也不過才接手十來招,那群毒蜂即遭斬殺怠盡。沒有蜂群威脅的巴彤教殺手,自是朝小桂一湧而上群毆加混戰,准備將他亂刀分屍,立廢當場!
  只是,客途一下場,便攔住二大高手,小千一上陣,就斷了一人的魂,因此巴彤教想分小桂的屍,可沒盤算中那麽容易。
  等到另一名金牌殺手舍他而去,小桂應敵壓力更是減少二分。最後,又有一名銀牌級殺手奉命轉戰小千,只好下二人與小桂廝殺,他雖應付得仍然有些辛苦,不過這小鬼總算又可以開心了,因為他無需繼續喊天!
  有了好心情,這小鬼動手之際,越見精神。
  他故意瞧著一名脖子被毒蜂螫腫的對手,怪聲怪氣道:“喂!老兄,你的脖子腫得和大象的腿一樣粗,一定感覺非常不舒服。你何不到旁邊先休息一下,等我和你的頭兒親熱完畢,再找你敘舊,你覺得如何?”
  那人粗嘎著嗓門吼道:“小鬼,你下輩子再做這種夢吧!”
  小桂正持消遣二句,那邊,一聲斷喝莆起,緊跟著已傳出一陣“辟啪”的對掌脆響,以及兩聲輕微的悶哼聲!
  小桂閃身微退,抽空一望——
  客途左肩染血,人正歪斜倒退。
  與他交手的二名金牌殺手之一,亦是口角溢血,人如醉酒的踉蹌而退。
  顯然,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但是,另一名毫發無損的金牌殺手,卻在怒叱聲中,揮刀追殺腳步虛浮的客途。小桂怒目狂喝:“站住!”
  他左手驀地屈指連彈,“嘩剝”數道有如怒箭般的無形勁矢,急奔追殺客途那名金牌殺手背後。
  那名殺手若是保持原勢,或許可以重傷客途,但他自己必定也逃不了被穿雲指洞穿背心的命運。
  因此,那名金牌殺手果真是聽話的站住,回刀自救,免去客途一劫。
  但是——
  小桂雖是為客途解危成功,自己卻因此立隱危機。
  只是這一瞬之間的分心,金、銀二殺手的彎刀已經來到小桂眼前。
  小桂已無暇舉劍阻架!
  在這生死即分的瞬間,小桂劍眉倒堅,一雙目暴睜。狂吼一聲,猛地雙手握劍奮力掄殺。
  於是——
  剎那之間,千百輪明月夾雜著隱隱呼嘯,鬥然自天際蓬然墜落,明月之間,更有千萬飛星咻然有聲的留溺濺射。
  就在星月齊現的同時,飛鴻狂瀑般的半弧光彩,業已帶著呼嘯回湧氣流,迎面撞上驟然忽視的千星萬月。
  一陣辟啪有聲的細須爆震,綴連著叮當清脆的金鐵撞擊聲響!
  空氣驀地向四周突溢排擠。
  呼嘯滾蕩的勁流,追得人口鼻俱窒,無形的壓力似要炸人心肺般驟然收縮。
  滿地的積雪隨著這陣互擊反震的強勁氣流颶旋滾揚,狂飛亂舞.迷蒙了在場之人的眼睛,令其餘交手的人亦不得不各自抽身,回招自保。
  三條人影,自漫天飛揚的濛濛雪影之中,分做三個方向,分彈摔出。
  宛似潑墨的血水,卻在他們翻滾之際,於空中飛灑成一圈圈的紅弧,和著翻揚的殘雪,一個散往地面,將雪地染成一片刺目的腥紅。
  小桂隨著反震的勁道,在空中連翻十餘滾,一直飛落出丈尋開外的距離。方始落地。落地之後,他猶自腳步虛浮的倒退蹬步,最後勉力以長劍拄地,這才拿樁站穩。
  此時的他,披頭散發,混身是傷,而且正大口大口的急促喘息著。隨著他劇烈起伏的促喘,那些傷口汪汪流淌著赤艷的鮮血,剎時將他染成一尊血人,其狀淒厲可怖。
  與他對招的二名殺手之一,在空中一陣滾翻之後,砰然落地,竟連吭聲都無,顯然他尚在空中便已魂歸幽冥。
  另外一名金牌殺手亦是身形不穩的蹌硠落地,但他身子一旋,不待漫天月影消散,沈喝一聲,身若流虹般,猝然射向小桂,驟不煞手。
  “小桂,小心!”
  客途和小千驚急狂吼同聲響,他們二人身形閃動,正似前去救援小桂。但是原先的對手亦同時騰掠,豁命相阻,今二人根本無法逾越雷池一步。
  小桂拄著劍,身子微駝,定定的站著。此刻,他的雙眼有些模糊,汗珠子自他額角大顆大顆的滾落。依然喘息不歇的他,覺得喉嚨幹得就像火在燒,他的胸肺似要炸開來般的悶漲著,連呼吸,他都可以清楚的聞到自身那股濃濃的血腥氣息。
  他臉色慘白的泛了青,背後的傷再度撕裂,正傳來一陣陣火炙般的抽痛,仿佛有數只無形的尖爪,狠酷的朝他骨子裏猛抓,令他渾身不斷地打著痙攣。
  如今,他連站著都已感到十分疲倦,哪還有力氣移動分毫?
  客途他們的吼聲,他並非沒聽見。
  金牌殺手狂撲即至的身形,他也不是沒瞧見。
  如果能夠,小桂實在希望就此躺下,好好睡它個昏天黑地。
  他無奈的抿嘴一笑,模糊的視線裏,斥充著彎刀揮斬出的冷厲寒光;對方的招式,宛若含括海嶽的羅帳般,夾以暴烈無比的狂颶,自四面八方朝自己兜頭罩落。
  忽然——
  小桂閉上眼,長吸氣,柱地長劍驀的飛彈,勢若流星,急射對方心口。
  他這一劍絲毫無其他技巧,只有一個快字。
  快!
  快得令金牌殺手大出意外,只見寒光一閃,小桂的劍尖直指自己的心口,仿佛那劍原本就等那裏,等著自己迎面撞上去。
  快!
  快的在金牌殺手所有攻勢發揮作用之前,便必須抽身而退,否則只有敵我皆亡。
  估不到小桂出招竟能快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金牌殺手不持招式用老,憤怒一喝,急忙抖臂變招,倒翻而回。
  但是,他稍退即進,手中彎刀再次旋舞揮斬出千百個圓弧,砍向小桂。
  小桂依然閉目不視,手中長劍,仍是輕彈猝射,再度准快無比的將對方逼退。
  眼看著這小鬼就只剩下一口氣,便得玩完了,怎地他竟有如此能耐,一連二次在自己攻勢臨身之前,將自己逼得狼狽而退?而且,這小鬼還是閉著眼睛。
  金牌殺手百思不解之下.簡直是氣瘋了。
  他又怎知,小桂這看似平淡無比的一招,其實正是水千月所有心法之中。最為精湛深奧的無上絕學“靈光一點”。
  此招之快,先前意念,也就是在意念產生之前,這一招已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施展完畢。
  當然,若要成功施展此招,心中定然不可存任何雜念,方能凝聚全身之精、氣、神,貫注於一點,無為而為。
  所以小桂才要閉上眼,平靜靈台。如果他還有任何想要抵擋對方招式的意念,他的出招就絕對無法快過對方。
  然而,此招固然厲害,但是以小桂此刻的狀況而言,他展現此招,也只能達到消極的防守,無法真正徹底發揮此招一舉斃敵的功效。
  金牌殺手不甚甘心的又試了幾次,雖然每次遭逼退,但也試出,小桂只能守不能攻的弱點。
  於是,他哈哈一陣狂笑,驀地躍後數尺,拉開與小桂之間的距離,舍刀就掌,雙臂呼嚕櫓論起一道大圓,同時,十六片成形的掌影在他旋臂的勁風裏,隔空劈向小桂而去。
  小桂驟覺勁氣湧蕩,雙目倏睜。十六片掌影已似十六隻吸血的蝙蝠瘋然襲來。
  小桂咬集牙關,奮力橫移三尺,雖然避開掌勁正鋒,卻仍被餘勁掃得悶吭翻跌,忍不住又一口血噴灑而出。
  那邊——
  客途和小千雖是心急,卻仍然無法擺脫對手的糾纏。
  狂笑聲中,金牌殺手雙掌再揚,直劈猶在地上翻滾的小桂……
  忽然——
  一股清風徐來,將小桂的身子柔和托起,輕飄飄送出丈尋之外,間不容發的避開如此致命一擊。
  金牌殺手眼看著要將小桂立斃掌下,怎麽小桂突然不合常理的飛回出去,自己全力而發的掌勁,空自劈得積雪迸揚。
  “噫?”
  這名殺手忍不住揉揉自己的眼睛,發出難以置信的諒噫聲。
  丈尋之外的小桂,忽然樂不可支的哈哈大笑開來。
  他顫危危的按劍而起,笑得合不攏嘴,高喚道:“殷大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呀!我這廂和他拼了,你多幫我罩著點!”
  金牌殺手四下搜望,驚疑不定道:“小鬼.你以為還有誰敢幫著你,和我巴彤神教作對?你別做夢了!”
  小桂舉劍飛撲,嘿然狂笑道:“試試看,你不就知道,誰會幫著我。”
  “找死!”金牌殺手喝叱一聲,雙掌翻飛,掌影如山,呼呼撞向小桂。
  仗著有殷士民當靠山,小桂強撐疲憊的身軀,不避對方攻勢,手中長劍驀然飛掠,冷光猝繞,宛如江河曳流,而團團悠悠晃晃的明月,便自流泄的光影中浮現,滾滾蕩蕩,沖向如山掌硬,沖向狂怒的金牌殺手。
  一陣突來的清風,比小桂的劍勢稍快一步吹向金牌殺手的掌勁,於是那兇猛激蕩的掌勁突然如石沈大海般.消失無蹤。
  金牌殺手悚然一驚,腦中尚在猜疑怎麽回事,小桂的劍勢已臨身前,他急忙施身回避,彎刀順勢揮出,但是,一點星芒猝閃,待他驚覺有異,已然停身不及,撞上自左面離奇出現的劍尖。
  “噗!”地一聲,長劍自金牌殺手左肋一沒而入,穿體透出。
  雙手軟軟的垂落,身體無助的痙攣,這名殺手自面罩後瞪著小桂,迷茫而空洞的呃喃道:“是誰……在幫……你?我沒看到……有人……”
  不待小桂回答,他喉頭“咯””咯”的沈聲回動,全身猛然一震,如爛泥般自小桂劍身沈重滑落。
  小桂方始輕噓口氣,忽聞客途尖叫:“小心!”
  一道人形如隼鷹撲落小桂頭頂,刀芒快閃,小桂顯無可避。
  一股旋風突起,將小桂再次巧得不能再巧的推出六尺之外,免遭一劫。
  那名舍客途而偷襲小桂的金牌殺手,狂怒大叫:“何方見不得人的鼠輩?出來,有膽的出來!”
  他一擊未中,足尖點地而旋。手中彎刀揮劈,再度追擊小桂。
  此時,小桂亦是強駑之末,拼命揮劍攔擋之下,手中長劍竟被對方大力震飛,人亦倒退連連。
  正在危急之際,殷士民又一次駕風將小桂吹離險地。
  小桂連番詭異的脫困而出,已令為首這名金牌殺手心頭打鼓,闖蕩江湖一、二十年來,他算是首遭碰上如此怪異之事。
  這名金牌殺手穩住陣腳,目光利稅的四下搜望,口中狠厲道:“好朋友,是人的便現身出來,如此藏頭縮尾又算什麽?”
  小桂累得坐倒在地,呵呵喘笑道:“大頭領,不是我這位殷大哥不肯現身,怕的是,他一現身,你會被活活嚇死。”
  這時,空蕩蕩的四野,忽而響起殷士民幽幽忽忽的語音:“徐長空,張銀虹姦淫造惡,殺人無數,天司奪祿,減算除年,今之本命,限期已至,殊桑此途。”
  殺手頭領聞言,心頭微震,忽然,一聲似是擊破皮鼓般的沈悶碰響傳來,他忙轉目望去,只見原與客途交手的同伴,正一圈圈打著鏇子朝外轉出,鮮血宛似被擠出皮囊的水柱,隨之飛旋漬濺。
  他活還沒說完,一聲慘號接著響起!
  那是小千飛劍得手,敵人授首時的臨終慘叫!
  這名殺手頭領更加心驚:“那是張銀虹!”
  他惶然四望,神經質叫道:“是誰?剛剛是誰在說話?”
  小桂身邊,殷士民有如輕煙一般,現出淡淡身形。
  這名金牌頭領驟見如此不可思議奇景,駭然倒退三大步。
  小桂咯咯直笑:“我不是告訴你了麻!相見不如不見,見了面會嚇死你。”
  這時,客途已掠身而來,面對眼露驚惶的這名頭領,冷靜道:“巴彤教今天注定要全軍覆沒了!”
  殷士民朦朧透明的身影悠然道:“客途可與小千聯手,收拾陽壽已盡之馬士傑,另因此子侍母甚孝,且與吾有舊,故蒙閻君法外開恩,將予其一次機會,待吾與之談談,可否?”
  客途笑道:“當然!”他二話不說.轉身踱向小千那頭。
  金牌頭領語聲驚問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為何知道他們的名字?”
  殷士民神色平以答非所問道:“吾亦知汝之姓名為紀開宏,匪號江上夜梟。汝原為江北獨行夜盜,因誤傷朝庭命官,受官府追捕甚急,是以投身巴彤邪教,任金牌級殺手,籍此躲避官家通緝,然否?”
  紀開宏聞言大大一震,駭然道:“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殷士民負手而立,語聲冷清:“聖賢有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可笑迷著不信,胡作非為於世間,待一朝果報臨頭,呼天搶地圖喚奈何?”
  小桂吃吃一笑:“老實告訴你吧!咱們這位殷老哥.正是專司紀錄陽世之人行善作惡的八方夜遊之神。”
  “八方夜遊之神?”紀開宏臉色發白:“冥冥之中,果真有諸神存在?而你,竟然認識他?”
  殷士民清雅道:“汝加入巴彤邪教,造孽不少,此還本該重傷成殘,以應果報,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念汝祖上留有徐蔭,且汝侍母甚孝,乃特准吾之說情,給予汝改過遷善之良機,若汝痛改前非,不沾殺業,災劫可免。設若汝仍不知悔改,定於十日之內,死於非命。屆時,汝母無依,必為餓死,以懲其教子無方之過,汝累於母,罪加一等,死後淪落阿鼻地獄,盡嘗懲處,複墜三途,永世不得人身,汝知之否?”
  紀開宏聞言,有若巨雷轟頂。渾身震顫,冷汗涔涔,怔愕當場,久久不能言語。
  半晌之後,他忽然有如惡夢初醒,機伶伶打了個冷顫,雙膝一軟,朝殷士民的身影跪倒拜伏道:“感謝上神指引迷途,小民知錯了,小民定當遵從上神指示,就此退出江湖,不敢再造任何殺孽,並且從此隱姓埋名,遠離是非,侍奉老母怡養天年。只是……”
  他猶豫著接道:“只是,巴彤教統治之手段,凶殘狠酷。小民就怕……就怕無法擺脫他們的控制。”
  他的口氣之中,顯然有著深深的恐懼和無奈。
  這時,最後一名叫馬士傑的殺手,在客途與小千合力拾奪之下,終於身中數掌,慘遭一劍穿胸而過的命運,哀號震耳的撲跌於地,一命嗚呼!
  紀開宏伏地的身軀,在聞及淒厲的慘叫聲時,更是不自覺瑟瑟直顫。
  殷士民爾雅道:“汝且安心,今日汝等來襲小桂三人,可謂全軍覆沒,稍停,吾等收拾眾枉死者殘戳,合葬一塚之中,目是無人知汝倖免之事,獨之行蹤可不露。汝宜盡攜汝母遊往嶺南地面,重新生活,如此即可免禍!巴彤邪教多行不義,覆滅之日可期,一切唯待因緣俱足而已矣。汝無需為此多慮,速去即可。”
  紀開宏誠惶誠恐的伏趴地面,殷士民說一句,他便叩次頭,恭應聲是,待殷士民說他可以走了,他更是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方始躍身而起。
  “等一下!”小桂語聲嘶啞的叫住准備離去的紀開宏。
  紀開宏疑惑的回頭,望著坐在地上的小桂,和含笑走近的客途,小千二人。
  小桂沙啞笑道:“紀老兄,咱們今天如此見面,又這般結局.說起來也算是一份奇緣,你何不脫下面罩,咱們也好被此認識一下,否則,他日如果有緣再見,豈不成了對面相逢不相識,這不就糗大了!”
  紀開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揭去他覆面的面罩。
  登時,一張寬額、濃眉、虎目的方正臉龐,出現在小桂他們面前。看這紀開宏的年齡,應是四旬上下,該算是正值壯年的年歲。
  這張臉,看起來或者橫肉多了些,卻非那種滿面凶殘或暴戾的面孔。
  紀開宏拱手朝小桂三人和殷士民做了個羅圈揖,回過身,腳下輕點,迅速的消失于來路彼端。
  小千似乎也累極了,不管地上積雪泥濘,挨著小桂身旁,也一屁股坐下了地,哀聲歎氣道:“殷老哥,那小子與你究竟有何淵源?你竟為他如此大費周章的加以開脫、周全?”
  殷士民談笑道:“此子之玄祖,昔日為吾之長工。當年,非僅侍倏過吾父,更自告奮勇欲助吾拆除那口八卦井,並因此不幸亡故。吾感念其祖忠誠.不忍紀家就此絕後,是以翻查其功過簿,得知此子性孝,尚有可取之必,方報請閻君准予渡化,免其今日災劫。如若其不知悔悟,吾便有心,又如何為之開脫與周全?故此,一切禍福,為人自招,果真鐵律良言矣!”
  客途略略檢視自己身上傷口,一邊問道:“我剛才好像有聽見你說,得為地上的人收屍,是不?老哥,今天咱們三人,可沒有一個是完人,還要替人挖墳、收屍,全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哩!”
  小桂慶幸直笑:“我現在渾身發冷,兩眼發黑,已然快不行了,所以今天的苦工,我可以免了。”
  客途低頭而望,被這小鬼慘淡的臉色嚇了一跳,忙不叠在他嘴裏塞了一顆續命丹,緊張道:“你傷得這麽重,怎地不說?還逞強得個什麽勁兒?”
  殷士民和緩道:“客途勿擔心,小桂此劫雖危,但不至喪命,無妨,此去,西行二十餘裏處,有座隱僻小村,村中有一名老大夫醫術甚佳,且藏有數味藥材,可為小桂醫治如此重傷。汝等三人可往該村就醫,並可暫過血光災劫!不過,千萬記得,切莫向此野店老闆提起,以免走漏風聲。
  小千驚詫道:“難過這野店老闆,也不是路數?”
  “非也!”殷士民笑道:“只是此店老闆,過于老實.若遇有心之人,賞金詢問,必無虛言罷了!”
  小千翻個白眼道:“這倒是真的,光看這三天咱們住這裏時,他那麽喜歡東拉西扯的樣子,就知道此人肯定是個大嘴巴,保不住任何秘密。”
  客途無奈一笑:“這也就是說,為了剛才那位姓紀的安危著想,咱們還不能找他幫忙收屍,全得靠咱們努力了。”
  小千不解道:“為什麽?難道會有什麽差別?”
  小桂嗤地一笑:“你真笨也!萬一巴彤教的人找來,一問那劉老闆發生之事,他還會不一五一十的精彩轉播?最後,他若是說出,只有七具屍體下葬,那豈不就有戲可唱了!我敢打賭,如果巴彤教知道墳裏頭少了一頭牛,他們絕對會掘墳驗屍。如此一來,那位元紀宏老兄棄職潛逃的秘密,還能不泄露?”
  “然也!”殷士民含笑附會小桂之言。
  小千恍然大悟,隨即彈指笑道:“還好.我剛才進去拿傢夥時,特別交代他千萬別出來,免得自尋死路。他嚇得一怔一怔.保證會在床底下藏好身手,絕不出聲。如此,倒也方便咱們辦事。”
  客途呵笑道:“我倒懷疑,他真會那麽聽話!他那種人,看來就像好奇心特別重的人,他若真能躲得住才怪!”
  “所以說……“小桂虛弱笑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我送進去休息,順便絆住那個大嘴公,然後.我們再在外面搞鬼吧!”
  這時,連小千都有些擔心小桂,忙問:“你真的沒事?要不要先送你去殷老哥說的那個郎中家?”
  “我當然有事。”小桂有氣無力道:“不過,既然已經服下我師父練的續命金丹.大概就死不了!”
  “大概?”小千哭笑不得道:“這種字眼,好像沒什麽有保證效力。”
  小桂提起勁,呵笑兩聲:“沒辦法.我們是第一次有機會試吃這種藥,所以不能確定效果究竟如何?”
  客途插口道:“我好像聽見那劉老闆摸出來瞧熱鬧了,他果然耐不住寂默。”
  “然也!”殷士民剎時失去蹤形,只留下淡淡語聲:“速依小桂方才所言,由他進屋休息,並支走來人,以利吾等行事……”
  又是個大雪之後的晴天。
  天,顯得出奇的藍。
  陽光,格外亮麗耀眼。
  日光下的小山,一片閃亮,仿佛像是用白銀堆砌趕來的一般。
  挂在樹梢的冰條兒,在這難得的臘月小陽春裏,化做情人的相思之淚,點滴垂落。
  在一處依山傍水、地勢隱密的向陽谷地裏,一片深闊幽靜的田林,正值白梅怒放之際。
  白梅,白似皓雪,紅梅,粉嫣配紅,嬌艷欲滴,空氣中,陣陣梅香幽淡芬芳,真是好個不沾塵囂的出塵梅穀!
  在這梅穀之中,二十來戶人家,不足百四,聚會成名符其實的一個小村,名曰“百梅穀”。
  此村居民,幾乎全都姓梅,然而,此姓並非巧合。
  根據村中居民的說法,他們的先祖於四代之前,因得罪當前丞相,千里潛逃,避禍此谷,見谷中梅姿幽雅出塵,索性改性為梅,以免提滅族之憂心。
  百梅穀中,人口雖然不算多,卻設有學堂。
  此學堂正是當年輕居來此的梅氏先祖所設,除了教授梅家子孫一般詩書之外,醫學一門,更是此學堂中必修之課程。
  因此,百梅穀中除了少數幾戶因聯姻而遷入的外姓人家之外,幾乎可說人人諸醫。凡同梅姓人家之中,便是五歲娃子吧,一部厚厚的“湯頭歌訣”亦能朗朗出口,絲毫不過澀。
  小桂他們初入此谷,曾向一個垂髻小兒詢問大夫何在,卻被娃娃順口說出的一家家歌訣,唬的一任一任。
  當那孩子說全村都是大夫時,三人還當那小孩在胡扯。
  如今,四十多個日子倏乎而過。
  在醫術精湛的梅老村長細心調理之下,小桂那一身幾乎要命的沈重傷勢,大抵痊愈。
  這一個半月的時間,小桂雖是重傷病的患者身份,知甚少安安份份待在床上養傷,反而不甘寂寞的每天上學堂“進修”。
  因為,被一個只有自己一半年紀的小娃娃唬倒,實在令自認聰明的他感到難以平衡,所以這小鬼發誓,非得把過去不曾認真學好的醫之一道,仔細研究研究,免得將來萬一不幸,再糗一次。
  當然.就憑小桂過目不忘的本事,和舉一反三的靈黠反應,這四十餘天來,他自是大有長進。
  尤其,他們借住在全村醫術最為精湛的老村長家裏,有個最佳老師可以隨時請領教益,小桂對於醫道之心得更是一日千里。
  梅老村長卻是驚訝于小桂天資之佳,實屬罕見。
  老村長幹感歎梅氏一門無人有其天份之餘,愛材心起,決定成全小桂,遂將畢生所學,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樂得小桂直叫自己因禍得福。
  客途和小千二人雖然沒有小桂那種天才的本事,卻也不是資質魯鈍之徒,因此,待在百梅穀的這些日子裏,二人倒也磨得粗通醫理。
  根據梅老村長這位專家的看法.他們二人倒是已經具有懸壺的資格,如果說,他們想靠這行業吃飯的話。
  小千笑稱如此一來,三人闖蕩江猢,至少比較有挨刀子的本錢。
  客途卻想,殷士民特別交待自己三人尋來此處,也許是有心安排吧!
  他忽然想到,其實自己師父的醫術也不差,但奇怪水千月只為二人煉制幾味丹藥,卻從未仔細傳往過此道,莫非師父早已知道,自己二人會有今日之奇遇?
  渡過四十多個愉快相處,以及嚴教勤學的充實日子,趁著今兒天氣不錯,小桂他們准備離開這個可愛的百梅穀。
  梅穀裏的老少,就像在送自家弟子出谷歷練時一般,扶老攜幼,殷殷相送,切切囑咐,要三人有空記得回來玩玩。
  情感是真摯而濃烈的,三人在一片保重聲中,終於認蹬上鞍.依依不捨的拍馬離去。
  天空是懲般的晴朗。
  陽光如此亮麗耀眼。
  就像此刻三人的心情,愉快、開朗.而且充滿希望。
  數日後。
  他們三人離開山區,來到一處名為集富鎮的小鎮集。
  高居馬背上,小桂打量著眼前這個小鎮,不可思議的搖頭道:“二、三百戶的人家,幾間簡陋的小店,兩條被破爛爛的街道,他強湊合這麽一個地處偏鄉僻野的城市,它居然還叫集富,真是有夠誇張。”
  小千嘿嘿笑道:“你難道沒聽說過,人類因為夢想而偉大這句話?誰規定它不能幻想,有朝一日真的能夠集富?”
  客途笑著插口:“咱們可要在此過夜?還是休息過後,快趕一程,到下個鎮市住宿?
  小桂頭一擺,望向小千。
  小千搔搔發髻,攢眉道:“錯過這個小鎮,往下幾十裏地是沒有其他市集了。不過,現在時間尚早,咱們如果留下,這個鳥不拉屎的小鎮也沒啥看頭,更沒啥可供打發時間的地方能去,會挺無聊的。”
  小桂眨眨眼道:“那咱們就休息一下,然後繼續上路吧!我是寧願凍死,也不願因為無聊致死,那樣太不人道了。”
  客途擡頭望天,呵笑道:“只要天不下雪,露宿荒郊尚可忍受。”
  小千彈指而笑:“幾年前,我和師父走過這段路,我還記得路上有一座小廟,我們曾在裏面歇過腿。不如,我們從這鎮上帶點幹糧上路,快起一程,到那座小廟借宿休息算了。”
  “可!”
  客途和小桂齊聲應允,三人找著鎮上唯—一家客棧兼飯館,打包了一堆吃食,又順便帶了二壺老酒防寒,這才興沖沖的繼續趕路。
  是夜。
  天氣還算穩定,沒有下雪的跡象。
  風不大。
  空中一彎新月,了無星辰。
  四野昏沈,萬籟俱靜。
  三人“得了”、“得了”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裏傳出老遠。
  小桂忍不住問:“喂!兄弟,你說的那座廟,到底在哪里?”
  小千頂著風,乾笑一聲:“大概快要到了!”
  客途在馬背上,哧哧失笑:“你這句話,已經說第三次了!第一次說時,天都還亮著呢!”
  小桂消遣道:“小老千,這回你可混得太凶了!你真的確定.這條路上有一座廟?”
  “當然!”小千篤定道:“雖然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不過我肯定自己不會記錯。這路上一定有座廟!”
  “是呀!”小桂訕笑不已:“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而已!”
  客途眼尖,已然發現不遠的半山腰上,似有屋宇隱露。
  他指向山腰問道:“是不是那個地方?”
  “大概是吧!”小千搔著後腦勺,迷糊道:“不過,我好像記得,那廟應該就在路旁才對。怎些現在卻跑到山上去了?”
  小桂謔笑道:“如果你沒記錯;那就是它自己長了腳跑上去的。反正,對目前的情況而言,你有沒有記錯,已經都不重要了。”
  三人哈哈一笑,精神大作的加鞭朝前快馳。
  片刻之後,三人即發現在這大路旁,有一條羊場小徑般的叉路,向山腰處拖遷沿伸,大約正是通往那座小廟而去。
  三人於是撥轉馬頭,順著小徑上山。只是,一路行來,小徑之上荒煙蔓草,似是久無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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