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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13, 05:29 AM  
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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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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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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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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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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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9-01, 05:56 AM   #235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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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一章 金牛頭怒獅哈赤

  深秋,草黃、楓紅的季節。
  早晚的空氣裡,都逐漸加重一股刺人的寒意。
  可是,秋日午後的太陽,雖然有點慵懶,還是能曬得人頭皮發麻,真叫人受不了!
  睡過一場好覺的小混,推開蒙古包的帷幄,鑽了出來。
  他瞇起眼睛瞄著太陽,低啐道:“他奶奶的,秋老虎……奇怪,人都跑到哪裡去了?”
  小混對著有些空曠的左近,不解地皺了皺眉,他忽然“啊 哈!”伸個懶腰,扭扭脖子,大踏步投入午後的懶陽裡……三加那達慕盛會的人潮,此時很有秩序地一圈又一圈團團圍坐著。
  大伙兒一改喧鬧的氣氛,全都壓低了嗓門,瑣瑣細細地輕聲交談。帖納罕和小刀、小妮子他們,就坐在人群中的最內圈,一個視野無阻,風水頗佳的好位置。
  驀地 “小妮子喲!我的親親準老婆,你到底是在哪裡躲藏!”
  十足山歌對唱的調子,聲音雖然不至於有若睛天霹靂,但是嘹亮高亢的歌聲,在安靜的人群中,堪稱異軍突起,引人注目。
  眾人一見小混,發現他就是早上騎著赤焰落敗的英雄,全都含笑對他揮手招呼。
  帖納罕看他正和其他人比手劃腳(因為言語不通),把臂言歡,你拍我一掌,我拍你一掌,遂道:“這小子,真能……漢人叫什麼來著……喔!對了,吃得開是不是?”
  小刀點頭輕笑道:“也叫真能混!”
  他扭著身,向小混揚了揚手。
  小混笑嘻嘻地和眼前這些不認識的朋友們寒喧得正是熱切,瞥見小刀對他招手,總算找到藉口脫身。
  他笑瞇瞇地指著小刀那裡,忙不迭揮手再見,急急穿過人群,往場子內圈擠去。
  到了小刀等人的坐處,小混人一矮,一屁股擠坐在小妮子和小刀之間。
  他嘻嘻謔笑道:“奇怪,我明明找的是老婆,老哥你出什麼頭?莫非……你染上斷袖子的習慣?”
  小刀微怔,然後猛地想通小混話中隱喻,他猝然翻腕,一巴掌刮向小混的後腦勺,笑罵道:“他奶奶的,你才有斷袖之癖!”
  小混頭一低,讓過這巴掌,嘿嘿笑道:“我是清白的!你沒看我已經有老婆了,當然不是亂搞同性戀的男人!”
  帖納罕本想問他們,何謂斷袖之癖,這下子小混可說得夠白了,不需要多餘的解釋,他也聽懂其中的含意。
  於是,帖納罕口裡念念有詞:“斷袖之癖……唔,斷袖子的習慣就是指同性戀呀!”
  他因為多學到一句漢人的成語,不禁得意的哈哈輕笑。
  小混驚訝地瞪大眼道:“哎喲!帖老兄,瞧你笑得那麼開心,原來,你老兄有這種習慣!”
  小妮子已經“噗哧!”笑了出來。
  帖納罕卻仍是憨然問:“習慣?我有什麼習慣?”
  小混用手比了比割袖子的動作,哈哈大笑道:“當然是斷袖子的習慣,你不是笑得很曖昧嗎?”
  帖納罕粗黑的老臉漲的通紅,他急急搖手否認道:“沒有,我沒有斷袖子的習慣!不不不,我老漢才不會是那種人。”
  小混眨著眼,黠謔道:“那種人是哪種人?”
  帖納罕老臉更紅,他吶吶地不知該如何解釋。
  “啪!”然一響,小刀偷襲成功,順利賞了小混的腦袋一巴掌,他謔然地為帖納罕解危道:“好了,小混蛋,你少欺負老實人。”
  小混大意失荊州,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不由得瞪眼摸著頭道:“好,我不欺負老實人,那我就……”
  話未完,他已經撲上身去,壓著小刀左右開弓,繼續道:“我就……專門欺負……你這……你這種賊人!”
  小刀豈是省油的燈,他在猝不及防下,被小混壓倒在地,挨了兩掌之後,陡然大喝一聲,縮肩抬手,雙臂格開小混的攻擊,接著翻掌扣住小混腕脈,猛力一拖,反將小混拖下來壓在自己身下。
  於是,兩人就在場邊先行展開一場拳打腳踢的會外賽。
  只見,他們二人乒乒乓乓地,互不相讓地狠打死拚,當真幹架開打來了。
  猛地,小混斜刺裡一記左勾拳砰然擊中了小刀的下巴,將他打得仰面翻跌出去。
  驀地 “嗶!好啊!再來一拳!”一陣嗶然喝彩。
  小混剎住斑舉的拳頭,四面一看,他們身邊已圍滿觀賽的人潮。
  小刀揉著下巴坐了起來,見機不可失,猛的又撲上去,騎在小混身上,狠狠照著他的後腦勺,給他一記清脆有聲的爆栗子。
  “哇!”
  小混慘叫一聲,硬是扭腰揮拳,“啪!”的回敬小刀俊臉一巴掌,將小刀掃落於地。
  “停 ”
  小混揉著被敲腫的後腦,石破驚天的大吼叫停。
  其實,小刀也已經氣喘吁吁地撐坐地上,無意再戰。
  “他奶奶的!”小混自嘲地啐笑道:“不賣票的比賽,打得那麼有勁做什麼?真是勞民傷身,哎唷!”
  他還是忍不住痛地呻吟一聲。
  小刀看看自己,又斜瞅著小混,但見他們二人同樣的鼻青臉腫,衣衫盡裂,一副狼狽不堪的慘狀,他忍不住“呵呵!”……“呵呵呵!”慢慢地輕笑起來。
  小混橫了他一眼,然而,甫一瞄到小刀神經質的傻笑嘴臉,小混的菱角嘴,驀地咧開豁然哈哈大笑。
  於是,他和小刀二人像是六、七歲大,剛打完架的毛頭小孩,跌坐於地,互指著對方,“哈哈哈!”、“哈哈哈!”終於忍不住抱著肚子笑成一堆。
  圍觀的人群,對他們二人純真的樣子,也不禁莞爾,連聲呵呵輕笑。
  忽然 “喔……”一陣歡呼和震天的掌聲如雷般響起。
  小混黑著眼圈,眨眼笑道:“呵呵!真客氣,看完戲還那麼給面子,居然有掌聲鼓勵呀!”
  原本圍著小混他們的人潮,突然迅速地散開。
  小妮子羞笑道:“得了吧!你以為你是誰,人家才不是為你而鼓掌呢!”
  帖納罕興奮道:“快!小子們,快回來坐好,摔角比賽要開始了,摔角勇士們要進場嘍!”
  小混他們二人,懶懶地將屁股挪回場邊,原先所坐之處。
  此時,八名穿著傳統獨特服飾的摔角勇士,排成二路縱隊,雄糾糾,氣昂昂,大步地走進場內空地。
  這八名勇士俱是打著赤膊,只有在肩胛連臂之處,象徵性地穿戴著釘有銀亮鐵扣的小牛皮軟甲,腰際圍有三層顏色各異的腰巾,下身穿著五色斑爛,色彩鮮豔的繡花燈籠褲,足蹬精緻繡花的長筒牛皮靴子。
  八名勇士,個個長得粗壯結實,他們那一條條,一塊塊線條明晰流暢的粗硬肌肉,彷彿是斧鑿刀削所成的石雕,隱含著令人窒息的孔武力道,清楚地浮現在裸露的臂膀和胸膛上。
  小混他們全都瞪大眼,好奇地盯著眼前的摔角勇士猛瞧,那樣子,就像見著新奇玩具的小孩,好奇中還有掩不住的興奮與欣賞。
  小刀突然問道:“帖老兄,我聽說蒙古的摔角勇士們,都以爭取一個叫什麼 紅帶金牛的玩意兒,為最高的榮譽,那紅帶金牛到底是什麼東西?”
  帖納罕搔著大鬍子笑道: “紅帶金牛就是一條 著純金牛的紅皮腰帶,那是代表著蒙古第一武士的身分標誌。”
  小混好奇問:“那要怎麼樣才能得紅帶金牛?”
  帖納罕舔舔厚唇,解釋道:“首先,摔角勇士必須先取得自己所屬那一旗內比賽的前三名,然後,才有資格三加蒙古各旗之間所舉行的全蒙古各旗聯盟摔角大會。如果能夠在全蒙古親王環視下,打敗各旗摔角好手的話,就能獲得紅帶金牛首旗武士的榮銜,得到這條象徵最強健勝利者的紅帶金牛。”””
  “原來如此!”小混恍然大悟道:“紅帶金牛就是全蒙古摔角冠軍的優勝獎!”
  帖納罕微笑地點頭,小妮子天真問道:“帖老兄,那麼你們這一旗裡面,有沒有出過紅帶金牛首旗武士?”
  帖納罕得意道:“當然有,二年前,我們旗內的怒獅哈赤,就曾經代表阿爾察汗諾而十二旗,三加全蒙古各旗的聯盟摔角大會,蠃得紅帶金牛首旗武士的榮耀,被稱為蒙古第一勇士!”
  小刀嘆服道:“天爺!你們阿爾察汗諾而一共有十二旗?那是不是說,那個叫怒獅的人,要先蠃得你們正白旗的前三名,再三加十二旗比賽,然後,才能三加全蒙古的聯盟大賽?”
  彷彿是自己的驕傲般,帖納罕重重地點頭,滿臉傲然道:“不但如此,而且哈赤在每一場比賽中都是第一名,他以三十六場全勝的記錄,獲得紅帶金牛,因此他被公認為有史以來,全蒙古最偉大勇猛的摔角武士。”
  小混不禁吃吃笑道:“真的?我倒挺想見見這頭獅子,看看他到底是何方星宿下凡,竟然這等子厲害法。”
  大鬍子帖納罕神色忽然一黯,似乎頗為感傷道:“可惜,我們就要失去這位最偉大勇猛的摔角武士了。”
  小混他們聞言,不由得訝然微怔,正要問帖納罕是怎麼回事時,忽然,四周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此時,八名勇士已經繞場完畢,其中六人已經退出場外,眾人在歡呼後,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期待著第一場比賽的開始。
  場內僅剩那兩名摔角勇士,分別屈起雙臂,交扭於肩,他們先對四周觀眾行禮之後,兩人再相互抱臂一鞠躬,接著,立即拉開架式,準備展開撲鬥。
  小刀用肘輕頂小混,他下顎微微往左前方一點,低聲地說道:“餵!咱們那位杜公子也來啦!”
  小混不動神色地轉著眼珠子斜瞟過去,果見杜雲亭盤膝端坐於自己前方的場邊,在他膝上則橫擱著一把金柄、金鞘,通體金光閃閃的金黃長劍。
  杜雲亭此時已換過一襲白綢 金邊的長衫, 潔淨的白衫,映著閃爍的金芒,襯著他那張浚豪瀟灑的臉龐兒,十足風流倜儻的富家公子模樣。
  尤其,他坐在服裝邋遢,言語粗俗的牧人之中,更顯得他的飄逸出群,英姿不凡。
  小混輕嗤道:“他奶奶的,騷!”
  “ 騷?”小刀茫然地重覆。
  小混目不轉睛看著場內的比賽,淡然道:“ 心加騷包!”
  小刀無言一笑,突然場中一聲大喝,他連忙凝神觀戰,只見場內雙方你來我往,盡是貼身肉搏,扭纏摔打的雙方,都想將對手壓倒在地。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地各自觀賞比賽。
  忽然,小妮子突發奇想,咯咯嬌笑道:“小混,你看那兩個摔角武士的腰上,那三層飛來飛去的彩色腰巾像不像女孩子的短裙子?”
  小混呵呵笑道:“像,像極了,如果穿在女孩子身上就更妙,只要風一吹,嘖嘖!可就精彩啦!”
  帖納罕和小刀附合般地嘿嘿輕笑,小妮子白眼啐道:“死相!”
  小混有意無意的將手搭在小妮子香肩上,同時伸指謔笑道:“瞧,裙子又飛起來了!”
  小妮子撫著嘴,呵呵笑得花枝亂顫,小混順手攬過小妮子肩頭,順勢將她帶入懷中,靠坐在自己的胸前。
  小妮子剎時羞紅了臉頰,可是舒服的姿勢,和甜蜜蜜的喜悅,都使她捨不得離開小混溫暖的胸膛。
  小混微一側頭,正好迎上杜雲亭的眼光,於是,他裝做這才發現杜雲亭在場般,對杜雲亭微笑頷首,打個遲來的招呼。
  杜雲亭的臉上在笑,但是,笑意似乎沒有進入他的眼中,使得他這一笑,少了一份親切感,反倒顯得有些森森的冷漠。
  孔雀開屏是為求偶,天下爭風相妒者,豈止於女子而已!
  小混扭頭收回視線,正好迎上小刀一臉若有所覺的笑意,他無聲地咧咧嘴,彼此心照不宣地將目光重新投向比賽場內。
  半晌 小刀忽有所感地低聲道:“小混,蒙古的角力摔跤的確名不虛傳,你瞧他們這種近身相搏,實在與武術中的拳腿掌指大異其趣,獨樹一格呢!”
  小混目注場內,點頭同意道:“嗯!瞧他們進撲攻擊時的靈巧和快速,的確頗有名堂,加上他們出手的鎖扣絆拿,全是關節要害和使力重點,若是真個兒被他們抱牢,只怕連擒拿手也沒有什麼用處。”
  說著,他順勢圈緊環抱小妮子的雙手。
  小妮子不好意思地扭身低啐道:“討厭,你又不是蒙古的摔角勇士……”
  小混低頭附在她耳邊,輕聲道:“有豆腐不吃,非小混也!”他又順嘴“滋!”地輕吻小妮子的香腮。
  小混把小妮子弄得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只得嚶嚀低啐,更加縮進小混懷裡,躲避小混的天外飛來之嘴。
  小刀捉狎地嘆笑道:“欸#瑚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他暗指小妮子越縮越貼進小混的懷裡,使自己更加無路可退,無處可逃。
  小混黠謔地眨眼笑道:“便縱有龍潭虎穴,行之何所怯?”
  小妮子乾脆嘟起嘴盯著比賽看,對小混和小刀二人捉狎逗弄的話語,全部裝成沒聽見。
  帖納罕非常不解風情地皺眉道:“小子,你們兩個嘀咕些什麼?看比賽時專心點。”
  小混對著他的後腦扮個鬼臉。
  忽然,群眾一聲驚呼。
  此刻場內一名摔角武士,正被對手橫肩撞退三步,他的對手趁這機會,立刻衝向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腰巾,腳下沉馬立樁,豁然猛旋用力向外疾扯,這名勇士順勢被對手摔倒在地。
  在觀眾的呼聲中,對方撲上前雙手自他的腋下穿過,反臂按住他的頭頸,使他臉面朝下動彈不得。
  受製的這人,立即伸手在地上連拍三下,然後四肢大張表示認輸。
  勝利的一方馬上放開他,同時伸出手將他自地上扶拉起,比賽的二位摔角勇士,非常有風度地握握手,一起接受觀眾的喝彩歡呼後,退出場外。
  小混輕笑道:“我喜歡這樣,比賽時雙方全力以赴,比賽完了不論輸蠃勝負如何,兩人還是和和氣氣,不傷感情地繼續做朋友。”
  小刀語重心長道:“江湖中人如果都是這種想法就好了,只可惜江湖不是那達慕,朋友可不是那麼容易維持的……”
  一陣鼓掌之後,又另外二名摔角勇士進場,進行第二場的比賽。
  看了一陣,小混評論道:“這兩人的摔角技術比剛才那兩個高明不少。”
  帖納罕接口道:“通常摔角比賽都是一場比一場精彩,技術最好,名氣最大的摔角勇士,全都排在後面當作壓軸好戲。”
  小刀淡笑道:“理應如此,對了,怒獅哈赤是不是也會三加今天的比賽?”
  帖納罕搖搖頭,一陣喝聲打斷他的話,觀眾們正為場內旗鼓相當的比賽,各自的吶喊助威。
  其中一人在被對方扣住手腕摔倒時,趁隙將對方絆倒,兩人一陣扭壓之後,雙雙滾開躍起,有如鬥雞般互視一眼,力刻又衝迎而上,再次展開搏鬥。
  帖納罕盯著場中的摔角比賽,似乎懷著無限遺撼地搖頭嘆道:“你們以為這兩人的摔角技術不錯?其實,他們在怒獅手下走不出三招呢!可惜,哈赤病了,再也不能三加比賽了……”
  忽然,小混他們背後的場外傳出一陣騷動,驀地,一個有若旱天雷鳴的霹靂吼聲叫道:“你們騙我!你們怎麼可以騙我說沒有摔角比賽!”
  小混等人齊齊回頭向後望去,只見一名身高八尺有餘,魁若小山的龐然巨人,正瞪著一雙銅鈴眼,鼻息咻咻地憤怒咆哮。
  這巨人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那頭倒豎如獅鬃,飛揚披散的蓬亂褐發,那就像頂著招牌似地告訴別人說他乃怒獅是也!
  此時,怒獅身前一名年約六旬有餘,身材瘦小乾癟的老頭,拈著顎下的山羊鬍子,急急頓腳道:“哈赤,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你的病隨時有發作的可能,而你若是再上場比賽,只有加速病情的惡化,你難道真的不要命了嗎?”
  怒獅哈赤不屑地輕哼一聲,撥開擋路的小老頭,嗤鼻道:“阿骨郎大夫,要不要命是我哈赤自己的事,用不著你操心,怒獅說要比賽,有誰敢阻止試試看!”
  小老頭阿骨郎大夫,急得小跑步追在哈赤身後,一直“你你……欸呀!”叫個不停。
  哈赤根本不理會阿骨郎大夫,逕自踏地有聲地走向眾人圍坐的圓場。
  他排開人群,往場中擠去,同時揚聲叫道:“耶魯爾,你出來!你竟敢騙哈赤,你算什麼好兄弟?你是不是害怕再輸給怒獅,不敢和怒獅比賽,所以故意找藉口不讓哈赤三加今天的比賽?你出來呀!”
  此時,場內的比賽因為哈赤的出現,已經停止下來。
  方才出場的八名摔角勇士其中一名年約二十五、六歲,生的方臉大耳,魁武威風的年輕人。
  他走入場中迎向哈赤,皺眉道:“哈赤,你怎麼不聽阿骨郎大夫的話,好好躺在床上靜養,卻又跑出來呢?”
  哈赤插著腰往耶魯爾面前一站,大剌剌道:“呸!要我躺在床上等死?他是做夢!”
  耶魯爾好言勸道:“哈赤,他是大夫,他自然知道什麼對病人最好,你就回去休息吧!等你病好了,你要三加比賽,或是練習摔跤,我耶魯爾一定奉陪。”
  哈赤一把撥開耶魯爾擱在他肩上的手,瞪眼道:“耶魯爾,你不用說的那麼好聽,我哈赤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近這一、兩個月來,我頭痛得越來越厲害,發作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還有,我的眼睛也常常變得模糊,就算吃藥也沒什麼管用啦!”
  耶魯爾微微一震,強笑道:“哈赤,你別胡說,你一定會好的,你忘了,你是全蒙古有史以來傑出的武士,你絕對不會輕易被一點校韓病打倒,你……你不會死了!”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已經有點哽咽不止。
  驀地 哈赤仰天哈哈笑道:“不錯,我怒獅哈赤是全蒙古最偉大、最勇猛的首旗摔角武士,哈哈……”
  他的笑聲中,有一股說不出的落寞和淒涼,彷彿是一頭瀕臨死境的雄獅,正發出無畏的悲吼。
  良久,哈赤收住笑聲,莊嚴道:“耶魯爾,如果阿拉真的要哈赤死哈赤也無話可說,只是,你既然也是摔角武士,應該更能體會哈赤的心情,一個摔角武士,尤其是一個紅帶金牛首旗武士,就算是死,也該死在摔角場上而不是床上!”
  哈赤伸出雙手,搭在耶魯爾肩膀上,搖晃著他,語氣略見激動道:“耶魯爾,你如果真是哈赤的好兄弟,你就不要阻止我三加摔角比賽,你應該幫助哈赤完成我這個最後的心願!”
  耶魯爾微仰著頭,淚水盈眶,他猛地伸手抓緊哈赤的雙臂,沉重點頭道:“哈赤,我們這輩子是好兄弟,就是下輩子也還要做好兄弟,我答應你,我會一直陪你摔角,直到……直到最後一場!”
  淚,隨著他的點頭,滑出眼眶,靜靜地溜下。
  全場突然暴出熱烈的掌聲,原本席地而坐的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這時候全場近萬的群眾,沒有一人說話,他們已經將心中的最崇高的敬意,透過勢烈肅穆的掌聲,毫無保留地傳達出來。
  小刀也對眼前這個有怒獅之稱的蒙古豪士,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欣賞和惺惺相惜的感情來。
  他很自然地瞄向小混,希望小混能夠有興趣露一記回春妙手,將哈赤這匹死馬,將就些救成活馬。
  小混正視而不見地仰望藍天,他的手無意地跟著其他人拍動著。
  此時,他緊蹙著眉頭,織弱純稚的臉龐上,流露出一抹沉靜深邃的表情,彷彿,他正跌入一個幽遠無涯的世界裡神遊。
  哈赤豁然脫去上衣,他身上早就穿戴好三加摔角比賽的行頭。
  他除了和其他摔角勇士相似的穿著打扮之外,哈赤在腰上多系了一條巴掌寬的腰帶,腰帶的扣頭,正是一個金光閃閃的純金牛頭。
  觀眾們重新落座,興奮又略帶惋惜地等候著比賽開始。
  小混兀自不覺地怔然獨立著,小妮子頗為尷尬地扯了他一把,小混這才茫茫然地坐回地面。
  他好像尚未從那個太虛幻境中回來,只是,原本看著天空的他,此刻正怔怔地直盯著哈赤。
  哈赤和耶魯爾兩人依禮向四周觀眾和對手行禮致意,然後,哈赤習慣性地雙手互拍一下,大喝著展開攻擊。
  只見他猛然向耶魯爾衝去,卻在貼近對方的同時,驀的橫移一大步,出腳掃向耶魯爾的下盤。
  耶魯爾上身微傾,右腳倏然後拉,輕鬆避開哈赤的掃腿,反手撈向哈赤左腕,企圖扣住他的左手。
  哈赤哈哈一笑,左手急收,同時左臂弓肘頂出,撞向耶魯爾胸口正中。
  耶魯爾後躍一尺,立即又斜滑上前,低身朝哈赤腰際衝抱而去;哈赤一個大旋身,讓開耶魯爾,順手一掌推在他的肩部,耶魯爾隨著衝力被哈赤推得連衝三步才堪堪站穩。
  只這兩、三下交手,就可以看出哈赤的反應、技術,的確都在耶魯爾之上,不愧是蒙古的首旗摔角武士。
  哈赤沉喝道:“耶魯爾,看仔細!摔角除了靠蠻力,還需要眼明手快,反應靈活。”
  他突然猛地伏身衝撲,照著耶魯爾適纔的招式再使一次,耶魯爾疾然半旋,然而,哈赤卻適時沉踏右腳踵,左臂倏張,一把抓住旋身的耶魯爾,就勢再旋,繞著逆時針的方向,將耶魯爾反手拋出。
  哈赤這一拋之勢,其實純粹是利用耶魯爾自己旋轉所產生的衝勁,再加上自己覷準勢子,輕扯一把而已,就將耶魯爾拋出七步之外,在地上打個滾後,才站起身來,這完全是藉力使力的技巧功夫。
  哈赤一拋成功,並未趁機進擊,反而擺穩姿勢等待耶魯爾主動攻擊。
  耶魯爾明白這是哈赤有意藉機教導他一些摔角技巧,這除了說,哈赤自知死期將至外,還有什麼解釋。
  早在此次那達慕展開之前,阿骨郎大夫就曾對他說,哈赤如果乖乖躺在床上,大約還有半年的生命,如果繼續摔角,哈赤就可能隨時斃命。
  如今,耶魯爾除了含著淚,咬著牙,盡心學習之外,他又能奈何?
  場外,阿骨郎大夫滿臉焦急地搓著自己那枯瘦如爪的老手,來回不停地蹀踱頓足。
  忽地,小混好似大夢初醒般,“啊!”的輕叫一聲,只見他雙目放光,神色欣然地猛拍腿,叫道:“是了!”
  他急急回頭推著帖納罕道:“帖老兄,快,快去將那位蒙古大夫請來,我可得和他好好研究一番!”
  帖納罕納悶道:“找他做什麼?是不是你哪裡不舒服?”
  小混眉頭怫然微蹙,雙眼瞪嗔道:“事關生死大事,說了你也不懂,快去!”
  早已習慣小混嬉笑怒罵的皮懶性情,帖納罕被小混此時不怒而威的嚴肅表情,瞪得心頭一窒,一顆心不聽使喚的怦怦亂跳。
  他驀地機伶伶一顫,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於是,帖納罕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身而去,臨走他猶不忘回應一聲:“我馬上去!馬上去!”
  小妮子輕扯小混衣袖,吐著舌嬌聲道:“你幹嘛那麼兇?嚇死帖老兄啦!”
  小混茫然眨眼道:“兇?我沒有呀!大概是心裡掛著事,所以說話比較嚴肅而已。”
  小妮子不以為然地皺了一下俏鼻子,輕笑著開玩笑道:“看不出你正經時會那麼嚇人,難怪你老是不正經。”
  小混呵笑地輕捏她的鼻子,詼諧謔道:“知道就好,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要我正經一點,我這個人呀!要是正經起來,就像這樣!”
  他學做兇惡狀地狠狠皺起眉頭,菱角嘴抿的老長,硬將嘴角往下拉,一雙黠慧精明的大眼睛,拚命睜得比雞蛋還大。
  然後,這才憋聲道:“活似城隍廟裡的城隍爺。”可是他溫文織秀,略帶點孩子氣的臉盤兒,怎麼兇也裝不出城隍爺的威風,頂多,像個作怪的小表頭罷了!
  “城隍老爺?”小妮子嚇哧笑道:“你要是城隍爺,我就是地藏王菩薩!”
  小混洩氣地垮下臉,忽而,又吃吃笑道:“不,小妮子,你絕對不像地藏王菩薩。”
  小妮子不服氣道:“為什麼?你怎麼知道我不像?難不成,你還見過地藏王菩薩的真面目,否則怎麼知道我像不像?”
  小混呵呵輕笑道:“哎呀!這種事用肚臍眼想也知道,你哪時候聽過人家說地藏王菩薩是女的?當然你怎麼裝也不會像!”
  他故作神秘道:“我倒是想到你兇起來時,會像誰的模樣。”
  小妮子好奇問:“誰?”
  “母夜叉!”小混得意地宣布。
  小妮子登時花容失色,她噘起的小嘴,足足可掛得上三斤豬肉,她捏起小粉拳,恨恨地擂著小混肩頭,大發嬌嗔道:“死小表,你才是母夜叉!”
  小混哈哈笑得肩直聳,小妮子的粉拳搥上去,倒像是在替他搔癢!
  小刀啐笑道:“好了,你們兩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打情罵俏,未免也太過於那個了吧!”
  小妮子重重一哼,賭氣地背過身去,不理會小混他們。
  小刀有趣地一笑,逕自對小混低聲道:“瞧出來沒?那個怒獅好像有意在教導對方的摔角技巧。”
  小混瞄了幾眼場中,點頭輕聲道:“應該的,那只獅子既然認為自己沒有生望,當然不甘心帶著一身絕技進棺材。”
  小刀擔心道:“你有幾成把握可以醫好他?”
  小混攢起眉頭道:“難講,這要看他的病情到底如何,如果,怒獅的毛病真如我所料的話,依他的現象看來,情況可不妙,所以我要找那個蒙古大夫問問看之後,才能夠對症下藥,決定該如何做。”
  帖納罕此時正帶著阿骨郎大夫,匆匆趕來。
  老郎中頗有漢風地拱手為禮道:“小兄弟,不知你找我有何貴幹?”
  小混拉著阿骨郎大夫在自己對面坐下,他開門見山道:“老郎中,我本身也學過幾天的醫,所以對哈赤的病情很有興趣。你能不能將他的病歷,自發病初期起,仔細說給我聽聽,或許,咱們倆會診一番,還能救了你們這位蒙古第一勇士。”
  阿骨郎驚疑不定地望著小混心想:“你這小孩才多大年紀,就算學醫吧!又能學得多少?我阿骨郎行醫三十多年,什麼玻夯見過,連我都束手無策的毛病,你又如何能救?”
  小混見這個蒙古大夫神色不定,半天不語,猜也猜得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於是,小混好整以暇,支顎淡然道:“老郎中,啥赤的毛病,可是有絕症之稱的腦腫瘤?”
  阿骨郎愕然反問:“你怎麼知道?”
  小混呵呵輕笑道:“老郎中,這有什麼好驚訝,看病不離開望、聞、問、切,雖然我未曾替哈赤把過脈,但是剛才聽他說出自己的病兆,加上我仔細觀察他的氣色,大概也猜得出八、九分,如何?現在你該相信我不是吹牛了吧!”
  阿骨郎汗顏道:“小兄弟的確高明,是老夫太小心眼。”
  小混理所當然道:“知道就好,不過此時猶未晚也,好吧!你可以告訴我有關哈赤的病情了吧!我可是洗耳恭候多時啦!”
  阿骨郎尷尬地笑笑,然後,他輕咳一聲,似是整理思緒般,略為沉思後,緩聲道:“大約在八個月前,哈赤因為他頭痛得受不了,一些偏方又都無效,所以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到我那裡。”
  小混肯定道:“照理說,一般感冒引起的頭痛,應該不會那麼嚴重。”
  阿骨郎大夫附合道:“是呀!我也是這麼認為,於是替他仔細把了脈,發現他後腦玉枕穴附近,血氣有些積窒不順,不像是感冒的症狀,便替他炙了一針,開了付藥,吩咐他兩天後再來。”
  小混呵笑猜測道:“結果他沒回來?”
  阿骨郎拈著鬍子苦笑道:“沒錯!還是一個月後我碰到他,才問他情形如何。”
  小混黠笑道:“他一定說很好,完全沒有問題。”
  阿骨郎訝然道:“你怎麼知道?他就是這麼說的呀!”
  小混嘻嘻一笑,慢聲道:“對那些不喜歡看病、見大夫的人而言,說這種話是天經地義的事,他不這麼說才叫奇怪,後來呢?”
  阿骨郎扳著指頭算道:“就在五個月前,他被耶魯爾拖來見我,耶魯爾說哈赤時常喊頭暈、頭痛,脾氣變得很暴躁,他的朋友都快受不了他了,所以強迫他來看病。我一診脈之後,發覺以前玉枕穴的毛病不但未好,反而情況更嚴重,於是又為他下了兩針,同時吩咐耶魯爾,無論如何,隔天架也得把哈赤強架來看病。”
  小混皺眉道:“就是這樣,有很多病本來可以醫得好,偏偏病人自以為自己沒問題,三拖兩拖之後,就變成絕症。那你又是何時確定哈赤得的是腦腫瘤?”
  “大約在三個月前。”阿骨郎沉重道:“經過連續二個月的治療後,我只能控制住炳赤的病情不再繼續惡化,可是,玉枕穴附近的血路不通一直也不見改善,於是,我改而對他的足太陽膀胱經下針,發現有針響,而且哈赤也感覺好了些,我才肯定他的病症是罕見的腦腫瘤。”
  小混在心裡嗤道:“你他奶奶的,還真不枉稱為蒙古大夫,如此明顯的毛病,竟也要兩個月才能肯定,真是庸醫!”
  他神色微沉,繼續問:“你原先是如何對他下針治療?”
  阿骨郎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忐忑,好像昔年他還未出道時,每當面對師父的臨時考問,心裡雖知自己沒錯,卻總有股子說不出的惶然。
  於是,阿骨郎乾咳一聲,不自在地扭一扭身,小心道:“第一次和第二次的下針,我都是針對打通玉枕穴附近的血路,所以直接對玉枕穴下針。我是以一寸分長的銀針,用針管彈針進入皮下,然後施用捻針法,慢慢地刺入深部。”
  小混點點頭道:“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你如此下針的確沒錯,而後呢?”
  阿骨郎悄悄噓口屏住的一口氣,稍為放鬆之後,繼續解說道:“兩次用針以後,由於哈赤病情並不單純,所以我改而對他的督脈針、灸並用。”
  說完,他似乎等待著小混的同意,而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在小混面前,他始終有種戰戰兢兢的壓迫感,好像連自己信任了三十幾年的經驗,都不再那麼有把握。
  小混沉吟道:“督脈起於會陰,上走背部的正中線,達於頭頂,各下走入顏面正中線,到於上齒齒根部,它掌管大半的頭部穴道,你如此下針沒有錯……玉枕穴屬足太陽膀胱經,你可有繼續施針?”
  “有!”阿骨郎肯定萬分。
  小刀、小妮子、以及帖納罕,還有一些關心哈赤病況的人全都圍著小混和阿骨郎他們二人,仔細地聽著二人會診的結果。
  但是,這些人當中,十之有八九不知道他們二人所談何事,尤其是牽涉到有關經脈、穴道和針灸之術等方面,眾人更是有如鴨子聽雷 一臉茫茫然,有聽沒有懂。
  倒是小刀自幼習武,經脈走向、穴道所在,無不了然,只是以往這些經脈穴道,對他而言是內力運行的方向,具有傷敵、製敵的功能而已。
  如今,他旁聽小混和阿骨郎的交談,這纔明白武與醫,其實是一體兩面的事,它們所依據的理論重點,其實大致相同。
  陡然間,他對醫術一道有了概念,內心不禁喜忖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老古人果然誠不欺我。”小妮子眨動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痴痴凝望小混正經八百的臉龐,此刻,小混所流露出的神采膽識完全不同於他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的模樣。
  此時的他,實在是個能讓任何少女覺得足以託付終身的好對象。
  因為,他是那麼的沉穩,那麼的可令人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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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施妙手神醫再世

  小妮子痴痴的目光有此飄忽、幽遠。
  在她的眼波中全然沒有絲毫引人遐思的旖旎情愫,看她心不在焉的表情,就可知道這妮子心中所想的,絕對不是什麼兒女情長的事兒!
  小混彈指敲著自己的膝頭,沉思道:“老郎中,你若能在那時,就想到同時用針於督脈和足太陽膀胱經的話,哈赤的病情應該不至於惡化的如此之快,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倒是告訴我,他病情真正的加速惡化是在何時?”
  阿骨郎有些赧然,乾咳道:“大約兩個月前。”
  小混點著頭,沉思不語,眾人不明所以,全都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開口打擾小混的思緒。
  驀地 摔角場內突然響起一聲雷吼,眾人連忙望向場中,只見哈赤爾猛然回頭,暴喝著衝向耶魯爾!
  耶魯爾來不及閃避,只得沉身立樁,伏身阻擋哈赤的衝撞,他們二人同時齊聲大喝,“砰!”的悶響,兩人互相扭纏做一堆,雙雙扣住對方腰際。
  此時,誰的力量大,誰就能夠摔倒對方,憑的全是一股蠻勁。
  耶魯爾奮力抵抗著哈赤越夾越緊的鐵臂,汗水順著他的頭額際流向眼窩,又自眼窩一骨碌滑下鼻樑,滴落地上。
  他不經意地抬眼瞥視近在眼前的哈赤。
  哈赤正奮力閉了閉眼,而耶魯耶而可以清楚的看到哈赤的瞳眸,已經失去原本的銳利,變得有些渙散。
  他知道哈赤已經看不見了,當時心下不由得一驚!
  只這一瞬間,哈赤感受到耶魯爾的精神鬆弛,於是,他大吼一聲,猛的挫腰奮力將耶魯爾摔了出去!
  哈赤在摔倒耶魯爾之後,微微踉蹌兩步。
  多年的摔角經驗告訴他,他只要立即衝上去壓制對手,他就能得到勝利。
  哈赤安心的微微一笑,忖道:“衝吧!一切該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只有靠魯而自己去體會,自己的眼睛又快要看不見,也該結束這場比賽了,畢竟,提供觀眾一個完美的結局,是摔角武士的責任!”
  哈赤猛然甩頭,像一頭出獵的雄獅,威風凜凜的甩動著頭頸上鬣鬣的鬃毛。
  自模糊的視線望去,哈赤看見耶魯爾正要站起來,他大喝聲再度撲上,耶魯爾敏捷的自地上躍起,閃開哈赤的攻擊,同時一掌擊在哈赤肩頭,將哈赤推得跌撲數步。
  哈赤豁然笑道:“好兄弟,你學的可真快吶!”
  不過才剛站穩,哈赤腳下一旋,立即又回身抱向耶魯爾。
  忽然,哈赤感到腦中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他眼前驀地一黑,抱了個空,又是一次穿髓透腦的強烈痛苦。
  哈赤抱著頭,猛吼一聲,“砰!”的,他前撲的身子,重重俯摔向地面,登時昏厥了過去。
  小混聞聲驚醒,大叫:“不好!”
  只見他手往地上輕按,人已盤膝不變,射向場內。
  此時,另一條白色人影同時閃晃而出,撲向哈赤。
  小混人在空中,驀地伸展四肢,幾乎是詭異的,他已經到達哈赤身旁。
  白色人影正是杜雲亭,他比小混稍慢一步到達,不由得輕嘆一聲,似乎不太相信小混的動作竟會比他還要稍快一些。
  小混毫不猶豫,單掌倏揮,五枚亮晃晃的金針如同自己長了眼睛般,不偏不倚刺入哈赤顏面五大重穴。
  光是這一手,又讓杜雲亭心中打個突,他實在估不出小混是啥底子,功力究竟有多高?
  杜雲亭怎會知道,小混所有功夫之中,最為自得的就是大幻挪移輕功身法,和他這手學自武狂任浩飛的暗器手法,融合針灸之術所獨創的無影神針 暗器刺針術。
  阿骨郎和耶魯爾以及不少人紛紛圍上前來。
  小混迅速掏出一顆烏溜溜的不知名藥丸,塞進哈赤口中,同時篤定地指揮道:“來四個人,小心地把這頭獅子抬到老郎中住的地方!”
  耶魯爾急忙招呼其他摔角勇士幫忙,四個人小心翼翼地抬著哈赤,慢慢往一座不算小的蒙古包走去。
  小混和其他一幹閒雜人等,就尾隨於後蜂擁而行。
  唯獨杜雲亭仍舊留在原地,他神色僵冷地目注小混和眾人離去。
  良久之後,他平板而無表情的俊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深沉而且帶有含意的飄忽笑容,他優雅地輕揮衣袖,態度又見雍容……阿骨郎的蒙古包,是一座明、暗各一的兩進式帳幕。
  而所謂的兩進,其實只是在帳幕中間,用一塊綴補的軟牛皮當作帷簾,將蒙古包分成兩個空間。
  靠近蒙古包入口的地方,自然算是明間,也是阿骨郎平常接待患者,替人看病的診所。
  此時,小刀、小妮子與耶魯爾三人,正神色各異地等在那裡。
  帷簾之後,就是阿骨郎的寢居,哈赤被送入裡面已經有一段相當的時間,而小混和老郎中卻遲遲不見出來。
  這使得耶魯爾有些煩躁地來回踱步,有時,他還會對空呢喃幾句小刀他們聽不懂的蒙古話,也許,他是在向他們的阿拉真主禱告吧!
  終於,帷簾翻動,小混和阿骨郎俱是滿臉疲色地走了出來。
  耶魯爾首先衝上前,以清晰但是緩慢的漢語,焦急問:“如何?小兄弟,哈赤他有救嗎?”
  小混抿嘴狂道:“只要我曾能混出手,他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你急什麼?”
  阿骨郎拍拍耶魯爾肩膀,欣慰道:“感謝阿拉真主派來這位小神醫,哈赤他有救了!”
  耶魯爾欣喜地狂叫一聲,衝出蒙古包朝西而跪,他高舉著雙手,伏身對空膜拜。
  小混打個哈欠,懶洋洋地笑道:“奶奶的,我費了大把精神救人,這小子不謝我反倒謝起天來啦!”
  話剛說完,耶魯爾已自外面衝回來,噗通跪在小混腳前,低頭親吻他的腳背道:“小神醫,你救哈赤,我耶魯爾心裡同樣感激,我先代他謝謝你!”
  他將感同身受這句成語說成心裡同樣感激,在文詞上也許沒有那麼順暢,但是更見真情至性。
  小混怔了一下,急忙將他扶起來,輕笑道:“哎呀!我是說著玩的,怎麼你當真如此感謝我,你這樣會把我嚇壞的啦!”
  面對小混打趣的玩笑話,老實的耶魯爾反倒怔怔的不知怎麼回答。
  小混學著阿骨郎剛才的樣子,拍拍他的肩頭,然後回頭叮嚀道:“老郎中,方才我施針的步驟和方法,你可都記清楚了?”
  阿骨郎忙不迭點頭道:“都記住了!”
  小混滿意道:“這就好,等以後你若再碰上類似的病例,就不愁救不了人。對了,你這裡有紙筆沒有,我順便開張輔助性的藥方留給你,待會兒你也可以照方抓藥,煎一副在哈赤醒來後,讓他服下,效果會更好。”
  阿骨郎連聲應是,趕忙回身自帳幕的一角搬出矮幾和文房四寶,置於小混跟前,同時他親自動手仔細地為小混磨墨。
  這時候的阿骨郎,對小混可真的是百分之百的心服口服;不光是因為小混醫術高明,更因為小混擁有一顆真正無私的仁心。
  方才在醫治哈赤時,小混絲毫不忌諱所謂的同行相忌,他將自己對腦腫瘤這種毛病的所知所學,全部毫無保留地講解給阿骨郎聽。
  同時,更是仔細指點阿骨郎要如何醫治這類病症,以備將來阿骨郎遇上同類病人時,可以多救一條人命。
  小混的態度,和那些為了利益而保留獨家祕方的大夫比起來,可謂有雲泥之別。
  阿骨朗都不禁暗自臉紅,忖道:“沒想到我老頭子學醫行醫三十餘年,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孩子懂得仁心仁術的道理。”
  小混拿起紙筆,龍飛鳳舞地開好藥方,想了想之後,又道:“哈赤的病,大概還得連續針上三天,施針的同時,不妨用艾炙,這樣子他好的會更徹底。不過,你得特別記得,在治療哈赤眼睛模糊的毛病時,就不能用艾炙,只能純靠針刺,以免影響眼網膜,同時,與風池穴有關的陽維脈、足少陽膽經,可也得一併用針。”
  阿骨郎猶如問道的學生,神色莊重地頻頻點頭,看得旁邊不明內情的其他三人,一臉訝然。
  小混將藥方交給阿骨郎之後,輕鬆道:“好了,剩下的事,就勞煩老郎中你來照顧打點,我回去休息。”
  “應該的。”阿骨郎真摯道:“小神醫,老夫真心感謝你的指導,也代哈赤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小混擺擺手,笑道:“剛才耶魯爾謝我時,害我嚇了一跳,你也想嚇我不成?有什麼好謝。”
  他哈哈一笑,招呼小刀和小妮子一聲,便往帳幕出口處走去。
  耶魯爾連忙拉住他,急聲道:“小神醫,你別走呀!你到耶魯爾家去休息吧!”
  小混呵呵笑道:“老兄,請神容易送神難,你不怕我賴在你家不走?”
  耶魯爾憨直地搖頭道:“不怕,不怕,你不走,耶魯爾就招待你一輩子。”
  小混高興道:“好,爽快!你都不怕養我,我還怕什麼,走!到耶魯爾家去。”
  小刀打岔道:“小混,別忘了帖納罕可是在等咱們回去。”
  耶魯爾拍著胸脯道:“沒關係,耶魯爾叫人去通知大鬍子,說你們讓我招待。”
  小混點點頭道:“順便請去的人,將我們留在帖老兄那裡的零碎行李取來。”
  “沒問題!”耶魯爾迫不及待地拉著小混往外走,待出了當作門簾的帷幄,他才又扭頭叫道:“阿骨郎大夫,啥赤就你照顧,等他醒了,我再來看他。”
  老郎中拈著山羊鬍子點點頭,但是注意力卻放在小混所開的那張藥方之上,口中猶自念念有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將耶魯爾的話聽進耳去。
  耶魯爾帶著小混他們回到自己所住的蒙古包,他掀開帷幄笑道:“小神醫,你們先進去休息,我找人去通知大鬍子,順便搬行李,一會兒就來陪你們,要吃什麼,用什麼,你們盡避自己動手。”
  小混自在地鑽進蒙古包,頭也不回道:“你盡避去,我絕不會跟你客氣的。”
  耶魯爾高興地離開後,小妮子挑道:“人家叫的順口,你倒也聽的順耳,一點也不會難為情呀!”
  小混人成大字形,俯趴在一塊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他聞言,睜著一只眼,斜瞅著小妮子,反問道:“我為什麼要難為情?至少,我比那個蒙古大夫高明可是事實,既然他們喜歡叫,我自然也不反對聽。”
  小刀也坐到毯子上,抱著膝笑道:“小妮子,你也太不了解小混,像這種現成便宜他若不佔,他就不叫曾能混。而且,老實說,你若明白小混他文爺爺在江湖上的名氣,你就知道他們這聲小神醫,叫的可不冤。”
  小妮子睜大眼,好奇道:“小刀哥哥,你是說真的?小混他那兩位爺爺,在江湖上都很有名?”
  小刀伸展身子,仰面躺下,憧憬道:“百分之百的真,我倒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有此榮幸見見這兩位老人家。”
  小混閉著眼,模糊道:“你放心,有機會的,我那兩個老而不死的爺爺,這一輩子等的就是要出谷,而他們出谷的指望就是我,只要你跟我混在一起,遲早見得著他們。”
  小妮子傍著小混身邊坐下,她皺著柳眉,推推小混道:“餵!懶豬,你怎麼又要睡了,人家還有事要問你嘛!”
  小混仍是閉著眼,卻故意學她的聲音,嬌滴滴道:“人家就等你問嘛!”
  小妮子捶他一拳,啐聲道:“討厭!人家是說正經的啦!”
  小混依然故我,嬌聲回道:“人家也是說正經的啦!”
  小妮子好氣又好笑,瞥了俯躺的小混一眼,織手猝揚,“啪!”然一記大鍋貼,結結實實賞在小混有肉的屁股上。
  “哇!”
  小混抱著臀部猛然翻坐而起,瞪著小妮子,小刀識相地用手撫住兩眼,懶懶道:“我沒有看見。”
  果然,小混不待小妮子逃跑,伸手倏探,一把擒住小妮子,將她拉到自己膝上,揮手回敬一巴掌,這時候只知道不吃眼前虧,可不懂得憐香惜玉。
  “啊!死小混,臭小混,討厭!”小妮子趴在小混腿上,委屈地恨聲大罵。
  小混照例探頭賞她一吻,駁道:“香的!”然後,他才扶著小妮子坐好,吊兒郎當地問道:“好了,你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要問,竟然值得你大肆騷擾我?”
  小妮子嗔他一眼,沉吟道:“你早先在摔角比賽會上,和那個老郎中說的督脈,足太陽膀胱經什麼不是你教我練內功時的經脈嗎?為什麼又和醫術扯上關係了呢?”
  小混聞言不由得呵呵笑道:“傻妮子,今天你老公我就替你仔細上一課經脈學,學過之後,你可得表現在內功修習的結果上才可以哦!”
  “好嘛!”小妮子興致勃勃道:“你快說,我一定認真聽,仔細學。”
  小刀也急急彈坐而起,湊前準備聽課。
  小混故意吟哦道:“經脈者,也稱之為經絡,首見於黃帝內經一書,內經之曰經絡……”
  小刀敲了他一個響頭,笑罵道:“你少作怪,說點人說的話好不好?”
  小混嘿嘿一笑,這才盤膝端坐,正經道:“黃帝內經這部書,應該是我國最古的醫書,它的名稱最早發現於漢書藝文志之中。這部書到底是何時所著呢,已經無稽可考,但是它主要部份,是集輯從週末的戰國時代起,直到漢代時期止,各醫家的學說,則是沒有疑問的。”
  小刀撇嘴催道:“重點,說重點就可以,廢話少說!我們又不是要懸壺濟世,不需要知道這玩意兒的祖宗三代。”
  小混故作無奈道:“所以說你孺子不可教也,一點耐心也沒有。”
  小妮子也嗔笑道:“你才無聊!說那些廢話,是不是表示你學問高?”
  “好,廢話少說,可以了吧!”
  小混接著簡明道:“內經裡所講的經脈,說的是養身體,衛氣血,循環周身的經路,大致分為十二經和奇經八脈。十二經伏行於皮肉之間,是看不見的,而能見到的有形脈管,則是絡脈,也就是說經脈為脈管以外的循環路線。”
  一口氣說到這裡,小混頓了頓,見二人都沒問題,才又繼續道:“所以十二經是正常時候氣血運行的道路,因此也稱為正經。
  至於奇經八脈又稱為八奇經,是氣血過多時候溢出正經以外的通路,好像放水的支路一樣的。
  任、督兩脈即八奇經中最重要的經脈,任脈乃起於會陰,上走胸腹部正中,終於下唇,而督同樣起於會陰,卻走背部天上中,達於頭頂後,繼續向下走入顏面正中,到達上齒齒根。”
  他歇口氣,舔舔唇,又道:“這就是為什麼練武之人,必須貫通任、督二脈的原因,這二脈一旦豁然而通,那時人身的氣血就可以自由環轉於體內,源源不絕,生生不息。”
  小妮子不解道:“你說的都是就醫道而言,為什麼也符合武學的內功心法?”
  小混咂嘴笑道:“傻妮子,所謂內功,其實是一些修道練真之士,他們在了悟氣血於人體內的循環走後,循著一定法則去操縱體內氣血的走向,以期達到延年益壽的目的。
  後來,這些練氣之士發現經由一定經脈走向,可以將體內的氣,匯集成一股強大的勁力,進而透過穴道逼出體外,成為有形的力道,於是,經長年的研究探索後,終於發展成為武學中的內功心法,懂了吧!”
  小妮子這才“哦!”的一聲,恍然大悟。
  小刀順便補充道:“武當派的始祖張三豐真人,本來就是修道之士,他因為體悟出道本是太虛,曰無極。而無極元始一動太極,太極含兩儀陰陽,而化三才四象五行和八卦,所以創出太極掌、太極劍,被尊為內家武學的鼻祖,其實,內功心法可不是有武當派之後才有的吶!”
  小混嘖嘖稱奇道:“喲!不簡單,你居然連武當派的內功心法都能偷得到。”
  小刀嗤道:“什麼偷,我可是光明正大學來的。”
  小妮子好奇道:“小刀哥哥,你是武當弟子嗎?為什麼你不是道士?”
  小刀哈哈笑道:“誰說武當弟子一定是道士,何況,我也不是武當門下,更不會是牛鼻子。”
  他的言詞之中,隱含輕蔑與不屑。
  小混嘿嘿笑道:“老哥,看來你和武當派有過節,是不是?”
  小刀搖頭道:“說過節也談不上,只是,我師父早年為武當的棄徒罷了!”
  “棄徒?”小混感興趣道:“怎麼回事?好像挺曲折離奇的嘛!說來聽聽如何?”
  瞧他那付摩拳擦掌的猴急樣子,小刀不禁失笑道:“得了,又不是聽說書,你那麼興奮幹啥?再說,我只是隱約聽師父提及,這件事好像與一個叫做千幻秀士的有牽連,其他詳細情形,師父沒說,我也不敢問。”
  小混“嘖!”的嘆道:“可惜,沒故事聽了!”
  小刀斜瞅著他,謔道:“想聽也可以,問問題五兩,聽故事十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否則,棉花店失火 彈(談)也甭彈(談)!”
  他可是算準小混的口袋空空。
  忽然 耶魯爾掀簾而入,笑道:“你們在談什麼?怎麼要交錢、交貨?”
  他手中提著小混他們三人的行李包袱,以及小妮子的弓箭進來,而他身後另一人隨後進入帳幕內,來人竟是杜雲亭。
  耶魯爾並非真有興趣知道小混他們在聊什麼,隨口問問之後,他逕自接著道:“本來我想找人去大鬍子那裡,後來想一想乾脆自己走一趟,所以這麼久才回來,剛好這位公子說是你們的朋友,在大鬍子那裡等你們,所以我就順便請他一起過來。”
  杜雲亭和煦笑道:“刀兄,曾兄弟,還有望姑娘,在下不請自來,諸多打擾,千祈見諒。”
  小刀輕笑道:“哪裡,杜兄太客氣了,在這裡你我同為客人,何來打擾之有。”
  耶魯爾濃眉微皺,三分茫然七分吃力地聽著他們二人客套,總算這幾句半文半白的中土漢話,他還能聽懂其中大半的含意。
  於是,他呵呵笑道:“對對,大家都別客氣,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隨便就好,沒有打擾,沒有打擾!”
  小混砰然躺回地毯,翹起二郎腿,在半空中晃呀晃的,他睜只眼閉只眼,斜眼睨道:“我說,杜公子老兄啊!你辛辛苦苦在帖納罕家裡等我們,可是有何『鬼』幹吶?”
  杜雲亭沒有聽出小混話中暗藏玄機,仍是一派爾雅,含笑道:“為兄乃是為了道謝,特地前往帖納罕之處,探望三位。”
  小混在心裡暗笑道: “奶奶的,真 騷!連『圍胸』都敢出籠,我又不是娘們害喜,喜歡吃酸,沒事我個醋意薰天的窮酸哥們在身邊,我可消受不了!”
  小刀詫異問:“道謝?杜兄要為何事道謝?”
  杜雲亭拱手道:“曾兄弟,你所贈之金創藥果然頗具神效,白星敷用後,傷口立即止血,雖只經過半日,即已結痂,為兄以此謝過。”
  他接著又含蓄笑道:“方才來此途中,聞知兄弟妙手回春,救得罹患絕病之怒獅哈赤,可見兄弟你醫術非凡,但不知兄弟你上何處習得如此神技?”
  小混嘿嘿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杜雲亭怔道:“兄弟可是說笑?你何曾告訴過為兄?”
  小混狹謔道:“這裡又沒有人笑,我怎麼是說笑!我給你金創藥時,不是告訴你,那是祖傳祕方嘛!”
  杜雲亭仍然不明其意,只得略有保留地點頭道:“你是這麼提過……”
  小混咂舌道:“所以啦!藥是我爺爺傳的,醫術自然是我爺爺教的嘛!”
  杜雲亭恍然怔道:“原來,兄弟你所謂的祖傳,竟是此意!”
  小混晃腦漫吟道:“祖者,爺爺之謂也;祖傳祕方,當然是說爺爺傳授秘密藥方,這麼簡單的解釋,有什麼值得懷疑?”
  說完,小混故意瞥了杜雲亭一眼,好像嫌他沒學問,這種事也得自己浪費口舌的解釋一番。
  杜雲亭乾咳一聲,似笑非笑道:“兄弟的見解過人,為兄受教了。”
  小混故意將杜雲亭的客氣當做神氣,他乾脆彈坐而起,盤膝目注對方,理所當然道:“所以不是我說你,杜老兄,這個為學做學問嘛!重要的不是死讀強記的技巧,要能夠融會貫通,靈活運用才是真功夫吶!”
  杜雲亭應付地點頭強笑,勉為其難地附合贊同一番。
  小混卻是得理不饒人,不知是真胡扯,還是假胡說,得寸進尺地繼續道:“不是我自己誇口,談到對學問的靈活運用,我曾能混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無人能及的天才!所以,杜老兄,你若多跟我學學,包管你往後逢凶化吉,一帆風順,加官進爵,從此受用無窮。”
  杜雲亭強顏乾笑道:“呃……當然!當然!”
  他心裡卻咬牙切齒,不屑地暗罵道:“放屁!等我想要去賣狗皮膏藥時,就會跟你這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學上一學。”
  耶魯爾茫然不解地來回相著小混和杜雲亭看著,小刀和小妮子二人卻是咬緊下唇,猛吸大氣。
  敢情二人早就笑得腸子打結,可是表面上又不得不維持一下基本的禮貌,所以他們二人因為想笑卻又不敢笑出口而皺成一團的臉上,可真是憋意十足!
  小混瞥了小刀他們一眼,豎起大拇指贊道:“杜老兄,你可真是不愧為武林盟主之子,果然家教良好,不論是風度、耐心都是一流的吶!”
  杜雲亭連忙拱手陪笑道:“哪裡,兄弟過譽了。”
  “沒有過譽,一點也沒有過譽!”小混神色坦然地搖手道:“能夠在我打屁時,還能笑得出來的人,修養絕對是不容否認的棒!”
  杜雲亭臉色微窒,窘然恚道:“你……”
  忽然 “唏聿聿!”
  一聲激昂驚怒的馬嘶,驀地響徹四野!
  小混三人不約而同怔然地驚疑叫道:“赤焰!”
  小混首先自地毯倏的彈起,閃出帳外,其餘眾人緊跟著紛紛搶身掠出,直奔馬嘶起處。
  遠遠的,赤焰有如一溜燃焰,急急潑拉馳來。
  它背上那件鵝黃鞍褥,小妮子自從比賽之後,原本已為它重新穿綁端正,此時卻是松松垮垮的斜斜垂掛於它的腹旁。
  好像,剛剛與人經過一番激烈的拉扯糾纏,模樣好不狼狽邋遢。
  看見急掠而來的小混,赤焰就像一個受盡欺負的小孩,乍見自己的親長現身,它激動地昂首迎空,發出一聲充滿委屈的嘶鳴。
  驀地 赤焰一股腦兒鑽入迎面而來的小混懷裡,熱切地揉弄著那顆宛如夕陽的火紅腦袋瓜子,同時不住地低低咻咆。
  小混輕輕拍著赤焰的腦袋,柔聲撫慰道:“怎麼啦?小子,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欺負你,告訴老爹,老爹抓他來打屁股,好替你出氣!”
  赤焰抬起頭,目含驚怒地不住甩頭,瞪視著空無人跡的遠方草原,瞧他那副掀唇嘶咆的樣子,彷彿真的想告訴小混什麼似的。
  小混無可奈何地呵呵嘆笑道:“小子呀小子,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可惜你老爹我什麼都學一點,唯獨沒學拍馬屁,說馬話,所以聽不懂你的告狀啦!”
  畢竟,馬就是馬,不論赤焰如何通靈,它終究是一匹馬,絕對沒有辦法開口和小混說些人話,如今,它可真叫有口難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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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躡賊蹤神偷世家

  九月初二,干支丙巳;鬥指已為霜降,氣肅,露凝結為霜而下降,故名霜降也。
  衝鼠,歲煞東南;宜祭祀、破土、嫁娶、納採、牧養納畜,忌移徙入宅、開生墳合壽木、出行。
  此刻正值寅末時分,更深露重,新月已墜,殘星漸渺,天地之間充滿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種時候,失眠的人兒早該沉沉的睡去,而早醒的鳥兒,也還在夢中打呼猶未覺醒,大地一片沉寂,較之夜初更加安靜三分。
  忽地 三條幾乎不可辨認的人影,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藉著三差聳立的帳幕陰影為掩護,正一步步離開蒙古牧民駐紮的地方。
  人影閃掩之間,另一道龐大的黑影,赫然無聲無息地潛行於後。
  他們,正是小混等三人和神駒赤焰!
  為首的小混,小心地探頭探腦四下查望一番,確定沒其他人之後,回頭正要招呼小妮子和小刀,卻瞥見小妮子猛仰起頭,一個噴嚏即將哈啾而出。
  他急急反身以手緊掩住小妮子口鼻,小妮子悶嗆地重重點了個頭,總算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以致驚動沉睡中的人們。
  小混低低籲聲道:“小心點,吵醒別人就走不了啦!”
  小妮子撫著自己的小嘴,睜大眼睛抱歉地瞥了他一眼,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小混滿意地輕揮右手,三人一馬,便又緩慢謹慎的向前潛進……天色微明,新的一天,隨著東方逐漸由暗而亮,再度甦醒,活躍。
  小混他們離開營區已經有段距離,三人總算呼出了許久的一口大氣。
  小混裝腔作勢抹著額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漬,誇張地噓氣叫道:“哎呀呀!好危險,終於逃出魔掌啦!”
  一群宿鳥,被小混的大呼小叫聲驚起,吱吱喳喳抗議般地撲翅飛去。
  小刀淡笑道:“瞧你說的那麼嚴重,也不過是蒙古人比較熱情一點,加上你醫好了他們旗裡的第一勇士,人家捨不得你走罷了。”
  小妮子嬌笑地接口道:“就是嘛!如果天天喝酒吃肉看表演,也算魔掌的話,天底下除了你,恐怕沒有人會想逃出這種魔掌。”
  小混拍拍肚子叫道:“當然是魔掌,你們瞧,我原本完美無瑕的身材,才半個月不到,就被他們養肥了,誰知道他們如此養豬般養我們,是不是……”
  頓了一頓,小混忽而又皺起鼻子,不舒服道:“何況,還有那頭憨不隆咚的獅子,一天到晚老是跟著我,猛叫主人,煩都煩死啦!”
  小刀迎著朝陽,深深吸進一口清新的空氣,他聞言只是輕輕瞥過自己被露水沾濕的鞋面,安然道:“咱們有句俗話說:你若救了一個人,便對他的生命有責任。哈赤個性固然憨直易怒,但他卻不是一個諂媚阿諛的人,他在必死的絕境為你所救,稱為你主人,是他表達內心感謝和尊敬的方式,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小混白眼道:“這層道理難道我不懂,還要你來說,既然你那麼欣賞哈赤,就讓你當那頭呆獅子的主人好了。”
  “可惜人不是我救的。”小刀哈哈大笑道:“就算我中意,人家也不稀罕當我的僕人呀!”
  小妮子咯咯嬌笑道:“有那種說話就像雷陣雨的僕人,難怪小混要趁三更半夜逃走,要是我,早就受不了嘍!”
  “雷陣雨?”小刀好奇地睨著小混。
  小混悻悻道:“就是哈赤每次說話說得太激動時,聲音大得像打雷,而且口水四處亂噴嘛!小妮子特地封給哈赤雷陣雨的外號!”
  “封的好!炳哈……”小刀立即想到哈赤平常時激動得口沫橫飛的德行。
  小混瞪他一眼,咕噥道:“好個屁!讓你做那頭蠻獅的主人,天天受雷陣雨灌溉才好……”
  驀地 小混等人原來方向,傳來一陣劇烈的馬蹄響聲,好似有快騎急追而來,而且,聽那蹄音,來騎似乎不止一匹。
  小混他們猶自互相對望,驚疑地揣測著來騎到底是什麼人物。
  忽然 “主人,等等哈赤呀!你怎麼可以不聲不響地丟下哈赤,自己離開!”
  小混拍著額頭呻吟道:“完了,雷陣雨追來了!”
  小刀和小妮子兩人見他叫苦的樣子,不禁樂得哈哈輕笑。
  不一會,哈赤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草原彼端,他龐然的身軀騎在馬上,彷彿一座移動的小山長了腳,轟隆隆地向小混他們滾壓而來。
  在哈赤的身後,還有二匹上了鞍卻沒有人的空騎緊跟著。
  原來,哈赤粗中有細,他在追趕小混三人時,還沒忘將小混及小刀原先的坐騎順道牽著來。
  小混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自遠方奔近的哈赤,口中自怨自艾地叨念道:“他奶奶的,我就說今天日子不好,出門犯衝嘛!這可不是應驗了,奶奶的,早知如此,我幹嘛不明天才溜呢!”
  小刀啐笑道:“得了吧!你為何不說是你和哈赤有緣,想逃也逃不掉。”
  小混橫他一眼,不免又唉聲嘆氣一番。奔到小混等人面前,哈赤勒住馬頭,俐落地翻身下馬直撲小混跟前,噗咚!矮去半截跪在小混腳底,急急道:“主人,哈赤不好,哈赤貪睡,主人走時沒來得及侍候,以後哈赤絕對不會再犯,否則就叫阿拉罰哈赤下地獄!”
  跪著的哈赤正好和小混一般高,他哇啦哇啦的急吼,果然白星四濺,口水朝小混臉上猛噴。
  噴得小混忙不迭舉起衣袖當作雨傘遮在眼前阻擋“陣雨”同時,一邊踉踉蹌蹌地朝後退去。
  “有話好說!”小混怪叫道:“你別……別下雨嘛!”
  哈赤傻怔地住口,“噢!”的一抹大嘴,仍舊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小混小心地探出半個頭,睨眼謔道:“雨停啦?”
  小妮子和小刀二人,早已經笑軟了雙腿,跌坐在草地上,呵呵喘著大氣。
  小混瞄了一眼半濕的衣袖,無奈放下手,沒好氣道:“哈赤,那達慕不是已經結束,而你們也快要撥營回蒙古去了嘛,你不回蒙古老家,跟來做啥?”
  哈赤木訥道:“主人,阿拉賜給哈赤一條命,卻又叫哈赤得了怪病收回去,如今哈赤這條命是主人向阿拉要回來的,以後主人在哪裡,哈赤的家就在哪裡,哈赤是不回蒙古了。”
  小混看著眼前哈赤真情流露的黝黑臉龐, 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放緩聲調道:“你起來吧!”
  哈赤怔然輕應一聲,站起身來。
  小刀和小妮子半躺在草地上仰視著站直身子的哈赤,不由嘖嘖叫道:“哇◎!好高。”
  他們二人好玩地坐在地上和哈赤比身高,兩人都沒超過哈赤粗壯的大腿。
  於是,他們這才瞥向小混,卻意外的發現,小混正出神地遙望天際白雲,臉上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表情。
  那表情有些迷茫,又像沉思,又似空白,混和著許多複雜的情緒。
  小妮子怔了怔,不由得出聲喚道:“小混,你怎麼啦?……小混!”
  小混驀地回過頭,奇怪道:“你們在幹啥?難道不準備上路?”
  小妮子輕快地躍起,佯嗔道:“我才要問你在想什麼呢!人家叫你半天,你都沒聽見。”
  小混搔搔頭,茫然地問道:“你在叫我?奇怪,我怎麼沒聽到,大概是我的耳朵自動放假。”
  小妮子俏皮地皺起鼻子,嗤謔道:“打屁!”
  “也 ”
  小混拉長聲音,故作驚訝道:“連這個也學會了?不過,娘們說這種話,可不太像話吧!”
  小妮子不悅地叫道:“什麼娘們,難聽死啦!”
  小混嘿嘿笑道:“不叫娘們,難不成你就能變為公的?”
  小妮子重重地跺腳,恨恨啐道:“無聊男子!”
  她反身逕自朝赤焰跑去。
  小混呵呵一笑,拋了個得意的眼神給正懶懶起身的小刀。
  小刀“嘖!”地搖頭淡笑,反問道:“收啦?”
  他是暗指小混收留哈赤為僕的事。
  小混大馬金刀地插手往大個子哈赤面前一站,仰頭道:“哈赤,你若是要跟著我,以後就不准再叫我主人,我覺得那兩個字太霸道,我不喜歡。”
  哈赤耙了耙有如獅鬃的亂發,傻呼呼地問道:“可是你就是主人嘛!不叫主人叫什麼呢?”
  小刀插嘴道:“他這個不像主人樣的主人,最喜歡人家叫他少爺,你就叫他少爺好了。”
  哈赤皺著濃眉不解道:“可是這不就全部都一樣了嗎?”
  小混怔道:“什麼一樣?”
  哈赤有板有眼地解釋道:“我叫小刀少爺為少爺,叫主人也叫少爺,這不全都一個樣兒了嗎?怎麼分得清楚呢?”
  小混猛嘆道:“你真是聰明,你叫老哥為小刀少爺,叫我是少爺,怎麼會一樣!”
  哈赤傾著頭想了一下,高興道:“對,是不太一樣,主人說的沒錯,我是很聰明。”
  “少爺!”小混和小刀同聲糾正他。
  哈赤呵呵笑道:“對,是少爺!”
  小混嘀咕道:“你真是他奶奶的聰明……個屁!”
  他和小刀二人,逕自牽過坐騎,哈赤立刻咚咚咚地跑上前,侍候小混上馬後,才重新躍上他剛剛騎來的那匹馬。
  小混撥轉馬頭,一夾馬腹,正待放馬而行。
  忽地 “少爺!”
  小混猛地勒住 繩,探問道:“又怎麼啦?”
  這位有怒獅之稱的蒙古第一勇士,滿臉慎重問:“那個小泵娘我又該叫他什麼?是不是學少爺叫她娘們?”
  小刀“噗哧!”一笑,差點跌下馬。
  小混呵呵狎笑地邪瞅著數步外的小妮子,見那小妮子滿臉窘紅,他黠謔直笑道:“對對,就叫她娘們!”
  “哦!”哈赤信以為真的回應一聲。
  小妮子驚怒道:“哈赤,你別聽那個小混蛋胡說,你不可以叫我……他是騙你的。”
  哈赤不解道:“少爺不會騙我吧!他騙我做什麼?”
  小妮子急得不知如何解釋,一個勁兒“他……他”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刀輕笑為她解危道:“哈赤,小混是不會騙你,他只是偶爾會誆你,和小妮子鬧著玩而已。”
  哈赤不解誆字的含意,只能茫然地看著三人。
  小混哈哈一笑,不再捉弄他,隨口道:“你就叫她小妮子姑娘好了,若是嫌麻煩,叫她小妮子也可以啦!”
  話落,小混不再遲疑,吆喝一聲,打馬就走。
  小妮子躍上赤焰,不用她催促,赤焰照例一馬當先趕過小混,輕鬆地慢奔於前。
  小混笑罵道:“他奶奶的!赤焰小子,你連敬老尊賢的道理都不懂,居然敢跑在老子我的前頭!”
  小混嘿嘿乾笑數聲,突然扭頭掙脫小刀緊揪衣領的手,他隨即猛夾馬腹,催馬狂奔。
  小刀哈哈一笑,“喲喝!”大叫,縱騎直追,他們二人就在暖暖的冬陽裡,盡興地賽起馬來,累的哈赤在後面苦追急趕。
  然而,不論小混和小刀二人雙騎,究竟誰快誰慢,赤焰始終穩穩地領先十數個馬身之遙。
  有時,赤焰宛若示威般,故意扭頭朝身後瞟上一瞟,終於激得小混他們三人性起,轉而以它為追逐目標,策馬吆喝著狂追而來。
  草原上,蹄聲“得得!”的驟響連連,小混等人誰也沒注意,在密急的馬蹄聲中,另外有一匹不屬於他們的悶聲蹄音。
  那蹄音雖然快捷不下小混眾人,但是,特別輕悄,好像有人用棉布團裹住馬蹄之後急行,或是急追……張家口,位居通往蒙古,恰克圖的交通要道。
  這裡以產馬聞名,愛馬之人,沒有不知道“口馬”矯健善跑。
  正如,凡是出入長城的人,沒有不知道張家口是關外重鎮,更為通往八達嶺和居庸關的必經之地。
  掌燈時分,小混他們四人帶著一身風塵和滿臉疲乏,搖搖晃晃地進入這個繁華的大鎮。
  街上林立的酒樓飯館,不斷傳出誘人的菜味酒香,惹得小混等人腹內空虛,咕嚕亂叫。
  小妮子喜孜孜地朝街上最大一家酒樓看去,不料,小刀突然牽馬一轉,帶著眾人拐進一條簡陋的暗巷,停在一家破破爛爛,毫不起眼的小客棧前。
  小妮子忍不住訝然問道:“小刀哥哥,外面大街上還有比較好的客棧,咱們為什麼要住這種地方,是不是沒有錢了?”
  小刀語氣深刻道:“小妮子,打從此刻起,咱們已經算是正式入了江湖是非圈,必須時時刻刻小心提防,才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你既然跟著咱們闖江湖,就該有點心裡準備,往後,可是沒什麼舒適的日子好過。”
  小妮子吶吶道:“你是說以後,咱們都得住這種破客棧嗎?”
  小刀輕笑道:“那倒未必,今晚我選擇在這裡過夜的原因,一來,在咱們之間有一匹駿馬、一個美人,很容易引人注目,當初我在進沙漠前,曾有些對頭留在這裡,我希望他們已經離開,可是不得不防著點。”
  小混點點頭,知道他所指的對頭,就是血魂閣那些未入沙漠的劍級殺手。
  小刀見她會意,便又繼續道:“二來,我是想在你們初入江湖時,給你們建立些概念,告訴你們江湖不好混,首先就得先從適應環境開始,如果你無法適應驟然改變的環境,你就不夠資格闖江湖,懂不?”
  小妮子半是委屈,半是服氣地點了個頭,小刀暗自微笑地招呼眾人下馬。
  直到此時,客棧裡才踱出一個老態龍鍾的駝背老頭,他又哈腰又躬身地直點頭道:“客官,裡面請,你的坐騎,小店自會料理。”
  小刀取出褡褳,從容地吩咐道:“掌櫃的,你這裡最好的上房,我們包下了,你差人到大街上的佳賓酒樓,替咱們點一桌酒席過來,就開在上房裡,還有,餵馬一定要用好料,少不了你的銀子,特別注意別去惹那匹紅馬,馬兒挺兇的,怕會咬人。”
  駝背老頭一迭聲應是,他順著小刀指朝赤焰看去,這一看,他驚叫道:“喲!這不就是沙漠神駒的樣兒嗎?”
  小刀淡笑道:“算你識貨,不過不准聲張,否則,出了事由你負責。”
  “是是!小店絕不聲張。”他猛點頭,急忙伸手讓客,將小混等人請入客棧內。
  這家客棧裡的上房,其實只是兩間獨立的小房間,小妮子一人佔去一個房間,小混他們三個男人只得擠在一起。
  哈赤看了看房間,不禁苦著臉道:“少爺,哈赤就睡在外面罷了,那麼小的屋子,哈赤就算擠得進去,也絕對轉不過身,我不要住。”
  小混輕輕笑道:“說的也是。”他回頭問道:“掌櫃的,你這裡可有其它大一點的房間?”
  駝背老掌櫃的,搓手道:“小店還有一間通鋪,稍為大些,不知……”
  “包下了。”小混往懷裡撲出一錠銀子,拋給掌櫃的道:“你這家店我們整個兒包下,那十兩銀子算是訂金,其他若有不夠,結帳時再補。”
  老掌櫃驚喜道:“夠了!被了!十兩銀子可以包下小店一個星期啦!”
  小妮子瞪大眼,盯著小混猛瞧,她心想:“小混的錢不是輸光了,他這銀子是打哪兒來?”
  小混揮揮手道:“好了,快去張羅其他事吧!”
  老掌櫃的轉身正要離開,小混叫住道:“等等,掌櫃的,待會兒酒菜送來,就麻煩你送到通鋪裡。”
  老掌櫃直了直駝背,笑瞇瞇道:“沒問題,一定照辦!”
  他拖著老邁的腳步出去,一邊猶自揚聲叫道:“二愣子呀!你掉到茅坑去了是不是,怎的上個茅房就不知道出來?還有客人等著招呼呢!”
  客棧後面傳來模糊的回聲:“噢!快好啦,我拉不出屎來嘛!”
  小混朝其他人翻個白眼,謔道:“如果是這位二愣子兄要去叫酒菜,我衷心的希望,他出茅坑時,別忘記洗手,不然……嘿嘿!”
  小妮子嘻笑道:“別說啦!髒死了!”
  小混呵呵笑道:“臟?這也是適應環境的本事之一。”
  小刀鄭重聲明道:“我絕對不會將這種吃屎的本事,列入適應的範圍,這是只有小混才做到的適應。”
  小混聞言誇張地從板凳砰地摔落地面,碰巧,一個三十來歲,頭戴扁帽,肩披抹布,長得笨笨的小二,提個大茶壺匆匆走來,一不留神,就踢到跌坐在地上的小混。
  這個二愣子,驚歎道:“耶!你這個人好奇怪,為什麼有板凳不坐,喜歡坐在地上?害我差點絆倒吶。”
  眾人指著小混,嘲謔地哈哈大笑。
  小混訕訕道:“我就是故意坐在地上要絆倒你,怎麼,不行嗎?”
  二愣子想了想,點頭道:“可以!可以!老闆說,客人永遠是對的。”
  小混苦笑地坐回椅子。搖頭嘆道:“老兄,你還是標準的二愣子吶!”
  二愣子動作熟練地為眾人翻正茶杯,提起大茶壺,一一注滿茶水後,愣頭愣腦道:“老闆在餵馬,我這就去替你們叫酒菜,老闆說你們要在通鋪吃飯,過去時別忘記帶著茶杯,否則沒茶喝可不是我的錯。”
  二愣子理直氣壯地丟下話,頭也不迴轉身就走,來匆匆,去匆匆的消失在通往客棧灶房的布簾子後面。
  小混等人不約而同地瞪大眼珠子,瞧著這位二愣子老兄大剌剌的離開,小混不禁搖著腦袋佩服地嘖嘖長嘆,大伙兒相對無言失笑……夜,其實總是同樣的天黑,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夜,就變成千面女郎,悄然地對著大地,展現種種不同的神秘面貌。
  小巷裡,老舊的客棧,習慣地挑起幾盞燈籠,燈籠符合客棧老舊的身分,一樣是又舊又老。
  從燈籠裡散發出來的光芒,自然是微弱的可憐,昏黃無力地在冷風中,“咿呀!”“咿呀!”的輕輕擺動。
  一個巡更的更夫,在忽明忽暗的微弱光線下,盡職的敲鑼打更,同時不忘用他呆板單調的嗓門,冷清清地叫喚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陰影裡,一只黑貓被更夫驚動,倏地自更夫腳邊急躥而過,更夫猛地嚇了一跳,忍不住咒罵道:“***!死貓想嚇死老子是不是?呸!”
  更夫猶自不住地咕噥著,漸漸走遠。夜,又恢復原來的老邁和冷寂。
  忽然 剛才黑貓躥出的陰影竟然詭異地緩緩蠕動!
  驀地,蠕動的陰影破裂開來,一個身材瘦小的蒙面夜行人,自原先的黑暗中踱了出來。
  夜行人似乎微微地抬了抬頭,不見他作勢用力,他的身子竟如鬼魅般地浮動起來,神不知鬼不覺地飄上客棧屋頂。
  這名夜行人上到屋頂,微然一頓,辨明方向後,立即像貓一樣,輕悄迅捷地閃躥而出,毫不猶豫地直掠後方馬廄所在之處。
  到達馬廄的頂篷上,夜行人謹慎地伏身靜臥,頓時又溶入黑夜之中。
  馬廄裡除了偶爾傳出馬匹低微的噴氣聲之外,一片寂靜,夜行人確定沒有驚動任何人之後,一式倒吊金蓮,輕輕地垂下身探看馬廄四周。
  馬廄之中,只有小混他們騎來的四匹馬,右邊的馬槽前,擠著三匹蒙古大馬;赤焰獨自佔有據右半邊偌大的馬房。
  只是,此時赤焰剛巧挨著角落站立,因此有大半的身影,就隱在氣死風燈照不到的黑暗中。
  夜行人看清位置後,他伸手掏出一個小丸子,倏地輕輕彈向赤焰。
  小丸子滾到赤焰跟前,便定定地停止,可見這個夜行人在出手時,力道用的恰到好處。
  赤焰忽然甩頭的打了個噴嚏,它低聲輕嘶後,垂下頭嗅了嗅腳前的小丸子,然後抖動耳朵又抬起頭四下張望。
  夜行人微微縮緊肩膀,好像有點緊張,直到赤焰重新低頭去撥弄那個丸子,才又放鬆,眼見赤焰似乎禁不住誘惑,就要張口吃下那粒小丸子。
  驀地 “兒子呀!你這一吃,老爹我可不敢保證你會出什麼事。”
  夜行人一驚,立刻反身躍向屋頂。
  小混自赤焰腹下躥出,順手撈走乳白色的小丸子,口中呵笑道:“好朋友,既然你對赤焰小子那麼有情,怎麼不留下來陪它。”
  話未落,他的人早已追上屋頂。
  客房中立即應聲亮起燈光,小刀急問道:“小混,逮著了嗎?需不需要幫忙?”
  雖然只是片刻時間,但是,小混早就不知道追人追到哪裡去了,自然沒回答小刀。
  等小刀三人趕到馬廄,周遭就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赤焰甚至無辜地歪著頭,好似在詢問小刀他們突然闖來做啥?
  小妮子緊張道:“小刀哥哥,小混走了,我們要不要快點追出去幫忙他?”
  小刀搖搖頭道:“不用,我們現在追也追不上,倒不如在客棧裡等他。”
  哈赤嚷嚷道:“可是,小刀少爺,萬一少爺遇上危險呢?”
  小刀沉吟道:“應該不至於,看情形來人只是志在偷馬,似乎無心戀戰,所以才會在行跡敗露之後,逃的那麼快。再說,若以小混的身手而言,遇上麻煩就算打不過人家,安全地回來倒是不成問題,你們大可不用替他擔太多心。”
  小妮子仍是不放心地追問道:“小刀哥哥,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做什麼?”小刀呵呵笑道:“當然是回房繼續睡覺。”
  小妮子怔忡道:“睡覺?可是……小混情況不明,怎麼睡得著嘛!”
  小刀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打趣地笑道:“小妮子呀!我不是說,你得學會適應環境嘛!眼前,不就是學著適應環境的最好機會,反正你睡覺就沒錯。”
  他含笑對小妮子眨眨眼,輕攬著將推向客房,同時回頭招呼哈赤一起進屋。
  小妮子本來還有些憂心忡忡,聽了小刀的話,想想也對,再加上看到小刀那種沉著篤定的神情,更是恢復對小混的信心。
  於是,她還真的拋開憂慮,了無牽掛地隨著小刀進屋睡覺,學習適應環境。
  ※※※
  新月如鉤,天涼如水。
  小混輕鬆地施展大幻挪移輕身術,緊緊尾隨著黑衣夜行人,一路追出張家口,朝著東北方向急奔而行。
  夜行人逃逸的方向,是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地,那正是擺脫追蹤的最有利地形。
  深秋的夜風,已經帶有濃濃的寒意,冰涼的滑過小混的雙頰,使他不禁打了個醒神的冷顫,更見神清氣爽,精神抖擻的追躡著前方那個飄忽如魅的身影。
  小混揉著冷冰冰的雙頰,暗自忖道:“他奶奶的,沒想到前面那小子的輕功,竟然不在我之下,若要追到他,恐怕也得費番工夫。”
  就著黯淡的月色和朦朦的星光,小混瞇起眼,仔細觀察夜行人施展的輕功身法,良久,他不禁有些動容地暗想:“奶奶的,我說嘛!這傢伙怎麼會逃的那麼從容,瞧他那種全身輕飄飄彷彿沒有重量,任風吹著跑的身法,不就是文爺爺特別提到,少數幾種能與大幻挪移較量的輕身術之一,叫做鬼影飄風的名堂,嘿嘿!這下子可有趣啦!”
  前面的夜行人,正好輕鬆越過一道凹陷的坳溝,小混的嘴角不覺地勾起一抹習
  慣性的懶散笑容,他深深的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氣,驀然大喝一聲,身形倏閃即滅,頓時詭異的直逼夜行人身後丈尋之處。
  黑衣夜行人悚然驚覺,不由得側過頭回瞥一眼,卻正好瞧見小混露出白白的牙齒,拋給他一個迷人的微笑。
  夜行人似乎一驚,立即振袖往後一揮,他的身子便隨著揮手之勢,急速的逸出,又將兩人間的距離拉回七丈左右。
  小混見狀,不服氣的大叫道:“他奶奶的,我曾能混要是追不上你,江湖也別混了,立刻面壁思過,從此不出大漠一步!”
  隨著話聲,小混運足功力,再度施展大幻挪移精奧的身法,倏地,貼近到夜行人身後七、八尺之地,夜行人立刻叱喝一聲,忙著雙手連揮,又拋開了去,仍舊和小混保持七丈左右的距離。
  驀地 夜行人以帶著濃重口音的揚州調回吼道:“媽的!辣塊媽媽不開花,我幽靈小神偷丁小辛若是被你追上,不但交你這個朋友,而且,免費為你服務一輩子。”
  兩人腳下非但不見慢,反而越奔越急。
  小混在後背嗤笑叫道:“丁小心?我看你該改個姓叫布小心(不小心),像你這種笨賊,我不用設計也能一把抓你十個、八個。”
  丁小辛頭也不回地叫道:“辣塊媽媽的,我就知道事情不太對。上回我還沒摸到赤焰背上,它已經***亂叫亂蹦像見了鬼似的,怎麼這次一點動靜都沒有,果然是你在作怪。”
  小混呵呵笑謔道:“老兄呀!不是我說你,你不去打別的馬兒的主意,竟然想偷赤焰小子,你真是想不開自找麻煩吶!”
  丁小辛不屑地嗤道:“是不是自找麻煩,可還不一定,你的大幻挪移練的夠火候,我的鬼影飄風也不比你差,辣塊媽媽的,鹿死誰手還有的瞧。”
  小混聽到鬼影飄風四字,暗自得意自己的眼光不差,他嘿嘿笑道:“餵!笨賊老兄,看不出你也知道大幻挪移,我實在越來越喜歡你啦!我若是沒追到你,一定會終生遺憾,遺憾終生!”
  丁小辛重重的哼了一聲,語調卻含著笑意道:“***,我又不是娘們,你死命追個什麼勁,要是被你追上,我才要遺憾終生,終生遺憾!”
  小混呵笑不語,藉著對方換氣身形略緩之際,再次衝閃撲出,丁小辛嘿笑一聲,雙肩不動,身子驀地向左橫移,突兀地轉向朝左邊逸出。
  小混見丁小辛改變逃脫方向,他前衝的身形不變,仰頭哈哈朗笑一聲,猝然間,他的蹤影消失在半空中。
  丁小辛微掠的身形連晃,倏地在空中幻出七道影子,當這些影子甫現即滅的同時,丁小辛本人也在七丈開外。
  忽然,小混哈哈笑著出現在丁小辛身後六丈遠處,丁小辛亦驚亦贊地嘖聲道:“辣塊媽媽的,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竟然已經練成了大幻挪移裡,最精奧詭異的轉乾幻坤身法。還好,我的迎風七閃雖然才學成,不過,足夠應付你了。”
  小混篤定笑道:“老兄,你說錯了兩件事。”
  丁小辛輕哼反問道:“我說錯什麼事?”
  小混哼哼笑道:“第一,我那招轉乾幻坤其實還不算練成,否則,普天之下無人能夠逃的出這招身法的追擊。第二,你的迎風七閃還不夠應付我,你沒瞧見咱們的距離又縮短了些,只要等我休息過來,再重覆施用幾次轉乾幻坤,保證可以追上你。”
  丁小辛口氣強硬道:“辣塊媽媽的,有本事你就再試幾次,光說不練的是天撟把式。”
  “來嘍!”
  小混大喝一聲,丁小辛急忙再次施展看家本領迎風七閃,豈料,小混是唬他,待丁小辛實影乍現,小混這才嘿笑著幻身追去。
  丁小辛大罵一聲:“辣塊媽媽的!”不及多做喘息準備,被迫再度以迎風七閃,躲避小混。
  此時他們兩人的身形快的只剩下一道淡淡的模糊形象,實在令人難以確信那是人的奔掠。
  而這種無上的輕功身法,除了身法特殊,最重要的,還是得有深厚的內力做基楚,才能發揮的淋 盡致。
  但是,小混和丁小辛兩人年歲都不大,內力自然不夠悠長,所以他們再施展一次絕藝,就多損耗幾分內力,速度自然也會減緩。
  是以,小混詭計得逞後,立即將自己與丁小辛之間的距離,縮減為三丈有餘。
  小混不禁得意的呵呵笑問:“如何?辣塊媽媽的老兄還要不要再試一試?”
  丁小辛默然不語,蒙著頭加速掠行。
  小混緊追在他身後,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四周景物,也都因為自己奔行的速度太快,在模糊中快速地向後飛掠消失。
  小混也不再多說,更加全神貫注地施展著大幻挪移身法,他此刻全力而發的速度,比起追捕赤焰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混不禁暗自慶幸,心想:“若是被這小子先碰到赤焰,搞不好赤焰就成了他的乾兒子。”
  四周的景物,依舊在模糊中後退,凜冽的風,吹得小混二人身上衣服獵獵作響;夜,就在他們兩人無盡的奔馳之中,一點一滴的流逝。
  良久,復良久……眼見新月已沒,寒星漸疏。
  小混有些微喘地暗自嘀咕:“他奶奶的,這會兒是到了哪裡?怎麼放眼望去,盡是滿山遍野凹凹凸凸的大疙瘩?”
  小混怎知,此時他所看到的綿延無盡,起伏連連的大疙瘩,正是熱河丘陵的一部分,而他們早就進入我國東北地區,正沿著熱河丘陵一路北上,直向興安山和黑龍江的方向而去。
  這個地方,正好和小混要入關的道路,恰恰相反。
  跑著,跑著……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打從二人的右手邊鑽出頭來,金黃耀目的旭陽,不啻告訴小混他們:“你們已經跑了一整夜,累不累呀?”
  就著陽光,小混滿意地發現,丁小辛和他一樣,也都是汗濕衣衫,氣喘咻咻。
  忽然,前面的丁小辛,喘著氣叫道:“餵,後面的呀,咱們跑了一宿,是不是該停下來休息一下,等喘口氣以後,再繼續分個高低!”
  小混鼻息急促,彈把汗道:“好呀!停就停!咱們是該休息一下,才不會累死,不過,為了公平起見,可得保持目前這種距離,同時停步才算數。”
  丁小辛喘氣如拉風箱般,呼嚕喘息道:“好!依你!”
  小混喘笑道:“喲!這麼乾脆?你該不是有詐,想趁機腳底抹油的溜走吧!”
  丁小辛氣喘吁吁,聞言不悅地大叫道:“什麼話!辣塊媽媽的,江湖上誰不知道揚州神偷世家說出的話,比皇帝老子許的承諾還管用,你這麼懷疑我,真***不夠朋友。”
  小混撇嘴笑道:“揚州神偷世家?乖乖,做賊的也敢高掛招牌,真是他奶奶的不簡單呢!”
  他接著豁然道:“好吧!為了交你這個賊朋友,我就相信你,等我喊一二三,停!咱們就一起停腳,誰都不要賴皮。”
  “一言為定!”丁小辛催促道:“你快喊,我等不及想休息啦!”
  小混疲懶地呵呵一笑,他一字一喘,一喘一頓,慢條斯理的數道:“一……二……三……停!”
  “停!”字一出,他們二人同時立定剎車,停下急奔的身形,動作已達隨心所欲,絲毫不見拖泥帶水,停身之後,兩人之間仍然保持著三丈遠近的距離,他們不約而同,相對的癱坐到地面,呵呵喘笑著。
  此時,旭日初升,陽光還未將暖意帶進小混他們跌坐的背陽坡底,空氣之中,依然殘留著夜裡的寒冷。
  而他們二人那一身因為連夜急馳, 滾滾淌流的淋 熱汗,散發之後遇著冷冽的空氣,登時化為騰騰白霧,將二人從頭到腳,裹入濛濛霧氣之中,像煞二個剛出籠的饅頭。
  小混盯著對面三丈遠的丁小辛,呵呵笑道:“餵!賊朋友,天都亮了,你還蒙著臉幹嘛!我可不要見不得人的朋友。”
  丁小辛輕嗤一聲,拉下蒙面的頭罩,露出一張平凡的臉孔,正是昔日在那達慕盛會上,注意小混他們和赤焰的那個人。
  小混輕笑道:“這樣子好多了,老是對著你的屁股說話,實在很沒趣。”
  丁小辛抓起蒙面用的頭罩,抹著滿頭滿臉的汗漬後,隨手丟給小混,噓氣道:“辣塊媽媽的,你說話實在有意思。”
  小混接著頭罩, 擦過汗後, 用那頭罩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涼,他呵呵笑道:“你老兄也不差嘛!辣塊媽媽!”
  他將丁小辛的口氣語詞,學的絲毫不差,樂得丁小辛呵呵大笑。
  半晌,丁小辛斷續地喘笑問:“餵!你那個大幻挪移是跟誰學的?江湖上已有近百年沒人施展啦!”
  小混不答反問道:“你難道不知道大幻挪移是誰的絕活兒?”
  丁小辛抓抓頭,遲疑道:“知道是知道,不過……可能嗎?”他斜瞅著小混,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小混不在意地笑道:“為什麼不可能,就是你想的那個人啦!”
  丁小辛猛的彈坐而起,瞪大眼問:“真的?你真的是文狂李二白的嫡傳弟子?”
  小混不解道:“是又如何?值得你那麼興奮做什麼?”
  驀地 丁小辛仰頭放聲哈哈大笑。
  良久,他才收住笑聲,興奮道:“***!真是辣塊媽媽不開花,這可真格兒是好極了,太好了,好的呱呱叫,別別跳!你知不知道,昔年我曾爺爺曾經和李老狂較量過輕功,卻敗給李老狂的事?”
  小混揚起一彎眉毛,點頭道:“聽我文爺爺提起過這件事,他還蠻推崇丁老賊的鬼影飄風輕身術,如何?”
  丁小辛迷惑道:“文爺爺?”
  小混呵笑地解釋道:“就是你說的李老狂嘛,他外號文狂,我從小就叫他文爺爺,另一個武狂,就叫武爺爺,這樣子叫比較親切。”
  丁辛咋舌道:“你果然是雙狂之後,那麼你該是來自狂人谷嘍?難道狂人谷在沙漠之中?”
  小混淡笑道:“不錯,你很有概念。”
  丁小辛自顧自地搖搖頭,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然而,他又言歸正傳道:“我曾爺爺一直認為鬼影飄風,絕對不會比大幻挪移遜色,只是他的資質、功力比不過李老狂,所以才會輸掉那場比賽,因此,他一直希望我們這些後輩子孫,要再度找文狂的傳人應證一次雙方的輕功。”
  小混會意道:“可是,你們這些後輩子孫,沒想到一等就是近百年,今天總算碰巧被你遇上我,所以,你有心和我較量一場,是不是?”
  丁小辛認真道:“沒錯!而且,看樣子咱們兩人是不相上下……”
  小混截口笑道:“慢點,老兄!別忘了你自己夜裡說過的話,鹿死誰手還很難講,咱們昨夜只是熱身賽,正式的較量,還沒開始呢!”
  丁小辛挑戰道:“準備正式開始了沒?”
  小混拍拍屁股站起來,傲然道:“等著你啦!”
  丁小辛也站起身道:“很好,這一次不分勝負絕不休息!”
  小混拋還對方的頭罩,鬆動一下四肢,輕鬆道:“沒問題,誰叫出發?”
  “你!”丁小辛回過身,擺定架勢。
  小混搓搓手,呵笑道:“奶奶的,又是屁股朝我,預備 ”
  “走!”
  斷喝聲中,小混和丁小辛二人,一前一後,同時有若百里流光,倏地筆直劃射而出。
  他們飛掠縱躍的身形,彷彿被一條看不見的繩子所牽引,總是不多不少,恰好維持著原先那三丈之遙的距離,瘋狂地向前急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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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較輕功義結生死

  正午,陰暗的客棧外間。
  小刀他們三人不但睡了一夜好覺,而且,已經吃罷從大街酒樓叫回來的佳肴美味,正圍著一張破舊的方桌,安然地喝茶、嗑瓜子,無聊地等著小混。
  小妮子閒的發慌,拿起牙箋翻弄著桌上一盒蜜餞,她半支著腮幫子,不耐煩地問:“小刀哥哥,小混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人家想到街上遛遛嘛!”
  小刀正在教哈赤如何嗑瓜子,只聽到“喀!”的一聲微響,小刀動作靈巧地嗑開瓜子,示範給哈赤瞧瞧。
  但是,個兒大手粗的哈赤,怎麼學,就是將瓜子咬成碎爛,而憨直的他,不死心地一試再試。
  小刀閒閒地呷口濃茶,輕笑道:“我又不是小混,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不過,你如果閒的慌,就讓哈赤陪你到街上逛逛,我留在客棧裡等那個小混好了。”
  “真的?”小妮子雀躍道:“哈赤,快!我們逛街去。”
  哈赤抬起和瓜子苦戰的獅頭,“哦!”的拍拍手,站起身來,他心想:“張家口今天又沒有集市,光溜溜的大街,有什麼好看?”
  但是,小妮子是小混未來的老婆,自然就是哈赤未來的主人婆, (以哈赤對漢語的認識,主人的老婆,理所當然叫主人婆) ,主人婆說的話,當然和主人說的話一樣,都得遵從。
  哈赤伸直龐大的身軀,雙手輪番交握,發出一陣“喀啦!喀啦!”的脆響,接著他緊了緊手上的護腕,一副護駕戰士的架式,咧嘴道:“小妮子姑娘,咱們先逛哪條街?”
  小妮子側頭一想,嬌笑道:“隨便,出去再說。”
  說著,她迫不及待地拉著哈赤的大手,往客棧門外走去,猶自不忘拋下一句:“小刀哥哥,我們走啦!”
  話聲未落,這妮子已經拖著哈赤一股腦兒鑽出客棧。
  小刀微微一笑,大剌剌地將腿翹上桌面,身體往後靠在薄薄的木板牆上,反疊起雙手枕著頭,閉上眼睛,慵懶地假寐一番。
  雖然是正午,總算因為深秋,太陽已經失去秋老虎的威風,變得有些懶懶的、疲疲的,曬在人身上,暖的直令人想打個盹兒。
  陽光下,小混和丁小辛二人卻已是飢渴交加,精疲力盡,恨不得能夠躺下來睡上三天三夜。
  但是,為了他們各自身負絕學的榮辱毀譽,他們二人不能也不願休息。
  丁小辛舔舔乾裂的雙唇,腳下渾然忘我地全力奔馳著,他在心裡暗道:“辣塊媽媽的,聽著肚子叫餓的滋味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
  他不經易地回頭一瞥。
  猛地 他驚咦地叫出聲,臉上動容地更加奮力飛衝。
  不知何時起,小混和他之間的距離,竟然已經縮至二丈七、八,這顯然是小混的功力略高半籌。
  丁小辛不覺地有些心悸,他估不到小混在看來斯文孱弱的外表下,意會有如此悠長的耐力,這點真是大出他的意料,而一場實力相近的比賽,錯估對手,往往會造成失敗的關鍵。
  因此,丁小辛顧不得浪費體力,再次使出迎風七閃,企圖拉開二人之間越來越近的間隔。
  小混添著唇,呵呵笑道:“丁老兄,別逃啦!我已經決定要結束這場比賽,張家口還有人在等我吶!”
  驀地 小混突然振臂大喝,整個人筆直衝霄而上,就在他身形上衝之際,他的臉上閃過一抹隱約的酡紅,忽地,他開聲吐氣,上衝的人影突兀地消失。
  正當丁小辛幻化出七條朦朦身影,折向逸出十丈之外的同時,小混出現在他身後丈餘處,約有十丈高的半空之中。
  丁小辛悚然一驚,尚不及反應,只聽到小混再度大喝,又是一次“轉乾幻坤”,丁小辛直覺地施展迎風七閃相對抗,但是,小混似乎不打算讓他有逃脫的機會,身形甫現,立即又消逝無蹤。
  丁小辛心頭大驚,暗叫:“不妙!”再一次晃身連閃,就在他剛幻出第六條人影時,他突然覺得左腳踝一緊,整個身子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大力,拖得踉蹌跌撲。
  忽然 “抓到了。”
  小混雙臂如鉗,結結實實地抱緊了丁小辛的腰身,將他撲到在地。
  小混喘著大氣,臉色出奇蒼白地呵呵笑道:“如何?你服不服氣?”
  丁小辛因為比賽終於結束,整個人放鬆地癱軟在地上,無力笑道:“辣塊媽媽的,人都被抱住了,還能不服氣嗎?”
  小混露出滿意的笑容,突然猛烈地嗆咳起來。
  丁小辛關心地問道:“你怎麼啦?”
  小混搖著頭,張口嘔出一口強憋住的瘀血。
  丁小辛連忙撐坐而起,驚道:“你受傷了。”
  小混疲乏地淡然一笑,舉起衣袖抹去嘴角的血漬,他在小辛的扶持下坐正,啞笑道:“沒事,只是剛才催力過猛,震傷內腑,調息一下就好了。”
  丁小辛駭然脫口道:“你為了蠃我,竟然不惜傷動內腑,你……”
  小混擺擺手,不在意道:“不輸不蠃的比賽最沒意思,而且早點結束比賽,我也可以早點回去,我不是說有人在等我嗎!”
  他在小辛目瞪口呆地注視下,逕自摸出藥丸服用,然後,他毫無顧忌地當場盤坐運功調息,根本不懷疑丁小辛是否會趁機加害他。
  那是一種對朋友全然地信任,小混這種毫不遲疑的信任態度,無異是將小辛當做一個可以交托性命的至情好友。
  小辛不禁被小混如此坦然浩蕩的胸襟所折服,他強忍內心的激動,默默地為小混護法。
  忽然,小辛驟覺身後有異樣的聲音響起,他驀地回身,映入他眼簾的,竟是一頭約有二人高的巨大灰熊,正人立而起,虎視眈眈地盯著面前二人。
  小辛忍不住倒抽口冷氣,饒是他見多識廣,卻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巨大的灰熊,直覺地,他閃身擋在小混身前,提起雙掌盯視著眼前的大灰熊。
  這頭灰熊,突然示威般地挺胸低吼,同時以自己的腳掌,逗弄地掃向小辛。
  小辛顧忌小混正在行功當中,深怕他受到打擾以致走火入魔,因此對於大灰熊掃來的一掌,不閃不避,反而雙手一圈,運功硬封而上。
  “砰!”然悶響,大灰熊被小辛逼退半步,似乎激怒了灰熊,大灰熊咆哮怒吼,踏地有聲地往前逼進一大步,舉起前掌,挾萬鈞之力,轟然擊落。
  小辛見灰熊大當頭擊落,嚇得一吐舌頭,身形微閃,“砰!”的重響,登時飛灰走沙,聲勢驚人,適纔小辛所站之起,已被大灰熊擊出一個半寸深的大掌印,而那個掌印,離小混不足五尺。
  小辛著急地斜睨向小混,不知小混還有多久才能功行圓滿,不得已,他只好主動迎向灰熊,企圖將灰熊引離小混身旁。
  大灰熊見小辛向它衝去,果然扭頭咆哮地抓向小辛。
  小辛仗著一身高絕的輕功,滴溜溜地閃過灰熊的抓擊,同時小辛輕喝一聲,家傳絕學,武林中聞之動容的擒魂掌,倏乎拍擊而出。
  只見小辛的掌勢飄忽輕靈,無風無勁,彷彿未曾用力一般,然而,他所拍出的一十八掌,掌掌擊在灰熊身上,將大灰熊連連擊退七步有餘。
  大灰熊吃痛地憤怒,放下人立的前掌,雙目噴火地朝小辛猛撞過去。
  小辛輕嗤一聲,腳下輕移閃開身去,而大灰熊的動作竟也不慢,一撞落空,立即掉頭掃掌,抽冷子撲向小辛。
  小辛微感一窒,熊掌夾著勁風已然抓到,驀地,小辛腳踵撐地,人如樹倒,往後栽去,就在避開熊掌之後,他就著仰倒的勢子,半傾著向後飄退。
  大灰熊連番攻擊落空之後,性情大怒,它一扭頭,正好瞥見小混離它不過數尺,於是將滿腔怒氣對著小混發洩。
  只見,大灰熊左掌一揮,便朝小混怒拍而出。
  小辛大吃一驚,震怒喝道:“畜牲,你敢!”
  “當!”然一聲彈微響,小辛不知自何處掣出一柄拇指寬、盡半長的薄刃軟劍,身形其快無比的衝向灰熊,舉劍便刺。
  “噢 嗚!”一聲淒厲的熊號,劃破晴朗的天空,尖銳的響徹四野,回盪在五陵和山崗之間。
  大灰熊的左掌,在小混身前一尺處,被迎頭趕上的小辛,用劍刺成對穿。
  但是,由於大灰熊掌大肉厚,小辛一劍刺穿熊掌後,來不及撥出軟劍,就被灰熊大力摔出丈外,滾了幾滾,灰頭土臉地坐在地上。
  小辛甩甩頭,還沒有從昏頭轉向中恢復,就感到地皮瑟瑟抖動,一抬眼,乖乖!竟是大灰熊狂怒地朝他衝撞而來。
  小辛嚇得怪叫一聲,身子一縮,登時變成一小團肉球,自灰熊狂奔的腳下空隙滾了出去。
  忽然,轟隆一聲,緊跟著一陣地動山搖,小辛驚魂甫定地發現,方才他所坐之後,一塊七尺高、五尺寬的巨型岩,竟被大灰熊撞的粉碎。
  大灰熊以為小辛在岩石之下,於是狂怒未盡,舉起沒有受傷的右掌,撕、拍、掃、抓,將那一堆碎石幾乎擊成粉屑才住手。
  小辛喘口氣,咋咋舌,連忙拾起被灰熊甩落地上的軟劍。
  忽然,小辛聽到小混的聲音叫道:“小辛!”他連忙回頭朝小混看去。
  驀地 一團黑影向他壓來,小辛忽然覺得衣領一緊,已經被人硬生生拖出三尺之外。
  緊跟著,小辛眼尖瞥見二道細細的金芒微閃,大灰熊忽地尖聲哀號,他仔細一看, 就見那頭大灰熊兩眼鮮血淋 ,不知被什麼東西刺瞎雙眼,正在幾尺外滾地亂抓。
  “我叫你小心,你看什麼?不要命啦!”小混氣呼呼地扳過小辛興師問罪。
  小辛尷尬的搔搔頭,嘿笑道:“小辛就是我,我就是小辛,我當然會回頭看你。”
  小混好氣又好笑地敲他一記響頭,笑罵道:“他奶奶的,你什麼名字不好取,偏偏取蚌要人小心的小心。”
  小辛猛搖頭道:“不對!不對!我的辛是辛苦的辛,不是心臟的心。”
  小混突然叫道:“我管你是辛還是心,又來啦!”
  大灰熊在雙目受到重創之後,兇性大發,瘋狂地揮掌掃撞,它四周方圓三丈之內,所有地面上的東西,不論是石、是樹,都被他擊為粉碎。
  而它在狂怒下,聽見小混二人的聲音,立刻不要命地狂奔衝來。
  小混和小辛二人很有默契地朝左右移開,小辛順手一劍刺中灰熊左胛,灰熊盲目地朝左衝去,小混覷隙運足功力,血刃掌自右邊,呼嘯推出。
  朦朦的血影砍上大灰熊皮粗肉厚的背部,登時,血花四濺,大灰熊背脊上加了四道半寸深、二寸長的傷口,痛得灰熊又回頭往右邊撞去。
  小混輕鬆地閃開大灰熊的攻擊,突然,他靈機一動,大叫道:“丁仔,砍脖子!”
  “丁仔!”小辛好玩地嘀咕道:“辣塊媽媽的,這樣就不怕搞錯,虧他想得出來。”
  於是,小混和小辛二人一左一右,迎面衝向大灰熊,他們二人同時暴喝一聲騰空躍起,小辛銀亮的軟劍,映著秋陽落下,小混落空之後,雙掌泛著隱約的血紅,在猛然半旋的勢子裡,狠狠劈落。
  銀光、血影,呼嘯地交織成一張奪魂的索命網,轟然罩向大灰熊頭部。
  “哧!”的一響,應和著半聲慘號,大灰熊一顆大如西瓜的腦袋,在小混和小辛二人的夾擊之下,噗的被斬落。
  登時,那如注的鮮血狂噴,將大灰熊的腦袋衝出丈外,方才落地。
  無頭的灰熊猛地向前衝出好幾步後,砰然悶響,倒臥在血泊之中。
  小混他們二人,飄然落地,不約而同籲出一口大氣,兩人得意地互覷一眼,伸出右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小混擠眉弄眼道:“恭喜閣下,交到一個了不起的朋友。”
  小辛啐笑道:“***,辣塊媽媽不開花,有我這種朋友,才是你小子的福氣!”
  驀地 小混迸出一句:“放你奶奶的狗屎烏拉屁。”
  小辛猛的一怔,小混哈哈笑道:“這是我老哥說的。”
  小辛豁然大笑:“辣塊媽媽的,天底下怎麼有你們這群寶貝,這下子我可不寂寞啦!”
  小混高興地疊上左手,愉快笑道:“歡迎加入狂人幫。”
  “狂人幫?”小辛奇怪道:“我以前從來沒聽過有這麼一個幫派!”
  小混吃吃笑道:“我是剛才臨時想到,順口取的,我以前都沒想過,你怎麼可能有聽到。”
  小辛哈哈笑著疊上自己的左手,激動道:“好,加入!加入!辣塊媽媽的,我幽靈小神偷竟然也會入了幫派,真***有趣!”
  他們二人四手交疊緊握,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笑鬧言詞裡,結下奇妙的情緣。
  遠遠地,突然傳出陣陣人聲喧嗶……“快!在這裡。”
  “聲音是從這個方向傳來。”
  “小心點!他好像受傷。”
  “這回別再讓他跑了。”
  小混他們所站之處的對面,有一座小丘,此時湧出一群拿槍帶棒的粗壯漢子,看他們的打扮,像是山裡的獵戶。
  來人不下二、三十人,當他們爬上小丘頂,看到小混他們,立即有人招呼問道:“小兄弟,你們可曾看見老爺出現在這附近?”
  “老爺?”小混茫然的反問。
  小辛卻指指地上的無頭熊,輕鬆道:“不就在那兒。”
  來人看清大灰熊的死狀後,立即有人發出驚呼:“天!真個兒是老爺!誰有那種本事,居然將它頭砍掉。”
  人群在一陣驚訝和騷動中,匆匆朝小混他們這裡趕來。
  眾獵戶到達小混他們所站的小丘後,有四、五人忙著去檢視已死的灰熊,其餘的人在一名高頭大馬,穿著羊皮襖的四旬壯漢帶領下,朝小混他們走來。
  那名四旬壯漢,對小混他們二人,抱拳道:“在下馬思山,是鄂洛斯央山區獵戶聯盟的領隊,請問二位小兄弟,這頭老爺可是你們殺死的?”
  小混輕笑道:“熊死在那裡,這附近又沒有別人,不是我們殺的,你們以為是誰?”
  馬思山連忙道:“小兄弟,別誤會,我們沒有懷疑兩位意思,只是……”
  小辛替他說道:“只是這頭老爺太老了,也太兇了,你們都治不住它,所以,不太相信是我們殺了這老爺,對不對?”
  馬思山豪爽道:“小兄弟快人快語,倒是我姓馬的小家子氣。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小辛輕笑道:“其實也難怪你懷疑,這老爺還真是***兇,我們兩人聯手,拚了命才撂倒它的。”
  他指著自己一身狼狽,證明道:“不信,你們瞧,剛剛若不是我這兄弟眼明手快,辣塊媽媽的!我這會兒,可就不能站在這裡說人話啦!”
  眾人見小混他們二人身上,的確是有搏鬥的痕跡,證明小辛所言不虛,不由得紛紛豎起大拇指稱讚他們二人。
  這時,檢視死熊的人,過來報告道:“馬大哥,那老爺是被弄瞎眼睛,又挨了許多狠打,才被撂倒的。我們聽到它的叫聲時,大概就是它被弄瞎眼睛。”
  小辛搖頭笑道:“不對!第一聲是它被我刺穿前掌時,發出的慘叫。”
  這下子,再也沒有人敢懷疑灰熊不是死在小混他們手中,這群獵戶明顯的,對二人有了個欽佩的敬意。
  馬思山再次抱拳,熱烈道:“兩位小兄弟,你們殺死的這老爺,已經在興安山地和鄂洛斯央山區傷害多條人命,如今二位殺了它,可以說是為附近山區除一大害,我們由衷地感謝二位。”
  小混不以為意,淡笑道:“我們也是碰巧遇上,說來是這頭灰熊比較倒楣。對了!馬大哥,你說這『餓落死癢山』,到底在哪裡?為什麼有這麼怪的名字?”
  獵戶們聽到小混的餓落死癢山,無不哈哈大笑,連小辛都抱著肚子,笑彎了腰。
  馬思山擦著笑出來的淚,解釋道:“兄弟,不是餓落死癢山,是鄂洛斯央山,這山區正好處在熱河丘陵盡頭,要進入興安山地的前面,離這裡大約半天路程。”
  小混腦子裡迅速地將所學過有關的地理資料,整理一番,約略估計之後,他不由得暗自咋舌。
  只這一夜半天,約摸六個時辰,他和小辛二人,竟已奔出大約七、八百里的路,而二人走的都還是高低不平的山路,如果在平地,只怕,已經離開張家口有千里之遠。
  小辛好奇問:“馬大哥,這麼大的老爺已是罕見,怎麼它又會到這裡來呢?這種丘陵地,不是老爺活動的地盤呀!”
  馬思山道:“說來話長……”
  小混打岔道:“對不起!馬大哥,既然是長篇故事,我們何不坐下來說,還有,我現在是又餓又渴……”
  馬思山會意地解下水囊,遞給小混,朗笑道:“你盡避喝,別客氣!”
  說著,他回頭朝一名瘦小漢子道:“老五,咱們不是還有乾糧,快拿出來請這兩位小英雄用餐。”
  那漢子應聲解下背上一個皮囊,取出一些乾糧、滷味擺置在油布上,送到小混他們的面前。
  小混他們早就餓扁了,當下毫不客氣地抓起食物,狼吞唬咽開來。
  馬思山又吩咐一些人去處置大灰熊,逕自將無頭的大熊支解,裝入眾獵人隨身所攜帶的木盒之中。
  待他將事情吩咐完畢後,就在小混他們面前坐下,看著小混二人吃喝,並且重拾方才被小混打斷的話題,道:“其實,在我國東北和興安山地一帶,一頭一人高的老爺,就已經算很巨大了。而一人半高的老爺可以稱得上是絕無僅有,根本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頭龐大兇狠的超巨型老爺,所以根據推斷,這頭老爺極可能是從羅剎國那邊流躥過來的。”
  小辛好奇道:“羅剎國?那是什麼地方?”
  馬思山搓著臉頰笑道:“你們從關內來的人可能比較不清楚,就是在黑龍江的對岸,住著一群渾身長著金毛,皮膚白的像殭屍的藍眼珠蠻子,因為他們長相特別奇怪,所以咱們就稱他們為羅剎鬼子,他們住的地方叫羅剎國。”
  小混突然咯咯失笑,眾人不由得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小混瞟了滿臉狐疑的眾人一眼,有趣道:“什麼羅剎鬼子,羅剎國,那是俄羅斯。”
  馬思山身旁,方才被稱為老五的瘦小漢子,不服氣道:“小兄弟,你憑什麼說那是俄羅斯,不是羅剎國?”
  小混輕笑道:“根據前朝正史上的記載,元朝太祖,就是號稱成吉思汗的鐵木真大可汗,因為有一支蒙古商隊被花剌子模國所殺害,於是他親自率領大軍向西征討,消滅了花剌子模國。
  之後,他繼續領軍西徵,就攻入俄羅斯國的東南部,大敗俄羅斯聯軍,那裡正是你們所謂羅剎國的所在。”
  接著,他又意猶未盡地繼續道:“其實,除了咱們大明江山這一片廣大土地之外,在遙遠的地方,還有很多其他國家,住著類似俄羅斯人的民族,光是元朝前身的蒙古帝國,就曾經建立所謂的四大汗國。
  據元史記載,這四大汗國所佔有領地不但包括俄羅斯、花剌子模,還有高麗、大理,以及一處叫小亞細亞的半島,甚至遠在西域之外的吐番、大食(今之阿拉伯)和拂森國(今之東羅馬帝國)都曾敗在蒙古軍手下。”
  這一群每天只知道打獵過活的山野莽漢,曾何幾時聽過這些史實,他們全都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傻傻地瞧著小混,好像,剛才小混是說:“天開了,地裂了!”一般,在他們駭然的神情之中,更有大半的懷疑。
  倒是小辛對這一番話,聽的直點頭,他滿臉興奮地問:“小混,你是說除了咱們大明朝和一些所屬藩屬之處,這世界還有其他的國家?住著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是不是?”
  小混肯定地點頭道:“當然,在前朝就有一個名叫馬可波羅的人,自稱來自一處叫做義大利的地方,在朝任職了二十八年才回去;還有,我在沙漠谷中時,常有一些從絲路進沙漠的商人,說他們從一個叫歐洲大地方來,你說,這世界上是不是還有很多地方是我們沒聽過,沒去過的?”
  小辛憧憬道:“辣塊媽媽的!我自以為走遍大江南北,就是看遍了世界,卻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世界還大著吶!***!有機會我非得四處闖闖不可。”
  小混拍著他的肩膀,呵笑道:“嘿嘿!那你可得好好巴結我,少爺我的第二大目標,就是要去這些奇奇怪怪,花花綠綠的未知世界遊歷一番,你若跟著我混,遲早有機會實現願望。”
  馬思山打岔道:“呃……這個,小兄弟,就是不知道,你剛才說的有關前朝的史事,是怎麼知道的?”
  小混白眼道:“教你個乖,老兄,我文爺爺曾經是狀元,也在朝裡做過官,他老人家三加過朝內修史的工作,對於前朝的史事,他知道的可詳細呢!而我從小就是被他逼著讀那些經、史、子、集,自然這種事知道的也不算少。”
  這話一說,馬思山等人,立即對小混有些肅然起敬味道,畢竟,在他們的觀念中,有著根深蒂固。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再說,狀元的子孫說出來的史實,那絕對是錯不了。
  馬思山搔著頭,近似木訥地傻笑道:“呵呵!瞧我們這些粗人,今天居然有幸聽到一些有關朝內修史工作的事,真是福氣。這就叫……與君說什麼話的,勝過讀一大堆書。”
  小辛眨眼糾正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對對!”馬思山拍著手道:“就是這句話,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對!十年書。”
  這時,負責指揮肢解大灰熊的一個四旬壯漢,擦著血淋淋的雙手,走向小混等人所坐之處,大聲道:“馬大哥,都弄妥了,這頭老爺可真叫大,足足分裝了二十一口箱子才裝滿,只是那張熊皮因為斷了頭,價值可就大大的減少。”
  馬思山吩咐道:“把箱子和熊皮抬過來。”
  四旬壯漢連忙回身吆喝,招呼其他人動手將一口一口的箱子抬了過來。
  小混呵呵笑道:“馬大哥,所謂術業有專攻,真是說的一點也沒錯,才這麼一會兒功夫,你們就將這麼大一頭熊料理乾淨,若是叫我來搞,我都還弄不清楚該怎麼下手呢!”
  馬思山拍拍手下搬過來的箱子,哈哈笑道:“咱們是靠打獵混飯吃的,對這事自然比較內行些啦!小兄弟,這些箱子要不要我們替你們送回去?”
  小混怔道:“替我們送回去?什麼意思?”
  馬思山正色道:“根據咱們的規 ,誰打到老爺就歸誰所有,我就是怕兩位小兄弟不好處理這老爺,所以才要他們替你們打點妥當,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箱,我想你們只有兩個人,大概也不好搬,乾脆由咱們替你們送到地頭算了。”
  小辛嘿嘿笑道:“我說各位怎麼那麼主動,還以為……”
  馬思山會意的呵呵一笑。
  小混卻皺著眉道:“我們要這頭熊幹嘛?總不能帶著箱子邊走邊吃吧!馬大哥,我看這就送給你們好了。”
  馬思山訝異道:“小兄弟,你可是不知道這麼大的老爺,可是難求的珍品呀!它的掌用來進貢都不失禮,它的肝可以清毒降火,還有那熊皮雖然缺了頭不完整,但是用來做襖子也很有價值……”
  小混截口道:“馬大哥,你們從那個什麼死癢山追到這裡來,追的也很辛苦,這些算是我送給各位,當做咱們交朋友的見面禮。”
  小辛正打算異議,卻被小混用肘將話頂了回去,他只好略為遣憾地瞅著那些箱子。
  馬思山推卻道:“那怎麼可以,小兄弟,這熊是你們拚命殺死的,我沒費一分力氣,怎麼好收下貴重的禮物呢?”
  小混拍著手道:“沒什麼不可以的,馬大哥,我們還得趕回張家口去,帶著這些箱子,實在不方便……”
  馬思山忙道:“我們可以送……”
  小混搖頭阻止道:“馬大哥,你難道不想交我們這個朋友?”
  馬思山原想再推辭,但是當他不經意瞥向小混,卻被小混臉上一種隱斂的威儀所折服,不自覺地轉口道:“既然是小兄弟如此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混這才開心道:“這就對啦!我說送就送,聽我的沒錯。”
  他接著站起身來,道:“好啦!這裡沒事,我們得走了。”
  馬思山連忙跟起身,意外道:“怎麼!小兄弟你們說走就要走,收了你的重禮,你也得讓我們好好謝謝你們呀!”
  小混嘻嘻笑道:“馬大哥,你不知道,我現在可是歸心似箭吶!反正,我知道你住在那裡,以後有機會到你那座餓落死癢山玩!”
  接著,他突然故作神秘,湊近馬思山耳邊,壓低了聲音道:“說不定,將來有一天,我會找你合作賺錢吶!”
  馬思山好奇道:“合作賺什麼錢?”
  小混擺擺手,神秘笑道:“這等以後再說,現在說出來就不靈了。”
  於是,他對眾獵戶抱拳做了個羅圈揖,然後拉起小辛就走,只見二人幾個飛落,就已飄身離開眾人所立的小山丘,晃眼便失去蹤影。
  老五不禁咋舌道:“我的天,咱們是不是遇見仙人啦?怎麼他們會飄呢?而且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啦!”
  馬思山感慨道:“不是仙人,是高人,難怪他們二人小小年紀,就能合力收拾這麼龐大的老爺,原來,他們是深藏不露的小俠士吶!”
  另一獵戶好奇道:“馬大哥,你是說他們二人,就是所謂劍仙之類的俠客?”
  馬思山點頭道:“大概是吧!”
  他接著回頭吆喝道:“好啦!承小俠們的情,咱們今年好過冬了,大夥兒回家。”
  一陣歡騰,吆喝聲,眾獵戶摃的摃,抬的抬,紛紛收拾起箱子和熊皮,朝剛才來的方向回去。
  小混拉著小辛離開馬思山等人的視線後,這才放慢腳步,悠哉地緩緩而行,一路欣賞著慵懶的陽光。
  小辛抱怨道:“餵!小混!你是怎麼回事?那麼難得的寶貝,就這樣送人。難怪那妮子會叫你小混蛋,你真***名符其實。”
  小混瞅著他,嗤道:“他奶奶的!想跟著我混,你就有水準一點好不好?一頭熊,你也捨不得?我看你的眼光實在也不怎麼樣,野心未免太小了些吧!”
  小辛反駁道:“辣塊媽媽的!我實在不知道你究竟懂不懂得什麼叫寶貝?你說要那頭熊就是沒水準,那我問你,要什麼東西才叫有水準?”
  小混哼道:“想知道水準是不是?好!你有沒有聽過地獄血蓮、冰靈芝、千結回魂香這一類東西?或者彩虹淚雨、千佛塔、天地魂?”
  小辛聽完這一連串寶物名稱後,不禁怪叫道:“餵!我說小混蛋,你是不是在做夢?你剛才說的這些玩意,前三樣是千年以上的靈藥,後三樣是天下至寶,別說這些東西,有的只聞其名,未見出土,就算已經出土的,也都失蹤多年,不知下落,想找這些寶物,或許稱不上難如登天,卻也像大海撈針,要得這些寶?我看還是省省吧#衡得白費力氣。”
  小混戲謔道:“寶貝若是容易得到,還算是什麼寶貝?連這點野心都不敢有,聽了名字你就想省省,我看你這幽靈小神偷的名號,不如改成幽靈小癟三來得名符其實些!”
  小辛反譏道:“***!辣塊媽媽不開花!你這混球又有多大本事?不過是一張嘴光說不練,賣他媽天撟把式,你難道就有本事得到這些寶貝?全是***放屁連篇!”
  小混斜眼道:“至少我有想得到它們的野心,有野心自然會有衝勁,若是機會來了,不想得的是小狽!”
  小辛針鋒相對道:“辣塊媽媽的!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我也可以說上一籮筐!如果你說得出寶物在什麼地方,我若不將它偷出來,就***改名叫幽靈小癟三。”
  “真的?”小混斜瞄著小辛,一臉故做懷疑的不屑神情。
  小辛斷然道:“廢話!”
  於是小混呵呵笑道:“好!據我所知,千結回魂香就擱在苗疆十八峒,當做鎮峒之寶,等你去拿。”
  小辛雙目一亮,反問道:“你確定?”
  小混肯定道:“百分之百確定,因為我文爺爺還為了那玩意兒,和苗疆十八峒結下天大梁子。”
  小辛搓著手,興奮道:“辣塊媽媽的!傳說千結回魂香可解天下百毒,若是每半年服二結,連續服用十年之後,則可終生不受毒侵。
  但是難就難在這玩意每年才長一個結,非得千結長成才會出土,出土三日內若是不能及時採收,它就會潛回深土。
  十年之後重新抽芽,再一個個結,慢慢成長,而它非陰濕幽暗之地不生,因此就算成熟出土,往往還不為人所得。”
  小混瞥眼道:“不錯嘛!你居然也知道千結回魂香的特性,那你就該知道為什麼苗疆十八峒的苗子,將它當做鎮峒之寶,想得到這玩意,不是那麼簡單,你有把握沒有?”
  小辛狂傲地嘿笑道:“有沒有把握?你是在跟誰說話,只要是被我知道,而我想偷的寶貝,什麼我偷不到手!”
  小混面不改色,閒閒道:“赤焰!”
  小辛這下是風大閃了舌頭,他乾咳幾聲,尷尬道:“咳!那……只是個偶爾的意外!”
  小混不說話,仍是面不改色地盯著他,小辛咧嘴乾笑一聲,腳下一緊,故意吹著口哨朝前衝了出去。
  小混得意道:“丁仔呀!想說大話,也不看看是誰在面前,有我這個狂人幫的創始人在這裡,想比狂?你只有朝後站的分兒。”
  小辛無奈地苦笑道:“辣塊媽媽的!真是遇人不淑!”
  小混追上前,故意對他拋了一個媚眼,愉快地向前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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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深沈敵蹤乍現

  小混來程一路上趕得匆匆忙忙,不但未曾仔細欣賞熱河丘陵一帶的景物,還將自己累得半死。
  於是,回去時他和小辛兩人,三餐正常,休息定時,對自己優待的簡直像王公貴族們踏青似的。
  因此,他們二人回到張家口客棧時,已經是三天後的子夜時分。
  客棧的大門早就已經上了栓,小混他們也不叫門,逕自從後街翻牆進入客棧內間的客房裡。
  小混來到小妮子所住的房間前,輕輕彈門叫喚道:“老婆!我回來了。”
  按照小混的想法,照理說小妮子聽到他的聲音時,應該是霍然開門,衝出來迎接他才是正確的。
  但是,小混叫了幾次,不但小妮子房內無聲無息,就連小刀哈赤二人也是不見反應,突然,一陣不祥的預感掠過小混心頭,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揚掌震門小妮子的門房。
  小辛訝然道:“怎麼回事?”
  小混臉色凝重的踏進小妮子房中,只見床上被褥零亂,可見入夜後,小妮子曾經上床入睡。
  小辛尾隨小混進入房間之後,順手點燃桌上的油燈,老江湖的他,瞥眼之下,自然知道事情不妙,馬上四處搜尋一些蛛絲馬跡。
  小混走到床前,伸手探入掀開一半的被褥中,攢著眉喃喃道:“被子還有些微溫,那麼他們離開的時間應該沒有很久。”
  忽然,小辛輕咦的低喚道:“小混,過來看看這裡!”
  小混回頭,見小辛正站在屋內唯一的那扇田字窗房旁,瞧著窗下,似乎有所發現,他急急走了過去。
  小辛指著窗台道:“你看!這窗子是從裡面上栓的,可是現在栓子沒有扣上,而且窗台上有個淺淺的腳印,看來,屋裡的人是由這扇窗子出去。
  小混不言,一把推開田字窗,窗外是一道矮牆,矮牆之外就是那鄰家的牆壁,他抬頭往上看去,估量一下高度,立即頭也不回的招呼道:“走!咱們出去看看!”
  他和小辛輕輕掠上對家的屋頂,小辛悄聲問:“如何?你有什麼發現?”
  小混站在屋頂上四處探望,臆測道:“以小妮子如今的功力,要上這種高度的屋頂,已經是輕而易舉,問題是當她掠上屋頂之後會往哪個方向去?”
  小辛聳聳肩,表示不知。
  小混繼續推測道:“如果來人只是為了將小妮子他們引出屋外,而非強行劫人,那麼,他們必然要顧及不驚擾別人,所以會往人少地方逃逸。”
  小辛同意道:“沒錯,而他們知道如果是強行劫人,客棧中定然不會如此安靜。”
  接著,他往四下一看,有些猶豫道:“可是這個鎮四周人家都差不多,而鎮外又都是一樣的空曠無人。所以,咱們還是無法斷定來人究竟往何處去。”
  小混何嘗不明白這個情形,他在剛才遊目一瞥之中,便已看清楚地勢,若不是因為他無法斷下方向,他早就追出去了,哪裡還會站在屋頂上面乘涼看風景。
  小辛睨著他,問道:“現在你打算如何?”
  忽然,小混長吸口氣 “老哥,你們在哪裡?”
  小混索性運起凝氣成音的絕門功夫,放開嗓門向四方大吼出聲,他的吼聲激昂高亢,傳聞數十裡外。
  登時,整個張家口陷入小混震撼無匹的吼聲之中。
  於是,一陣汪汪狗叫,伴著小混的大喉嚨神功同時狂吠不停,無數的人家紛紛點亮燈光,一探究竟。
  於是,整個張家口在小混的吼聲中驚醒一半,一時之間百犬爭鳴,人聲鼎沸,張家口倏的熱鬧起來。
  小辛不禁對小混如此肆無忌憚的狂吼,佩服的五體投地,嘖嘖咋舌道:“現在,有不少人拿著棍子要出來揍人,請問幫主咱們該怎麼辦?”
  好像在回答小辛的問題一般,張家口的東南方,果然響起一聲悠長的龍吟清嘯。
  小混得意地瞥眼道:“怎麼辦?走啦!”
  正當被驚醒的居民舉著火把朝小混他們立身的屋頂圍近的同時,小混和小辛二人,已經如夜風一般融入黑暗之中,輕悄迅捷地朝嘯聲起處急馳而去。
  小混他們二人尋著嘯聲,來到鎮外不足十裡外的一座疏林之外,在迷朦的月光掩映之下,疏林中人影紛閃。打鬥的吆喝聲,更是清晰可聞。
  小混毫不考慮地投入林中,只見哈赤以自己的肩膀,替小妮子接下一劍,他的對手,赫然是一個血魂閣的劍級殺手。
  當那名血魂殺手一劍刺入哈赤肩胛,還沒來得及撥劍,哈赤已經反手扣住他的右腕,只聽到“喀喳!”一聲脆響,那名血魂殺手的右腕已被哈赤捏碎,不由得發出一聲如殺豬般的慘號。
  哈赤猙獰的狂笑,猛然振臂一甩,那名血魂殺手就帶著慘叫的餘音飛向一棵環抱粗的大樹。“噗!”的微響之後,慘叫停止,血魂殺手的腦袋,變成一顆紅紅白白稀爛成一團的爛柿子。
  哈赤狂悍的大吼,肩胛上的長劍也不撥立刻又衝向另一名圍攻小妮子的殺手而去,那名血魂殺手,似乎有些驚慌地斜身閃避,他立即放棄攻殺小妮子,反劍砍向哈赤。
  小妮子在哈赤解危下,總算勉強避過另外一名血魂殺手綿綿不絕的攻勢。
  此時, 她已是釵橫鬢亂,香汗淋 ,她手中雖然依舊舞動長鞭抵抗血魂殺手的三尺青鋒,但是,顯然她已經到了難以支持的地步。
  血魂閣的殺手,彷彿天生就不知道憐香惜玉一般,面對小妮子狼狽乏力招架,依然攻勢凌厲如故,恨不得將這妮子立斃劍下。
  驀地 小妮子瞥見小混正掠身入林,她不禁興奮地叫道:“小混……”只這一疏神,血魂殺手冷冷一笑,手中長劍幻成一抹光影,直噬她的心臟。
  那邊獨力抗拒二名血魂閣頭領級殺手和二名尋常劍級殺手的小刀,猛地驚吼道:“小妮子,小心 ”
  說著,他不顧身後二柄利劍刺到,急急撲身想要搶救小妮子。
  但是,晚了!
  小妮子親眼看著血魂殺手的長劍,穿透鞭影劃破她胸口外衣,一陣冰涼涼的寒意直灌她的腦門,一時之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沒有了任何思想。
  小妮子慘白著臉瞪著劍尖,只等對方稍一用力,她就得體會死亡的滋味,可是,劍尖卻在劃破她的外衣之後停止,不再挺進分毫。
  小妮子憋著氣,冷汗涔涔地順著劍尖向前看,只見一只白晰修長,卻又恁般令人熟悉的手,正緊緊抓住長劍,豔紅刺目的鮮血,就從那只握緊劍身的手掌中緩緩滲出,沿著微斜的劍身滑落地上。
  抬起眼,小妮子滿懷欣喜地看見小混正對著自己微笑,一時之間,生死來去的恐懼和昏眩攫住了她,就在她眼前一黑的同時,她聽見小混叫道:“小妮子,不准你昏倒!”
  小妮子微微一晃,在一只粗厚大手的扶持下,緩緩坐到地上,她勉強打起精神,對身邊的哈赤軟弱一笑,聽話的沒有不省人事。
  小混似乎沒有感覺到自己抓著長劍的右手,正在流血,他滿意地點頭道:“對!這才聽話。”
  長劍被製的血魂殺手,冷冷一哼,猛力想自小混手中抽回長劍,在他想,經他用力抽劍,還怕小混的手掌不被切斷。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用力抽劍的同時,小混突然放開右手,大方道:“喏!要劍還你就是。”
  血魂殺手不料小混來上這麼一下,因而用力過猛,腳下不禁跟著踉蹌而退。
  不待這名血魂殺手站穩,小混左手倏然揮動,他同時輕鬆笑道:“慢走!不送。”
  這名血魂殺手微怔之際,驟覺眼前盡是朦朦的紅色掌影,他腦中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覺得脖子一熱。
  登時,他的腦袋隨著狂噴而出的鮮血飛高三尺,帶著一臉茫然的表情,砰然落地。
  小刀在搶身撲飛小妮子時,清楚地感覺到二柄長劍劃開自己的背後,那是在一絲冷涼涼之後,緊跟著火辣辣的刺痛。
  但是,當他看到小混倏地閃現抓住血魂殺手的長劍,及時救下小妮子後,一切都變得美好極了,就連自己背上的傷,好像也不怎麼痛了。
  於是,他剎住身形,右手凝魂寶刀驀地反掃“當!”、“當!”兩聲輕響,斬斷傷他的兩柄長劍。
  小刀朗笑道:“他奶奶的,小混蛋,你可總算趕回來啦!”
  原來,小刀為了照應小妮子,一直不敢全神對付自己的對手,以致身上他掛了幾處不大不小的浮傷。
  此時,他見小混回來,心下大定,豁然回身面對圍攻他的五血魂閣殺手。
  這時,小辛笑嘻嘻地飄身上前,指著血魂殺手,不屑地罵道:“辣塊媽媽的,虧你們也是江湖上出名的殺手組織,竟然死不要臉的以多欺少,今天難得老子有興趣主持公道,就來會會有名的血魂閣。”
  二名劍級殺手的頭領見情形不妙,對望一眼後,其中一人道:“閣下,血魂閣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則你勢必面對整個血魂閣全力的報復。”
  小辛嘿嘿怪笑道:“***!辣塊媽媽不開花!你不說老子還沒想到,如此一來,除非你們全部死光死絕,否則我還真怕睡不安穩。”
  小混在另一頭,揚聲叫道:“所以,丁仔!加把勁宰光了他們,咱們好早點回去休息啦!”
  小辛呵呵笑道:“聽見沒有,有人在催你們上路啦!”
  這時,另外一名劍級頭領,忽然道:“你是幽靈小神偷,丁小辛?”
  小辛驀然飄身迎上,雙手交錯翻揮而出,口中猶自笑謔道:“不錯!總算血魂閣裡,還有一個人有眼光,認得老子。不過,你們就更加活不得嘍!”
  二名血魂閣的劍級殺手頭領見事情已經難以善了,於是斷喝道:“上。”
  就在五名血魂殺手分別撲向小辛時,小刀橫刀一攔,截下二名殺手頭領,他訕謔道:“怎麼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你們幹殺手的當真無情吶!”
  二名劍級頭領同時冷哼一聲,轉而撲向小刀,其中一人手中長劍在剛才被小刀砍斷,於是,他猛地抖手將斷劍朝小刀射去,另外自地上拾起一柄利劍,縱身和同伴聯合擊殺向小刀。
  小刀見斷劍射來,而另一名殺手頭領的攻勢同時臨身,索性身形不斷,他口中故意嘆道:“罷了!就讓你們殺吧!”
  忽地 他一揚凝魂寶刀,登時,一團團冷冷的青芒突兀的映現,環饒在小刀身旁周遭,像是無數道冷清光影護衝著他一般。
  這正是孤渺六絕之中的守招,凝神聚魄,斷劍一閃而至,射入光團內。
  驀地 空中響起細碎的金鐵絞刮聲,挺劍直刺的血魂殺手頭領,急忙剎身倒掠,總算保住手上長劍。
  因為,那柄飛射的斷劍,在小刀轉動的刀式之中,已經被絞成粉碎。
  小刀長笑道:“怎麼啦!停手是想求饒嗎?”
  兩名劍級頭領,冷叱一聲,再次揮劍攻向小刀,只聽見小刀輕嘯一聲,手中刀式一變,忽然光影倏斂,空中只有一匹銀虹也似的冷芒,猝然飛展,就在小刀刀式展現的同時,匹練也似的銀虹,忽而化為滾滾江濤,漫天蓋地地湧向他的對手。
  正與其餘三名劍級殺手纏戰一堆的小辛,目光瞥及小刀的刀法,不禁脫贊道:“好一招『金生麗水』,原來老哥你是刀尊鄧清逸鄧前輩的傳人,江湖中有名的至尊少君鄧小刀呀!”
  小混聽到這番話,不由得呵呵低笑道:“奶奶的!我就覺得老哥不簡單嘛!丙然是個有招牌的人物,難得他從來沒有提過。”
  此時,二名劍級殺手頭領在小刀浩蕩的刀式下,被逼的連連後退,小刀輕笑回道:“客氣!幽靈小神偷的確眼力非凡。”
  小妮子這時精神已經恢復過來,她正在小混的指點下,為小混的右手上藥,忽然,小混輕咦一聲,小妮子抬頭問:“怎麼啦?是不是用藥不對?”
  小混搖搖頭,逕自低聲嘀咕道:“既然丁仔都知道老哥的名號,怎麼那小子從未提過?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怕老哥搶了他的光彩?”想了想,他又不解地猛搖其頭。
  小妮子沒聽清楚小混咕噥些什麼,她為小混扎好繃布,扯扯他衣袖問:“小混,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小混回過神來,攬著她的肩頭,附耳道:“我說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小妮子驀地臉紅,狠狠踩了小混一腳,嗔道:“厚臉皮!”
  小混靠在大個子哈赤身上,拚命用右手揉著右腳背,他哇哇叫道:“好呀!小妮子,我救你一命,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如此對待我,真是天下最毒婦人心。”
  小辛閃身避開三名殺手交錯攻擊,抽空吼道:“餵!小混蛋,我們可是在拚命也!你小子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還在那裡打情罵俏,擾亂人心,你真***沒有良心呀!”
  小刀和二名殺手頭領久戰之後,仗著寶刀之利,略佔上風,他呵呵笑道:“你現在才知道他沒良心……”
  他側身讓過一劍,才又繼續道:“你真是太不了解這混球啦!”
  小混惺惺做態地淒苦嘆道:“欸!
  真不知道我那兩個爺爺為什麼替我取這種名字,害得我混混、混蛋、混球任人笑罵,我實在命苦。”
  小辛忍不住暴笑出口,突然“嘶!”的一聲,他的袖子被劃破一道尺餘長的口子,差點廢了他的膀子。
  於是,他生氣地破口大罵道:“辣塊媽媽的!你們這三個短命鬼,老子可憐你們,要你們多留戀一下這世界,才沒讓你們死的太快,你們不但不知感激,反而……”
  他頭一縮,險險讓過一劍,不敢再分心多話。
  此時,一名血魂殺手,冷冷譏道:“小狽,怎麼不再吠了?”
  忽然,小辛臉上倏的一寒,他森然道:“你將是第一個上路的人。”
  那名血魂殺手,抖手二十八劍連刺小辛身上二十八大重穴,反嘲道:“小狽,我等著。”
  小混突然道:“都已經快四更了,兩位老大,咱們還得回去休息,要不要我幫個忙,早點送他們上路?”
  原來,小混看見小辛和小刀兩人和血魂殺手們的廝殺,雖然能蠃,但是恐怕還得拚上一段很長的時間。
  他為了想提前結束這場爭鬥,有意出手。
  但是小刀和小辛都是江湖上掛了招牌的人物,他為了尊重兩人,所以試探性問問,免得貿然出手,反而引起不必要的傷感情。
  小辛首先回答道:“你如果能替我暫時擋著另外兩人,我三招內取下這只瘋狗的腦袋當夜壺。”
  小刀關心道:“小混,你不是受傷了嘛!怎麼還能出手幫忙?”
  小混見他們兩人沒有不高興,就用左手接過小妮子手中的長鞭,笑道:“受傷的是右手,還有左手可以幫忙吶!”
  於是 他虛空一抽長鞭, 發出一聲暴響, 大踏步走向小辛那邊,招呼道:“丁仔,我來幫忙嘍!”
  只見 小混左手一揚, 手中長鞭猝然飛射二名劍級殺手, 小辛突然叫道:“不對!矮的那個給你,我要瘦的那傢伙。”
  小混輕笑道:“沒問題。”
  血魂閣的殺手們見他們二人,好像在買菜似地隨意挑撿貨色,不由得重重怒哼。
  小混捉狎道:“不用哼,反正少爺是吃定你們了。”
  說罷,他一抖手腕,飛射的長鞭突然詭異地打個半旋,攔住一胖一矮的兩名殺手,他果然輕易換了攻擊對象,將那名嘲弄小辛的血魂殺手留給小辛去對付。
  小辛高興地贊道:“辣塊媽媽的!小混呀!你這一手鞭子還真不是蓋的。”他嘴裡說著,身子忽然失去重量般,沾著對手的劍身浮了起來。
  那名瘦殺手見狀暗吃一驚,倏的甩臂,長劍橫前,小辛卻在對方甩臂之際,貼進血魂殺手左肋。
  他冷冷地吐出二字:“二招!”
  小混只看到他的右手一揚,那名瘦殺手已經雙手撫著心臟部位,瞪大眼,蹬蹬連退,一抹急湧而出的鮮血,正自瘦殺手的指間冒出。
  據小混估料,小辛應該是用那柄銀亮的小軟劍,取了對方的性命。
  忽然,被小混牽制住的二名殺手,同時大喝地撲向小混,他們同心一意,想在小辛來得及救援之前,先將小混撲殺。
  小混嘿嘿笑道:“你們賴皮!怎麼可以找我出氣。”
  就在小妮子尖叫驚呼聲中,小混猝然微晃,人已飄出三丈之外,脫出血魂殺手的撲擊,而他一退倏進,手中長鞭驀地掄起團團的圈影,罩向二名血魂殺手。
  那二名劍級殺手無視於小混的長鞭,舉劍就撩,想將小混手中的長鞭斷送,然而,他們卻沒想到,如果這條鞭子可以輕而被絞斷,小混怎麼會自動送上門來,任他們斬斷。
  向他們二人手中一緊,發現長劍不但未能絞斷長鞭,反而被長鞭纏牢,他們當機立斷棄劍滾向小混,果真不殺小混不罷休。
  小混嗔目怒道:“奶奶的!我可不想同歸於盡!”
  說著,他急忙蹬地倒掠,但是,他仍然晚了一步,嘶的一聲,他左胯被其中一名血魂殺手的鷹爪功抓中了。
  登時,衣破血流,痛得他齜牙咧嘴,落地之後,幾乎站不穩腳。
  驀地 一個如雷孔叫聲,狂叫道:“你敢傷害少爺,我撕爛你。”
  哈赤盛怒的衝上前,雙手撈住傷害小混那人的腳踝,猛地奮起神力,“呀 哈!”哈赤果然有如一頭狂怒的獅子,將他的獵物,生生撕裂成二半。
  登時,血雨四濺,肚腸飛灑,在場所有的人,都被哈赤如此暴烈的殺人手法,懾在當場上。
  小妮子早就受不了那種殘酷的畫面,扭過頭去,大吐特吐。
  僅存的那名劍級殺手,早在哈赤撕裂他的同伴時,嚇得屎尿齊下,忘了還要逃走。
  另外那二名殺手頭領,正不自主地打著顫慄,二人臉上俱是一片慘白,毫無血色。
  哈赤含怒轉向地上的劍級殺手,那殺手低嗥一聲,掙了掙就不動,小混低喊道:“哈赤,住手。”
  哈赤立刻聽話地站住,不再向前逼進,直到這個時候,早已見識過無數生死場面的小辛,方才吐出緊憋的一口大氣,他暗自做了幾次深呼吸,總算強行按奈住急促怦然的劇烈心跳。
  小辛緩步走上前,翻過匍伏的地面,寂然不動的那名劍級殺手,只見這名殺手臉上一片土黃,已經斷氣多時。
  他對小混聳了聳肩,搖頭道:“這小子嚇破了膽,翹啦!”
  小混撇撇嘴苦笑一番,轉而斜瞄現僅存的二名劍級殺手頭領,這二名殺手頭領,立刻倉皇地舉劍護胸,緊張地退後一步。
  小刀右手的凝魂寶刀原本斜指地面,此時,他故意輕輕一側,刀身上的青芒立即吞吐若電,頗有急欲擇人而噬的味道。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後退的二名殺手頭領,沉著臉道:“小混,這兩位好朋友你打算如何處理?”
  小混咂著嘴道:“你問丁仔吧!看他有沒有興趣饒了他們。”
  小辛好整以暇地抱起雙臂,他的左手不住地搓著下巴,故意為難道:“辣塊媽媽的!我實在很想故做大方地放了他們,可是,怕只怕這群殺胚不但不會感恩,到頭來反而為家裡惹出一堆麻煩……”
  小辛的話未說完,這二名殺手頭領相互一使眼色,他們二人立刻一左一右,分成二個方向,倒躥而逃。
  小刀和小辛二人見狀,毫不猶豫地大喝出聲,雙雙騰身追向逃逸的二名殺手頭領。
  忽然 二道快逾奔雷的銀芒,夾著“咻咻!”破空之聲,自疏林暗處猝然射出,暗器襲來的方向,恰好在小刀他們二人追擊的方向。
  說時遲,那時快。
  幾乎就在暗器乍現的同時,小混身形急晃,立即閃身撲向銀光起處的陰影裡,然而,在一聲彈簧輕響之後,一大篷有若炸開的煙火銀雨,又急又快地罩向小混。
  這片細密急快的銀雨,在朦朦月光下,竟然閃爍著點點淡藍,可見是一蓬以機簧發射的餵毒暗器。
  小混怪叫道:“哎喲!要命吶!”
  他的人就在飛撲的急勢裡,硬生生的扭腰振臂,猛然撥空衝起,直入十餘丈高的半空之中。
  他人在高空,目光急快地往下迅速一瞥,只見一道黑影正藉著疏林中的陰影,匆匆逸出林外。
  明知已經來不及追擊,小混人在空中,對著黑影揮手告別道:“慢走呀!別忘了把紀念品帶回去。”
  眼見那條黑影已經快到達疏林的盡頭,突然,黑影猛地悶哼一聲,踉蹌地向前跌撲,似乎痛苦萬分地掠上等在林外的快馬背上,驟然策騎而去。
  蹄聲方響,剛才小混等人打鬥現場的附近,驀地傳出一聲淒厲哀絕的慘號。
  小混聞聲,正緩緩飄降的身法,驀然劃個美妙半弧,微微輕閃,迅速地掠回小妮子和哈赤身邊。
  小混回到原地,恰好看見小刀和小辛二人,一左一右,同樣姿勢的半跪著,檢視俯臥在地面那二名已經變成屍體的殺手頭領。
  小混揚聲問:“解決啦?”
  小刀回過身,右手寶刃緩緩歸鞘,左手卻舉著一把沾著血漬的匕首,沉聲道:“解決了,只不過是別人代勞罷了。”
  小辛也擒著一把形式完全相同, 血漬殷然的匕首, 走回小混身邊,悻悻道:“辣塊媽媽的!我還以為是要暗算老子,誰知道竟然是殺人滅口。”
  小混接過他送來的匕首,反覆看過後,皺眉道:“這匕首很普通嗎!”
  小刀走了過來,搖搖匕首,沉穩道:“就是因為匕首普通,更加證明來人的厲害,他不但隱身在附近,沒有被我們發現,就是連滅口也不留下絲毫可供追查的線索,可是這個人非但心思細密,手段更是狠毒。”
  小辛疑然道:“怎麼!小混混,你把人混丟啦?”
  小混呵呵笑道:“他奶奶的!那小子真是看得起我,居然兜頭賞我一把藍雨寒星針,要不是少爺還有這麼二下子,早就回老家睡大覺嘍!”
  “藍雨寒星針?”小也和小辛二人異口同聲地脫口驚呼。
  小混原本回身扶起吐得臉色蒼白的小妮子,他聽見小刀和小辛二人口氣有異,於是扭頭怔道:“怎麼啦?你們被什麼嚇到了?”
  小刀拉著他左手臂,急聲道:“在哪裡?你說那藍雨寒星針在哪裡?快帶我們去看看。”
  小混塞了顆安神丸讓小妮子服下,這才滿臉狐疑,指著林內道:“就在裡面嘛!你們兩個見到鬼了是不是?小小一把藍雨寒星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敝。”
  小刀和小辛不言,二人匆匆掠入疏林深處,小混抿抿嘴,和小妮子、哈赤三人慢慢走向剛才他遇襲的地方。
  小刀和小辛已經仔細看過針在樹上的細針,他們二人無言地對望一眼,似乎交換著什麼小混所不知道的迅息。
  良久 小刀搖頭嘆道:“看來,江湖又將陷入一片腥風血雨之中。”
  小辛深吸口氣,語聲不復幽默,似乎含有些許忡然道:“小混,你竟然一眼就看出這玩意的名稱,你可知道它的來歷?”
  小混咂嘴道:“廢話!藍雨寒星針,是一百五十年前,藝絕公孫醜所製造的著名暗器,形狀如梭,長僅七寸,內藏六百枚牛毛細的餵毒銀針,可一次發射,也可分三次發射,由於銀針的發射,是用公孫醜特製的彈簧按鈕,因此威力可達方圓一丈,被武林中人公認為最歹毒、霸道的暗器,我說的對也不對?”
  小刀和小辛二人再度對看一眼,看的小混他們三人莫名其妙。
  小辛接口奚落道:“只知道歷史的人,最跟不上時代潮流的人,那就叫做落伍,我們要問的是,你知道不知道有關藍雨寒星針,近三十年來的種種?”
  小混踹他一腳,笑罵道:“他奶奶的!你敢欺負幫主,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幫主?”小刀和小妮子他們,不約而同滿臉迷惑地看著小混他們二人。
  小混擺擺手道:“這個以後再說,先談藍雨寒星針的近代史,免得被這小賊嘲笑我太落伍。”
  小刀無聲輕笑道:“你方才說的都沒錯,當年公孫醜餵在銀針上的毒藥,只是一種暫時使人失去活動能力的癱瘓性麻藥,不足以致命。直到,大約四十年前,藍雨寒星針不知如何輾轉落入隴山血魔陰無悔手中,那魔頭竟然在銀針上餵上他獨門所製,歹毒無比的化血蝕骨巨毒。
  小混有些茫然地反問:“化血蝕骨巨毒?”
  小辛解釋道:“這種巨毒,原為粉末狀,無色無味,平常沾在人的肌膚並無多大的影響,但是,若是見血之後,毒性發生反應,可以將一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化成一灘血水,所以稱為化血蝕骨。
  陰無悔那老魔頭,煉製這種毒粉,原是為了餵在兵刃上用來傷人,這下子餵在銀針上可好,人只要輕輕一按,中了銀針的人就算想砍斷或挖掉中針的地方,根本無從下手,救都來不及救。
  你想,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夠受得了自己一寸寸化為血水,而無動於衷?所以,從此以後,藍雨寒星針就變成恐怖的代名詞。”
  小刀沉重地點頭,同意小辛所說那番話。
  接著,他又嘆道:“自從二十年前,陰無悔創立的血影教,被當年的武林盟主聖劍宮夢弼宮盟主所滅之後,藍雨寒星針便隨著陰無悔消失。如今,藍雨寒星針再度出現江湖,而且,小混,你又是首當其衝,見識這暗器的第一個人……”
  小刀臉帶隱憂地看著小混。
  小混傲然笑謔道:“老哥!你擔什麼心,今天我不就躲過藍雨寒星針的猝襲,那玩意兒別人怕它,我曾能混可不將它看在眼中,下次若再遇上,我最少也準備好十幾二十種方法對付它!”
  小辛洩氣道:“就怕你還沒準備好對付它,人家就摸上來賞你一把銀針,好叫你痛快一番。”
  小混橫他一眼,嗔道:“他奶奶的!童言無忌,大風吹去,你這張烏鴉嘴,若是再放一些狗屎烏拉屁,本幫主就將你逐出幫外,永不錄用。”
  小辛悻悻地摸著鼻子,閃邊掠過去,免得再得罪大幫主時,真的和小混翻臉成仇了。
  直到此時,小妮子這才拉拉小混的袖子,幽幽道:“小混,江湖好像很不好混……我們回家去算了。”
  小混佯怒道:“放屁!還沒到江湖上闖,你就想回家,那麼當初誰叫你要跟我,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麼恰(兇),搞半天,全是裝的吶?”
  小妮子被他激起了性子,雙手往腰上一插,潑辣道:“臭小混,你兇什麼兇,沒兇過是不是?姑奶奶是擔心你,才叫你回家,你自己都不怕死,我管你去死!以後誰再說回家,誰就是小狽。”
  小混嘿嘿賊笑,猝然探嘴,重重賞了小妮子一吻,高興道:“他奶奶的!被恰!這才是我曾能混的親親好老婆。”
  小妮子臉紅的低啐一聲,轉身躲到哈赤背後,其他人都頗曖昧的呵呵賊笑。
  小混得意地撇撇嘴,大步走向釘著藍雨寒星針的樹旁,他看中針的樹身,不由得嘖嘖連嘆。
  原來,此時中針的的樹身附近,都已變成一團一團的枯黃。
  小混取出一方汗巾,小心翼翼地將藍雨寒星針,一支一支撥下來,包進汗巾中。
  那一團一團的枯黃印跡,登時,化為粉末隨風紛飛。
  眾人見他蹙緊眉頭陷入沉思,都知道他一定是在研究針上的毒性,全都默默地注視著他,又不敢打擾他的思緒。
  半晌,他回過頭道:“哈赤,再找塊手巾或是什麼的,把枯掉的樹身挖一些起來。”
  哈赤急應一聲,摸了摸身上,找不出手巾,伸手就要解下小妮子為他綁住肩頭傷口的手巾。
  忽然,一條乾乾淨淨,折疊整齊的大白汗巾,送到他面前。
  哈赤低頭一瞧,小辛正衝著他咧嘴而笑,哈赤不由得也咧開大嘴,憨然的呵呵一笑,他接過小辛遞來的手巾,反手撥出插在靴筩中,一柄尺餘長的彎刀,小心謹慎地將枯黃的樹幹,一一挖下來,放在手巾裡。
  小混瞥了一眼已經墨深,轉為深紫的天色,輕籲道:“天又快亮了。”他環顧眾人一眼,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
  小刀他們詢問似地望他一眼,小混咯咯笑道:“他奶奶的!到現在我還沒弄懂,咱們幾乎個個一身傷,搞得既狼狽又淒慘,到底所為何來?我不在這三天都出了些什麼狗屁倒楣的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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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世道險狂人初啼

  小混包下的這間小客棧平常時就沒有什麼人會投宿,小混他們住進之後,又不需要客棧供應伙食,駝背老掌櫃和二愣子自然就更清閑無事。
  懶懶的秋日午後,小妮子帶著哈赤出去逛街,店裡只剩下小刀一人在假寐,整個客棧顯得格外安靜。
  老掌櫃的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也許是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睡午覺吧,二愣子卻是盡職地縮在櫃檯後面,曬著暖暖的秋陽打著呼嚕。
  小刀雖然閉起眼,靜靜依靠著木板牆休息,可是他的腦中卻亂七八糟打轉著混雜的思緒,使得他的心神,喧鬧的難以平靜。
  小刀感覺到自己幽幽忽忽的想著許多事,其中最令他掛心的事,就是他師父的失蹤。
  想著……想著……小刀又回到刀尊鄧清逸將他喚入房中,考問刀法的那天夜裡。
  “小刀,你自幼即跟隨為師習藝,這十七年來,你總算沒讓師父失望,已經盡得為師的真傳;對於至尊刀法的領悟,最重要的是實戰經驗,近年來你隨為師行走江湖,這方面的經歷,倒也不欠缺什麼,只是你的功力仍嫌不足,這是你最大的弱點,往後要朝這個方向多加努力。”
  小刀恭謹地答道:“是的,師父!”
  鄧清逸慈祥地點點頭,以炯然的目光盯著小刀,繼續道:“為師明日要離開這裡,去赴一個重要的約會,也許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一個人留在山上,要多注意身體,好好照顧自己。”
  小刀滿懷希望請求道:“師父,以前您老人家不管赴什麼約會,都是由徒兒伺候著,這一次為什麼要徒兒獨自留在山上?讓小刀陪你去,好不好?”
  “不行!”刀尊神色肅然,斷然地否決。
  小刀茫然不解地看著他,目光中有太多的祈求,鄧清逸終於臉色稍緩,嘆口氣站了起來,走向窗邊,默然地跌入回憶之中。
  小刀凝視著自己的師父,只見皎潔的月光投在刀尊清瘦俊秀的臉上,使得他有一份出塵的風采,從那種成熟俊朗的韻味中,就可以窺見刀尊昔日,必定也是一個出奇的美男子。
  小刀不禁好奇的忖道:“師父他老人家雖然已經年近四十,卻仍然保有年輕時的英俊瀟灑,想來,他老家應該不至於沒有要好的紅粉知己,奇怪的事,為什麼他老人家卻是孤家寡人至今?”
  鄧清逸回過神來,喟嘆道:“小刀,不是為師不願你陪伴,只是,這一次的約會非比尋常,還不是你該出現的時候……欸!時機不對,否則……”
  小刀不解地望著刀尊,忽然,刀尊隱含憂愁的面孔漸漸化成一團模糊,而刀尊的身軀竟不可思議地緩緩消散。
  小刀駭然驚呼:“師父!”他伸出手,想拉住刀尊,卻一把抓空。
  驀地 砰然一聲巨響鄧清逸逐漸渙散的臉孔和身軀,轟然迸炸,小刀只覺得滿目盡是刺眼的血紅和金光。
  小刀的心臟陡然一沉,他撲身狂叫道:“師父!”
  隨著這聲音狂呼,小刀斜倚的身子,猛的彈坐而起,一身冷汗涔涔而下,他茫然地瞪視著前方,好像在尋找著炸碎的刀尊。
  “小刀哥哥,你怎麼啦?”
  小妮子正跨進客棧,見小刀莫名其妙的狂呼大叫,不由得急急跑向他,拉著他的膀子搖喚道:“小刀哥哥,你在看什麼?你的臉色好嚇人喔!”
  小刀機伶伶一顫,猛地甩甩頭,他抹去額上冷汗,搖頭輕呵道:“沒事,我只是做個惡夢。”
  他抬起眼,這才注意到太陽已經西斜,刺目的金光恰好自客棧門口直射而入,照在他所坐的位置,難怪,在夢中他感到滿目血紅刺眼。
  二愣子這時嘮嘮叨叨自櫃檯後面走出來,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支掃帚,嘀咕道:“可惡的癩痢狽,沒有一掃把打死你,算你狗命長。”
  小刀驀地失笑,這纔明白,方才夢中那聲砰然巨響,就是二愣子打狗的聲音。
  小刀揉揉臉頰,忍不住搖頭苦笑,他大喘口氣,恢復精神地拍拍小妮子,輕笑道:“沒事了,哈赤呢?他不是陪你上街嗎?”
  小妮子指指客棧門外,咯咯笑道:“我們剛才在外面聽見你大叫,以為出了什麼事,我就叫他守祝號外,不准有人衝出去。”
  小刀揚眉笑道:“哦!看不出你處理事情倒是挺老練的嘛!”
  小妮子得意道:“那當然!我們望家的人,都是久經訓練,出門足以獨當一面的人材吶!”
  小刀強忍著笑,訕謔捉狎道:“真的哦?只是,話說回來,若是剛才客棧中真的出了什麼事,光憑你這個妞兒,還不是無三小路用。”
  小妮子怔怔問:“什麼是無三小路用?”
  小刀呵呵笑道:“無三小路用,就是沒有用就沒用,就叫做無三小路用,憑你這個小妮子就算一次闖進十個,八個,還不是全部沒有用,你還以為自己有什麼本事能應付情況?”
  正陶醉在得意中的小妮子,被小刀這一大盆冷水潑得大發嬌嗔,不由得嘟起小嘴直跺腳。
  小刀聳肩笑道:“小妮子,對我發嗲不管用,我可不是小混,不能給你『甜頭』吃吃呢!”
  小刀故意眨著眼,強調甜頭二字。
  小妮子心裡有鬼,立刻連想到每次自己大發嬌嗔時,小混總是趁機家法伺候,賞她一記響吻,她驀地臊紅了嫩臉,櫻桃小嘴一扁,不敢亂噘亂翹。
  小刀瞧在眼裡,笑在肚裡,但是,他就有本事強按笑意,一本正經喚道:“哈赤,裡面沒有事,你可以進來啦!”
  哈赤應聲而入,他搔著頭對小妮子報告道:“小妮子姑娘,你叫我攔住往外衝的人,可是剛才只有一只癩痢狽不要命地衝出去,我沒有攔住它……”
  小妮子羞大地跺腳道:“好了,別說啦!誰管他狗呀#酣呀!以後小刀哥哥真的出事,咱們也別管他。”
  這妮子“哼!”的對小刀扮個鬼臉,甩頭溜進自己的客房內。
  哈赤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問:“小刀少爺,小妮子姑娘怎麼說著說著,就跑啦?這是怎麼回事?”
  小刀淡笑道:“別理她!娘們都是莫名其妙的動物,搞不懂她們。咱們繼續嗑瓜子,待會兒晚飯時,叫二愣子多打點酒,咱們好好喝一頓。”
  哈赤目光一亮,高興地點著獅頭,大剌剌打橫陪坐在小刀左手邊。
  或許是沒有什麼主僕尊卑之分的關係吧!炳赤跟小刀相處時,顯得特別自在,他笑嘻嘻瞧著小刀為自己再度示範嗑瓜子的訣竅,然後,有板有眼地拈起一粒瓜子,用心凝神地仔細學習……第二天,直到中午時分小混仍然未見人影。
  不知小妮子是已經適應環境了呢,或許對小混太有信心,反正,她從未主動提出有關小混的事。
  小刀不禁好奇問道:“小妮子,你今天怎麼沒有問,小混為什麼不回來?”
  小妮子皺起俏鼻子道:“你又也是小混,我問你,你也不知道,問不是白問的!何況……”
  小刀呵呵暗笑:“好個鬼靈精怪的妮子,竟然用我說過的話,反駁於我。”他神色不變,淡然問:“何況什麼?”
  小妮子故做神秘道:“我娘說過……”
  小刀斜瞅著她,不解道:“你娘說過什麼?”
  小妮子乾咳一聲,學著望夫人的神態、口氣,一副認命的模樣,無奈道:“這男人嘛!只要出了門,就常常忘記該按時間回家,忘了有人掛心。所以呢,對男人也不能太關心,反正只要他們在外面待夠了,自己就會回來,不會弄丟的。”
  小刀噗哧一笑,佩服地搖頭晃腦道:“不簡單,原來丈母娘已經將馭夫術教給女兒啦!難怪你這娘子老神在在,穩得很吶!”
  小妮子臉色微紅,輕嗤的啐笑著,神態顯得無比的俏皮、嬌媚。
  忽然 馬廄裡,傳出赤焰煩躁的嘶鳴!
  小刀等人一愣,匆匆起身,趕往馬廄。
  赤焰獨自佔據著馬廄大半空間,它不耐煩地來回打轉,忽而甩頭踢蹄,忽而咆哮掀唇,其他三匹蒙古大馬竟然被它囂張的逼往一個角落擠成一堆。
  習慣生活在空曠野外的赤焰,自從小混等人住進客棧裡,已經被關了二夜一天,頭一天晚上還有小混來陪它,等著偷馬賊上門,赤焰倒也沒有感覺住在小小的馬廄裡何不好。
  尤其,當小混追著夜行人離去時,赤焰頓然感到,打從三加那達慕開始,就一直困擾著自己的不安感,忽焉消失。
  於是,當夜和隔天,赤焰著實休息個夠,安分了一整天。
  赤焰以為小混沒多久就會回來,或者,小妮子會來看它,好讓它撒嬌一番。
  怎知,小混一去至今未見,就連小妮子也因為每天逛街玩累了,沒有和它打照面就逕自歇息。
  憋了許久的赤焰,終於忍不祝夯有人理它,就開始發脾氣,威脅和它同住的三匹大馬,那三匹蒙古馬健壯是頗為健壯,只是被人馴服已久,野性全失,對於赤焰的挑釁,乾脆給予全然的退讓。
  這惹得赤焰心情更加惡劣,於是不等二愣子來餵它,就發出“唏唏!”的嘶叫。
  小刀等人匆匆來到馬廄,赤焰認准小妮子,低嘶一聲,一頭就鑽向她,拚命將小妮子朝門口頂去。
  小妮子被赤焰揉弄的咯咯笑道:“赤焰小子,你老爹不在,你就想造反了是不是?”
  哈赤雖然在那達慕上和小混等人相處了十幾二十天,可是和赤焰也沒見過幾次面,此時,他總算瞧清楚這匹有大漠神駒之稱的寶馬。
  哈赤搓著手,贊嘆道:“嘖嘖!這就是大漠神駒,真是漂亮,瞧它的神韻、肌肉,還有修長的細腿,的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馬!也只有少爺才能收服這種寶馬。”
  赤焰似乎知道哈赤讚美自己,它頗為神氣地揚頭輕嘶,那種意氣風發的神氣勁兒,大概除了小混,沒有人能夠與它媲美。
  小刀走上前,理了理赤焰的鬃毛,輕笑道:“這小子大概是被關膩了,想出去
  腿,發洩一下過剩的精力。”
  哈赤忙不迭點頭贊同道:“對對!好馬就是得騎著常跑,才會越磨練越有腿勁和耐力, 如果讓它過太舒服的日子,每天吃上等好料,卻不 腿,就好像是富貴人家養兒子,十個有九個半都給寵壞了,成不了大器。”
  哈赤是蒙古人,蒙人善馬,不論是騎是養,都有傑出的方法,他打的比喻,可謂是一針見血的絕妙例子。
  不過,他這麼一說,倒讓小刀想起杜雲亭,於是,小刀輕笑道:“哈赤,你還記不記得杜公子,後來他怎麼樣了?”
  哈赤耙過亂髯,呵笑道:“就是那個衣服穿的很體面的公子哥,是不是?他的人倒是不錯,客客氣氣,很有禮貌,人又時常笑瞇瞇的,咱們族裡,不少姑娘挺中意他的吶!那天早上他聽說少爺離開後,他好像很失望,我出來追少爺時,他正在打點行李,大概也走了吧!”
  小妮子將掛在鞍具旁,赤焰專用的鵝黃鞍轡取下來,為赤焰綁妥之後,催促道:“小刀哥哥,別管那個什麼少盟主的啦!咱們遛馬去!”
  小刀看看天色,頷首道:“也好!炳赤,這次就由你留在客棧中等小混好了。”
  其實,小刀是怕小妮子和赤焰出現之後,若是真個兒遇上麻煩,光是哈赤一人可能難以應付。
  所以,小刀只好冒著與血魂閣撞見的顧慮,親自護駕,陪小妮子出去遛馬。
  天真的小妮子和憨直的哈赤,自然不知道小刀用心良苦,小妮子見小刀要陪自己出門,更是高興的跳腳。
  畢竟,比起哈赤,小刀這個伴,可風趣的多啦!
  小刀帶著小妮子和赤焰,自客棧旁一條彎彎曲曲的窄巷,迂迴轉繞了半天,才步上大街,小妮子一瞧,發現這個街口,已經相當接近張家口尾端,快要離開張家口所屬的鎮區,大街旁的屋子逐漸稀疏,就連人影,也已看不見幾個。
  小妮子好奇道:“小刀哥哥,你以前來過這裡是不是?我看你對張家口的大街小巷好像很熟嘛!”
  小刀淡然道:“來過兩次,第一次是和我師父特地來這裡三加張家口有名的趕集。第二次是被人捆著押來的。”
  小妮子曾經聽小混提起和小刀在沙漠巧遇的事,她知道那就是一段所謂江湖恩怨,不是怎麼令人愉快的回憶。
  於是,她故意岔開話題,問道:“小刀哥哥,張家口的趕集真的很熱鬧嗎?昨天我和哈赤出來逛街,他也提到了呢!”
  小刀暗贊這妮子靈巧,知道有些事最好甭提,他也故意略過不愉快的回憶,談笑風生道:“當然熱鬧啦!張家口的口馬,是關內外有名的好馬,因此,這裡的趕集主要便是拍賣馬匹為主。
  那時,來自關內的漢人會帶著布匹、米糧或是南北雜貨到這裡和蒙人回子和其他關外百姓交換些皮貨,牲口什麼的。
  久而久之,風聞張家口集市的販子越多,來到這裡趕集的人口也就越多,自然就成了張家口重要特色之一。”
  小妮子興奮的問道:“那他們什麼時候趕集,我們會不會碰上?”
  小刀計算一下,遺憾笑道:“張家口的集市,通常是初一和十五各一次,今天是初九,離前後的趕集日,都有一段空檔,看來你這回是沒機會開眼界了!”
  小妮子懊惱道:“討厭,今天為什麼是初九嘛!害人家看不成趕集。”
  忽地——這妮子又突發奇想,開心道:“小刀哥哥,你想小混會不會拖很久才回來,那時咱們就可以留下來,順便看一看十五的趕集啦!”
  小刀呵笑打趣道:“我看難嘍!小混把你這個花不溜丟的親親好老婆擱在這裡,他若是放得下心拖上一個星期才回來,那才怪咧!”
  小妮子心裡是喜嘖嘖、甜蜜蜜,臉上卻故做不在意地輕哼一聲,嬌笑地跑開,召喚道:“赤焰小子,過來!”
  赤焰歡嘶一聲,放蹄奔近小妮子身旁,小妮子不待馬兒停身,已在一陣咯咯嬌笑聲中,攀著赤焰頭項,輕巧的飛身躍上馬背,她愉快的吆喝輕嚷,催著赤焰一溜煙,狂奔而去。
  小刀也因為自己二人,已經遠離熱鬧的張家口,到達鎮外無人的荒涼野地,就不阻攔小妮子恣意縱騎飛奔。
  他只是略為提氣,身形輕快地尾隨在赤焰之後,不疾不徐地盯住小妮子背影,平穩地 著腿,順便練練身法。
  小妮子奔出一大段路之後,輕輕一拍馬頭,赤焰立刻會意地迴轉身子,向來處跑了回去。
  自從在那達慕馬賽,小妮子吃過烏龍駒白星的悶虧之後,她就發誓絕對不讓這種糗事再有機會發生。
  於是 這娘子每天都要黏著赤焰一段時間,以培養自己和馬兒之間的默契。
  現在,她和赤焰之間的感情,不下赤焰和小混那種靈犀相通的心意,越是如此,這妮子越加疼愛赤焰。
  如今,站在一旁吃醋的人,已經變成小混,而非她望若妮。
  小妮子回程掠過小刀身旁,她愉快地對小刀揮揮手,繼續向前跑去,直到接近一座小丘時,小妮子才又讓赤焰換個方向,潑拉潑拉地全力奔馳。
  她自己就伏在赤焰背上,享受著騰雲駕霧,飄飄然的感覺。
  此時赤焰的身上,已經微微見了汗,小妮子這才放慢速度,指著遠處一個小黑點道:“赤焰小子,咱們回去找小刀哥哥。”
  赤焰昂然輕斯,踏著“得得!”有節奏的小碎步,一路緩緩溜向小刀。
  小妮子經過這一陣激烈的奔行,感到久伏馬背的筋骨有些僵硬。
  於是 她索性滑下赤焰,踢腿甩臂活動一番,任赤焰獨自踩著碎步小跑而去。
  忽然 赤焰怒嘶地反身奔回小妮子身邊。
  小妮子訝然抬眼往前一看,一名年約四旬,長得猥瑣德性的邋遢粗漢,手中赫然提著一只套馬索,正向自己逼進而來。
  小妮子沉聲喝道:“站住,你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那粗漢嘿嘿邪笑道:“小妞兒!你問我是誰做什麼?莫不是看中了阿屠我,想和我上床相好?”
  小妮子驟聞對方穢言穢語,羞怒道:“無恥!”
  這個叫阿屠的猥瑣粗漢,還以為自己吃定小妮子,他不禁自露邪光,呵呵淫笑地朝小妮子逼來。
  同時,他乾脆丟開手中的套馬索,逕自動手寬衣解帶,準備待會來個霸王硬上弓。
  若是別的女孩子遇上這種事情,只怕早已尖叫連連掩臉落荒而逃。
  偏生,這個不開眼的傢伙,猶不自知自己今天撞上鐵板,碰上素來以大膽見長,潑辣出名的小妮子,注定他要倒大楣。
  小妮子怒叱一聲:“不要臉。”
  說著,她手往腰間一探“刷!”的一聲,血玉龍筋鞭赫然在握,小妮子立刻毫不留情的揮鞭朝阿屠抽去。
  阿屠原是微微一愣,他只聽到耳邊“劈啪!”一聲脆響,頓時,臉上一陣火辣辣抽痛。他哇然慘叫,撫著雙頰急急向後退去,這一摸,他才發現自己兩頰濕濡濡,放眼一看,竟是滿掌鮮血。
  一時之間,阿屠忘了疼痛,惡向膽邊生地破口大罵:“***!我操你這個小賤人……”
  話猶未完,小妮子粉臉帶煞,大怒道:“狗賊!找死。”
  “啪!啪!”連響,小妮子右手驀揚,長鞭有如暴雨驟起,劈啪不斷落在阿屠臉上、身上。
  登時,將這個滿口污穢的猥瑣粗漢打得滿地亂滾,四處翻爬,任是他幾次想要衝逃,都被小妮子圈住,狼狽地摔在地上。
  不過片刻時間,阿屠已被小妮子抽的皮開肉綻,渾身是血,他再往地上一滾,血和著泥沾滿一身,那模樣不但邋遢,而且淒慘無比。
  終於,他忍不住聲嘶力竭的嚎叫,求饒道:“姑奶奶饒命呀!我下次不敢……哇!”
  “怎麼回事?”
  小刀聞聲趕來,瞥見盛怒的小妮子,訝然地問著眼前二人。
  小妮子冷冷重哼地收回鞭子,不屑於啟齒。
  這阿屠還以為救命菩薩到了,他爬向小刀腳邊,嗚嗚哭訴道:“壯士,救命呀!我不過是想抓那匹沒有主的紅馬,這個姑奶奶見了眼紅,竟然不分清紅皁白,想殺死我滅口,搶走那匹馬呀!”
  小刀淡笑道:“是這樣子的嗎?”
  小妮子沒想到天底下居然有這種人,前一秒還在求饒,一眨眼,就能紅口白牙扯起漫天大謊。
  她氣結地怒斥道:“放屁!你簡直是……簡直是滿口烏拉狗屎鳥蛋屁!我剛才從赤焰背上下來,我不相信你會沒看見,赤焰背上的鞍子都還在,它怎麼可能是無主的馬!”
  喘喘氣,這妮子越罵越順口,她疾言厲色地斥責道:“不但如此,你偷馬不成也罷,一看四下無人,竟敢動起齷齪的念頭,對姑奶奶胡言亂語,還……還……不要臉。”
  小妮子最後還是詞窮地大罵不要臉。
  小刀一聽就猜出了什麼,他臉色漸寒,冷漠道:“你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阿屠猶不知大難臨頭,仍然呼天搶地睹咒道:“冤枉呀!這小賤人都是胡說,不信我可以剁雞頭發誓,絕對沒有這回事……”
  “砰!”的悶響,小刀滿臉凝煞的一腳將他踹了三個滾翻。
  阿屠直到此時,才感到事情苗頭不妙,他畏畏縮縮地抬起眼,小心地瞧著小刀,這一看,小刀的臉色卻叫他心“噗通!”大大一跳,然後便像跌入冰庫般,冷到了極點。
  小刀冷冷盯著他,語氣酷厲道:“剛才在張家口內沒多遠處,我就注意到你不懷好意地瞧著小妮子和赤焰,可笑那時你只光瞧著她們,卻沒瞧見我掩在赤焰身後,出了張家口,我也發現你鬼鬼崇崇跟蹤而來。豈料轉個眼,你就不見了,我特地回身往張家口去瞧瞧,沒想到你卻趕到前頭,截住小妮子他們。朋友,做人到了你這種地步,實在很沒意思,你說是不是?”
  阿屠驚疑地瞪著小刀,慢慢往後蹭去。
  小刀冷哼一聲,他立刻有如喪家之犬般,狂叫著拚命向前衝逃。
  忽然 空中青芒微閃倏滅,阿屠慘號一聲,他的右臂突然離開肩膀,灑著點點血雨,朝向右前飛墜落地。
  小刀雙手依舊空空的一彈衣擺,森冷道:“殺了你這種人,只會弄髒我的刀,取你一條右臂,算是給你一個警告,滾!”
  ……說完這兩天所發生的事,小刀端起滋味不怎麼樣的熱茶,呷了一口,這才笑著對小混和小辛二人,繼續道:“那小子知道我不殺他,竟敢邊逃邊威脅要報復,他奶奶!真是十足的賊人!”
  小混突然頗有含意地嘿嘿直笑,同時不斷往小辛瞟去,小刀微怔之後,會意地聲明道:“丁仔,我說的是那個小人賊滑的很,可不是指你這種職業性的人而言。”
  小辛嘿然乾笑道:“老哥,知道就好,何必挑明暸說。”
  小妮子和哈赤這才弄明白他們三個人在打什麼啞謎,忍不住也呵呵直笑。
  天色微暗,又到了掌燈時分。
  小混他們五人在早晨天色微明之際,由鎮外潛回到客棧,經過小混調理好受傷之人的傷勢,又塞給每人一顆大補丹,眾人服用之後,全都蒙起頭,大睡一場,直到日頭偏西才醒過來。
  小混點來酒菜後,迫不及待地追問著,他不在這幾天發生過的事。
  小刀娓娓道來竟也講了足足一頓飯的時間,他還沒完全結束這三天來所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小辛為了轉移眾人對他這個賊人的注意力,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道:“老哥,那你們又是怎麼被血魂閣的人引出鎮外。”
  小刀放下茶杯,緩聲回憶道:“我和小妮子回到客棧當晚,倒也相安無事,直到隔天早上,哦!就是昨天早上,不知怎麼搞的,我心頭老是沉沉的,好像有股無言的壓力,壓在心上,偏偏,那一整天,什麼事都沒有。”
  小妮子輕笑的插口道:“小刀哥哥早上告訴我這件事,到晚上都很平安,我還笑他神經過敏呢!”
  小混咂嘴道:“所以說,小妮子,你這就不懂啦!所謂暴風雨前的寧靜,就是這麼一回事,而且像我們這種練武之人,有時是會預感到一些出事前奇異的氣氛。”
  小妮子吐吐舌頭,聳肩道:“奇怪,小刀哥哥說的話,和你一模一樣。”
  小混眨眼道:“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
  小辛有感而發道:“欸!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
  小刀含笑的追訴道:“當天晚上,我們熄燈後沒多久,就有了情況,對方起先只有三個人,他們在上到客棧屋頂時,就被我發現,我原想不動聲色潛出屋外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結果,隔壁小妮子突然叫問:“是誰?因此驚走對方,或者說他們故意逃走,來引我們追出去比較正確點。”
  小混斜瞅著小妮子,笑謔地猜測道:“而你這個小辣椒一定立刻推開窗戶,想也不想,就被人給設計,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劈哩嗶啦,唏哩嗶啦,蒙著頭往外追去,老哥為了怕你出事,只得和哈赤一塊兒跟去,正好被等在鎮外的血魂殺手,來個瓦缸中捉甲魚,對不對?”
  小妮子窘紅臉,囁嚅道:“人家怎麼知道是陷阱嘛!早知道就不追了。”
  小混搖著頭,大聲咋舌道:“嫩呀!小妮子,以後你還得多學學才成吶!”
  小妮子嘟著嘴咕噥道:“廢話!就是嫩才會被騙,要你這個小混混來幸災樂禍,討厭呢!”
  小混嬉皮笑臉地湊過頭去,狹謔地逗弄道:“什麼?為什麼不敢大聲說出來?”
  小妮子沒好氣地擂他一掌,大聲叫道:“討厭!”她小嘴高噘,突然眼前一暗,小混天外飛來一嘴,賞她一記吻。
  小妮子困窘的捏起粉拳揍人,小混卻一把將她抱得死緊,令她動彈不得,這才神閒氣定地勾起小妮子下巴,黠謔直笑道:“做錯事,就得接受家法的處罰,你怎麼可以對我毛手毛腳?”
  小妮子惱臊地嚶嚀一聲,故意別過頭去,不看,也不敢看,小混滿臉邪氣的賊笑。
  小辛張口結舌地問道:“辣塊媽媽的!小混球,你就這麼大方,公開地打情罵俏,外加啾啾!傍我們瞧呀?”
  說著,他故意撮起嘴,做個帶有音效的接吻動作。
  小混放開掙扭的小妮子,逗弄地笑道:“反正是自家人,藉你們瞧也不吃虧,這表示我對小妮子無限的愛吶!”
  小妮子忍不住紅著臉,嬌啐道:“打屁!”她深恐又有家法,說完立即遠離小混三尺。
  小刀好笑地搖頭道:“丁仔,跟這個色情狂在一起,你遲早會習慣這一類香豔火辣的常烘。”
  小辛搖頭晃腦地“咿唔!”直叫:“辣塊媽媽的!真是有夠狂!”
  哈赤一個人似乎面含愁容地猛抓頭髮。
  小混見狀,咦聲道:“你怎麼啦?是不是太久沒洗頭,頭皮發癢?幹嘛老在抓頭髮。”
  哈赤頗有難色,吶吶道:“少爺……哈赤不是頭皮癢……”他支支吾吾,一張臉苦的像剛吞下七、八十斤老黃蓮。
  眾人都訝異地瞅著他,小混奇怪地追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少跟娘們一樣,彆扭得叫人難過。”
  哈赤終於鼓足勇氣開口道:“少爺,如果哈赤做錯事,可不可以換種家法處罰,我……不要那個啾啾好不好?”
  他這一激動,又是一陣雷陣雨,小混卻被他前面的話,擺平在桌面大叫:“哎唷!天呀!我受不了啦!”已經沒有多餘的精神去遮擋那陣毛毛細雨。
  其他人早就抱著肚子,笑得癱在地上打滾,小妮子壓著腰狂笑,她只有拚命擦眼淚的力氣,根本無暇顧及困窘這碼子事。
  哈赤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他仍是苦著臉茫然不解地側頭瞧著笑倒的小混他們。
  良久 小混軟軟趴在桌上,勉強睜一只眼皮,嘆道:“我說哈赤呀!今天早上我才見識到你那個怒獅名號的由來,怎麼不到一天,你這頭怒獅,又變成傻獅、憨獅、寶貝獅?”
  他突然跳起來,一把抹去哈赤噴在他臉上的口水,指著哈赤鼻子道:“你以為你是誰,我會把你啾啾,啾你的大頭鬼,等你下輩子投胎當娘們看少爺是不是有興趣啾你一下!真是辣塊媽媽不開花!憨他奶奶的到了家!”
  哈赤被小混搶白的怔在一邊,但是,他心裡卻安心道:“不會啾我就好,少爺幹嘛那麼生氣?”
  小辛“哎唷!”連連地虛弱喘笑道:“***!曾能混,你真是辣塊媽媽的能混到家,居然連老子的口頭禪都混去,欸!真是甘拜下風!”
  小刀做了幾次深呼吸,穩定喘笑的氣息後,擺手道:“夠了,別再瞎掰,否則,繼續笑下去會出人命的。”
  說著,他忍不住又“噗哧”的悶笑幾聲。
  然後,小刀收攝心神,正經道:“咱們這些天的情形,大致如此,你們呢?怎麼到頭來,你們兩個人一起回來,還搞了個什麼幫主,這又有何曲折離奇的典故?”
  小混便將追著小辛離開客棧之後發生的事,大略說了一遍。
  小刀等人聽完之後,不禁對這個武林中新成立的狂人幫抱以會心,而且深含曖昧意味的微笑。
  小刀話中有話道:“狂人幫?他奶奶的!扁聽這名頭可就足以嚇死人!呵呵,小混,我保證你這個突發奇想的幫號,一推出武林,就會造成轟動。”
  小妮子興奮道:“真的?是不是咱們很厲害,可是就我們幾個人而已耶!”
  小刀無奈地翻個白眼,謔笑道:“厲害?套一句小混常說的話,你以為你是誰!就這麼點本領,就自稱狂人,別人若不來踢咱們的山門找碴,武林就不叫武林。這種方式的轟動,你還滿意嗎?”
  小妮子興奮地臉一扁,洩氣啦!
  “不過!”小刀打趣道:“狂人幫裡有個幽靈小神偷丁大少在此,倒也讓別人忌諱不少,咱們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小辛得意地嘿嘿一笑,小混掏著耳朵,做作道:“什麼?老哥,你說什麼?我有沒有聽錯,就憑他?丁仔?也能替咱們省麻煩。”
  小辛斜他一眼,撇著嘴道:“喔!小混混,你說這種話,太不給面子了吧!”
  小刀附和道:“對!真是大大不給面子!”
  接著,他演戲般的大力拍拍小辛胸膛,讓小辛乾咳兩聲,這才似真似假半開玩笑道:“你們知不知道這是誰?這是丁仔,神偷世家的丁大少,未來空空門的掌門吶!他的外號幽靈除了指他的身法有如幽靈,也是指他能偷人命,讓你變成幽靈,小混,你可別太小看丁仔。”
  小混慵懶地抬眼笑道:“喲!
  真的不簡單也!好吧!那末本大幫主正式封你為狂人幫總護幫,專對付前來找碴的對手。”
  小辛正待謙虛二句,聽到小混如此宣布,忙不迭怪叫抗議道:“餵!大幫主,你這樣子就混的太過分了吧!你怎麼可以將所有的對手交給我一人應付,這簡直是漫天開價的生意了。”
  小混嘿笑道:“嫌多?沒關係,本幫主最講人情,嫌多好商量,我可以漫天開價,你不會就地殺價?笨!”
  小辛樂道:“可以殺價,這太美了,辣塊媽媽的!我先出一成,只負責打發指名找我的人。”
  “放屁!”小混嗤道:“哪有這麼好命的總護幫,光是負責你自己,那你不如當個小兵兵,還比較符合職責,不行,這非得加價不可。”
  於是,他和小辛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地討價還價開來,說他們是為總護幫的司職,爭得面紅耳赤,倒也不見得,其實,小混正享受著討價還價之間的樂趣。
  小刀他們三人旁觀小混和小辛爭的那麼開心,三人閒著無聊,索性加入戰局,湊個熱鬧,也為自己在狂人幫裡面,爭個既響亮又輕鬆的職務過過乾癮。
  他們幾人除了偶爾得防著哈赤驟然而下的陣雨之外,爭的倒也高高興興,興致盎然。
  至於小混的原則是,只要由他乾大幫主,其他一切都好商量,反正全幫最大,唯幫主獨大,這是鐵律,其他隨人自己挑,只要是自己願意就算數啦!
  是夜,小混眼睜睜躺在黑夜中,久久還未入睡,他身旁已傳出小刀平穩的鼻息。
  因為他正在細細品味早先創幫時的樂趣。
  如今,由他手創的狂人幫,除了他是大幫主,小刀為第一副幫主兼總刑堂,專司幫忙大幫主處理幫務,和幫忙總護幫殺人。
  小辛除了總護幫,兼任第二副幫主,除了和總刑堂共同對付前來挑戰的敵人,沒事也得幫忙處理幫務。
  小妮子是未來幫主夫人兼財務總管,以後,狂人幫若是有進帳,就由小妮子負責保管和運用,當然,小混想:“要進帳,還早著吶!慢慢等吧!”
  最後是哈赤,他是總執法兼總護衛,除了保護幫主及未來幫主夫人,就是執行幫主隨時想的法諭,所以叫總執法。
  黑暗裡,小混忍不住咯咯失笑,小刀輕唔地翻了個身,小混用左手撫著自己的嘴,伸出套著繃帶的右手,藉著透進屋內的昏暗月光,仔細地瞧著。
  半晌,小混了悟地暗忖道:“他奶奶的!難怪我當初說要出名時,二個爺爺笑那麼曖昧,原來他們早就設計好,要讓自己上一課血的教育,還沒入關就搞得一身傷,將來哪有我混的地方呢?不是除了追殺,就要自殺了嘛!真是沒面子嘖嘖,這樣子怎麼能稱得狂人幫幫主,倒有點像癟三幫幫主。”
  他側頭斜視著小刀,不禁自得的暗笑想道:“其實,我也不算很差,老哥在江湖上不也是有名有號,他還不是被殺的血糊糊,倒是丁仔那小子,腳底一抹油,除了我追得上他,他當然保得祝狐,可是,身為幫主,總不好意思學他,拍拍屁股走人嘛!”
  終於 小混翻身打個哈欠,模模糊糊想著:“小妮子的功夫得開始加強訓練……若是讓她跟我一樣打混,遲早會被閻老爺搶去當壓寨夫人……”
  小混往棉被裡縮了縮,喃喃咕噥道:“你想要新娘……可別打這個妞兒的主意……”
  月漸西移,屋裡除了起伏有致的些微呼吸聲,寂靜的連蚊子飛的聲音都像轟炸機一般響亮,小混早已在夢裡和閻王老子大談條件,討論狂人幫等人的壽命都該加點幾年。
  小混的理由非常正當,他告訴閻羅王:“禍害遺千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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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霧迷濛陰謀蠢動

  八達嶺,位於居庸關關北,此處建有東窄西寬,呈梯形狀的關城。
  城開二門,東門稱為居庸外鎮,西門則叫北門鎖鑰,兩側在此連接長城。
  古書長安客話中有載,北往延慶州、西往宣城、路從此分,故名八達嶺,是關山最高者。
  是以,八達嶺不但是一處交通要衝,同時嶺上四季的景色皆妙,各異其趣。
  秋末冬初,冷冽的清晨。
  此刻,八達嶺籠罩在伸手難見五指的濃霧中,放眼望去,遠近俱是一片茫茫,只有偶爾映現的團團陰暗,點出了遠山近樹不可辯視的模糊影像。
  忽地 一陣細碎雜沓的得得蹄音,由遠而近穿透濃霧響起,沒有多久,霧中已經出現四團緩緩移動的黑影,朝著關城接近。
  小刀渾厚低沉的嗓音,在霧中發話道:“可惜現在大霧正濃,難辨四周景物,否則,咱們登上長城,放眼眺望四野,就可以欣賞城牆向南北延伸,盤旋在群山峻嶺之中,那種不見首尾的磅礡氣勢。”
  小混仍是以他一貫閒懶的聲音,輕聲笑道:“其實,我覺得眼前這景色也不錯。”
  小妮子不以為然地嗤道:“眼前景色?小混,你有沒有搞錯,咱們眼前可是一片白霧茫茫,讓人什麼都看不見,有何景色可言?”
  小混以悠閒的聲音,安然回道:“小妮子,聽你說話,就知道你的程度實在差,你以為霧中沒有可見的景致,那是因為你只用雙眼去看這一片茫茫白霧。如果,你換個立場,用你的心,靜靜地體會霧中的情趣,你就能看見許許多多的美麗景色。”
  一時之間,來騎四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霧裡,除了馬蹄依舊輕聲脆響,重新恢復寧靜。
  半晌,小混打破沉寂道:“如何?你有沒有看見濃霧在風中急急的穿梭,身旁忽明忽暗的影像有若旋轉的走馬燈?而這些都是有形的,你不覺得霧中有一份無形的空靈?天地之間充滿的有形濃霧,何嘗不是一種無形的空白,所以你才會說霧中無物。”
  小混接著又似吟非吟地念道:“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虛妄,若是能見諸相非相,當知虛非真虛。”
  忽然,小刀深沉道:“小妮子,小混在傳你口訣,你可別大意疏忽。”
  小混語聲中含著明顯的笑意,繼續道:“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盡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陰陽之所變者,謂之生,謂之死,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了悟有無。三透虛實,自然遨遊天地宇宙,無所阻礙,是謂大幻之道。”
  小混話聲一落,四野再度恢復空寂。
  “得得!”的馬蹄聲,輕巧、細碎地、深邃地回盪在濃霧之中,彷彿是要將小混剛才所說的一字一句,敲入每個人內心深處,烙在心板之上。
  一直不曾說話的那團暗影,輪廓特別龐然,一猜就知道絕對不是小辛,而是哈赤這個憨大個兒。
  打從小混說霧中有景開始,哈赤的腦袋立刻被濃霧同化,變得一片茫然,他怒力地思考著小混說的每一句話,好像有些聽得懂,可是偏偏又抓不著那一絲滑溜的領悟。
  直到小混那段有無,虛實的純文言口訣出口,他腦筋忽地塞滿漿糊,於是,這頭憨獅子索性放棄思考,樂得自己輕鬆。
  小混他們四人就在濃霧裡默默地前進,良久,哈赤實在被這種沉寂憋得幾乎難以喘息,他扭動著馬鞍上龐然的身軀,顯得有些煩躁。
  終於 他忍不住問道:“少爺,咱們離城門還有多遠?這麼大的霧裡,路也看不到,咱們難道不會迷路?”
  小混呵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赤焰在領頭,它走到哪兒,就算到哪兒啦!”
  小刀語中含笑道:“哈赤,你的這個少爺,咱們的幫主老大,他可帥得很吶!我勸他別在大霧裡 , 他卻說人生要隨緣,在看不見的路上走到哪,算到哪,才夠刺激。這下子可好了,我也開始懷疑,咱們這會兒到底身在何處,說不定,早就離開八達嶺老遠嘍!”
  小混訕謔地嗤笑道:“怎麼?難道你們怕了這場大霧不成?”
  小刀“滋!”地咋舌,回嘴道:“誰會怕這大霧,只是我們都很正常,沒有泡在霧裡的怪癖,可是卻得陪你洗這種濃霧澡,實在冤枉!”
  小混摸摸濕透的身上,不由得哈哈大笑。
  忽然,騎著赤焰領隊而行的小妮子,在前面叫道:“赤焰小子,你往哪裡去?前面黑黝黝的,是什麼玩意,你別撞上了。”
  小混立即揚聲道:“站住,兒子!”他輕催坐騎,趕到前面小妮子身邊。
  赤焰感到他的接近,就轉頭低嘶一聲,咬著小混的褲管往前方的黑影拉扯。小混拍拍赤焰的頭頂,習慣性地發問:“兒子,你要咱們過去那裡是不是?”就在這時,濃濃的大霧竟然的下起唏嚦的雨來。
  小混當機立斷道:“你們在這裡等,我過去看看前面到底是什麼。”
  他一夾馬腹,便朝著黑影奔去。
  小刀在他身後揚聲叫道:“小心點!”
  “知道啦……”小混的身子漸漸消失在霧中。
  小刀等人擠在一堆,小妮子拉起身上的斗篷,蓋在頭上遮雨,一邊猶自抱怨道:“都是小混惹的禍,沒事隨什麼緣,如今卻叫我們在這裡淋雨,這種緣分,不隨也罷!”
  小刀低聲呵笑道:“這混混如今可得意,他只要一抬出幫主的尊號,咱們誰都要聽他的,還是丁仔聰明,找個藉口逕自溜掉,他可免去不少煩惱。”
  小妮子突然想起道:“對了!丁仔到底要去哪裡?他走的匆忙,我也忘記問他。”
  小刀聳肩道:“聽他提到苗疆十八洞,好像是和小混打了賭,去偷東西的。”
  忽然 哈赤指著前面叫道:“小刀少爺,你們快看。”
  這時,三人前方那個黑烏烏的陰影下方,驀地亮起一團濛濛的昏黃。
  小刀笑道:“哈赤,你緊張什麼,那大概是小混點燃火折子,有啥好看。”
  哈赤不好意思地搔著頭道:“我還以為是那黑怪物睜亮了眼睛呢!”
  小刀和小妮子二人,不約而同呵呵大笑。
  小刀拍拍哈赤肩頭,嘆笑道:“哈赤,你的想像力可真豐富,我服了你啦!”
  哈赤想想,自己也咧起嘴憨然地呵呵傻笑。
  那邊 “餵 你們快過來,這裡是個山洞,正好可以避雨喔!”小混的吆喝聲,從黑影中隱隱傳出。
  小刀等人立刻欣喜地策騎朝黑洞奔去,哈赤在馬背上,嘆服道:“呵!赤焰真不愧是阿拉大神的坐騎,它竟然知道天要落雨,就先找到個山洞,好讓咱們大伙兒躲雨吶!”
  小刀抹去臉上雨水,哈哈笑道:“哈赤,你將神駒的意思解釋為大神的坐騎,這倒也挺有趣的。赤焰小子的確是天生的異種,稟性通靈,我想它的動物生態自然要比一般馬兒來的強烈敏銳,因此能預感天氣的變化,這回咱們可是托它的福,可以不用繼續淋雨。”
  馳騁於前的赤焰,此時已經接近山洞,它似乎頗為自得地在雨中昂頭高嘶,然後一個箭步躥入陰影當中,投向那團明滅不定的黃昏。
  小混一領手中 繩, 催著胯下坐騎朝著面前黝黑的黑影筆直衝去,直到他連人帶馬,猛地撞入黑影之中。
  小混方才發現,原來黑影竟是一處約有一人半高,等徑寬,偌大一個山洞的入口。
  衝入山洞之後,小混像只落水狗般,搖頭晃腦地甩去頭臉上的雨水,滑下坐騎。
  他忙不迭自懷中取出幾乎被沾濕的火折子,連搖數下,總算燃著火折子,藉著微弱的火光,小混迅速地打量山洞內部。
  只見這個山洞開口寬廣,有些微潮,洞內向左迂迴,似乎還有通道,不及再詳加細看,小混急忙回頭招呼小刀他們過來避雨。
  小混聽著洞外,小刀等人催馬縱騎的聲音,順手自洞中撿了一段枯枝,慢慢用火折子將枯枝引燃。
  他這才剛剛點好應急的火把,赤焰已經嘶然一躥,衝入洞中,險些將小混撞倒在地。
  小混急忙閃身相讓,同時口中笑叱道:“他奶奶的!小子,你想撞死你老爹是不是啊?”
  小妮子躍下馬背,掀落斗篷用力抖動,故意將水珠濺得小混滿臉,她嗔笑道:“撞死活該!”
  小混“呸呸!”連聲,揮手擋開水珠,目光邪邪地嗔叫道:“好呀!你這娘子想造反?家法侍候。”
  小妮子驚叫一聲,連忙用斗篷遮著臉,蒙頭朝山壁躲去。
  小混嘿嘿笑道:“老哥他們來了,這次暫且饒你一回,先讓你欠著,下次我再連本帶利討回來。”
  小妮子依然蒙著口鼻,嬌俏地哼了一聲。
  果然,小刀和哈赤二人幾乎同時衝入洞內,他們二人下馬之後,就著小混手上的火把大略瞥視山洞一眼。
  小刀沉吟道:“小混,這山洞外邊太潮了,不適合生火取暖,我看咱們往裡面去瞧瞧如何?”
  小混頷首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於是 他叫哈赤再找了些枯枝,點燃更大一束火把,四個人這才兩前兩後,牽著馬並肩走向回繞的洞內。
  順著山洞通道,小混他們轉入另一個比前洞更大的裡洞。
  這個腹底洞不但空間廣大可容數十騎,而且地面和洞壁頗為乾爽,正是很適合眾人休息之地方。
  小混進入裡洞之後,隨即溜眼打量四周,他垂目瞥過地面時,發現洞中地面已經有人升火燒過的焦痕殘炭。
  於是,他俏皮地呵呵笑道:“這裡已經有過前人的遺跡。”
  小刀順手將馬 交給正在處理其他馬匹的哈赤, 逕自蹲下身,用手探了探地面的炭灰和焦痕。
  小妮子滿臉好奇地瞪大眼睛瞧著他的一舉一動。
  片刻之後,小刀拍拍手,站起身宣布道:“這些前人們,大概是昨夜留在此處過夜,今天一早才離開,他們離開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小妮子不解地問道:“小刀哥哥,你為什麼那麼有把握,你是根據什麼來斷定。”
  小刀揚眉輕笑地回答道:“小妮子,老哥我教你個乖,這些炭灰雖然已經涼了,可是燒焦的地面卻還有些微溫,這就說明,來人離去雖然有段時間,但是尚未長的足以令地面冷透,保守的估計,大約是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所以我才會如此肯定地斷言,懂了沒有,小妮子?”
  小妮子哦的恍然大悟,她卻又皺鼻子道:“小刀哥哥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小混啦!”
  小混幫著哈赤料理好馬匹,高舉火把拖著四人的鞍具行囊,大步走向小妮子和小刀,大聲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懂了沒有,妮子!還不快過來幫你老公我的忙。”
  小刀和哈赤二人上前接過行李,小混就原來的火堆殘骸旁邊坐下,大剌剌指揮道:“狂人幫眾將官聽著,快找柴火呀!否則我手上的火就在花花去啦!”
  小妮子啐笑道:“喲!你還真過起大幫主的癮來啦!最好讓火燒得你的手,看你會不會那麼囂張。”
  她嘴裡是這麼說,動作卻不比小刀和哈赤慢,四下尋找可供燃燒的柴火。
  但是,正如小混所言,這個洞中已經有人待過,洞內可燒的枯柴,早就被前人燒的差不多,剩下的剛好夠小混重新換過當火種,根本談不上堆做營火。
  忽然 哈赤難得粗中有細的反身跑向前洞,沒一會兒,他就拖著洞中的一大截枯樹回來了。
  小混笑嘻嘻地贊道:“哈赤,硬是要得,這下咱們可以烤衣服啦!”
  哈赤咧嘴呵呵一笑,抽出鞋筒中的彎刀,大喝一聲,將一大截枯樹,筆直剖成二半。
  小刀不禁淡笑道:“好,這一刀用的勁力渾厚均勻,出手後絲毫不見拖泥帶水,頗有力劈華山的氣勢。”
  小混眉頭微挑,嘿笑道:“老哥,我看沒事乾脆教哈赤兩手算了,瞧你一副求才若渴的德性。”
  小刀哈哈笑道:“小混,這種激將法老套啦!要我教哈赤刀法,那有什麼問題。不過,你這個當人家少爺的若不替他出面求情,我實在不甘心。”
  小混目不斜視地逕自動手架起火堆,引燃熊熊烈焰,口中閒閒地反問道:“怎麼求情?磕頭不成?”
  小刀半開玩笑地順口道:“有何不可。”
  小混將手中火把拋入已經燃起的火堆裡,忽地,他朝著小刀雙膝一屈,推山倒玉就拜,果真實實在在地磕了一記響頭。
  小刀不料果然對這事當真,著實受了小混一拜,他微怔之後,猛力地將小混拖了起來,一旁,哈赤仍然直挺挺地陪跪於側,他早已忍不住胸中的激動,流著淚吶吶低喚:“少爺……”
  小刀用力扳著小混的雙肩,激動中含著無限感慨,輕輕道:“小混呀小混,咱們哥倆什麼事不能是說了就算,老哥和你開玩笑,你幹嘛認真嗎?”
  小混正容淡笑道:“哈赤既然跟定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向你磕頭是應該的,我代他向你磕頭,意思也是一樣。”
  接著 小混故意眨著眼謔道:“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我還可以嚇你一跳。”
  小刀瞧他滿臉得意的逗弄表情,不禁好氣又好笑地握著拳頭,重重賞了小混肩頭一拳,笑罵道:“他奶奶的!小混球,為了嚇我,你跪的倒是挺乾脆俐落,只怕哪天要你為我這個老哥跪上一跪,你一定是心不甘情不願,外加滿腹牢騷。”
  “不會!不會!”小混指天誓日保證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保證我一定心甘情願,不發牢騷。”
  他斜瞅著小刀,又加了一句:“當然,我是說表面上而已。”
  小刀佯怒地踹他一腳,啐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是東西,光會做表面功夫。”
  小混呵呵輕笑著閃身躲開小刀飛踢的勢子,卻無意中瞥見哈赤還兀自跪在一旁,他奇怪叫道:“哈赤,你跪在那裡做什麼,是不是在拜佛?還不快起來叫老哥教你劈柴。”
  小刀冷不防的給了他一個爆栗子,罵道:“劈柴,劈你個大頭鬼……”
  小混“哇!”的慘叫,他抱著後腦勺委屈地白眼道:“他奶奶的!你這是做賊心虛,自己承認刀法像劈柴!我是說叫哈赤劈柴,你順便指點他一些用勁的技巧,不懂就少開口,竟然還偷偷動手打人,真是沒水準。”
  小刀得意笑道:“只要有機會整你,沒水準也沒什麼關係!”他不理會小混的白眼,逕自在火邊坐下指點哈赤劈柴。
  一直沒開口的小妮子,此時忍不住掩著嘴咯咯嬌笑個不停,對她而言,能看到小混吃癟,實在是一件令人賞心悅耳的事情。
  小混回頭橫她一眼,威脅道:“笑什麼!小心待會兒家法侍候。”
  小妮子對他皺起鼻子,吐吐舌頭,輕咳地扮個鬼臉,走向火堆旁。
  小混解開濕透的衣服,咕噥道:“反了,連老婆都那麼囂張,他奶奶的!曾能混你還算哪門子能混?”
  忽然 “呀!”小妮子尖聲驚呼,用雙手掩臉,啐罵道:“臭小混,你不要臉。”
  小混莫名奇妙地瞪著她,無奈道:“我又怎麼不要臉啦?居然值得奶罵得這麼辛苦?”
  小妮子依舊用手遮著雙目,急聲叫道:“你當然不要臉,怎麼可以在人家面前……脫衣服!”
  小混低頭瞟了自己光溜溜的胸膛一眼,搔著頭呵笑道:“脫又何妨,反正我本錢也不差,何況,你遲早都是要看的……”
  小妮子漲紅著臉閉著眼,氣苦地尋聲飛腳踢向小混。
  小混咯咯笑著撈住這妮子的小腳,趁機偷捏了一把,這才放開手,胡亂扣住衣襟,叫道:“好啦!不脫就不脫,真是不懂得欣賞自然美。”
  小刀哈哈大笑地謔問:“自然美?”他斜瞅的眼神,已經包含太多沒說出口的奚落。
  小混“嗤!”的一嘆,瞟了瞟渾身濕透的眾人,索性叫哈赤在山洞另一頭,另外升起了一堆火,他卻動手將四匹馬趕到那一堆火前,將火堆團團圍住。
  小妮子帶著一臉迷惑,不解問:“小混,你又在幹嘛?”
  “幹嘛?”小混抖開眾人隨身攜帶的毯子披在馬背上,沒好氣道:“替你造個小鮑館,省得你這個娘們在場,我們三個大男人連個衣服都脫不得,烤起火來一點樂趣都沒有。”
  小刀看著四匹馬披著毛毯隔著二處火堆,贊許地輕笑道:“這倒不失為一道方便之門,專擋非禮之視,剛才我還在想,穿著濕衣服烤火,實在難受。”
  小混佈置妥當,拍著手哼道:“想?光是想有個屁用,要像我一樣,動手解決問題才是最實際的方法。”
  小刀含笑不語,小妮子不等小混招呼,早就自動鑽入這道方便之門後面,避開了去。
  小混等人哈哈一笑,立刻毫不猶豫地動手除下濕透的衣衫鞋襪,光著身子在火邊翻烤起來。
  半晌,馬匹後面傳出小妮子猶豫的聲音,輕叫道:“小混……”
  小混頭也不回問:“幹嘛?”
  “你身上的銀子,不是在賽馬時輸光了嗎?你怎麼又有錢付住店的費用?”
  小混抖抖烤得半乾的衣服,閒閒道:“這有什麼稀奇,我不是告訴你,要銀子隨便撿都有嘛!現在你該知道你老公的本領通天了吧!”
  “可是,你到底怎麼撿的嗎?告訴人家啦!”
  小妮子的聲音既嬌又嗲,哄得小混心裡差點都酥了。
  小刀瞅著他一副陶醉的神情,嘲謔道:“瞧你的德性,真他奶奶的!像煞喝足老酒的癩蛤蟆!”
  小妮子復又嬌滴滴地催促道:“小混,快說嘛!”
  小混騰出一手揉搓著臉頰,哀聲嘆氣道:“欸!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英雄總是難過美人關;我說妮子啊!遲早我會栽在你手上。”
  馬後傳出小妮子頗為得意的輕聲嗤笑。
  小混低低笑道:“不是我說你沒頭腦,你老公是怎麼賺錢,你難道真的想不出來?那你以後一定查不出我有多少私房錢。”
  “誰說我想不出來!”小妮子不服氣地辯道:“我看你除了找人賭錢,也變不出什麼戲法。”
  小混嘖嘖贊道:“嗯!不錯,我曾能混的老婆,果然有一點頭腦,勉強配得上我。”
  “呸!臭美!”
  小混呵呵笑道:“不服氣?如果你猜得出我和人家賭什麼,如何賭,那就算我勉強得配上你。”
  小刀和哈赤二人此時也皺起眉頭,努力地猜想小混在沒有本錢和情況下,如何和人賭,賭什麼。
  小混嘿然得意道:“如何?猜不出了吧!”
  小妮子問道:“你有沒有向人借錢來賭?”
  “借錢?”小混不屑地嗤道:“我若是那麼菜,就不用叫曾能混,乾脆改名叫小癟三啦!”
  小妮子又問:“那你是不是用掛帳的方式來賭?”
  小混“哈!”的撇嘴謔道:“妮子啊!你不要太迷信我的信用,在那達慕上,除了你和老哥,我跟那些蒙古佬非親非故,他們有眼也不視我這個天才混混,誰肯讓我掛帳,你別做夢啦!快猜、快猜,猜不到就要家法侍候嘍!”
  此時,小刀驀地拍著腿恍然大悟,小混連忙以指壓在唇,輕噓一聲,暗示小刀別說出來。
  小刀輕瞥馬匹圍成的肉牆,然後單手握拳仰天比了個喝酒的動作,小混會意地點頭,他再度揚聲催道:“小妮子,猜不到就認輸,大不了罰你一個吻而已。”
  馬牆之後,小妮子瞪著跳動的火堆絞盡腦汁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忽地 她聽到“啪!”的拍腿聲,於是對側著頭,正好奇斜睨的赤焰撥撥手,赤焰低頭喘氣地朝前微微踏進半步。
  這半步之差,足夠讓赤焰與另一匹棕色大馬之間露出一道隱約的空隙,小妮子便自這道空隙間瞥及小刀做出的動作。
  於是 這妮子篤定哼道:“稀奇什麼?你所有的本事裡面,最強的就是輕功和看病的本領,這二樣蒙古人也不會和你比,那自然是輪到下一樣。”
  小混好奇地問:“哦!哪一樣?”
  小妮子暗竊笑,卻裝做一本正經的沉吟道:“嗯……這個嘛……”
  小混仍是一臉得意至極地嘿笑道:“什麼?”
  “喝酒!”小妮子大聲宣布道:“你呀!除了比喝酒,還有什麼能和別人賭的。”
  正在得意的小混,聞言“哇卡!”地傻眼,他怎知小妮子暗藏玄機,還以為她果真是根據推測猜中和人賭賽的東道。
  這使得小混不得不張口結舌,目瞪口呆,再也神氣不起來。
  他嘿嘿乾笑道:“他奶奶的!怎麼你這麼了解我,真不愧是我的老婆。”
  那頭,換成小妮子語聲含笑地得意道:“小混混,你說,到底是誰配得上誰呀?”
  小混無奈地抹著臉,憋心十足地苦笑道:“他奶奶的!就算是我勉強配得上你,你又當如何?你總不會變成我老公吧!***!真是辣塊媽媽不開花!”
  人一惱,小混嘴裡自然溜出小辛常掛在嘴邊叨念的口頭禪。
  小刀拍著他肩膀,哈哈笑道:“和你臭味相同的丁仔沒來,實在是可惜嘖嘖!”連他也學到小混之至改為嘖嘖的這一招,尤其那語調,簡直和小混如出一轍,他們二人不由會心地呵呵直笑。
  忽然,馬牆之後,小妮子以充滿訝然驚異的口氣嚷嚷道:“小混!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小混等人好奇的相視一望,小混聳聳肩自兩匹馬中間鑽出個腦袋,瞧住小妮子休息特區的裡面。
  小混溜眼往火旁看去,只見小妮子的斗篷掙開架在火旁烤著,她的人影卻蹲在一處黝暗的洞壁旁,不知做什麼。
  “又發生什麼大事?”小混順手拉了條毛毯裹住身子,往小妮子身旁走去。
  小妮子蹲在一堆燒燬的紙灰前,手中拿著幾張殘餘的碎紙頭,叫道:“小混,這裡好像有人計劃一件殺人的陰謀耶!你看。”
  小混一手拉著毛毯,一手接過小妮子遞給他的碎紙片,走向火勢,就著火光察看紙片上殘缺模糊的字跡。
  小刀和哈赤業已穿戴整齊,他們二人趕開馬匹,湊向火旁問:“什麼事?”
  小混皺著眉念道:“月圓之夜……時分發動,石獅子胡同……截殺……不得有誤……機密……事成之後付清……兩……銀票……宅內金銀可……火焚滅……王 手書。”
  小刀接過紙頭,瞥眼後淡然道:“看樣子,是樁典型殺人放火的強盜案。”
  小混搓著下巴道:“他們竟敢在皇帝老子的眼皮底下如此做怪,才真叫人驚訝的事。”
  小刀輕笑道:“還有更令你驚訝的事,據我所知,這條石獅子胡同,就在皇宮背面北大街附近,離著禁區神武門也只有數裡地遠,胡同裡的宅戶多半與當朝顯貴有點關係,有人敢在這條胡同內找對象下手,只怕事情並不單純。”
  小妮子興沖沖問:“小混,這件事咱們要不要管?”
  小混揚眉駁道:“管什麼!你沒聽老哥說這件事不單純,如果我猜的沒錯,準是當朝人物因為派系之爭,才買通江湖強梁殺人放火,像這種官家事若是沾上身,到時候想甩都甩不脫,煩死人啦!”
  小混說的激動,還帶比手劃腳以助聲勢,冷不防裹著毛毯往下溜去,小妮子見狀“呀!”的驚叫,忙不迭用手蓋住眼睛。
  小混呵呵一笑,索性將毛毯拽在腋下裡露出胸膛,扭頭道:“老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小刀含蓄笑道:“對當然是對,可是,咱們若是自命俠義中人,又豈能在知道這種事後,坐視不管。”
  小混睨眼道:“誰自命俠義中人?我是自命狂人,狂人管事情隨心所欲,不會拘泥於一些狗屁倒灶的臭規 ,俠義中人算那棵蔥,連狂人的邊都比不上。”
  小刀只是對他狂妄的態度報以微笑,不予置評。
  “不過……”小混揉著鼻子漫聲道:“狂人都有個毛病,就是喜歡新鮮刺激的神秘事,如果有空,這種熱鬧不湊上一腳實在太可惜。”
  小刀早算準小混有興趣去湊這份熱鬧,此時聽他心不在焉的語調,知道小混正在計劃著該如何去湊熱鬧,而又不妨礙眾人尋找武林販子的正事。
  當下,也就不打擾他,任他喃喃自語地神遊太虛。
  一時之間,他們四人都陷入沉默,洞內只有馬兒低低的咆氣聲應和著火花劈啪的燃燒之聲。
  小混茫然地盯著火堆出神,渾然不知小妮子正偷偷鬆開春蔥般的手指,自指縫間悄然又好奇地窺視著他光溜溜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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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懲惡吏別有閒情

  小混等人正在居庸關口排著隊,等候進城。
  小混抬起頭,瞄了麗亮的陽光一眼,哭笑不得地喃喃道:“什麼嘛!一場大雨之後,不但霧散雲消,連太陽都出來了,這不是存心和我過不去,故意要我淋雨!”
  小妮子啐笑道:“誰叫你是掃把星,跟著你的人連帶的也要倒楣。”
  小混尷尬地搔頭,轉變話題道:“老哥,我聽文爺爺說,居庸關在門樓面壁和拱形的洞內,都刻有前朝時期極為精細美麗的石刻,同時洞壁上還刻有梵語、蒙語、西夏語、維吾爾語,以及漢語等六種語言的經典,你有沒有三觀過?”
  小刀點頭道:“沒錯!我曾經上去看過一次,那些細緻的石刻實在令人嘆為觀止,尤其那些經典,更是研究佛典和各族文字的珍貴資料。”
  哈赤高興道:“少爺,你說前面那個城牆,有咱們蒙古話刻在上面?那我們為什麼不上去看看?”
  小妮子也搶口道:“就是嘛!既然那麼好玩,咱們怎不上去?”
  小刀呵笑道:“你們兩個可真叫天真,這居庸關地勢險要,是防守京城重鎮的緊要關隘,朝廷派兵駐守都來不及,怎麼能讓你們上去三觀遊玩,別傻了。”
  小妮子一派嬌憨地眨著眼晴,不解道:“可是,小刀哥哥,你不也上去看過。”
  小妮子他們的談話已引來其他人地好奇傾聽, 小刀乾咳一聲, 壓低嗓門道:“小聲點!傻妮子!老哥我是背著守城官兵溜上去的。”
  “哦!”小妮子連忙伸手摀著小嘴,像是想堵住罷才大聲的嚷嚷,她識趣地悄聲道:“原來如此。”
  小混斜瞅著她,故意嘆道:“我實在搞不懂,怎麼你這妮子有時會天真得過了頭,一派純‘蠢’。”
  小妮子嘟起嘴,嬌嗔地重哼一聲,白了小混一眼。
  小刀打著圓場笑道:“小妮子你若想看好看的,有的是機會。等咱們待會兒入關之後,經過下口就是連綿十數裡的險要峽谷口,在峽口那裡有關溝,西側的群山如削逼近,山巒之間花木郁郁蔥蔥,翠林深邃彷如碧波翠浪,是有名的居庸疊翠,號稱燕京八景之一。”
  “真的?”小妮子嫣然笑道:“好棒喔!”
  此時,一名防城衛兵隊長大步走向小混他們,叱喝道:“吵什麼?”
  他瞥見跟在小妮子身旁的赤焰,不由得目露貪婪,大聲問道:“小泵娘,這匹紅馬兒是你的嗎?”
  小妮子點頭道:“是呀!”
  “胡說!”衛兵隊隊長滿臉凶相地截口道:“這匹馬分明是名種,價值不菲,豈是你這等小孩所能擁有,老實說,這匹馬是打哪裡偷來的?”
  小妮子愕然一怔,辯聲道:“赤焰明明是小混送我的,你怎麼說是我偷的?”
  衛兵隊長瞪大眼睛,似要吃人般地吼道:“你還敢強辯!來人呀!”
  “在!”二名衛兵應聲手持長槍圍近小妮子。
  小刀立刻不著痕跡地踏前擋住二名衛兵, 他滿面微笑地對那名隊長拱手道:“都督大人,我這妹子不懂事頂撞了你,請你多包涵。”
  這名都督冷哼一聲,大模大樣地背起手轉過身去。
  小刀對小混他們使個眼色,這才繼續道:“這畜牲能讓你看中意,是它的福氣,你如果喜歡我們就將它留下。”
  這位都督老兄,總算面色稍緩,他背著的雙手拇指不停地打著轉,嘴裡輕哼道:“算你識相,本大人就不與這丫頭計較,你們走吧!”
  小妮子驀地睜大眼,正要發怒,卻被小刀一把扯住,暗示性地對她輕輕搖頭。
  小混呵呵輕笑道:“都督大人,你真有眼光,竟敢識得赤焰小子是名駒吶!”他口裡誇著,還豎起大拇指加強語氣。
  這名都督受用已極地抿嘴不住“嗯!”、“嗯!”連聲點頭,那副嘴臉官僚地令人作嘔。
  小混卻恍若未見般,逕自笑嘻嘻走到赤焰身旁,取下小妮子的隨身行囊和長弓箭袋,順手遞給哈赤,他彎下身正要解開赤焰背上的鞍褥,那名都督揮手道:“這個一起留下。”
  小混拍拍手,直起身道:“也好,留下省得麻煩。”
  說著,他雙手抱著赤焰,貼在赤焰向身畔揉弄一番,直到這名都督催促:“好了,好了,快走吧!”
  小混依依不舍地賞給赤焰一記響吻,抽身揮手道:“兒子,可別讓老爹失望嘍!”他回頭牽過自己的坐騎,隨著小刀和小妮子之後,招呼哈赤大步地離開。
  他們四人甫離開關口不遠,小妮子就忍不住發作,眼眶含淚地大罵道:“他怎麼可以不講理,硬把赤焰搶去,這種行為簡直跟強盜一樣嘛!”
  尾隨小混等人入關的一些平民百姓搖著頭輕嘆地加快腳步離去,似乎對這些駐關的官兵,有著說不出,也不敢說出的慨然。
  小混拍拍小妮子,安慰她道:“別難過,妮子!咱們的赤焰寶貝豈是容易欺負。”他四下一望,見前後已無行人,這才急急拉著小妮子往官道旁的樹林中躥了進去。
  小刀將馬匹交給哈赤,也緊跟著掠向樹林中,一入林內,他竟然沒看見小混他們。
  忽然 “噓!老哥,上面!”
  小刀抬頭一看,小混和小妮子兩人正坐在一棵三天古樹之上對他招手。
  小刀微微一笑,猛的吸氣振臂,騰身掠上樹梢,坐在小混身旁,輕輕道:“這裡視野不錯,正適合看戲。”
  小混右手攬著小妮子肩頭,嘴裡嚼支松針,鄙笑道:“他奶奶的!扁是小小一個守關督都都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壓榨老百姓,朝廷裡那些高權顯貴還不知道會怎麼個囂張跋扈法?真搞不清楚皇帝老兒是在幹嘛吃的。”
  小刀淡道:“大明朝廷裡種種敗壞朝政的現象,早就不是新鮮的事,總算在幾年前武宗皇砍了劉瑾那老太監的腦袋,情況才比較好些,可是冰凍三尺已非一日之寒。”
  小混“呸!”的吐掉口裡的松針,狂傲道:“他奶奶的!這種皇帝早該下台換人當,要是我來做皇帝,保證沒人敢亂來,像這種以官吃民的事,更是不會發生。”
  小妮子仍是一派天真地反諷道:“若是讓你來當皇上,我看天下才會大亂。”
  於是 他輕咳一聲,含蓄道:“小混混,別的事可以開玩笑,這種當皇帝的話,在京里可別再提,搞不好就是造反殺頭的罪。”
  小混斜眼嗤道:“得了,老哥!你膽子怎麼忽然變小了?他皇帝老頭再偉大,也不能禁上咱們做夢,像這種長自己志氣的大話,咱們若不多說點,豈不是枉稱狂人幫,那麼江湖還混啥個鳥蛋。”
  小妮子握起粉拳,輕搥他一記,不悅地嗔道:“臭混混,瞧你又是滿嘴烏拉屁。”
  小混側頭賞了小妮子臉頰一記輕吻,嘴裡嘿嘿直笑。
  小刀無奈地搖頭苦笑道:“他奶奶的!算你狂,連皇帝你都敢當著玩,可以了吧!”
  “那當然!”小混更見得意地咂嘴笑道:“我若做皇上,小妮子,你就是正宮皇后娘娘啦!”
  忽然,他又莫名奇妙地噗哧失笑。
  小妮子嬌靨嫣然,卻白眼道:“你又哪根筋不對了?”
  小混呵呵笑道:“其實,我當皇帝倒也不稀奇,可是小妮子若成了皇后娘娘,我保證一定是個史無前例的皇后娘娘。”
  小妮子和小刀異口同聲,不解問:“為什麼?”
  小混吃吃笑道:“還不簡單,我若當了皇帝老子,住在皇宮裡絕對憋不住,那時, 朕就來段微服私訪,溜出皇宮四處 去也。而我若是出宮,你這妮子豈有不跟之理。如此一來,你不就成了皇后娘娘千里尋夫了,這種事豈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歷史上破天荒的第一遭。”
  小妮子含笑嬌嗔道:“哼!我才不跟你。”
  小混嘿嘿賊笑,伸出手指刮著小妮子下巴,謔道:“你若不跟,咱們這夫唱婦隨的戲,還有啥好唱?”
  小妮子紅著嫩臉,嬌哼地扭過頭去。
  小刀忽地打岔道:“瞧!上戲了。”
  樹上三人連忙抖起精神,極目朝關口看去。
  那邊 二、三十丈外的關口處,赤焰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任那名都督大人繞著它團團打轉,嘖嘖讚賞。
  那些守關的衛兵, 也紛紛向前向自己的頭兒恭喜阿諛一番, 有名衛兵建議:“大人,這匹馬看來挺溫馴的,你何不騎騎看。”
  都督大人搓著下巴,嘿笑道:“你們這麼認為?”
  其他衛兵紛紛贊同,都督大人隨即抖肩松腿,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另一名衛兵,諂媚笑道:“大人,你要不要將專用的鞍蹬提來?”
  都督立即截口道:“不用,本大人的騎術精湛,試匹馬哪用得著那麼麻煩。”他是吃定赤焰溫馴。
  於是,他走上前,輕拍赤焰額頭,一按馬背就待躍身而上。
  忽然,赤焰不屑地嘶鳴一聲,後腿一彈一踢,就將這名都督,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砰然有聲。
  “哎唷!”都督大人五體投地地伏在地面,眾衛兵一陣嗶然,紛紛上前探問,四周正等待通過檢查的老百姓,無不掩起嘴來,嘿嘿竊笑。
  這都督憤怒又糗大地甩開扶持他的衛兵,他用手背擦擦臉頰,惱羞成怒地唾罵道:“畜牲,老子就不信這個邪!”
  他大步走上逕自抖耳甩尾,一派悠閒的赤焰,兇狠狠地按住馬背,猛地翻身而上,赤焰竟讓他輕易上了背,可是不待都督坐穩,赤焰忽然如箭般“咻!”地急躥而出,放蹄朝關外飛奔離去。
  馬背上都督“喔 哇!”的大叫,手忙腳亂地伏身抓住鞍褥的邊沿,狼狽不堪地斜掛在赤焰背上,他慌張地大叫道:“停……停下來!我叫你停,聽見沒有!”
  赤焰嗤聲吐氣,它不但不停,反而故意踢揚後腿輕扭腰際,將剛要爬上它背的都督,再度震跌下來,都督“呀!”的驚叫,兩腿落地,半攀半扯地傾掛著,在赤焰迅捷的奔掠中,逐漸消失身影。
  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衛兵,和替赤焰呼喝助威的老百姓,以及——以及一路迤邐,偶爾出現的大個腳印……樹上,小妮子高興地拍手叫好,她興奮地雙頰酡紅,兩眼精亮,嬌笑道:“小混,你剛才到底跟赤焰小子說了些什麼?”
  小混攀著枝椏在樹上站直身朝遠方眺望,哈哈笑道:“我告訴赤焰小子,把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拖出去丟掉。”
  小刀隨即也在樹上站直身子,他望著漸漸消散的黃塵問:“待會兒赤焰如何和我們會合?”
  小混輕鬆愉快道:“我們回官道慢慢走,小子自己會追來。”
  於是,他們三人呵笑連連縱身下樹,走回官道。
  哈赤早在官道旁等的不耐煩,他一見小混等人出來,立刻迎上前道:“少爺,你們怎麼進去那麼久,哈赤以為你又丟下我一人走了。”
  小混拍拍哈赤,笑道:“放心啦!炳赤!我既然說要讓你跟,就不會在半路上丟下你,以後不可以對我沒信心,懂了沒有。”
  哈赤憨笑地拍拍後腦勺道:“對!我現在是狂人幫的總護衛,少爺當然不會丟下我。”
  他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哈赤亂講話,該打。”
  小混斜睨眼道:“好了,少來這套苦肉計,本幫主不罰你便是,走吧!”
  哈赤咧嘴輕聲傻笑道:“奇怪,少爺怎麼知道我是用苦肉計?”
  小混輕嗤一聲,逕自翻身上馬。
  哈赤立刻機伶地讓出坐騎給小妮子, 自己成了替她牽馬的馬 ,反正眾人不急著趕路,小混倒也沒說什麼。
  小刀輕笑地躍上馬背,對小混眨眨眼睛,表示讚賞哈赤的俐落,小混只是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頗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味道。
  小混環顧周遭夾道樹林,都已在北風中漸次褪去濃蔭的樹葉而變得枯黃,別有一番淒涼的美感,他不禁輕笑道:“此時居庸疊翠,應該改個名字,才能符合眼前的景色。”
  小刀反問道:“你又有什麼主意?”
  小混嘿嘿笑道:“居庸禿頭,你覺得怎麼樣?”
  小刀嘆笑道:“老實說,不怎麼樣。你的文采,我看也不過爾爾,實在很沒水準。”
  小妮子嬌笑道:“我舉雙手贊成!他呀,是個名符其實的混混,狗嘴裡自然是吐不出象牙來嘍!”
  小混不以為忤的呵呵直笑,他揚起一邊眉毛道:“狗嘴,本來就不是長象牙的地方,你這妮子懂是不懂?”
  驀地,一陣急驟的馬蹄傳來,小混展顏道:“小妮子喔!咱們的兒子回來了。”
  小妮子無言地低啐一聲,她回頭朝來路望去,只見赤焰小子飄揚著如旌旗般的紅鬃,宛若溜地紅龍呼嘯著追來。
  不用問總督大人究竟如何,只要看赤焰空空的馬背,就知道它一定不辱使命。
  小妮子歡然輕叫,扭身自大馬上騰躍而起,只見她身輕如乳燕當空一回,恰到好處地迎著赤焰,飄落在奔馳中赤焰起伏的背上。
  小混嘖嘖笑道:“他奶奶的!竟然在我面前賣弄輕功,真是沒搞錯。”
  “紅鬃馬、 青羅衫, 長弓白羽箭。”小刀瞅著迎面馳近的小妮子,謔笑道:“她倒像花木蘭吶!也虧得你才有這種興致,攜家帶眷闖江湖。”
  小混得意洋洋道:“調劑!老哥,這就叫調劑!鐵血江湖嘛!總得找些樂趣,這是我獨家的祕方,可以提神醒腦,讓自己倦念全消。”
  小妮子到達小混他們身前後,並未停馬,赤焰習慣性地居於領導地位,一馬當先逕自馳去,小混他們三人低笑一聲,輕夾馬腹縱騎追上,登時,官道上揚起偌大的塵埃瀰漫。
  在滾滾黃塵和震天蹄響的烘托下,小混等人聲勢驚人,好不威風地策騎狂奔,官道上的行人無不駭然向兩旁避開了去。
  瞧他們四人那種神采飛揚,目中無人的架式,果然頗有幾分狂人的味道。
  數日後。
  小刀領著小混等人,沿著正對城門的東大街轉入一條小巷。
  小混已然不見精神地疲懶問道:“老哥,幾天來咱們已經逛過七、八十家酒坊、酒館和酒樓,根本沒有識得你那套問人的暗語,你真的確定這樣就可以找到武林販子?”
  小刀輕嗤道:“他奶奶的!你太誇張了,咱們至多走過十七、八家酒店,那有你說的七、八十家。而且……”
  他索性停下腳步,扭身以雙手抱胸道:“小混,老哥我好歹也混了十來年江湖,沒吃過羊肉,總也見過羊滿山跑,對於找人的法子,我有絕對的把握。”
  小刀伸手拍拍小混肩頭,安撫道:“耐心點,兄弟!咱們北京城裡賣酒的地方還沒找完一半,你急個什麼勁!”
  小混誇張地拍著額頭道:“乖乖隆地咚!大蒜炒大蔥!難不成要咱們喝遍全北京城內賣酒的地方,去找那個武林販子?”
  小刀安然道:“若有必要的話,是的。”
  “沒有經濟實用一點的方法?”小混無奈地揉揉脖子,不懷希望地問。
  小刀以滿含遺憾的聲音,淡笑答道:“據我所知,沒有。”
  “罷了!”小混忽然振起精神,摩拳擦掌地喝叫道:“既然如此,咱們還等什麼,走呀!今天是從哪裡開始?”
  說著,他拉起小妮子的柔荑招呼哈赤,說走還真是立刻開步走,半點也不浪費時間。
  小刀輕笑地追上前,語調平和道:“桂花胡同、杜老駝酒坊。”
  小妮子滿臉訝異道:“咦!小混,你吃錯藥了是不是?怎麼剛剛還要死不活的德性,這一眨眼,你就變得生龍活虎啦!”
  小混點點她的鼻頭,逗弄地謔笑道:“教你個乖,傻妮子,早做晚做都得做的事,不如早做早了結;苦做樂做都得做的事,就要快快樂樂地去做。這樣子,日子才會過得迅速又快樂。”
  小妮子“哦!”的依此類推道:“所以勤做懶做都得做的事,你就勤勤快快去做,是不是?”
  小混輕捏了她的鼻子一把,咯咯笑道:“答對了,老婆,真是孺子可教也。”
  小妮子皺起俏鼻子,伸手拍開小混不安分的祿山之爪,啐聲道:“無聊!”
  小刀哈哈笑道:“得了!你們小倆口子,少在老哥面前打情罵俏,這樣有礙風化吶!”
  小混嘿嘿笑道:“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小刀低嗤輕笑,忽然剎了身,轉進一家掛著酒帘的酒坊。
  小混抬眼一瞄,發現青布酒帘上用朱漆圈起一個杜字,看光景,約莫就是小刀所說的杜老駝酒坊。
  小混拉著小妮子,對哈赤意氣風發地英姿勃勃道:“走!炳赤,咱們買醉去。”
  哈赤呵笑著跟在小混他們身後,撥開酒帘擠入酒坊裡面。
  酒坊是坐北朝南的方向,就在北邊牆上開有一個大圓窗,因此整間酒坊內的採光甚佳。
  此時,時已過午,太陽偏斜地微微曬進酒坊中,整個酒坊裡,除了小刀就坐於大圓窗房的位置,已無其他酒客。
  小混進入酒坊大步朝小刀所坐的桌子走去,這一走近,小混方始發現,所謂的桌子,竟是一口能盛十石水的大缸,缸上蓋著大紅朱漆的圓木蓋子聊充桌面。
  酒缸兩旁隨意擱放著幾把木凳,如此別致的擺設,使得整間酒坊看來,更顯得酒意盎然,頗有雅趣。
  小混環顧四下,略略一數,酒坊中共有六個大缸,擺成前三後三前的桌數。
  就在他打量酒坊內部佈置時,一名年約四旬的雞胸矮漢,抓著酒杯笑吟吟地向眾人。
  “客官,你們是第一次來老杜這兒吧!”
  老杜一口標準的京片子,格外的悠揚悅耳,他的聲音和他的外表,恰巧成了對比,若沒有看到老杜的人,實在很難想像。
  如此悅耳的嗓門,竟是出自如此一個有著殘缺身子的人口中。
  小刀輕笑道:“我們是特地慕名而來的。”
  老杜擱下酒杯,呵呵笑道:“客官是外在來的吧!你要喝好酒,到老杜這裡絕計錯不了,我老杜的酒包不滲水,內行人一喝就上口。”言下,對自己的酒,滿是無限的驕傲。
  小妮子嫣然笑道:“杜老闆,你這酒坊裡的擺設佈置,挺特殊的嘛!”
  老杜這時反倒不好意思地謙虛道:“沒有啦!小泵娘,你是頭一次到這種老酒坊來,所以不知道,北京城裡的專門用大酒缸賣白乾的老店,大都是這樣子擺設,圖個方便嘛!”小混呵呵失笑道:“真的?這下糗大了,咱們倒成了沒有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老杜一派和氣道:“哪兒的話,不在一行,不識一行嘛!你們稍坐一下,酒馬上來了。”
  小刀接口道:“別忘了順道來幾盤小菜。”
  “就來!就來!”老杜笑嘻嘻地退了下去。
  哈赤耙把黃髮,滿面笑容道:“少爺,這老闆好客氣。”
  小混漫應道:“和氣生財嘛!”他若有所思地疑視著老杜消失身影那道布簾。
  小刀似有所覺地淡笑道:“如何?有點子?”
  小混眨眨眼,輕聲道:“說不定還是正點子。”
  小刀平靜地瞥眼滿臉驚訝的小妮子和哈赤二人,暗示他們別洩了底。
  不一會兒,老杜手捧著竹盤,端出酒菜來。
  小妮子忍不住滿心好奇,溜眼打量著老杜,她暗自咋舌道:“他會是正點子?怎麼看都不像嘛!”
  老杜忽然有趣問:“小泵娘,你怎地一直瞧著老杜?”他用手抹抹臉上,笑道:“是不是我臉上沾著東西了?”
  小妮子驀地臉紅,吶吶道:“我……”
  忽然,她靈光一閃,黠道:“我是在想杜老闆,你的嗓子不錯也!”
  小混正為這妮子的疏忽提著心捏把冷汗,總算小妮子機伶,找了個不算太差的藉口,小混這才對他投以贊許的一笑。
  老杜聞言微怔,他似乎不料小妮子會出此言,有頃,他輕哦道:“這個呀?”老杜淡然一笑:“上天是公平的,它少給你什麼,總也會補償你別的。”
  小妮子見自己引起老杜的感慨,不禁歉然道:“杜老闆,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提這件事的。”
  老杜輕笑地擺擺手道:“沒關係,別介意,我早就習慣。”
  他這時才想到手上的東西尚未放下,於是,叨念道:“瞧我這記性,端著酒菜發什麼愣。”
  哈赤幫忙接下竹盤,小刀卻逕自取餅筷子在圓木蓋子上,隨手擱成一個沒底的三角形,接著,他有意無意地拿起酒杯,杯口朝下地放在兩支筷子之間。
  這個就是小混所提到的暗招,也是江湖中人想與武林販子做生意的一種聯絡方式。
  老杜瞥見桌面上的酒筷,驀地,眼底精光一閃即斂,他依舊和氣笑道:“客官,你也是做生意的人?”
  小刀心下一喜,對小混投以盈滿笑意的眼神,淡然笑道:“是呀!”
  老杜扯下肩上的抹布,輕輕慢慢地擦著圓木蓋邊沿,又問:“不知道你是做買的,還是做賣的?”
  小刀收起筷子,夾了一顆花生拋進口中,閒閒道:“大部分是賣,如果情況好,說不定也要買。”
  老杜轉目注視著小刀,淡笑道:“臘八這裡或許會有生意人來往,你那時不妨來瞧瞧看。”
  “臘八?”小混插口道:“等不到時候啦!”
  老杜輕笑道:“那也沒辦法,你們來的不巧,做生意的人到遠處去辦一筆大貨,不知道現在人在哪裡,說是獵人回來吃粥,卻也挺難有十成把握。”
  小刀問道:“生意人什麼時候走的?”
  “前天!”
  小混和小刀兩人對望一眼,懊惱地直跺腳,連叫:“運氣不好。”瞧瞧他們哀聲嘆氣的模樣,老杜搖搖頭含笑地退入櫃檯之後。
  是夜,月圓如盤,萬星齊隱。
  一個原該是晴朗的天空,因為刮個不停的呼嘯狂風,顯得有些抑鬱;天上濃厚的雲層隨風飛快的向西北流閃,濃雲無意,卻掩得天上明月忽明忽滅的陰沉起來。
  客棧中。
  小混無聊地托顎半趴於桌上,目不稍瞬地瞅著圍繞燈光嗡嗡打轉的撲火飛蟲。
  哈赤盡心地陪坐於側,然而,他那獅頭般的碩大腦袋,卻是上下有致地點動不停,早已夢會周公地打起盹來著。
  小刀也默默地躺在床上,雙手交握地枕於頭下,翹起二郎腿,視而不見地盯著屋梁上出神。
  屋子裡,充滿絕對的寂然,還有一股靜悄悄,懶洋洋說不出彆扭的悶氣。
  好似這個屋子裡的人,都已經失去活躍的熱情,只想保持現在的模樣,任時光一點一滴的消磨,直到生命終結的來臨。
  窗外肆虐的風,不知從哪裡的縫隙溜進屋內,吹得桌上的燈光輕輕搖晃起來。
  小混他們的影子,就隨著晃動地火光,忽長忽短的投在牆上。
  油燈突然爆出一個火花,“嗤!”然微響,一只來不及逃開的小蟲,就被爆長的火舌吞噬……驀地 一陣短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房門外傳來小妮子輕快地叫聲:“小混、小刀哥哥,你們在做什麼?睡了沒有?”
  哈赤被這陣突來的聲音驚醒,整個人猛地彈坐起來,聽出是小妮子,哈赤連忙抹把臉,快步上前拉下門閂打開房門,將小妮子請進屋中。
  小混不為所動地保持原來的姿態,只是揚起一邊眉毛,懶散地睨眼道:“你幹嘛!三更半夜地跑來瞧我們睡覺沒有,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小妮子輕啐道:“圖你的頭!怎麼樣,你的腦袋藉我玩玩好不好?”
  小混伸個懶腰,捉狎地呵笑道:“好呀!只要你不介意當望門寡,這顆腦袋別說藉,送你也無妨。”
  小妮子吃癟地窒道:“討厭,不理你啦!老是滿口烏拉狗屎鳥蛋屁。”
  小混笑道:“奇怪,就有人喜歡自己闖進門來吃屁。”
  “臭小混,你……”
  小混依照慣例,探頭賞了小妮子一吻,堵斷她未完的話,吃吃笑謔道:“香的!”
  小妮子閃身沒能躲開小混的猝襲,窘得她一跺腳扭身就跑。
  小刀在床上側頭輕笑地叫道:“小妮子,你沒說出來意,怎麼就要走了?”
  他等小妮子在房門口停下身,他才又加了一句道:“還是,你特地來此向小混獻吻的?”
  小妮子窘然辯道:“才不是!人家是來問你們要不要管石獅子胡同那檔子事的,誰來找小混……”
  小刀猛地彈坐而起,失聲叫道:“對了!今天正是月圓之夜。”
  小混倏地雙目一亮,嘿笑道:“他奶奶的!少爺正閒得發慌,這下可好,反正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不去湊熱鬧的是傻瓜,走!”
  他說走就走,人往門口閃去,拉著小妮子匆匆撞向門外,只這一瞬間,小屋內像是突然活了過來般熱鬧。
  小刀和哈赤兩人立刻興致勃勃地急急追出,一眨眼,屋內已是人去樓空。
  但是,此時屋裡的空氣,似乎還有些隱然的澎湃,連桌上那盞搖擺不已的燈火,彷彿都比剛才還要明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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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一章 烈焰焚天怪屋劫

  小混等人自客棧後院擠出牆去,在小刀的帶頭下,他們四人直奔紫禁城後的北大街石獅子胡同。
  夜風咻咻地怒吼,強勁的令人直要往後飛去,在這種古怪的天氣裡,原本不夜的一些店家,全都早早上了門栓不做生意。
  街上,除了小混他們四人,就是連只閒逛的貓狗也沒有,頂著冽冽的狂風,小混不禁扯起衣領,呵笑道:“他奶奶的!這種見鬼的天氣,只有咱們這種無聊的人才會出門 , 若是信上的月圓之夜,不是今晚這個月圓之夜,我看咱們可得一頭撞死在石獅子胡同。”
  驀地 怒吼的風嘯應著小混的話尾,隨即傳出一記轟然悶雷,彷彿老天爺聽到小混的話之後,還真怕他想不開似的給他一個暗示,為他打氣。
  小妮子眨眨眼道:“打雷呀!會不會下雨?”
  小刀皺著眉,搖頭否定道:“不是打雷,像是火藥爆炸的聲音。”
  登時 小混精神倏振,熱切地搓手呵笑道:“他奶奶的!本少爺大寒夜裡親自出馬,老天爺若敢不買我的帳,豈不是老天無眼!”
  小妮子不服氣的嗤鼻嬌啐,不待她多言,小混身形倏然加快,拋下話道:“我先走一步,你們隨後就到呀!”
  話未說完,他已消失在悶響傳來的方向,臨行時,這混混猶自不忘順手摸了小妮子的香腮一把,吃上一記順手嫩豆腐。
  小妮子金蓮猛跺,暗嗤道:“死相!”緊隨在小刀之後,追隨小混急馳而去。
  哈赤邁著大步在三人身後拚命跑著,無奈他不諳輕身術,饒是個兒大腿長也是無三小路用,逐漸地越落越離小混等人越遠,終於失去三人的蹤影。
  盡避夜寒風急,哈赤依然跑得滿頭大汗,他大掌一抹抬起頭之後方才發現暗巷中已經不見小混他們的影子。
  他不由得喘著大氣,對著空寂的胡同大吼:“少爺 小刀少爺……你們在哪裡?等等我呀!”
  可惜這次哈赤聲如霹靂的狂吼,卻也蓋不過淒厲尖嘯的風號,只傳出不遠,就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話不成聲……。
  小混獨自一人像煞無頭蒼蠅般,在迷宮也似的胡同中瞎闖亂撞,幾番迴轉就迷了路,陷進一條死衚衕。
  他停在磚牆前,搔搔頭皮呢喃道:“此路不通?太過分啦!”
  瞪著阻止他看熱鬧的高牆,小混不禁有氣道:“他奶奶的!死牆、臭牆,你哪裡不好擋,居然敢擋住本少爺的去路,真是不長眼睛嘖嘖!”
  他大大地踢了磚牆一腳,藉著往牆踢蹬的力量,他索性騰身縱上牆圍,對面毗連的屋頂中,小刀和小妮子二人正訕笑地睨著翻牆的他。
  小混嘿嘿乾笑地自嘲道:“他奶奶的!這下糗大了,居然讓他們先想到上屋頂這一招兒。”
  驀地 又是一聲爆響,這次的聲音清晰地宛若就在小混等人身旁放砲一般,小混毫不猶豫地掠身闖去,幾次縱掠,小混眼前出現一堵迤邐的傳統瓦牆,彷彿一條沉睡的懶蛇,靜伏在月夜光輝之下。
  瓦牆內是一片寬廣如海的密林,林樹在狂風中瘋狂地扭擺折腰,一棟造形特異的全白巨廈赫然矗立在墨綠的深黝林中,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閃躍著瑩瑩白光的巨廈顯得格外突出,而且引人注目。
  小混瞪著眼前的建築,怔然叫道:“這是哪門子房屋?”
  這棟怪房屋竟是全然以昂貴白雲石所砌建的歐式古堡,主屋呈正方形,四處直角建有四座圓形的角樓。
  角樓上是又尖又斜的屋頂;窄長的拱形石窗嵌以彩繪玻璃,開放式的正門前四支高聳通天的白石圓柱撐起寬闊的門廊。
  門廊盡處向下延伸著數級半圓形石階,階前與密林之間,是一處隱約可見的空地。
  “哇!那是房子嗎?”隨後趕到的小刀和小妮子二人異口同聲的大叫。
  小混聳聳肩道:“大概是吧!只要能住人的建築不都是叫房子!呵呵……”他忍不住對著眼前奇怪的巨宅傻笑兩聲。
  小妮子腦中閃過其他住人的建築卻不叫房子的廟啦、寨啦、祠啦、塔啦……等等地方,但她實在找不出曾見過的各種建築中,有任何一處像眼前這棟怪異的巨宅,她只好學小混聳聳肩,不與置評。
  小刀建議道:“何不過去看看再說。”
  於是三人腳點樹梢,穿掠密林徑朝白色巨宅而去。
  一陣狂笑吆喝和短促的悶哼幾乎同時響起,看清眼前慘狀的小混等人,不禁怒火中燒,熱血沸騰。
  方才他們所見的隱然空地實為大約十丈方圓的廣場,此時空地上赫然躺著七、八具下人打扮的屍體。
  而這些屍體竟無一具完整,看得出死者生前全都被人以凌遲或分屍的手法處死。
  小混三人悄悄自樹梢飄落,立於密林盡處的陰影底下,小妮子忍不住倒抽口氣,撇過頭去,不忍再瞧眼前的景象。
  此時 一群身著同式黑色勁衣,背繡龍形圖案的江湖匪類,獰笑四處奔走,有人正從巨宅中搜刮出無數金銀財寶丟入二口大木箱內,有人手舉火把四下放火。
  一名蓄著一大把黑鬍子,額上有一塊紫疤的中年大漢,神情漠然地負手立於大木箱旁,在他腳邊另外有一口較小的樟木箱擱著。
  小刀憤怒低聲道:“是西澱的猛龍會!他們怎麼會出現在京裡作案?”
  小混無言,他的目光正落在巨宅門內不遠處,臥於血泊之中的兩具屍體上。
  那是一對有著褐紅赤發,服式特殊的男女。
  女的仰躺而亡,胸前像被火藥爆開般,留有一個拳大的血滴,男的則是頭外腳內俯趴於地,他的手中抓著一把黑黝黝的不知名兵器。
  忽然,自著火的屋中傳出一個尚帶童音的孩童叫嚷聲,聲音之中充滿著哀絕、悲憤和略略打顫的恐懼。
  兩名猛龍會的手下,正從屋內拖著一名長著滿頭紅發的奇怪小孩。
  那小孩看來不過十四、五歲左右,和小妮子差不多年齡,他口中叫嚷著眾人都聽不懂的奇怪語言,在兩名大漢的挾持下,無助地掙扎扭吼。
  當這二名猛龍會屬下拖著他經過門口那對異裝的男女死屍時,紅發小孩驀地淒聲尖叫,猛然掙脫兩只如鉗的手臂,撲倒在紅發女屍之上,伏身嚎啕痛哭。
  猛龍會一幹人各自得意地忙碌著,一時之間,竟無人注意到小混他們正冷著臉,自林邊緩緩逼近向火場。
  負手而立的那名猛龍會頭領,不耐煩地對門內屬下命令道:“殺了。”
  那二名猛龍會屬下,應聲揚刀,忽的“當啷!”雙響,他們二人手中鋼刀莫名其妙跌落地上,而二人卻見鬼般甩著手大呼大叫。
  原來,這兩個猛龍會屬下的右手,俱被三只金針所貫穿!
  猛龍會那名大鬍子驀然回身,喝問:“誰?”
  小混冷嗤一聲,閃身揚手,大剌剌道:“你爹來了還不知道。”
  這名頭領驟然驚退,他只覺得眼前人影移閃,“劈啪!”脆響,自己臉上已經吃了火辣辣兩記大鍋貼。
  他憤怒地猛推雙掌,砰地擊中小混前胸,登時將小混擊飛三丈,吐著血跌落地面上。
  小刀和小妮子急忙扶起小混,擔心道:“小混,你沒事吧!”
  小混抹去嘴角血漬,苦笑道:“他奶奶的!崩計錯誤,沒想到這小子反應這麼快。”
  此時,猛龍會人馬立刻包圍過來,將小混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小刀瞥眼道:“小混,咱們今晚可有樂子耍,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帶頭的老兄應該是猛龍會中,坐第二把交椅的副會首絕命掌杜虎頭。”
  小混俊臉泛白的伸出手,揉著左胸心臟部位,微喘地癟笑道:“老哥,你猜得沒錯,那傢伙剛才雖然一掌擊中我右肋,可是掌勁卻朝左直鑽心臟,差點震斷我的心脈,這種遊勁截脈的手法,正是絕命掌的特色。”
  小妮子聞言慌亂道:“小混,那你傷的重不重,趕快坐下來休息。”她急忙拉著小混右臂,想將小混扶坐在地上。
  小混輕拍她的小手,安慰道:“親親小妮子,你別擔心,這麼點小傷,還不需要休息的。”
  他嘴裡是這麼說,可是右手卻探入懷中,抓出一把藥丸,一股腦兒地塞進嘴裡吞下肚去。
  小刀亦是關心道:“如何?沒問題吧!聽說絕命掌中者無救!”
  小混帥氣道:“沒問題!你們盡避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曾能混最厲害的本事,除了跑得快,逃起命來很容易之外,就是老皮夠厚,挨得起揍,若是沒這兩樣本錢,你們以為我憑什麼出來和人家玩命。”
  此時,杜虎頭在手下的擁簇裡,橫眉豎目地走向小混等人。
  猛龍會圈住小混三人的嘍囉,見自家副會首走過來,連忙讓出位置,恭謹地躬身請安。杜虎頭站定之後,冷冷地打量著小混他們。
  良久 他方才開口粗聲道:“小子,你是誰?竟敢多管閒事,瞧你身中大爺的絕命掌,居然沒有立即斃命,應該不是無名之輩才對!”
  小混嘿笑謔道:“你說對了,怎麼連老子曾能混你都不認識,你真是有眼不識老爹呀!兒子!”
  杜虎頭臉上倏然變色,酷厲道:“黃口小子,不知死活,做了他們。”
  猛龍會所屬齊聲轟喏,揮刀朝小混他們殺去。
  小混怪叫地嘲謔道:“哎唷!不要臉,這麼多人欺負三個小孩子,沒水準!”
  他拉著小妮子閃開二把鬼頭刀的攻擊,巧妙地將小妮子推出包圍之外,眨眼道:“小妮子,你到紅毛小表那裡休息。”
  小妮子會意地嬌笑道:“好吧!你自己小心。”她身形曼妙地脫開糾纏,朝白色大屋門口奔去。
  二名猛龍會屬下見狀,立刻持刀分別向小妮子追去。
  驀地 小妮子身子猛然半旋,腰間血玉龍筋鞭順勢飛揚,“劈啪!”暴響,那二名猛龍會嘍囉,已經撫著臉倒在地上亂滾,小妮子安然到達紅發小孩身邊。
  杜虎頭冷哼一聲,正待移步追去,忽然,小混嘿笑撲到,逗弄道:“餵!兒子,你爹在這裡,你不過來侍候,要到哪兒去。”
  話聲中,小混一口氣攻出十八掌七腿,將杜老虎頭逼退半步。
  杜虎頭不愧為出名人物,反應迅速無比,他略退倏進,抖手拍出二十掌,迎上小混。
  一陣“砰砰!”悶響,小混退出七步之外,口角再次掛血,杜虎頭卻只是腳下踉蹌一步,前襟破開一道三寸長的裂口。
  杜虎頭低頭瞥過裂開的衣襟,森冷道:“我道你有何本事,說話竟敢如此張狂,原來只是狗掀門簾,全憑一張嘴,手底下稀鬆平常的很。”
  小混吸口氣壓住翻湧的血氣,吃吃笑道:“手底下稀鬆平常沒關係,只要能刮人的巴掌就夠用啦!”
  杜虎頭被小混挑明故意忽視的糗事,登時雙目怒嗔,眼中射出駭人的血光,狂喝地舞掌撲向小混,彷彿恨不得將小混打成肉餅。
  另一邊,小刀清嘯一聲,一抹青冷的光華,隨著他的低嘯起身虛無,光華曳空,一名猛龍會屬下被小刀開膛剖腹,死的莫名其妙。
  小刀揚聲急道:“小混,你還好吧!要不要換換對手?”
  小混施展大幻挪移,勉強穿梭在杜虎頭的掌勢之中,戲謔道:“他奶奶的!這種小魚小蝦何必勞動老哥你動手,光是我就可以吃得他死死!”
  杜虎頭經小混一再撩撥刺激,頓時氣昏頭狂怒地暴吼道:“***!我就看你如何吃法!”
  說罷,他不顧一切衝向小混。
  小混輕笑地撥空而起,嘲笑道:“如何吃?我用筷子夾著吃,用手捏著吃。”
  說完,他驀地閃到杜虎頭背後,右手猝拋“砰!”的悶響,一掌擊中杜虎頭左肩胛,震地杜虎頭連連顛撲,差點跌成狗吃屎。
  小混落下地,呵呵謔道:“我看你也是稀鬆平常,不怎麼樣嘛!”
  杜虎頭氣昏的理智,被小混這一掌打醒,他立即穩下身盯住小混,咬牙切齒道:“小表,我差點著了你的道!”
  小混心中暗自叫苦道:“他奶奶的!好不容易才將這只大狗熊氣瘋,幹嘛又把他打醒,笨!真是笨到姥姥家啦!”
  他臉上仍是嬉皮笑臉道:“不是差一點,大狗熊,而是已經著了我的道,別忘了你的左肩胛還在叫痛吶!”
  杜虎頭不自覺地聳聳左肩,可不是,左肩胛正火辣辣地抽搐著。
  忽然 他們二人對峙的右方,驀的光華大盛,一陣兵器交接的叮噹聲密急傳來,杜虎頭斜眼一瞥,怔然驚叫道:“至尊刀法?你是至尊少君鄧小刀?”
  幾聲慘號在杜虎頭的叫聲中,同時響起。
  小混伺機撲擊道:“大狗熊,算你有眼光,他正是小刀。你家那些小兵兵,只怕這回撞見閻王嘍!”
  杜虎頭急忙閃避小混的攻擊,怒叱道:“放屁!”
  再一次,小混和杜虎頭二人正面接觸,砰然肉掌對擊之聲不斷傳出,小混又被狼狽地震飛,跌得灰頭土臉。
  小刀和小妮子不約而同大叫道:“小混,小心!”
  杜虎頭嘿嘿冷笑,毫不放鬆地直追而上,雙掌全力狂然怒掃。
  登時 方圓三丈的範圍內,勁風排空湧盪,銳嘯咻咻,四處滿是飛沙走石,塵煙漫天,小混無可避免地陷入絕命掌凌厲索魂的攻擊中,情況岌岌可危。
  小妮子的驚心,小刀急欲相援的怒叱,以及杜虎頭得意的狂笑,同聲響起。
  小混驀地長嘯入雲,雙腳猛然蹬地鏢射,身形不退反進,自投羅網地朝掌勁中心衝過去。
  杜虎頭笑聲更烈,最後預留的二分功力見機加勁催發,急拍而出。
  忽地 小混衝投的身形陡然撥空而起,雙掌同時猝揚拋斬,自半空中罩向杜虎頭。
  剎那之間,一溜溜、一片片、一團團隱含淒嘯的濛濛血紅掌影布滿天地,自絕命掌的包圍間,迸然飛灑,似要將杜虎頭全力以發的掌勁,切割碎片。
  “血刃掌!”
  杜虎頭猛地噎住笑聲,忍不住驚懼地駭然脫口高呼!
  隨著他的驚呼,雙方掌勁倏然地接實,轟然一聲巨響,小混被狂若颶風的互擊掌力掃中,再次噴高八丈,口中鮮血吐濺如雨。
  杜虎頭的情形也不見稍強,此時,他已是披頭散髮,衣衫盡裂,上身布滿整齊若刀割的平滑傷口,半身浴血,宛如醉漢般,漲紅著臉,搖搖晃晃地往後踉蹌直退。
  半空之中,小混勉強抑住無力的暈眩感,奮力扭翻成為頭上腳下的姿勢,身形急晃,倏地失去蹤影。
  杜虎頭方自站定,忽然,小混有如鬼魅般,突兀的出現在他面前不及五步之處,杜虎頭愕然暗驚,尚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小混已經飄身上前,對他齜牙一笑,血刃掌毫不留情地全力猝然飛拋狠斬!
  杜虎頭不得已,在匆促間揮掌應付小混的攻擊。
  “轟隆!”一聲撼人心弦的沉悶掌擊聲,驀地暴響而起,緊接著一陣淒絕恐怖的慘號聲同時高亢入空,尖銳地直刺人心。
  兩條人影,同樣曳著一路血痕,向左右兩側分別連連滾翻而出。
  小刀狂喝地一緊手中凝魂刀,奮起神威殺開血路,縱聲撲掠,適時一把托住口吐鮮血的小混,使他免去撞上樹林之虞。
  另一邊,杜虎頭在狂號慘叫之後,在地上連滾數滾,方始停在白屋前的階梯旁,此時他已是渾身染血。
  屋內護著紅發小孩的小妮子瞥見他臉朝下的俯臥在地上微微抽搐,這才赫然發現他的一條右臂已遭小混齊肩斬斷。
  猛龍會殘餘眾嘍囉都被這場驚變,震慴地怔在原地。
  忽然 不知那個悚粟叫道:“扯活呀!”
  如此堂堂一個江湖幫會組織,竟然驚叫的各做鳥獸散,四下奔突逃亡,不一刻,便逃得不留一個活人。
  小混不住地猛烈嗆咳,他仍然強吸口氣,啞聲地失望道:“他奶奶的!咳咳……這樣就玩完啦?”
  小刀扶著他放下寶刀伸手連點,迅速封閉小混前胸幾處重穴,小混頓感輕鬆地喘口氣,微笑道:“謝了,老哥!”
  說著,他隨即不得安分地掙扎著站起身來。
  忽然 “少爺,你們在哪裡?”密林之外的胡同裡,傳出哈赤有如霹靂的驚天大吼。
  小混垮下臉,搖著頭無奈道:“完了,又打雷了,只要打雷,就表示離著陣雨時間不遠啦!”
  小刀捉狎笑道:“這是天意,在你口乾舌燥之際,特地普降甘霖,滋潤你脫水的頭臉。”
  “去他的狗屁天意!”小混嗤笑道:“你自己去承恩雨露,享受此等甘霖,我是恕不奉陪。”
  他頭也不回地逕往著著火的白洋房走去,同時運起大喉嚨神功吼道:“哈赤,快來喔!這裡有好事等著你。”
  突然“砰!”然一陣搖天撼地的傾頹聲在密林響起,好像有人撞垮林外的磚牆。
  小混等人不由得納罕地扭頭,往聲音起處瞧去,只見哈赤正灰頭土臉,氣喘吁吁地奔出密林。
  他定眼看見小混,立即哇啦吼道:“不得了啦!少爺,有好多官兵正朝失火這裡包轉過來。”
  小刀蹙眉道:“禁軍來得如此慢,我還覺得奇怪,咱們得快點離開這裡,否則等禁軍包圍這附近之後,要走就不容易。”
  此時,失火的屋子已經開始崩塌,小妮子著急地拉著紅發小孩的手臂,想將他拖出門外,偏偏那紅發小孩彆扭的很,他猛力掙脫小妮子的拉扯,死命地抱著他父母的屍首。
  小混咂嘴道:“我就知道會這樣。”
  他衝入門內,索性一指點了紅發小孩的黑甜穴,將小孩背在背上,對著小刀和哈赤兩人叫道:“屍體就禮讓給二位背啦!”
  小刀輕嗤道:“你就懂得佔便宜。”
  說著,他立刻伸手背起已經僵硬的紅發男屍,隨著小混和小妮子躍出洋房大門之外,小刀注意到屍體手中依舊緊扭著造形怪異的黑色兵器。
  哈赤咕噥道:“我以為是什麼好事,原來是要抱死人。”
  驀地 屋子的正梁經不起火舌的肆虐,轟隆地往下砸落,哈赤怪叫一聲,右手抄起屍體,左手抱著頭,狼狽地逃出大門。
  小混瞪眼叫道:“他奶奶的!要你動作快點,你還蘑菇什麼,快走!”
  他們四人動作迅速地繞向房屋後院,潛入花木扶疏的後花園,逕自翻出人高的磚牆,誰也沒注意到,倒在血泊中被誤為已死的杜虎頭,正微微屈動他僅存的左手。
  石獅子胡同裡,一隊一隊持槍配劍的禁軍士衛,驚覺出事之後,立即舉著火把向出事現場集結而來。
  雜沓的跑步叱喝聲,使得那些原已閉緊門戶人家,更加噤聲屏氣,連燈火都不敢輕燃,兀自在黑暗中猜測,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們不是沒聽到那棟怪屋內所發出的種種駭人聲響,只是無人膽敢出來觀探,是何光景,這使得小混他們的潛逃更行容易。
  小混等人剛剛翻出後牆,陷於大火中那棟白色巨屋臨街的朱紅木門,已經被禁軍撞開。
  一隊衛兵在一名年約三旬,八尺餘瘦高,眼睛細小尖銳,長相刻薄狡詐的禁軍統領帶領下,速然穿越數丈深的密林。
  直到密林盡頭,這名統領不再前進,只對身旁他的副手使個眼色,這名副統領立刻會意地帶著手下走向屋前廣場,一一查看躺在地上的屍首。
  原先,重傷未死的杜虎頭所躺之處,此時卻僅剩一灘零亂的血漬,不見杜虎頭的蹤影。
  這名統領副手確定地上已無活人後,快步回到禁軍統領身邊,附耳道:“林頭兒,地上躺的人,全都死透啦!”
  “很好!”這名姓林的統領陰陰一笑,走向仍然擱在廣場上的三口木箱,淡然問:“有沒有見到葛林斯特那個紅毛鬼夫婦的屍首?”
  那名副手搖搖頭道:“沒有,據說是死在屋裡。”他瞥了一眼,劈啪燃燒的屋子,陪笑道:“此時準是被火葬啦!”
  林統軍“嗯!”地一聲,冷冷道:“滅跡!”
  那副手立即手道:“滅跡!”
  怪的是,眾禁軍士衛立刻動手,卻將猛龍會所屬的屍首投入烈火熊熊的白屋之中,只留著原本就躺在廣場地面那些僕傭們的屍體。
  林統領盯著眾衛士的行動,嘿嘿陰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竟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殺死姓杜的那廝,這倒省去我許多手腳,傳聞姓杜的一手絕命掌頗有點火候,此番沒能和他照上面比劃兩招,我可有點遺憾,畢竟以後可沒機會了,嘿嘿!”
  副統領在一旁垂著手,嘿嘿陪笑地拍捧道:“姓杜的那廝就算再有本事,難不成還能蹦上天去?他沒碰見頭兒您,那才算是他的運氣。”
  林統領受用已極地點頭輕嗯,他瞥眼腳旁的木箱,輕踢其中一口較小的樟木箱,吩咐道:“這支箱子留下,其他二口打開看看,順便將箱子也燒了。”
  “是!”副統領躬身相應,正打算離開,林統領忽而又道:“等等,記得交待他們,若是有誰洩露今晚之事,可別怪我不顧情面,一起砍掉在場全部人的腦袋。還有,剛才逮著的那些猛龍會漏網之魚,一並把他們料理掉,辦事要乾淨俐落,等這事處理好,可以不用回報。”
  副統領恭謹道:“是!”他略一猶豫,探問道:“林頭兒,據那些餘孽們所言,那個紅毛小表被人救走之事,該如何處置?”
  林統領眉頭微皺,沉吟道:“這得看主人意下如何,不過,據我估計,那紅毛小表對主人之事毫無所知,就算被人救走,也無甚要緊。這事兒就等我請示過主人之後,再做定奪了。”
  說罷,他便輕輕揮手摒退副手。
  副統領知趣地躬身告退,逕自去交辦頭兒吩咐的命令。
  只見此時,眾禁軍士衛每個人從自己懷里拉出一口小皮袋。皮袋大小,恰好能塞滿東西時,得以輕易掩在懷中,難以令人發現異狀。
  他們在副統領的指揮下,緩緩打開較大那兩口沉實的樟木箱子。
  箱子甫開,便有一陣淡淡檀香傳入眾人鼻中。
  接著眾人在看清箱中無數的金銀財寶,珍珠古玩時,不由得眼睛頓亮,驚喜地輕呼一聲,每個人都雙眼圓睜地瞧著箱內珠寶,那一臉的饞相,好像就快要忍不住,想將眼前的寶貝一口吞下肚裡一般。
  林統領目光貪婪地掃過一匹罕見的彩玉玲瓏馬,淡然道:“每個人拿一個十兩重的金元寶,其他的一律得交到主人面前,不准擅取,我自會稟明主人另外犒賞,此時若有誰敢貪多藏私,哼!當場榜殺。”
  他率先自箱中取出彩玉馬納入懷中,並且扭頭對身旁的副手道:“你也挑樣自己喜歡的玩意兒留著,今晚的事你辦得很好,就算我賞給你的獎勵。”
  副統領自是誠惶誠恐道:“多謝頭兒恩賜。”
  對於林統領這種慷他人之慨的賞賜,他可是一點也不會嫌多。
  待上面這兩個頭兒分過贓,其他禁衛軍方才眉開眼笑的上前動手拿取賞賜,同時,將箱中珠寶分別改裝於皮袋,緊密地妥藏懷中,準備來個瞞天過海,帶走這些珠寶。
  直到現場一切事情料理妥當之後,林統領面無表情地環顧眾衛士,他乾咳一聲,提高嗓門道:“本座奉令帶隊調查石獅子胡同失火一事,業經現場一名臨終下人證實,乃系不明來路之盜匪搶劫洋商,復又殺人縱火後逃逸,據稱屋主已死於屋內被大火所焚,財物損失多寡不明。”
  他停頓半晌後,才又道:“兇手既已逃逸,本座下令關閉出京各道之城門,所有禁軍即刻嚴加查明城內是否有盜匪行跡,你們歸隊去,準備加入搜索的隊伍。”
  “是。”眾禁軍士衛一致應喝之後,隨即分成二列魚貫穿越密林,朝前院朱紅大門行去。
  林統領目送眾軍離去,這才對副統領道:“打開箱子。”
  副統領應聲彎下腰去啟箱子,卻發現這口樟木箱例外地上了一道鎖,於是,他掏出匕首想翹開鎖頭。
  林統領阻止道:“不用,讓我來。”
  只見 林統領看了看鐵鎖,微微冷笑,他拈起鎖頭,手指運勁一扭,那把鐵製的鎖頭,登時像團軟泥般,被他輕易地捏扁扯開。
  副統領適時贊道:“頭兒,你這手混元斷金指,越來越厲害啦!”
  敢情,這位林統領竟然也是個武功不弱的練家子。
  林統領對於副統領的讚美,只是理所當然地微哼一聲,他親自動手,小心的打開箱蓋,登時,他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副統領探問道:“頭兒,這就是主人一再交待,務必取得的火銃?”
  林統領微然頷道:“不錯!”他正要合上箱蓋。
  副統領希冀道:“頭兒,屬下從來沒見識過火銃的樣子,是不是……可以讓我覷一眼?”
  林統領揚眉道:“你很想看?”
  副統領急急的點頭。
  林統領故做大方道:“好吧!不過,你可得確記不能洩露你看到過這玩意兒,否則,主人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副統領連忙保證道:“頭兒,你盡避放心,馬彪跟了你這麼久,什麼時候替你捅過漏子?”
  林統領嘿笑道:“就因為沒有,所以這次才相信你,快看吧!”
  馬彪欣然地湊上頭,往箱中瞄去,只見樟木箱中井然有序地擱著六把約有尺餘長,鐵管木把的短洋槍,箱底尚有幾個牛皮小袋,和六根細鐵條。
  於是 馬彪頗為好奇問:“頭兒,就這麼小小一把鐵管兒玩意,能管什麼用,主人何以如此重視這東西?”
  林統領面有得色道:“你未曾見過這玩意兒的威力,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這洋玩意兒只要從管子口塞進火藥、鐵沙,用鐵條樁實之後,引火點著藥線,那時轟隆一聲,足可炸掉半座花崗岩小山,因為它用火藥發射,所以又叫火槍。”
  馬彪將信將疑地咋舌道:“真有這麼厲害?”
  林統領板著臉道:“我曾經親眼瞧那紅毛鬼示範給主人看,難道我會騙你?”
  馬彪見頭兒神色不悅,連忙迭聲道:“不不!屬下只覺得太神奇、太驚訝,屬下怎敢懷疑頭兒所言,若是主人有了這麼厲害的火器,那麼……”
  林統領嚴厲地瞪他一眼,嚇得馬彪趕忙將其餘未說完的話,全噎回肚裡去。
  林統領這才臉色稍變緩,道:“這箱子不是取不出去,我得找個地方先將它收拾起來,你先出去傳達搜城的指令,我隨後就到。”
  馬彪躬身回道:“屬下遵命。”
  說罷,他立刻大步離開。
  林統領又瞧了箱中的短火銃一眼,忍不住得意地狡笑連連,他一人在廣場前又停留了一會兒,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闔上箱蓋,抄起木箱騰身躍入密林的陰影中。
  瞧他那迅捷俐落的身法,足見這名禁軍統領不但是個會家子,而且還是堪稱一流的高手呢!
  白屋依舊“劈啪!”的燒著,忽然“轟!”地一聲巨響,整棟房子終於在火勢中,全然頹倒。
  一時之間,火星四濺,火勢在驀地大熾之後,漸漸轉弱。
  林統領便在火勢轉弱的同時空手掠出樹林,他對著已成餘燼的火舌滿意一笑,再度環顧周遭一匝,見無礙眼之處,他方才大剌剌地背起雙手,朝著禁軍集結的胡同外,一搖二擺地走了出去。
  黃昏了,陰沉的冬天冷冽,卻無絲毫風吹,空氣寂靜且沉悶地足以壓炸人肺,更有那抹淒然落寂,形質動盪的霞照,將極西的天際,染成一片悚粟又沁心的紅,紅的恰似前夜沖天烈焰的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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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火海孤雛禍連殃

  北京城郊。
  三楹茅舍,一圈竹籬,面對著煙靄浮沉的廣原丘陵,背倚著秀奇挺撥的疊峰層嶺,一彎淺細的清流,自後山絕崖上倒掛垂流的銀澗一路沿來,冷冷地繞過茅屋前庭,散珠碎玉般地在溪中嵯峨的亂石間,迸激濺流。
  淺躍輕動的溪水,竟也被霞紅染赤,艷濃如夜風之中噴灑濺射的鮮血,點碎飛墜……或許是天氣的關係吧!
  也或許,是茅屋正廳裡,臨時搭就的靈堂擺設,以及和尚擊缽頌經超渡亡魂時那種平直單調的聲音,影響了此時的暮色餘輝吧!
  使得這處原本清悠極了、恬淡極了的地方,除了超脫塵俗的飄逸,不帶人間煙火的雅素,懷有另一種隱蘊難言的深寂和冷幽。
  茅屋左進的屋子,是間兩面有窗,採光充足的臥房,房內的床鋪桌椅,盡是斑竹編制,此時倚窗而設的兩張竹床上,分別躺著小混和那名紅發小孩。
  紅發小孩依然在沉睡當中,只是沉睡的他,臉上不是平靜的睡相,而是充滿傷痛和驚怒的表情。
  小混半躺半坐地斜倚於床頭,臉色透著一抹病態的蒼白,看來杜虎頭的絕命掌雖然沒有絕了他的命,可也叫他不得不臥床休息。
  小刀坐著靠牆的一張斑竹太師椅上,喝著熱茶,似笑非笑地斜瞅著小妮子自哈赤手中小心接過猶自冒著騰騰熱氣的藥碗,細心為小混吹涼後,餵他服下。
  屋中弭漫著濃濃的藥香,可是小混靈敏的鼻子,仍然沒有疏忽在藥味掩蓋下的另一種香味。
  那正是來自小妮子身上,屬於少女特有的乳香,這種甜甜的、淡淡的,似有若無的迷人味道,幽幽鑽入小混鼻中,令他幾乎幻起一股撩人的旖旎。
  小混不禁心舒氣爽地暗忖道:“他奶奶的,是誰說最難消受美人恩這句話?說的人不但沒學問,更不懂地享受之道吶!不過,呵呵……他若是人妖或同性戀,這麼說就無可厚非啦!”
  他好不容易一口一口啜完碗中的苦藥汁,依依不舍地任由半貼在他身上的小妮子抽身離去,這小混混不禁意猶未盡地咂砸嘴,露出一抹慣有的懶散微笑。
  小妮子捧著仍有微溫的瓷碗,好奇問道:“小混,這個藥那麼好喝嗎?怎麼你笑地如此的開心?”
  小混趁機吃豆腐地在小妮子嫩臉上摸了一把,嘿嘿賊笑道:“我說傻妮子噯!陶醉在美人懷抱裡的人,再苦的藥都是甘露,這麼簡單的常識,你是不是故意裝著不懂?”
  小妮子酡紅著臉,低啐道:“無聊。”
  說罷,她匆匆起身離開小混的床榻,嬌哼地賞給小混一個大鬼臉,手中拿著藥,輕快地閃出房外。
  小混對著她的背影怪叫道:“別跑呀!老婆,你這一走可把我的幸福帶走啦!”
  不知是小妮子沒聽見,還是故意不答,門外難得沒有傳回小妮子的反駁,一片靜悄悄。
  小刀輕嗤道:“得了!少把肉麻當有趣。餵!小混,我問你,那個紅毛小表怎麼睡了將近二十個時辰,還不見轉醒,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小混斜暱著他,懶懶地道:“會有什麼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我沒解開他的穴道,他怎麼會醒。”
  小刀恍然道:“你怕解開他的穴道後,他太過悲傷?”
  小混嘿笑道:“算你不太笨,老哥!”
  “去你的!”小刀啐笑地抓起手旁一塊抹布,“啪!”地摔在小混臉上,閒閒道:“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小混撥開抹布,連“呸!”數聲,怪叫道:“他奶奶的,趁我受傷欺負我,你算哪門子英雄?”
  小刀古井不波道:“別忘記你自己說過,狂人幫所屬,必要時可以不做英雄。”
  小混猛地噎聲,裝傻道:“嘿嘿……我說過這種話嗎?怎麼我不記得。”
  哈赤在一旁憨然接口道:“少爺說過這句話。”
  小混反手一拳敲上他的肚子,憋笑道:“他奶奶的!閉嘴!少爺我故意假裝忘記不行嘛!”
  哈赤“喲!”的怔然輕叫,左手按在被搥的腹部,右手忙不迭摀緊自己的嘴巴,以陪罪的眼光偷瞥小混。
  小混抿嘴嗤道:“摀什麼嘴,話都說了,按著嘴就收得回去嗎?真是哈到姥姥的家。”
  哈赤乍聽之下,根本搞不清楚什麼叫做哈到姥姥家,他搔搔黃髮,滿頭霧水道:“少爺,你要哈赤到姥姥家做什麼?”
  小混白他一眼,索性閉上眼不與理會。
  小刀輕笑道:“哈赤,哈兒是四川重慶的俗語,意思是說傻瓜,小混說你哈到姥姥家是在罵你傻,你別理這個小混混。”
  哈赤有些赧然地憨憨點頭,心裡卻暗自想道:“這漢人說話真是複雜,還有什麼四川話、北京話、蘇州話,其他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話,讓人聽都聽不懂,比起來還是咱蒙古話乾脆。”
  小刀安然離座起身,緩緩踱向小混床前,沉吟道:“小混,你打算什麼時候叫醒這個小紅毛?老實說,我走遍大江南北雖然聽說過一些有關海外異族的事情,可是倒是頭一遭親眼瞧見長相與咱們如此迥然相異的人,我對他興趣頗濃,急著想和他談談!”
  他很自然地轉眼朝另一扇窗畔的床上看去,細細地打量熟睡中的紅發小孩,心中只覺這個小紅毛不光是發色特殊,便是臉上的輪廓、線條,亦是深直如刀削斧刻,就連膚色都白晰如漂,從頭到尾、從上到下,這小表沒有一點與尋常漢人相似。
  小刀只顧專注地打量小紅毛,卻發現小混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表情曖昧地直瞅著他。
  小混故意嘿嘿邪笑道:“天呀!老哥啊!你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對這男童有興趣?”
  小刀不解回頭,垂下視線詢問似地望著小混。
  小混笑地更謔更邪,滿臉逗弄地捉狎道:“據說,喜歡斷袖子的人,很容易染上某種傳染病,很危險的喲!”
  小刀先是微怔,繼而睜目揚眉,驀的一記爆栗子打在小混腦上,笑罵道:“放你奶奶的烏拉狗屎鳥蛋屁。”
  小混雖然倏然偏頭,仍沒躲開小刀閃雷般的一敲,他“哎唷!”一敲,叫痛地直揉著被敲的地方,咕濃道:“他奶奶的!人『傷』被人欺,換做平常少爺我若不討回公道,才他奶奶的見鬼。”
  小刀左肩微挑,負手閒閒道:“我這是罰你不敬兄長。”
  頓了頓,他又黠笑接道:“換做平常時,我可也不一定動手。”
  小混沒好氣道:“他奶奶的!你就這麼趁人之危,吃定我嘍!”
  小刀得意道:“然也!少廢屁,告訴我要如何解開小紅毛身上的穴道?”
  小混拿蹺道:“有本事你就自己解,少爺我……不想說!”他說完重新閉起眼,一副你奈我何的德性。
  小刀不為所動地轉身坐回竹椅, 悠閒地端起茶杯, 輕啜一口,有恃無恐道:“不想說也沒關係,反正不光是我一個人對這小紅毛有興趣,否則,你也不用那麼麻煩地動手腳,讓小紅毛睡到有了精神再來叫醒他問話。”
  輕輕一笑,小刀斜瞅著床上的小混,接著道:“我就不信你比我能憋!”
  小混不甘示弱地反口譏道:“我又沒有便秘,自然比不上你能憋!”
  小刀“噗!”的一聲,將入口的一口茶倒噴了出來,哈赤也呵呵地咧開大嘴直笑。
  小刀搖著頭抹去嘴邊茶漬,苦笑道:“難怪小妮子老是罵你臭混混,你果真他奶奶的出口成臟!”
  小混右目微睜,斜瞄向他,輕哼道:“是你自己說比我能憋。”他特別咬牙切齒,重重強調那個憋字。
  小妮子正巧在此時掀開門簾,走入屋內,聞言好奇地笑問道:“鱉?小混,你想吃鱉是不是?”
  小刀和哈赤兩人再也忍不住脫口大笑。
  小混舉起手閉著眼睛拍額頭,大叫:“我昏倒了!”他故意雙手一攤,兩條腿一蹬,真個裝昏不動。
  小妮子莫名其妙地瞧著他們三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笑話,值得三人反應如此地激動。
  半晌,小刀捉狎謔道:“小妮子,他不只是想吃癟,而且已經吃了一大只啦!”
  小妮子奇怪道:“已經吃了?可是我們明明沒買……哦!”她恍然大悟地掩起嘴,咯咯嬌笑。
  小混自我解嘲地謔道:“吃鱉就吃鱉,有什麼了不起,人生難得吃一回,嘗嘗鮮,有啥不好。”
  他突發奇想,隨口又道:“鱉總比烏龜來得強。”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小妮子猛地怔眼,習慣小混說話時常夾有雙關含意,這妮子直覺地以為,小混此話是在暗示她紅杏出牆。
  驀地,她杏眼怒瞪,織手猝揚,“啪!”的脆響,一記火辣辣的耳光,狠狠甩在小混俊臉上。
  登時 屋中的笑聲被這記耳光打得倏然安靜下來,眾人個個滿臉訝異地瞧著小妮子,小混更是錯愕地撫著臉頰傻在當場,不明何以這妮子會突然如此狠下煞手。
  終於 小刀想通問題出在哪裡,不禁“噗哧!”一笑,小混盡是委屈,又是茫然地瞄著他,小刀背著小妮子對小混伸開五指,比了個烏龜的樣子,又輕輕拍著自己頭頂。
  小混驀地恍然大悟,這不是烏龜戴綠帽子是什麼!難怪小妮子要大發雷霆。
  小混揉著紅通火辣的左頰,輕瞥一眼依然粉頰含嗔,嬌顏帶煞的小妮子,苦笑嘆道:“他奶奶的!今天是怎麼回事,莫非犯衝,有肉痛之劫,否則,怎麼搞的連續挨打?”
  小妮子依舊火氣頂盛地冷哼道:“你是犯衝,犯了姑奶奶的衝!”
  小混暗自咋舌道:“乖乖河東獅吼啦!”
  接著,他伸出手將小妮子拉坐在床榻,陪笑道:“欸!親親好老婆,你誤會了啦!我剛才是隨口說說,根本沒有其他任何含意,你……”
  小妮子猛地掙開被他拉著的小手,嗔怒道:“隨口說說?這種事怎麼可以隨口說說,如果被不知情的人聽到,人家會怎麼想?”
  說著,小妮子頓感委屈,不由得雙目微紅,眼眶含淚。
  忽然 小混猛烈地嗆咳起來,一口鮮血湧出他的嘴角,正巧滴落,哈赤急忙遞過來的雪白手巾上,顯得格外悚目驚心。
  小妮子忘了委屈,撲身驚道:“小混!你哪裡不舒服?”
  小刀和哈赤也急急圍攏過來,小混強行咽下到口的瘀血,神色萎靡道:“我明明沒有其他意思,你非要多心,我……咳咳!解釋你也不聽……”
  他喘了口氣,小混啞聲輕道:“連這點小事,你都不肯相信我……我心急了,氣血攻心……”
  小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輕輕一眨,兩顆晶亮的淚珠,斷了線似的順著她的臉滴溜溜滾落,掉在小混胸前的棉被上,留下兩點淡淡的印痕。
  她倏地撲伏在小混胸前,抽搐噎噎道:“我信!我信!你說的話,我都相信,小混,你不要氣血攻心嘛!罷剛我是故意假裝生氣,不是真的,你為什麼要上當嘛!”
  小混輕拍伏身在自己懷中的俏佳人,虛弱地啞聲道:“傻妮子……你生氣我就不開心,以後……你別再使性子,或是……不相信我。”
  小妮子將螓首深埋在小混胸膛裡,哽咽地微然點頭,此時,河東之獅已然溫馴得宛若一頭校亨羊。
  哈赤兀自心焦,又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不知該是勸慰小妮子好呢!還是任這對小情人獨自纏綿病榻才好。
  倒是站在小妮子身後的小刀,瞧著臉色表情與說話聲調不太對襯的小混,不禁狐疑地攏起濃眉,暗自揣測這回小混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些什麼藥?
  小混抬眼瞥及小刀滿臉狐疑,微緊摟壓著小妮子的雙臂,俏皮地對小刀眨眨右眼,露出一抹習慣性的慵懶賊笑,笑容裡有掩不住的得意!
  小刀有些哭笑不得地瞪了小混一眼,他實在佩服小混如此為求演技逼真,不惜來個嘔心瀝血的傑作。
  這種為藝術而犧牲的精神,可不是普通人有興趣嘗試的事。
  小刀暗自啐笑地想:“他奶奶的!這個小混真他奶奶的混到家。”他的眼神,明白地告訴小混他心中的想法。
  於是,小刀重新轉身回座,他不知道自己如今除了看戲,還能做什麼,或者,還需要做什麼!
  ※※※
  一片沉寂。
  小混在享儘著軟玉溫馨抱滿懷的樂趣中,不著痕跡地解決一段家庭風波。
  此時,天色已暗。
  正廳前念經的和尚們,時間一到,便自動收工回家,準備明天繼續。
  屋內,逐漸被四周死寂的暮色所滲透,融入凝重沉窒的黑暗中。
  驀地 一點火光揚閃。
  小刀搖亮火折子,點燃竹桌上一盞油燈,溫暖的燈光,立刻軀散黑暗裡令人不知的陰霾。
  他打破沉默,戲謔道:“陶醉夠了沒,你們這對小冤家,屋主可能快替咱們送晚飯來啦!”
  小妮子微窘地掙開小混的懷抱,挪了挪位置,坐的離小混稍為遠些,這才慢條斯理地輕攏雲鬢。
  小混“嘖!”地咂舌道:“老哥,你這招該叫做一把火驚散鴛鴦鳥吶!真是不解風情。”
  揮了揮手,小混繼續懶懶道:“罷了,算我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嗚乎哀哉!”
  小妮子咯咯笑道:“得了,你想念忌文,到正廳去念,幹嘛在這裡嗚乎哀哉,也不怕犯衝!”
  小混在哈赤的扶持下,重新半倚著床坐起,他自嘲道:“反正該犯的衝,也都犯了,我還怕他個鳥。”
  不理會小妮子投來的白眼,他逕自對小刀道:“老哥,先點期門、中脘,再解璇璣、華蓋、羶中,弄醒小紅毛,待會兒一起吃飯。”
  小刀起身走向熟睡中的紅發小孩,依言解除他被禁的穴道。
  小混復又吩咐道:“哈赤,你到書房裡去把筆墨紙硯端到這裡來。”
  哈赤應喏一聲,匆匆轉身而出。
  小刀剛才一指點向紅發小孩的羶中穴,小紅毛立即應指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小刀連忙動手為小紅毛輸通血路,助他早些清醒。
  小混耐不住好奇,披衣下床,在小妮子體貼地輕扶中步向紅發小孩的床畔。
  其實,以目前的體力而言,雖然尚未完全復原,但是在他自己精湛的醫術,和珍貴靈藥的調養下,傷勢早已好了七、八成,別說下床走動,就是要再拚命,也還勉強能應付得來。
  只是方才他費心演了一場好戲,若不稍為裝做一番,恐怕不但無法受佳人的溫柔,還馬上會有另一出好戲要上演。
  忽然 紅發小孩身如殭屍般,自床上彈坐而起,狂亂地揮著雙手,口中嘰哩哇啦大吼著小混他們聽不懂的話。
  小妮子被這突發的情況嚇了一跳,“哇!”的一叫,急忙閃身躲向小混背後,兀自探出半邊腦袋,又驚又奇地瞄著床上的小紅毛。
  小刀輕拍紅發小孩的肩頭,安慰道:“沒事了,事情已經過去。”
  紅發小孩茫然地瞪視著小刀,突然,他像瘋了般尖叫著伸出雙手扼向小刀的脖子。
  小混沉聲喝道:“老哥,小心!”
  小刀微然側頭避開小紅毛如鉗的雙手,同時右手猝翻,輕易扣出紅發小孩的雙腕,小刀不客氣地揚起右掌,“啪!啪!兩聲脆響,不輕不重地賞了這個小紅毛兩個耳刮子。
  小紅毛被小刀打的一怔,然後,他似乎從惡夢裡驚醒,停止了狂亂的掙扎,大睜著雙眼,眼神清醒地辨視著抓住他的小刀,他深陷的眼窩中,赫然是一對碧綠如翠的綠色眸子。
  小刀語調輕柔地問:“你想起來了嗎?你聽得懂我的話?”
  驀地 紅發小孩“哇!”地撲入小刀懷中,放聲嚎啕大哭,小混和小妮子這才鬆口氣,慢慢走到床邊。
  小紅毛雙手環抱在小刀身後,緊緊夾著小刀的衣服,埋首痛哭,彷彿,小刀是他此生僅存的親人,唯一依靠;他似要在小刀懷中,哭盡案喪母亡的苦痛。
  他不過是個小孩,一個年僅十四、五歲的小孩,在短短的夜裡,卻要親眼目睹父母的慘亡,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除了盡情的痛哭,他是恁般的無助和絕望……。
  如今,在小刀的眼中,小紅毛已經不再是個怪異,特殊的異族,他不過是一個和所有漢人百姓相同的小孩。
  他也有喜怒哀樂,也會痛哭或歡笑,小紅毛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孩,而此時他需要別人的安慰和關懷。
  很自然地,小刀就像一個大哥哥一樣,擁臂喃喃地安慰著懷裡的小表,不知是小紅毛真聽懂了他安慰的話,或是他關愛的態度得到了回應。
  他懷中的小紅毛,竟也嘰哩咕嚕,以無人能懂的話,對他不停地哭訴。
  捧著文房四寶從房裡出來的哈赤,不禁對眼前這幕奇景看傻了眼。
  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站在小混的身後,訝然低問道:“少爺,小刀少爺竟然也聽得懂蠻子話?”
  “才怪!”小混一屁股坐在小紅毛的床榻,拍著嘴裡嘰咕不停的小紅毛。
  小紅毛淚眼滂沱地抬起臉,扭頭看向小混。
  小混立刻露出一抹最最純真溫和的微笑,對著小紅毛怪聲怪調地招呼道:“逆好,哦死曾能混。”
  小紅毛忘了哭泣,側著頭好奇地瞅著小混,一副不知小混究竟說啥的茫然模樣。
  小妮子呵呵笑道:“小混,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小混擺擺手,要她別打岔,他又重覆一次剛才的問話,同時又加上大動作的手勢,先指著小紅毛,然後在空中劃個大問號,接著又比自己,字正腔圓道:“曾能混,小混。”
  半晌,小紅毛恍然大悟地指著小混道:“曾冷魂?”
  “不是!不是!”小混搖頭糾正道:“能混,不是冷魂!”
  “能混?冷魂?”小紅毛臉上猶掛著淚痕,卻被小混逗得咯咯發笑。
  小混見他笑了,就高興道:“哎呀!隨便啦!”他接著又道:“活?”他雙手一張一合,拚命地又翻又揚,表示失火的事。
  “哦門久逆!”小混點著自己幾人的胸口,又點了點小紅毛的胸口,說明自己等人救了小紅毛一事。
  小紅毛聚精會神地瞅著小混,可是,最後,他還是茫然的搖搖頭。
  小混終於耐性盡消,火大道:“他奶奶的!蠻子就是蠻子,連本少爺的蠻子話都聽不懂。”
  小紅毛突然皺起眉頭,以緩慢但絕對正確的京片子道:“我不是蠻子,我是荷蘭人。”他不悅地指著小混,繼續道:“你!罵人,混蛋!”
  小混目瞪口呆地盯著小紅毛,小刀等人卻已經笑的前俯後仰。
  小刀拍拍小紅毛,嘿笑道:“說的好,他本來就是混蛋,而且還是個超級的小混蛋!”
  小紅毛立即愉快地笑了起來,他舉起前袖抹去自己臉上未乾的淚痕,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已被換上一身淺褐色的唐裝衣衫。
  小混搔著頭,癟笑道:“他奶奶的!原來你會說漢語,你怎麼不早說,害得我講了半天自己都聽不懂的蠻子話。”
  小妮子嬌笑道:“你活該,誰叫你一開口就是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鬼話,你自己都聽不懂,別人怎麼聽得懂?”
  小混自己也覺得好玩地呵呵傻笑,他瞅著小紅毛,小紅毛也回瞅著他,兩個人像兩個小頑皮鬼,毫無芥蒂地呵笑成一團。半晌,小混喘笑道:“好了,你會說咱們的話最好,現在你該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你剛才說的荷蘭又是什麼東西?”
  小紅毛指著自己講了一句:“很銳。”
  小混等人不解地盯著他。
  小混笑道:“你到底有沒有懂我剛才的話?什麼東西很銳,我還很利呢!”
  小紅毛聽到很利不斷地搖頭,他瞥見桌上哈赤拿來的文房四寶,索性跳下床,走到桌邊坐定,抓起毛筆瞅著小混。
  小混嘲謔道:“呵!你不但會說,敢情還會寫?哈赤,替他磨墨,我倒要瞧瞧,咱們這位小紅毛要寫什麼驚人之書!”
  於是 眾人就由床榻移到桌旁,除了哈赤站著替小紅毛磨墨之外,小混等人各自落坐,分佔桌子其他三方。
  小紅毛抓起毛筆,竟不似平常寫字時那般以指提筆,而是五指一握,像握棍子一樣將筆在墨盤上沾足濃墨,準備大肆揮毫一番。
  小混輕哦道:“不是要寫,是要畫,好吧!你要畫什麼給我們看?”
  小紅毛得意一笑,就在宣紙上畫將開來。
  小混等人當中,除了哈赤不識大字外,其他三人都是讀過書,精通文墨的雅人。
  尤其是小混,在文狂李二白長年的教導下,琴、棋、書、畫、詩、酒、醫這七絕更是堪稱個中翹楚,不論品、評、行,當今之世能夠勝過他的人,只怕不多。
  如今,小混他們三人瞧見小紅毛這揮筆一畫,卻是個捧腹大笑。
  其中, 也屬小混笑得最誇張、 最放肆、最目中無人,因為他笑的太過忘形,“咚”的一聲,硬是把自己的腦袋敲在磨盤上,沾了一臉墨汁,他只得閉起眼來,目中怎能看到人。
  此時,眾人的笑聲笑得更劇烈、更囂張。
  當然,從小紅毛轉向小混。
  小混抿著嘴,一臉霉氣地接過哈赤送上的濕毛巾,三兩把抹去臉上的墨汁。
  忽然 “不准笑!”他以大喉嚨神功喝止眾人。
  眾人在這大喝之下,不期然俱是一怔,果真聽話地剎住笑聲,而他們來不及變換的表情,恰似一尊擠眉弄眼的雕像,傻呼呼地咧開大嘴懾於當場。
  小混瞄了眾人一眼,滿意地呵笑:“這才像話。”
  小妮子首先不依,搥了他一拳,嗔道:“神經病,叫那麼大聲幹什麼嘛!”
  小混連忙將目標轉向桌上的宣紙,他指著小紅毛的畫,謔道:“他奶奶的!小紅毛,你這字不像字,畫又不像畫的墨寶,是想來考我是不是?”
  原來 小紅毛在宣紙上塗鴉出來的墨寶,竟是鬥大的亨瑞二字,只是,這二字卻是小紅毛撫著毛筆橫豎不分,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才湊完整的二個字。
  小紅毛亨瑞得意的以拇指往自己一比,神氣道:“亨瑞!”
  小刀呵笑道:“小紅毛,像這種字,你都能如此得意地畫將出來,嘿嘿!你已經夠資格加入咱們狂人幫啦!”
  “狂人幫?”小紅毛亨瑞滿臉迷糊地搖頭道:“不知道,那是什麼?”
  小混捉弄道:“那是用來混的!”
  “混的?”亨瑞更茫然了,看來他的中文程度實在也不很高明。
  “對!混的!”小混逗弄地笑道:“就像你一樣嗎!”
  小紅毛不解地指著自己:“我?”
  “是呀!”小混捉狎地提筆,左手指著宣紙上的字問:“亨瑞是你,你是亨瑞,所以這紙上就是你,對不對?”
  亨瑞似懂非懂地點頭。
  小混嘿嘿賊笑二聲,右手大筆速然揮灑,在宣紙上添加數筆,登時,紙上的亨字變成一個賣餛飩的擔子。
  “瑞”字卻化做一座倚山而建,搖搖欲墜的破廟。
  小混擱下筆,拍拍手道:“瞧見沒,亨瑞可以由字變畫,嘖嘖!不簡單,就像狐狸一樣,你這不是混,是什麼!而你這種會變的字,都敢如此張狂地公開揮毫,你他奶奶的!還真能混、真敢混,你有此等不要臉的狂妄氣燄,本大幫主鄭重邀請你入幫。”
  小混說得跟真的一樣,立即起身離坐,對小紅毛亨瑞畢恭畢敬地大禮一揖到地。
  小刀他們全都在一旁呵呵直笑,有趣地瞧這小紅毛會如何應付,亨瑞側頭想了半晌,然後,他也站起來學小混一揖到地。
  小混直起腰,得意道:“如何?你決定入幫啦?”
  小紅毛抬起身,笑嘻嘻得盯著小混,一字一句慢慢道:“不懂!拜拜,做什麼?”
  小混瞪眼叫道:“他奶奶的!不懂你跟著我拜什麼勁兒?”
  亨瑞仍是含笑地瞪著小混,他還是不懂。
  小刀輕笑道:“算了吧!小混混,你以為小紅毛是神童,非得懂你在說什麼不成?”
  他已經看出亨瑞雖然會說一點漢語,但是對於大部份的意思並不是真的了解,尤其小混說話又快,含意又深,小紅毛若能聽懂一、二成就算奇蹟啦!
  小混何嘗不知道,他不過是趁機欺侮老實人,找點樂趣調劑生活罷了。
  小混拉著亨瑞回座,揮手叫道:“算了,反正來日方長,這種事慢慢說,我先問你,你知不知道猛龍會為何要找上你家?”
  “猛龍會?”亨瑞茫然地重覆。
  小刀解釋道:“強盜,殺你父母的強盜,知不知道?”
  亨瑞聞言眼眶微紅,隱含淚水,點頭道:“強盜,壞人,殺爹地媽咪。”
  小混追問道:“壞人以前有沒有去你家?”
  亨瑞抹去淚水,搖搖頭。
  小混又問:“你爹來京裡做什麼?”
  亨瑞想了想, 困難道: “買……賣……東西,很多東西我們坐大船,到支那(即中國大陸),支那東西坐船,回荷蘭。”
  說著,他一邊以手勢加強說明。
  小混有些傷腦筋的側頭想著,隨即恍悟道:“哦!原來你老爹是商人。”
  亨瑞高興地點頭道:“商人!商人!”
  小妮子插口的問道:“小紅毛,你說荷蘭,是不是你家?”
  “小紅毛?”亨瑞指著自己反問,接著更正道:“我!亨瑞!”小混伸手揉亂他的紅發,笑謔道:“頭,紅的!小紅毛就是亨瑞,亨瑞叫小紅毛,這次懂了沒有?”
  亨瑞摸摸自己的頭髮,恍然大悟道:“紅的,小紅毛,亨瑞,懂!”
  “懂就好!”小混拍拍他的頭,謔道:“孺子可教也。”
  他不待亨瑞表示不懂,立刻又問:“荷蘭,你家是不是?”
  亨瑞肯定地點頭,兩眼發亮道:“家,很遠,很遠,坐大船很久很久。”
  小刀關心道:“你家裡還有沒有親人,就是父母之外,像哥哥啦!姊姊啦!這樣子的人?”
  亨瑞立刻點頭道:“哥哥!扮哥!榜瑞。”
  說著,他抓起筆,又專注地畫出一個格字在紙上,好讓小混他們了解。
  小混明白道:“哦!你有個哥哥叫格瑞,他在哪裡?荷蘭家裡,是不是?”
  亨瑞重重地點頭,在他眼裡流露出一絲想念的光芒。
  他輕輕地道:“格瑞也坐船,到支那、到日本……很多地方,像爹地,商人。”
  小刀逕自對小混道:“看來,小紅毛他家,是專走海線,與大明朝廷和其他藩屬做生意的商船人家。”
  小混輕拍著桌面,沉思道:“不中亦不遠矣!或許是某個與他家搶生意的人,因為利益上的衝突,才花錢僱用猛龍會的人做掉他家。”
  小刀同意道:“有可能!江湖中,不也是會為了搶碼頭、搶地盤,大興干戈,為了利之所在,除去一個洋商,實在算不得什麼。”
  小混回頭道:“小紅毛,你父母的屍體,我做主將他們火化,哦!就用火燒成灰,這樣子一來比較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二來,你要將他們帶回老家安葬也比較方便,現在就祭在正廳上。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亨瑞黯然點頭道:“謝謝!”
  小混等人安慰地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小刀起疑道:“奇怪,早就過了送飯時間,怎麼雇主還沒來。”
  就在這時,屋後暫時被充作馬廄的柴房裡,傳出赤焰焦躁不安的陣陣嘶鳴。
  小混心頭一跳,輕叫道:“不太妙!”
  說著,他和小刀兩人匆匆走向窗邊推開了窗子。
  驀地 “咻咻!”數支利箭朝小混他們推開的窗戶射來。
  小刀連忙閉緊窗戶,“奪!奪!”輕響,總算即時將箭擋於窗外。
  小混呵呵苦笑道:“他奶奶的!又有樂子。”
  小刀輕輕在窗上戳破一個洞,朝外面仔細瞧了瞧,然後,他回過頭“呸!”的啐聲道:“他奶奶的!是猛龍會那群雜碎,竹籬外已經被他們用弓箭手圍住,不容易出去。”
  “後面!”小混立即閃出臥房,繞過正廳,轉往位於正屋裡面的灶房方向,小刀等人也緊隨於後。
  只有小紅毛亨瑞在經過廳前靈堂前,傷心地撲在靈堂前,捧起裝有他父母骨灰的一個小牛皮袋,和他父親生前慣用的短槍,嗚咽痛哭。
  小混見狀,匆匆拋下一句:“哈赤!你留下陪著小紅毛,負責照顧他的安全。”
  哈赤應是“是!”機靈地守在亨瑞身邊。
  灶房是用和正屋相同的沿線磚砌成的小間,裡頭沒有開著開窗,所以顯得有些陰沉。
  但是,在泥灶左方欲開有一處通風的小孔,和一扇不挺牢靠的單扉破門。
  小混就貼著小孔往外瞧去,這時,屋外還有最後一絲殘存的餘光,有力無力地照出屋後模糊的山影,幾條人影正從屋子兩側悄然掩向屋後。
  小混不屑地輕聲嗤笑,他回頭低聲道:“小妮子,去把你的弓箭準備好,你辛辛苦苦背了這麼長一段路,今晚終於有機會派上用場。”
  小妮子微微頷首,立刻轉身奔回她休息的房間去。
  小混交待道:“老哥,去把小紅毛他們找來,現在沒時間哭了,咱們準備從這地方偷渡。”
  小刀很自然地遵從他的吩咐,急急掠回正廳。
  小混搓著下巴盯著逐漸接近的人影,忽然,他嘿嘿邪笑地呢喃道:“他奶奶的#夯想到我曾能混竟然也有機會噹噹諸葛亮。”
  他扭頭環視這間灶房,只見一般灶房該有的東西,在這裡也同樣的一應俱全。
  小混好像突然對這間灶房有了興趣般,竟背起手,緩緩繞著灶房這處小小的空間踱起步來。
  只見他邊走邊從後牆上的木柴中,挑出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兒往懷裡拽。
  當他走到屋角,瞄見一堆稻草,忽然愉快地蹲下來用草繩捆了一大把拉向門邊。
  小妮子踏進灶房,不由得訝然道:“小混,你在幹嘛?”
  小混“噓!”的以指比唇,要小妮子小聲點。
  接著,他呵呵低笑道:“到時候你自然知道。”
  此時 小刀等三人也從正廳過來,本來就不甚寬敞的灶房,立刻被哈赤龐大的身子佔去了大半空間,而顯得相當擁擠。
  小混再次自小孔朝外望瞭望之後,回頭道:“大家聽好,現在屋後只有七個小賊潛來,等我們開門解決他們之後,大夥立即朝對面的小山裡跑,在瀑布旁邊匯合,懂了沒有?”
  小刀打趣道:“遵令,大幫主。”
  小混朝他眨眨眼,呵笑道:“啥赤,帶著地上的稻草,老哥,你負責照應小紅毛,小妮子跟緊我,準備好沒有?”
  眾人在敵人環伺的情況下,不但未曾感到緊張氣氛,反而因為小混這一連串煞有其事的命令,竟對即將面臨的常烘,存有躍躍欲試的新鮮感和興奮之情。
  在小混最後追問過:“準備好沒有?”小刀等人不約而同,齊齊點頭。
  小混滿意一笑,提了提胸前塞滿東西的鼓脹衣衫,拍拍手走到木門前面,突然拉開木門不加多看。
  他驀地雙手連揚,數道隱約細膩的金芒微閃即逝,小混的無影神針倒也不虛發地神秘出現。
  數聲悶吭和咚然重物落地聲,幾乎同時響起,小混低喝道:“走!”
  說罷,他拉著小妮子首先掠向山中陰影。
  小刀托著小紅毛腰際,未曾稍慢地緊隨其後掠出,哈赤手抱稻草,獨自斷後,也毫不停留地大步逸入山林之中。
  驀地 一陣打著呼嘯旋兒哨聲,自小混等人消失的方向猝然響起,劃破夜空。
  柴房中,赤焰應著哨聲揚蹄高嗚,砰然踢開柴房房門,快如一團極西之火般,閃電也似地躥入山裡,瞬間便消失蹤影。
  轉在茅屋前院的猛龍會所屬之中,驀地,響起一個粗厲的嗓音,吼道:“他們逃了,快追。”
  無數的黑影急急閃動,卻只有數人一馬當先,騰身追去,他們自然是猛龍會中的外堂高手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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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惡夜追緝戰雲密

  黑夜,夜色隱沒,沒有星月。
  林內,樹影幢幢,隨風擺動。
  如此的夜,如此的山林,實在是個利於逃逸躲藏的好環境、好時機。
  小混他們在飛湍的細碎銀瀑旁,會合之外,赤焰也似風一般地卷了過來。
  小混拍拍它,高興道:“好兒子,這次可虧你通知得早,咱們才沒被人甕中捉鱉逮走了。”
  赤焰輕嘶一聲,朝小混懷裡磨蹭,忽然,它甩頭打了個噴嚏。
  小混好笑道:“乖兒子,現在你老爹身上藏的寶貝不少,你別亂來,小心打翻了瓶瓶罐罐,咱們可得一起倒楣。”
  推開赤焰,小混朝一處淺坳指去,當機立斷道:“走!先到那裡躲著。”
  五人和赤焰迅速地躍進土坳後,小刀警覺地打量四周,估量好必要的退路之後,沉穩道:“小混混!大幫主!看來,你打算以此為據點,和猛龍會的人周旋一番嘍!”
  小混黠笑道:“廢話!若是不把這群蒼蠅弄掉,往後走到哪兒,豈不被他們擾到哪兒。”
  微頓之後,他接著道:“小妮子,把弓搭上,待會兒可要先見識你的箭法,你就衝著追來的人直射便是,看看哪個倒楣的傢伙,第一個到枉死城報到。”
  小妮子依言自背後取下檀木弓,拈了兩只羽箭搭在弓弦上,她輕笑道:“我保證首先報到的人,一定有伴回去,不會寂寞。”
  小混咂嘴笑道:“好!不愧狂人幫的準幫主夫人,夠狂!”
  小混的低聲甫畢,林中已然響起猛龍會眾人追擊時發出的叱喝聲,以及點點移動的火把餘光。
  小混輕鬆地斜依著溝壁,眼望著火光,撇嘴嗤笑道:“他奶奶的!這群七月半的鴨子,實在有夠不知死活,還以為少爺們真怕了他們,追人追的這般熱鬧,真他奶奶的!張狂嘖嘖。”
  小刀看著小妮子屏氣凝神地緩緩拉滿長弓,淡淡道:“他們再狂也沒有多久了,我已經可以預見他們鬼哭神號的慘象。”
  他無意識地伸手輕拂著隱於右胯的凝魂寶刀,露出一抹帶血的微笑。
  亨瑞咬牙切齒地怒瞪著前方,雙拳緊握地指甲都陷入肉中而不自知,父母慘死的影像再次浮現他的腦海,他恨然地咬緊下唇,未曾察覺縷縷血絲正自齒間唇際緩緩溢出。
  哈赤默默地用自己龐然的身軀掩護在亨瑞上方,小混交代他照顧亨瑞,他一點兒也沒疏忽。
  因為他沒有忘記敵人手中帶有弓箭吶!必要之時,他要以自己的身體去為亨瑞承擔一切傷害。
  數條人影正飛快地接近眾人躲藏的淺坳。
  小混等人同時盯著他們逐漸接近的身形,二十丈……十丈……七丈……五丈 直到那幾條人影接近土坳約有百步距離 “崩!”然弓弦微響,兩支白羽箭宛若流光倏閃,咻地飛射而出。
  “哇 ”
  兩聲慘叫幾乎不分先後響起,猛龍會來人登時驚呼:“小心,對方有弓箭手。”
  “哎呀!褚堂主完蛋啦!”
  “蠢才,窮嚷嚷什麼!”
  “咻咻”連聲,又是兩支利箭射向說話的人,一名舉著火把的嘍囉尚未警覺,便被利箭貫穿喉頭,悶吭倒地。
  而另一名猛龍會之屬反應迅速地撲地而滾,險險躲過一箭穿喉的命運,而他身後另一名急衝而至的手下,卻做了他的替死鬼,被利箭穿胸而過,慘呼著跌出三步外。
  “小心,找掩護!杯箭手上前,快!”
  趴在地上那人急急地下令調兵遣將,小混這邊卻是為小妮子高超的百步穿楊絕技而歡呼。
  小混彈身而起,匆匆賞了小妮子右頰一記響吻,得意道:“不愧是我的好老婆,不是蓋的吶!”
  小妮子窘然揮弓不偏不倚敲在他頭上,輕啐道:“少吃豆腐!”
  小混抱著頭叫道:“我說妮子,老公親老婆天經地義,你怎麼動手打人。”
  一陣突來的箭雨打斷小妮子未出口的反駁,小混他們急忙伏身避開來箭。
  箭雨方停,小妮子毫不客氣地連射數箭回敬對方。
  小妮子看似亂射的這一輪迴敬, 卻依然帶起數聲號叫, 小刀不由得佩服道:“的確不是蓋的,小妮子硬是要得。”
  於是 小妮子和猛龍會的弓箭使如此你來我往地輪番開射,小混等人仗著土坳掩護輕鬆地躲開箭雨,就算偶爾直飛入坳內的流矢,也被小混他們輕易拋開。
  相形之下,從猛龍會此起彼落的叫聲,便可估料他們損兵折將的情況不妙。
  小妮子射得興起,頭也不回地自地上的箭袋捻箭而射。
  登時,白羽箭有如帶著尾芒的流星曳空落向猛龍會等人藏身之處,一時之間將對方逼得難以還手。
  忽地 一溜號箭升空而起,發出刺目的白光。
  小刀輕呼道:“對方在求援,要想辦法儘快解決他們的弓箭手才好對付來敵。”
  小妮子顰眉道:“對方大概還有十來名弓箭手,他們躲的位置我從這裡射不到。”
  小混吃吃笑道:“這簡單!我設法轉移目標,你看看能不能換個地方賞他們幾箭。”
  小恨沉吟道:“小混!你有什麼辦法轉移對方弓箭手的目標?”
  小混頗有把握道:“只要出去一趟,他們自然會盯著我打轉。”
  小妮子怔道:“小混,你別開玩笑,你只要一出去,包管被射成蜂窩。”
  小混俏皮地眨眨眼,謔笑道:“你放心好了,我還沒和你進洞房,我可不打算送死!本少爺自有妙計。”
  又是一陣當頭箭雨,來箭數量雖然減少,但是箭勢卻強勁多了,只見猛龍會的弓箭手,趁著小混等人這幾句話的時間又逼進不少距離。
  小妮子急急再度拉弦應戰,止住對方的推進。
  忽然 小妮子右手往箭袋摸了個空,她低頭一瞧,不由得驚呼:“糟糕,沒箭了!”
  小混仍是老神在在,輕笑道:“別急,要箭是不是,馬上就給你。”
  他神閒氣定的要小刀去砍了株臂粗的小樹,去掉枝葉後,他將自灶房裡帶出來的稻草綁在光禿的樹幹,然後脫下身上的青布長衫罩在上面。
  他舉起這支粗製濫造的克難稻草人,得意笑道:“嘿嘿!讓你們開個眼界,瞧瞧本少爺媲美諸葛亮的小混藉箭。”
  小刀等人好笑地瞧著他舉著稻草人搖動起來。
  小妮子雙手插腰地嘲笑道:“你以為這樣人家就會相信他是真人,自動送箭過來。”
  不等小刀回答,“咻咻!”數響,果然猛龍會的弓箭手誤以為敵蹤出現,紛紛發箭射中稻草人。
  小混一副小人得意地嘴臉,抿嘴直笑道:“事實勝於雄辯。”他收回稻草人,取下十數支附有倒鉤的利箭,交給張口結舌的小妮子。
  接著,他呵呵一笑,洋洋得意道:“現在你要箭有箭,趕快趁機找個好風水,為那些冤兔崽子送終。”
  說著,他再次舉起稻草人,朝淺坳左方躥出。
  黑暗中有人叫道:“他們要逃了,快射!”
  “咻咻!”利箭破空而來,有條人影悍然地朝小混那個方向追去。
  小妮子急忙掩向一株大樹之後,拉弓急射,“呀!”的一聲淒厲慘叫,追擊小混那人中箭倒地。
  那人在林中亂滾亂叫:“痛死我啦!你們快來救我呀!”
  一陣箭雨掩護著兩條人影,將受傷之人抬了回去。
  小刀搖頭輕輕嘆笑道:“他奶奶的!他真的是能混。”口氣中除了佩服,還有好玩的成分。
  哈赤不解道:“少爺是叫曾能混沒錯嘛!這有什麼好奇怪?”
  小刀莫可奈何地翻個白眼,不說也罷。
  小混在此時又自後面躥向小刀等人身旁,一陣“崩崩!”弦響,小妮子與對方弓箭手同時發箭,又有三兩聲哀叫傳出。
  小混對自己這招藉箭的遊戲玩上了癮,對方箭雨方停,他又興沖沖地舉起稻草人猛搖動著。
  “咦?這個人怎麼老是射不死,而且也不會叫痛?”
  一個冷厲的聲音叱道:“別射了,連個稻草人都分辨不出,全是一群飯桶。”
  小混朝小刀他們扮個鬼臉,癟笑道:“他奶奶的!玩過了火,穿幫啦!下次我一定記得配上音效,才能加強效果。”
  就在同時,樹林之中紛紛亮起無數的火光,這些閃爍如星的火光,正隨著踩踏林中枯葉輕細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響起,緩緩朝著小混等人藏身的淺坳逼進。
  小刀動容道:“看來這個猛龍會是傾巢而出,非得了結咱們不可了。”
  小刀拋開手中稻草人,吐著舌頭怪叫道:“乖乖隆地咚!逃的是英雄!此時不走,他奶奶的!包待何時?溜呀!”
  他朝小刀一打手勢,小刀立即會意的自事先預估的退路潛去。
  哈赤大掌一伸,不由分說,抓起小紅毛亨瑞的右臂緊跟而上。
  樹後,小妮子將最後三支小混藉自猛龍會的利箭,一拚搭上弓弦,她顧不得維護百步穿楊的形象,瞄也不瞄地崩!一聲,胡亂將箭射出。
  小混見狀閃身衝向她,拉起她的小手,叫笑道:“咱的親親小妮子,走啦!你還猶豫什麼?”
  他們二人追著小刀等人躥向土坳之後不遠處的一條乾溝溝,藉著黑夜的掩護,沿著乾溝急急遁逃。
  “對方箭停了,一定是逃走,快追!”
  猛龍會眾兵將一聲轟喏,打落水狗似的,銜尾急追,一窩蜂朝土坳之後擁去。
  在火把微弱昏黃的光芒照耀下,一名年約五旬,鼻挺嘴方,頷下蓄存三綹黑髯,做書生打扮的中年文士,率先越眾而出,騰身撲向小混等人逃逸的乾涸山溝。
  這名中年文士不是別人,正是猛龍會的大當家鐵扇書生俞子服。
  ※※※
  夜更深。
  但是夜深人卻不得安寧。
  小混一行人分做前中後三撥,在小刀的引領下沒命地向前奔逃。
  “殺!不逃!”
  居中的亨瑞雖然是被哈赤強拖著逃命,可是他卻猛揮著自由的左手大力掙扎著,直嚷嚷著想回身迎敵,和猛龍會一決高下。
  小混拉著小妮子殿後,見狀不禁有氣,火大地賞他一記響頭,叫道:“殺你的頭,你不要命,我倒還想活吶!你沒瞧見那群兔崽子們恨不得將咱們活剝似的,一個個都像凶神……”
  話未說完,小混驟覺身後有異物破空之聲,逕自朝他腦後襲來。
  他略一側頭向後瞄去,不看還好,一看只見一柄閃著冷森寒光,由白亮精鋼打造的鐵扇,正飛旋地朝他脖子砍到。
  小混“哇!”的怪叫一聲,俯身向前衝出三步,堪堪躲過攻擊,小妮子卻被他帶著一陣踉蹌,差點絆倒在澗石上。
  “臭小混,你要死啦!走路不會小心點是不是?”小妮子狼狽的破口大罵。
  小混腳下不停,嘿嘿苦笑道:“我就是不要死,所以才會走路不小心。”他不知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看也不看地反手甩向追至的俞子服。
  鐵扇書生俞子服原以為收拾幾個小表不需要費力氣,所以在尋明小混等人的藏身之處後,僅是指派會中的外堂堂主嘯天鷹馬李,率領弓箭手圍殺小混他們,自己則在離小混等人所住的草堂一里外,擇屋監督而已。
  豈料,俞子服所以為的甕中捉鱉不但逃走,而且他的手下竟還發出救援信號箭。
  在他率領大隊人馬趕到時,方始得知,嘯天鷹馬李追敵未果,尚未與敵人照面,就被一箭穿胸,殉職歸陰去也。
  這才惹得他肝火大動,恨不得將小混眾人立斃掌下,始消心頭之怒。
  當他追入乾溝瞥見小混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時,俞子服立即揮開自己的成名兵器索魂扇,急旋而出,直取小混頭頸,想將小混一扇斷頭。
  然而,俞子服這含憤出手的雷霆之擊卻被小混縮頭躲過,索魂扇一擊落空之後自動飛回他的手中。
  但是就在他伸手截扇的同時,俞子服驟見一團兒拳大暗器緊隨於索魂扇後襲至。
  於是,俞子服毫不考慮地豎掌劈向這件暗器。
  “砰!”然微聲,暗器應掌而碎,碎的暗器突然灑出一蓬白粉,俞子服心下一驚,正待悶氣,可惜晚了一步 “哈啾!”
  一陣辛辣味刺激著他的鼻孔,一聲“哈啾!”之後,俞子服忍不住又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就是在他身後追來地其他手下,也沒逃過小混這招殺手,一個個噴嚏連天,不一會兒,全都陷入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慘狀。
  小混他們藉此機會,加緊逃出十餘丈外。
  小妮子邊跑邊好笑問:“小混,你剛才賞他們的是不是胡椒粉?”
  “然也!”小混得意至極地吃吃大笑道:“本少爺看在他們大冷天裡還得出門受凍的份上,特地賞他們一道,胡椒通吃,好讓他們熱呼熱呼,暖暖身子。”
  經過這陣急馳,小妮子額際微微見汗,她輕喘地嬌笑道:“你不怕他們暖夠了身子就會跑得更快,那咱們不就要被追上了嗎?”
  似乎在證明小妮子所言一般,小混他們身後已經再度傳來猛龍會等人的叫罵聲。
  小混斜瞟著身後,訕謔地狹笑道:“就是要他們追上。”
  他再從懷裡取出一團東西,這次他將手中的東西朝前砸去,“當啷!”一聲瓷器摔碎的聲音,伴隨著濃濃酒香傳來。
  小混和小妮子雙雙躍過酒漬淋 的澗石之後, 小混立刻將已經燃起的火折子往酒中丟過去。
  “呼!”的一聲,烈酒觸火即燃,燒的好不熱鬧。
  當猛龍會眾人追到時,乾溝之中的枯木雜草已經被烈火引燃,一時之間,乾溝內烈焰沖天,濃煙密布,火牆再次有效地阻斷猛龍會的追擊。
  俞子服再也顧不得修養與形象,口沫橫飛地跺腳破口大罵:“***!小王八蛋你以為這樣就能逃得掉嘛?我俞某人若是逮不到你,誓不為人。”
  小混瀟灑地回罵叫喧道:“他奶奶的!老王八蛋!誰說少爺在逃,少爺在找樂子消遣你們,就憑你們這幾條病蛇,本來就不配當人。”
  俞子服氣衝牛鬥地躍出乾溝,直掠溝旁的樹梢之上,以八步趕蟬的輕功身法自樹上追向小混。
  驀地 夜空中回盪起一陣清脆的馬嘶。
  小妮子猛然想起久不見赤焰的蹤影,於是急忙回頭探視道:“是赤焰小子,它……哎唷!”
  她一個疏神,這妮子一腳踏進石間縫隙,扭傷腳踝,整個人猛地跌向亂石。
  小混方覺有異,立即旋身將小妮子一把扯進懷中,只見小妮子的俏臉上已是痛得冷汗涔涔,面色蒼白。
  小刀等人驚聞小妮子的呼聲,也忙不迭剎住飛奔的衝勢,急急回頭探望。
  “怎麼回事?”小刀關心追問著。
  小混輕撫著小妮子腫脹如拳的腳踝,小妮子“呀!”的叫了起來,一邊帶著哭聲,委屈道:“好痛!”
  忽然,一陣窒人的勁風罩身小混等人的頭頂,竟是俞子服自樹梢上凌空撲擊而來。
  小刀大喝一聲,騰向上迎,驀的一抹暴烈的青白光華驀然衝霄而起,攪入如山似岳般沉重窒人的浩烈掌勁之中。
  轟然一聲巨響。
  青濛濛的寒光和當空壓至的勁流同時潰散地向四方迸濺而出,小刀就像摔死狗一樣砸向乾溝的亂石堆上。
  眼見即將撞上尖利的巨石,他呼地一個鯉魚打挺,硬生生將急落的身子猛然撥起,免去被利石穿心的命運。
  只是,他這奮力一挺雖然安然落地,但是腳下仍被慣性的餘力帶得連連踉蹌,最後一個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澗石之上。
  當下,他齜牙咧嘴的“哎唷!”怪叫一聲,原來他的尊臀依舊沒能逃過被扎的慘痛命運。
  俞子服佔盡偷襲之利,但是也沒有完全避開掌、刀交加時所匯成的颶風,而被這股狂風捲入半空,轉得他頭昏眼花一時難辨方向。
  因此,當他自以為落向平地,冷不防兩腳踏空,劈腿坐上澗內一支石筍頂端。
  “哎唷……”俞子服悶吭暗叫,礙於自己在武林中的身分,他實不好意思大聲嚷嚷自己眼前的處境。
  他只得倏地夾緊雙腿,任豆大的冷汗自他發白臉上、額頭上滴落有聲,一邊暗自慶幸:“還好……噢!老天,幸好這是支禿筍,否則我那些三妻四妾準要恨我一輩子……”
  小混滿臉捉狎黠笑地瞅著小刀彈身而起,咬著牙反手揉搓自己的臀部。
  此時,小刀真恨不得一巴掌打掉小混臉上那種逗弄曖昧的笑容,而小混卻賊兮兮地對他 嘴擠眼,斜瞟著俞子服。
  小刀定神瞧去,這才忍不住嘿嘿直笑,忖道:“他奶奶的!原來還有比我更慘的人,不知道這傢伙以後還能不能……嘿嘿!”
  當然,小刀為了維護自己成熟的形象,他這心裡的話,可是沒說出口。
  只是小混這個滑頭,卻已經比他強忍笑意,閃爍不定的目光中,瞧出些端倪。
  小混彎腰將腳踝受傷的小妮子橫抱入懷,同時撮口發出一陣打著呼哨旋兒的嘯音,招喚赤焰之後,這才對他邪笑道:“老哥!你這可是思想犯罪吶!”
  小刀做賊心虛,俊臉微熱裝蒜道:“什麼意思,誰是思想犯罪?你少胡扯。”
  亨瑞走上前好奇地瞅著小混和小刀,茫然問:“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小混曖昧地眨著眼,謔笑道:“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他嘴裡對著亨瑞說話,一雙賊眼卻直勾勾盯著小刀調侃道:“可惜呀可惜,小紅毛,你年齡太小,不能體會老哥所幻想的情節。”
  小刀啐聲笑罵道:“他奶奶的!小混蛋,你少教壞小孩。”
  小妮子依在小混懷中,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小刀哥哥,你們到底在打些什麼啞謎?”
  小混正要開口,一陣迅速接近的蹄聲,打斷他的話,他立刻轉移了注意力,扭頭朝身後瞧去,口氣中含著欣喜道:“赤焰小子來了。”
  哈赤苦著臉提醒道:“少爺!對方的人手也來了,而且已經打算衝過來啦!”
  小混等人聞言向前看去,果然,乾溝的那頭已經堵滿猛龍會的人手,瞧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架勢,大約只等俞子服一聲令下,就要將小混他們撕成碎片。
  小刀皺眉道:“這麼多?大概不下百來個吧!”
  小混低笑道:“多才好!在這條小水溝裡,我倒要瞧瞧他們如何擠過來。”
  他接著突發奇想:“呵呵!最好他們自己先打一場,然後打蠃的人再過來向咱們挑戰。”
  小刀斜睇著他,苦笑道:“我說小混混,我實在搞不清楚,你到底是聰明的過了頭呢,還是天生白痴,到了這種關頭,你都還有心情做夢。”
  小混正經地嘆道:“欸!天才總是無人能了解的。”
  小刀反譏道:“是呀!天生的蠢才的確不容易被人了解。”
  小混原本滿臉洋洋自得的神情,聞言之後立刻皺成一團 扁啦!
  小妮子瞧著他變化豐富的表情,忍不住咯咯嬌笑道:“原來你真的是天才 天生的蠢才呀!”
  小混不是味道地瞪著懷裡的俏妮子。
  驀地 他猛地低頭, 狠狠的、 重重的,吻了小妮子一記,這才咂咂嘴道:“我說妮子,沒人告訴你嘲笑老公是要受罰的?”
  小妮子早已羞得一頭埋進他的胸膛,不知她到底聽見小混的話沒,更甭提回話。
  忽然 小混覺得背後被人頂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奇怪地回頭,卻一眼望見一雙褐亮的馬眼。
  小混高興道:“兒子,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聽到你聲音。”
  小刀哼笑道:“你只忙著行動犯罪,哪還顧得了其他。”
  小混得意地嘿嘿一笑,將小妮子抱上馬背,他拍拍赤焰笑道:“兒子,我可把老婆交給你嘍!你可千萬小心,別讓我的心肝寶貝顛著啦!”
  小妮子高居馬背,低啐道:“油嘴滑舌,不是好東西!”
  小混狡黠道:“我當然不是東西,我若成了東西,你可就得失望嘍!我說……娘們!”
  那邊 俞子服和他的手下早對小混他們如此旁若無人,依然嘻笑如常的態度,激得火冒三丈,而猛龍會所屬卻不明白,何以他們當家的遲遲不下令動手,他們全都以懷疑和希翼的目光瞧著自己的大當家。
  俞子服何嘗不知道手下的目光何指,只是他雖然已經離開方才跨坐的石筍,站得筆直,卻不表示他已經自慘痛的後遺症中恢復過來。
  此時,他知道自己若不再表示些什麼,那他這龍頭也就別當了。
  於是,俞子服自齒縫間迸出冷冷的聲音道:“小子,你與刀尊鄧清逸是何關係?”
  小刀哂然道:“虧你俞當家的是個老江湖,居然問出如此幼稚的話。”
  俞子服聞言臉色一變,小刀卻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繼續消遣道:“我實在很驚訝你的孤陋寡聞,江湖之中,不知道本少君是吾家師唯一有關係的人,大概就只有你而已。”
  小混接口嘲謔地黠笑道:“老哥,你得原諒他,你沒瞧他還在抽著氣說話,可見他尚未自撞破卵蛋的痛苦中恢復過來,而且又得擔心自己是否能夠傳宗接代,人家當然會丟了你的身分這種小事,你就別和他太計較啦!”
  這邊,小妮子聽得耳根都已窘得泛紅。
  而猛龍會那邊,卻已經有人在恍然大悟之後,忍不住的朝往自家龍頭下身偷眼瞄去。
  俞子服氣得頷下黑胡輕微直抖。
  驀地 他唬吼一聲,非常不文雅地揮扇撲向小混!
  猛龍會眾人見當家的動手,自然也不會閒著,於是大家紛紛掣出兵器隨後衝向小混等人。
  小混一掌拍在赤焰臀上,輕喝道:“兒子,讓開些,看你老爹發威。”
  赤焰立即揚蹄朝後退出老遠,小妮子猶不忘關心地叫道:“小混!你們自己要小心。”
  小混呵呵一笑,閃身飄退三尺,輕易避開俞子服的撲擊,他揚聲道:“放心啦!這只閹雞奈何不了我。哈赤,帶小紅毛閃邊一點。”
  俞子服被小混一句閹雞激起了殺機,不見他作勢,他的身影驀然急進,鐵扇一揮竟削下小混一片衣角。
  小混怪叫道:“哎唷!玩真的吶!”
  他顧不得注意哈赤和亨瑞是否已經離開,忽然,他單足著地,身體陀螺轉動開來,血刃掌隨即跟著揮拋而出。
  一陣兵碎密響,小混和俞子服換過二十七招,此時他們兩人調了方向,有若鬥雞般地盯住對方,準備再次動手。
  哈赤和亨瑞則被小混他們雙方交手的潛勁逼出七步之外,亨瑞登時性起,抱起一顆大如人頭的石塊,便想加入戰場。
  忽然 亨瑞登覺脖子一緊,已被人拎後衣領提起來朝後退去,他掙扎叫道:“殺!不走。”
  哈赤像提小雞般的拎著他,劈哩啪啦道:“不行,少爺叫你閃,你就要閃。”一陣橫濺的口沫噴得亨瑞不得不拋下石頭,連忙舉袖抹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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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孤注搏命毒郎君

  小刀卻一夫當關地往乾溝之中大剌剌一站,情形果如小混所預料,猛龍會雖然人多,但是在不到丈寬的窄溝裡卻只有造成自己人擠自己人的擁擠現象,而真正能與小刀交上手的,不過十幾人而已。
  只見小刀手中的凝魂寶刀閃飛如電,叮噹之聲不絕於耳,伴隨這陣金鐵交鳴的,便是自猛龍會眾人手中紛紛斷落的兵器。
  第一波攻擊小刀的猛龍會所屬,一個個愣眼地舉著已毀的兵器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一個削瘦如柴的獨眼漢子,叱喝道:“飯桶,還不退下,愣在那裡擋路幹什麼!”
  這人就是識破小混藉箭之計的猛龍會外堂副堂主獨眼鳩邢飛。
  邢飛越眾而出,戟指罵道:“臭小子,別以為你是鄧老鬼的徒弟,邢大爺就會怕你,今天我就在此先超渡你,看看你那個沽名釣譽的老鬼師父能奈我何。”
  小刀俊臉倏沉,語聲冰冷道:“姓邢的,本來本少君還想放你一條生路,但是現在……你要為污辱家師之言付出代價!”
  隨著小刀最後一句含怒的沉喝,一道匹練也似的寒光自虛無射向邢飛的心臟。
  邢飛估不到小刀的刀竟然如此之快,他尚未看清刀影,凝魂刀帶著森冷氣息已然臨胸,嚇得他猴叫一聲,急忙蹬地倒射,但是凝魂寶刀卻似索命的無常,糾纏不放地再次指向他的心臟部位。
  邢飛親眼瞧著凝魂刀不可思議地飛到自己胸前,拋給他一個冷酷的鄙笑,而自己卻無力可躲,過度的驚駭使他的臉扭曲成一副怪誕可笑的面具,再也顧不得體面。
  邢飛忽然兩腿一軟,向地上倒去,這福至心靈的一招,恰巧讓他躲過了要命的凝魂寶刀。
  小刀微怔之際,陡然住手不再追擊,凝魂寶刀在他的手中閃動著索魂的寒光。
  瞅著邢飛在腿軟之後,不忘再補上一招懶驢打滾,小刀忍不住鄙譏道:“原來猛龍會的人物,就是如此滾出名來的。”
  邢飛被糗的滿臉火辣,尤其當他帶著一身被銳利澗石劃破的衣服,狼狽的躍起身子站定,卻發現人家根本未再追殺他時,更是面紅耳赤的幾乎無地自容。
  偏生,小刀心血來潮,竟學著小混吊兒啷噹那種調調,齜牙訕笑:“邢大爺,你別客氣,滾呀!繼續滾呀!我不會打擾你的。”
  邢飛惱羞成怒地對手下吼道:“上呀!你們這群飯桶,還杵在這裡做什麼,莫不成還要我用轎子抬,你們才懂得動手。”
  小刀好笑地睨著邢飛跳腳的模樣,對應喏一聲卻又期期艾艾磨磨蹭蹭的猛龍會嘍囉,好脾氣道:“別急,別急,咱們慢慢來,反正夜還長,有的是時間讓各位英雄好漢活動手腳,咱們何不從比較不怕死的人先上?”
  眾嘍囉都猶豫地朝邢飛覷眼偷瞧,邢飛只好一咬牙,抖手二十掌劈向小刀,猛龍會所屬在這一番鼓勵下,也紛紛吶喊地朝小刀攻去,瞧他們吼的恁般大聲,常烘果然比剛才要熱鬧些。
  小刀索性學著他們,高高舉起凝魂寶刀,抖手跺腳地衝迎而上,彷彿那麼不經意地晃雙肩,邢飛劈出的二十掌,就被他輕鬆躲過。
  而那些嘍囉兵在小刀衝上前時,嚇得轉頭就跑。
  邢飛差點氣得吐血,但是一瞥及小刀手中的寶刀,他忍不住暗自咽下一口口水,腳下不自覺地朝後面挪了兩步。
  小刀竟似玩上了癮,在嚇退對手之後,乾脆將凝魂寶刀朝腳前一塊巨石上輕輕一插,登時,寶刀如插豆腐般,有三分之一的刀身輕易地沒入石中。
  而小刀就如此大馬金刀地抱起雙臂,逗弄又捉狎地瞪著他眼前這群既忐忑又無助的猛龍會精英。
  小混與俞子服的對峙並沒有維持多久。
  就在小刀揮出第一刀的同時,俞子服驀然叱喝,手中鐵扇化為一抹白光,急掛小混左胸,而在接近的瞬間卻又陡然幻散成一弧巨大的光扇直要吞噬小混才罷休。
  小混嘿嘿一笑,雙手猛地往後倒甩,他的人就藉著這一甩之力如脫弦之箭,直挺挺地倒射而出。
  就在他飛射的同時,他腳下不可察覺的微然輕勾,三塊人頭大的石頭應勢暴射,砸向俞子服揮灑的巨扇之中。
  “叮噹!”密響,石塊在俞子服恢宏的招式下紛碎如靡,但也因此使得俞子服攻勢為之一頓。
  忽然 就像小混從未躲開般,他突兀地出現在原先所在之處,飛撲的俞子服心中微微一凜,急忙地換招轉式。
  但是,他慢了!
  一陣呼嘯的勁風在小混的長笑中蜂擁地衝向俞子服。
  “衰蛇,好膽別逃,接本少爺一招!”
  本待閃退的俞子服聞言不禁心高氣傲地冷哼道:“逃?真是荒謬!別說一招,就是十招本座也照接不誤。”
  他果真悍然地迎著勁風硬上,手中鐵扇揮、掃、劈、削,無所不用其極凌厲反拒著小混的攻勢。
  小混見自己的激將成功,心下暗自竊喜,他卻忽然將正在推送的掌力收減二分。
  “轟隆!”巨響,伴隨著如雨紛墜的碎石,小混和俞子服兩人之間,原本是亂石密布的溝底,竟被兩人擊的勁道刮出一處約有丈尋方圓的平地,漫天的墜石就是這股威力強烈的勁風炸碎乾溝中的澗石所至。
  隨著四溢的互擊掌勁,小混“蹬蹬蹬!”連退三步,直到撞上一方大石方才勉強打住退勢。
  只是,此時他身上衣衫,卻從左肩到右肋,碎裂成條條垂掛的爛布,斜盪在胸前,裸露出他一身結實壯碩的胸肌,和數道隱泛血漬,長有尺餘的殷紅血痕。
  俞子服腳下微微踉蹌之後,隨即站穩,他急忙揮扇擋開砸落的碎石,目光瞥向乾溝中的平地,不由得暗自心驚,他估不到小混看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竟可以接下他全力的一擊。
  但是 當他再看清楚跌靠在石旁的小混那一身狼狽相時,卻忍不住發出得意的陰笑,不屑的譏笑道:“小子,本座還以為你有多大的道行,原來,你是狗掀門簾,全仗著一張嘴巧!如今本座已接下你一招,你豈又能奈本座如何?”
  小混故意自喉間逼出二聲沙啞的嗆咳,做作地搖搖晃晃挺直身子,語聲不穩道:“咳咳!罷剛本少爺只是一時疏忽,那是個不小心的意外,沒什麼了不起,有本事咱們再來試試看!”
  小混精彩的演技,逼真的表情,不但瞞過俞子服,就連小刀也信以為真的,匆匆掠回他身旁,著急道:“小混,你舊創未愈,千萬別逞強,還是讓我來對付他。”
  他們身後,高倨馬背上的小妮子更是語聲帶著哭調,嬌問道:“小混!你要不要緊?”
  俞子服瞅著眼前種種,趾高氣揚地狂笑道:“小子!我看來再來十次的結果也是一樣,本座建議你,乾脆和姓鄧的小表一起上,也許你們還可以多活一會兒。”
  小混見他已落入自己的設計而不自知,不禁在心中暗罵道:“他奶奶的!哀蛇大棵呆,你以為自己真的成精啦!少爺馬上要你死的不明不白。”
  揮揮手,小混阻止正待踏步而上的小刀,哀聲嘆氣道:“欸!誰叫我們兩個爺爺教導太過有方,對這種以眾凌寡的事,我實在想做的要命,可是偏偏就是做不出,看來,我只好陪上這條校狐,也不好意思做小人。”
  小刀聽出小混口氣裡的調侃,不解地回頭瞪視著他。
  小混齜牙一笑,拍拍小刀肩頭,輕鬆道:“我說老哥,你只有等著收屍的分。”
  說著,他緩緩地迎上前去,卻在經過小刀的身邊時,拋給小刀一個安定人心的得意眼神。
  小混在被剷平的光禿空地間站定,理了理身上零碎的破衣,這才有氣無力地對俞子服招招手道:“餵!衰蛇大棵呆,送死的來。”
  俞子服陶醉在泰山篤定的得意中,倒也沒注意小混的話裡另有玄機,不知不覺地,他還真是聽話的朝前踱了三步,然後手捻著長須,邪惡的笑道:“小子,你既然要送死,本座也不好意思不成全你。”
  小混嘆口氣,無聊道:“快了,已經開始迴光返照。”
  俞子服不解地攢起眉,怒叱道:“小子,你在說什麼?”
  小混目光古怪地斜睇著他,漫聲道:“我說呀……”
  忽然 小混猛地輕晃雙肩,撲向俞子服,俞子服本能地舉扇準備還擊,可是,小混明明向前衝撲的身形突兀的消失在空中。
  俞子服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驚呼尚未出口。
  驀地 小混冷幽幽的聲音響起在他右側:“衰蛇大棵呆,你已經開始迴光返照了。”
  俞子服不愧是老狐狸,聞聲立即朝方向斜閃而出,但是,天地間突然出現一團團、一朵朵血影迷蒙的飄忽掌印。
  這些飛盪充斥在四周的掌影,彷彿一只只噬血的蝙蝠,在破空的尖嘯中,齊齊向俞子服擁擠而至。
  “血刃掌!”
  一聲帶血的驚呼,出自俞子服將即交窒息的喉間,他在剎那間的失魂之後,本能的、拚命的、瘋狂的舞動手中精光閃爍的鐵扇,封向漫空不定的血紅色掌影。
  於是 紅影、白光相交穿梭,縱橫輕繞,它們碰撞,它們迸濺、它們互相切割,彼此削斬。
  於是 半空中響起宛若正月花炮般的劈啪爆響,響聲一聲追著一響,直要震聾人的耳膜。
  接觸是快迅而狠酷的帶血,只有須臾的光影,卻彷彿經歷了永恆。
  就在這些光影響聲俱消冥寂的同時,兩條人影自交擊的半空中分飛而出,小刀和猛龍會手下,不約而同朝自己所在目標衝去,想要即時將墜落的人影接入懷。
  正當大伙兒都以為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拚鬥,忽然一道急如流星的白光出自俞子服後手中,倏然朝著沉墜中的小混電射而去。
  小刀唬吼一聲,凝魂寶刀驀然飛揚帶起一片迷濛的寒光攔向白光。
  就在他的刀影觸及白光時,那道白光忽地迸裂,宛如在夜空中炸開一團慘白的煙火,隨著“叮噹!”的金鐵交鳴,小混悶吭低呼地跌進小刀懷裡,直將小刀撞得蹬蹬連退,血氣翻騰!
  小刀顧不得追及正擁著俞子服急急退逸的邢飛和猛龍會眾人,連忙急喘兩口大氣,壓下動盪的氣血,順手自地上拾起一支猛龍會遺落的火把,探照著懷中的小混。
  小混呻吟著舉起右手遮在眼前,藉以擋開刺目的火光,這也使得看清他手上傷勢的小刀倒抽口冷氣。
  小刀急急拉起小混的左手,果然,只見小混雙掌雙臂之上,怖滿數十道縱橫交錯,鮮血淋 的傷口。
  這些傷口俱是寸許寬,入肉三分,大小如一;最可怖的,卻是每一道傷痕都是皮開肉綻,血如泉湧。
  這使得小混的雙手成為血肉模糊的兩段紅蓮耦。
  除此之外,小混的左肩胛上,猶插著一支寸許寬,精鋼打造的鐵扇扇骨,原本七寸長的扇骨,此時有三分之二沒入小混肉內,而露在外面的部份,正隨著小混淺短的呼吸微微起伏波動。
  小刀不覺地皺緊一雙劍眉。小混輕噓口氣,反倒安慰道:“老哥!別擔心,這些傷看起來嚇人,其實都是些浮傷而已……”
  乾溝另一端的小妮子等人,早已耐不住性子,策騎的策騎,撥腿急奔的撥腿急奔,全都圍擾到小混身旁。
  驟見小混傷勢,小妮子驚叫一聲,差點自馬上跌倒下來,她雙目鬥紅,泫然欲泣地嬌喚道:“小混,你的傷……”
  小混打起精神,自小刀懷中坐起,故做輕鬆道:“沒事……”微微輕喘,他埋然笑道:“你們看得見的傷都不是問題。”
  小刀已然發現,在火把昏黃光芒的照耀下,小混臉上有一抹病態的暈紅。
  於是 他警覺問道:“是不是內傷併發才嚴重?”
  小混啞笑道:“聰明……”
  哈赤立即緊張的大吼道:“少爺!那你快想辦法救救自己呀!否則,光是流血也會流死人的吶!”
  如雨的口水隨著他如雷的大吼,激濺而出,使得小刀和小混二人同時遭殃。
  小混無助地呻吟道:“閉嘴!否則我的血流光之前,我會先被你的口水淹死。”
  “啪!”的一聲,哈赤尷尬地用手重重撫住自己的大嘴巴,總算及時切斷雨勢,省去水壩洩洪的憂慮。
  亨瑞撲在小混身邊,睜大著碧綠如翠的雙眼,含淚催吼道:“救命!救命!”
  小混瞄他一眼,慢吞吞道:“受傷的是我,你叫救命做什麼?”
  亨瑞忘情地抓住小混的手臂,心急搖晃道:“你!救命!不救要死!”
  “哇 呀!”小混殺豬似的慘叫道:“要死!你別用力抓我,會痛呀!死紅毛!”
  亨瑞嚇了一跳,宛如被燙著般放開小混,嗚咽道:“不死,小紅毛不死!你不救,要死!”
  小妮子眼見他們還在那裡瞎糾纏,又急又嗔地嬌叱道:“臭混混,你還瞎掰什麼,難道你真的要做死混混不成?”
  小混伸出右手作勢地掩住耳朵,依然不減戲謔地吐著舌頭,逗笑道:“乖乖隆地咚,河東獅吼啦!”
  小妮子登時柳眉倒豎,恨聲嗔吼道:“曾 能 混 你……”忽然,她媚眼兒一眨,淚水像決堤的黃河,嗶啦直流。
  小混三分真,七分假地搖著手,驚恐道:“別哭,別哭!我的乖乖小親親,我馬上吃藥就是。”
  說著,他要小刀在他懷裡摸出一只長頸白玉瓶,打開之後,他仰頭將瓶內的汁液咕嚕!一口氣灌下肚去。
  幾乎就在他咽下瓶中藥汁的同時,他手上、胸前的傷口奇蹟地緩緩收口,就連原本湧冒不停的鮮血,也像停水般立刻止住。
  小刀等四人全都被眼前這幕奇景震慴住,一個個的嘴巴張得足以塞進一顆駝鳥蛋那般大,小妮子淚水依舊奔流,可是她早已忘記自己在哭。
  小混抿抿嘴,對著目瞪口呆的四人,得意道:“這下子你們滿意了吧!”
  小刀猛地驚醒過來,哈哈大笑的用力在他肩上拍了掌,興奮叫道:“他奶奶的!原來你還真有一套,難怪你小子敢和姓俞的那條衰蛇拚命。”
  小混被這一掌打得哀哀直叫,哼咭道:“光是一套哪夠混,我有的是好幾十套,否則,我怎麼騙得動那個衰蛇大棵呆。”
  小刀訕笑道:“可惜你的套太松,套不了滑溜溜的衰蛇,結果還不是讓人溜了,害得我也沒能敢訓那個姓邢的。”
  “誰叫你玩了上癮,忘了殺人。”小混悻悻道:“再說,那個衰蛇大棵呆的武功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我內傷未愈蠃不了他,就算我身體健康,精力流沛,也未必能奈他何。”
  小混越說越恨,狠狠地白了小刀一眼,才又繼續道:“若非我用套,把他套得迷迷糊糊,得意忘形,再趁機賞他幾下重手,哼哼!現在你還有機會站在這裡呱噪?你早就被人追著打,我現在鄭重警告你。”
  小混氣唬唬點著小刀鼻子道:“下次,”他一字一頓加強語氣:“本幫主若是有難,你要是沒有儘快支援,我就以幫規治你一個危害幫主生命安全的重罪,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小刀嘿嘿乾笑道:“我記得幫規之中,沒有你說的危害幫主生命安全這條規 嘛!”
  提起幫規,小刀真有點後悔當時湊熱鬧加入狂人幫的事,現在,跟這混混實在是有理說不清。
  小混盤坐於地,卻雙手插腰,大剌剌道:“幫規是我定的,我說有就有。”
  小刀淡然輕笑,他知道扯上幫規之後,想蠃小混,就像拿自己的頭撞牆,試試會不會痛,是一樣笨的事。
  於是,他聰明地轉移話題問:“那個衰蛇大棵呆,到底傷得如何?”
  小混斜瞅著他嘿嘿直笑,表示很明白他為什麼要轉移話題。
  小刀逕自保持微笑,心裡卻衷心希望小混別再找碴。
  良久 小混覺得自己給他的威脅已經足夠,便放他一馬,呵笑回答道:“我保證那衰蛇的傷,比起我來只重不輕,否則我的挨打豈不是白挨。”
  小妮子插口道:“小混,你剛剛喝下的是什麼藥,居然那麼的神,才喝完傷就全好啦!”
  “全好?”小混搖頭道:“我說妮子,你以為這是神話故事,我吃了仙丹啦?我喝下的龍涎靈芝露雖然藥效顯著、迅速,但也不可能立刻痊癒。”
  小妮子怔道:“可是,你的傷不是收口止血了嗎?而且,你現在的氣色也恢復得不錯,我以為……”
  小混苦笑道:“傻妮子,強顏歡笑的意思你懂不懂?瞧我現在這樣子……”他誇張地扮個苦臉,呵呵乾笑兩笑。
  他接著又道:“我是一點也不好,我告訴你,若是再不找個地方讓我好好的療傷,我保證你有希望做望門寡!”
  小妮子忘了自己扭傷的足踝,尚在一陣強過一陣地抽痛著,她聞言驚道:“你怎麼不早說,我們快找地方為你療傷呀!”
  “早說什麼?”小混嘿嘿邪笑道:“療傷,還是望門寡?”
  小妮子微怔之後,猛地恍然大悟,她氣結地舉弓敲向小混腦袋,罵道:“神經病,你去死好啦!”
  小混連忙伸手抓住她的長弓。藉勢飄身上到赤焰背上,坐在小妮子身後,接著以空出的另一手將這個俏冤家用力攬向懷中,趁機在她頰上偷得一吻,這才長笑道:“好老婆,雖然說打是情,罵是愛,但是你也不要表示這麼明白,小心有人會吃醋。”
  小妮子在馬背上,象徵性地微微輕掙,便嬌羞地輕依在小混胸前。
  小混暗裡偷笑,嘴上卻正經道:“老哥,你想這附近有什麼地方比較隱祕,適合咱們暫避風頭的?否則,以咱們這撈子傷兵累累,外加還有孤兒幼小的情形,可是沒本錢再和那個衰蛇玩玩嘍!”
  小刀輕笑道:“你不是一向主張當狗熊嗎?怎麼忽然識起時務?”
  小混對小刀以反話贊他是英雄,倒也開心,只是他嘴裡依然不得閒地反駁道:“我們還是要當狗熊呀!所以才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冬眠嘛!”
  小刀嗤笑道:“俞子服……噢!就是那個衰蛇大棵呆說的不錯,你的確是狗掀門簾,跟我走吧!”
  說著,他伸手扶住小紅毛亨瑞,展開身形,帶著亨瑞朝西南掠去。
  赤焰及哈赤立刻跟隨而上……。
  ※※※
  時辰,業已不早!
  但由於陰沉沉的天氣始終未曾笑開臉來,因此天色顯得格外昏暗無光。
  而漫天濃厚的灰雲,更像是將天空壓低了許多,使得天地之間的距離,驟然減縮不少,無形中便流露出一分窒人的沉重。
  梨花尖,這是隔著北京,已有段距離的一座小山,山不高,所以才稱為尖。
  但是,這座遍地長滿野生梨樹的小山,卻到處分布著野林、曲徑、孤崖和深洞,這也是小刀之所以選中此山匿居之地的原因。
  經過連夜的折騰和趕路,小混他們在粒米未進,滴水未飲的情況下,早就累癱了,顧不得未達目的地,就在山腰上找了一處尚堪遮風避雨的密林先歇息下來。
  稱小混等人休息的這處林子為密林,實在不很恰當,在早已下過初冬第一場雪的山裡,這座原本或許很茂密的梨樹林子,此時,只剩下一座掉光了葉的禿林;光禿禿的梨樹上,卻偶爾掛著一、兩顆瘦瘦小小,又乾又澀的小野梨在風中晃動。
  也就是這幾顆不起眼的梨,將小混他們留了下來,現在小混他們手裡都或多或少的抓著幾顆野梨。
  瞧他們一個個津津有味地啃吃著,不明內情的人以為他們手裡拿著,嘴裡吃著的梨,會是王母娘娘宴客盛會上用的仙果呢!
  小混和小妮子的傷,都已事先大略地裹扎上藥過;此時,小混換上一件乾淨的青布長衫,掩去胸前和雙手的白布繃帶,除了他臉上依舊有著過分明顯的紅暈,和眼下青黑的眼包,倒也看不太出他曾身受重傷,至今隱疾未愈。
  小混舒服倚坐在一株老根盤結的大梨樹下,半瞇著雙眼,恍惚地瞅著在他對面偎坐於赤焰腹下的小妮子和盤繞環坐在她周遭的其他人。
  正好玩地瞧著小紅毛亨瑞拉著自己一頭紅毛,對赤焰表示他和它是同類似的。
  帶著雪意的北風,呼呼地在林間進出穿梭,冷如冰利如刀的不斷刮撫著小混眾人的頭臉和手腳。
  小刀突然喃喃道:“難道要下雪了嗎?怎麼天氣忽然冷了起來?”
  小混驟覺一陣冷顫穿過他的脊椎,令他忍不住牙齒打架,“咯咯!”直響,然而,在這一陣冷意之後,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緊跟著搔動他的神經。
  小混大聲驚吼:“小心,是毒!”
  說著,他呼地自地上跳了起來,驚覺的瞄看四周。
  其餘眾人,除了小刀依然閉目盤膝端坐不動之外,也都紛紛起身。
  四周除了北風吹動枯樹的低嘯,一切寂靜如常,但是,這份寂靜卻為小混心頭帶來無可言喻的壓力。
  小妮子隨著小混的目光,四下搜望半天,不解道:“可是沒有人呀!小混,你會不會是神經過敏?”
  小混迎著風,緊盯著風頭,懊惱道:“他奶奶的!這群見不得人的人碴,他們是利用風頭把毒送過來的,所以咱們看不到人影,如果我的感覺沒錯,這種毒只是使人暫時失去功力的麻 性毒藥。”
  小刀沉沉開口道:“小混,你對了!我的功力正一點一點的消失,我原想運功抗毒,可是內力一動就渾身麻 ,痛苦難當。”
  小混回頭,只見此時小刀臉色蒼白,冷汗涔涔,情形不妙。
  小混立即迅速趕到小刀身邊,拉起他的手腕,為他把脈。
  頃刻,小混攢眉斷言道:“是冰心風神霧!老哥,千萬別再妄動內力,快將氣海所匯集的力道散放到全身百骸。”
  “哈哈……不愧是文狂的傳人,果然醫術通神,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看出自己身中之毒,而且還知道該如何去應付,才不會自找苦吃!”
  隨著話聲,樹林左側走出六名紅衣配劍之人,說話者是一名面色蒼白,長相斯文,長髮披肩的青年。
  看清來人的打扮,小混無奈的苦笑道:“他奶奶的!血魂閣這群老相好,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跑來湊熱鬧?這回樂子可大啦!”
  小刀盯著血紅長衫說話的年輕人,冷冷道:“五毒郎君潘宜明,原來是你!你什麼時候也成了血魂閣的殺手?”
  五毒郎君輕輕一笑,反手拂了拂束髮的五彩飄帶,然後,他似笑非笑地拉起腰間,一枝系著紅絲線的純金制錢,輕輕磨搓著:“我雖然也為血魂閣工作,可是,我可不喜歡血淋淋的殺人工作。”
  小刀瞥及那枚金錢標誌,神情一震,脫口道:“什麼?你竟是血魂閣的引導使!”
  小混雖聽小刀解釋過血魂閣內的組織,可是,他不記得小刀曾提過什麼引導使的職稱。
  可是 他露出一副最最純潔的微笑, 輕 長衫,轉身對五毒郎君抱拳相詢:“你好!潘頭領,我聽過有關血魂閣的組織,可是卻不知道這個引導使是啥進階職位,你可不可以為我解釋一下?”
  雙方都注意著小混和五毒郎君, 可是竟無察覺,小混藉著方才 衣的動作,將一粒大小如拇指指甲蓋的暗紅色藥丸彈入小刀手中。
  就連小刀,也是在解藥入手之後,才有所警覺,他不禁暗暗佩服小混如此高超的小動作。
  五毒郎君虛偽地拱手回禮,故示大方地陪著小混演戲,他故意訝然道:“哦?小兄弟你不明白有關引導使之事嗎?我倒是很樂意告訴你。”
  小混滿臉欣喜,連連拱手道:“多謝!多謝!”他卻在心裡暗罵道:“他奶奶的!原來是只笑面狼,真是有夠 心!”
  五毒郎君輕淺一咳,堆滿假笑地臉上故做熱誠道:“血魂閣中所講的引導使,簡單點說,就是血魂閣的櫃檯主持人,他們專門負責生意的接洽與聯絡。同時也包括對客戶和生意對象做一些必要的身家調查,以便利閣內的各級殺手同仁們的工作。”
  小混不知道小刀是否已經服下冰心風神霧的解藥,為了爭取包多的時間,他故意地閒扯道:“噢!原來是潘掌櫃的,真是失敬,失敬!”
  潘宜明為了讓冰心風神霧的功效徹底發揮,也故意拖延鬼扯道:“哪裡!哪裡!曾兄弟你別客氣,今天大家在此見面也算有緣,潘某能夠認識你這位武林新秀,真是三生有幸。”
  小混打個哈哈道:“潘掌櫃的,你要我別客氣,怎麼你自己倒是恁般的客氣呢!”
  潘宜明詫異地問:“曾兄弟,你這話怎麼說?我哪有客氣什麼?”
  “怎麼沒有!”小混舔舔舌道:“你潘掌櫃的在江湖上可是有名有號的人,而且又有血魂閣這麼大一位東家為你後盾,咱們能見面,認識,應該是我三生有幸才對,你說你是不是太客氣。”
  潘宜明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不過,曾兄弟,我說幾句三生有幸自然有它的道理。”
  小混斜眼著對方,眨眨眼問道:“哦?有道理?是何道理,可否說來聽聽?”
  “當然可以。”雖然五毒郎君臉上笑容依舊,但是,他的眼神卻逐漸變得冷硬,他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小混,清雅道:“第一、你是成名於百年前武林雙狂的唯一傳人,光從這兩個老怪物風光的年代到你的年齡來說,三生已經是保守的說法,若是不幸一點的人,每二十年當一次好漢,呵呵!這何止三生而已,你說是不是?”
  小混有趣笑道:“他奶奶的!你說的對了,太有道理!那第二呢?”
  “第二……”潘宜明笑意更濃,聲音更冷:“雙狂那兩個老家夥的武功、機智,在昔年都是一流之屬,如今,你承受他們二人的調教,只怕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嘍!”
  小混抿抿嘴,得意道:“還好啦!這也算你有幸的道理?”
  潘宜明目光閃爍道:“當然不是,我有幸的原因是,我能親手除掉你這位武林新秀,定能震驚江湖,這才是我最大的榮幸。”
  小混神色不變,說著反話道:“我說潘掌櫃的、潘頭領、潘老大、潘笑面狼,瞧你說的好像我在江湖中是個什麼不得了的人物似的,其實,我只是個小混混,連江湖都還沒正式走上一遭,哪有你言下那麼偉大和重要。”
  潘宜明奸笑道:“曾兄弟!曾能混,我不是要你別客氣嘛!你不但連創我血魂閣數次,傷我閣中好手多人,又手刃猛龍會副會首杜虎頭,重傷其會首鐵扇書生俞子服,光是這些事,你已經揚名江湖了,現在江湖中不知道雙狂傳人曾能混出現的人,恐怕還不多見。”
  “哦!”小混故做高興道:“這麼說我真的出名嘍!真難為你連昨晚才發生的事,你也打聽的那麼清楚!”
  潘宜明陰狠道:“可惜,你才剛出名,就得要隕落,而殺你的人,就是我 五毒郎君。”
  小混擺擺手,毫不在乎道:“少來,我可是算過命的,我命中注定不會死於毒手,所以,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五毒郎君哈哈邪笑道:“你挺樂觀的!老實說,若不是閣中下令務必將你格殺,我倒想和你交個朋友,只可惜咱們沒這個緣分。”
  “沒緣分才好!”小混怪叫道:“要是和你這種玩毒的傢伙交上朋友,我還真不放心,說不定哪天你心血來潮,暗地裡對我下毒,拿我做人體實驗我才吃不消!”
  潘宜明估計時間差不多,便自袖中抖出一對烏黑的鐵筆,分握於雙手,他慢條斯理道:“如此說來,我們總算心意相同,我想,我們說再見啦!”
  小混偷瞄了小刀一眼,只見小刀眼神焦急,對他做了個幾乎難以察覺的搖頭,便知道小刀身上毒性未除。
  估量一下眼前局勢,小混知道別說他重傷未愈,就算他沒受傷,他想以一己之力對抗五名血魂殺手和五毒郎君,又要保護小刀等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的事。
  “等等!等等!”小混只好繼續拖延道:“我說潘老大,既然你對我那麼有好感,你總不好意思讓我死的不明不白吧!”
  潘宜明淡淡道:“你還有什麼事想在死前知道?潘某說不定可以成全你,好讓你做個明白鬼。”
  小混眼珠子一轉,皺著眉頭道:“難道,這次血魂閣是為了以毒對付我和我老哥,特地請你加盟入閣?”
  他是因為小刀顯然認識五毒郎君,卻不知五毒郎君為血魂閣的一員,故而有此一問。
  五毒郎君略一沉吟,即道:“不!其實潘某出任引導使之職,已有數年,只是閣內要求引導使身分必須隱祕,因此,就是一般江湖中人在以本閣特定方式和各引導使交洽生意之後,都未必得知引導使的真正面目。此次,由於情況特殊,這才不得不暴露本使身分,使毒擒殺你們。”
  微微一頓,五毒郎君以婉惜的眼神瞅著小混,繼續道:“不過,反正對你們而言,知不知道本使的身分,已經都不重要。”
  小混輕哼道:“原來引導使還不止一個,這麼說,必要的時候,你們這些引導使還可以變成神秘殺手中的神秘殺手嘍!”
  五毒郎君頷首道:“不錯!曾能混,你的反應的確很快。”
  小混腦中想著其他的事,隨口答道:“廢話!否則你以為我混假的不成。”
  他靈光一閃,突然道:“哈哈!我說潘掌櫃的,原來你在唬我呀!”
  五毒郎君微怔道:“唬你?什麼意思?本使為什麼要唬你,又唬你什麼?”
  小混嘻嘻笑道:“你根本不打算殺我們,我緊張什麼勁兒。你不是唬我!難道還被我唬不成!”
  “你憑什麼以為本使不會殺你?”五毒郎君冷冷地反問。
  小混篤定道:“如果你要殺我們,你何必那麼麻煩,只在上風頭下了冰心風神霧,那是散功用的暫時性毒散,你只要灑下些要命的毒粉,你豈非不必動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嘛?再說,你們還要我老哥回去為血魂閣當教練,你當然更不可能殺我們啦!”
  五毒郎君沉默不語,只是盡以古怪的目光打量著小混。
  半晌,他諱莫如深地開口道:“你很聰明,你真的很聰明,難怪閣主會要我親自動手,欸!可惜聰明的人大都注定短命,你也絕不例外。”
  小混揚起眉毛,懷疑道:“咦!聽你的口氣,好像只有我活不了,是不是?”
  五毒郎君沉聲道:“你放心,還有那個大個子和紅發的小子陪你一併上路,黃泉道上,你不會寂寞的。”
  小混怔了一怔,大叫道:“沒道理嘛!為什麼我非死不可?再說,老哥能活有道理,可是你又為什麼要放過我的親親小妮子?”
  眨了眨眼,小混曖昧道:“餵!我說姓潘的,莫非你對我老婆有啥企圖,這樣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小混!”小妮子因為腳傷由哈赤扶站著,她恨不能跺腳地嬌嗔道:“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這種……”
  小混截口道:“有色玩笑。”
  小妮子瞪他一眼,撇過頭去不再看他。
  五毒郎君哼聲道:“曾能混,你不用再拖時間,冰心風神霧雖然是暫時性毒,但是要藥效自動消除,最少也得三天,你已經沒機會了。”
  小混吃吃笑道:“真的嗎?你那麼有把握?你忘了我是誰,我能一眼斷出你下的毒,難道我會無法可解不成?”
  五毒郎君聞言微驚,立刻喝道:“上!先做了另外二人。”
  五名頭級血魂殺手動作整齊劃一,“刷!”的一聲撥出配劍,緩緩向眾人逼進,而五毒郎君,潘宜明卻緊緊守著小混,他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的毒藥會失靈。
  眼見血魂殺手一步步逼向哈赤和亨瑞,小刀顧不得一切攔阻在他們二人之前,同時,他第一次未出招卻先撥刀直指來敵。
  雖然 小刀在剛才以一個搔耳的掩示動作服下小混交給他的解毒丸,但是,到目前為止,他的功力尚無絲毫恢復的跡象。
  正當走在最前面那名血魂殺手,行經小混身邊時。
  驀地 小混身形倏閃,大喝一聲,雙掌同時拋揚如刀,登時,血刃掌如山傾頹,轟然罩向那名該死的血魂殺手。
  “砰!”、“呀 ”……“砰 ”
  兩聲悶響夾著一聲慘號同聲響起,那名血魂殺手雖然被小混一舉擊斃,可是與小混幾乎同時發動招式的五毒郎君,也在小混揮掌間,以手中的鐵筆將小混凌空挑起,狠狠摔向在地面上。
  後面那聲重擊的悶哼,便是小混撞在地面上所發出的聲音。
  小混經這一摔,恰巧摔落在小刀等人身邊,小刀和亨瑞忙不迭一人一手,將他自地上攙扶起來。
  小混強行咽下一口湧到喉間的瘀血,他瞟了一眼自己身上,只見左肩多出一個制錢大小的血洞,右胸卻又被開了一道七寸長的血糟,他暗嘆一聲:“歹命!”
  他強忍著傷口火辣辣的抽痛,硬擠出一抹笑容道:“現在,你相信本少爺沒有騙你了吧!”
  潘宜明驚怒道:“小子,你真的已經解除身上所中之毒。”
  其實,小混自幼在文狂李二白精湛醫術有意無意的試驗下,體質中早已具有抗毒的本能。
  只要不是幾種奇毒,他體內會自行產生解毒的反應,這就是當初毒霧出現時,他立刻知道的原因。
  小混自然不願讓五毒郎君知道個中詳情,於是,他聳聳肩,滿臉無辜道:“我已經警告過你,誰叫你當我在放屁。”
  五毒郎君臉色陰沉地宛如此刻的天氣,驀然,沒有任何預兆的,他無聲地直逼而上,雙手鐵筆掄起漫天筆影刺向小混。
  小混表面鎮定逾常,其實心裡早已叫苦不迭,方才他拚著鼓足全身僅存的最後一絲氣力,才勉強一舉擊斃血魂殺手。
  他無非是希望能使得五毒郎君投鼠忌器,在驚疑不定,有所顧忌之下,不至於妄動。
  小混自己明白的很,此時的他只不過是虛有其表的空殼子一副罷了。
  其實,他渾身上下每一條,每一塊的肌肉,都已僵硬地抗議著連日來不斷的征戰,而他彷彿已經能聽到自己體內的三百多根骨根,根根正嗚咽著要求得到休息。
  他在心裡求遍了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真神阿拉,念爛了阿弭陀佛、救世主阿門,只巴望著奇蹟出現,好讓小刀即時消除毒性,恢復功力,替他接下這場要他老命的麻煩。
  無奈呀無奈,他千算萬算卻不如老天一算,他盼望的奇蹟這次還來不及隨傳隨到,陰險歹毒的五毒郎君已經驟起發難,毫不留情地對他猛下重手。
  小混哀聲嘆氣地苦笑道:“他奶奶的!你們這些救苦救難的神明真現實,我不過平常少燒幾炷香,你們就在我需要時棄我而去,真他奶奶的不夠交情。”
  不得已,小混順手搶過小刀手中的凝魂寶刀,硬起頭皮,一招“孤魂飄飄”以攻硬架而上。
  五毒郎君似是知道凝神寶刀的威力,手腕微挫使鐵筆避開刀口,同時,他腳步倏遊,忽地擠身而上,鐵筆改刺為揮、為劃、為掃、為撇,登時,如點的筆影變成狂嘯的巨浪,轟湧滾盪,一波緊接一波地衝向小混,直將小混撞得顛顛倒倒,搖搖欲墜。
  就是在小混身後的小刀等人,也禁不住這陣狂 的波及,被勁道餘威掃擊地踉蹌倒退數步。
  五毒郎君目光一閃,冷笑道:“原來只有你一人解除毒性。”
  小混一聽,知道要糟,當下猛地提氣,手中寶刀便如潑風打雨般,呼嘯而出,硬是將五毒郎君逼退三尺。
  五毒郎君卻在閃退的同時,大喝道:“去將其他人給我擒拿下來!”
  僅存的四名血魂殺手轟喏地朝小刀等人撲去。
  小混雙目泛赤地狂吼道:“誰敢!”他不顧五毒郎君雙筆逼近,驀的仰天厲嘯,蹬地朝血魂殺手標射而去。
  五毒郎君重哼一聲,鐵筆招式倏地加快,“咻咻!”尖嘯,鐵筆速然在小混右肋和大腿根上進出六次,六股腥赤的鮮血隨著五毒郎君撥筆的動作濺灑如泉。
  小混咬緊下唇,不吭一聲,他的身形卻藉著這一輪的刺撞,猝然加速迎上四名血魂閣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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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淒厲驚魂殘風雪

  驀地 半空中爆出一團刺目晶亮的光球,原本晦黯的天空好像忽然亮麗起來。
  尖銳如泣的刀嘯映和著呼呼的風吼,這團突然現的光珠,直如要毀天地般,轟然轉向目瞪口呆的血魂殺手。
  五毒郎君急追而至,大吼道:“快躲!”
  但是,慢了!
  光球轉過之處,枯樹粉碎如齏隨之拋掃,一聲淒厲的不似人類所能發出的長嚎,恐怖地尖響而起,起霄雲端天際,點點殘紅宛如風中飛絮,噴散飄揚。
  光球驟斂,小混披頭散髮,俊臉慘白如雪,渾身血污泥濘的跌坐於地,手拄長刀拚命地喘息。
  他的四周,此時布滿一地殘骨遺骸,半空之中猶有落英般的肉糜,輕輕飛墜。
  那些或段、或塊、或糜、或碎的人體血肉,便如屠場中棄置的廢物,腥赤的、心的、零落的,散佔於仍然留有些微殘雪,約有二丈方圓的地面。
  一名在小混刀下僥倖逃生的血魂殺手,持劍的手不可掩抑地悚悚直抖,他的雙目充滿出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幾乎不可察覺地,這名殺手腳下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地向後拖移,好似他只要再受一點點刺激,便會撥腿狂奔而去。
  小混右側,五毒郎君握筆的雙手因用力過度,指關節已經白的堪與殘雪媲美,他的雙唇因震駭而扭曲,他的兩眼因看到不可發生的事,瞪大如銅鈴,彷彿還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般。
  他就像一尊雕像,直挺挺地僵立在那裡,忘了移動,忘了追殺。
  就連小刀他們,也被小混所使出如此浩瀚、恢宏的刀法攝去了魂,全都屏息地直盯著小混手中那一柄依然流燦著冷冷青茫的凝魂寶刀。
  一時之間,樹林內靜默下來,空氣中只剩下小混急促粗重的喘息,就連剛剛猶自低嘯的風聲,似乎也嚇跑了般,失去聲響。
  沉寂中,雪,悄悄地自天際無聲飄落……小刀機伶伶打個冷顫,恍然驚醒過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小混身邊,抱住小混雙肩,激動叫道:“小混!小混!你還好吧!”
  小混咽口乾沫,他想笑但是卻無力牽動嘴角,只好,連連翻了翻無神的雙眼,啞黯道:“還好……才怪!”
  忽然 五毒郎君發出神經質的狂笑,他似瘋了般,驀的撥筆朝小混衝戳而至。
  原本舉步正待上前慰問的哈赤見狀,虎吼一聲,猝然旋身擋攔,五毒郎君依然猝笑不絕,瞧也不瞧哈赤一眼,雙筆忽地挺刺如飛。
  待哈赤發現不妙,五毒郎君的右手筆尖已經刺到哈赤左腹,本能的,哈赤雙手鎖扣,他右手及時拿住五毒郎君的右腕,左手卻抓緊五毒郎君左手中的鐵筆。
  出於長年摔角的直接反應,哈赤扣住五毒郎君之後,立刻大喝甩身,將五毒郎君橫摔飛出。
  他自己雖然左腹受傷,卻像個沒事的人,又待衝上前去……“別去!炳赤!你打不過他的。”
  小妮子連忙喝止哈赤,她扶著亨瑞的肩,一拐一跳地蹦向小混,哈赤立刻跑上前,將她抱到小混身邊。
  小混吃力地伸手入懷,取出一只小油紙包,交給小刀道:“讓哈赤裹傷……咳咳!”
  小混直到此時,他還記著要照顧受傷的人,他卻忘記了自己才是受傷最嚴重,最需要療傷的人。
  小刀接過油紙包交給哈赤, 小妮子側身跪坐著扶穩他, 雙目含淚,哽咽道:“小混……你趕快再喝些龍涎靈芝露,好不好嗎?”
  亨瑞忙著幫哈赤上藥包紮,小刀俯身探問道:“小混,藥呢?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混身上,卻忘記一旁尚有兩個虎視眈眈的大活人。
  小混甩了甩頭,想搖醒逐漸昏沉的神志,無力笑道:“天底下……哪有那麼多……超級特效搖  龍涎靈芝露只有那一瓶……喝了……就沒有啦……”
  小刀和小妮子登時如中雷殛,小刀不相信地抓住他的雙肩,激動叫道:“那別的呢?你還有沒有別的藥,你不是神醫嗎!神醫怎麼會對自己束手無措!”
  小混猛力的睜開一隻眼睛,不服氣道:“誰說我……束手無措!”
  忽然 他雙目猛地怒嗔,用力推開小刀,嘶吼道:“小心 ”
  小刀冷不防為他這股突發的大力推得朝右側翻跌一步。
  “噗!”的輕響,五毒郎君帶著瘋狂的獰笑,將刺中小混的左肩瑟琶穴的右手鐵筆,再次用力猛推。
  登時,鐵筆貫穿小混左肩,筆尖已露出在小刀身後。
  “啊 ”小妮子一聲驚恐的尖叫,劃破灰濛濛的天空駭人的回響。
  小混驟覺一陣尖銳的痛楚,隨著小妮子的尖叫,由肩胛直躥腦門,“轟!”然震得他兩眼發黑,猛然跌入一處無底深淵。
  直覺的,小混知道自己就要昏倒,在他急落的黑暗中,他甚至看到點點的金星在眼前亂舞。
  小混渾然不知自己為了抗拒這股就快將他淹沒的痛楚,已將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最後一絲閃過小混腦中的思緒,竟使小混不覺地露出一抹淡笑:“他奶奶的!原來頭昏眼花,金星直冒就是這麼回事……”
  小妮子失神的用雙手撫著自己的嘴,睜大的雙眼緊瞪著小混左肩,那裡血正順著鐵筆 淌流, 只是這縷不斷泉湧而出的熱血,對已是渾身血污狼狽的小混而言,不過是多添了些濕意罷了。
  五毒郎君帶著血腥的滿足,狂笑著扭動那只穿透小混左肩胛的鐵筆。
  小混倒抽氣的嘶嘶聲,驚醒小妮子,不顧一切的,小妮子尖叫著撲向前推開五毒郎君。
  五毒郎君被這一推,不覺地鬆手踉蹌一步,憤怒中,他右手猛揮,“啪!”的將小妮子摑倒於地。
  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在電光石火的那瞬間,待小刀反應過來,他憤怒地大聲狂吼,像失了理性的瘋虎,一頭撲向五毒郎君。
  五毒郎君揮摑的右手尚未完全收回,小刀已經撞到,將他撲倒在地,拳如雨下狂搥亂打。
  此時的小刀在悲憤和傷痛的煎熬下,早已丟開了理性,他甚至忘記所有的拳法和招式,只是遵從自己原始本性的驅策,狂亂的揮拳攻擊著五毒郎君。
  雖然,小刀這些猶如幼兒扭打的攻擊並不能傷害五毒郎君,但是,一時間,仍將五毒郎君纏的難以脫身。
  於是,五毒郎君對唯一那名倖存的血魂殺手吼道:“***!你還在發什麼怔,不會過來幫忙。”
  那名殺手悚然驚醒,提劍直奔而來。
  忽然,哈赤和亨瑞兩人同時吼著衝向血魂殺手。
  若以平時情況而言,血魂殺手要除去因中毒而功力全失的哈赤及手無縛雞之力的亨瑞,本是易如反掌。
  但是此刻,這名血魂殺手方從酷厲的刀法下逃得一命,心中猶自惴惴不安,復又震憾於小混他們那種堅韌近乎無可摧折的生命力,使他不禁懷疑,眼前這些人還算是人嗎?像這麼狂悍拚命的人,誰能殺得死他們?
  血魂殺手眼見哈赤和亨瑞二人,帶著滿臉駭人的殺氣朝自己衝來,心中竟感到一股無可言喻的悚慄。
  好像,此時他所面對的不是兩個軟弱的殘兵,而是一對自地獄逃出的厲鬼。
  “該死!三號,你還猶豫什麼!”
  五毒郎君的吼聲,將小混自飄飄忽忽的半昏迷狀態中喚回魂來,自模糊的視線裡,小混瞥見五毒郎君已將小刀壓在身下。
  此刻,正高舉著拿著筆的左手,想搗碎小刀的腦袋。
  小混拄著凝神寶刀努力站起來,他踉蹌如醉的揮著刀朝五毒郎君殺去。
  忽然,不知什麼絆倒了小混一腳,原來就踉蹌的小混,因而整個人就朝前撲跌出去,他手中的凝魂寶刀同時脫手砸向五毒郎君背後。
  小混苦笑的回頭低瞄,原來自己是被昏倒在身邊的小妮子所絆倒。
  五毒郎君驚覺背後異響, 來不及加害小刀, 左手鐵筆反掃身後,“嗆!”、“當”,鐵筆正巧敲在刀鋒上被削成二截。
  小刀趁著五毒郎君這一疏神,揮拳擊中對方下顎,自己也扭身逃離壓制。
  驀地 “誰幹的!是那個雜種幹的!”
  小混跪在小妮子身旁狂怒的大吼,他輕輕揉撫著小妮子腫漲青黑的左頰,心痛又溫柔的為小妮子拭去嘴角邊一絲血漬。
  忽然 小混唬地轉過身,雙目泛射出異樣的精光。
  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此時他的眼光之中,包含著可怖的冷酷,深沉的憤怒,以及氤氳著無情的血腥氣息。
  這使得原本看似織弱稚嫩的他,變得宛如一頭即將擇人而噬的狼 一頭只有狂野獸性的狼。
  小混身形搖晃地緩步逼向五毒郎君,一列歪斜迤邐的血漬隨著他的移步而延伸,他惡狠狠地直盯著神色驚疑不定的五毒郎君,宛如一頭盯住眼前獵物的野狼。
  冷淒淒的語聲並自小混唇隙,一字一頓道:“你!是你!對不對?”話中只有肯定,而非懷疑。
  五毒郎君暗自深吸口氣,抑制心中忐忑道:“曾能混,你認命吧!此次本使奉命務必置於你死地,以你現在體力,絕無生出之理,你又何必太掛心那妮子的遭遇……”
  小混齜牙嗔目地狂吼,緊集了全身的力量猛然揮掌衝向五毒郎君。
  五毒郎君雙掌齊揚,登時半空之中詭異地泛出幾十只烏黑腥臭的爪影,如勾魂魔爪抓往小混。
  這正是五毒郎君平時不肯輕易使出的壓箱底絕活 五毒神抓。
  五毒郎君原以為這幾抓至少可以逼退小混,豈料,小混對當胸抓到的烏黑手爪,竟宛若無睹,不聞不問,身形依然不變,挾以雷霆萬鈞之勢,奇快無比地朝五毒郎君衝去,存心來個硬碰硬。
  “轟隆!”巨響,小混如同摔死狗般,“趴!”地重重摔出丈外,五毒郎君也被小混結結實實的印上二掌,連退三步之後,“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另一邊 血魂殺手經五毒郎君的一聲怒喝,果然收回不少心神,立刻揮劍攔殺哈赤和亨瑞二人,不出十招,哈赤和亨瑞二人已經是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小刀見狀立即拾起地上的凝魂寶刀,加入戰局。
  此時小刀的功力仍未恢復,但是他一刀在手卻有說不盡的神勇。
  尤其,他已定下心神,刀法中絕妙的招式連綿而出,雖然無法打敗血魂殺手,但與哈赤他們三人連手,一時之間倒也不至於落敗。
  五毒郎君不料重傷累累的小混,竟然還能如此的餘力震傷他的內腑。
  他喘過一口氣後,他憤怒地朝正搖搖晃晃站起的小混衝去,罩面就是十掌七腿,將尚未站穩小混打得口噴鮮血,滾出三尺之外。
  小混嗆咳著又吐了口鮮血,再一次慢慢地翻身掙坐而起,五毒郎君毫不放鬆,閃身欺近,手腳齊出,“嘶!”的一聲,小混前胸被五毒郎君的毒爪連皮帶肉硬生生撕下巴掌大的一片,同時再被他一腳踹飛,直上半空復又砰然墜地。
  五毒郎君咬牙切齒道:“小子!我叫你狠,竟然傷我,有本事你就再起來試試看。”
  小混像是聽到五毒郎君的詛咒,他混身血淋淋的,又一寸一寸的爬了起來,再一次,搖晃不止地踉蹌著朝五毒郎君走近。
  小混那一身是血,卻又雙目放光,搖搖欲墜,卻又顛躓不倒的模樣,就像一尊受了魔咒重生的死屍,正無意識地朝著施咒者走去。
  五毒郎君駭然心驚地盯著逐漸逼進的小混,不禁機伶伶打個心悸的冷顫,他不敢相信有人受創至此,還能站得起來。
  忽然,五毒郎君神經質地怪叫一聲,雙掌再次狂揮而出,瞬間劈出數十掌,掌掌毫不落空地擊中小混。
  小混再度仰跌而出,也再一次地站了起來,他早已進入一種昏迷的狀態,此刻他的動作,純粹是潛意識所激發的生存本能。
  在他久居沙漠的歲月中,他早已磨練出一種不到死透死絕,絕不放棄生命的強韌生存意識。
  因此,他跌倒了會再起來,再跌倒還要再起來,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要尋求一絲反抗的機會,唯有反抗,才能使他的生命繼續……五毒郎君不相信眼前的小混還會是個活人,理智告訴他,活人絕對不可能承受小混所承受的傷勢。
  理智又告訴他,只要是人沒有打不死的,難道,眼前這個人已不是人,是鬼!是魔!是索魂的殭屍!
  五毒郎君原本蒼白的臉上更是不見一絲血色,他憂戚眼神中,有著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怖。
  他迷亂的瞪視著搖晃逼進的小混,嘴裡不知呢喃著什麼,抖嗦著朝後一步一步的退去。
  驀地 不遠處一聲淒絕的悲叫陡然穿空響起,竟是那名倖存的血魂殺手被小刀大卸八塊。
  似乎受到這聲慘叫的刺激,五毒郎君繃緊的神經驟然一震,他忽然神經質大吼:“殺呀!殺呀!”
  正當他凌空彈起,雙手屈張成爪,朝小混頂門落時,一抹宛如來自九天放射出的毫光,猝然而至,帶走五毒郎君的雙臂,嚎叫尚未成音,匹練似的毫光略一舒卷,再次帶起五毒郎君的頭顱, 如柱的鮮血自無頭的頭頂衝出, 噴出三尺,無頭屍體“叭噠!”撞入小混的懷中。
  小混雙臂本能地收縮,倏然箍緊這具斷氣多時的死屍,只聽見“●喳!”一聲,五毒郎君的屍體竟被小混攔腰勒斷。
  恢復功力的小刀,此時已是髮髻蓬散,一身劍傷,情況頗為狼狽,可見他功力恢復的多麼是時候。
  否則,這場拚鬥的最後結局如何,可還真難預料。
  小刀收起凝魂寶刀掠至小混身邊,擔心道:“小混!你還好嗎?五毒郎君死了,你可以放開他啦!”
  半晌,小混仍只是抱著倒垂的屍體不言不動,小刀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感覺,他急忙伸手撥著小混,輕叫道:“小混……”
  誰知,就在小刀右手觸及小混身體地,小混就像遇到熱的臘像般,突然軟倒。
  小刀順勢抱住他,急吼道:“小混!”他虎目之中登時溢滿濛濛淚水。
  哈赤和亨瑞聞聲都跑了過來,他們幫著小刀用力扳開小混箍緊在屍體上的雙臂,小刀連忙伸手試探小混的鼻息,接著又俯身貼在小混心房聆聽他的心跳。
  總算,小刀輕噓口氣,舉袖拭去額頭冷汗和頰上不知何時滑落的兩行清淚。
  小刀因為放心,忍不住衝著哈赤他們呵呵直笑:“還好,還有心跳。很微弱,但總是還活著。”
  說著,他將右手探入小混懷裡,想找尋些治傷的丹藥,這才發現小混前胸已經被五毒郎君的五毒神抓抓得稀爛,正流著腥臭的黑色毒血,那還有衣服和丹藥可言。
  小刀心頭一跳,怔道:“糟……”
  不遠處,被摑昏的小妮子,正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小刀大喜道:“對了!小妮子也許知道哪裡還有藥可用!”
  他抱起小混急步走到小妮子身旁,哈赤和亨瑞緊跟著他團團亂轉。
  小心地將小混交給哈赤之後,小刀扶起小妮子將右手抵住她背後靈台穴,緩緩將內力輸入小妮子體內。
  一刻鐘不到,小妮子已悠然轉醒,她睜開雙眼,入眼竟是小混已不似人形的慘狀。
  直覺地,小妮子以為小混已死,她驀地悲呼一聲撲在小混身上嚎啕痛哭。
  亨瑞在一旁,口齒不清的勸慰道:“不哭!不哭!小混死沒有!不哭。”
  小刀拍拍小妮子香肩,柔聲道:“先別忙著哭,小妮子,快告訴我,小混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丹藥放在你這裡?或者其他地方?”
  小妮子抹著淚點頭道:“有,我這裡有!赤焰背上的鞍褥也有。”她一邊已掏出幾支小巧的玉瓶、瓷瓶。
  小刀撮口打個招呼赤焰的哨聲,不曾走遠的赤焰立刻像團火般卷了過來。
  小刀依小妮子的指示,在赤焰鞍褥的夾層口袋裡,又摸出一堆瓶瓶罐罐不知是何用途的藥物。
  挑選半天,小刀終於從取自小妮子身上的玉瓶中找出一瓶,他唯一認識,也是他曾吃過的碧玉回生丹,餵小混服下。
  另外,哈赤和亨瑞也發現一瓶紅色粉末,正是小混交給哈赤裹傷用的金創藥。
  於是,他們為自己和小混敷敷抹抹一番之後,小刀環顧四周道:“這時裡不能再留,既然血魂閣能在此處截住咱們,他們必定也知道我們原先計劃的去處。”
  想了一想,小刀沉吟道:“看來咱們得換個地方。好吧!就到那裡,地方雖然遠一點,但是絕對隱祕安全。”
  小妮子等人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問:“哪裡?”
  小刀神秘笑道:“去了你們自然知道,走吧!”
  他喚過赤焰,將小混抱上馬,直扶著小妮子坐在小混後背圈抱著小混,安置妥當,他回頭瞥見哈赤不斷地齜牙咧嘴,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他這才想起哈赤所中的冰心風神霧毒性未除。
  小刀歉然笑道:“哈赤,很抱歉我不知道解藥是哪一瓶,只好讓你等小混醒來再為你解毒。”
  哈赤扭扭身子,露齒笑道:“沒關係,小刀少爺!忍一忍,這陣麻麻痒痒的感覺過去就好了。”
  小刀鼓勵地拍拍他,再次看了看四周,只見越下越大的雪,已經掩去部份血腥和零亂,不久之後,這裡將會是一片雪白,好像未發生過事情一般。
  “走吧!”
  一行人頂著越見淒厲的風雪,轉身朝他們來時走過的小徑而去……
  ※※※
  靜 絕對的寂靜!
  原本淒厲的寒風,彷彿也不願破壞天地間這份寧靜祥和的氣氛,不知何時已悄然停止它的呼嘯。
  只有點點紛飛,柔柔的、細細的,宛如鵝毛又似棉絮的白雪,兀自輕悄悄地從天際飄落凡塵,佇足在樹梢,停歇於大地……這裡是五台山區,離著梨花尖,說遠,其實也不算太遠,只要由梨花尖西行十餘裡,翻過長城,再走上數十來里的山路,也就差不多了。
  此時,山裡層疊交錯,起伏綿延的峻峭巒峰,在繽紛瑞雪的粉飾下,遠山近嶺,觸目盡是一片潔白。
  偶爾,雪地裡間或隱露出一、兩株長青的松柏,點點綠意,將山中雪景襯托得越見雅緻。
  提起五台山,幾乎無人不知是為佛教聖地,而那狀似五髻的五座禿峰,更稱得上是三步一小寺,五步一大廟,處處可見遊人如織,香客絡繹。
  就在五台山的背台東北方不遠處,有一座狀似鳩頭鳩眼,勾啄栩栩如生的孤峰,遺世獨立,山中僧人都稱之為鳩頭峰。
  由於這座鳩頭峰前阻雲海滾騰的萬丈深淵,猿猱難攀,飛鳥難渡的峭嶺絕壑,因此,鳩頭峰一向被人認為無路無達,人蹤絕跡。
  然而 此時鳩頭峰那雙上不著峰頂,下不接深谷,既無垂藤可供下攀,又無曲徑可以上朔的鳩眼左眼眼洞之中,赫然有人,而且還不是普通人。
  那人渾身上下纏滿白布繃帶,像煞一粒特大號的湖州粽子,倚著洞壁而坐,從那張鼻青臉腫,卻依然眼露黠光的面貌仔細看來,除了那位自稱天才混混的狂人幫大幫主 曾能混,還會是誰。
  小混倚坐於距離雲海幾乎不足三尺的洞口旁,有些視而不見地瞪著洞口之外的寂靜落雪,小妮子和亨瑞端坐在他對面,二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地面……原來,地上畫著一尺見方的棋盤,幾截松枝叉充棋子,他們正在下象棋吶。
  小妮子身兼顧問和軍師二職,在一旁指點小紅毛作戰,同時告訴他車馬砲長的是何德行。
  因為亨瑞從未見過那些刻在棋子上的支那字,象棋,自然也是第一次下。
  亨瑞抓起刻著砲的松枝,看了看小妮子,笑問:“砲?”
  小妮子耐心地點點頭。
  亨瑞高興叫道:“砲,砰!”他得意地轟掉小混的一只“卒”。
  小混回過神來,呵呵謔道:“砰?我還『槓』呢!你以為這是打麻將?”
  “麻將?”小紅毛雙眼一亮,興奮的點頭道:“會!”
  小混嘖嘖咋舌道:“真的?下次有機會咱們打個八圈試試,看看你的道行有多深。”瞄了地上的棋盤一眼,他淡淡道:“『馬』八進七,吃『砲』!”
  小妮子代他動手,將亨瑞的大砲吃掉,亨瑞輕哼一聲,皺眉搔耳,陷入苦思,瞧他這邊棋盤上,只剩得老帥一只,紅“仕”二名,單相獨存,實在也沒什麼妙招可想的。
  半晌,亨瑞咯咯一笑,抓著相便要吃掉小混的黑馬,小妮子輕笑道:“小紅毛,你又忘了,『相』是不能過河的。”
  亨瑞不服氣道:“為什麼?”
  小妮子向來明白下棋的規則,象棋之中絕無飛象過河這一招,若問她為什麼,她從沒想過這道理,怎麼知道象為什麼不能過河?
  小紅毛見她答不出,得意地用飛相,吃掉小混的黑馬。
  “啪!”地悶響,小混裹著繃帶的右手,賞了亨瑞一記響頭,笑罵道:“他奶奶的!小紅毛,你真是天才,這麼重的一只象,又沒船渡它,怎麼可以過河,還沒到河中間就淹死啦!”
  亨瑞撫著腦袋,裝傻的咯咯直笑。
  忽然 “吃飯嘍!”
  小刀帶著笑意的聲音,自洞底深處傳來。
  原來,這處山洞,由五台山區的方向瞧看,是個山洞,實則,卻是一條自然天成的隧道,只是一般人並不知道罷了。
  難怪小刀能夠帶著受傷昏迷的小混到達這處無人可及的眼洞之中療養。
  不一會兒,小刀和哈赤二人,一身風雪,自洞底走了出來。
  他們二人手上都捧著些山精、地黃等可食的植物,而小刀左手中赫然多持著一株色澤深褐,大如人掌的靈芝,興高采烈地步向小混等人所坐之處。
  小刀放下手裡的東西,輕笑道:“天那麼冷,為什麼不升個火烤烤,還要坐在洞邊吹冷風?”
  小混不在意道:“風停了,而且我怕升火會讓外面的人察覺這洞裡住人。赤焰小子在哪兒?”
  小刀拍掉頭臉和身上漸溶的雪花道:“我讓赤焰小子留在另一頭出口附近,若有異動,它可以即時通知我們,還有,只要你不要這麼靠近洞口旁升火,外面的人是看不出這洞裡別有乾坤。”
  小妮子瞥見靈芝,歡叫道:“小刀哥哥,這是靈芝※!你在哪裡找到的?”
  小刀呵呵笑道:“其實,那是赤焰小子挖出來的,它的鼻子可真靈,連雪下面有名堂都瞞不過它!”
  亨瑞撥了撥他們的晚飯,失望道:“又是草?不要。”
  “不要!”小刀捏捏他突出的鼻子,威脅道:“我和哈赤冒著大雪去找吃食,你敢說不要!下回由你去張羅三餐。”
  亨瑞側頭想道:“張樓?不懂!”
  小刀洩氣地擺擺手,謔道:“欸!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還是讓小混無聊時多教你一些中文。”
  哈赤難得幽默道:“小紅毛,怒獅的漢語已經很不靈光,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哈赤現在高興啦!”
  亨瑞不在意地聳聳肩,對哈赤扮個鬼臉,不知逕自低聲咕噥些什麼。
  小刀瞧著小混,關心道:“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進去休息?”
  小混顯然有點累,於是病懨懨道:“也好!這次挨的揍的確不輕,算是第一等傷,最少得休養半個月才恢復得過來。”
  頓了頓他接著道:“當然,半個月是指經本少爺精湛的醫術診治才有可能。”
  小刀嗤笑道:“還沒說你胖,你倒自己先喘了,你這混混還真他奶奶的有夠不要臉呢!”
  小混半閉起眼,由哈赤將他抱著走入洞腹深處,比較靠近另一個出口的地方,他猶不忘回道:“誰說我不要臉,我這叫有自信……”
  說著,聲音漸弱,不知小混是倦了,還是睡著了。
  小刀朝小妮子扮個苦笑,二人略略收拾起晚飯,隨後追上哈赤。
  瞧小妮子那種輕靈飄逸的身形,唔!看來她曾扭傷的右腳踝,已經痊癒無礙。
  小刀有感而發道:“不過,說實在的,小混,你還真是耐打,若是換做別人受了你這身傷,就算有神醫在場,只怕也救不回這條命。”
  小妮子也是心有餘悸道:“就是嘛!前幾天,當小刀哥哥帶我們到了鳩眼洞,我還以為……”
  小混閉著眼,懶懶道:“以為我再也混不下去了,是不是?老實說,我若不是仗著我武爺的冥元大法,只怕,我這次還真的混不下去,就此歸位大吉。”
  “冥元大法?”
  小妮子一臉茫然,而小刀卻是滿臉訝異。
  “這就難怪。”小刀沉吟道:“據說,冥元大法是融合龜息大法和歸元神功,卻又另闢蹊徑的一門內功心法,只要學得這門心法,不但能如龜息大法般閉氣久留,同時兼有歸元神功那種迅速復功的效用,只是,我從未聽說武狂老前輩識得這門心法呀!”
  此時,他們正走進一處較為寬敞的洞腹。
  亨瑞已經先一步到達,正將洞腹中央一堆微紅的餘燼,重新引燃。
  火光照亮四周,只見貼著洞壁兩側,不知是誰想出的點子,竟然利用青綠的松樹為帳,搭起五座大小不等的松樹帳篷,使得小混他們在這處小小洞天之中,居然能夠擁有個人的天地和隱私。
  小混示意哈赤,將他在火堆旁放下,哈赤為他推來一塊大石,當做靠背,好讓他能夠舒舒服服地倚坐休息。
  遠遠地,在山洞另一頭似乎有隆隆水聲隱然傳來,彷彿在為小混等人所居的深洞,做著增添的演奏。
  小混接過小刀遞上的山精,咬了一口,這才接著剛剛的話題。
  他咿唔道:“老哥,江湖中不知道我武爺爺所懂得絕學,還多著呢!只是經過那麼多年,我武爺爺已把一些拉拉雜雜,又不太高明的武功全都忘掉,光留著他認為值得學的功夫教我。
  而我,老實說,對學武沒什麼興趣,所以我兩位爺爺才聯合三透冥元大法的精義,逼著我學會。
  好歹,這總是我來闖江湖的本錢,所以,我也就勉勉強強學得十成,誠如你所說的,這門心法能閉氣,易復功,另外,就是能夠像程咬金一樣,打不死。”
  小妮子咯咯嬌笑道:“你對學武沒興趣,就出來闖江湖創幫派,你要是對學武有興趣,天會知道你會幹什麼事!”
  小刀捉狎道:“那還用說,他一定會把江湖填起來,讓大夥都沒得混,如此才能證明他曾能混的很能混,方不愧他狂人幫大幫主的身分。”
  小混搔搔頭,嘿笑道:“這也有可能,只是我現在對學武還沒興趣,所以暫時不想,有了興趣之後的事。”
  他嘴裡這麼說著,可是心裡卻開始重新考慮,是不是該對學武多有點興趣,這個填江湖的事,聽起來好像還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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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臘八歸客故人情

  臘月初八,吃稀飯的日子。
  天,已經連下好幾天的雪,大地早已變成一片水晶玻璃的銀色世界。
  北京城裡,連綿比櫛的屋瓦上鋪著厚厚的雪毯,家家戶戶的屋沿下掛滿長長短短的透明冰棒,猶自滴著水的冰柱兒,毫不遜色地和屋梁上所掛著的臘肉醃魚、鳳雞香腸相互爭輝。
  人潮來來往往踩過足有半尺深的積雪,忙碌地穿梭在大街和胡同裡。
  可不是嘛,喝完了臘八粥,離過年就近了,這個時候就算天依然飄著鵝毛似的雪花,也沒有人會閒在家裡烤火爐子。
  杜老駝酒坊也因為大伙兒都忙著準備過年,倒是少不了少坐著喝暖酒、閒磕牙的常客。
  此時 酒坊沒有半個客人,老杜卻忙上忙下準備著打上十來斤好酒,待他打點好一切之後,習慣性的,他拉下肩上雪白乾淨的抹布擦了擦手,這才踱向門口,臉上流露出殷切的期待,頻頻朝胡同口張望。
  他在等人,想起自己所等之人,老杜不禁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雖然自己與這人不過是一面之緣,卻不知怎麼地,竟早早就數著日子等這人再來,只是想再見見這孩子純稚的笑臉。
  老杜再次望瞭望巷口,搖搖頭,自覺好笑地踱回酒坊內,心想:“活了這麼把年紀,怎麼定性卻越磨越差,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老杜我動了春心,等著姑娘來呢!”
  他呵呵一笑,老杜逕自在備好碗筷杯盤的大酒缸旁落坐,定定的望著門口發起呆來了……北京大撟的底下,永遠是京城裡最熱鬧的地方。
  要迎新年了,平時只是單日或雙日才有集市。
  此時,不分單日雙日,天天都有了。
  趕往天撟的路上,絡繹著全是去趕集採買年貨和看熱鬧的人群,有的人空著手走,有些人擔著擔子。
  擔裡除了帶了來想售的貨物,一邊籮筐裡偶爾露出一個黑黝的小腦袋,張著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熙來攘往的各色路人。
  也有人牽著馱滿大包小袋的驢馬,驢馬背上高踞著的素衣小孩宛如一國之君,神氣地巡視著自己的王國。
  還沒到天撟吶!這一路上形形色色趕路的人影,就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接近新年的熱鬧氣氛。
  一路之上,卻也沒人朝那個高似小山的大個兒,或紅發白膚的奇怪小孩,以及三個神采昂揚,俊俏非凡的大小孩多瞧一眼。
  也許是因為京裡的人嘛!比較見多識廣早就對一些不尋常的事,見怪不怪啦!
  小混依舊是那一身青布長衫,平底靴,瞧他紅光滿面,精神奕奕的模樣,就知道大半個月前那次要命的重傷,畢竟沒能要得了他的校狐。
  小刀瞧著其他四人俱是滿臉興奮,忘情地欣賞著周遭景致,不禁有種母雞帶小雞的好笑感覺。
  他含笑地注視著小混他們,以一種融和了欣喜和好奇的表情探索著這份新年特有的熱鬧,他突然發現,自己從未像他們,以一種稚齡孩童才有的赤子心情去看新年。
  打從小刀有記憶開始,他的世界便是充滿飄泊動盪,他的生活總是在生死的磨練中渡過的。
  新年!武林中人是不過新年的,因為他們的生命是為現在而活,期待新年,期待明日的太陽,期待對武林人而言是一種浪費,生命的浪費。
  直到此刻,小刀方才深深的體悟到,他竟未曾有過童年,早在該是童年的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長大了。
  如今,他欣慰地發現,他卻從小混他們的身上,找回自己所失去的童年時光。
  忽然,小刀伸手拉住一個舉著插滿花紙做成飛鳥、風箏的小販,向他買了一支迎風飛旋轉動的飛鳥,小混他們都包圍了上來,叫笑著他們也要。
  當這名小販笑嘻嘻地離開之後,小混他們五個人手上各自拿著支彩色繽紛,招眼引人的豔麗飛鳥。
  踏入天撟的集市,四周景觀更使人目不暇接,不同的叫聲不絕於耳。
  小混他們沿街走過叫賣大宗蔬菜的地攤前面。
  只見大白菜、高麗菜、紅白蘿蔔、大蔥、蒜苗到處堆積如山,等待著任君選焙。
  林立的肉架子上,肥豬、鮮羊、心肺、肚腸、滿目琳琅。
  牛肉販子乾脆就地架起大鍋灶燒將開來,湯和肉都在大鍋裡翻滾沸騰著,已經煮熟的牛肉堆滿了一桌又一桌。
  小混等人湊興擠在攤子前,買了幾斤醬牛肉,順便趁熱喝碗熱呼呼、香噴噴的牛肉鮮湯,來抵抗這個飄雪的大冷天。
  逛過舞著長須的草蝦攤,看見紅尾巴的大鯉魚騷包的扭腰擺臀,巴不得讓人帶回家去“年年有魚(餘)”。
  一籠籠的雞鴨,吵架似的“咯咯!”、“呱呱!”亂叫一通,伸長了脖子的白鵝還不知死之將至,猶自偷偷地啄著人家菜藍內翠綠的小白菜,自得其樂一番。
  亨瑞忽然歡叫一聲,拉著小混朝前跑去,兩人登時沒入一堆小孩子之間不知去向。
  小刀和小妮子及哈赤三人對望地聳聳肩,慢慢走近人群。
  原來是個白髮白胡的老伯伯在賣棉花糖,只不過一眨眼,小混他們二人手上抓著六、七支白白胖胖的棉花糖,分開人堆走了出來。
  於是一行五人舔著比他們的臉還大的棉花糖,風光神氣的一字排開向前走去。
  忽然,一聲好似鳥鳴的悅耳叫聲自路邊傳來。
  小妮子好奇地挪開棉花糖,瞧著一個小販把竹截削成糟,灌上水,一頭插上薄竹片,吹出聲音,另一頭卻插上幾支染了色的彩雞毛,做成既有聲音又有色彩的叫曲。
  她不知不覺地被那吹動時卷著水聲,音似鳥叫的小玩意兒所吸引,朝那處攤子走過去。
  “小混啊,你看……”
  看什麼?小混搔著頭,奇怪身邊的人呢?
  一回頭,才發現妮子正站在賣叫曲的攤子前不停的吹動發出鳥叫的小竹叫曲。
  自然,當他們再往前逛去時,手裡雖然少了棉花糖,可是,嘴裡全都銜著吱叫猛吹。
  經過捏面人的攤子時,捏面師傅應小混他們的要求,為每個人捏了一尊和自己一般維妙維肖的校烘人。
  再過去是一大片金紅絢麗的五彩世界,那是賣春聯、賣灶神、賣門神的,呈現著濃濃的喜氣。
  最富年味的蠟燭店,整個店面映入眼底的是一大片帶著喜樂的蠟燭紅、蠟燭有長、 有短、有粗、有細、有純紅的、有 金花紙的、有平放的、斜躺的、高掛的 買的客人指指點點,賣的伙計爬上忙下,每個人都是笑開著臉。
  小混他們慢慢地踱,緩緩地逛,經過一家家香鋪、裱店、錫箔商、火紙、鞭炮行,每一家商店都是生意興隆,為了過年,人人都顯得富足而不吝嗇。
  天撟茶館裡的說書也是此地一大特色,有心人早就約了些好友親鄰,在辦完年貨時到館子裡歇歇腿,聽聽說書人談一段忠孝節義,或是兒女情長。
  或是像小混他們逛累了,就找個地方坐坐,聽說書人說一場他不曾經歷過的鐵血生活,然後讓自己融入那種不太真實的武俠世界好好笑上一笑。
  反正沒人知道,小混他們是在笑那說書人將江湖講得恁般平靜,把武林說得恁般單純,不過,這些都沒關係。
  此時此地,小混他們盡情地享受“新年”的氣氛,享受“童年”的樂趣。
  明天,他們又是江湖人,誰能估料明天將會如何……門外輕揚的馬蹄和馬匹輕微的噴氣聲,驚醒正在神遊太虛的老杜,老杜笑容甫起,卻又驚覺地微攏雙眉,沉下臉來。
  老杜原以為是小混等人來了,但是,他立刻聽出正朝著酒坊門口而來的馬匹只有一匹,上回,小混他們是四個人一起來的,那麼,這該是其他的客人嘍!
  老杜暗笑自己等人等得癲了,竟然有些神經兮兮,將每個上酒坊的人都想成是小混。
  有客人上門,老杜自然坐不住,他堆起做生意必須的笑容,起身往門前的櫃檯走去。
  誰知,他的人尚未走到櫃檯,酒帘子一掀,赤焰那顆碩大火紅的大腦袋,頂著片片雪花擠了進來。
  老杜連忙哈腰笑道:“客官,對不起,小店太小,馬匹……”
  直起腰的老杜,朝赤焰身後猛瞧,卻不見有人進來。
  老杜迷惑道:“奇怪,怎麼沒人?”
  他好奇的走到門口,朝胡同兩頭望了又望,胡同裡除了靜靜飄落的雪花,哪有什麼客人的影子。
  老杜不解的搔搔頭,嘀咕道:“咦?難道是迷失的馬兒不成?可是瞧這匹馬的神彩分明是匹名駒,誰會這麼不小心任它四處亂跑?”
  待他滿心迷惑地回頭,赤焰已經大大方方地擠進酒坊裡,正將它的頭探入那十斤暖好的上等老酒之中,喝的唏哩呼嚕的好不痛快!
  老杜忙不迭跑過去推開赤焰,喝叫道:“住嘴!你這可惡的賊畜牲,這酒可不是讓你喝的!”
  赤焰滿足地抬起頭舔舔嘴,“唏聿!”輕嘶噴出口酒氣,然後似乎嫌老杜小氣般對他齜牙甩頭直瞅著他。
  老杜看看酒缸子,只見十斤老酒已經去了三分之二,再瞧瞧赤焰正大剌剌地斜瞅著他,他不禁好氣又好笑地插起雙手,回瞪赤焰道:“這算什麼嘛!偷喝我的酒還敢瞄我,就是人,也沒有像你這般囂張的傢伙!”
  突然,赤焰不耐煩地揚頭輕甩,老杜這才注意到赤焰的脖子上系著一封書信,大紅灑金的封套上龍飛鳳舞地寫著“老杜親啟”四個大字。
  老杜“咦?”的輕呼,好奇地上前取下書信。
  只見信中依舊是和封套上相同字跡的一路狂草,飛舞的字體蒼勁有力,自成一格,顯示出寫字之人定是狂放不羈卻又頗有格調的個性。
  首先瞥向信尾的署名,老杜不禁呵呵輕笑道:“原來是這小子!”
  信上道:“杜老闆鈞鑒,自上次相見甚歡,吾等於分手後長相思念,只覺得杜老闆之音容宛在,令人不忍驟忘……”
  老杜哭笑不得道:“***!這算什麼,祭文?”他接著往下看。
  “時光匆匆,歲月如流,轉瞬已是寒風飄雪,臘月時節;猶記臘八之約,不敢或忘,想來生意之人必已歸耳,是以吾等懷欣喜之情,浩蕩前來。
  然,甫入城際,見家家除舊,戶戶布新,四野年味擾我凡心,故而於應約之前決之往天撟一遊。
  又恐汝掛念吾等來否,特此遣吾子赤焰,限時專送最高機密一封,告之吾等行蹤,盼老闆大度,代為安置吾子食宿。
  而吾等於倦游之後,定然準時回家吃晚飯(粥也無妨),煩請轉告生意人,此次千萬莫再來去匆匆,以致吾等眼成穿,骨化石,恨不相逢未在時!”
  老杜看著信的雙眼,隨著信文的進行越睜越大,兩邊嘴角也越離越遠,最後成了一直線,“哈哈……”大笑聲衝口而出。
  良久 老杜笑夠了之後,吸吸鼻子,揉揉肚皮,擦去不小心笑出來的眼淚,這才彈彈信角的署名:“天才混混曾能混。”
  “真能混?天才混混……哈哈……真***能混!”
  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神經似的,老杜托著已經笑酸的下巴,又是一陣“呵呵呵……”、“嘿嘿嘿……”,拚命想忍,卻又忍不住的奇怪笑聲。
  赤焰再次從酒缸裡抬起頭,醉眼迷濛地睨著老杜,隨後,它竟踉蹌地甩甩頭,昂首“唏聿聿……”掀唇高嘶。
  瞧它擺頭踏蹄的快樂德行,大概它的這種嘶鳴,就是馬族的“笑聲”吧!
  小混等人心滿意足地逛完天撟,來到杜老駝酒坊時,直覺地以為,酒坊裡大概剛剛有人鬧事,或者店內遭人打劫。
  只見酒坊內,椅子七橫八豎倒滿一地,櫃檯被撞得歪歪斜斜,台後放置著錫壺、陶茶等酒器的架子也被撞垮。
  而當做桌子用的大酒缸,六個躺下三個,砸破二個,只有最靠近牆邊那只酒缸得以倖存,淹滿一地的老酒散發著濃濃的醉人酒香,足以將入屋的人薰得醉上三天三夜。
  小混等人正驚疑不定時,屋角忽然傳出一陣拖拉的吆喝聲,小混他們很自然的將目光調向聲音起處。
  這一看,小混立刻瞪大眼珠子,只瞧見高不及五尺的老杜,正自暗處努力拉著四腳朝天的赤焰往門口拖。
  “這是怎麼回事?”小混和小妮子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地詫異叫著。
  老杜聞聲扭頭瞧向眾人,又瞄瞄兀自沉醉的赤焰小子,然後,他拍著手直起腰,哭笑不得道:“小混混吶!你既然要我替你照顧兒子,為什麼不警告我,你這兒子酒品不好,喝醉了還會發酒瘋!”
  “發酒瘋?”眾人再次瞄瞄四周,看著浩劫餘生之後的凌亂現場,不難想像赤焰的酒品差到何種地步。
  小混搔著頭,苦笑道:“奶奶的,赤焰這小子比我還天才,混成這種德行未免也太離譜了。”
  他對老杜投以歉然的眼神,聳肩道:“杜老闆,對不起,我也不曉得赤焰小子這麼沒酒品,以前他和我喝酒可從來沒醉過,我想,大概是你這裡原酒太醇了啦!”
  小妮子突然發作道:“什麼?死小混,你居然教赤焰喝酒?你……”
  小混不以為然道:“教它喝酒有什麼了不起,我還想教它玩骰子、推牌九,那才稀奇。”
  小妮子氣結地說不出話來,老杜和小刀等人卻呵呵直笑。
  亨瑞搖頭笑道:“馬,不賭,玩笑開!”
  小混白眼道:“誰說馬不賭博,小紅毛,不懂就把玩笑關起來,免得人家說你沒學問。”
  亨瑞皺著眉頭,努力想了半天,更正道:“馬,不懂賭搏,開玩笑!”
  “哦!”小混嘿笑道:“我說嘛!你這句話比較像人說的話,什麼玩笑開,玩笑關,亂七八糟!”
  享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眨眨眼睛,不敢再隨便說些顛三倒四的“亂話”。
  小刀瞅著躺在地上打呼的赤焰,輕笑道:“杜老闆,我看先別管赤焰小子,還是先收拾收拾店裡面,免得妨礙你做生意!”
  老杜搖搖手道:“無妨,今兒個是臘八,我照例不開店做生意,我之所以開門純粹是為了等你們,不過,我本來打算在這裡招待你們……”瞥了赤焰一眼,他呵笑道:“看來只得換地方。”
  小混性急問道:“那位生意人回來沒有?咱們換地方他知不知道,要不要通知他?”
  老杜好脾氣笑笑:“他呀!他不是問題,咱們走吧!這裡我明天再找人來收拾,談正事比較要緊,你說是不是?”
  小混和小刀俱是滿臉狐疑地瞅著老杜,但是聽他有正事要談,只得丟下赤焰,和其他人一起跟著他走出酒坊,朝同條胡同底的一間大屋走去。
  “什麼,你說他沒回來?”
  一間素雅的花廳內,小混像要吃人般地大吼。
  老杜沉穩道:“他特地捎信來,說他正在調查一件很重要的消息,如果消息正確,那將是三十年來江湖第一大新聞,所以……”
  “所以個屁!”小混不爽道:“那我們等他不就白等,你知不知道,時間就是青春,就是生命,他這樣簡直是在浪費我們的青春,浪費我們的生命!”
  小刀也有些氣餒:“奇怪,江湖不是傳說,武林販子把生意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而且,若是沒有油水的事,他是連沾都懶得沾,何以他這次居然一反常態,放棄我們這筆現成的大買賣?”
  小混像個洩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斜倚在太師椅上,懶懶道:“我看呀!這傢伙八成是想改行當記者,才會只顧得待在開封炒新聞!”
  老杜輕笑道:“並非那老不想做生意,只是這次得勞駕你們多跑一趟,親自上一趟開封,他會在開封等你們,絕對不再黃牛。”
  小刀微微皺眉道:“開封那麼大,我們並不認識武林販子,要如何與他取得聯絡?”
  老杜含笑自懷中取出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牛皮信封,交給小混,和悅道:“如何與那老聯絡,這裡面說得很清楚。”
  小混高興地彈坐而起,一把搶過牛皮信封,順手一巴掌拍在老杜左肩上,謔笑道:“奶奶的,有這玩意兒怎麼不早點拿出來,你這不是吊咱們胃口?”
  老杜齜牙咧嘴苦笑道:“我到現在才有機會告訴……”
  面對五個湊成一堆的腦袋,老杜自覺無趣地聳聳肩,逕自住口。
  小混撕開蠟封的牛皮信封,由裡面取出一張棉紙短箋,小刀等人不自覺地伸長脖子,每個人都想瞧清楚短箋上寫些什麼。
  小混輕輕念道:“相國寺中,市集之日,百工群聚,獨見龜卜。”
  隨即,他又從信封中倒出一枚龜殼磨成的制錢。
  小混將這枚龜殼制錢拈在手中翻看半天,只覺得除了質料不同,樣式、大小竟然與一般通用的制錢無異。
  於是,他順手將它拋給小刀,讓其他人滿足一下好奇心。
  小混重新將自己深深埋入太師椅,喃喃自語道:“開封,這一去可得要兩、三個月才到得了地頭吶!”
  老杜笑問道:“怎麼著?你難道有其他要事辦不成?”
  小混抬眼道:“不是我。”
  他忽然又叫道:“小紅毛!”
  亨瑞嚇了一跳,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
  小混呵呵笑道:“沒事,我只是想問你,你不是還有個老哥嗎?”
  亨瑞奇怪地點頭,早在小混養傷的大半個月裡,每天無所事事就是對他進行身家調查。
  小混早已將他的祖宗八代全都摸清了,怎麼會突然又問起他來?
  小混瞧著亨瑞滿臉狐疑的模樣,好笑道:“得了,我又不是把你騙去賣,你幹嘛那付德行看著我。”
  頓了頓,他接著沉吟道:“小紅毛,咱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猛龍會要對你家下毒手,可是,他們不放過你這個活口是一定的,所以,我想最好還是讓你和你老哥聯絡上,帶你離開這裡才是上策。”
  亨瑞驀地叫道:“不要!小紅毛報仇,不走!”
  接著,他突然衝口而出一連串嘰哩呱啦的番話,聽得在場所有的人俱是為之一怔,瞧他說得恁般飛快和激動,這大概是自他遭到家變之後,說得最痛快的一次話。
  眾人全都傻眼地瞪著他。
  忽然 “啪!”的一響,小混彈坐而起,賞了他一記大響頭,笑罵道:“閉嘴!他奶奶的,紅毛鬼就是紅毛鬼,你說那種不是人聽的鬼話,誰知道你在說什麼,這樣子怎麼討論你的將來!”
  亨瑞愕然地揉著腦袋瓜子,嘟起嘴委屈地瞪著小混,忽然,他又是劈哩啪啦連珠砲似的鬼話連篇。
  小混直瞅著他,嘿笑地警告道:“奶奶的,小紅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你再不住口,小心我對你的尊臀不客氣!”
  亨瑞果然吐吐舌頭,扮個鬼臉立刻乖乖地閉上嘴巴。
  小妮子奇道:“小混,你怎麼知道小紅毛在罵你?”
  小混嘿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哪個人會在挨打之後,還稱讚打他的人,當然是破口大罵,而且,就算小紅毛不是在罵我,他不住口,我照樣揍他屁股,絕對不會和他客氣的。”
  亨瑞搔搔他那頭火紅的短髮,悻悻道:“他奶奶的,大欺小,神氣!”
  他的動作和口氣,簡直像小混的翻版一樣。
  “咦?”
  小混等人全都驚訝地瞪大眼珠子,直瞅著他上下打量,而亨瑞自己猶不自知到底怎麼回事,只是迷惑地張大他的綠眸子,不甘示弱地反瞪眾人。
  小混右眉一挑,吃吃笑道:“奶奶的!小紅毛,你真能混呀!咱們認識不到一個月,你就把我的招牌你都偷學去啦!”
  “曾能混?”亨瑞搖頭道:“不是我,是你!招牌偷去,我沒有。”
  小妮子“噗哧!”笑道:“小紅毛,怎麼都學了大半個月,你的中文程度還是那麼差呢?”
  小紅毛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袋,呵呵直笑。
  小混瞧他那動作,誇張地拍著額頭呻吟道:“還說沒有偷我的招牌!”
  亨瑞著急地辯解道:“沒有,沒有,小紅毛從來不偷,偷,不好,是壞孩子。”
  小刀安慰他道:“小紅毛,你別急,小混說的偷,是指你的動作像他,學他,不是說你真的偷他東西。”
  “噢!”亨瑞這纔明白小妮子說他程度差的原因,他臉上不禁浮現一抹訕然的潮紅,偷眼瞧著小混咯咯傻笑不停。
  小混故意板起臉孔,肅然問道:“笑什麼笑,不准笑,說,你要如何才能聯絡得上你老哥?”
  小紅毛被小混冷森森的表情,嚇得一怔,不禁吶吶地說道:“找大船,大船送信,叫格瑞來。”
  小混斜睨著他,故作冷然地“嗯!”了一聲,點點頭又問:“那大船要到哪兒去找?”
  亨瑞驀地眼眶兒泛紅,泫然欲泣地垂下頭,低聲道:“天津!”
  小混瞧著他黯然的模樣,拍拍他的肩,嘻嘻笑道:“好了,跟你開玩笑,嚇唬你的,男孩子要流血不流淚,怎麼老跟個娘們一樣,動不動就只會哭!”
  亨瑞方才破涕為笑。
  小妮子已然不服氣道:“臭小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娘們哪裡又得罪你啦?要你在那兒嚼舌根,真像三姑六婆的娘們!哼!”
  小混驀地咬住舌頭,有些哭笑不得地斜瞟了小妮子一眼,豈料,這妮子還真得意忘形地抿著嘴,翹起挺直的俏鼻子,一副得意成二五八萬的德行。
  小混暗忖道:“奶奶的,給我來這一套,你這妮子真以為自己是住在河東邊的母獅子!”
  忽然,小混起身朝著小妮子倒頭便拜,口中猶自嚷嚷道:“對不起!對不起!小生忘記有娘們在此,言有所失,在下這廂賠禮了!”
  他雙膝一屈,人就待往下跪去!
  小妮子直覺地衝上前,彎腰伸手要扶起小混,同時怔然地叫道:“小混,你在發什麼癲……”
  驀地 小混微屈的身形一記踉蹌,仰起的頭恰巧迎上俯身的小妮子,“滋!”的脆響,不消說,自是家法侍候!
  小妮子“呀!”的尖叫,撫著嘴狼狽地朝後逃去,再也神氣不起來。
  小混得意地瞅著小妮子落荒而逃,口中猶不忘調笑地逗弄道:“印章都蓋得那麼響,你現在遮起嘴來,豈不是欲蓋弭彰,誘得人想再犯一次罪嘛!”
  小妮子那隻手登時就舉在半空,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不知該將手朝哪裡放才好,羞得她莫可奈何地猛跺小蠻靴!
  小混見狀在心裡偷笑道:“小娘們,我就不信你能神氣上天去,碰到我,你除了吃癟,就是吃甲魚,一樣都是鱉!”
  老杜簡直被小混如此新潮、大膽的限制級表演嚇傻了眼,只見他像尾跳上岸的魚,張大著嘴,瞪大眼睛,直像快喘不過氣似的。
  小刀他們卻已經是見怪不怪,根本沒興趣多瞧上一眼。
  正當小混洋洋得意,大搖大擺地走回座位時,驀地,一聲慘兮兮的馬嘶要死不活地傳進眾人耳朵。
  登時,花廳裡所有的人,不約而同朝大門口衝了出去。
  小混一馬當先來到朱漆大門前,他連門栓都懶得撥,索性直接翻牆而出,飄落胡同里。
  只見赤焰在從前面不遠處的杜老駝灑坊裡,顛三倒四地蛇行而出。
  它一瞥見小混,忍不住又發出一聲近乎呻吟的低嘶,然後朝站在胡同底的小混這邊,邁著八字步伐,一搖一擺,外加踉踉蹌蹌地走過來。
  小混迎上前去,抱住赤焰的頸項,哈哈笑道:“我說兒子呀!你怎麼這樣快就醒啦?”
  就像每個喝醉的人都怕有人在他耳朵大叫,赤焰低嘶地甩甩頭,以它充滿血絲的大眼睛,哀怨地瞟了小混一眼,像是在警靠小混說話小聲些一般,這才重新將自己那顆重沉沉的大腦袋,擱在小混肩上休息。
  其他人這時紛紛從豁然而開的大門裡擠了出來,乍見赤焰狼狽的模樣,微怔之後,猛地哄堂大笑。
  赤焰抬起眼皮子,以痛苦的眼神不悅地瞪他們一眼,忽然,它軟趴趴的四肢,似是再也無法支持自己龐大的身軀,驀地往外滑去。
  小混被赤焰猛的往下一沉,大叫道:“餵!兒子,你別倒呀!”
  “咚!”的悶響,赤焰再度四平八穩地擺平在地上,而它身下依然壓著悶聲大叫的小混。
  “小子,你給我起來,你想壓死你老爹我呀!”
  “餵!老哥,快來救我!”
  “親親小妮子,快想辦法把赤焰小子弄走……”
  小混瞥見小刀等人全都在赤焰身邊蹲下身來,只是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沒有一個人打算動手將他解救出來。
  小混怪聲地哇哇大叫道:“你們這群沒有良心的朋友,居然這樣子對待你們的偶像!”
  小刀呵笑道:“難得呀!難得!能見到我們最最天才的超級混混如此呼天叫地,實在是不容易,不容易!”
  小妮子接口謔笑道:“就是嘛!如果我們不趁此機會好好欣賞一番,豈不是辜負老天費心安排這個鏡頭的美意!”
  小混沒好氣問道:“哈赤,你呢?你就看你家少爺被壓在馬下而不管?”
  哈赤搓著手,為難道:“少爺……可是,小妮子姑娘和小刀少爺都不許我扶你起來……”
  小混截口道:“你聽他們的,還是聽我的?”
  不待哈赤回答,小刀倏地伸指一戳,點住炳赤的穴道,輕笑道:“小混,別讓哈赤太為難,少爺可不是這麼當的喔!”
  小混眼珠子一轉,瞟向亨瑞,他未開口,亨瑞就急忙搖手道:“小紅毛沒力氣,拖不行。”
  老杜趕緊表明立場道:“我是中立的,我誰也不幫!”
  他果真自動退後三步,以示清白,只是從他那滿臉強憋著的笑容,實在不難看出他的中立,別有解釋!
  小混盯著一張張賊笑的面孔,目光古怪道:“欸!你們既然喜歡如此,我也不勉強你們……”
  小刀驟覺不對,忽地 小混大喝著將赤焰橫摔向眾人,登時,赤焰的驚嘶、小妮子的尖叫、小紅毛的怪叫、哈赤和老杜的慘叫,同聲齊響。
  整個胡同登時充滿雞貓子喊叫的喳呼!
  小刀正待慶幸自己逃的夠快,驀地,他的腰眼一麻,整個人“咚!”地倒地不起。
  小混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衝著他眨眼笑道:“老哥,你跟我比輕功,大概還慢上那麼一點點!”
  小刀只有苦笑地任小混將他拖回赤焰身邊,硬將他塞進赤焰身體下面壓住。
  他這才發現不光是他自己,所有剛才在場冷眼旁觀的人,全都被小混點中軟麻穴,一併躺在馬身下享受被壓的滋味。
  小混拍拍手,呵呵笑道:“各位,為了答謝你們對本天才混混的愛護,我決定讓你們和我一樣,有機會和我兒子多親熱親熱,現在雖然還有點小雪,可是有赤焰當你們的被子,想必你們不必擔心凍著!”
  接著,小混拍拍醉眼朦朧的赤焰,揶揄道:“兒子,替我好好招待這些好朋友,別忘了偶爾動一動,扭一扭,讓他們享受一下馬殺雞的樂趣,我進去休息啦!”
  赤焰隨即呻吟地扭動一番,小刀等人立刻感到像被一個磨盤輾過一般,齊齊叫道:“哎唷……小混,你回來!”
  小混負著手,頭也不回道:“今兒個是臘八,廚房裡大概已經準備好稀飯,這種下雪天呀!吃碗熱呼呼的臘八粥,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其他人呻吟著瞥見小混按步當車地走進大紅門。
  忽然,小混又探出頭來,輕笑道:“對了,我忘記告訴你們,剛才撂倒各位那手絕招叫拈星指,那是我文爺爺的真傳,專門用於以寡敵眾時常烘。而且人越多就越有效,我這還是第一次試驗,看來效果的確不差,好了,我要進去啦!拜拜!”
  小混消失在門後,眾人又是齊聲呻吟,小混又露出他那張迷人的笑臉,姦黠笑道:“對了,還有,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們每個人留下一碗粥,今天是臘八嘛!不吃粥就太沒意思了,對不對?我走啦!不客氣嘍!”
  “死混混,臭混混,你出來,我恨死你啦!”
  “小混球,你這死沒良心的,出來!”
  “壞混混,小紅毛不和你好!”
  “算了,他不會出來的……欸!我為什麼要保持中立?”
  其中只有哈赤沒吭聲,因為,別說小混只是懲罰他剛才見死不救,就是小混要他死,他也不會吭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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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海城風光洋行會

  天津,地位北運河、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南運河等五條重要河川水道的交匯處,如此重要的河口交匯處,不想成為一個重要的商埠,實在很難五河自天津總匯之後,經由城的東北向東流,即是著名的海河,亦稱沽直。
  河出大沽口,注入渤海,是進出黃海、東海等地的重要據點,更是大明朝和各海外藩屬國交通的要位之一。
  因此,天津名正言順地成為大明朝廷北方繁榮的大商埠、大城市。
  並且由於天津距離京城慢慢地走,也不過三天的時間,故而,天津成了匯集了不少南北雜貨,甚至水貨商行,準備隨時提供各種新鮮、時髦的玩意兒,供京城裡的皇親國戚,權臣大爺們吃喝玩樂之需。
  自然,天津城也是小混他們前去開封的必經路程之一。
  所以小混決定先到天津走上一趟,解決小紅毛的問題之後,再南下開封找武林販子那錢重做買賣!
  當小混他們一夥人離開京城上路的第一天早上,除了哈赤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混閒扯之外,其他小刀、小妮子和亨瑞三人全都板著一張撲克臉不理搭小混,以示三人對前一夜被小混擺道的不滿。
  其實,小混也沒讓他們在雪地裡待得太久,他不過是進去喝了一杯熱茶,連臘八粥都沒吃,就又回頭出現,解除他們幾人被禁的穴道。
  只是,小刀他們由於小小可愛的自尊心受到一點不輕不重的打擊,使得他們不得不對小混擺點臉色,略做抗議。
  第一天中午不到,小刀又恢復以前談笑風生的樣子,和小混鬥鬥嘴,胡扯一通。
  到了晚上,小紅毛亨瑞鄭重聲明和小混和好如初,便是赤焰小子,也在飯前完全從爛醉中清醒過來,神采奕奕地揚蹄歡嘶。
  唯獨小妮子這位望家大小姐,曾家未來的媳婦,足足和小混冷戰三天。
  直到這妮子發覺三天來,小混依然吃得飽,睡得著,笑得比別人大聲,絲毫未受她的冷戰所影響,她這才沒趣地自動解除警報,恢復如陽光般的笑靨。
  小混勾著她的下巴,呵笑道:“對嘛!這才是我的親親小妮子,你笑起來的時候,可以把我迷得昏頭轉向,什麼都會忘忘去,你幹嘛老是板著張棺材臉,難看的要死!”
  小妮子沒好氣地啐道:“討厭,誰叫你欺負人家!”
  小混嘿嘿笑道:“誰叫你先欺負老公,喝!還想看我的精彩鏡頭吶!”
  小妮子消了氣,嬌哼了一聲,逕自去找赤焰聊天。
  小刀壓低嗓門道:“嘖嘖!女人呀!真是善變的動物,小混混,也虧你才消受得起!”
  小混咋舌道:“得了,老哥,你少裝得那麼純潔,我就不相信你闖盪江湖十幾年,還會是只童子雞。”
  小刀驀地乾咳一聲,微見尷尬地踹了小混一腳,笑罵道:“他奶奶的,什麼話嘛!難不成你就有經驗?”
  小混訕謔狎笑道:“我可不像你,七少年八少年就到江湖上和人瞎攪和,我可是規規  地待在沙漠裡,自然是有品質保證的原裝貨,還沒開封!”
  亨瑞跟在他們二人身邊,迷惑地聽他們二人說天書,直到他聽見開封,這才高興道:“開封,小紅毛要去!”
  小混順手賞他一記響頭,諧謔道:“去你的頭,小孩子不懂事,亂插什麼口。”
  亨瑞不服氣地嘰哩呱啦亂罵,小混掏掏耳朵,狎笑道:“對不起,我聽不懂鬼話!”
  最後,亨瑞還是蹦出一句:“他奶奶的,大欺小!”
  小刀強忍著笑意道:“小紅毛,你還真是近墨者黑,什麼不好學,就學上這句他奶奶的!我看你也得教小混一句罵人的話,這才叫文化交流!”
  亨瑞得意叫道:“布鞋!”
  小混謔道:“布鞋?我還慢跑鞋哩!這和罵人有什麼關係?”
  亨瑞搖著手道:“布鞋,狗屎!狽屎,布鞋!”
  小混和小刀茫然對看一眼,小混搔搔頭道:“布鞋,狗屎!你是說穿著布鞋去踩狗屎,還是穿狗屎……不對,狗屎不能穿嘛!”
  小刀異想天開道:“或者,補鞋的是狗屎,這沒道理嘛!”
  亨瑞重重一哼,索性停下腳步,點著小混胸膛,一字一頓道:“布鞋,荷蘭話;狗屎,支那話;布鞋就是狗屎!”
  小混和小刀異口同聲:“哦!原來荷蘭的布鞋,就是漢人的狗屎!”
  想了想,小混抬起腳看著自己所穿的平底軟鞋,不解道:“奇怪,為什麼荷蘭的布鞋要用狗屎去做,那能穿嗎?”
  他迷惑地搖搖頭,看看小刀,小刀也對他聳聳肩表示不明白。
  “不管啦!反正荷蘭布鞋就是罵人狗屎啦!”小混決定答案之後,便意氣風發地往前走,突然,他咯咯笑道:“老哥,這可比你的烏拉狗屎鳥蛋屁有學問多嘍!”
  小刀輕鬆道:“那當然,荷蘭布鞋可是進口的舶來品,當然比較有學問,只是我很懷疑,當你罵人家他奶奶的你是荷蘭布鞋!會有人聽得懂嗎?”
  小混聳肩道:“那只好把這雙荷蘭布鞋留著,等有機會遇見紅毛鬼而且派得上用場時,再拿出來罵給他們聽啦!”
  他們二人認真地討論這雙布鞋的用途,卻沒注意到小紅毛正在一旁猛翻白眼,對他們感到受不了!
  ※※※
  進了天津城,亨瑞宛如識途老馬般,帶著小混他們穿過大街,經過小巷,朝一處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目標悶著頭直闖。
  小混有些好奇道:“小紅毛,你來過天津城是不是?你要往哪裡去?”
  “嗯!”小紅毛肯定地點點頭,字正腔圓道:“找李伯伯!”
  小混眾人對望一眼,均是不解地聳聳肩,沒人知道這位李伯伯是幹啥吃的,可是瞧小紅毛那麼有把握的樣子,也只跟著他瞎摸亂撞。
  驀地 小混等人眼前豁然開朗,只見放眼望去,竟是到達五河交匯的河口碼頭前面。
  碼頭旁泊有許多舢舨和中、小型貨船忙碌的搬運工人吆喝著上下船貨,小混等人不禁佩服得連連咋舌。
  碼頭右側是一排高大寬敞的磚砌大厝,有些是倉庫,也是臨江而設的大店舖。
  忽然,亨瑞歡叫一聲,撒腿朝一家高掛著李記洋貨莊招牌的店舖跑去。
  小混等人惟恐有失,顧不得繼續欣賞難得一見的江邊奇景,緊隨著亨瑞身後奔向前去。
  小紅毛一路跑著,口中猶自哇啦著他自己才聽得懂的外國語,他的叫嚷,立即引起店舖前,一名正在監督進貨,年約五旬左右,長相平常的中年人注意。
  這名中年人訝異的回過頭,當他看清楚朝他奔至的亨端,不禁驚喜交加地叫道:“亨瑞,校韓子!”
  他大張著雙臂,接住撲向他懷中的小紅毛,激動地抱起亨瑞直轉,那情景,就像見著失散許久的孩子般,神態中除了無比激動,還有掩不住的欣喜之情。
  小混他們見狀,這才稍稍鬆口氣,不覺地放緩腳步,好讓小紅毛和那中年人有機會發洩一下情緒,享受一番久違的孺慕之情。
  中年人放下亨端之後,半蹲下身,面對著亨瑞,驚喜道:“校韓子,我聽說你家遭人打劫,還被放火燒光了,傳信的人說沒有留下活口,怎麼……怎麼你居然無恙?既然你沒事,怎麼不早些來找李伯伯?你這快一個月來,倒是去了哪裡?”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亨瑞有些招架不住,難以作答,他索性伸手朝小混他們指去,興奮又結巴道:“小混,救我,壞人可惡,殺……小混,躲起來……”
  這位李伯伯似乎對亨瑞的語無倫次習以為常,他只是愛憐地揉揉亨瑞那頭亂發,站起身來,他這時才注意到亨瑞身後的其他四人和一匹紅馬。
  於是,他伸手攬著亨瑞肩頭,淡然地對小混他們報以和藹的微笑。
  亨瑞拉著他李伯伯的大手,替他介紹道:“小混、小刀、小妮子、哈赤,他們救我。”
  這次李伯伯可是聽得清楚加明白,他連忙上前,大手分別緊按住小混和小刀二人肩上,深刻道:“小兄弟,我代校韓子謝謝你們,他是我好友的小孩,你們救他,就像救我的孩子一樣。”
  小混眨著眼,嘻嘻笑道:“李伯伯,你就別客氣,有什麼話咱們總不能站在這大門口說呀!你沒瞧著,咱們已經妨礙你的手下進貨啦!”
  其實,早在亨端大叫著跑近時,李老闆的手下就已經停下進貨,好奇地望著自家老闆和小紅毛打交道。
  李老闆聞言,呵笑道:“對對#號口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回頭對一名二十來歲的精壯伙計吩咐道:“大虎,你看著把貨進了倉,再將貨單交給帳房,我先進去。”
  大虎恭應一聲,逕自招呼其他人繼續進貨。
  李老闆左手牽起亨瑞,右手連忙讓道:“小兄弟,裡面請!”
  小混他們當下亦不客氣,隨著李老闆跨入那扇足有二人高的朱漆大門,赤焰在小混的示意乖順地跟著一名伙計離去。
  大門之內,即是類似一般住家的前院,左右各有一道迴廊通向正對大門的一處石屏,迴廊之間是一座略呈橢圓形狀的噴水魚池。
  池內有假山、有錦鯉、還有東一簇,西一簇的睡蓮,只是睡蓮花期已過,徒留殘葉於田。
  倒是水池四周的花圃裡,各色菊花正是開得茂盛而且豔麗,彷彿這些金黃的、雪白的、豔紅的、淡紫的花朵,也都在期待著即將來臨的新年,使得李記洋貨莊內,顯得有些兒喜氣洋洋。
  李老闆帶著小混等人轉過分隔前後進的石屏風,經過一條白石小道,進入一間正廳,眾人剛落座,立即有僕人送上香茗。
  李老闆迫不及待問道:“小兄弟,你們既然救了校韓子,定然知道慘案是如何發生,能否告之老夫,還有校韓子他的爹娘不知是否得救?”
  小混搖了搖頭,隨即將當夜情形大略地敘述一番,隨著小混的訴說,李老闆不時黯然低呼,滿臉傷痛。
  接著,小混將救了亨瑞之後的詳細情形,也提了一提,他緩和道:“我想,猛龍會一定還會繼續追殺小紅毛,所以,我想最好是趕快聯絡上小紅毛的哥哥,將他帶回家去比較安全。”
  李老闆同意地直點頭,同時帶著思慮道:“可是,你們呢?那些匪徒若是找不著校韓子,自然會對你們不利。”
  小混狂放地笑謔道:“奶奶的,想對我們不利,他們可還得多秤秤斤兩,也不打聽打聽,我曾能混是混哪裡的!”
  李老闆對小混這十足的流氓口吻,不禁愕然微怔,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刀輕笑道:“李老闆大可不必為我們擔心,畢竟,我們也是江湖上打滾的人,對於如何應付猛龍會,自然有我們的方法,倒是,李老闆你是個生意人,留下小紅毛或許會引起一些麻煩!”
  李老闆不禁拍著胸脯道:“笑話!我李某人和校韓子他爹做了這麼多年生意,今天他家遭了難,我自是義不容辭要照顧校韓子,我可不怕什麼麻煩,有本事就叫他們來找我好了。”
  小混呵笑著誇讚道:“要得!李伯伯,你雖不是什麼江湖人,可是也是重義氣的好漢吶!”
  李老闆客氣道:“哪裡,哪裡,做人嘛!若是連這點擔當都沒有,那還叫什麼朋友!”
  小混呵呵一笑, 溜了小刀一眼, 他們不禁發出一個會心的微笑,小混心想:“義氣是夠了,只可惜猛龍會真個兒找上門時,一樣殺得你哀哀叫!”
  小刀輕呷口茶,沉穩道:“不知李老闆打算如何通知小紅毛的哥哥?”
  李老闆轉頭望著亨瑞,慈祥道:“其實,我早在剛接到葛林斯特被害之事後,就已經捎了一封信,託人想辦法送到荷蘭給格瑞,噢,格瑞就是亨瑞的哥哥。”
  小混等人點點頭,表示知道。
  李老闆繼續道:“可是,由咱們這裡坐船到荷蘭,也得好幾個月,加以海上的風險實在也難說得一定,因此,不知道格瑞是不是收到了信,不過,前兩天有一艘船從西班牙來……”
  “西班牙?”小混等人皆是迷茫地重覆。
  小混抓抓後腦勺,不解問:“這又是啥玩意?”
  李老闆笑著解釋道:“西班牙是一個國家,在大海的另一個地方,離咱們這裡,可是遠得十萬八千里!不過,由於他們的航海技術很好,所以和荷蘭一樣,是和咱們大明朝做海上生意的僅有外國毛子。”
  小妮子直到此時方才開口,嬌笑道:“李伯伯,你說的這事好新鮮,我從來沒聽說過也!我一直以為除了咱們大明朝和塞外一些蠻子各族,再也沒有其他種人呢!”
  李老闆哈哈笑道:“不在一行,不識一行嘛!我若不是長年經營海上生意,我也不知道除了咱們漢人和一些番邦之外,居然還有一些渾身長毛,像極了大猩猩的野人吶!”
  小混雙目放光,興奮問:“真的像大猩猩,會說人話?”
  李老闆瞥了亨瑞一眼,輕笑道:“否則怎麼叫毛子!只是他們說的話,咱們大都不懂罷了!”
  亨瑞朝他扮個鬼臉,似是知道毛子並不是個挺正經的稱呼。
  哈赤憨然問:“可是不懂說什麼,怎麼和他們做生意?豈不是要用手比劃?”
  李老闆豁然笑道:“就是呀!不過,像他們來咱們這裡做生意的毛子,有些懂一點漢語,偶爾也有咱們漢人有興趣學他們的蠻話,這樣子兩頭一湊,勉強就能溝通,生意就做得開了。”
  小混忽然呵呵笑道:“說的也是,像我就學了一句荷蘭的布鞋,只是我還不知道這布鞋得要怎麼穿法吶!”
  “荷蘭的布鞋?”李老闆一臉茫然地盯著亨端,半晌,他恍然大悟笑道:“布鞋!噢!是這句話呀!”
  小混感興奮道:“如何?李伯伯,你知道怎麼派得上用場?”
  李老闆哈哈大笑,解釋道:“他們說布鞋,就和我們罵***或是狗屎蛋的意思差不多,是一句粗話罷了!”
  小混和小刀二人直到此時,方才恍然大悟。
  小混不禁好笑地糗道:“小紅毛,你這個老師可真菜,教我們罵人也不解釋清楚,害我老想不通你家的荷蘭布鞋該怎麼穿!”
  小紅毛吐吐舌頭,扮個鬼臉道:“布鞋!狽屎!不懂,笨!”
  小混輕輕一笑,拉回話題道:“李老闆,你方才說前二天來了一艘毛子的船,這和聯絡小紅毛他哥哥的事有關?”
  李老闆點頭道:“不錯,據我所知,這艘船的船長認識格瑞,他應該知道格瑞目前的行蹤,只是,他的漢語並不頂好,我要和他溝通這事很難。如今,校韓子在這兒最好,他可以自己去問威金有關格瑞的事。”
  “威金!”小紅毛登時興奮地拍手大叫道:“認識!認識!朋友,格瑞的!”
  小混軒眉道:“可是你是荷蘭毛子,他是西班牙毛子,你聽得懂他的話嗎?可別到時候你也跟他用手去比。”
  亨瑞點頭如搗蒜,高興直叫道:“懂!懂!一樣話,一樣。” (按:當時歐州地區以拉丁文為其主要語言,亨瑞能說荷蘭語,亦能說拉丁語,故亨瑞自然能和西班牙人溝通。) 小混嘿笑道:“懂就好,這樣子你的事可就省下不少麻煩,等你這邊有個了結,我們也好放心上開封去。”
  提到開封,亨瑞知道分手的時候就快到了,一個月來,由於小混他們在與亨瑞朝夕相處時,細心體貼的關懷和照撫,使得甫遭喪親毀家之痛的小紅毛,在感情上有了依靠,不至於沉淪在傷痛之中不能自己,如今驟然別離,不禁使亨瑞神色為之黯然。
  小刀若有所覺地拍拍亨瑞肩頭,淡笑道:“怎麼,能見到你哥哥,你反而不關心?”
  亨瑞垮著臉道:“格瑞來,就要離開,和你們捨不得!”
  小混故意笑謔道:“奶奶的,小紅毛,教了你那麼久,你說起話還是顛三倒四,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記得,要說捨不得和你們分開,懂不懂?”
  亨瑞傻傻地道:“不懂。”
  小混誇張地拍拍額頭叫道:“天啊!我怎會收到你這種幫兵,真是遇人不淑!”
  亨瑞咯咯笑道:“幫兵,懂!狂人幫,小紅毛……小紅毛是狂人幫的兵!”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才眨眨眼,亨瑞在小混的逗弄下,已經忘掉即將分手的黯淡,又恢復興高采烈的樣子。
  小混抿著嘴,滿意道:“不錯,你總算說出一句完整的人話!”
  李老闆含笑道:“狂人幫也是江湖幫會嗎?校韓子是如何入會?”
  小混得意道:“李伯伯,狂人幫是未來武林中第一狂幫,現在成員六名,除了一個出公差不在,其他五個都在你眼前。”
  李老闆微怔之後,驀地哈哈大笑,他不太相信眼前這些半大不小的小表,竟然也敢和江湖大爺一樣,開幫立派,而且瞧小混那付得意的樣子,還真像有那麼回事。
  於是他邊咳笑,邊點頭道:“狂!的確夠狂!”
  如果未成年兒童都敢如此囂張的掛起招牌稱幫賣狂,他李某人實在是不得不佩服,當然,他的佩服屬於玩笑的性質佔大多數。
  小混這麼鬼靈精怪的人,豈會不知李老闆口氣中戲謔的成分居多,他心中不禁有氣,忖道:“他奶奶的布鞋,要不是看在小紅毛還得住在你這兒的分上,少爺就先教訓你個有眼不識泰山!”
  他嗔怪地白了李老闆一眼,李老闆似乎也發現自己笑得太過分,連忙剎住笑聲,嘿嘿乾咳道:“那個威金船長好像打算下午出航,我看我趕快叫人準備小船,好趕到塘沽外海見他去,免得萬一咱們去晚了,他說不定就離開了!”
  亨瑞立刻催道:“船!別跑!快快!”
  李老闆對他慈祥一笑,不再耽擱,立即告個罪,起身出去安排渡船之事。
  小刀這才微笑道:“小混混,我瞧你快憋不住教訓這位李老闆啦!”
  小妮子等人不明所以,不禁詫異地瞅著小混。
  小混哼聲道:“奶奶的,誰叫他敢小看咱們狂人幫,不過,算他識相,知道自己笑錯了,我勉強看在小紅毛的面子上,饒他一遭。”
  亨瑞立刻撲上前,抓著小混的手臂,搖晃道:“不要,李伯伯是好人,別生氣,幫主!”
  小混點著他的額頭謔道:“喲!為了求情,你連新學的幫主都拿出來獻寶?想撒嬌,門都沒有,去去去,本大幫主不吃這一套!”
  他像趕蒼蠅般拚命揮手。
  誰知,小紅毛竟也大牌哼道:“奶奶的,神氣!算了!”他不管小混誇張地瞪大眼珠子瞅著他,逕自扭身回座,盤起雙腿,挑釁地斜瞟著小混。
  小刀等人見小紅毛如此大膽,竟敢公開向狂人幫大幫主挑戰,不禁全部嘿嘿偷笑著。為即將發生的事暗罵小紅毛不知死活!
  小混“咦!”的怪叫,目光古怪地盯著小紅毛。
  小紅毛猶不自知大難臨頭,依然故我仰鼻輕哼一聲。
  驀地 小混沒有任何預兆,忽然自所坐的太師椅上猝起發難,直撲小紅毛。
  亨瑞半是興奮,半是好玩地尖叫一聲,自盤坐的椅面蹦了起來,翻向椅背之後!
  忽然,小紅毛驟覺後頸領口驀然一舉,人尚未來得及逃開,已被小混一把揪住,拖回椅背上,也不知小混在懷裡摸出什麼東西,只見小混左手往他後領一塞,順手刮他屁股一大巴掌,才放手將他丟下地去。
  “哇!”
  小紅毛忽然像被蜜蜂螫到般,大叫著蹦起半天高,反過雙手在後背又搓又抓,接著,他像頑童中邪一樣竟然就在原地又扭又跳,嘴裡也不得安寧地哇哇吼叫。
  小妮子不禁看直了眼,喃喃道:“他在幹什麼?跳霹靂舞嗎?”
  哈赤有些擔心道:“會不會是中邪?我看過咱們蒙古巫師,在大神附體時,就像他現在一樣!”
  小刀皺著眉笑道:“小混,你到底如何整治小紅毛,讓他蹦成那個樣子?”
  此時,小紅毛不光是扭蹦,他雙手更在渾身上下又拍又搔又搓!
  小混閒閒地挖著鼻孔,視若無睹道:“整治?沒有呀!我只不過是送他一盒跳蚤,讓他興奮一下罷了!”
  李老闆恰巧在此時進廳,看見亨瑞那種淒慘的德行,不禁驚呼道:“校韓子,你是怎麼啦?”
  小混懶懶道:“他沒有拉,他是癢!”
  “癢?”李老闆滿臉茫然地看著小混。
  小混露出一抹令人又愛又怕的邪邪懶笑道:“這就是向狂人幫大幫主權威挑戰的結果!”
  不待李老闆有所表示,小混接口黠謔:“笨吶!小紅毛,你不會把衣服脫了是不是?”
  小紅毛猛然醒悟,還果真聽話地開始寬衣解帶,驀地,小妮子尖叫一聲,掩面急急跳出大廳之外。
  小混被這聲附加的尖叫嚇了一跳,他扭頭愕然看著狼狽而逃的小妮子,怕著胸口道:“怕怕,我倒沒想到會有這種連鎖反應!”
  亨瑞的動作還真快,三兩下扒光了衣服,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和一雙毛手毛腳。
  李老闆瞪大眼,叫道:“你為什麼那麼聽話,人家叫你脫,你就脫……”
  他忍不住好笑道:“這像什麼話嘛!”
  小混咯咯笑道:“本大幫主要他脫,他若不脫更不像話!”
  光著身子的亨瑞,似乎氣急了,哇啦怪叫一聲,就朝小混衝來,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樣。
  小混故意抱頭鼠躥, 逗著亨瑞繞著幾張太師椅團團打轉, 口中猶自叫笑道:“救命呀!不得了,有人裸奔吶!快來看暴露狂!”
  李老闆見著實在不像樣, 就抱起亨瑞丟在地上的衣服, 拉住亂跑的亨瑞道:“校韓子,你發什麼瘋,快把衣服穿上!”
  小刀見李老闆抱著亨瑞的衣服,不禁伸出手,欲言又止,接著,小刀頹然放下手,苦笑道:“算了,太晚了!”
  原來,李老闆似乎也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亨瑞趁他手勁一松,便掙開他的抓持,繼續光著身子掄拳追殺小混。
  李老闆驀地怪“咦?”輕呼,他急忙拋開亨瑞的衣服,伸手在身上抓癢。
  小刀無奈地聳聳肩,對哈赤扮個苦笑,索性招呼哈赤一起離開這大廳,出去時,他沒忘記小心地將廳門反手掩上。
  此時,大廳裡除了小混咭咭咯咯的張狂笑聲,和小紅毛嘰哩哇啦的叫罵聲,而其中,似乎還雜夾著有人正用力抖動衣服所發出的瑣瑣細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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