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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金小山保鏢走洛陽
金小山望著“桃花娘子”方小玉落荒而逃的樣子,不由得聳肩大笑起來…… 剎時收起“閻王梭”,金小山自語道: “只要你陰魂不散的纏著我金小山,早晚我會送你上路的,哼!” 這天晚上,金小山已趕到了洛寧。 要知道洛寧在洛水之濱,往東已無高山,平疇綠野,河水青綠,人煙也多起來。 金小山找了一家大客棧住下來,洛寧地方相當熱鬧,但金小山卻並未走出房門,無他,因為臨走之時水大叔可說的明白,一路要吃飯小心住店關門,一定要把保的鏢送到,否則就別回來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金小山就起來了,打聽之下,知道洛寧到洛陽走路得要兩頭黑,路上還得不耽誤。 金小山心想,從天黑走到天黑,那是一般人,自己的腳程如果放開走,傍晚應該可以進到洛陽城的。 金小山走的可真夠快,天尚未正午的時候,他已走了一半路程,前面正有一個小土崗,崗下面有家野店,雖說是野店,但這家野店可真夠全,吃喝之外,還能炒出幾樣大菜,有名的洛水白漂魚,味道甘美自不在話下。 金小山原本是不打算進店裡吃喝的,但他望望天色,覺得今晚絕對會趕到洛陽城,何不進去吃碗面也好。 一腳跨進這家野店,金小山發現店內正坐了四個武士模樣的大漢正舉杯飲酒,有四把十分怪異的兵器就靠在每個人的身邊凳子上,與四個人的全身黑衣勁裝相映成趣。 金小山仍然背著“金菩薩”未解離身子,不料他卻換了個方向,而成為面朝大門外,目的只是邊吃邊看過路的,然而他再也想不到這一個位置,成了背對後面四人。 初時還未引起身後四人注意,只是當金小山剛要付帳的時候,黑衣武士中有一國字面大漢突然,“咦”了一聲,重重的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另外三人一看也全把注意力集中到金小山身上來。 於是那國字面的大漢走到金小山面前,冷然道: “朋友,你等等。” 金小山一愣,面無表情的道: “幹什麼?” 那大漢伸出好大一個大巴掌,擺動的道: “能不能把朋友身上包的那玩意取出來一看?” 金小山獅目如炬,炯炯然逼視著大漢道: “我為何要打開給閣下看?” 冷冷一笑,那人道: “看看又有何不可的?” 重重的搖著頭,金小山道: “朋友,你我素不相識,你還是回座喝酒吧,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趕呢!” 說著起身向店外走去。 要知道這可是通往城鎮的要道,路上人又多,在這些地方是不好耍狠殺人的。 不料金小山走出野店不久,早聽得身後有急促的足聲傳來,回頭看,可不正是野店中吃酒四人。 就像四朵黑雲般的,一路滾動著追來。 金小山不由冷笑一聲,立刻放開腳,一口氣就是二十裡,回頭望去哪還有四人影子,不由一聲哈哈,道: “什麼東西!” 不旋踵間,迎面過來一個灰發老者,肩頭上背著個帆布褡褳。 金小山已經過去老者三丈遠了,他忽然心中一動,立刻迴轉身來,道: “老鄉,你請等一下?” 灰發老者回頭一怔,道: “小夥子,你叫我?” 金小山忙趨前笑道: “這地方就我二人,自然是叫老丈你的了。” 灰發老者點頭,道: “說的不錯,你是在叫老漢,請問有何指教?” 金小山一抱拳,道: “指教不敢,只是有一事相托。” 灰發老者奇怪的道: “小夥子,你我素昧平生,你托我辦什麼事?” 金小山笑道: “只是順便拜託,事情是這樣的,有四個穿黑衣的大漢,他們在後面往這裡趕,麻煩你老碰見時候告訴他們一聲,就說我一兩天就回頭,叫他們不用追來,就在那家野店等我就行了。” 老者呵呵一笑,道: “小夥子說的可是前面二十來里處的那家飯店?” 金小山點頭,道: “正是。” 哈哈一聲笑,老者道: “那家飯店就是我開的,我姓莊,莊家老店的莊掌櫃就是我,一大早我是從洛陽趕回來的。” 金小山面帶笑意的道: “這可巧了,那就有勞了。” 莊掌櫃擺擺手,道: “放心吧,只一碰見,我會告訴他們的。” 金小山這回走的可輕鬆,前面是往洛陽城的官道,四個人要追他,只怕也不是簡單的事。 ◎ ◎ ◎ 洛陽城牆高十丈,城門樓子似廟堂。 金小山頂著夕陽踩夕陽的一路到了洛陽西關外,抬頭望,沒有十丈也有八丈高,西關的城門樓子雖非廟堂一般,但三層門樓古色古香卻是一點不假。 金小山走進洛陽城,剎那似進入五行八卦陣似的不辨東西南北,不由得東張西望的胡思亂想:這中原城,九朝帝都,確是夠氣派,單就沿街店面,門坎也都是夠高大的。 金小山沿西關大街走了一段路,這才看到一家客店。 這時天尚未黑,但店裡面已高燈低亮的照耀得氣象萬千,幾淨桌亮中已有客大上座了。 金小山稍一猶豫,立即走入店中,舉頭上看,樓梯旁二門邊上椽,掛著一塊金匾: “中州酒樓” 不過金小山可不管這氣派非凡的“中州酒樓”,他進來的目的有二,一是填飽肚子;二是向店中伙計打聽這洛陽巡撫衙門大街在什麼地方。 坐在這種大酒樓中,可不比上小飯鋪要些花生小菜能下酒就成了,而這裡可沒有,別的不提,單就店中小伙計穿的也比金小山身上的闊氣多了。 酒店中的客人更是綾羅綢緞加身,一個個不是白淨淨就是胖嘟嘟的多金客。 再看每桌上的菜,五顏六色的金小山一樣也叫不出名堂來而看得他直吞口水。 這時小伙計已來到金小山桌前,笑道: “客爺,你要點什麼?” 金小山毫不考慮的道: “一壺酒,兩樣小菜。” 小伙計笑道: “客爺要吃什麼酒?” 金小山那知什麼酒的,當即道: “什麼酒好就什麼的。” 小伙計道: “那麼兩樣小菜呢?” 金小山心想:王八蛋這是在考我呀。 心念間,冷然對小伙計道: “反正是雞鴨魚肉牛羊豬,你們哪樣做的地道就做哪樣,吃完了我還有事呢!” 打聲哈哈,小伙計道: “客爺你可真乾脆,沒話說,我叫灶上露兩手,包君滿意就是了。” 大地方的人喜歡場面,山裡人要的是實在,如果附近有個饅頭店,金小山八成會買上兩個饅頭一路吃著去找那巡撫衙門大街了。 金小山可並未細嚼慢嚥的著意品嘗這“中州酒樓”的名菜,更不等一壺白花露才喝一半,就把小伙計叫到桌前,道: “伙計,向你打聽個地方。” 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夥什收起銀子,笑道: “你且等等,我先把零碎銀子找回來。” 金小山一笑,道: “別找零了,餘下的賞給你。” 那伙計忙打躬不迭的道: “恕小人看走眼了,你比那富商巨賈可大方多了呢!” 邊把銀子揣入懷中,小伙計道: “客爺,你要問地方只管說,只要是洛陽城,小人全知道。” 金小山道: “洛陽巡撫衙門大街。” 小伙計笑道: “巡撫衙門大街南北一條通,全長整兩裡,客爺你找哪一家?” 金小山道: “第十家。” 小伙計一驚,遂低聲道: “你是來為司徒老太爺賀八十大壽的?” 金小山楞然,道: “司徒老太爺?” 小伙計點頭道: “過兩天就是司徒老太爺八十大壽,如今司徒家正趕者搭彩樓唱大戲大事慶賀吧。” 金小山心中已知為什麼姓關的要趕著送上這麼一尊金菩薩了。 金小山走出“中州酒樓”,只見沿街兩邊,家家都掛著燈籠,一眼望去如過新年。 洛陽城巡撫衙門大街,街道更見廣闊,地上鋪著灰磚,車水馬龍絡驛中,金小山來到南關不遠的司徒家。 高門樓好氣派,兩旁還臥著兩尊石刻大獅子,四五個下人正在忙進忙出呢。 金小山望望高掛的四盞大宮燈,稍一停頓即大步往前走去。 他才剛要登階而上呢,早見一個下人走下來,道: “小夥子,你找誰?” 金小山道: “我是老金礦村金記鏢局的,替大人押鏢前來,專程給司徒老爺子送禮來的。” 那人對金小山上下仔細看個夠,嘿嘿聳肩笑道: “老金礦村聽說在深山裡,就憑你能押什麼樣的鏢。” 金小山道: “怎麼啦,不可以?” 又一人也走下台階,道: “鏢局子能派出這麼個不上秤盤的貨色押鏢,這個鏢大概也不怎麼的,拿來吧,我替你送進去,要不要見你,那得看我們大爺一句話了。” 金小山搖搖頭,道: “托押這趟鏢的人早交待了,要親手交給老爺子的。” 不旋踵間,幾個下人全圍過來。 其中一人道: “拿出拜帖或信箋來,我們替你通報。” 金小山知道關金的信被大叔留置,只要自己把鏢送到,至於大叔因何要留下信來,他就不知道了。 心念間,當即道: “在下未帶什麼拜帖信箋,就是背上的鏢,而且也是要親手交給你們老太爺的。” 幾個下人對望一眼。 半天只聽一人道: “小夥子,你且說是什麼樣的鏢。” 金小山扶正布包內的木匣,道: “寶物,價值連城的寶物。” 他一頓又道: “乾脆我說得更清楚些,只押此一寶物的押鏢銀子就是一萬兩。” 早聽得幾個下人張口結舌的對看著 突見門內走出一個緞皮瓜帽老者,站在台階上向下道: “乖乖幾,什麼樣的寶物,要押鏢銀子一萬兩。” 金小山故意淡然笑道: “這還是我們七折八扣的少算了呢。” 早有下人向金小山道: “柴管事來了,且看柴管事怎麼說。” 姓柴的老者走下台階來,先對金小山看看,邊笑問: “小夥子,我老人家是司徒府上的管事,告訴我你們是替那家押的鏢。” 金小山道: “就是那老金礦村北面的關家,關老爺子托押的。” 姓柴的突然哈哈一笑,道: “嗯,關金這頭老狐狸還算有心人,也夠交情,他竟還知恩回報的記得我們老爺子的大壽,難得難得!” 金小山道: “你也知道關金關老爺子?” 呵呵一笑,姓柴的道: “何止是知道他,好吧,我且帶你進府去。” 金小山跟著姓柴的管事走入司徒府中,只見府內另是一番景象。 到處燈光通明,高屋櫛比的向後延,屋屋皆是雕梁畫棟,美崙美奐。 而令金小山覺得比之關金的家來,這裡更覺堂皇富麗。 一連進了三道院子,在廳上有一個五六十歲滿面紅光的大漢正在指東指西的招呼幾個下人張掛擺設,見姓柴的走來,身後領了個年輕人,當即高聲道: “柴管事,可是來做事的?那就送他到灶上幫忙去。” 柴管事早施禮,道: “老爺子,他是押鏢師父,是替老金礦村關金送鏢來的,難得關金還有良心的著人送東西來孝敬老太爺呢!” 先是一怔,遂即招手叫金小山進入大廳上,指著一張桌子道: “我是司徒傑,司徒府的大老爺就是我,你把押送的東西打開吧。” 金小山輕搖著頭,道: “押鏢的有個規矩,必須把鏢送給指定人手中才算數,大爺你多包涵。” 司徒傑怒吼一聲,道: “關金他能送我老爹什麼樣的寶物,要憑般的謹慎,非得由我老爹親手接的。” 獅目一揚,金小山道: “再一次的請你多包涵,若論此物,小的敢大言一句,老太爺一見必夠樂哈一陣子的。” 這是別人送給自己老爹之物,當然也不能翻下瞼來罵人一頓甚至硬要伸手奪的道理。 冷哼一聲,司徒傑一掠灰髯,道: “你很固執,固執得有些不近人情,好吧,你且在此候著。” 邊又對柴管事道: “代我招呼客人,我去後堂請老太爺去。” 柴總管忙施禮,道: “是是,屬下省得。” 金小山面帶微笑的觀看著四周,大廳上的每件事物都令他嘆為觀止,心中著實在想,天底下還是有銀子的好。 不旋踵間,只聽得大廳後面步聲加上枴杖聲,十分有節奏的傳來。 金小山知道正主兒來了。 一旁的柴總管道: “小哥,老太爺這就出來了呢!” 金小山望向屏風,早見司徒傑走在後面緊緊的跟著,兩個年輕僕人分別扶著一位白髮稀疏的紅面乾瘦老者,緩緩的走進大廳中。 金小山忙上前施禮,道: “老爺子,你大概就是司徒壯老太爺吧!” 柱杖似是一怔,瞇著一雙老花眼直瞧,憋著無牙的凹嘴巴未說話,一旁的柴管事早喝道: “小子出言無狀,怎可道出老太爺的名諱來。” 幹拉拉的一聲笑,司徒壯道: “小夥子要是不叫出我老頭子的名諱,差一點我都忘了我叫司徒壯呢,平日裡沒人叫出我的名字來,如今眨聽起來,又陌生還親切呢!” 金小山心中在想:當真是閻王好見鬼難纏,面前這個老人家不是蠻和氣的! 心意間,金小山施禮又道: “在下來自老金礦村的金記鏢局,是受托于關爺,特別給老爺子送件寶物。” 凹著嘴巴,司徒壯仰頭問兒子司徒傑,道: “可是那關金嗎?” 司徒傑忙在他後耳邊,道: “就是他!” |
第17章 桃花娘又結新歡
司徒壯語音不清的道: “當初我就知道關金有良心呀,本來嘛,在朝為官好燒香,那年他的那樁大案若不是我一手攔下來,只怕今天這世上已沒有他姓關的人了。” 金小山似是知道司徒壯有恩于關家,如今姓關的知恩回報罷了。 於是,金小山小心翼翼的解下身上布包,輕輕的放在桌面上,緩緩的解開布包,邊笑道: “小的把東西交在老太爺手上,別的不想,只要老爺子給個收條,小的也好回去交差,這也是我們鏢行的規矩。” 於是,金小山面露微笑的打開木匣 於是,紅色的緞底烘托著一個金光閃閃的“金菩薩”,立刻大廳上一陣驚呼,那麼一座華麗的大廳,立刻因為這座金菩薩而黯然失色不少。 金小山望著老太爺那吃驚模樣,笑道: “回老太爺的話,這可是純十斤重黃金鑄造,出自巧匠之手,價值邊城的寶物呢!” 雙手施力的托棒在雙手,司徒壯滿面擠出條條皺紋的笑意,贊不絕口的道: “確是件稀世寶物。” 就在他一陣鑑賞中,就在司徒傑與柴管事等人的驚歎中,金小山小聲的道: “老太爺,你請賜小人一張回條吧。” 輕點著頭,司徒壯道: “這是應該的,應該的,傑幾快去寫一謝函,且封五十兩銀子賞給這個誠實不欺的小子,留他客室吃飯去。” 金小山忙施禮,道: “回老太爺的活,小子已經吃過,只希望收了回條這就連夜上路呢!” 撫髯望向金小山,司徒壯道: “倒是個精明幹練的年輕人,就隨你的意吧。” 邊接過下人送上的香茗呷著,又問了一些關家在老金礦村的事 金小山知道的不多,只是點頭應付而已! 沒有多久,司徒傑已匆匆走來,把一封信交在金小山手中,道: “這是回謝函,你好生收著。” 金小山接過來,立刻抽出信紙細看一遍,看得司徒傑火冒三丈,而司徒壯卻點頭道: “別看這小夥子年紀輕輕的,辦事倒是滿認真,我老人家當年也是喜歡這種樣的。” 金小山收起回函,也把已封的五十兩銀子揣入懷中,這才施禮退出大廳來。 司徒壯撫著金菩薩,對柴管事道: “替我送這小夥子出府。” 根本不用吩咐,柴管事早跟著金小山走向前院來,一路走著,柴管事邊笑邊對金小山道: “兄弟,你這就要走了?” 金小山道: “不錯。” 柴管事走的更近,邊又道: “連夜回山裡去?” 金小山仍然兩個字: “不錯。” 柴管事面已罩上寒霜,只是黑天里金小山未曾看見。 “小兄弟,我可是一直在幫著你,也一直侍候你的。” 金小山笑道: “謝謝你老啦!” 眼看著繞過最後一個迴廊就要走到大門口了,柴管事一急,就在轉角暗處,自後面一把拉住金小山一臂,冷然道: “小兄弟,你怎麼不上路啊,我這裡一直在點化你,你那裡好像三腳踢不出個屁的直裝糊塗呀!” 金小山愣然回頭,見柴管事變臉,不由怔怔的道: “管事爺,你要幹什麼?” 柴管事怒道: “你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 金小山道: “我知道什麼?” 柴管事沉聲道: “你們走鏢上道的,也應該知道江湖規矩吧,有道是見一面分一半,我這裡侍候你好一陣子,接進又送出的,你怎的五十兩銀子一人拿,這夠意思嗎?” 這真是當面鼓對面鑼的敲得響,如今話已明說,金小山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呵呵一聲笑,金小山道: “原來你是想分些銀子呀,何不早說呢?” 邊伸手人懷摸出那封五十兩銀子來,匆匆的打開,他也不看的隨手一把抓,立刻塞入柴管家懷中,道: “哪裡不是交朋友的,你拿著吧!” 柴管事一時間還真不敢相信,喘了一口氣,才道: “是我老柴錯怪你了,小兄弟原來是位義氣乾雲之士。〝金小山一笑,又抓了幾錠在手上,道: “有件事情我是隨便打聽一下,完了這些還是要送你柴老做下酒銀子的。” 柴管事雙目一瞇,笑道: “已經足夠了,小兄弟有事只管問。” 金小山看附近無人,這才小聲道: “老金礦村的關爺為何要送如此貴重之禮給你們老太爺的?” 柴管事一陣猶豫,才低聲道: “我說給你小兄弟,你可千萬別向他人張揚喲!” 金小山道: “那是當然了。” 聲音更低了,柴管事似囈語般的道: “大約十幾二十年前吧,老金礦村出了大血案,當初由姓關的領著十幾個淘金的到金沙江淘金,才半年不到,忽然那十幾個人全失蹤了,只活著姓關的一人,於是一場官司打到洛陽巡撫衙門,那時候我們老太爺還在巡撫衙門主事,這才軟硬兼施的把官司攔下了,至於詳細情形,年深久遠,我也記不起來了。” 金小山可真乾脆,手中幾錠銀子又塞到柴管事的懷裡,喜的柴管事合不攏嘴巴。 於是,就在柴管事的恭送如儀下,金小山一搖三擺的走出司徒府那座大門來。 金小山如今一身輕鬆的找到“中州酒樓”,要了一間房,自己心平氣和的躺在床上。 他可不會連夜出城去,因為他還有約。 他既然約了那四個黑衣勁裝漢子,自己就得好生歇上一夜,養足了精神,才好對付敵人。 ◎ ◎ ◎ 洛河的水悠悠往東流,流過了洛陽也流入了老黃河 金小山出洛陽城才只一個多時辰,就在洛水的老渡口處他才過了河,一條堤岸上,半枯的柳枝成排栽,附近已有著一片蕭煞。 金小山正往前急趕呢,不遠處的小山坡凹處,突見那四個黑衣勁裝大漢,一字排開的向他走來,光景是早在此地候著他了。 兩下里這一照上面,迎面一個短髭粗漢眉頭上的鋸齒鋼刀閃露著窒人精芒,齜牙咧嘴的道: “奶奶的正是這個王八蛋。” 另一個鷹眼大漢雙手各握著一柄短叉,沉聲道: “昨日老頭兒的話還真不假,這小子真的沒逃走。” 手一緊,鋸齒鋼刀又托在左手上,短髭大漢粗聲又道: “這小王八蛋是他娘的飛毛腿,堵緊點別再被他逃了。” 金小山雙肩一聳,面無表情的道: “各位,連逼又堵的究竟看上我金小山什麼了?” 短髭大漢嘿然一聲,道: “把你後腰上插的那個布包抽出來,先讓爺們瞧瞧看是不是我們墨雲谷要找的東西!” 金小山一聽,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四個黑衣勁裝大漢是墨雲谷的人,而墨雲谷卻出了賞銀要大叔的頭,今日既然碰上,可得弄個清楚才是。 心念間,金小山先是輕鬆一笑,道: “這麼說來,各位可全是墨雲谷的殺手了,怪不得穿得一身黑衣衫。” 短髭大漢沉聲道: “豈止是殺手,墨雲谷四煞就是我兄弟四人。” 另一個黃面大漢,握著一把滿是尖刺的狼牙棒,喝道: “老大,我們可不是攔住這小子說長道短論出身的,快叫他取出絨布包來看,是不是我們追查的那玩意兒。” 金小山突然獅目暴睜,道: “在未讓各位驗看之前,在下倒想先問一聲,墨雲谷為什麼在江湖上放出消息,一心要謀取‘閣王梭’,且還要取那姓水的人頭。” 黃面大漢吼叫道: “好小子,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了。” 金小山笑笑,道: “豈止在下,江湖上誰人不知道墨雲谷出重賞要追找‘閻王梭’的。” 短髭大漢手托鋸齒鋼刀,溜前一步,道: “不惜,墨雲谷是出了重賞在追查失蹤數年的‘閻王梭’,至於為什麼,那是墨雲谷的事,你小子最好別多問。” 黃面大漢道: “快取出布包來讓爺們過目吧。” 一聲哈哈,金小山道: “看各位這種欲噬人的架式,大概我金小山不取出來,各位是不會讓路的了。” 短髭大漢嘿嘿冷笑,道: “你最好放明白些,論個頭你大概連我們中間任何一個也抗不過。” 金小山一笑,道: “也好,各位看看又有何妨呢?” 邊伸手自背後抽出綠絨布包 又見他滿面含笑 於是,“嗖”的一聲,綠色絨布已被他掖回腰帶上,而極光四射的“閻王梭”,已在他的右掌上快速的旋動著,旋動使對面四人各自暴退一步 短髭大漢手中鋸齒鋼刀已橫在胸前,他雙目直視著金小山手中旋動的“閻王梭”,厲吼道: “谷主說的果然不錯,這就是‘閻王梭’,兄弟們可得多加小心了。” 黃面大漢手中帶刺狼牙棒斜指右前方下面,咧嘴吼道: “谷主明明說‘閻王梭’是個白髮老頭子,怎會是這麼個土頭土腦像個驢吊的大傻蛋。” 早聽得有個上寬下窄臉型大漢,翻動一雙金魚眼,道: “哥子們,‘閻王梭’握在那老頭手上,必然威力十足,這話可是谷主說的,他叫我等遇到要特別小心,如今‘閻王梭’被這小子取得,兄弟我敢說這‘閻王梭’的威力已大打折扣,不足為慮了。” 鋸齒鋼刀一掄,短髭大漢厲裂的道: “老四說的不差,像那姓水的一生浸淫在這‘閻王梭’上面近四十年,這小子才有幾天,別看他氣定神閒的把那玩意幾像耍陀螺似的玩于掌中,老子看來那只不過是幾手花招而已!” 半天,金小山未開口,但他在心中可在琢磨 他要知道墨雲谷主又是何人。 他更要知道墨雲谷為什麼要取水大叔項上人頭。 但是,金小山更知道眼前絕對免不了一場惡鬥。 而從迎面四個人的架式與氣度上看,四個人能稱四大惡煞,武功絕對了得。 是以他在心中盤算,而對於墨雲谷四煞的話,根本未去理會,甚至也不作回話。 突聽得鷹目大漢道: “老大,且問這小子,姓水的是死是活,死又死在何處,活著又是藏在哪個老鼠窩裡的。” 早見那手握鋸齒鋼刀大漢戟指金小山,道: “王八蛋,你聽到了嗎,如今那個‘閻王梭’的真正主人在何處,是死了呢,還是活在哪個鬼地方?” 金小山面無表情的道: “你們真想知道我大叔的生死嗎?” 黃面大漢吼叫道: “老子們若不想知道那個老狗的生死,早圍殺你這狗操的了。” 金小山冷然一哼道: “各位這麼你一句他一言的罵得我金小山十分的不自在,要知罵人也是一種至高的學問,不論如何個罵法,罵的人罵後全身舒坦而精神煥發,被罵的人也是無話可說的自承該罵,但眼前我金小山可不是來找挨罵的,當然各位罵後還是一肚皮的肉跳心又驚,無他,因為我手中尚握著這麼一根‘閻王梭’。” 鷹眼大漢一挽雙手短戈,道: “哪個聽你放閒屁,快回答爺們問話。” 金小山遂一笑,道: “回答各位什麼話?” 黃面大漢怒道: “我操,你在裝的什麼糊塗。” 金小山道: “我這個人有個別人不太喜歡的毛病,就是幹什麼事絕不吃虧,當然也不安心去佔別人便宜,各位要問我什麼,當然可以,那得先回答我的問話,這叫做各人不欠人情而又兩不賒欠。” 短髭絡腮大漢怒罵,道: “娘的老皮,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伺大爺們論斤兩談生意的,看老子們怎麼收拾你吧!” 黃面大漢伸手一攔,道: “總得先逼問出水老頭的生死下落,萬一這小子招架不住的被我們殺死,再想找姓水的就麻煩了。” 四個人還真的有志一同的齊點頭 金小山卻哈哈一笑,道: “金小山老話一句,要想問消息,那得先交換。” 鷹目一陣翻動,短叉交叉在胸前,把個頭直向那黃面大漢示意 黃面大漢道: “老三你有話就說吧。” 鷹目大漢道: “反正這小子死定了,且答應他的要求又有何妨!” 四個人又是齊點頭 短髭絡腮大漢遂沉聲道: “奶奶的,你有什麼話好問的,那就快說快問。” 金小山輕點頭的道: “我想知道你們墨雲穀穀主是誰?” 短髭大漢毫不考慮的道: “關浩關爺。” 金小山一怔,道: “哈哈,原來又是個姓關的呀!” 黃面大漢罵道: “娘的,天下姓關的一大把,這有什麼稀奇的,倒是你該說出那姓水的是生是死了吧。” 金小山道: “我大叔活著,而且活的可歡適呢!” 一擺手中狼牙棒,黃面大漢道: “他人在哪裡?” 金小山道: “那得在手底下過幾招以後再說,因為如果三五招下來,各位全投入閻老二懷裡,我說了也是白說。” 暴喝一聲,半天不說話的金魚眼大漢破口罵道: “放你祖奶的屁,殺!” 早見他鐵棒一掄,狠狠的砸向金小山頂門 一經發動,金小山立時覺得有如長浪拍岸般的四個黑衣勁裝大漢迎面席捲而來 威猛的兵刃“嗖”聲中,四個大漢如同四只黑豹,把金小山早罩在他們的怪兵刃之下,光景一上來就要把金小山劈斷捏碎呢。 連著倒翻三個空心跟鬥,突然在四個黑雲似的大漢包抄圍殺中,金小山已飛身騰回兩丈餘。 他的這種去而復回動作,令墨雲四煞一驚又喜。 驚的是金小山的反應如此之快,如果他再反身逃去,還真夠四人追的。 但當金小山回身躍回的時候,四個人同時一喜,立刻成四個方向把金小山包圍起來 不約而同的四聲大喝匯成一聲: “殺!” 就在四個黑衣勁裝大漢奮不顧身的怒撲而上的剎那間,金小山也狂吼道: “天外星!” 那是“閻王梭”之殺招之一,金小山尚未以此招對付敵人,如今見這墨雲四煞來勢太猛,才突然使出這招來。 於是,又見銀芒在他的身前一閃而到身後,就在他快不可言的錯步中,空中疾奔的銀芒又呈九十度的交織奔馳不息 速度上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 當真是流星一現,因為墨雲四煞誰也不及揮動兵刃阻擋,就已面上出現個鮮血狂賤的血洞而倒在地上。 金小山邊走向洛寧的官道,邊擦拭著梭尖上的鮮血,他甚至連多看墨雲四煞一眼也沒有。 金小山又覺著一身輕鬆,因為他一直是尊照水大叔的話在做事,包括如何乾淨利落的打擊要命的敵人。 如今金小山更帶回一條大叔必然十分願意聽的消息 那就是墨雲谷主叫關浩。 ◎ ◎ ◎ 又來到道旁的那家野店。 這家野店仍然有不少客人在吃飯,當然也有喝酒的。 金小山才剛進門,就見姓莊的掌櫃哈哈笑著走上來,道: “客官,你昨日托老漢帶的話,我正好走沒多遠就碰上那四個人了,我把你的話告訴他們,昨晚他們就在我店裡住了下來等你了。” 莊掌櫃說完,伸頭往外望,邊回過身來問金小山道: “一大早他四個又去接你了,怎麼啦,沒碰上?” 金小山一笑,道: “碰是碰上了,不過說了兩句話以後他們又走了,這回走的可遠,一時間只怕不會再來了。” 莊掌櫃如何知道金小山的話中有話,只得打個哈哈,道: “那你吃點什麼?” 金小山道: “四個大饅頭,一斤醬牛肉,胡辣湯給我來個大碗的。” 莊掌櫃笑道: “要說你老弟叫的這些東西真實在,吃一頓一天不會餓,我這就叫他們送來。” 金小山心情愉快的吃飽飯,遂即又上路了,今夜他是要住在洛寧的,不過明天要趕往丁家寨,他心中又在琢磨,可別再碰上那個惹人厭的“桃花娘子”方小玉了。 但是上天總是會捉弄人的,因為你不想的,偏就會來,難道這不是人們說的,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嗎! ◎ ◎ ◎ 金小山自殺死墨雲四煞以後,當天他就趕到洛寧,這晚他在客店中聽到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六盤山的土匪撲向金沙江岸的老金礦村附去了。 傳言中六盤山的土匪有兩百人,而老金礦村全部老少加起來還不到一百人,除非董五爺能把所有近百名淘金客召集起來,但那也絕非一般土匪們的對手。 另外在老金礦村北面山凹處的關家,也許該同董五爺的人合作禦匪了吧。 金小山也想起住在過山嶺村的水大叔同水二兄弟二人來,自已正該早點趕回去才是。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一張被。 金小山這是第二回來到了丁家寨,有幾個寨丁認識金小山,當即又把他招待在寨內。 吃過晚飯,金小山也不多說話,立刻倒在炕上睡大覺,就在他迷迷糊糊中,突然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他隔著紙窗外望,發現正有二十幾個背刀壯漢往樓門外走去,不由得好奇的爬下炕。 金小山尚未走出房門,迎面一個寨丁匆匆進來,見金小山要出去,邊笑問: “要上茅房?” 金小山搖頭,道: “外面這時候還有人到寨外去,幹什麼的?” 那寨丁指著剛走出寨門的一眾塞丁,道: “你是說他們呀,其實也沒什麼,這幾天六盤山上的土匪在移動,有的說是要過冬了,他們要往四鄉搶糧,你小哥是知道的,今年秋收的包穀才入倉掛梁(北方有許多包穀是掛在梁上的),總得要防著他們來搶吧。” 金小山道: “我在洛寧聽人傳說,六盤山上的土匪撲向老金礦村了呢,怎麼這裡卻說他們搶糧的。” 寨丁打個哈哈,道: “山上的土匪鬼得很,誰會知道他們究竟要幹什麼的,只有照了面才能確定。” 金小山點頭,道: “你說的對,只有見了面才能確定。” 這時那寨丁取了東西要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頭問: “你是老金礦村開鏢局的?” 金小山點點頭道: “是呀!” 寨丁凝視著金小山道: “聽說金沙河上自流沙溝,下至過山嶺,在這長五十里內山裡的土匪從不去搶劫的,他們只守著各處要道,等著淘金客送上門來的,對吧?” 金小山道: “是有這麼個傳說。” 寨丁立刻又問: “依你小兄弟看法,這次他們為何一反常態的去打劫老金礦村?為金還是搶糧?” 金小山搖搖頭,道: “我不知道,不過我早晚會明白的,因為明日我就會過六盤山,明晚我又會住到那荒山裡的野鋪中,總會問個明白的。” 其實金小山哪裡會知道,六盤山土匪去搶老金礦村是假,找上金記鏢局才是真,因為“桃花娘子”方小玉那天被金小山的“閻王梭”嚇跑以後,匆匆的騎馬又回到了六盤山上,那已是第二天正午了。 “坐山虎”張耀一夜未見“桃花娘子”方小玉歸來,就像比自已掉了魂還令他六神無主。 當天誰在他眼裡全變得可憎可厭的被他大罵不休。 一大早他就趕到了官道邊,宜到“桃花娘子”方小玉縱馬馳來,他才破“怒”為笑的張開懷抱住了方小玉心肝寶貝的先就一陣猛舐狂啃,那管得了一夥土匪撫掌大笑的。 棗紅大馬由“坐山虎”騎,“桃花娘子”方小玉卻扭腰擺臀的坐在張耀懷抱裡,二十幾個摃刀嘍囉跟在張耀騎的馬後面,這些嘍兵全是“坐山虎”張耀的小同鄉,也是他從豹子崖一直帶在身邊的親信。 蹭在張耀那有力的臂彎裡,方小玉嬌聲爹氣的道: “見了你我才覺著自已又活了。” “坐山虎”張耀沉聲低問: “怎麼回事,可曾追上那個小子了?”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 “追是追上了,卻料不到那小子已非從前阿呆,變的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可精著呢。” “坐山虎”張耀怒道: “這小子究竟是幹什麼的,你又如何同他認識的?” 一聲冷笑,“桃花娘子”方小玉道: “說了也許會嚇你一大跳。” “坐山虎”張耀嘿嘿笑著大草鬍子往方小玉那彩面上一陣磨蹭,道: “姓張的就不知道什麼叫怕,當然也就不知被嚇的滋味如何,你且說出,也叫我‘坐山虎’嚇上他娘的那麼一大跳如何!” “桃花娘子”方小玉被蹭得欲拒還迎的一陣格格笑,道: “我老實告訴你吧,如今老金礦村那邊設了一家金記鏢局,專門替淘金客們押鏢上路,南面的上川府他們已經押送過一次,連王老頭的那幫兄弟們也全完了,大前天的那個小於,就是押鏢師,也不知他送的什麼鏢,送往何處的,張郎呀,往後你這攔道的買賣只怕要改改行了。”說著反手向上,托著張耀的毛森森下巴直搔不停,搔得張耀在馬上瞇著一雙銅鈴眼直呵呵不已! “坐山虎”張耀抱著方小玉騎著馬,一路回到六盤山的大寨中,對於他的不表示意見,“桃花娘子”方小玉還真的有些不懂。 下得馬來,他突然一陣大吼,道: “送飯填肚子,奶奶的,吃完了咱們上路。” 眾嘍囉一聽全都一怔,這才吃過午飯一個多時辰,又要吃飯,上哪兒呀! 連幾個頭目也不敢多問的忙著喝叫快準備上路了。 反腿一腳把個木大門踢開起來,“坐山虎”張耀距離他那個鋪了幾張狼皮的床還有一丈遠呢,雙手一送就把“桃花娘子”方小玉拋在床上。 只見他雙手箕張,“哦”的一聲直撲壓而上,光景還真正名副其實的“坐山虎”架式。 “咚”的一聲,大木架支的床被他壓垮一腿,床歪了,但方小玉一個反彈之後,哩嚀一聲早被張耀壓了個難動分毫,就這麼歪歪的床鋪歪歪的人,湊和著二人攜手尋幽探勝去了。 六盤山的大寨上,近兩百嘍囉全都叨拾得就等魁首“坐山虎”張耀發號施令了,卻是“坐山虎”張耀遲遲的未開門,不過場子上背刀的一夥嘍囉可不急,因為大夥正把房子裡面張耀同方小玉的嘻笑聲當成了山歌聽呢! 快一個時辰過去了,大木門被張耀拉開來,身後面的“桃花娘子”方小玉緊緊的跟著走出來,二人全都收拾得乾淨利落,那方小玉的鋼刀巳插在背上,張耀的長把大板斧也拎在手中,光景根本沒有那回事似的。 不過仔細看二人,可就心中有數了,因為張耀有些疲倦的雙目無神,而“桃花娘子”方小玉卻是彩面上青一塊紅一片的一時間未能消散,這證明“坐山虎”張耀必是吃了敗仗。 話雖如此,但“坐山虎”張耀一走出門來,立刻一挺胸,高聲指著六盤山南方道: “山上過冬,沒糧食怎麼行,本來領你們下山討糧的,如今聽說老金礦村那邊開了一家鏢局子,奶奶的,這是在同兄弟們打對臺,也是在挖我們的牆根,現在我們就去收拾那個鏢局子,順便在老金礦村弄足糧食,這就叫一舉兩得。” “桃花娘子”方小玉道: “老金礦村家家糧滿倉,這些年可存足了銀子呢!” 就在方小玉銀鈴似的一說,眾嘍兵立刻高聲附合。 “坐山虎”張耀大手一揮,道: “下山!” 命令一下,六盤山上土匪留下三十幾個守寨的以外,一下子走了一百五十個,一路浩浩蕩蕩的往南拉去 ◎ ◎ ◎ 金小山也是往南行,一大早他離開丁家寨,過午時候他就上了六盤山。 六盤山還是有土匪在官道邊放哨,四個嘍兵見來了一個人,早迎上前去擋住金小山的去路。 金小山一見,哈哈一笑,道: “上回有五個,今天怎的只有四個,各位老鄉,六盤山上的人馬呢?” 有個短小精悍的一揚手中鋼刀,破口罵道: “操他親娘的老娘,原來杜老大五人是死在這小子手中,敢情好,今日被我們兜個正著,正好替杜老大五人報仇了,伙計們,圍起來殺呀!” 這人吼聲大,但另外三個可不傻,竟沒有一人動的。 無他,因為他們心中明白,連杜老大五人都那麼輕易的全死在這小子手中。 如今四個人絕難討到什麼便宜,再說如今山寨上的人已拉到老金礦村去了快兩天,算一算也許正回頭了,這時候不著興上幹的。 金小山見四人誰也沒動,不由一笑,道: “人是一碗血,樹活 張皮,如果我舉手之間破了各位身上血,跟手來的就是禿鷹野狼,各位以為我這話實在不實在?” 精悍的那人怒罵道: “我操,你小子南天門前說大話,你是在嚇天呢還是在嚇仙,你知道老子們這是幹什麼吃的?” 聳肩一笑,金小山道: “不就是攔路打劫的土匪強盜嗎?” 那人一挺胸,鋼刀橫在胸前,道: “這就對了,只有人見強盜就撒腿跑的,哪見過有人敢站在大爺們面前吹牛皮的!” 金小山面含冷霜,但皮在抽笑,道: “天下就有人不怕強盜的。” 短小精悍的土匪咬著牙,道: “那一定就是你這三八蛋了。” 金小山突然拉下臉來,道: “對於一個將死的人,就算讓他罵上幾句也是無傷大雅之事,但各位罵完了就應該不要忘記一件事情。” 那人愣然道: “什麼事?” 金小山已緩緩伸手抽出他那個綠絨布包來,邊笑道: “當然是如何保命呀!” 剎時間四個土匪各自橫刀身前戒備。 沒有一個上前衝,只見各自在後退 於是,金小山笑了…… “你們能逃得了嗎?” “嗖”的一聲,“閻王梭”一片銀芒畢露在金小山的右掌上,陣陣的旋動,噴灑著點點銀光刺目,綠色絨布已掖在腰帶上。 早聽得那短小精悍漢子叫道: “你想幹什麼?” 金小山道: “殺人!” 那人忙又道: “打個商量如何?” 金小山一楞笑道: “哦!說說看你們要如何的打商量。” 那人忙倒提鋼刀,伸手一讓,道: “我們不攔你,你請過山如何?” 嘿然一笑,金小山道: “好嘛,你小小于見就轉舵,風來一邊歪呀。” 那人急又道: “這可是六盤山開山立寨以後從未有過的事,你老鄉可別得了便宜又賣乖呀!” “呸!”金小山戟指對面四人,道: “弱肉強食一向是你們所標榜,如今你們攔著我金小山硬的不成來軟的,怎知我是吃了秤錘鐵了心的一付軟硬不喫架子,今天先收拾你四個,然後再殺上你們老窩去,免得你們吃定那一幫苦哈哈的淘金客。” 精悍的漢子一聽,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小子,我們這裡讓你一步,你那裡真的來勁了,我操,你吃定我四個人也許不難,但要想同我們魁首一較長短的比誰的肐臂腿粗,不是老子吹牛,你小子還真的差上那麼一大截吧!” 早聽得另一個漢子高聲道: “小子,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坐山虎’張耀的?” 金小山可真夠快的,就在對方的話音仍在,他一個雲裡縱,人已自四個人的上方堵在上山去路。 “閻王梭”仍在他的右掌上旋動。 但四個土匪吃驚于驚于金的臉色,怎的一下子變得恁般煞白嚇人。 蹬著後跟向後退不迭,短小精悍的漢子道: “你難道真想同我們魁首為敵?” 金小山冷若冰霜的道: “說,姓張的今在何處?” 那漢子看不出金小山的企圖,聞言立刻回道: “我們魁首現在不在六盤山寨。” 金小山緩緩逼近四人,邊沉聲道: “到哪裡去了?” 四個人對望一眼,金小山突然暴喝一聲,道: “回答我的話!姓張的到哪兒去了?” 又是短小漢子,道: “老實告訴你,我們魁首正領著眾家兄弟去往老金礦村,聽說那兒糧多以外,順便也要拔去並在那兒的一家鏢局,你若有真本事,何妨去找我們魁首拼命去,在我們面前你吃燒個鳥。” 鳥字出口,嘴巴尚未合上呢,未見銀星拖曳,卻見星芒在面上一閃。 “叭”的一聲脆響 只見那短小精悍漢子早拋刀撫嘴,連連“嗚嗚”怪叫著。 一陣跳叫中,雙手盡是鮮血,緊跟著“噗”的一聲,吐出一地碎牙。 這人連翻怪眼的看了金小山一眼,掉頭狂叫著往山林中奔去 另外三人正要逃,突聽得金小山暴喝一聲,道: “站住!” 三個人連刀也舉不起來的直不愣望著逼近的金小山。 每個人一臉驚慌,因為他們根本未見金小山是如何出手。 就那麼銀梭往來,眨眼功夫只一半呢,已打碎短個漢子滿嘴牙齒。 金小山一字字的道: “我不殺你們,但卻要你們替我傳句話給那姓張的。” 一聽說能活命,三個人施禮不迭的道: “老鄉,你只管吩咐,什麼話一定替你傳到。” 金小山咬咬牙,道: “告訴姓張的,他若是個人物,三天后的正午時分,我在老松坡下等他,記住,我可是一人前往,如果他是個孬種,那麼他盡可領著六盤山所有的嘍兵前去助威!” 三人忙應道: “你盡可放心,我們魁首也自認是一號人物,他絕不會勞師動眾的去對你一人的。” 金小山冷哼一聲,道: “滾!” 雖說是罵人的話,但聽在三個土匪耳中全變得中聽極了。 只見三人連連笑意滿面的點著頭,然後回身拔腿就逃,而且還是沒命的逃! 於是,金小山笑了 ◎ ◎ ◎ 就在這天傍晚時分,金小山又來到那家茅屋飯鋪前,早見那個猴兒相的漢子,滿面驚奇的道: “你 ” 金小山雙眉一揚,道: “怎麼啦,忘了我是誰?” 火眼金睛滴溜轉,尖尖的嘴巴朝後咧,尖聲一笑,道: “你老鄉不就是那天晚上在我這店裡住一晚的嗎,記得你好像身上還背了個布包呢。” 金小山故作驚訝的道: “你的記性可真不賴,連我身上背的那個淨重十斤又是純金打造的價值連城金菩薩,你也記得恁般的清楚呀……” 猴兒相的人笑道: “客官,你是在逗我猴兒李吧,誰那麼大膽的一個人敢背著那麼值錢的玩意兒走荒山過野林子的。” 金小山已坐在桌子旁,聞言面無表情的道: “我呀,而且已平安的把那玩意兒送上洛陽城,如今這是一身輕鬆的走回路呢!” 猴兒李心中明白,前天傳下來的話可真不假,山道上堵截這小子的杜老大五人全死了,顯然是死在這小子手裡的。 他娘的,點子硬,自己可得小心應付了。 心念間,猴兒李笑道: “你這是福星高照,有神守護,比仿說你現在吧,紅光滿面,福運當頭,連山裡的二郎神也棄職前來守著你了。” 金小山獅目一閃,道: “今晚我的興致好,心情愉快,著意的想喝點酒什麼的,你能先替我炒上一盤大菜?” 猴兒李一聲尖笑,道: “酒是有幾斤,不過大菜可端不出來,如果說青豆生之類的小萊,也許還有個半斤的 ” 金小山突然一把扣緊猴兒李的衣領,使得猴兒李雙腳離地飛揚,口中尖聲道: “客官,你這是幹什麼,有話好說呀!” 金小山道: “你店裡明明有做大菜的料,為什麼你說謊,可是怕我金小山少給你銀子嗎?”邊伸手入懷,一把抓出幾錠銀子,狠狠的砸在桌面上。 猴兒李偏頭哀求道: “銀子誰不喜歡,可是我這店裡實在找不出做大菜的材料來,我有什麼辦法,你吃饅頭籠裡有,要吃麵條我給你搟,上大菜實在沒有得……” 金小山更怒,道: “好小子你還要欺騙我嗎?” 猴兒相的雙手一攤,道: “客官你若不信,何妨自己動手去找,兩間茅屋就是這麼大,繞個圈有什麼能瞞得了你的一雙慧眼呀!” 於是,金小山一笑。 放下猴兒李,道: “好,你領我後面去看看,要是讓我找到什麼雞呀鴨的,看我饒得了你。” 猴兒李心中還真犯嘀咕,心想這個客人是閻老三,今晚恐怕不太平了。 領著金小山,走出茅屋外,外面已是灰暗一片的連個月光也沒有。 但金小山剛走出茅屋,立刻發現一個鴿子籠正安置在茅屋外面的架子上。 那架子正貼著茅屋的山牆支著,裡面的白鴿有三只,其中一只還在咕咕叫呢。 回手一巴掌,打得猴兒李一個大旋身,人幾乎滾在石地上,金小山指著鴿籠罵道: “王八蛋,那是什麼?” 猴兒李摀著嘴巴,道: “那可不是雞也不是鴨,只是三只瘦鴿子呀!” 金小山冷笑一聲,道: “我生平最愛吃鴿子,裡面鴿子全拿出來,我要全部清燉的。” 猴兒李搖頭,道: “鴿子身上光骨頭沒有肉,再說我們也不賣鴿子呀!” 金小山戟指猴兒李,道: “惹惱了我金小山,片下你大腿上肉下吧吃。” 猴兒李一哆嗦,道: “你敢情還吃人肉呀!” 金小山道: “有什麼不敢的,你可是需要我證明給你看?” 猴兒李道: “別證明了,我給你殺鴿子吧。” 金小山可看的真切,燈光下他守著猴兒李,自己卻雙手交叉的掖在臂彎下,一副自得的樣子,心中在想: “那天不就是放出這鴿子傳送的消息嗎,今晚我就吃了你們的鴿子,看看是你們精還是我金小山狠。” 守著猴兒李殺鴿子,金小山更守著猴兒李下鍋燉,邊呵呵笑道: “店家,你可曾常聽人說過,天下最好吃的野味,莫過於天上飛的鴿子鵪鶉,地上跑的兔子狗肉,不信等一會兒你自己一嘗就知道了。” 猴兒李心中暗罵金小山七十二代老祖宗,心中也在盤算。 只要你小子今夜不走,早晚你會落在我猴兒李手中,那時候你小子著我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吧,我的兒。 不旋踵間,一盆帶湯帶肉的鴿子端上來,一壺有些快變味的酒也提到桌面上。 不過金小山可沒有喝酒,那麼一大壺酒卻全被他逼著猴兒李喝下肚,他卻伸手在籠裡抓了幾個還冒熱氣的大白糢,啃著鴿肉撕饅頭,吃的好不痛快。 猴兒李想喝點鴿湯也被金小山擋了去。 不過猴兒李卻又藉著酒醉,一頭倒在桌面上,再也不動了…… 金小山可真夠絕。 自己先把門關上,這才找了一根粗麻繩,死死的把猴兒李捆了個結實,一頭繩子搭在橫樑上,不高不低的把猴兒李吊在半空。 金小山拍拍巴掌,倒在床上就睡起來。 猴兒李開始的時候還在裝酒醉,本想叫,又怕被金小山識破,只得咬牙硬撐著…… 低頭見金小山睡的自在,猴兒李突然尖叫道: “餵!餵!” 他聲音高而尖,山中夜又靜,立刻附近有了反應 先是有開門聲,不旋踵間,茅屋門被人拍的“ ”響…… “猴兒李,你可是得手了?” 猴兒李仍然是在尖叫不休 於是門外又有另一人道: “猴兒李,你是怎麼啦?” 又一人也叫道: “你先開門呀,好歹我們人多,大夥也好打個商量呀!” 茅屋門突然打開來,灰暗中,門外站了三個漢子。 三人見不是猴兒李,全都一愣,道: “怎麼你 ” 冷笑一聲,金小山道: “我怎麼啦,嗯?” 中間一人道: “猴兒李呢?” 金小山道: “他酒喝多了,盡在發酒瘋窮呀呀,沒你們的事,回去照顧自己的門戶吧。” 中間一人對另二人道: “猴兒李就是喜歡喝馬尿,奶奶的別管他了。” 三個人回頭各自去了。 金小山這才走入屋內關好門,他抬頭望望吊在那兒的猴兒李。 一塊擦桌抹布可把他的嘴堵得緊,連出“嗚”聲也沒有的猴兒李憋的直翻白眼。 這一夜金小山睡的可真舒坦,茅屋裡連個老鼠也沒有的令他睡到一覺到天亮。 當然,這一夜猴兒李也十分安靜。 因為前半夜他還能藉酒力活動筋骨,只是到了後半夜,他已被吊得昏死過去了。 當然天亮的時候他還依然故我的把個“猴頭”垂掛得像要與肩頭脫節了。 金小山伸了個懶腰,抬頭望望被吊在梁上的猴兒李一眼,不由得一聲哈哈。 叨拾一下自已,這才又在籠裡抓了幾個饅頭,大搖大擺的走出茅屋外面,邊回頭高聲叫道: “店家,我走啦,有機會我還會再來的!” 當然,他的叫喊是給另外那幾家人聽的,因為這時候的猴兒李已是氣若遊絲的一臉蠟黃了。 金小山走的可真快,一路他在想,水大叔說的不錯,人在江湖上,就得先保命,一個身處險地的人,不作興慈悲為懷,那是同自己過不去。 金小山心中好高興,今晚就可以回到老金礦村了,早的話自己連夜趕往過山嶺村,大叔還住在扁和的家呢! 又見日頭中天,荒山裡已有烏鴉群飛,今年的雪只怕要來的早了。 突然間,深谷中傳來陣陣人語聲,聽起來只怕有不少人。 金小山四下一打量,立刻躍身一堆矮竹林中把自已先隱藏起來。 於是,他真的大吃一驚! 只見遠處來了一大群背刀漢子,顯然是往六盤山去的。 每個人皆背著包袱,抗著糧袋,低頭頂腰似走又跳的一路閒扯淡的往前趕著路。 竹林中金小山仔細數,少說也有一百多,正中央,金小山怔住了 只見“桃花娘子”方小玉手挽在一個虯髯大漢臂彎裡,一路笑著一路叫的把身邊大步走的大漢逗得直樂哈哈 金小山再仔細看,不由得熱血沸騰,雙手抖顫。 面前可不正是自已處心積慮要找的仇家“坐山虎”張耀。 不錯,正是他。 幾年不見他還是老樣子,自己個頭高,但他比自己高半頭。 如今“桃花娘子”方小玉搭配在他身邊,還真天作之合,因為方小玉也是個大個子。 “坐山虎”張耀那對銅鈴眼一瞇又張的接著方小玉往前走。 哪裡會想得到附近還藏了個要命的。 金小山本想一衝而出的殺他個措手不及,但他見這一百多人,自己絕對殺不下手也殺不光。 另一方面自己約定三日後在老松坡下比鬥,自已又何必急在一時,且快找到大叔以後再商量。 於是,金小山望著“坐山虎”張耀領著人遠去,這才匆匆的急往老金礦村趕去 ◎ ◎ ◎ 老金礦村北面的關家莊是那麼的寧靜,風景如畫的一片美景中。 金小山在心裡奇怪,怎麼“坐山虎”張耀領了那麼多嘍兵竟然沒有槽塌到姓關的? 金小山走進關家大院門樓的時候,正碰見關福走出來,二人這是見面一陣喜,但關福喜的可並不自然。 金小山走近關福,道: “你們老爺子在吧?” 關福忙道: “跟我來。” 又在前面大廳上,金小山見關老爺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喝著參茶。 有個小男童還在他背後不輕不重的搥著,搥得關金那雙虎目一睜一閉的好不自在。 關福走到大廳中,關金才睜大眼睛來,只見金小山也跟在關福之後走來,不由一驚而起的道: “你回來了?” 金小山伸手一禮,道: “總算把關爺的鏢送到地頭上。” 邊伸手入懷,把司徒壯的回信交在關金手中,道: “這是司徒府的回信。” 關金接過來一看,點頭道: “不錯,這是司徒太爺的口氣。” 邊高聲道: “給金兄弟看茶。” 早見一個壯漢自屏後走出來,雙手捧著個茶盅。 金小山一笑,道: “茶就不用喝了,關爺且把另外五千兩銀子交出,金小山還得趕著回鏢局覆命呢。” 關金灰髯抖動不已,心中忿怒難以自恃。 稍頓之後,他冷冷的道: “金記鏢局只怕已經不存在了。” 金小山一怔,道: “關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關金直視著金小山道: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老金礦村遭到大批土匪洗劫,不過今早土匪走的時候卻一把火燒了你們的金記鏢局,你若不信,何不回去看個明白。” 金小山獅目怒睜,咬牙道: “金小山知道那是衝著我來的,不過燒了個草棚子並不表示那幫土匪的手段就嚇倒我們。” 他一頓之後,又道: “關老爺子,我在等著快取銀子呢。” 關金怒道: “如果說我請你寬限幾天呢?” 金小山道: “三對面說好了的,怎可故意拖延的。” 關金一拍桌子,道: “你想怎樣?” 金小山長身而起,戟指關金道: “姓關的,你想耍賴不成?” 關金怒吼連連,道: “不是耍賴,是沒有。” 金小山冷哼一聲,反手又抽出那個絲絨布包來。 “嗖”的一聲,絨布掖在腰帶上,“閻王梭”已在他的右掌中旋動起來。 只聽他語音鏗鏘的道: “還是我大叔說的話對,人心難測水難量,所以他臨去曾交待我,如果關家耍賴,那就取了你姓關的項上人頭,五千兩銀子也不要了,姓關的,保命吧!” 關金驚怒交加的道: “你想殺我?” 金小山踏前一步,道: “你應該知道我說得了做得到的,反正我金小山沒家沒累,殺了你我拍屁股走人,你的這座莊院裡,大概還沒有人攔得住我,當然包括你養的幾只啃過人肉的黑狗。” 就在這時候,只見一個武師急步走進大廳,看他那種滿面疲憊,僕僕風塵樣子,光景是遠道趕回來了。 關金一見,忙問道: “怎麼樣了,可找到二老爺?” 那武師低聲道: “墨雲谷那面死了四個大頭目,小的趕去的時候,二老爺正好出外了,所以沒有依計行事。” 關金一聲長嘆,道: “這次真的誤了大事了!” 金小山冷冷的望著關金。 他心中在想,你這個黑心肝的老賊,還以為我不知道呢,當年你準是謀害了一群淘金客,這才霸住這一帶自立為主,以為我不知道,他娘的原來有錢人的錢不一定全是來的正當呀! 關金望望面罩寒霜的金小山,一聲長嘆,道: “姓金的小子,算你狠,也算你走運,姓關的認了。” 邊自懷中一陣掏取,五張各一千兩銀票早怒擲在金小山面前,狠聲道: “別太高興了,早晚我還會一張張的收回來的。”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收不收得回去,可不是全憑你姓關的一句話,那是要露出點真才實學才算數。” 關金突然大怒的破口大罵,道: “拿了你的銀子,滾你的蛋去!” 哈哈一聲笑,金小山旋身抖手打出“閻王梭”,但銀芒只在關金面前一閃而退,嚇的關金全身一震。 一旁的武師正要拔刀衝殺而上呢,早見金小山的閻王梭突然自他的肩頭下擊,“當”的一聲響中,“閻王梭”帶著地上的五張銀票已落在金小山的手中。 只要銀票本身不假,有點破損也無妨。 一聲哈哈,金小山的人已在大廳外。 關金還想再罵幾句 他才衝到大廳門口,哪裡還有金小山的人影。 ◎ ◎ ◎ 走出關家莊,金小山頓覺輕鬆不少。 天黑沒關係,這條路他熟得很,沒多久他就到了老金礦村。 金小山先到自己的那座茅屋,還真的已經給“坐山虎”張耀給燒的一灘灰燼 於是他想起了北斗峰下自已的家 也想起被燒死的妻子小小與兒子九九。 金小山面目僵呆的自言自語: “姓張的,你又一次燒了我親手搭蓋的屋子,你等著付出你應付的代價吧,我的兒!” 一陣追思過後,金小山走到錢家飯鋪門口。 這時飯鋪的門關得很緊,他一推未推開來,這才拍門叫道: “小五子,開門啦!” 飯鋪裡突然有人叫道: “是金兄弟回來了,快去開門。” 金小山一聽就知道是錢掌櫃的聲音。 早聽得小五子道: “是金哥嗎?” 金小山又聽得拉凳子桌於聲音,然後大門被拉開了,小五子早迎了出來。 金小山點頭笑著走進飯鋪裡,錢鳳已從裡面跑出來,金小山忙笑道: “聽說這裡鬧土匪,你卻安然無恙,倒是令我大為驚奇呢。” 錢掌櫃迎上來,道: “金兄弟你也知道老金礦村鬧土匪呀,還好我們知道的早,後院有個地窖,阿鳳就是躲在那兒的。” 金小山坐下來,道: “給我下碗面吧。” 錢掌櫃搖搖頭,道: “紅薯稀飯還有,白麵連麥子全被那幫土匪搶光了。” 金小山一愣,道: “眼看著冬天就來了,老金礦村的人們怎麼過冬呢?” 雙手一攤,錢掌櫃道: “怎麼辦,連銀子全被搶光了,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多年來土匪顧不到這裡的,哪想到今年全走樣了呀?” 金小山扒著紅薯包穀稀飯,心中可在琢磨,如果“坐山虎”張耀不知道我金小山,如果我沒殺了他的人,而老金礦村也沒有個“金記鏢局”,姓張的絕不會對老金礦村下手,顯然自己給老金礦村帶來了災難。 心中有了愧疚,金小山偷眼望望一旁坐著的錢鳳,只見錢鳳也在望他,不由一笑,放下碗來道: “錢掌櫃的,老金礦村近百口人總得設法子吧,日子總是要過的呀!” 錢掌櫃道: “我去求過董五爺,可是他們大部分的人全回鄉了,你是知道的他們一走就是結伴上路,聽董五爺說在往上川府的那條路上如今平靜,連他也要回鄉了。” 金小山一聽,這才緩緩自懷中摸出兩張銀票來,他往桌子上一放,道: “早些找人往上川府去辦多些糧食回來,人總是要吃飯的,我走了。” 錢掌櫃取過銀票,不由得大叫道: “兩千兩呀,我的媽呀,全老金礦村的人有救了呀!” 錢掌櫃招手叫金小山,但金小山回頭一笑,道: “我還有事要辦,大叔還在等我呢!” 緊跟在金小山身後的錢鳳哀愁的道: “就知道你大叔,也不同我說一句話就走了。” 金小山道: “我當然有話要同你說,但這可不是一時間我就說得出口的,你等著我回來吧。” 錢鳳想跟出去,但金小山手一攔,又道: “外面黑的很,可別出去。” 錢鳳道: “這時候你上哪兒找水大叔?” 金小山高聲道: “過山嶺村!” 聽起來人已在十丈外了。 錢掌櫃這才自言自語道: “原來他們住到過山嶺那面了。” 一旁的小五子驚訝的道: “走的快也得三更過後了,金哥難道不怕狼?” 錢掌櫃望著手中銀票,道: “小五子,你以為人出狼哪個厲害?” 小五子一想,道: “終究還是人厲害。” 錢掌櫃一笑,道: “這不就結了,他連山上土匪都不怕,豈又會怕狼的!” 於是小五子也笑了。 |
第18章 水家父子淒涼憶往事
金小山趕到過山嶺村的時候,三更天才過了一半,灰濛濛的夜色中,扁家的大門前面似乎站了個人。 北國荒山中的初冬季,白天已是滿山枯黃幹辣,夜半更是蕭煞一片而更見淒涼了。 漸漸的走近,也漸漸的看清楚那人是誰了。 一根手杖拄地,雙目直視著自已,連嘴唇在翕動,金小山也看見了,光景可不正是大叔啊! 突然湧起一陣辛酸熱淚,含著無與倫比的興奮奔騰而湧出眼眶來,猶似遠方遊子的歸來,金小山咽啞著叫了一沉聲: “大叔……” 人已撲過去跪在水行雲面前。 沒有咳聲,枯瘦如柴的手按在金小山的頭頂上,水行雲抽動著無來由的兩管稀鼻涕: “小子,你總算沒叫大叔白操心,終於平安的回來了!” 金小山緩緩的站起來,道: “夜來外面涼,大叔,我們有話回屋裡說去。” 水行雲點點頭,就在金小山的扶持下走進屋子裡。 金小山忙把燈點上,這才看到這間客房中也只是一張大床一張桌,水二兄弟正睡得濃呢。 拉過一張凳子坐下來,水行雲道: “白天聽說老金礦村被搶了,你知道嗎?” 金小山點頭道: “我就是從老金礦村來的,我們的金記鏢局全被那幫土匪燒了,好像是衝著我們來的。” 水行雲一聲乾笑,道: “意料中事,原因是我們擋了那幫土匪的財路。” 邊又細看金小山一眼,道: “算算日子,你應該回來了,所以我睡不著,這才起來門外看看,想不到你還沒叫大叔失望,怎麼樣,事情全辦好了嗎?” 金小山低聲道: “事情全辦好了,不過我在關家收取另外五千兩銀子以後,轉回老金礦村,發現他們被土匪這麼一搶,連冬天只怕也過不去了,所以我就擅作主張的給錢掌櫃兩千兩銀子,叫他著人去上川府辦糧食。” 他赧然一笑又道: “我想做點善事,也好給大叔添添壽,大叔不會怪我吧?”邊又取出另外三千兩銀票三張出來,但水行雲叫金小山自己留著。 水行雲一聲哈哈,道: “鏢是由你保,銀子當然應由你支配,你心存仁義,行事還不忘對大叔一片孝心,這是你小子有良心,過來靠近點,讓大叔看看你……嗯,氣色還不錯,一路上,可遇到些什麼樣的古景,說給大叔聽聽。” 金小山忙坐近水行雲身邊,低聲道: “大叔,我發現一項天大的秘密呀!” 水行雲道: “說來大叔聽聽。” 金小山比著手勢,道: “大叔呀,墨雲谷主他姓關,叫關浩,而且也是老金礦村北山凹關家的二莊主呢!” 水行雲並不驚奇,只木然的面皮一抽,道: “就是這些嗎?” 金小山一愣,道: “原來大叔已經知道了。” 水行雲道: “對付一個要取我項上人頭而處心積慮謀奪閻王梭的人,如果大叔還不知道他是何人,大叔豈非是個糊塗蛋,這事大叔只是從前對你稍提一下,指望你有一天替大叔扳回顏面,出口惡氣!” 金小山忙問道: “小子一直沒有忘記這件事,就等大叔吩咐了。” 水行雲道: “別急,這事還有待琢磨,你且說說看那洛陽巡撫衙門大街十號住的是什麼樣人物。” 金小山道: “姓司徒的,而且子也打聽到了,姓關的送上那尊金菩薩,為的是祝賀司徒壯的八十大壽,因為當年姓關的有嫌疑謀害十多名淘金客,官司是姓司徒的大力攔下的,感恩圖報的就送了一尊金菩薩。” 冷冷一笑,水行雲道: “其實那尊金菩薩正是我水行雲之物,卻被關金當人情送到了洛陽城。” 金小山伸手挖挖自己耳朵,道: “大叔你說什麼?” 水行雲面無表情的道: “別這般的大驚小怪,大叔如果對你小子吐出肚皮裡的苦水,只怕你準會嚇一大跳的暈過去呢。” 金小山道: “既然金菩薩是大叔之物,當時就該留下來呀!” 水行雲拍拍衣袋,道: “有姓關的信在,還怕以後他們抵賴不成!” 金小山道: “可是金菩薩已經送入司徒府中,我們如何去取回呢?” 水行雲道: “那是以後的事。” 金小山又道: “我在往洛陽的道上,遇上自稱是墨雲四煞的四個黑衣勁裝大漢,他們一心要奪‘閻王梭’,當然還要我的命。” 突聽得水行雲冷笑道: “狗屁的墨雲四煞,那四個原是關浩的貼身武士,六七年前橫行在關洛道上的關洛四魔罷了。” 金小山輕鬆一笑,道: “別管他四魔也好,四煞也罷,全叫小子我把他們送進酆都城了。” 水行雲淡然道: “跳梁小醜盡唬人,本不值放手一搏。” 金小山這才對水行雲又道: “大叔,小子終於打聽出殺家仇人‘坐山虎’張耀的下落來了。” 水行雲一把握住金小山的手,驚奇的道: “他在哪兒?” 金小山手指北方,道: “六盤山,就是他夥同‘桃花娘子’方小玉搶劫老金礦村的,目的就是我們。” 呵呵一笑,輕拍著金小山的肩頭,水行雲露出他從未有的歡愉之色,道: “你已找到仇人,那正是大叔重回山谷的日子不遠,不過 ” 金小山忙笑道: “看大叔高興,小子更高興,大叔要指教,小子一定會聽大叔的。” 水行雲收起笑容,面上又是一片冷漠的道: “那個‘桃花娘子’方小玉可真是個害人精,人說女人禍水,她可足以代表了。” 金小山道: “大叔的意思是 ” 水行雲道: “‘閻王梭’本不放女人血,這是大叔曾對一個女人立的誓,但如今‘閻王梭’在你手中,自當他論,如果再遇上這女人,殺了她!” 金小山點點頭,道: “小子也早有此意,幾次三番的被她溜掉,一個女人,又長的那麼美,小子實在不願在後面猛追不放。” 水行雲道: “那是一條花斑毒蛇,一而再的加以縱容,小心被她噬上一口,那時候她絕不會饒你的。” 金小山道: “下次見了面,我先收拾她。” 水行雲道: “你既然遇上了毀家殺妻及殺子仇人,準備如何收拾那‘坐山虎’張耀?” 金小山道: “回來的時候,遇上四個土匪攔住小子去路,聽說六盤山他們的魁首是張耀,我就沒有取他們的命,為的是要他們帶口信給那姓張的,三天以後的正午,我在老松坡下與他決一生死之鬥。” 水行雲道: “已經過了一天了。” 金小山道: “可是老松坡就在老金礦村與六盤山正中間,小子我趕往老松坡,快的話半天功夫就到了。” 微微一笑,水行雲道: “也好,我們明日一早趕到老金礦村去。” 輕拍著金小山又道: “你也走了一天該歇著了,就在這大炕上擠著睡上一晚。” 金小山有些累,但他卻又十分興奮,興奮得直到四更天才合起眼皮,水行雲父子早已沉睡入夢鄉了。 金小山還是被水二的驚奇聲擾醒的。 水二天亮醒來,見金小山睡在一邊,不由驚“咦”一聲,金小山揉揉眼睛坐起身來,示意水二要輕聲,別吵了大叔的好睡。 於是二人輕輕下炕走到外面,不料遠處山道上正有二十多人肩上抗著扁擔布袋等物,匆匆往五老峰那面走去。 金小山一愣,忙走上前去,早見人群中走過一人來,這人高聲叫道: “是金哥哥呀!” 金小山一見笑道: “原來是小五子,你們這是上哪兒呀?” 來人正是錢家飯鋪的小伙計,他見金小山走來,忙高聲對所有走來的人道: “這就是金記鏢局的大鏢師金小山,老金礦村今年能過這個冬,那全是金大鏢師所賜,大家快過來謝過。” 呵呵一笑,金小山忙對大夥一攔,道: “敢情各位是去上川辦糧食的了,我不耽誤各位,一大早我們也要回老金礦村呢!” 小五子早笑道: “金哥呀,我家姑娘可是在盼著你呢,快去吧!” 金小山笑意掛麵的道: “你家姑娘怎會看上我這麼一個無賴漢,別逗了。” 水行雲這天的精神特別好,他在過山嶺村吃了藥又吃過飯,就在金小山的陪同下,辭別扁和,帶著兒子水二,三個人一同趕往老金礦村去。 才走了一段路,金小山似乎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對水行雲道: “大叔你同水二兄弟先走一步,我還得見見扁大叔。”說完也不等水行雲再問,人已奔出十丈外了。 水行雲皺皺眉,自語道: “這小子愈見鬼靈精了,他找扁和幹什麼?” 一旁的水二道: “金哥可能是為爹的事吧!” 一聲長嘆,水行雲道: “兒呀,你要是像你金哥一樣,我們父子早已另是一番光景了,欸!” 水二道: “只怪我媽死的早,爹又把二娘捧上天,自已卻站到她的腳底板下面憑她踩,你太聽她的話了,連你的武功她也不准教我,她又憑我吃完不唸書,十歲以前我還真心喜歡她,可是……可是我愈長大愈覺不對勁,直到……” 水行雲道: “別說了,是爹虧欠了你,只等爹的一口怨氣出了,總會設法彌補的。” 水二突然叫道: “彌補!彌補!彌補有什麼用,我的一條腿已經被那狠心的關浩一棍子打殘,又怎麼個彌補法,到現在爹還對他怕幾分的,爹以為我看不出來?” 拄杖低頭走著,水行雲一聲嘆,道: “江湖上我水行雲叱吒四十年,想不到卻被這個女人一巴掌捏在手掌心。” 水二道: “五年多前,爹怎麼一去不回谷了,記得那天晚上我睡的時候,還見二娘在數說你,參卻一語不言,半夜裡下那麼大的雨雪,你竟穿雨雪而去,我哭著抱住大廳廊柱叫爹,爹也棄我而去。為什麼?” 水行雲無奈的道: “爹大概前世欠她的太多了,這輩子她要折騰爹個夠,常言道得好,妻兒前世冤孽,一朝債還清,才算一身輕。” 不料水二道: “爹既是這麼說,那我又如何要受這種罪的?這太不公平了吧!” 水行雲道: “也許‘閻王梭’往日太過霸道,太多的人死於爹的梭下,使我的兒子也遭到如此不幸的報應吧!” 水二跟在水行雲身後,邊挾著枴杖走,邊抗聲道: “爹常說殺當殺之人,既然該殺,又何來報應?” 水行雲道: “雖殺的全是該殺之人,但上天也有好生之德,過份的血腥,上天也會眼紅。” 一陣沉默之後,水行雲一嘆,道: “事情就快要落塵,彼此的輪轉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也許這也是上蒼的安排吧,四年前爹沒有死掉,反而不久遇到了你金哥,爹想來想去有許多事是可以藉他之手替爹辦妥的。” 水二這時才問道: “爹如何會弄得一身癆病的?” 水行雲道: “說到癆病,難免會想到那晚上的事來,你二娘,她實在不應該那樣對我 她 ” 又是一陣沉默,水行雲似是在追溯到一段遙遠的往事,那是他壓封太久的往事 斷斷續續的,水行雲道: “十年夫妻之情,是由小師妹轉變的,你二娘原本是爹的小師妹,她小時候我抱過她的。” 水二道: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我四歲的時候她死了丈夫才嫁給爹的,小時候她本來對我很好的,可是 ” 水行雲道: “那年我快六十了,也許一個練武的人在生理上也有其缺陷,所以我同你二娘的夫妻生活十分不調合,我一再的受挫下,對她我已產生了害怕之感,於是更無法滿足她了,而她還是個四十不到的女人,於是,我連她們武關楓嶺下的家也無顏再去。” 水二道: “第一次二娘打我,是我十二歲那年。” 水行雲道: “對我不滿意,出氣在孩子身上,當時爹只覺得對你有所虧欠。” 水二道: “她為什麼誑我別學武呢?當時我還以為她怕我吃苦呢,所以我還對她心存感激呢。” 水行雲咬牙道: “就是下大雨雪前幾天,她從秦川回家,身邊卻帶了個滿面紅光的大漢,她還假意的介紹是她表哥,陪著她來谷中住幾日呢,但那天晚上卻被我發現她竟坐在她表哥懷裡,我一氣之卞就要衝進去殺了他們,但她卻在房中高聲叫喚我,孩子,那時候我真苦啊!因為多太愛她了,何況她又是爹的小師妹,我能殺她嗎?再說也是爹的不行,難以滿足她的需求,甚至最基本的需求 ” 水行雲邊走邊嘆氣,接道: “所以我沒有進房去了,也沒有留下來,一氣之下,冒著狂風大雪,一口氣走出兩百里,直到第二個夜晚到來,直到天上的大雪消失,我才在一座山神廟中睡著了。” 水二道: “爹在自我虐待。” 水行雲道: “不錯,我是在發瘋,但是當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卻病了,病得昏迷三天三夜,那真是死去活來的三天三夜啊!” 水二嘆道: “爹走了,二娘卻又視我為眼中釘,連爹的手下人或下人們好都不准他們侍候我了,日子過了一年多,我太想爹了,所以自己弄了些銀子就出來找爹了。” 水行雲冷笑一聲,道: “我這裡對他們盡是講仁義,他那裡送給我殘忍二字,娘的皮,不吃饅頭也要蒸口氣,有道是人掙的是一口氣,佛要的是一爐香,她弄個姓關的整我冤枉,武林中誰會相信我‘閻王梭’水行雲會不吭不聲的頂著一個綠油油的帽子,姓關的會是她表哥?呸!” 事情終於被水行雲一句話敞明暸 ◎ ◎ ◎ 金小山又匆匆的走到扁和的家,正看到扁和坐在簷下抽旱煙,見金小山回來,忙笑道: “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金小山走近前抱拳,道: “非是忘了什麼東西,小子有一事不明,特來向扁大叔台前請教的。” 拍拍一旁光溜溜的一塊大石頭,扁和笑道: “坐下來,你有什麼要問的?” 斜著屁股坐在石頭上,金小山道: “扁大叔,我再問你老一遍,你看我大叔的癆病能不能完全好?” 扁和笑呵呵的道: “真的,你比他的兒子還孝順他,關心他。” 金小山道: “水大叔是我恩人,對他孝順也應該的。” 扁和這才對金小山道: “我不擔誤你趕路,長話我短說,你大叔能維持現狀已算不錯的了,要知人肺生氣,氣能養血,他的肺枯竭一半,早已失去生機了,所以往後的日子全看你的了。” 金小山一愣,道: “怎麼會是這樣的,那他的季常之癖重症,當真無藥可救了?” 扁和突然仰天打個哈哈,旱煙袋幾乎點到金小山的鼻尖上,喘著氣,道: “愣小子,你還真把老夫的話當成真了,天下有這種病的?你見過誰能醫這種病的?” 金小山道: “扁大叔怎能看得出我大叔有季常之癖的?” 扁和這才緩緩把煙袋鍋裡的煙灰磕在地上,道: “你知道你的這位大叔何許人也?” 金小山道: “他沒對我說,也不許我問,但我知道他教我的那幾手絕活還真厲害呢?” 扁和不客氣的道: “我把你這個糊塗蛋,武林中的大魔頭‘閻王梭’水行雲你都不知道,你還跟了他四年,豈非是個糊塗蛋?” 金小山道: “我怎麼不知道他是‘閻王梭’水行雲,只是沒聽說他是什麼大魔頭的。” 扁和道: “十多年前,老夫掛單長安壽和大藥舖,曾在偶然機會中替他療過一次傷,後聽人說秦川墨雲谷的水行雲是他,所以他來到過山嶺以後,道出自己的名字,才使老夫想起你這位大叔的來頭。” 金小山張大著嘴巴,半晌擠哈不出一個字,扁和道: “他就是正牌的墨雲谷主‘閻王梭’水行雲。” 金小山道: “我大叔是墨雲谷主,這太不可能了,也難以令人相信,因為墨雲谷正出白銀取我大叔的命,且又派出高手堵殺我大叔呢!” 冷然一哼,扁和道: “你大叔是天下高手人物,也是天下最可憐之人,你不是要知道他那季常之癖嗎,我怎麼知道的,其實說來湊巧,兩年前我往深山中採藥,就在墨雲谷附近遇了個被蛇咬的人,我救了他,不料那個人是從墨雲谷出來的,聽他說是要找他家小主人的,我覺得他是個忠僕,問起來才知他是找的水二,大家這才談起來,於是他就把你水大叔怕他的小老婆的事說出來,我才知道那墨雲谷中還有這麼一段醜陋的家務事。” 金小山道: “何謂醜陋的家務事?” 扁和道: “水二的二娘已在水行雲出谷一去不回中,同她的心上人明正言不順的霸佔了墨雲谷了。” 金小山怒道: “她的情人是誰?” 扁和想了一陣,道: “兩年多了,老夫的記憶已不清楚,好像是姓關叫什麼關……” 金小山一怔,隨口道: “可是叫關浩?” 扁和點頭道: “對,對,是關浩,錯不了。” 他又望望金小山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金小山霍然而起施禮道: “小子總算把事情弄清楚了,若問小子怎麼知道,一時間也無從說起,我得趕著去照顧我那可憐的大叔去了。” 金小山回身大步走,邊還自言自語的道: “我可憐的大叔,一肚皮苦水的大叔,只等小山撂倒那個‘坐山虎’張耀,小山替你除去姓關的狗雜種。” 人已遠去,扁和根本未聽到金小山在說些什麼,抬頭望望迎面那高入雲端的過山峰尖,一片墨雲已被山風吹散殆盡,只餘下一片薄薄白雲不即離去 金小山與水行雲父子,三人趕到了老金礦村,也走入錢家飯鋪內,最高興的當然是錢鳳,她心靈性巧,知道金小山對他的這位大叔十分孝敬,所以她也著實的盡在水行雲眼前獻殷勤。 錢掌櫃當即對水行雲道: “水老,你們的鏢局被燒了,甚至你的那頭小叫驢也被那幫土匪牽去,乾脆,以後你就住在我店裡,把我這兒當成自己的家,我吃幹的絕輪不到你老喝稀的……” 水行雲笑笑,道: “我有個預感,要住也住不多久了。” 一旁的錢鳳忙問: “那老爺子的鏢局不開了?” 水行雲道: “也許是用不到再開了吧!” 他的話立刻引起錢家父女的驚異,“不用開了”這是什麼意思? ◎ ◎ ◎ 柔柔的涼風輕輕的刮過一片老荒林,樹未動,但卻有些微的響聲,響聲來自地上乾枯發黃髮霉的幹樹葉的滾動,但卻落在人的心裡頭,有著淒涼的哀傷,宛似在為踏在這些枯葉上的人十分有節奏的演奏一遍哀樂。 天空中呈現著一片悒鬱陰霾,那蒼茫與淒涼的北國初冬,已披上了一片寒瑟與無奈,給人一種生與死的輪迴之感,這就是自然的定律,那生生不息的定律。 金小山在水大叔的安排下,早已養足了精神,這時候才五更過後,就已束裝上路了。 走在松林外面的山道上,金小山望望天色,光景該是卯時了吧。 突然自林中沖出十幾雙寒鴉,聒噪著飛向遠處。 金小山看那方向,可不正是飛向遠處的老松坡,也許這群羽毛畜牲們也猜到了人間正準備為他們製造一份大餐吧! 當然,這時候就金小山來說,這和一場快要醒來的夢毫無分別 那噩夢來得突然 那年自已帶著妻子小小,挑著行李也挑著兒子九九,三個人在山西洪洞縣大槐樹辦好了南遷手續,一路入山而找到了北斗峰下,如果依照自己計劃,三五年就能蓋上一院小瓦屋,按季種地,閒時打獵,這景是美好的 誰會想得到噩夢來得這般莫名其妙,恬適的生活面被糟塌得蕩然無存,留下的卻又是永難消失的慘痛烙痕! 這個夢也太長了,幾乎就是四年之久。 如今總算夢要醒了,一個做夢的人,一旦知道夢快醒的時候,各人由於夢境的不同而有著不同的反應 夢是美的、甜的,令人陶醉的夢,誰也不願意一旦醒來惹上個大失所望。 如今金小山的夢是噩夢,他正是急於要醒轉來,因為他迷失在這噩夢太久太久了。 也該走向現實了,因為從金小山走地有聲,抬頭挺胸高視闊步中看得出來。 今天也許真的是個大日子吧! 至少對金小山而言是個大日子。 薄底鹿皮快靴已濕,那塗上一層寒霜的山道草叢上面,呈現出太多的網狀,有些水珠被托在網上面,一經金小山踩過,網沒有了,連霜也成了水而濕了金小山的靴。 今天,金小山可叨拾得利落,青布巾扎頭,青布帶束腰,藍短夾衣黑長褲,腳脖子上也扎著小青布條子,“閻王梭”似充滿了生命似的盡在他的右邊腰上蠕動不已! 再一次的反手撫摸著“閻王梭”,金小山默默的在想: “三年的苦練,三年的期待,今天正是一洩胸中仇恨之時,姓張的,你可要來啊!” 對於這種永無法消失的仇恨,除非自認倒楣,但金小山如今怎能承受這種仇恨的啃噬? 一次次的殺敵之後,總會令他好生想上一陣,何日才能同“坐山虎”張耀放手一搏?而今終於這一天來臨了。 而且來得令他相當的興奮。 再有半個時辰就是午時了。 金小山已是“泰山石敢當”似的雙手掖在兩脅而卓立在老松坡下的一塊大石頭上。 老松坡實際上並非整個山坡長滿了老松樹,而是在山坡頂上長了一棵千年虯髯盤根古松,松下面還有個人高的土地廟,從老金礦村北上到六盤山的山道,就經過這裡。 金小山選擇這裡,為的是這老松坡上並沒有荒林野樹,山石徒峭而能一目了然,這種地方,就不怕對方按下什麼玩人的暗樁,大可放手一搏! 現在,金小山的心情就如同從前狩獵般的在等候獵物的出現,只不過他這次所等的獵物猶比獅虎兇十分的“坐山虎”張耀,一個他必欲殺之而甘心的仇人。 就在這時候,迎面山凹處的狹山道上,隱約有馬蹄奔騰聲傳來,蹄聲有些混雜,顯然絕非一匹馬。 金小山面露冷笑的望著遠處,蹄聲愈見明確,顯然正朝著老松坡奔馳而來。 金小山雙肩前後上下一陣聳動,振奮精神而直視遠方,就如同他遇到了一頭花斑大豹時候的情形一樣的既緊張又興奮…… 終於出現了,但出現的也只有兩匹馬,而兩匹馬上坐的人還真令金小山啼笑皆非。 第一匹馬上坐著巨大的虯髯大漢,馬鞍上掛著兩件令金小山愣然的東西,左面一人老藤盾,右邊掛了一個四尺長把的大板斧,精芒閃閃的尺寬斧刃,看上去猶似大半個快要下山時候的大月亮。 後面跟著的,卻是那陰魂不散的“桃花娘子”方小玉,只見她未下馬先掩口笑,而且直衝著大石上面的金小山扮鬼臉,一副意得志滿的樣子。 漸漸的,金小山猛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的激動,平靜下心來,把獅目一瞇,雙手在衣衫上摸擦著手掌上的汗水。 兩匹馬全是棗紅的江外良駒,虯髯大漢仍然端坐在馬上未下來,依稀金小山還認得出這大漢就是他的毀家大仇家“坐山虎”張耀,也是自已四年來臥新嘗膽而必欲復仇的終極目標。 現在,仇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在金小山的眼睛裡,“坐山虎”張耀是六盤山群匪的魁首,金沙河附近兩百里方圓的黑道上聲威振天的人物,只看他在馬上的雄姿,那種山一般的粗壯,猩獅般的粗厲,相形之下,自已是矮了一大截了。 但高矮不能論強弱,金小山可並未稍具些微畏縮,在他那微瞇的獅目中,正散發著熾熱的火焰,直視著正在馬上上下打量他的“坐山虎”張耀,面上的肌肉也正因為內心的激盪不已而跳動。 就在彼此對視對方端詳不已中,“坐山虎”張耀終於開口了,他聲調低沉中含著一種頗具挑戰性的威嚴: “夫人,是他嗎?” 後面的“桃花娘子”方小玉一聲嗲,道: “不錯,寶貝呀,該說的阿玉全對你細說了,一朝動上家夥,可千萬大意不得的。” 金小山“哦呸”一聲,道: “方小玉呀,幾日不見怎的床頭又見新人了,而且是一個比一個高,一個比一個結實,照這麼下去,下一個你得找上城隍廟門的四大金剛了。” 突聽方小玉冷笑,道: “別管我姘上誰,只一朝不見你躺下去,方小玉就同你這混帳王八蛋沒完沒了,而眼前你已離死不遠了。” 馬上的“坐山虎”張耀伸手取下掛在馬鞍上的兩件東西老藤盾與大板斧,一抬腿人已落下馬來。 另一邊,“桃花娘子”方小玉也下得馬來站在道旁。 “坐山虎”張耀跨前一步,伸出右肘頂了馬腹一下,他的坐騎立刻緩緩的走到山邊。 面對石上的金小山,“坐山虎”張耀道: “聽我的夫人說你叫金小山?” 金小山點頭。 聲音越見低沉,張耀道: “你殺了我的部下,也傷一個,臨走還留話約我來此決鬥,為什麼?” 金小山飛身落下大石,他已確定只有張耀同方小玉二人前來。 雙手又掖在兩脅,金小山面對“坐山虎”張耀,厲聲道: “你應該知道為什麼的,除非你真的是一頭兇惡的畜牲,因為只有畜牲才不記得他造的孽做的惡。” “坐山虎”張耀雙肩上揚如立,銅鈴眼怒睜炯炯,一陣嘿嘿沉笑,道: “在這八百里大山裡,我張耀就是王,是生死的主宰,哪天不見血腥的,老子哪還會找個生死判官登記的,奶奶個熊,你何不直解是什麼樣的仇,何種的根,這般不知死活的一定要把你的小命來祭張大爺的板斧。” 金小山咬牙格格,雙手緩緩伸直,十指推拳“ ”脆響中,冷冽的道: “四年了吧,那時候你流竄到重陽鎮附近的北斗峰下,殺死我的妻子,又殺了我的兒子,臨走一把火燒的兇,但卻燒不掉你滿身罪孽 ” “坐山虎”張耀似在擰緊雙眉回憶往事呢 金小山猛吸一口氣,又道: “不久,我找上了豹子崖,發現你穿的那件外衣上的銅釦子,那晚本想要同你一拼的,不料卻被你一腳掃蕩山崖下,難道你真的神志不清,只做不記的像頭大狗熊!”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坐山虎”張耀全身抖動不已“我操,原來那晚你沒摔死在山崖下,倒是你王八蛋的命大,不過你既然逃過一劫,就該立地為良,找地方躲起來,怎的還嫌自己命長的千方百計找來送死,娘的老皮,當初我還以為是什麼樣的三頭六臂人物呢,卻原來是你這**養的 ” 一旁的“桃花娘子”方小玉早高聲提醒“坐山虎”張耀道: “寶貝,在你面前站的,可絕對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你可千萬當心,絕對不能有些微大意的。” “坐山虎”張耀冷笑道: “就算他苦練三年,也難令人有大吃一驚的成就,且看你丈夫怎麼收拾他吧。” 金小山一聽,冷笑,道: “好傢伙,才幾天你們就成了夫妻,倒是令我金小山大感意外了。” “桃花娘子”方小玉尖笑,道: “你笑吧姓金的小子,能含笑而死在我丈夫大斧之下,也算是一種難得的榮幸,一般人哪還會需要我丈夫自己動手的,而你就不同了。” 金小山冷冷道: “當年找你是同你拼命,今日把你約來是取你的性命,兩相比較,對我金小山而言,已是大異其趣。” “坐山虎”張耀道: “這就是你這般大膽約我來的目的?” 金小山方口稍動的道: “不錯。” 雙肩微沉,偏臉斜視,“坐山虎”張耀道: “你可知道老子的行業是殺人,只要老子高興,一夕之間殺個十個八個的是常事,當初你那個老婆也太不識抬舉,張大爺只是稍微消遣,她就擺出一副三貞九烈的樣子狠狠的咬我一口,娘的皮,她這麼一狠,老子比她更狠,先殺後燒,完了拍屁股走人,如此而已。” 金小山已是滿面寒霜,口齒發聲,連喉結也在發聲 於是,他的右手反向後腰 於是,一個綠絨布包已握在他的手中 道旁的“桃花娘子”方小玉已高聲再次的提醒“坐山虎”張耀,道: “寶貝呀,你可千萬小心他手上的玩意呀!” “坐山虎”張耀就在方小玉的話聲中,橫裡一個斜躍,左手老藤盾已擋在胸前,冷厲的直視著金小山的一舉一動。 只見金小山把綠色絨布托在右掌,左手疾快的抽開來,綠絨布已掖在腰帶裡 於是那銀芒就在金小山的右掌中急速的旋轉又停,停而後又旋,令人覺得金小山手中如托著銀河裡的一把寒星,那麼的光耀奪目! “坐山虎”張耀以老藤盾在前,右手中的大板斧已開始在掄動,板斧帶起陣陣的“ ” 聲,令人心膽欲裂。 於是張耀就在此時開始移動身形,極快的移動著,-雙銅鈴眼死盯著金小山手中的“閻王梭”不做稍移。 金小山托“閻王梭”,面目冷靜而沉著的開始抬步,他移動的相當慢,慢到幾乎是未動一般,光景好像並不覺得那空中揮動的大板斧是對他而來的,情緒上一絲反應也看不出來,“閻王梭”仍在他的右掌上旋轉又停。 不論是空間也好,時間也罷,雙方已到了捨身相撲的時候了。 突聽得“坐山虎”張耀暴喝一聲,猶似月亮當頭落下來一般,“嗖”的一斧,直砍向著似未動實則早動的金小山,沉與狠,猛與疾,皆兼而有之。 像一條躍向龍門的鯉魚,金小山彈腿塌肩斜閃如電,人已自大斧下閃到了“坐山虎”張耀的右後方。 “閻王梭”就在這時候出手了 沒有聲息的自金小山手中奔向“坐山虎”張耀的面門,依然是那麼的疾,那麼的快不可言! “ ”的一聲,“閻王梭”就在“桃花娘子”方小玉的驚叫中,打中“坐山虎”張耀左手高舉的老藤盾上沿半寸地方。 “閻王梭”雖未打中“坐山虎”張耀,但卻更提高了張耀的戒心,這時候他才相信傳說中的“閻王梭”果然霸道,如果不是方小玉一再提醒,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注視著,可能自己已著了道。 金小山的“閻王梭”一擊未中,但他卻心中還盤算著另一件事情,那是他必欲先做的事情。 於是他雙目注視著“坐山虎”張耀的身形,而用眼的餘光去留意“桃花娘子”方小玉。 這時候他內心正在竊笑,而且笑意立刻又反應到面上來,而令張耀內心一寒! “桃花娘子”方小玉已拔刀在手了。 |
第19章 金小山擊殺坐山虎
計劃在一瞬之間確定。 計劃也在一瞬之間實施。 金小山突兀間一躍騰空,空中立刻銀芒飛灑如梭,似天河中銀星的交織流逝中,金小山大喝一聲道: “天外星!” “坐山虎”張耀也心中在琢磨,只要擋過迎頭擊來的“閻王梭”,自己立刻以逸待勞的等這小子落地,大概他再也難逃自己的“奪命三斧”了。 高舉著手中老藤盾上迎,張耀手中的大板斧已覷勢待劈了,單就他擺的架式看,光景就算是一根大樹,也會被他一斧攔腰砍斷。 還未擊出“閻王梭”呢,金小山在空中擰腰斜掠,他的人正落在“坐山虎”張耀與“桃花娘子”方小玉二人正中間。 明顯的,“閻王梭”疾奔向剛旋身的“坐山虎”張耀。 張耀一驚,突聽一聲脆響,緊接著“ ”的一聲。 脆響與 是來自對面,而對面必發生了什麼令人吃驚的事。 “坐山虎”張耀一躍兩丈的已站在三丈外,他這才放眼望過去,不由得全身大震而雙目剎時盡赤,因為他看得十分清楚,“桃花娘子”方小玉已仰身倒在血泊中,她那美麗的面龐上,正有個血洞,鮮血正汩汩的向外奔流,她沒有一點反應,她那修長的身子,是那麼的誘人,那麼的安逸,如果不是臉上正噴出令人厭惡而又腥羶的血,那該是十分完美的,當然不能連那胴體中的一顆心相提並論了,因為她就是那顆惡毒的心才有這種下場的。 金小山那回馬一梭,他根本不用回頭看,因為他絕對相信方小玉絕難逃過他蓄意取她命的一梭。 如今方小玉倒在地上了,但金小山仍未回頭看,一雙獅目只是冷冷的望著驚怒交加的“坐山虎”張耀。 “坐山虎”張耀已在破口大罵: “你奶奶的,今日你是找張大爺決鬥的,你為何中途出手暗擊我的夫人,狼子狠心,王八蛋你連個女子也不放過呀!” 金小山一聽大怒。 “呸!你說我對女人下手,試問你對我妻子又怎樣?” 突然,“坐山虎”張耀聳肩大笑起來 金小山道: “別笑了,如今你的新夫人正在淌血呢,難道你也不過來為她掉上幾滴淚,訴上幾句動人心扉的哀悼之辭!” “坐山虎”張耀收住笑容,道: “我為誰落淚,又為誰念上一段悼辭?她嗎?” 張耀手指道旁尚在流血的方小玉屍體。 金小山道: “肉身已倒,靈魂不遠,你這時候如果來個搥胸頓足的痛哭一番,也許桃花娘子會含笑九泉也說不定呢。” “坐山虎”張耀一聲冷喝,道: “狗屁,似你小子這種不值一笑的溫情,也敢在江湖上充點子耍狠?我他娘的見多了,對於一個破爛的肉屍抱著痛哭,做出那種虛偽的可憐相,又有什麼意義可言的,死亡是一種大不幸,但也是上天的一種不變安排,人們是無可奈何的,你小子見誰會把死人哭活過來的?” 金小山道: “這種論調倒是慘忍中透著新鮮。” “坐山虎”張耀道: “既不慘忍,也不新鮮,死亡是一種終極的歸宿,誰也對死亡無法改變,但活的人可以對死者做出的唯一貢獻,就是來一次為死者最後的服務,而這種服務就是把你這小子扯橫在她的屍前,那才是對我夫人的最佳祭禮。” 金小山道: “生死也得憑著實力,不著興你說誰死就誰死,姓張的且讓我們放手一搏,看看彼此的造化了。” 斜鄉錯步,“坐山虎”張耀的老藤盾直豎在胸前,右手大板斧拖在右後方,緩緩向金小山移動,姿勢的誘發,正是暴戾凶殘的另一面。 金小山獅目不眨,都掩不住面上肌肉的抖動,因為他意識到勝敗即將立判,生死已成定局,姓張的必然以其最為利害的殺著,做為他生命的最後本錢。 便在這時候,金小山的“閻王梭”忽擲出手,“閻王梭”的尖銳銀芒去勢疾呈筆直狀,以一種超流星的速度一閃而到了張耀的身前。 快得如同滾地旋風,“坐山虎”張耀的老藤盾已迎上了“閻王梭”,就在一聲清濁不分的響聲中,老藤盾附在“閻王梭”上回飛向金小山,而“坐山虎”張耀就隨著脫手而去的老藤盾閃到了金小山的面前。 太快了,“坐山虎”就把握著這難得的一刻,揮出他那一生中難得一用的“奪命三斧”。 於是就在他的三斧十八劈中,片片斧刃成束,緊緊的把金小山圈在他的怒斧下。 金小山絕想不到張耀會用力的迎著“閻王梭”而把老藤盾脫手向自己砸過來。 急切間,他一掌打落“閻王梭”上的老藤盾,右手“閻王梭”忙著對劈砍而來的大斧 陣撥挑推阻。 但對方力大斧沉,一時間無法再發出“閻王梭”。 到了這時候,金小山才領略到“坐山虎”張耀果然有其了得的一面。 於是“坐山虎”張耀獰厲的狂笑,大板斧在他那有力的掌握中,挾著狂飆激流,發出裂帛的“嗖”聲,幾次三番沾膚碰衣的把個金小山撥弄在猝閃不斷的斧刃之下! 金小山若不是方學“閻王梭”步法有成,只張耀這一陣十方大劈,他早已倒在這三斧十八劈之下血濺當場了。 “閻王梭”又觸及到斜劈而來的板斧刃芒上發出一聲“沙沙”響聲,金小山施力推送板斧到左後方,一聲狂吼中,他已躍身斜出三丈外。 人落地,卻感到左臂一陣透涼,緊接著一股透心的刺痛令他全身一震。 血,好大一片肉。 金小山只知道自已受了傷,而且是傷的還真不輕,但他卻無法去細看,因為“坐山虎” 張耀如同一只下山猛虎般高舉著大板斧又迫砍過來! 斜肩塌腰,猛旋身中,“閻王梭”不見拖曳,但見銀星一點,快不可言的直往張耀面門打去。 反應可真快,“坐山虎”張耀毫不遲疑的暴抬左手迎面去抓拋來的“閻王梭”。 就在張耀剛剛一把抓住的同時,金小山一聲冷笑,“閻王梭”已自張耀那左掌中溜出。 於是一溜鮮血已在空中飛灑,“坐山虎”張耀的左掌已被“閻王梭”幾乎刺穿。 本能的,“坐山虎”張耀才低頭去看自己的左掌,卻不料突然右膝一陣錐心痛疼,“閻王梭”已挾著一聲脆響第三次襲上張耀另一膝蓋上。 於是“坐山虎”張耀真的坐下來了。 金小山見“坐山虎”張耀的雙膝已碎,不由得咬牙低頭看自已的傷處,右臂上巴掌大的一塊肉,如今像個血紅的大耳朵似的牽扯在那兒不停的閃動,一只左袖,一只破個洞的左袖,早已染成了褚紅色! “坐山虎”張耀右手仍握著大板斧,自知雙膝已碎,但他還是兇芒畢露的破口大罵: “你祖奶奶的熊,張大爺幾曾想到有一天會栽在你這麼個無名小輩之手,後悔當時沒有派人追殺你這狗東西。” 金小山靠在大石旁,邊忙著以汗巾連肉帶皮的合起來,用力把傷處纏好,這才緩緩的走向“坐山虎”張耀,道: “姓張的,既然幹上殺人放火的強盜,就別奢言後悔二字,現在,是你血債血還之時,你是要我金小山動手零碎你呢,還是自己舉斧卸下自己的首級,要知你我糾纏已久,我已迫不及待了。” 不料金小山話才說完,早聽得“坐山虎”張耀引吭高聲大叫: “殺!” 金小山一愣,怎麼這時候這頭已經站不起來的“坐山虎”還有拼殺的本錢。 突然間,金小山順著張耀的目光望去,七八個狂漢正向這老松坡下殺來。 沉聲罵道: “狗強盜,原來你還留有一手,我還把你姓張的當成人物呢,卻原來也是個潑皮不要臉貨色,納命來吧!” 就在金小山的忿怒中,“閻王梭”暴閃出手,“坐山虎”張耀連揮三斧阻擋,但“閻王梭”盡在他的面前閃晃不已,沒有一次接近,但就在張耀欲挾身而起的時候,金小山一個跟頭自張耀頭上飛掠,半空中一聲“叭”,只見“坐山虎”張耀一哆嗦,緊接著“哼”的一聲 於是,金小山落在“坐山虎”張耀的身後面,而張耀仍然坐著,但他的頭上卻已開了個血洞,紅白混合著的流漿,正被擠壓出來! 於是,“閻王梭”又被金小山托在右掌上。 於是,近面衝來的八個大漢,有六個已把金小山包圍在中間,另外兩個卻分別奔向“桃花娘子”方小玉與“坐山虎”張耀二人。 突聽得張耀身邊那人高聲罵道: “奶奶個熊,真夠慘忍的,就算你小子要取我們魁首的命,也不該憑般的槽塌人吧,怎麼的,先是敲碎兩膝蓋,然後再開天窗,試問你的心是黑的還是白的,怎麼比起爺們來還要狠十分。” 另外那個手扶“桃花娘子”方小玉的也叫道: “我啃你個六舅,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你小子也下得了手的把她的臉打了個大窟窿。” 早聽得圍住金小山的六人中,有一人高聲道: “能一掌放倒我們魁首同夫人的,真不簡單,我說老古呀,你們也別在一邊嚷嚷了,趕快合力先放倒這小子,也好運回魁首與夫人回山寨安葬。” 站在張耀邊的虯髯大臉黑漢點頭,道: “老高說的對,古成文,我們還是合力先殺了這小子再說。” 聽說大毛漢叫古成文,金小山突然想起當初自已被逼上豹子嶺的時候,還是這叫古成文的“引見”,也由於他的引見,自己才發現“坐山虎”張耀,轉彎抹角的不能不說他幫了自己的忙,更何況他也是山西洪洞縣大槐樹來的老鄉。 心念間,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古成文,該不會是山西洪洞縣大槐樹過來的人吧!” 掄刀欲撲的古成文魚目一翻,撕裂著一嘴茅草鬍子,道: “你認識古大爺?” 金小山笑意一閃,四方嘴角一抽,道: “是你忘了我金小山。” 古成文魚眼一瞇,自語道: “金小山,金小山,金子像小山一般 哦 ” 他單足一頓又道: “好小子,原來是你呀,記起來了,古大爺記起來了,你不就是在豹子崖前古爺我遇上的小子嗎?” 金小山點頭道: “不錯,你還是記起來了。” 古成文道: “那晚你不是死了嗎,怎會 ” 金小山搖頭道: “我沒死,豹子崖姓張的沒能要了我金小山的命,注定他老松坡下死在我手中。” 古成文道: “你的手段未免太殘忍了。” 冷冷一笑,金小山道: “你該知道,我們全是來自洪洞縣大槐樹,有道是人不親土親,土不親故鄉人,他怎可在北斗峰下殺我的老婆殺死我的兒子,臨了一把火燒的可乾淨,這要是攤在你身上又如何?” 古成文道: “原來他是找我們魁首報仇的。” 突聽得其中一人吼道: “老古,別再跟他囉嗦,我們是幹什麼吃的,要是所有被我們殺的搶的,都像這小子一樣找來報仇,還像他娘的什麼話。” 早見圍著的六個大漢狂叫道: “殺!” “殺!” 殺聲盈耳,刀聲霍霍中,已見六人中的四人掄刀已在金小山身前身後各不及一丈遠。 突然間,金小山原地扭動上身,口中厲聲叫道: “閻王梭!” 又是那四聲合為一聲,四個大漢已彎著腰撫面倒在地上,緊跟的兩人一怔之間,但覺面前銀星一閃,未及反應也倒在血泊中。 古成文反應的快,一聲招呼,他同“桃花娘子”身邊的早躍身後退不迭。 “閻王梭”又托在金小山的手中旋轉不已,五丈外,古成文驚叫道: “真的是傳言中的‘閻王梭’出現了。” 冷然一笑,金小山道: “念在你我來自一個地方,我不難為你。” 古成文忙指著另一個漢子,道: “還有他呢,他也是我們的老鄉呀。” 只聽那人忙抱拳饞笑,道: “老鄉,你忘了,那晚你上豹子崖,魁首要把你交在我老朱手上加以妥善的調教呢,我叫朱大剛呀!” 金小山知道是有這麼個人,對方笑臉已露,且又動之以鄉情,再說自己的大仇已報,又何必一定要取二人性命? 於是,金小山抽出綠色絨布,邊擦拭著梭身上的血跡邊對迎面二人道: “你人遠離家鄉南遷,為的是開闢新的家園,這兩年已見天下太平,勸二位及早改個行業吧。” 古成文忙笑道: “老鄉你放心,誰要是再幹這沒本生意,就不得好死。” 於是,古成文與朱大剛走了,而且走的相當快。 不過當二人翻過一座山,快到山道邊的幾間茅屋時候,猴兒李還在舉頭望呢,古成文已對朱大剛道: “我操他祖宗八代的,你我要是不見機的快,說上幾句好聽的,只怕也翹在老松坡下了。” ◎ ◎ ◎ 金小山走了,他流了不少血,傷的也夠嗆,還好有馬騎,而且他也覺著騎的心安理得,因為自己的那頭小叫驢不是也被土匪牽上了六盤山嗎。 如今他是騎一匹又牽一匹,他想的可真周到,水大叔像是不能長途跋涉的,有了馬騎就好多了。 金小山的面上顯得十分蒼白,雖然張耀的一板斧未卸下他的左膀,被他及時一閃而片開那麼大一塊連皮帶肉,但總算未傷到筋骨。 ◎ ◎ ◎ 初冬的陽光是令人留戀的,但初冬的夕陽卻充滿了寒意,金小山尚未趕到老金礦村呢,村北面的山道上已聚集著不少人在張望。 金小山並不知道這群村人在看什麼,但來至近處,早見小五子招手歡叫道: “回來了,回來了,果真是金哥回來了。”邊已快步迎向金小山,一群村人也跟著圍上去。 原本是高興的,但小五子見金小山左臂衣袖一片血紅面色灰白,不由得高聲大叫道: “不好了,金哥你受傷了啊!” 原來小五子從水二口中得知金小山獨自趕往老松坡下,為的是同仇人“坐山虎”張耀拼命,這才走告村人,大家感于于金小慷慨拯救一村危難,無不自動守在村口,他們祈天告神的為金小山的安危著急呢。 如今見金小山回來,無不欣喜若狂,但見金小山一身是血,又立刻關懷備至的問個不停。 一簇人擁著兩匹馬,而馬上只坐著個受傷的金小山,一行人擠到了錢掌櫃家門口,小五子已迫不及待的叫著進去,一路喊道: “金哥回來了。” 錢鳳跑的最是快,金小山才緩緩下了馬背,她已擠到金小山身邊,剛伸手去拉,不由得一聲驚呼: “金哥,你受傷了!好多血唷!” 金小山低頭一笑,道: “吃飯沒有不掉飯米粒的,你見過誰吃餅不掉芝麻的,自己這是去殺人,自己難免總會受點傷,因為敵人手中也是握著殺人利器呀!” 錢鳳扶著金小山,邊對走出來的小五子道: “拴好馬匹,再叫灶上燒鍋滾水,快去!” 金小山回頭謝過村人的關心,這才同錢鳳二人走入錢家飯鋪,水行雲已拴杖同錢掌櫃及水二,三人迎出在飯堂中。 水行雲見金小山的氣色,還真吃了一驚: “傷在哪裡?” 金小山一笑,道: “大叔,全是皮肉之傷。” 水行雲托住金小山左臂細看一陣,自語道: “這人斧上的造詣出神入化。” 金小山道: “但他還是死在‘閻王俊’下。” “雖是皮肉之傷,可也不能大意,除了設法替你治傷以外,大叔第一個恭喜你報得大仇。” 金小山突然聽得水行雲如此說,剎時擠出兩行眼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 “這全是大叔所賜,小子沒齒難忘。” 水行雲白髮波動,嘴巴一陣翕合,才淒然的道: “且等你養好了傷,也該替大叔把事情辦一辦了。” 金小山由錢鳳扶著站起來,道: “小子沒忘替大叔辦事,只等大叔吩咐了。” 這時錢鳳已走來,對金小山道: “金哥,水快燒好了,你且解開衣衫,我好替你清洗傷口,完了也該吃些東西呢。” 水行雲道: “鳳姑娘,可有好的傷藥?” 錢掌櫃看看金小山的傷,不由得一驚,道: “這麼大個傷口,只怕村子裡沒有什麼好藥可治吧!” 水行雲當即起立,問金小山道: “你是騎馬回來的了?” 金小山點點頭,道: “撿回兩匹給大叔代步。” 水行雲點頭,道: “眼前你是否還能撐得住?” 金小山一挺胸,道: “除了多流些血以外,這點傷不礙事的。” 水行雲這才對一旁的小五子道: “快備一匹馬來。” 小五子答應一聲忙去叨拾剛拉上槽的馬,這裡水行雲已對金小山吩咐,道: “快馬加鞭你趕到過山嶺村去找扁老,他必能把你這點傷很快治好的。” 金小山一向聽水行雲的話,這時立劾又把衣衫束緊。 錢鳳忙道: “傷成這樣,還能長途奔馬?” 金小山道: “我大叔說的對,我還是趁天未黑快點趕往過山嶺村去,扁大叔是個名大夫呢。” 於是,金小山隨意吃了些東西,又立刻騎馬而去。 ◎ ◎ ◎ 墨雲谷。 江湖上誰沒聽說過這個名兒的! 但真正知道墨雲谷在什麼地方的人卻不多見。 如今卻正有兩匹馬緩緩的往墨雲谷馳去,馬上的一老一少兩個人,由於老人是墨雲谷的正牌谷主,所以根本不費多大勁的沿著一條十里長山谷馳去。 騎在馬背上的兩人,正是水行雲與金小山二人,至於水二,則仍留在老金礦村中,因為水二的武功不靈光,如今這是去搏殺的,帶個不懂武功之人,該是一重累贅。 水行雲似是有些近鄉情怯,不時的雙目現出迷失感,內心中好像有著極大的掙扎似的。 金小山早看出來了,心中在想,大叔只怕真的怯與于同二娘見面吧,欸!可憐的大叔,竟有這麼嚴重的季常之癖,自己總得替他出個主見才是。 心念在油然而生,金小山裝著未看見的,淡然道: “大叔,還有多遠?” 水行雲望望四周,他似是從遙遠的回憶中奔回現實,雙目精芒一閃,道: “前面有個八角亭,過了亭子就快到了。” 金小山仰首遙望,遠處一片青灰中,但見深林枯灰,黃葉蓋地,峭壁巉岩,萬壑爭流,雖非窮山惡水,但也看不出有誰會在這種荒山中建上一座八角亭子的,而山邊還真有一座八角亭。 兩騎又馳了三里多,就在一大片碗口粗的巨竹林中,隱隱望見竹林外的遠方,好大的一片莊院。 就在竹林邊上,前面的水行雲突然間不走了,他勒住馬韁,低下頭來,胸中起伏不定…… 良久以後,金小山小聲的道: “大叔,前面莊院可就是墨雲谷?” 水行雲道: “我該怎麼辦?” 金小山知道大叔重臨舊地而當局者迷,大概不敢面對二娘,所以他又在猶豫了。 滿面的落拓樣子,又像是一只落水的狗,金小山從未想到自己的大叔會在這時候顯得如此的窩囊,一位叱吒江湖的谷主,為什麼會驟然變得如此模樣,真令人不可思議,難道大叔真的怕見二娘? 突然間,“噗嚕嚕”一陣衣裾飄聲,巨竹林中陡然竄出十二個黑衣大漢,全都是手握長矛,黑巾包頭,剎時間已把二人包圍起來。 其中有個四十多歲的巨漢,一挽手中長矛,喝道: “好大的狗膽,竟然闖入墨雲谷來,難道八角亭上的字你們未看到嗎?” 乾瘦枯黃的水行雲一聲苦笑,道: “未經引領,擅入者死。” 那巨漢怒道: “好哇,既然見了八角亭內的警告牌,還是騎馬闖進來,這是明知故犯。”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心中在想,剛才我們並未進入八角亭,而那座已見斑剝鏽蝕的八角亭子,實在有些不倫不類的建在一片荒岩邊。 這時水行雲低聲問: “我們是來會見墨雲谷主的。” 巨漢暴怒道: “娘的皮,就算你要見我們谷主,也得等到卯時,我們自會派人去領你們進谷來的,敢情你二人是騎馬的,充著唬人架式的就闖進來了。” 水行雲緩緩看了圍著自己與金小山的十二個握矛大漢,冷冷的道: “我似乎記得墨雲谷的武士們,手中的傢伙是鋼刀,怎的變成了長矛。” 那巨漢怒道: “別管爺們用的是刀或矛,二人既然已到墨竹林,是出手搏殺呢,還是束手受縛?” 水行雲偏頭對金小山道: “小子,人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個皇帝一個人,可真是一些不假,這裡面竟然沒有大叔認識的人,他們連手中的傢伙也全換了樣。” 金小山道: “大叔啊,你老一肚皮苦水,小山可算摸清了,如今小山受大叔重托前來,絕不能再讓大叔啃石頭碎牙,喝涼水拉肚的憋上一肚皮的窩囊氣。” 輕搖著頭,水行雲道: “小子呀!一進到墨雲谷,大叔就有些六神去了兩個的拿不定主意了。” 金小山道: “大叔你且一旁歇著,由小子同他們打商量如何?” 金小山因為聽到水大叔說這十二人中,他一個也不認識,心中就已有了決定。 突聽得對面巨漢罵道: “你小子想同爺們打商量?娘的皮,你憑什麼?” 金小山笑笑,道: “各位且讓讓路,我大叔身子骨不好,可別嚇著他老人家,可否叫大叔一旁歇著,一切由我承擔如何?” 巨漢大蒜鼻子一聳,左手一揮,道: “請那老頭子一邊呆著去。” 金小山翻身下馬,韁繩交在水行雲手中,道: “大叔,鳩巢鵲佔鴆琢鵲,此其時也,大叔一邊看小子的。” 突聽巨漢罵道: “小子,你在放的什麼屁!” 金小山突然面色一寒,道: “好話不說第二遍,各位未聽清,那是各位耳朵有驢毛。” 金小山這是在開罵,十二大漢豈有不懂,早聽巨嘆厲吼一聲,破口大罵,道: “我操,敢跑來墨雲谷大門口撒野,伙計們,捅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 十二大漢的長矛,呈圈周式的就要捅向金小山了,突見金小山反手自後腰抽出一個綠色絨布包。 巨漢一見,忙高聲道: “等一等!” 長矛一收,巨漢戟指金小山道: “打開來先讓爺們瞧瞧。” 嘿嘿一笑,金小山道: “本就是要你等見識一番的。” 邊左手一抽,綠色絨布已掖回腰帶上,於是“閻王梭”那晶瑩的銀芒,又在金小山的右手掌上旋動不已 “閻王梭!” 十二個大漢不約而同的驚呼一聲。 金小山冷冷道: “想不到各位還真識貨。” 巨漢突然厲吼一聲,道: “娘的老皮,橫豎也不過尺把長銀梭,老子就不相信林童那幫傢伙把‘閻王梭’吹噓得怎麼樣的了不得,伙計們,今日且讓我們見識一下這名震江湖的‘閻王梭’吧!” 這時另一個人也高聲道: “別忘了,取得‘閻王梭’,還有千兩紋銀好得呢!” 不料這人的一句話提醒巨漢,只聽他沉聲道: “小子,你既有這‘閻王梭’,必然也知道水老頭的下落,他人呢?一藏幾年不見影,那麼不可一世的梟霸一個,竟也甘願頭上頂著那麼一塊綠頭巾呀!” 巨嘆的話聲中,其餘十一大漢全哈哈大笑起來…… 金小山突然狂叫一聲: “閻王梭!” 陡然間,一張交織在金小山頭上的銀芒網狀乍隱又現,霎時間,點點血雨就在這晶瑩的銀色網上滴落,猶似一塊白色絹布上的彩花! 沒有一點呼號與淒厲的反應,十二個大漢全在轉瞬之間倒在地上,有些面上還帶著大笑後的肌肉重疊模樣,在面上血洞的開花中是那麼的滑稽! 抽出綠色絨布,邊擦拭著“閻王梭”,金小山咬牙道: “口不留德,必遭殺身之禍,我金小山見不得有人陰損我大叔。” 緩緩的,水行雲把馬韁繩交在金小山手中,無奈何的道: “也許大叔上輩子欠她的太多了吧!” 金小山道: “沒有那麼一說,大叔只管往裡走,必要時候全由小子頂著。” 水行雲道: “到了這時候,大叔也只有靠你小子撐腰壯膽了。” 金小山所得出來,水大叔的語音中含著顫抖,他在心中琢磨,不知這二娘會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但不用猜,一定是個十分標致的女人,否則水大叔絕不會在她面前恁般的低聲下氣的像個小羊羔了。 水行雲望向遠方,但未動絲韁。 他並不是不走,而是怕走,因為遠處的大宅子裡面,他實在怕見一人。 金小山卻不顧一切的一馬就往巨竹林子中間道上馳去,他這是在為大叔壯膽,也是一種鼓勵。 不料水行雲突然喝道: “回來!” 他聲色俱厲,而令金小山吃驚的停馬回頭,道: “大叔,已經回到家門口了,難道還要回頭不成?” 水行雲手指遠處,道: “你以為墨雲谷是好進來的?你以為這條路可以走嗎?剛才你可曾見那十二大漢有一個走在這條路上嗎?” 金小山一聽,驚異的望望巨竹林,道: “難道這裡還有什麼要命的機關不成?” 水行雲道: “釘板炕、游沙阱,就設在這條巨竹林道中。” 金小山一聽,忙勒馬回頭退出巨竹林。 水行雲道: “小子你看遠處,有一層枯葉處,就是那厲害的釘板炕,人若落在炕中,尺長的尖竹絕難躲得過穿足戳膚,那裡方圓足有三丈,下面密密的何止上千尖竹,再往前,就是那游沙阱,人落下去,立刻沉入流沙坑中,如果你要細看,也可見那上層的沙在移動不巳。” 金小山一驚,忙問道: “這兩處地方必然已死過不少人了。” 水行雲道: “八角亭上立牌書字,也是大叔寫的。” 金小山道: “這麼說來,小子得跟在大叔後面走了。” 水行雲一咬牙,道: “娘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橫豎大叔這次豁出去了,你小子跟我來吧!” 金小山笑道: “別忘了,大叔可是這兒的主人呢!” 水行雲道: “我怎會忘記呢,就是大叔不能忘懷,才又厚著面皮回來的呀!” 金小山忙搖頭道: “大叔這話有待商榷,與其說是大叔厚著面皮回來,倒不如說大叔為了武林中崇高地位與重整家風而歸來。” 水行雲又是一嘆,道: “終究大叔是六十好幾的人了呀!” 金小山道: “有道是人老雄心在,大叔啊,你只管往裡去吧。” 水行雲稍一遲疑,一抖韁繩,進入巨竹林中。 金小山這次可跟得緊,只見前面的水大叔在進入巨竹林中不過三丈遠,立刻又調轉馬頭向東,看看似要退出林中了,不料卻在此時發現一個小坡道,如果不細看,以為是竹與山崖相接呢。 水行雲領著金小山越走越慢,猶似要停下來一般。 金小山還以為水行雲又怕進谷呢,但他哪裡知道這時候水行雲也在全神戒備。 因為墨雲谷是水行雲經營數十年的基業,什麼地方他全一清二楚,如今換了個關浩,如果姓關的能耐大,他也許不在乎什麼防衛上的機關,但水行雲卻不能不加以防範,萬一姓關的又加些更厲害的暗卡,豈不要上當! 水行雲領著金小山,二人繞著一片大巨竹林轉,等到再次登上半山坡的時候,再望向墨雲谷中房舍,好像更加的遠了,而令金小山一徵,問道: “大叔,你老是不是幾年未回來,連路徑全忘了?” 水行雲道: “閉著眼我也摸得到,但卻不能不多加防範,要知那姓關的也絕不是盞省油燈。” 蹄聲“得得”中,前面是一條山溪…… 水行雲翻身下馬,道: “小子,下馬吧!” 金小山隔溪望去,對岸有間小瓦屋,四根巨本,倒吊著相聯接的一塊大木板,那木板足有五六丈長,直直的豎在對岸。 跟在水大叔身後走近溪岸,金小山這才看到此處地形十分險惡。 低頭下望,山溪在足下十丈深處奔騰,沿著岸邊全是陡危石壁,要想過這山溪,大概只有對岸放下吊橋了。 二人這才站到岸邊,早見對岸瓦屋中走出一個漢子來,只見他手搭眉梢向這邊一陣望,遂高聲叫道: “你們是哪裡來的?” 水行雲一見這人,突的雙目見淚,道: “林童變成守橋人了,欸!” 金小山遂問,道: “大叔認識這人?” 水行雲拭去淚水,道: “跟了我三十年的林總管,怎會不認識他呢!” 金小山一聽,立刻向對岸吼叫,道: “你不是林總管嗎?” 金小山這麼一叫,對岸灰發大漢一驚叫道: “你們是誰,我林童怎麼不認識你們呀!” 金小山又高聲道: “你不認識我,難道也不認識你的老主人嗎?” 對岸灰發大漢突然狂笑一聲,道: “小夥子,你在糟塌我家老主人了,誰不知我那老主人一身粗壯,金剛怒目,是位不可一世的英雄,他怎會是個枯瘦如柴的糟老頭兒,你小子說謊也得打個草稿呀!”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覺得對面的人一點沒有說錯,水大叔是有些瘦骨嶙峋的過了份。 這時水行雲已在深自搖頭,邊自怨自艾的道: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自己當不當回來。” 金小山一笑,道: “當然該回來,這麼大一片基業,豈能輕易拱手讓人,再說別人享福自己受苦不算,他們還要千方百計的害大叔,世上有此一說嗎?” 水行雲道: “可是那個二娘實在 ” 金小山忙道: “別管這些,先找上門去再說。” 水行雲又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金小山看這光景,立刻抽出“閻王梭”高舉過頂,向對岸高聲,道: “林總管,你可認得此物?” 就在對岸灰發大漢一陣細看之後,突然高聲叫道: “閻王梭!” 旋即又厲聲喝道: “我那老主人呢?” 水行雲這才高聲道: “林童,你真的不認識老夫了嗎?” 又是一陣端詳,林童這才一聲歡呼,道: “你是主人,是谷主回來了。” 邊回頭向瓦屋裡高聲喝道: “孩子們,別在裡面賭了,快出來放橋了。” 立刻,就見四個中年漢子匆匆自瓦屋中跑來。 林童喝叫道: “放下吊橋!” 只見四個壯漢一陣忙碌,緩緩的把一塊巨木大板放接到對岸來。 水行雲就在金小山的攙扶下走過這條深溝似的山溪,林童早一衝上前,兩行眼淚已在流個不停了。 於是,水行雲這才對金小山道: “走了一陣子,我琢磨著這條路上必是由我舊屬把守,所以我把你領上這條路來了。” 金小山這纔明白剛才繞圈子的緣故。 這時候林童與另外四個漢子全跪在水行雲面前,像是離散多年的親人相見一般的一個個嚎淘大哭起來! |
第20章 墨雲谷水行雲徹悟
水行雲叫五個人站起身來,又仔細的看了拭淚的林童一眼,道: “你不幹總管一職,卻在這鳳尾溝擔任守橋,那麼墨雲谷中又是誰在當總管的?” 林童嘆口氣,道: “自從谷主那晚冒大雪離去以後,沒有多久,姓關的就喧賓奪主的坐上谷主的那把椅子,有夫人替他撐腰,我們做屬下的哪敢多言,欸!”他一聲長嘆,又道:“有件事情不知這時候該不該向谷主明稟?” 水行雲道: “有什麼不能說的,這次我狠下心回來,就是要把一切事情做個徹底了斷,什麼話你說吧。” 林童稍做思忖,當即道: “自從谷主一怒離開以後,少爺常想念谷主而每晚必痛哭,不料卻引起夫人惱怒,姓關的把少爺打成殘廢,直等到少爺傷勢稍好,也不顧一切的出走了,至今未見回來,屬下未能看顧周到,真是該死。” 水行雲冷哼一聲,未開口,但林童卻忿怒的道: “我為此事曾頂撞夫人幾句,但沒有多久,姓關的帶來他的心腹,聽說也是做總管的,於是夫人就把我調在這鳳尾溝守橋來了,屬下本想離開墨雲谷的,天涯海角尋找谷主,但想想也許有一天谷主會由此回來,所以就在這兒又呆下來了,今日果見谷主回來,屬下如撥雲見日。” 水行雲道: “水二我已遇到了,安排他正在一個地方,眼下我要知道的是墨雲谷中十大武士與一夥屬下的境遇如何了。” “谷主長途跋涉而回,有許多話要向谷主明稟,還請谷主先在屋裡稍坐,容屬下細稟。” 水行雲點點頭。 於是林童交待一人外面守著,其餘的全跟著到了那間崖邊搭建的小瓦屋裡。 林童忙著叫人上茶,這才坐在水行雲下手,道: “先說張彪他們十大武土,自從谷主離去,三年不到,十大武士只有張彪與宮太乙二人還在,餘下的全走了,不過姓關的接掌谷主以後,早又找了另外四人來到墨雲谷中,而且他處心積慮,培植心腹,一心要謀奪墨雲谷而不遺餘力。” 水行雲道: “狼子野心,難道夫人恁他如此蠻干不成?” 搖搖頭,林童道: “墨雲谷那內苑重地,我等已久未去了,詳細情形我們實在不知道。” 突然間,金小山橫插一句,道: “剛才聽總管說,姓關的找來另外四人充當墨雲谷武士,不知是不是那墨雲四煞?” 林童雙目一亮,道: “小兄弟,你是如何知道的?不錯,正是已經出谷已有三個月的墨雲四煞。” 金小山仰面哈哈一笑,道: “全被我在洛南往東的半道口送他們上路了。” 林童四人一驚,道: “全死了?” 金小山道: “他們一心要謀害我大叔,你想我會放過他們?” 水行雲這才對林童道: “你們在谷中,必不知外面的情形,墨雲谷放出消息,江湖上凡見到‘閻王梭’與我水行雲的,只要能奪得‘閻王梭’,取下我水行雲項上人頭的,許以重金,你們想想,我已拋棄了一切,想不到他們還不放過我,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有道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這次回來,我可是下定了破斧沉舟決心,非要找回公道不可!” 林童低聲,道: “谷主,那你對夫人那邊……” 水行雲打個冷顫,但旋即一咬牙,道: “她已經是姓關的人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金小山一旁又道: “二娘她不顧什麼一夜夫妻百日恩,偏就找個野男人氣大叔,這正是好男娶個惡婆娘,歹漢偏有美嬌妻,根本就是姻緣橋上會錯了人,大叔啊,千萬你要沉住氣,到時候你看小山的。” 林童也鼓勵的道: “谷主,只要你決心重振墨雲谷基業,屬下這就先入墨雲谷的內院去一探實情。” 另一人也道: “谷主放心,舊屬下還有一大半,如果谷主殺進去,這些人會重投入谷主麾下的。” 不料水行雲大是令人失望的道: “真實情況你們又如何會知道呢,欸!” 金小山忽的站起身來,道: “別管怎麼樣,且先容小山去收拾那姓關的再說吧。” 水行雲聽說姓關的,立刻怒發衝冠,眥目欲裂,白髯抖動的沉聲,道: “姓關的可還在墨雲谷?” 林童回望另一漢子,只因那漢子每天進谷中取吃的,一天三頓飯全是他去拿。 那漢子早一抱拳對水行雲道: “不久前姓關的夥同墨雲四煞出谷,直到兩天前才回來,那時候他氣色十分難看,也只一人回來,如今還在谷中呢,剛才聽這位兄弟一說,才知道原來墨雲四然已死了。” 水行雲道: “如今我已知姓關的根本不是她表哥,他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人面狼’關浩,他有個兄長叫關金,人稱‘鐵算盤’,二十年來他們已不在江湖上走動,不料這‘人面狼’箕也狠絕,竟然敢混充她的表哥而來到墨雲谷中。” 林童一聽,忙道: “早年聽說過兄弟二人不是死在秦川雲嶺上嗎?” 水行雲道: “耳聞是虛,眼見為實,江湖上多的是空穴來風,捕風捉影的事到處有。” 金小山道: “既然大叔已確定姓關的身份,何不當著二娘的面戳穿這個奸佞小人,更何況他又把墨雲谷中寶物盜走。” 水行雲道: “姓關的身份是假,但她的身份是真,如果她還是那般的作風,我……我……欸!” 金小山冷哼一聲,道: “二娘她絕對主宰不了大叔,何必一定要把她擱在心上,充其量是個女人嘛!” 林童思忖一陣,突然一喜,道: “谷主,屬下有一計在此。” 水行雲又一聲嘆,道: “過了八角亭,我就有些神不守舍的,你有何計謀,且說出來聽聽。” 林童遂低聲道: “谷主且在此小屋中暫避一時,屬下一人先進谷中內院向那姓關的稟報,就說在這鳳尾溝對岸來了個年輕人,指名要見他,先把他約到此地,由這位小兄弟站在對岸,只等姓關的人過鳳尾橋,且由這位小兄弟去對付他,完了我們一同再衝入谷內,谷主看此計如何?” 水行雲搖搖頭,道: “太簡單了,姓關的絕不會來,更何況他已知道墨雲四煞已死,自然早已提高警覺,如此一說,反倒令他加強戒心了。” 另一人也道: “墨雲谷中至少他還豢養三十多名自己的親信。” 金小山道: “但在墨竹林邊,我已放倒了十二人了。” “這麼說來,姓關的羽翼已被分殺剪除一半了。” 幾個人正在小瓦屋說著呢,不料突然門口出現一人,這人未看清屋裡的金小山與水行雲,只是喘著氣對林童道: “老林啊,墨竹林那面來了會玩‘閻王梭’的人,如今我是奉命來通知各要道加強防守呢!” 也許他在一旦到了小屋門口,從明處望向暗中,一時間還未適應,但他在說完話以後,突然“咦”了一聲,手指金小山道:“你是誰?”邊大步走進小屋內。 屋內不大,當他直走進屋中以後,更發現了水行雲,不由得戟指林童道: “娘的,谷主話說對了,不怕虎生三只口,只怕人懷兩樣心,想不到你們這些老一幫的傢伙果然對谷主懷有二心,竟膽敢把外人也接入墨雲谷來了,不用說墨竹林死的人與他們有關了。” 林童嘿嘿一笑,道: “大管事,這幾年你們也在這墨雲谷中肆虐夠了,也該你們收斂了吧!” 那人一怔怒道: “姓林的,你想怎樣?” 林童一指水行雲,道: “在你想知道以前,得先見見我們老主人。” 回頭屋內望,那人驚道: “他是誰?” 金小山早冷笑道: “如假包換的墨雲谷主,你還不快上前見禮?” “呸!”那人身子一橫,滿面肌肉抽動的道: “別糟改了,墨雲谷主會是他那副德性?關浩關二爺才是墨雲谷的當家谷主,他算老幾?” 人影陡閃如鬼魅一現,早聽得“啪”的一聲,那人已手撫左臉,而金小山已攔在小屋門口。 “你打人?” 金小山冷笑道: “必要時還要殺人呢!” 林童這時已走近那人,道: “唐管事,如果我是你,這時候最好放老實些。” 姓唐的怒道: “什麼意思?” 不料才說完話,突然“砰”的一聲,唐管事已歪身倒在地上,鮮血正自頭上往外流 林童看了一眼,道: “下手太重了,只怕他是醒不過來了。” 早聽得下手的那人道: “你們不知道這個王八蛋多可惡,每次我到灶上去提飯菜,他只要一遇上,總是掀開飯盒子查看一陣子,氣的老子真想咬他一口。” 林童道: “谷主一定有話要問,你這一下子全完了。” 水行雲道: “沒什麼好問的,你們去兩個人進谷內取飯的時候,暗中先通知我們的人,叫他們暗中準備,我水行雲倒要看看這關浩見了我是個什麼樣的模樣子。” 金小山披發攖冠而激昂的道: “大叔啊,你終於站起來了,小山打心眼裡高興呢!” 林童也同另外四人高興的道: “谷主,我們等的一天終於來了。” 水行雲道: “過去個人到對岸去把馬匹藏好,我要和小山在這小屋睡上一覺,時間還早,你等就在外面守著去。” 林童早指著兩個人,道: “你二人快回谷中去,一人去灶上取吃的,另一人設法暗中通知舊人,叫他們今夜好生準備應變吧。”邊一聲長嘆,又對水行雲,道:“自從四年以前谷主離開谷後,我們那些老人全不得勢的盡調去幹粗活,灶房的人換一大半,主事的卻是姓關的親信,更糟的是咱們的人,連種菜養豬也是舊人,谷主啊,舊人誰不惦念你老啊!” 水行雲一嘆,深深的搖搖頭 於是,林童先把吊橋又放下來,過去一人把隱藏對岸的兩匹馬藏入荒林內,又匆匆的走回來,這才忙收起吊橋,對另兩人吩咐一陣。 就在天將黑的時候,水行雲與金小山同林童幾人一起吃過飯,大家各操鋼刀,緊跟在水行雲的身後,大搖大擺的直往墨雲谷中間去…… ◎ ◎ ◎ 初冬的夜晚寒霜降的早,天也黑的快,山風挾著涼意早把人們逼在暖洋洋的屋子裡,沒事的人,吃完夜飯早擠在房中閒瞌牙去了,即算是“谷主”有令要各要道加強防備,但仍然有人不相信會有誰敢直闖墨雲谷的。 墨雲谷在水行雲眼裡並未有任何改變,前面的正廳仍然是拔地而起,雄偉壯麗,附近的亭臺樓閣,依舊那麼的秀麗多姿,雖已初冬,但散佈在庭院中的梅樹已見點點紅花在吐蕊了,隨風還有一股沁人的香氣呢! 水行雲一行走的可真快,直到幾人快到前院的時候,水行雲才回頭對林童五人道: “附近隱起來,你們暫時別進去。” 林童這才一揮手,剎時五人隱入黑暗裡。 這時只見水行雲一撩起衣擺掖在腰帶裡,對一旁的金小山道: “進去!” 金小山還真未曾見過水大叔施展如是快的身法,他還未反應過來呢,水大叔已穿進院門裡了。 金小山不敢稍遲,忙施展提縱術追上前去 有人喊叫“餵!” 又有人似是自言自語: “怎的有鬼影一晃,可是就沒有看清楚!” 又聽得一人低聲道: “白天裡死了十二個,是不是陰魂回來?” 那人又道: “漆黑的天你小子說點好聽的如何!” 二人這裡對口爭論呢,水行雲已同金小山二人早進人內院了。 內院如今對水行雲似乎是有些陌生了,幾年下來,院中的那座假山已經不在,代之而設的是個大水潭。 迎面的後大廳上仍然是燈光通明,只是在每一付落地大窗內掛著窗簾,要往裡面看是看不透的。 雖然看不透,但裡面卻有著對話聲。 水行雲與金小山二人隱身在迴廊暗處,只見正廳附近正有四個帶刀漢子匆匆走過,看樣子似是巡夜的走向後面去了,而水行雲知道後面是個打雜的小院。 水行雲也知道,在這內院的兩廂住著奶媽丫頭與谷主的親信,如今這內院中住的就不知是何人了。 隱約中,只聽得正廳中有個男的聲音,道: “江湖中傳言,說有個年輕人使用‘閻王梭’,由此看來,水老頭已經把他的武功傳給這年輕人了。” 突又聽一女子聲音傳來: “只是難以判定水行雲是否還活著。” 正廳中沉默一陣,女的又道: “沒有確實可靠消息,我的日子也過的不安寧。” 男的聲音陰沉的道: “反正我已照你的意思把這使用‘閻主梭’的人引到墨雲谷附近,而且首當其衝的就先死了我二十四長矛手的一半人,餘下的又該怎麼辦?” 冷冷的尖笑一聲,女的道: “關郎呀,明裡暗裡你我已共同綢繆三十年了,當年未嫁你而投向‘賽周郎’陶正明那個短命鬼,就是因為我師父的反對,這黑市丈夫,你一當就是十年,原指望陶正明死了以後我們就可以明正言順的白頭到老了,偏就你暗中窺覦墨雲谷基業,硬把我推給長我十多歲的水老頭,眼前我們算是得手了,但如果姓水的未死,一旦出現在你我二人面前,想想看,你又如何處之?我又何言相對?” 男的嘿嘿笑道: “如果真有這一刻到來,你仍然以我教你之言損他,那個喜愛面子的老家夥,他絕對承受不了你幾句諷刺的話,否則那晚他必破門而入的找上你我二人了。” 女的一聲長嘆,又道: “有時候想想我師父之言,心中著實有愧,我的武功實則是我這個大師兄教的,師父臨終還把我托附給大師兄,那時候我 欸 ” 男的冷喝一聲,道: “看看,你又來了,幾百年前的皮條經,現在還提念個沒完沒了,你也不嫌煩!” 正廳外黑漆漆,但金小山早發覺水大叔在顫抖不已 突然,水行雲回身就走,而使得金小山一愣,忙伸手一拉水行雲,低低的道: “大叔,你 ” 水行雲一甩衣袖,怒指正廳內,道: “這兩個狗雜碎是你的了!” 金小山見大叔閃入黑暗中,又聽大叔如此吩咐,擺明暸是要自己去收拾屋中二人的。 金小山雙肩前後一陣擺動,雙手十指箕張又合,一咬牙回身就是一腳踢去 “砰”的一聲,正廳的大門已被金小山踹開來。 突兀其來的行動,令屋內的人一驚! “什麼人?” 正廳上的燈光,因為門被踹開而灑落在廳外面,也罩在金剛怒目而又卓立門口的金小山身邊。 金小山這次可看的真切,迎面一共有四個人,兩個坐的,另外兩個十八歲的俏姑娘,分站在二人後面,正舉著粉拳輕輕在二人背後搥呢…… 燈光十分亮,亮得對面坐的一男一女足以令關小山看的真切。 好大的一盞琉璃燈下面,淨紅發亮的棗木家具,擺設得可真氣派,方桌正前面地上,好大的一張老虎皮,虎頭正衝著金小山而露出四只大虎牙。 就在一只高腳的檀香木架子銅火爐兩邊,對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紅光滿面,國字臉,懸膽鼻,三角眉毛杏仁眼,嘴巴俏而紅,論相貌應是個恃才傲物一類之人,卻含有吸引異性的眼神,從神態上看,這人該是五十上下年紀了。 女的可真是雍容華貴,一件大型狐裘外套,烘托出個油光長髮的粉面,金小山實在看不出這女人的年紀,但覺得她坐的 纖合度,風姿綽約,體態輕盈,風韻猶存。 金小山一步跨入正廳上,只見他雙手掖在兩脅下,當廳一站,冷冷道: “二位在這大廳中運籌帷幄,盡想出些玩人點子,江湖上放出一股臭氣,卻害得我到處碰上想要我小命的人,東躲西藏裝烏龜,我金小山又不願意,想來想去的,我就一搖三晃的晃到你們這原是鳩巢今被鵲佔的墨雲谷來了。” 錦緞外套就卸在會後少女的手中,女的也脫下外面披的狐裘,於是男的緩緩逼向金小山,女的卻向兩個少女揮手,二人早匆匆退向廳後去了。 這男的在金小山對面一站,就著燈光可把金小山看的清楚,不由冷哼一聲,道: “你就是在墨雲谷竹林外用那霸道的‘閻王梭’一舉殺死我十二長矛手的人?” 金小山輕哼中含著冷笑,道: “不錯。” 男的一咬牙,道: “你要找上墨雲谷,儘可以敞明暸來見本谷主,怎可見面就殺人的,難道你眼裡就沒有我這位墨雲谷之主?” “哦呸!”金小山還真擠出一口痰,正吐在跟前的虎頭上,冷冷的道: “姓關的,老金礦村北山凹的你們那個用淘金客的血和肉築起來的窩,不也滿不錯的,你卻專門一人溜在江湖上破壞別人家庭,還他娘的谷主的掛在嘴邊上讓眾人他娘的瞻仰,當真是不知羞恥為何物!” 男的戟指金小山破口大罵,道: “好個潑皮無賴,只你一進到大廳中,我尚未對你治個擅自闖入死罪呢,你卻已數說起本谷主的不是來了 ” 一旁女的早高聲喝道: “李總管呢,來人哪!” 只見她喊叫數聲,卻並未見有人來,而令她心中一震,冷冷的走近男的身邊,對金小山沉喝道: “只你小子一人前來?” 金小山道: “你以為有誰會同我一起來的?” 女的道: “說,水行雲是不是也來了?” 金小山還真難回答她這句話,因為連金小山看了這女人的一雙冷目也混身上下的不自在。 稍一猶豫,早被女的看出端倪來,不由冷笑一聲,道: “沒有姓水的,你怎會那般容易的直闖入墨雲谷來的,說,他人現在哪裡?” 金小山嗤之以鼻的道: “別問了,眼前的關夫人,如果我大叔這時候出現,你會不會入地三尺的羞愧而逃呢?” 女的怒道: “姓水的是你小子大叔?那我問你,他告訴你他為什麼含羞帶愧的丟下老婆而逃家的?” 金小山怒道: “那該問你。” 面前這女的正是水行雲的小師妹,武關楓葉嶺的姬玉人,男的當然是那混跡江湖多年的“人面狼”關浩。 這時女的突然高聲狂叫道: “水行雲,你出來,既然來了為何不敢面對我姬玉人,你該知道我是個不守婦道的人,是個專門克夫的女人,姬玉人給你臉上塗顏色,你竟還不敢走出門來呀,水行雲,你出來! 出來呀!” 金小山突然打雷似的怒喝一聲,道: “住嘴!臭不要臉的女人!” 關浩大怒,道: “你小子是什麼東西,也敢在此大吼大叫的。” 姬玉人並不理會金小山的大吼,邊向正廳門口移去 金小山反手抽出那個綠絨布包,“閻王梭”他又托在右手掌上。 “嗖”的一聲,剎時正廳上更見極光一片,那盞高掛在廳上的琉璃大燈,頓時失色不少 “閻王梭!”關浩一愣,一把長劍已拔在手中戒備。 姬玉人已走至廳門口,只見她站在那裡盡向暗中狂叫不已,但夜來依然寂靜,只有山風相應! |
第21章 舅老爺厚顏做說客
突然間,她一回身,以一種捕風捉影身法,人已欺到金小山面前。 金小山原是面對關浩,突聞身後衣袂飄動,立時警覺,冷哼一聲,“閻王梭”卻一搶而劃向迎面怒極的關浩,身法變幻中,早已把關浩逼退 丈,正要發出“閻王梭”呢,耳邊已聽得冷笑聲! 本能的,金小山連回望的機會也沒有,忙擰腰錯步,以其眼的餘光已見冷芒一點猝然閃向他的肩頭。 金小山大吃一驚,他絕對想不到這女人的身法是如此的快疾。 但金小山哪裡知道,姬玉人的武功也是水行雲一手所調教。 雖然姬玉人並未用“閻王梭”,但她十分清楚,只要把金小山逼在自己近身之處,金小山就沒有發出“閻王梭”的機會。 當然姬玉人也心中明白,只要撂倒金小山,就不怕水行雲不出面。 不過最好是水行雲沒有來,或者姓水的乾脆早死掉了,那麼眼下放倒這小子,往後的日子就輕鬆了。 “閻王梭”未及出手,卻極快的撩擋姬玉人的一輪猛攻,金小山心忙的把自己處在正廳一角,他知道關浩正一閃又躍的在找機會向自已下手,而且那絕對是一記絕招。 兩把泛芒的短刃,像兩條銀蛇般在金小山的身前糾纏不去,刃面所剖裂的氣旋,引起銳嘯如泣如訴! 一雙無背小玉面凳子已擋在金小山的後跟,他突然靈機一動,“閻王梭”握在手中,就在他快不可言的做著幅度極小的動作中,突然大喝一聲,扭身急旋,一腳鉤起方凳,狠狠的踢向姬玉人。 雙方距離本十分近,金小山也只是利用扭身撩凳這唯一的一線機會。 那只凳子已“ ”的一聲砸向姬玉人面門。 突然凳子砸來,姬玉人只一偏身,已讓過凳子。 但金小山就利用這機會,一個騰躍,人已在兩丈外,他人一落地面,口中早大叫道: “野龍爪!” 未聽得金鐵交嗚,更未見姬玉人再追殺,因為姬玉人連揮十二刀未阻住疾奔而來的“閻王梭”,卻是一聲“砰”中,“閻王梭”已擊在膝上 於是,姬玉人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她似是心中不甘的又在大叫: “水行雲,我偉大的大師兄啊,你怎麼忘了我爹的話了,你更忘了師父當年的囑託了,快出來呀,姓水的,姬玉人誠心願意死在你面前的,只要你能露個面,水行雲 ” 她的聲音如夜貓在叫,似野狐在唱鳴,但正廳外面哪見什麼人影。 猛旋身,金小山已面對關浩,冷冷的望著關浩正在倒拎著一把精芒閃閃的長劍,右手指把個金絲手套往左手上面套。 金小山冷哼一聲,道: “姓關的,上天有眼,總是明察秋毫的,你絕對想不到我金小山還替你老金礦村北山凹的府上服務過吧?” 關浩怒罵道: “二爺不知道你在放的什麼屁。” 金小山道: “你是不知道,但我如果說出來必然令你大吃一驚而瞠目結舌。” 關浩道: “你小子把我大哥怎樣了?” 金小山一笑,道: “別這般的大驚小怪,其實我只是替你那位人稱‘鐵算盤’的大哥送了一趟鏢,一座淨重十斤的菩薩,送往洛陽城的司徒壯家中去了,這事難道你不知道?” 關浩一愣,回望地上跌坐的姬玉人一眼,道: “那也沒有什麼令關二太爺吃驚的。” 金小山道: “你當然不會聽了送人一座金菩薩就吃驚,因為那原本不是你姓關的東西,只不過你在墨雲谷中順手牽羊而又轉手送人罷了。” 關浩咬牙格格響,道: “墨雲谷如今已是我關浩的天下,這裡的一草一木皆由我定奪,何謂順手牽羊,當真是滿口胡說八道。” “呸!” 金小山怒指關浩,道: “別他娘的不要臉了,你兄弟二人是個什麼樣的牛鬼蛇神,還以為我金小山不知道呀,當年你兄弟領了一批淘金客在金沙河上淘金,半年之間,一幫淘金客全失去蹤影,姓關的,你敢說不是被你兄弟坑害了,嗯?” 關浩先是一愣,豹目睜得更見圓的道: “好小子,你可知道的真不少啊!” 金小山嘴角在抽動,“閻王梭”又在他的右掌上旋動,那極光連閃的梭芒,閃擊著美而純的芒彩,看上去真的美極了。 金小山邊冷笑一聲,道: “你兄弟二人,一人在家搬動著鐵算盤子兒,另一人則在外面招搖撞騙,明搶暗奪,啃吃啃喝的啃到我大叔的頭上來了。” 關浩一聲冷笑,道: “王八蛋,你又是什麼東西,老子招搖撞騙,那是老子的本事,明搶暗奪也得具有一定修為,敢情你這狗東西跟著過水的學了那麼幾招‘閻王梭’,就大踏步的直欺到墨雲谷來了。” 關浩橫身斜步,晶瑩雪亮的劍鋒,寒芒流爍,一條條森森成絲的清藍光彩,宛如即將出山的晨陽,炫灑出光華一片。 比之金小山手中的“閻王梭”來,竟是毫不遜色而相互輝映。 金小山並不把注意力集中在關浩的劍上,雖然關浩手中明敞著是一把寶劍,但關浩的左手上卻又套了一雙以金絲編織的手套,金光燦燦,燈光下十分惹眼。 他五指一伸一縮,顯然是在暗中運功,金小山不知道是什麼作用,心中琢磨著,就把目標盯住關浩的左手。 金小山獅目在瞇,瞇成一條縫,右掌上托起的“閻王梭”,在急旋急停中,橫肩側身向關浩逼近。 他知道這座大廳足夠他施展“閻王梭”的。 突兀間,關浩倏然平飛離地,他右手劍芒連彈五朵劍花,挾著旋渦激流的“嗖”聲,直向金小山迎面點去。 人急,劍勢更急。 豹目怒瞪中,瞪著金小山右掌上仍在旋動的“閻王梭”上。 現在,金小山的攻勢發動了。 “閻王梭”並未出手,但他的身形卻動若脫兔,剎時穿進迎面的劍芒之中,宛如一個奮不顧身而一頭撞進刀山劍樹中一般。 於是,一陣“叮噹”之聲暴起不斷,“哼咳”之聲不絕,只見“閻王梭”盡在金小山身前身後挑撥橫截,點打撩劈,可就沒有脫手戳向關浩。 這中間,金小山有意的以“閻王梭”試圖探出關浩左手那只金手套的作用,但關浩卻一直把左手隱藏在身子一側而令金小山猜不出摸不透。 轉眼三十招已過,金小山陡然向後騰躍兩丈,隔著一張桌子,他打出“閻王梭”,口中厲喝道: “野龍爪!” “閻王梭”在燈光下閃耀著毫光銳芒,以超過流星數倍速度擊向隨後追來的關浩。 關浩見金小山不敗而退,已知他要投擲“閻王梭”。 平日裡他就聽得姬玉人說過,她大師兄的“閻王梭”十分霸道,武林中人人畏懼十分,因為那“閻王梭”一經發動,圓周之內的任何方向皆可以擊中,而且是快逾眨眼,難以防範。 所以關浩就怕這一天到來,才設法做了一只金絲手套,準備一旦與水行雲上手,也可以接他的“閻王梭”,再加上自己的長虹劍,不難搏殺水行雲于劍下。 這時他見金小山真的打出“閻王梭”,而且是金小山的人在前,“閻王梭”又是向後面奔來,一聲冷笑,急伸左手去抓。 抓是抓到了,而且他也適時的一劍向索上砍去。 不料卻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劍未削斷索,反有一股反彈之力而把長虹劍彈到一尺高,左手剛抓住“閻王梭”,但覺手掌一陣麻痛,如果不是戴著金絲手套,自己的一只左手只怕非殘廢不可。 金小山在“閻王梭”被握之後,右手腕稍加用力,那只光溜無比的“閻王梭”又飛舞在空中,這時候他才知道關浩的那只左手上戴的金手套的作用,不由得一聲冷笑,道: “姓關的,原來你的左手金手套還有一定的作用呢,那好辦,我先打碎你雙腿,看你還有沒有機會逃出‘閻王梭’的襲擊。” 關浩冷歷的道: “想不到才四年不到,姓水的又調教出你這個潑皮出來,告訴關二爺,姓水的他人呢?” 金小山嘴角一牽,道: “你有知道的必要嗎?” 關浩道: “當然有必要。” 邊伸手指著姬玉人,又道: “如果他來到墨雲谷,他就該面對她,大家三對六面的把話說個明白,把事情說個清楚,不該如此藏頭露尾的自已不敢出面而調教個替身來收拾這墨雲谷的爛攤子。” 金小山怒道: “滿口的胡說八道,天下誰不知道墨雲谷是我水大叔的基業,半路上殺出你們這程咬金來,攪和得墨雲谷烏煙瘴氣,如果我大叔這時出現,你又算什麼東西?你更有何面目面對我大叔?嗯?” 關浩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水行雲到底來到墨雲谷沒有,但聽了半天卻仍然聽不出來,這才又一聲冷笑,道: “你小子是什麼東西,你又知道些什麼?” 一咬牙,金小山獅目暴睜,道: “總而言之,一言以蔽之,殺了你姓關的,墨雲谷不但天下太平.連那些被你們兄弟二人狼狽為姦坑死的淘金客的仇,也得以報了,從關的,你納命吧!” 就在這時候,委坐在地上的姬玉人高聲尖叫道: “你小子口口聲聲水大叔的,那麼你應該知道我又是你的什麼人?” 金小山一愣之下,旋即笑道: “你不是已成了姓關的老婆了嗎?” 姬玉人怒道: “是誰說的?” 金小山哭笑不得的道: “難道不是?” 姬玉人指著一旁的關浩道: “你是聽誰說我嫁給他了?” 金小山一笑,道: “雖無拜堂,但卻上了床,難道你還否認?” 姬玉人尖叫道: “是誰看到我同他一張床的?” 金小山怒哼一聲,道: “墨雲谷的人誰不知道,連姓關的都承認他是墨雲谷的谷主了,怎麼你還想耍賴騙人不成?” 姬玉人道: “不錯,他是墨雲谷主,那只是水行雲拋妻棄子不顧而去以後的事,墨雲谷總得有人掌管,總不能靠我一個女人吧。” 金小山冷冷道: “所以你就找上這位冒牌表哥來主持墨雲谷了?” 姬玉人咬著牙,道: “如果水行雲回來,墨雲谷還是他的,小子,你說,他人呢,只要他站出來,我二人憑他處置,你快叫他出來。” 嘿嘿一聲笑,金小山心想,原來拐彎抹角的還是要我水大叔出面,娘的皮你可真夠狡猾,只可惜我不上你這個當。 心念及此,金小山在右手掌上“閻王梭”一旋又停的道: “你要見我水大叔不難,且等我收拾了姓關的,我再去替你求個情。” 金小山這麼一說,無疑的承認水行雲還活著,而且也已回到了墨雲谷中。 姬玉人立刻尖聲嘶叫道: “水行雲,你出來呀,姬玉人就是姬玉人,我雖然謀害了你,可是你仍然不敢來面對我姬玉人,你是個天下最膽小的膽小鬼,你走出來呀,水行 雲 ” 金小山大怒,拋開姬玉人就要先搏殺桌對面的關浩,卻不料那關浩突然一腳撩起桌子,直飛向金小山,緊跟著一個東西正砸在掛在大廳上的琉璃燈 “嘩啦”一陣響,大廳上剎時一片漆黑面伸手不見五指。 金小山早閃身牆邊,就怕關浩施壞。 大廳外面是黑的,天上連星光都是暗的。 大廳內更黑,因為突然由明變黑,裡面的人難以適應。 於是,大廳中有了悉窣聲傳出來,但時間十分短促 就在這時候,大廳外面遠處,水行雲高聲道: “林總管。” 林童就侍候在水行雲身後,聞言忙走出來施禮,道: “屬下在。” 水行雲指著大廳,道: “掌燈進去看看,我暫時不進去,什麼情況,快報我知道。” 林童當然明白水行雲的意思,立刻打起火折子,點上燈來走進大廳中。 大廳上有了燈光。 金小山第一個騰身躍向姬玉人倒臥的地方,但那兒只是一灘血。 人卻失蹤了 連關浩也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林童見大廳上只有金小山一人,立刻高聲叫道: “不好了,他們由暗道逃走了。” 黑暗中,水行雲一閃而出。 他躍進大廳上四下一看,這座正廳上的家俱已倒了一半,地上盡是玻璃碎片。 “林總管。” 提著燈籠,林童急忙走到水行雲面前,道: “谷主。” 水行雲道: “什麼時候墨雲谷開闢了暗道的?” 林童道: “開闢暗道,也只是兩年前的事,但參與的人全是姓關的帶進谷中來的人,我們一般老人可一個也未被派上。” 水行雲道: “真的是老謀深算,姓關的打我墨雲谷主意,竟然我水行雲直到今日才知道。” 一旁的金小山道: “大叔,常言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在老金礦村北西山凹裡的關家,總會捉住他們的,聽說還有個桃花坳。” 水行雲嘿然一笑,道: “我料定他們會跑回老金礦村去的,倒是桃花坳我還未聽過,我們且去歇上幾日,等墨雲谷恢復平靜,再去找姓關的。” 就在當夜,水行雲交待林總管把墨雲谷所有的人集中起來。 這時候宮太乙與張彪二人早上前見老谷主,二人也是唏噓不已! 不料,墨雲谷中所有關浩帶來之人,全都趁後半夜天黑人又困的時候,全離開了墨雲谷。 因為這些人早聽關浩說過,當年“閻王梭”在江湖上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如今這些人佔了他的老巢,豈有倖免之理,所以一經商量,全逃出墨雲谷了。 其實水行雲在一場死去活來的大病以後,人也全變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一身癆病,只有心情好的時候,才能拖上一段時間,人若處在這種境遇裡,也只有一切放開懷了。 就在二天一早,水行雲把墨雲谷中得力人手招集在大廳上,他首先對林童吩咐,如今先把金小山打扮起來。 因為墨雲谷往後就全看金小山的了。 ◎ ◎ ◎ 鵝毛大雪,悠悠的自灰色天空中飄落,但雪花的旋落似有響聲,響聲就回盪在人們的心裡,帶著太多的無奈,涼透了人們的心。 陰霾的晦空似要壓下來的令人透不過氣來,連哈出去的氣也是成形的冒出半天吹不散的白煙,給人們一種實質上的痛苦。 是的,現在正下著今年的第一場大雪,天黑時分了,但四野卻反倒是更為明亮,是雪的反映,還是騎在馬上的金小山心中有數,那就不知道了。 緊身天竺緞棉襖,窄長竺褲,長統快靴,虎皮背心,外罩一件黑大氅,連大氅帽全縫合著披在身上,棗紅馬四蹄翻騰中,金小山有如騰雲駕霧。 過去,他是個逃荒的移民,為了生活他在山西洪洞縣辦理遷移而來到中州,為的是找日子過,現在卻全變了,他成了墨雲谷的主宰,而墨雲谷又主宰著武林。 金小山就在水行雲的指導下,真的變了個人,現在,他人如玉,氣如虹,爽朗而高雅,意氣飛揚,宛如山谷雄獅般的冒雪奔向遠方,而遠方正是上川府轄下的老金礦村。 金小山人在馬上,他對於急奔在山道上,心中可真的充滿喜悅,只等見了錢鳳,可就有很高興了。 至於老金礦村北山凹裡的姓關的,只等大叔領人到來,一切就好辦了,不定連當年關家兄弟那些淘金客的事,也會清算個一清二楚的。 雪是越下越大了,漸漸的連山道也難也分辨出來。 金小山四下一望,邊抖落一身雪花,突然間,迎面不遠處來了一頂小轎,兩個壯漢把那頂小轎閃的可真有節奏感,一上一下的,真夠坐轎人舒暢的。 看看來得切近,金小山忙把坐騎撥向山道邊,先讓小轎過去,他正要催馬而馳呢,突然聽得轎中人粗聲叫道: “停轎!” 金小山並未在意,仍然拍馬前馳,不料轎幔掀起,有個白髯老者伸頭轎外,道: “叫那騎馬的人回來!” 其中一個抬轎大漢高聲喝道: “餵!你回來。” 金小山已馳出十幾丈外,聞言回頭道: “叫我?” 那大漢扶轎桿,高聲道: “雪天野地,也只你一個人,自然是叫你。” 金小山心中有些不快的道: “幹什麼?” 另一大漢也叫道: “有話要問你,快過來。” 金小山冷冷的一哼,連落在面上的雪花也不抖落,道: “有事不便耽誤,各位 ” 他話聲才一半呢,其中一個大漢早似風吹般的向他撲來。 口中厲哼,道: “問你幾句話,又能誤你多少行程?” 話聲中,他人已站在金小山馬前面擋住金小山的去路。 金小山一愣,心想,這身法有些像水大叔當初叫自己勤加苦練的,怎麼這人也會? 心念間,金小山一聲哈哈,道: “老兄的腳程可真夠快的。” 那大漢面露不屑的道: “所以你兄弟最好到轎前走一趟。” 金小山心中一窒,寒著臉,道: “你這是請我去呢,還是霸王硬上弓的逼我?” 那大漢大鼻子一抽,虎目一瞪,道: “隨你怎麼想,管你怎麼說,反正你都得跟我去轎前一趟。” 緩緩的翻身下馬,金小山道: “我偉大的老爺,在下不說明自,你可能尚自不太清楚,我這個人生來就是一副硬骨頭,遇事吃軟不吃硬,你這麼一再的託大,反覆的窮吒唬,必然是有所依恃的抱著個粗腿的,卻偏偏又遇上我這個不信邪的,現在,我就站在這裡,如果你們的那個老爺子要問什麼話,何妨請他移駕過來,或請你二人再把他抬來,如何?” “嘿……” 這聲笑配合在大雪天裡,活脫雪地一聲老鴰叫,那大漢雙手在拉長袖,露出兩只粗臂黑毛,道: “你不去,老子就拉你去,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八腳李的能耐高。” “呼”的一把向金小山抓去,手法之快,令金小山吃驚。 因為如果這時候空中飛個蒼蠅,大概絕逃不出這八腳李的伸手一抓。 塌肩錯步,金小山的右前肩幾乎觸及八腳李的手指。 冷哼的一聲,金小山旋身回步,右掌直拍銜尾來的八腳李手臂。 八腳李“咦”了一聲,忙抽回右手,雙掌交互一搓,斜身而上,其出手與步伐,竟然與金小山的雷同。 站在轎邊的另一大漢早叫道: “八腳李,你是怎麼了,連個臭小子你都收拾不下來,可是五百里山路走累了,沒關係,你回來,看我八腳王去收拾他。” 金小山聽的十分清楚,他覺得十分怪,這兩個人一個叫八腳李,另一個叫八腳王,長的高大結實而孔武有力,只不知全是哪裡來的。 說也奇怪,遠處的八腳王才說完,這裡八腳李已丟下金小山不顧的大步往轎前走去,邊高聲對八腳王道: “這小子是你的了,我沒本事揪住他,那就看你小子的了。” 雙手搓著大毛臉,八腳王鬆動著雙肩到了金小山面前,先向金小山看了一眼,粗聲道: “天底下許多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而你小子就是那號蹩腳人物。” 金小山不怒反笑道: “天底下盡那麼多逼人吃酒的人,不論這人是不是同他沾親帶故 他都要逼人吃酒,而且是軟硬兼施,而你們就是那號人物。” 八腳王聳肩一笑,道: “哈,好嘛,格式不變意思變,轉個彎回啃一口呀。” 他話聲中,突然欺身而上,雙拳擂個不斷,拳風比風聲更響,宛如兩個大鐵錘一般,盡向金小山頭上招呼。 身法陡然施展開來,金小山呈陀螺似的繞著大漢旋轉不停,雙手不時的拍阻撩擋不停,看他那地上足印,卻仍然不出四五十個足印。 一遍,兩遍,走的仍然在原足印上。 原來金小山的步伐,正是當年水行雲當初教的一套,九十九只筷子,令他的雙足盡遊走在兩筷之間,當然,那也是“閻王梭”的身法入門。這時候他似以身法對付八腳王,但想不到這兩個大漢似是通曉此一身法般的,張眼雙方又過了二十餘招。 “呼”的跳出圈外,八腳王戟指金小山對遠處的轎子,道: “八腳李,快告訴太爺,這小子滑得很呢!” 突聽得轎中蒼老聲音道: “移轎過去。” 轎旁的八腳李一聽,也不等遠處的八腳王到來,立刻振起雙臂,把兩根轎桿往兩協下一挾,那轎子立刻平地而起,就在八腳李的急步走動中,剎時間到了金小山與八腳王面前。 轎簾未掀,因為轎裡人看外面十分清楚。 但金小山卻看不清轎子裡的是何人,只得怔怔的望著小轎,但他對於八腳李的臂力卻十分佩服。 轎內突然沉聲問: “小子,你一定是墨雲谷中來的人了?” 金小山一笑,道: “你怎麼這般肯定?” 嘿然一聲,轎內道: “十分簡單,這條路只有通往墨雲谷,而你又是從那面過來。” 金小山一笑,道: “這倒是不錯,我是從墨雲谷來的。” 轎內又問: “到哪兒去呀?” 金小山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轎內一聲冷喝,轎前後的八腳王與八腳李同時怒瞪虎目,逼視著金小山,光景是又要出手,而且是再出手必是兩人連成一氣。 “就因為我老人家要問你,所以你小子非說不可。” 八腳王不等金小山開口,也怒喝道: “快回答我家二老爺的話,聽見沒有?” 金小山怒哼一聲,道: “他是你們的二老爺,可是並非我金小山的老舅子,合著我也是吃他的糧食長大的,非要聽他嚷嚷不可呀!” 嘿嘿一陣長笑,轎中又喝道: “換在十年前,你小子已躺在地上流血了。” 金小山毫不示弱的道: “好漢不提當年勇,所以十年後的今天,你最好說話客氣點。” 暴喝中,轎中那白髯老者一拍轎椅,伸手撩起轎簾,金小山這才看出來,原來轎中坐的竟然是個乾瘦矮小滿頭稀疏白髮的老者,光景何止八十幾歲了。 一聲哈哈,金小山抱拳笑道: “原來竟是一位老爺子,我還以為是什麼樣的凶神惡煞,要命的刀客呢。” 冷然一哼,老者道: “你在墨雲谷當的什麼差?” 金小山一怔,心想,自己在墨雲谷當什麼差,自己哪會知道,如果真的要說,那也是一人之下所有墨雲谷人之上的職務吧。 老者見金小山不答,又厲喝道: “水行雲是你什麼人?” 金小山一笑,道: “你老也認識我水大叔?” 老者白眉一緊,道: “什麼,水行雲是你大叔?你是什麼東西,怎會同他攀親帶故的 ” 金小山淡然的道: “這也沒什麼,他願意當我大叔,我又願當他的小輩,兩下里只一湊合,他就成了我大叔,如此而已。” 老者似對金小山這種不彎不卑的態度開始有了好感,嘴角一抽,笑笑,道: “你小子說的也是,那我問你,水行雲他人呢?” 跟著水大叔這幾年,金小山也學了不少江湖上的事情,再怎麼說,他在不知道對方底細之前是不會說出真話的,更何況“江湖一點訣,不對生人說”呢。 一聲哈哈,金小山道: “老爺子,你又是誰呢?” 不料轎中老者相當直爽的道: “武關楓葉嶺下的姬長泰就是老夫。” 金小山一聽,還真的一怔,心中琢磨,這老人一定同那晚失蹤的姬夫人有關,不定就是她的什麼人。 心念間,金小山道: “我不認識你,也沒聽說過。” 不料八腳王騰身一躍,又到了金小山面前,伸出巨靈掌就往金小山面上拍去。 金小山大怒,上身向後一閃,錯步橫身,右肘突然頂出,一招之間逼退八腳王。 早聽得老者道: “住手!” 八腳王立刻退回轎邊,戟指金小山道: “你小子等著瞧,只要你是墨雲谷中人,早晚我八腳王要我你打個過癮。” 八腳李也厲叫道: “還有我呢,小子,你準備挨揍吧,乖乖兒。” 金小山冷笑道: “各位要去墨雲谷有何貴幹,如果我猜的不差,可是去走親戚的吧!” 轎中老者哈哈一笑,道: “什麼走親戚,我這是去探望我那小姪女的,她也正是你們墨雲谷主的夫人呀!” 金小山心中冷笑,但表面上他卻裝的像,無他,為的是要損一損面前這老頭子,有道是養子不教父之過,養女不賢惹人厭,心念及此 金小山立刻打躬哈腰,接近轎前,抱拳施禮不迭,道: “原來是舅老爺大駕到了,怎的不早說呢,小子還真是該死一百次呀!” 一旁的八腳李與八腳王二人哈哈大笑,道: “奶奶的,前倨後恭,不成人形,這時候怕了吧!” 轎中老者撫髯一笑,道: “小子,水行雲回谷來了沒有?” 金小山答非所問的道: “有事?” 轎中姬長泰怒道: “水行雲也年過甲子出頭一大節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有什麼看不開的,竟然為了些小事,拍屁股一走就是好幾年,墨雲谷那麼大的一片基業,全撂在我那小姪女身上一人背,他這還像話嗎?” 看來姬長泰在裝糊塗呢。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水大叔是不像話,要是換了我,才不一走了之呢。” 他一頓又道: “不過如今墨雲谷全變了,變得我水大叔回來了,夫人卻又不告而別的逃之夭夭了呢!” 轎中老者姬長泰怒喝道: “放你小子狗臭屁,我姪女為什麼要逃之夭夭的,真是胡說八道。” 他雖口中這麼說,但心中另是一回事,因為他這時候趕來,也正是受人之託。 金小山道: “老爺子,小子說的全是實情,不信你去問。” 姬長泰一怒,高聲道: “起轎,找水行雲去,老夫得問問他,是不是他忘了當年他親口對我說的話了。” 八腳王指著金小山道: “二大爺,他呢?” 姬長泰怒道: “他願意就叫他帶路,不願意就叫他滾,我們又不是找不到墨雲谷。” 金小山早笑道: “既然老爺子如此說,小子也正有要務在身,你老就先請吧,我水大叔還正在谷中呢。” 望著八腳王與八腳李兩個大漢抬起那頂小轎走入濛濛的大雪裡,金小山也拉馬騎上,急急的趕向老金礦村去。 ◎ ◎ ◎ 大雪落在兩個抬轎大漢身上,二人只一抖動身子,立刻雪花就落下地,小笠帽頂著風,口中哈著白氣像煙滷冒出來的白煙,長衣袖連著兩支大毛手扶在轎桿上,二人走的可真夠快。 前面的八腳王笑對後面的八腳李道: “只等進了墨雲谷,少說我得先喝上十斤老黃酒。” 八腳李也應道: “咱們一年也不過來一回,狠吃一頓也是應該的,這幾年難得見夫人回門,卻害得大雪天的二老爺親自來,也真是的,她偏偏又不在墨雲谷。” 不旋瞬間,又到了那座八角亭子旁,早聽得轎中的姬長泰吩咐,道: “該看到墨雲谷中人了吧,墨竹林不就快到了嗎?” 前面的八腳王笑應道: “八角亭上厚厚一層雪,西北風這麼迷人,真有點搖搖欲倒的樣子呢!” 後面的八腳李聞言也笑應道: “二大爺呀,我們要不要進入八角亭呢?” 轎中的姬長泰沉聲道: “是累著了想歇呢,還是怕了,為什麼要到八角亭上去歇著?” 八腳李忙道: “二大爺你可會錯小人意了,也冤枉老八腳李了。” 姬長泰冷哼一聲,道: “你這話怎麼說?” 八腳李道: “我八腳李跟二大爺不少時候了,功勞不敢說,只一個‘忠’字,八腳李可一直放在心裡的,再說來墨雲谷也不只一回了,自從大姑娘改嫁到水家來,我同八腳王二人就一直伺候著二大爺來此小往,雖說這幾年他們兩口子鬧得不快樂,可是大姑娘的日子還是過的蠻愜意,別以為剛才那個小子說大姑娘一氣離家出走,我們就怕了誰的不敢直走入墨雲谷了,要知我們還是墨雲谷女主人娘家,算得是墨雲谷的座上客,難道真的要按照八角亮上的字行事,什麼‘未經引領,擅入者死’,那是對外人,自己人他們招待還來不及呢,再說他們絕想不到玉人姑娘已回楓葉嶺了。” 前面的八腳王挺胸凸肚的大散步抬著小轎,光景走的可真夠輕鬆,聞言回頭笑道: “老李呀,你說要進八角亭去幹什麼呢?累了?” 後面的八腳李道: “誰要是累了是龜孫子,我是說轎中的二大爺累了先進去歇一下,我可一點也不累!” 不料轎中的姬長泰聽出八腳李的語病,他怒聲道: “別再嚕嗦,往前走吧,且到墨竹林前再說。” 二人抬轎走的快,不到三裡地,轉眼已到了墨竹林前面停下來。 這時轎中姬長泰道: “你兩個蠢材,可還記得這竹林中的暗樁嗎?” 前面的八腳李又笑道: “記得,記得,我怎麼會忘的,前後墨雲谷有兩個總管,他們都曾向我解說過了的。” 姬長泰點頭道: “那就好,我們進谷吧。” 正面的巨竹一排十二根,八腳王領著繞過去,他才舉步走了不過四丈遠呢,口中尚得意的對轎中的姬長泰道: “二大爺,這墨竹林中第一道厲害的暗樁就是千根竹簽,人若掉下去,一準變成個馬蜂窩。” 不料他正得意呢,突然間雙腳懸虛,人已倒掛在巨竹上面,仰頭回看,不由得大驚失色,只見八腳李同自己一樣的倒掛在一根巨竹上面,而二大爺姬長泰坐的小轎,突然入地三丈,平擺在一攤頭如箭簇的竹簽上面,動也不動的令轎中姬長泰大罵不休: “你們這兩個混珠,事先我還問了你們,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可拿老夫的性命當兒戲。” 也就在這時候,一陣蹄聲傳來,不施踵間,早見墨雲谷總管林童,率領四名墨衣勁裝大漢疾快馳過來。 五個人先看看掛在竹上的八腳王和八腳李二人一眼,林童哈哈笑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武關楓葉嶺下姬家哼哈二將到了呢!” 掛在竹上的八腳王早高聲叫道: “餵,姓林的,這兩年你不是被貶到鳳尾溝那裡守橋去了,怎的又活躍起來了?” 林童未答話,早又聽得深坑中的小轎中,姬長泰叫道: “是林童嗎?快找人來拉我上去。” 林童心中早明日,只要看到八腳二人,另一個準是姬長泰,因為八腳二人是專門侍候姬長泰的。 要知道姬長泰的武功原本不俗,只因年過八旬,身受風濕苦痛,這些年已少有動手過招的事,每年他都來這墨雲谷小住一段日子,去當然也帶走了銀子,當年姬玉人改嫁給她的大師兄水行雲,一多半也是水行雲聽了他的話,直到那年姬長泰再來這墨雲谷以後,知道水行雲出走,又見玉人同關浩的熱絡,心中明白,但又不便說出口來,只裝做不知道的混了幾日怏怏而去,這以後姬長泰隔了一年纔來墨雲谷一次,這一回已是第二次來了,姬玉人回武關,而水行雲在谷中,他心中就有了疙瘩,想想當年大哥姬長庚在世,武關楓葉嶺山下的姬家是如何的風光,再想想當年玉人同水行雲同門學藝時候,玉人的功夫全是水行雲代師所授,名雖師兄妹,實乃師徒,這段姻緣來的晚,這段姻緣也很淒慘,怨得誰呢? 林童並未多說什麼,他只叫人把八腳二人從竹子上面放下來,指著坑中小轎,道: “二位仁兄,恕我不多招待,使拉出老爺子以後回武關楓葉嶺山吧!” 他那裡說完就走,坑中轎內的姬長泰早喝道: “林童,你好大膽子。” 林童冷笑一聲,道: “姬老爺子,你老最好息息火吧,如果真要發火,何不去找到你那姪女再發火,這時候發火在我等身上,有什麼用處。” “嗖”的一聲響中,小轎轎簾抖閃中,一團黑影直衝而上,大鵬展翅般的落在坑沿上,光景可不正是又瘦又小的姬長泰。 只見他一抖頭上白得不能再白的銀絲,道: “林童,你說,墨雲谷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童不卑不亢的說道: “老爺子,這事還用得了你老再問嗎?” 姬長泰當然不願承認自已知道什麼,聞言怒道: “小林童,好歹我姬老夫還是墨雲谷中座上長輩,而你活脫一個下人,幹了那麼久的總管,禮數該不會忘記吧。” 林童道: “當然不敢或忘,不過這些年墨雲谷在你姬老爺子調教有方之下,墨雲谷幾乎翻了個兒,谷主沒有氣死,活脫裡外全脫了層皮,少谷主變成了殘廢,這一場可全是 欸!我不說也罷!” 姬長泰怒道: “聽你的口氣,我那玉人姪女真的成了禍水不成?” 林童搖搖頭,道: “當年我們谷主接她進谷來的時候,那可是給足了風光,單就武林中成名人物到賀的就上千人,姬長庚老爺子與谷主師尊二人是殷切訓戒,指望夫人能與谷主同手振興墨雲谷的,哪想到二位老人家相繼去世以後,夫人她又全變了,變得谷主不願見她,變得我們全怕她,那年又來了個姓關的,她硬說是她表哥 哎,老爺子,你實話實說,她是不是有這麼個表哥呀!” 聽的姬長泰怒喝道: “林童,你就別再說了,且帶老夫去見水行雲。” 林童冷冷道: “萬一谷主不見呢?” 姬長泰怒道: “如果他仍然自認是個人物,他就該見老夫,不錯,姬玉人是老夫看她長大的,她有什麼錯,總得要問她娘家人說個清楚,難不成一桿子趕她出門完事不成?” 林童嘴角一撤,道: “沒人趕她走,她是見不得人逃走的,如果老爺子不健忘的話,她是跟著她表哥逃走的。” 姬長泰怒道: “你放屁,去年我老人家來的時候,你們怎不來問我,偏就人不在纔來質問,顯然一面之詞,不足採信。” 林童不由一怔,心想,這老家夥既然要見谷主討沒趣,乾脆就帶他進去吃一頓搶白。 心念間,立刻笑道: “老爺子說的也有理,那就隨在下進谷吧!” 八腳王走到林童面前,指著幾根彎竹,道: “這是怎麼回事?” 林童一笑,道: “暗卡機關隨時變得,不著興墨守成規的一成不變,往後有機會再來,還是在八角亭中等人接引。” 於是八腳王與八腳李二人拖出小轎,稍加整頓,又請姬長泰坐在裡面。 前面林童五騎走的不疾不徐,後面八腳王二人跟的可緊,無他,怕的是再中埋伏。 繞過墨竹林,又見面前峭壁千仞中披著一層銀灰白雪,有不少銀柱凝結。 於是又見一處更大的巨竹林,好大一片莊院在巨竹後面顯露出來,墨雲谷中那座拔地而起的大廳,上面雖然一層厚厚的雪,但那種巍巍然莊嚴之氣仍在,圓滾滾的紅漆高大圓柱子,上面的盤龍栩栩如生,廊下掛的琉璃燈白天還有光外洩。 順著二百四十層青石台階往上走,林童首先拍馬直衝向大廳門廊前下馬。 水行雲正坐在大廳上,太師椅上鋪著虎皮,他的雙腳放在地上那個銅火盆烤著,而懷裡還抱了個小銅火爐,桌面上放的老人參茶還才喝了兩口呢。 林童急步走進大廳中,施禮道: “谷主,姬長泰那個老東西來了。” 水行雲冷哼怒道: “林總管,你這是怎麼說話?” 受到申叱,林童一怔,忙道: “姓姬的他 ” 水行雲道: “別說了,快請!” 一邊水行雲站起身來往門口走,早見那頂小轎已到了大廳外面。 水行雲急步走過去掀起轎簾,他畢恭畢敬的道: “二叔來了,快請進,外面下著大雪 ” 長身站在轎前,姬長泰一把抓住水行雲,驚道: “行雲,你這幾年在哪兒,怎麼瘦得不成人形了?” 水行雲一笑,先對林童道: “你帶領八腳二人去喝酒,要好生招待。” 一邊水行雲拖住姬長泰往大廳上直走。 姬長泰邊走邊嘆,道: “今世夫妻,前世冤孽,當真是有道理,照說當年我一力成全你二人,長庚大哥說你二人年紀相差一大截,但你們終是師兄妹,她任性是有的,如果說她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對我老人家說,打死我也不相信。” 水行雲未開口,直叫下人忙著侍候姬長泰,一陣忙過後,姬長泰這才問道: “行雲呀,那年你就是在這種大雪天離開墨雲谷的吧?” 水行雲一嘆,道: “二叔是聽誰說的?” 姬長泰道: “你出走沒多久,我就來了,玉人還在我面前哭著說你撇下她不管,一個人走了呢!” 水行雲一哼,道: “有件事情,我想在二叔台前領教。” 姬長泰道: “什麼話你只管問。” 水行雲道: “玉人是什麼時候就認識那個姓關的?” 姬長泰一拍桌子,怒道: “別提那個什麼姓關的,像他那種‘驢屎疙瘩外面光’的傢伙,也只有糊塗女人才會迷上他。” 水行雲追問一句,道: “我是想知道,二叔是何時認識此人的?” 姬長泰咬牙不承認的道: “我就是你出走後來到墨雲谷才認識他的。” 水行雲大大松了一口氣。 原來他知道,姓關的如果早就被姬長泰認識,那麼姬老頭也是陰謀者之一了。 如今既然姬長泰過去並不認得關浩,顯然關浩同玉人的事只是二人的合謀。 於是,水行雲再一次的著意款待姬長泰在墨雲谷住下來,不過水行雲一肚皮苦水,卻未在姬長泰面前傾吐,因為他總是希望有一天要姬玉人自己去說,這時候姬長泰是不會相信他說的任何話的。 ◎ ◎ ◎ 金小山離開墨雲谷,取道直往老金礦村去,他是因為大叔念子心切,水二還住在老金礦村中的錢家飯鋪,天寒地凍,朔風獵獵,水二兄弟又是一腿殘廢,早一天接回墨雲谷來,也好使大叔早一天高興,父子團聚,也算是一樁喜事,不是嗎? 金小山滿面喜悅的拍馬趕路,遠處山坳裡,正有一股白煙裊裊升空而起,看看天色,天知道是什麼時辰,不過肚皮有些餓卻是真的。 那是一幢小小瓦房,上面正覆蓋了一層白雪,這附近的幾株不知名的樹枝上也壓著白雪,白得像一張白被單的一個空場子上,場邊種了十幾株盛開的臘梅花,把毛大雪落在花蕊上,沒有落花,卻又被風吹落下來,臘梅花更見傲寒而清艷。 金小山還未曾來過這地方,大山裡能有這麼一處幽清所在,可也著實的不容易。 來的時候還聽總管林童指點,說是連翻三座山峰,就可以趕到官道,再由官道西行兩天路程,就會趕到老金礦村的,如今才翻了兩座山,就出現這塊地方,怎麼連林童也沒有提起過。 也許外面的西北風太大,有些像拉風箱似的“呼嘟嘟”響個不斷,所以金小山把棗紅馬拴在屋前的小場邊臘梅樹上,屋裡的人還是沒有一些察覺。 於是,他抖抖大麾上的雪花,緩緩的登上三層台階向那極為精緻的三間小瓦屋中央兩扇門前走去。 金小山雙手在口邊哈哈熱氣,正要伸手拍門呢,突然聽得屋內有女子哭聲傳出來,不由把起伸出的手忙又縮回來,稍一思忖,立對移身到窗邊。 側耳細聽,可聽了金小山一跳。 才幾步路時間,屋子裡的哭聲又成了笑聲,這是他娘的什麼古景? 金小山很想找個小洞往裡面看,但他失望了,因為就算是那扇窗子,也是用玻璃的,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小瓦屋裡十分暖和是真的,因為正有一股熱氣自窗縫中往外溢出呢。 金小山輕輕移步往小瓦屋後面走,而後面正有兩扇窗戶,正巧有一塊玻璃是破的,露出一個小如細線的縫口。 金小山忙把眼睛湊近去 一件粉紅緞底繡著翠綠鴛鴦圖,簾子是醬紅色串玉珠子的,把個纖巧的身段兜得可真緊湊,現在,這兜著兜肚的羊脂白玉般的窈窕女人,正坐在一個爛眼豬唇顴骨高聳的年青人懷中。 她一邊解著帶子,一邊把一張一吹就破的嫩臉盡往那年青漢子下巴杵,直杵得那個爛眼大漢呵呵笑個不停。 墨綠色的大木床,床前面好大一盆炭火,炭火上面還支了一個火架子,上面放著個大酒壺,酒壺似在“沙沙”響呢。 就在火盆的對面,一個只穿著小衣的姑娘,淚眼婆娑,雙手掩住胸前,一副可憐兮兮模樣,光景是一頭待宰羔羊。 扭蹭而坐在爛眼青年懷裡的女子,看來總有二十三四歲模樣,但另一哭泣女子,卻令金小山無法看清她的面貌。 因為她是背著床邊側坐在火盆一邊的。 隱約中,只聽得爛眼年青漢子道: “不玩沒關係,看看又何妨,小姑娘,你把臉轉過來呀,只要你一看,就知道人活著是多麼的幸運,如何的快活了呢!” 另一邊,那女子也尖笑道: “別想不開,人嘛,幹嗎要活的這般死心眼的,你看我苗菁菁,不是蠻快活的嗎!” 邊伸出嫩臂往爛眼的長脖子上一鉤,又道: “宏色呀,她是初出道的小雛兒,先叫她見識你的真本事,完了她必定會順從的,你說呢?” 叫宏色的爛眼漢子笑嘻嘻的道: “這麼辦,我且去把她捆在雙足上的繩子換個方向,她就是不看也由不得她了。” 那叫苗菁菁的女子扭身坐起來,笑道: “何不把她抱到床上大家一起痛快,那該多好。” 這時背坐床下的女子頭更低了 窗外面的金小山幾曾見過這種場面,一顆心正突突的跳個不停 他心中在想: 面前這三個人是什麼關係? 如果他們是一家人,自己抖然出現,必會引起諸多尷尬,如果 也就在這時候,床上的爛眼青年漢子已走下床來。 他並不先移動捆坐在床邊的女子,順手桌上取過一只酒杯,提起火架子上面的酒壺,先注滿一杯酒,仰起脖子喝卞去,喝完再注滿一杯,這才走向被捆女子面前。 一伸手托起那女子下巴,笑道: “姑娘,外面大雪紛飛,屋內暖烘烘的,這時候你難道不是心中似火燒?” 女的脖根一扭,說道: “你們會後悔的 ” 只這一句話,早令窗外的金小山一愣,這會是誰? 金小山一時間還想不起自已在什麼地方聽過這聲音。 當然,這聲音絕不會是桃花娘子方小玉,那會…… 就在這時候,大床上的女子雙手狠抱著一床棉被笑道: “宏色呀,你快來嘛!” 爛眼的年輕漢子一聽,哈哈一笑,道: “別急,總得叫姑娘看個清楚,要她明白我們並未欺騙她才是呀!” 床上棉被中的女子早吃吃一笑,道: “最好把她也托進棉被窩里來,那才有意思……” 爛眼年青漢重重放下酒杯,一彎身把捆在凳子上的女子換了個方向 當然是面向著大床的方向,而這個方向正是面對著窗子,也面對著窗外的金小山。 於是,金小山幾乎肺也氣炸了! 因為……怎麼會是她呢? 我的媽呀! |
第22章 棲鳳谷小色徒弄花
窗外的金小山看得真切,他幾乎狂呼而出的全身在哆嗦著,因為他絕對不相信屋子裡的人會是她。 她怎麼會在這大雪天的來到這荒山中的? 不錯,屋中被捆的女子正是老金礦村錢家飯鋪的錢鳳姑娘。 宏色移好錢鳳,他已迫不及待的一把扯下身上那唯一的一件寬而又松的睡袍,猶似一頭餓狼般“哦”的一聲已壓向大床上去。 不,應該說兩個大男人壓在大床上,因為這時候外面的金小山也厲叫一聲,同時橫肩一撞,人也自大窗外衝進了大床上。 一張大棉被下面,早已赤裸裸的苗菁菁,原本是“格格”的笑,中途卻突然“啊唷”一聲一雙粉臂已掀開大棉被來,不由得大驚,她長身而起,忙抓住一件衣衫往身上披。 不錯,金小山在怒火攻心,忍無可忍下,一頭撞進這間暖洋洋舒坦已極的小瓦屋子裡。 開始的感覺,當真像是洞天福地,與外面那種醋寒的銀色世界,成了截然不同光景,奶奶的,大山裡有這麼一處妙地,天下誰會想得出來的! 金小山扣身砸在大床上,他砸痛了苗菁菁,也撞上了叫宏色的爛眼年青人,當然更令被捆在椅子上的錢鳳驚喜之餘而哭叫起來: “小山哥!” 一看大床上多了個大個子男人,獅目在瞇,準鼻在抽動,雙手十指抖動,那叫宏色的攔眼年青人暴退而落在床下面,邊撫摸著額頭,戟指金小山破口罵道: “你奶奶的,哪裡冒出你這麼個冒失鬼來,就算你闖閻王寶殿也該看看門牌號碼呀!” 金小山雙手又插在兩脅下,聞言冷笑道: “爛眼癟三,在我未收拾你以前,我想給你一個建議,你可願意接受?” 他一頓,又道: “當然這建議完全是為你而著想的,不過願不願接受,我就不做勉強了。” 叫宏色的爛眼漢子眨著一雙快要流淚的爛眼,道: “什麼建議?” 金小山指指外面,道: “你該看到吧,外面大雪紛飛,我想你一定急需穿上一件衣衫吧,就算屋裡不冷,至少也該把你那件難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兒遮一遮吧!” 他此言一出,立刻就見一旁的苗菁菁拋了一件大棉袍交在爛眼漢的手中。 狠狠的穿了長袍又登上褲子穿上靴,爛眼漢已見金小山在他穿衣的時候也解下了錢鳳,且把錢鳳扶在屋子一邊幫著穿衣裳! “嗖”的一聲,爛眼的宏色早暗中拔刀向金小山劈來。 騰身躍上床,金小山一腳撩起棉被向宏色蓋去,不料另一邊的苗菁菁也雙手握著兩把短刃,和身向大床上卷殺過來,兩個人似是根本不欲多言,光景是殺完了事。 冷哼一聲,金小山旋身貼著苗菁菁的背躍下床,一掌拍在宏色的薄刃鋼刀背上,順勢一腳向宏色腰間踹去。 苗菁菁雙臂一伸,雙刀如巨鷹利爪般向下撲來。 屋子裡空間有限,金小山見頂上冷焰連閃不斷,反手拔出腰間的“閻王梭”,而披在他身上的防雪大麾也被他解去,於是,叮噹兩聲脆響,仍然包在綠絨包中的“閻王梭”,已撲擋住苗菁菁的雙刀,下面一腳雖未踢中宏色,但也把宏色逼退五尺。 現在,金小山手中多了一個綠絨布包,但他仍未打開來,人卻閃展在宏色與苗菁菁二人的刀鋒之下,猶似怒濤中的一條大魚。 又是一陣搏鬥,爛眼的宏色突然一個倒躍,人已躥在一張桌子後面,只見他沉聲喝道: “菁菁。” 不料苗菁菁早叫道: “等什麼,兩個打一個,時間一久,勝在我方,還不施把勁做了這小子,別耽誤我們辦正事呀!” “哦呸!”,金小山冷厲的沉聲道: “大白天就幹那種豬狗遊戲也叫辦正事呀,我操,簡直是馬不知臉長,屎殼郎鑽糞坑 真的要臭不要臉了。” 尖尖的嗓音,只聽叫宏色的戟指金小山道: “你奶奶的,先報個名字來。” 金小山怒道: “有必要嗎?奮牲!” 又是一聲尖叫,宏色道: “王八操的,在這大山裡誰不知道五月花關大爺,瞎了你的狗眼,你竟敢這般斗膽的撞你家關爺的好事。” 苗菁菁早尖叫道: “宏色呀,你一向不囉嗦的,怎的同這小子閒扯一通,且讓我二人合力把他扯橫,完了你再去嘗新鮮的,如今動上刀子,我已失去那股子火辣辣的興頭了。” 金小山心中琢磨,這下子可好,怎麼又是個姓關的,只不知五月花關家與老金礦村北山凹的關家,除了五百年前是一家之外,會不會是一根枝上發的芽兒本家人。 心念間,他冷冷一笑,道: “五月花莊,這會是什麼地方?” 邊回頭去看蜷縮在屋子一角的錢鳳,那意思是想聽聽錢鳳的,但他見錢鳳已嚇的成了個可憐蟲,心中在想,我可憐的小女人呀!就這個場面已把你嚇變了形,走了樣! 其實錢鳳不只是嚇的,多一半還是凍的,雖然屋子裡有那麼一盆炭火,但外面卻在下大雪,這時候她衣服被剝光,豈有不受寒之理,再說那爛眼宏色幾杯酒一喝,自是不怕受凍了。 這時錢鳳衝著金小山直搖頭,顯然她也未曾聽說過什麼叫五月花的地方。 突然聽得苗菁菁道: “喲!你們在大山裡走動的人,怎麼連那五月花也沒聽說過呀,這可倒是新鮮。” 金小山一咬牙,道: “新鮮不新鮮,難免手下見真章,二位何不省省口,專心一致的動手吧!” 爛眼宏色怒道: “你跑不了的,不過我問你小子,可是從墨雲谷過來的吧?” 金小山一怔,旋即呵呵一笑,道: “別提什麼墨雲谷,先說說這五月花莊是什麼地方,那兒都是些什麼樣的牛鬼蛇神。” 爛眼宏色未開口,苗菁菁早尖聲道: “小鱉娃,順手你往屋外看,八里地有個桃花坳,五月花莊就在那兒,莊主姓關名浩,江湖上的小角色,自然是少見識淺的未曾見過了。” 聳肩一笑,金小山道: “我道是什麼樣的啃天吃地大人物呢,卻原來是那惡名遠播,臭名在外的‘人面狼’關浩呀!” 爛眼的關宏色一愣,怒道: “我爹最忌諱別人叫他‘人面狼’,你小子真該死!” 苗菁菁也尖聲罵道: “好個大膽潑皮,你今得罪關少爺,也就是得罪五月花莊的關二大爺,當然連墨雲谷你也得罪了,小子,你等著挨宰吧!” 爛眼一瞇,關宏色道: “菁菁,等收拾了這小子以後,我們也該回莊去了,已經快半月未回去了吧!” 苗菁菁點頭道: “你還等什麼呢,要動手那就快呀!” “ ”的一聲,關宏色腰間抽出一塊粉白絲帕,就在右手薄鋼刀掄動中,緩緩自桌子另一面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絕想不到關宏色手中那塊絲帕的用途,還以為是要用來拭擦鋼刀呢。 不料身後的錢鳳早尖聲大叫道: “小山哥,小心他手中絲帕呀!有毒!” 金小山一聽,自然的先憋住一口氣,“嗖”的一聲他抽出“閻王梭”來,剎時間一屋子極光刺目,而使得關宏色與苗菁菁二人一驚又喜的彼此對望一眼。 苗菁菁早叫道: “好啊,二大爺一再提起的‘閻王梭’,竟然會在這兒出現了呢!” 關宏色也厲喝道: “小子,你究竟是誰,我爹說用這‘閻王梭’的人是姓水的老頭子,怎麼會是你?那姓水的老頭兒可是已經死了嗎?” 冷冷一哼,金小山道: “姓關的,你有必要知道嗎?對於你這種既將死的人,世上再多輪轉,已全不值一提,你又何必多此一問。” 望著金小山右掌上托著的“閻王梭”急速的旋動,苗菁菁突然移身關宏色身後低聲道: “宏色,必需一擊而中,否則你我皆難逃一死!” 關宏色點點頭,已開始向金小山立身之處遊去。 金小山以眼的餘光看著面前地上火盆,他在冷笑中,不斷的琢磨,敢情好,姓關的手中絲帕,只怕見不得炭火一燒吧! 他心念及此,正見關宏色鋼刀在前,絲帕在後,騰身而起的向他撲殺過來,就在他那狂嘯的勁氣呼旋中,刃鋒“ ”,挾著劈山砍岳之力,迎頭劈來。 身形倏然向左又閃向右,一片刃芒下,突然一團如爆裂開來的火山一般,直往空中下擊的關宏色灑去 是的,金小山的“閻王梭”並未出手,他只是扭動身形中,右腳一躍而撩起那只大銅火盆來,那麼一堆焰炭火,直往關宏色的全身罩去。 關宏色一驚之下,破口大罵著,圈刀旋於前面,擋去大部分的炭火,但仍有幾塊上身,左手絲帕閃避中,也被燒著,卻被他忍痛先在身上一陣揉搓,把火揉熄。 倒回原地,關宏色戟指金小山破口就罵,道: “你娘的老皮,今天老子要是放你走,就不叫關宏色。”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你最好是這樣,因為你心中十分明白,我絕對不會就此不顧而去的,多少得拎些零碎,當然,那是指二位身上的皮肉。” 一旁的苗菁菁嘻嘻尖笑,道: “光景是你很為這女子擔心,敢情你們早就認識了吧,剛才她好像還叫你什麼山的來著。” 金小山咬咬牙道: “不錯,我們是老鄰居,不過今日這檔子事,就算她不認識我金小山,我姓金的也管定了。” 苗菁菁在俏目轉動,身子也慢慢向錢鳳移動著 就在她的眼神閃動中,關宏色大喝一聲,騰身舉刀再次劈向卓立當地的金小山。 另一面,幾乎是二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苗菁菁躍起身形,舞動雙刀撲向牆角哆嗦的錢風。 “閻王梭”奔騰流逝在空間,空中卻發出二聲為一聲的“ ”! 半空中,關宏色的左掌似已洞穿,鮮血就在他落地的剎那間,被他漫無目的向四下亂甩,口中厲裂的狂叫著! 那撲向錢鳳的苗菁菁,她絕想不到“閻王梭”會在擊中關宏色之後,更神速無比的擊中她的肩頭,差一寸未擊中她的粉頭。 一聲狂叫,苗菁菁連多想一下都沒有,回身穿窗而去,她不得不逃,因為關宏色比她更快的人已落在破窗外了。 金小山冷森的喝道: “你們逃得掉麼?” 就在這話聲中,金小山有如幽靈飄空般已到了破窗口,那光景活脫似出柵猛虎! 錢鳳一聲驚叫,而使得大半身已在窗外的金小山,生生剎住欲飛撲而去的身子。 金小山絕對能追上關宏色與苗菁菁二人,當年北斗峰下跟著水大叔學藝,水大叔的話他可沒有忘記,練腿勁,學輕功可不是為了要逃命,因為手持“閻王梭”的人是不著興撒腿逃命,除此,當然就是追趕敵人。 如今金小山還要追上呢,錢鳳這麼一叫,他只得停下身子來。 錢鳳靦腆的望了一下緩緩回頭的金小山,道: “小山哥!” 金小山收起“閻王梭”,輕聲一笑,以安慰的語氣道: “阿鳳,你怎的落在這姓關的手裡了呢?” 錢鳳嘟著小嘴,道: “還不都是為了你!” 金小山一怔,道: “為我?” 錢鳳這才直起身子,走到桌前,提起個小包袱,道: “你走了,一走就是大半個月不見你回老金礦村,人家不放心你同水大叔二人,這才一路找上墨雲谷的呀!” 金小山搖頭一嘆,道: “要找也叫小五子來找,你一個女孩子姑娘家,怎好在這大荒山裡亂跑的,不說遇上土匪,就算野狼也會把你吃掉的。” 錢鳳道: “土匪沒遇到,倒是遇上了狼。” 金小山未會過意來,忙問: “你還遇上野狼?” 錢鳳苦笑,道: “我遇上這頭色狼了!” 金小山一笑,走出屋外望望,見關宏色二人已逃的無影無蹤,這才又走回屋子裡,道: “這屋子還真不賴,你我且在此地弄頓吃的,然後我再送你回家去。” 錢鳳已恢復過來,忙著叨拾些吃的,又在屋中升起火來,二人就坐在銅火盆邊吃著 錢鳳不時的紅著面孔看金小山一眼,半晌,她放下手中小酒碗,道: “小山哥,你這是要去哪兒?” 金小山道: “大叔要我去先把水二兄弟接回墨雲谷來的。” 錢鳳一高興,笑道: “墨雲谷已經沒事了,那個二娘呢?” 金小山道: “眼前是沒事了,但那個陰謀我大叔的正主兒,卻正是剛才逃走的那個關宏色老爹,如果不是你叫住我,我還打算追上五月花莊去呢!” 錢鳳一聽,忙道: “找上五月花莊,應該多去些有本事的,你一個人人單影孤的隻身前去,萬一危險怎麼辦?” 金小山冷笑道: “普天之下,誰會是‘閻王梭’的對手?阿鳳你還沒見過我一舉手之間,身子四周倒下一地人,不信你等著瞧。” 錢鳳道: “別說的這般嚇人,快吃完了我們走吧。” 金小山喝著老黃酒,邊笑道: “也真虧得姓關的小子,他會帶著個女的在此在享受,誰也想不到。” 他一頓又道: “倒是你該說說看,你是怎麼會被他們抓住的,多久了?” 錢鳳有些想哭的道: “昨晚上我連著走了一天的山路,再向人打聽墨雲谷方向所在,可是就是沒有碰見一個人,不過我知道這地方是屬於熊耳伏牛嶺三大山系交會處,荒山絕嶺,加以天又在漫漫下大雪,我正急呢,突然發現了這處小瓦屋,當時我真的好高興……” ◎ ◎ ◎ 冰天雪地的光滑山道上,怪石嶙峋,修竹參差,這時候風號雪舞,令人雙目迷離。 背得動小包袱的錢鳳,正感覺有些走失方向,今夜只怕要糟,怒號的西北風中,卻發現遠處山坳裡有著星星般的燈亮,在這冰天雪地的荒山中,突然出現明燈,這對錢鳳而言,可真夠興奮的。 輕輕的登上台階,錢鳳伸手拍門。 “呀然”間,兩扇厚實的大門打開來。 “喲,是個姑娘家呀,這大雪的天往哪兒去呀,快進來暖暖身子,可別凍壞了。” 錢鳳但覺屋裡同外面是兩個世界,外面是一片冷酷,屋里可熱的舒坦,要不這開門的女子臉蛋都是熱呼呼的發著紅色。 “我叫錢鳳,是路過這兒的,想在這兒藉一宿。” 不料另一間房中門簾掀起處,早哈哈笑著走出個細高爛眼的男子來,邊說道: “沒問題,我這‘香墅’有的是大床,足夠你睡的。” 錢鳳見這人不過二十三四歲,一副膏梁子弟,養尊處優模樣,只是他那雙目卻是四邊潰爛,不時會流著眼淚。 雖是如此,但那女的對之十分順從體貼,見這爛眼年青人出來,早雙手一伸拖住男的一臂,道: “快來見過關公子。” 不料這爛眼年青人伸手就向錢鳳拉,笑得十分怕人的道: “快坐下來吃杯酒,暖暖身子。” 錢鳳見這屋子裡鋪張揚厲,槳酒霍肉,佈置的金碧輝煌,已知是有錢人家子弟的外室小屋,藏嬌之所,想不到竟是與錢鳳家北山凹的關家是本家。 這時既然外面天已黑,她也有些困乏飢餓,這才接受他們一頓吃的,不料一陣之後,姓關的竟人面獸心的露出本來面目,一心要錢鳳與他們同床,錢鳳死不答應…… 說到這裡,錢鳳見金小山緊張的望著自己,心中怦然一跳,忙又低聲接道: “姓關的二人真不要臉,他們見我不依,就把我捆在椅子上,兩人就在床上……” 金小山咬著牙,道: “畜牲!” 錢鳳道: “我就是閉著眼睛,直到他們不知何時睡著,直到天快亮,我正在想法逃走的,不料姓關的又醒了,他這時本要向我用強,因為他忽然拿出一個手帕在我面上一撫,我立刻就昏了過去,心中直想,這次直怕難逃大劫了,不料那女的也醒來了,她勸男的要以柔和手段來取得我心,是她用雪把我冰醒過來的,姓關的就用女的方法,要我看看他們,天可憐見,想不到你……小山哥……” 錢鳳在流淚,委屈的人全是這個樣子,因為當她的委屈一吐為快給心上人以後,跟著來的就是一陣哭泣! ◎ ◎ ◎ 這裡沒有坐騎,錢鳳只得騎在金小山棗紅大馬上,但她卻一直叫怕怕,因為錢鳳根本沒騎過大馬,她甚至連小叫驢也未曾騎過。 “小山哥,你也騎上來嘛!” 金小山抬頭望,邊笑道: “我的腳程快,你一人騎在上面舒坦。” 錢鳳道: “我怕呀!” 金小山一笑,道: “你一路找上墨雲谷,我才替你擔心呢,這時候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錢鳳無奈的道: “我沒有騎過性口,怕跌下去呀!” 金小山一聽,笑道: “總不能我騎馬你走路吧!” 錢鳳抿嘴一笑,赧然的道: “你抱著我騎嘛!” 金小山搖搖頭,道: “萬一碰見你爹,我怎麼辦?” 錢鳳道: “碰見我爹?天下會有這般的巧事?” 金小山道: “怎麼不會,我不是巧極的碰見你了。” 錢鳳漸漸有些急了,才一歪身道: “既然你怕遇上我爹,我也不騎了,我們一齊走路吧!” 沒等錢鳳從馬背上滑下來,金小山擰腰上躍,人已跨坐在馬背上,他左手一摟錢鳳,笑在錢鳳耳邊道: “你不會從馬上摔下去的。” 錢鳳身子往後一貼,猶似靠在一張虎皮椅子裡似的,她漸漸的閉上眼睛,囈語著: “昨晚我驚嚇了一夜,這時候正該睡一覺的,小山哥,辛苦你了。” 緩緩的抖著韁繩,棗紅馬似善體人意的盡走些平坦地,連馬屁股也儘量的扭動得小些…… 金小山笑道: “阿鳳啊,你只管睡吧,小山哥這就送你回家去了。” 錢鳳是睡了,但她還是發著囈語: “小山哥,你們回到墨雲谷以後,還去老金礦村看阿鳳嗎?” 金小山道: “當然會去看你呀!” 錢鳳又道: “水大叔不給你對房媳婦?” “討什麼媳婦?我有啦!” 錢鳳突然仰身偏頭望向金小山,道: “小山哥,你說什麼?” 金小山道: “我說我已經有媳婦了呀!” 錢鳳吃驚的道: “你已經有了媳婦了?她可長的比我好看?……欸,一定比我好看……” 金小山道: “我有媳婦,也有兒子,這些你不早就知道的嘛!” 錢鳳一聽,立刻轉憂為喜的道: “你好壞呀,你騙我!” 金小山道: “自從殺了‘坐山虎’張耀,我金小山尚未去小小墳前一祭呢,還有我那可憐的兒子……” 錢鳳一嘆,道: “是我不好,勾起你的辛酸往事了?” 金小山也嘆,道: “轉眼又是一年了,時間總是會把事情沖淡的,不論是什麼事情。” 錢鳳當即安慰的道: “人總是要活下去的,與其活在痛苦中,何如拋開煩惱優戚,再接受新的生活,這對死去的無損,對活著的有益,小山哥,你說呢?” 話聲中,錢鳳的身子更向金小山懷中緊蹭著…… 金小山喟然一嘆,道: “阿鳳,我不正在試圖接受新的生活嗎?” 於是,二人摟得更緊了! 金小山的那件大氅原是水行雲給他的,這時候可真管用,只一兜,兩個人全被兜在大氅裡。 外面的雪在下,但卻只一落在二人身上,立被抖落下去,因為大氅在抖動不已…… 棗紅馬走的更有力了! ◎ ◎ ◎ 漫天風雪走的慢,尤其是行馳在荒山道上,在那積雪盈尺的山洞,轉眼天就黑了。 “不遠處有間山神廟,晚上可以在那兒歇一宿的。” 金小山道: “你也在那兒住過?” 錢鳳搖頭道: “沒有,我是打那兒經過的,因為過了山神廟,二十幾裡處會有個小村子,第一晚我是住在那個村子的。” 二人正說著,只見四棵虯髯老松下面果然有一間山神廟,金小山見這山神廟同過去所住過的山神廟一樣的沒有前面一堵牆,甚至連個廟門也沒有。 棗紅馬牽在樹下面,毛毯披在馬背上,金小山不忘從布袋裡取出一把黃豆餵馬,然後四處折了許多樹枝枯木,堆在山神廟中,利時把火升了起來。 最高興的還是錢鳳,忙著把金小山帶的乾糧烤熱,二人分吃著,她就偎在金小山的身旁,而令金小山一身火辣辣的心口怦怦響! 錢鳳並未吃多少,突然仰起臉來望著金小山 獅目著實倦怠,隆鼻有清水在滴,短粗的鬍子黑呼呼的顯出一身活力模樣,錢鳳不由以袖拭去金小山的鼻水,笑道: “小山哥,你受涼了呢!” 金小山低頭一笑,道: “我倒不覺得,倒是……” 錢鳳睜著一雙美目道: “你說呀!” 金小山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 “阿鳳,自從上回你同我一齊上關家莊以後,我就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那時候我金小山是個落難漢,我就算心裡知道,也不敢有所奢望的表示出來,你沒聽人家說嗎,有錢的大爺中間坐,落魄鳳凰不如雞,那時候我怎敢有所表示呢!” 錢鳳一笑,輕柔的撫摸著金小山的下巴鬍子,道: “現在,你的大仇已報,墨雲谷也替水大叔奪回來了,那我們的事……” 金小山搖搖頭,道: “我的大仇是報了,但墨雲谷的事還才開端呢,預期總會有幾場大戰吧!” 錢鳳一驚,道: “當真嗎?同誰打?”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約摸著該是姓關的吧。” 金小山未把詳情對錢鳳說,因為他還真怕錢鳳為他擔心事。 兩個人擠蹭在火堆旁,半晌,錢鳳問道: “我可不可以跟小山哥一起回墨雲谷呢?” 金小山道: “那得等墨雲谷天下太平了才行。” 錢鳳又道: “墨雲谷天下太平了,你會不會又把老金礦村的錢鳳給忘的一乾二淨呀?” 用力一摟懷中錢鳳,金小山道: “怎麼會呢,到時候我一定一馬趕到老金礦村,如果你爹反對,我不定還會用強呢! 哈……” 金小山只哈哈了一半,嘴巴已經笑不出來了,因為錢鳳嬌臉一仰,鼻子嘴巴的全堵住了金小山的那張啃吃四方的四方大嘴,而令金小山“嗚嗚”一陣後,也就順乎自然的啃咬起來…… 於是,山神廟供桌上的二郎神似乎也笑了…… ◎ ◎ ◎ 時光的溜走永遠是一項不變的定律,但在人們的感覺上卻有其一定的分野。 現在,這種分野在荒山裡的山神廟中證實了,時光的流逝,宛如有個無情巨人在它的後面加速度推動似的,錢鳳只覺才合上眼,天就亮了。 金小山望望外面,低聲對偎靠在自己懷裡的錢鳳,道: “阿鳳,起來吧,我們也該早些上路了。” 錢鳳根本不把頭抬起來,只是目挑心招的稍稍移動身子,輕聲道: “外面天還未亮呢,那是白雪映的呀,再睡一回嘛!” 金小山望望外面,又低聲道: “大雪似乎要停了呢,早些上路吧!” 從大氅裡伸了個賴腰,錢鳳一把摟住金小山脖子,淺淺一笑,道: “小山哥,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供桌上坐的可是二郎神,你這話不會是誑我吧?” 錢鳳把臉貼在金小山的短胡茬子大嘴巴上,道: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還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如今你我心心相印,山神爺前算得是山盟海誓吧,小山哥!” 金小山一笑,道: “原來你還會說詩詞呀,真叫人不敢相信。” 錢鳳道: “娘死的早,是爹教我的,學的也不多。” 天終於大亮了。 金小山忙著把棗紅馬上鞍牽到廟旁,先把東西捆好,把錢鳳又扶上馬背,自已也躍上馬背,一馬雙鞍的往老金礦村馳去。 天氣快要放晴,今年第一場大雪終於過去了,因為金小山二人馳出不過十幾裡地,天空已不再飄雪,甚至冷冽的西北風也小多了。 馬背上,錢鳳看來相當滿足,她面露微笑,不時的還會以變換姿勢而緊緊的拖抱住金小山的蜂腰。 由於馬跑的快,過了不久,他們已遠遠的看到了老金礦村的那片矮屋子。 馬上的錢鳳不由得歡叫道: “爹看到你把我送回來,不知有多高興呢!” 錢鳳一句話提醒金小山,不由得令他一愣,忙翻身下馬,走在前面牽著韁繩。 要知金小山心中十分明白,這時候他可並未同錢鳳有什麼婚約之類的,要是仍在馬上摟著阿鳳進入老金礦村去,自己倒沒什麼,錢鳳就得受到非議。 姑娘的名節事大,別惹上閒言一堆,不定錢掌櫃真的會指著自己鼻子罵活人呢! 錢鳳見金小山在馬下走,知道是為自己好,淺淺一笑,道: “小山哥!” 金小山回頭一笑,道: “阿鳳,你就別再說什麼了,如今你的心我金小山全明白了,你放心,只等著墨雲谷的事情一了,我會請我大叔向你爹提親的。” 錢鳳點頭,道: “小山哥,我爹一定會答應的。” 雪地裡,突然飛過一群黃嘴黑毛的烏鴉,呱呱叫著飛過二人的頭上,直往老金礦村飛去。 不旋踵間,早見老金礦村的村頭上,一個老人拄著一根竹杖往村中走去,聽得身後的馬蹄聲,回頭見是金小山與錢風二人,不由得停下腳步來,點頭道: “也許老金礦村的人又有救了吧!” 金小山一怔,他聽的清楚,心想,難道這村子裡又鬧土匪不成? 兩千兩銀子趕辦糧食,今年老金礦村應該過的是太平年呀! 牽著馬,匆匆到了錢家飯鋪外面,小五子早從店裡跳出來,看到二人,忘了拉馬,人就叫著往店裡跑: “回來了,回來了,掌櫃的……” 錢掌櫃似在發愁呢,聞言怒道: “誰回來了,你倒是說清楚呀!” 小五子指著門外,道: “小姐回來了,還有……” 錢掌櫃一喜,早跑向門口,正遇見女兒往店中走來,不由得一陣埋怨的道: “孩子呀,你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也不同爹說一聲,還有你……” 錢掌櫃愣住了,因為他這時又發現了金小山,金小山正提著被包走進店來。 “你……你怎麼會同阿鳳一起回來的?” 金小山忙笑道: “山裡遇上的,順便我就把她送回來了。” 錢掌櫃又道: “你們什麼時候遇上的?” 金小山忙又應道: “昨日遇到的,那時候……” 金小山未再說下去,因為關宏色擺設的那種場面,這時侯如何說得出口。 回頭望望錢鳳,不知什麼時候她已走入內室去了。 小五子拴好馬走進來,笑問金小山道: “餓了吧,我叫灶上弄吃的去。” 金小山笑笑,拉過一張凳子坐下來,間錢掌櫃,道: “我那位水二兄弟呢?這回來是專門接他回墨雲谷去的。” 錢掌櫃點頭道: “你來了,我就知道是為了接水二兄弟回去的,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墨雲谷那面的事情如何了,水老哥已把事情擺平了?” 金小山搖搖頭,道: “全是我無能,那晚沒有把水大叔的事情辦得圓滿,看來還是免不了一場大廝殺的。” 錢掌櫃道: “你是說坑害你大叔的惡徒逃了?” 點點頭,金小山道: “不錯,是被他們逃了。” 深長的一聲嘆息,錢掌櫃道: “既然是這樣,金兄弟呀,你就早些領著水二兄弟回墨雲谷吧,你水大叔需要你幫他呢!” 金小山似乎聽出錢掌櫃話中含有太多無奈,但他卻並不多想。 就在這時候,水二已拄著枴杖向他走來: “小山哥,你來接我嗎?” 金小山忙起身迎上去,他雙手扶住水二,道: “兄弟,今晚在此歇一宿,明日一早咱們上路回墨雲谷去,你也好久未回去了吧!” 水二忙問道: “二娘呢?” “受了傷,被她逃了。” 水二精神一振,道: “是我爹打傷她的?” 搖搖頭,金小山道: “不,是我。” 水二一嘆,道: “這麼說來,我爹還是怕她三分嘛!” 金小山拍著水二肩頭,道: “不,你錯了,兄弟,大叔不是怕她,他是不屑於見她,因為她的行為使她喪失了做人的尊嚴,兄弟啊,你知道那種人是既失大節又愧良心,簡直的成了可憐蟲了。” 水二道: “可是我爹他 ” 這時早見錢鳳端出幾道她親手叨拾的菜餚,金小山一見,不由得笑道: “我也餓了,我們邊吃邊聊吧!” 坐在一旁的錢掌櫃,卻是一直長吁短嘆,而令金小山不只一次的想問,但他卻以為錢掌櫃在嘆他女兒同自己相處一起犯了疑心病呢,所以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不料站在一邊的小五子,早低頭對金小山道: “小山哥,有件事情我不說你一定不知道的。” 金小山獅目一瞇,笑道: “小五子,你盡說些大實話,你有事不說明,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小五子看看錢鳳與錢掌櫃,見二人低著頭,這才一咬牙,緩緩的道: “來年開春,老金礦村的人全得遷走了。” 金小山一聽,驚訝的道: “為什麼?” 小五子道: “地方是姓關的,他們來通知我們,過了這個冬,老金礦村的人全得搬走,到時候他們就來燒屋子呢。” 金小山望望錢鳳,道: “我明白了,你找上墨雲谷去,一定就是對我說這件事情吧?” 錢鳳點點頭,道: “我在想,只有你才能救我們呀!” 金小山一咬牙,道: “姓關的是什麼東西,墨雲谷正要找上他們關家大門,娘的,好戲還在後頭呢,他們竟先向你們使狠了。” |
第23章 關宏色雪地喪生
大雪停了,但天空反倒像潑滿了濃墨,黑黝黝的有點要塌下來一般,墨雲在動,山風在吹 雲動令人有著窒息感,風嘯卻令落在樹枝椏上的雪花又跌落在地上,而地上的雪一些也未溶化,因為金小山與水二兩騎馬八只蹄子所彈起的仍然是白雪,那不沾一點泥水的雪。 荒山中有許多光禿禿猶似枯死的幹樹林子,在西北風的撩撥中,發出“沙沙”響聲,令人有著太多的無奈何,偶而,也會傳來一兩聲淒厲得令人毛髮悚然的鳥唳鳴聲,更顯得人獸難分的世界有著太多的陰深與恐怖。 金小山騎馬走在前面,水二緊緊的跟著,雖然水二的武功平常,更未受到他老爹水行雲的特殊照顧,但還是練了幾手防身本事,因為墨雲谷中的武士,平日裡也會指導他幾手,只是並不認真,不過在他的耳濡目染中,多少也領略了一些。 這時他騎在馬上,問金小山: “我二娘真的已逃離墨雲谷了?”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兄弟,這是你第幾遍問這句話了?我不是說過嗎,二娘那晚同姓關的逃了,不信你一到墨雲谷就知道了。” 水二又道: “小山哥,小時候在谷裡,我知道爹很怕我二娘的,只是我弄不懂為什麼。” 金小山淡然道: “哪是你爹怕你二娘,他是讓她三分,手持‘閻王梭’的人是不會怕誰的,要不大叔也不會返墨雲谷了。” 他一頓又道: “大叔在武林中地位響亮,‘閻王梭’下游魂無算,他會怕誰呢!” 水二自言自語,道: “爹心中積忿,難免就把氣出在他人頭上,多殺幾個人那是平常的事情。” 二人邊聊著趕路,一路自是不寂寞,遠處,好大一個山谷,有兩條山溪正在這兒交匯而引起水聲潺潺…… 附近山崖下有一排茅草房子,一看就知道是個破落戶人家,半塌的一堵山牆邊有一棵大柿子樹,樹下面卻拴了幾匹馬,而令金小山吃一驚。 茅屋前面有個打麥場,一層積雪已被馬蹄踩的亂七八糟,顯然這些馬也才到不久。 金小山記得這座茅屋,因為前一日他還同錢鳳在這兒啃吃乾糧。 金小山同水二尚未馳近茅屋前的打麥場呢,突然間,從茅屋走出四個既粗又壯大漢,而四個人後面,可不正是前日穿窗而逃的關宏色。 才兩日吧,關宏色似乎有些憔悴,他的那雙風爛大眼睛更見淚光點點,左手紗布纏的可嚴適,戴著一頂皮帽,拖著個大尾巴在肩後,有一根布帶子,正把他的左手吊在脖根上。 四個壯漢分兩邊的把關宏色讓在正中間。 金小山示意水二,低聲道: “別走了,兄弟,你就站在這兒吧。” 水二要下馬,金小山忙又道: “就騎在馬上也好,坐得高看得遠,兄弟你看我怎麼去收拾這群王八蛋吧。” 翻身下馬,韁繩交在水二手上,金小山先是聳動一下雙肩,一聲哈哈,人已大步往那個小小打麥場走去。 關宏色橫著右肩,尖嘴巴咧到耳根下面,一雙爛眼直翻不停的戟指走來的金小山道: “你奶奶的,真叫小爺給你兜上了。” 金小山見四個壯漢中灰發老者,這老者披著一頭長髮,望之酷似一個頭陀模樣,只是他右手握的是一把鋼叉,勾鼻闊嘴巴,活脫是個陰險傢伙,另外三人皆在三四十歲之間,一樣的三尺二寸大砍刀,淨光雪亮,加以全是一臉的大草鬍子,眉目獰猛,形態狂傲,一副欲抓人而噬的樣子,金小山心中在想,姓關的真不知在哪兒搬來這四個人魔。 幹澀的一笑,金小山道: “我發現這個世界越來越小了,才兩天不見面,我們又換了個地方碰面了,爛眼黑三呀,你的那個相好呢?可是仍然光不溜滴的躺在你那間‘香墅’裡吧!” 關宏色牙齒咬的格格響,道: “你搶白吧,你猖狂吧,自大自狂的狂東西,當你血肉一灘的倒在關爺的腳前的時候,你必定明白對於你的狂言所付出的代價是這般的昂貴。” 冷冷一笑,金小山道: “我在想,你小子左手已傷,血尚未幹,不知你的那塊一定害過不少人的迷魂絲帕又如何運用,因為沒有那玩意,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他又看看另外四人,接道: “當然,包括你另做安排,妥為集約的這四個蠢材在內。” 關宏色爛眼更見流淚,他破口就罵,道: “小子呀,你太可惡了,那個女子呢,王八蛋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怎麼卻換了這麼個大男人,你……” 金小山冷哼一聲,道: “女的我把她送回家,這男的嘛……” 他回頭望遠處馬上的水二,又道: “乾脆我實對你說吧,他就是如假包換,半點不假,真真實實的墨雲谷少谷主水二、他爹就是墨雲谷主水行雲老爺子,怎麼樣……” 金小山以為說出水二底細,必定嚇對方一跳,至少也會讓對方不戰而逃,不料全不是那麼回事。 先是姓關的突然仰天一聲乾笑 緊跟著另外四人也全聳肩大笑起來,笑得金小山既驚旦怒的不知所以…… 伸手以袖拭著笑出的淚水,關宏色道: “那天問你小子姓水的在哪兒,你卻不做正面答的舉著個‘閻王梭’玩狠的,今日不問你,你小子卻搬出那個老王八來,哈……” 金小山怒極反笑,冷冷的笑…… 關宏色突然戟指遠處的水二,高聲道: “那姓水的不願當鱉娃兒,不是一怒也離家出走了嗎?怎麼這時候又恬不知恥的往墨雲谷走呢,須知墨雲谷已不是姓水的天下了,那是我爹的墨雲谷啊!” 金小山心中明白個大概,八成關浩還未回那桃花坳的五月花莊,那麼姓關的會不會逃到老金礦村北山凹他哥哥那兒?狡免三窟,這可說不定呢! 心念間,金小山收起冷笑,道: “爛眼黑三,你爹如今是墨雲谷主?” 得意的一笑,關宏色道: “套句你小子的話,如假包換。” 一聲輕笑,金小山道: “這麼說來,老金礦村那邊的‘鐵算盤’關金該是你小子大伯父了吧!” 關宏色道: “不錯。” 突聽得一旁那個老者晃動手中鋼叉,喝道: “小王八,你盡在閒扯淡。” 另一大漢也道: “少莊主何必同他囉嗦,做了這小子,老爺面前你也立了一件不世大功呀!” 關宏色一徵,道: “給我爹立一件大功?” 大漢肩上摃的大砍刀托在左掌上,偏頭低聲道: “莊主身在墨雲谷,他最是討厭那個小王八,只是礙於眾人嘴雜,而墨雲谷中還有部分姓水的人,所以一直容忍下來,今天正好叫我等兜在這荒山裡,且又見到了這小子帶著‘閻王梭’,我們這是一舉替莊主辦完兩件大事,莊主一旦知道,這大功一件就是少莊主的。” 關宏色一聽,不由哈哈大笑,道: “不假,不假,你老左說的話一點不假。” 一旁的老者道: “左大戶,那就由你去收拾那個騎在馬上的小王八去。” 左大戶還未動呢,金小山伸手一擋,笑道: “別急,各位應該弄弄清楚,我那個水二兄弟是個殘腿人,你們如果合力把我阻橫,不要說是我那水二兄弟,就算是墨雲谷,也全是你們姓關的天下了。” 關宏色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 “小子呀,你在放的哪門子閒屁,誰不知我爹是墨雲谷主,一年之間,他頂多回來桃花坳三五趟,而五月花莊的實際主事者,就是小爺我……” 伸手一搖,金小山道: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把話說完,更未把事情說清楚,難怪你這位爛眼小子不知情了。” 站在關宏色身左的大漢早不耐煩的道: “少莊主,彼此之間哪得這多閒話,大夥拼上去,各出真章,各用心機的殺個痛快完事。” 不料灰發老者一頓鋼叉,對一旁的關宏色道: “聽這小子的口氣,好像他還抱住個天寶至尊的一副王牌嘛。” 關宏色爛眼一翻,道: “我想起來了,那天這小子必是由墨雲谷過來的,如果是這樣,墨雲谷那邊可能他已見過我爹了。” 金小山點頭,道: “何止是見過你那老爹‘人面狼’,我還同他過了幾招,可惜他不夠個兒的落荒逃走了 ” 他一頓又道: “這麼說來他竟是未夥同他那姘婦回五月花在去了,要不然,怎麼至今你這爛眼小子還不知道的?” 愣然間,關宏色突然厲聲喝道: “放你屁,老子絕不相信,憑你只怕連墨雲谷也休想進得去,你……你在唬你家小爺!” 左手握緊,金小山拇指向後的道: “看到了吧,我這是帶著水少谷主回去的,谷主還在等著呢,父子見面為時已不遠了,這難道是假?” 關宏色怒叫道: “你把我爹怎麼了?” 金小山大方的道: “傷了他皮毛被兔脫,不過早晚我還是會收拾他的。” 關宏色又厲聲喝道: “我姨娘呢?” 金小山一怔,道: “誰是你姨娘?” 關宏色竟毫不隱瞞的叫道: “姬玉人,她就是我姨娘。”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好嘛,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如今全扯上了,想來你們的這種陰謀實施有年了。” 爛眼連眨,一臉的青中透白,關宏色喉結上下移動,似是難壓一臉怒火的字字從牙縫擠壓出來,道: “不用囂張,也休想羞辱我,姓金的,你的有限生命已快到終站了,自從你撞破小爺的事以後,我無時或忘的要碎了你,如今加上你對我老父的大不敬,新仇舊恨,我要以你的狗命來清償,來抵還,小子呀,你納命吧!” 金小山淡淡的道: “還債也好,納命也罷,不能盡是掛在嘴皮上就完事,得要憑本事,露出點令人吃一驚的真才實學才行,爛眼黑三,你的那麼兩下子,前兩天我已討教過,不是我金小山說大話,你若是不逃的快,快得如同你老爹一樣,保不准你早就見閻王了,更何況你的害人絲帕不在,且又吊著一只傷得不輕的手呢!” 金小山一陣諷刺,關宏色挫牙格格道: “事實上今已非昔比,姓金的,你準備保命吧!” 金小山道: “我操,你把自己估的過高了吧!” 大手一掄,關宏色狂叫道: “碎了他!” 關宏色並未動,他甚至還向後疾退三丈而站在茅屋簷下不遠處。 灰發老者一擺手中鋼叉,厲喝道: “圍起來!” 四人四個方向,三把大砍刀加上一把長把鋼叉,就在一地白雪的輝映中,連連閃著成束成條的冷焰碎芒,游離在金小山的四周不停…… 於是金小山右手反抽,後腰間他已握住那個綠絨布包,他那件披在身上的大氅,也被他解下放在地上。 “嗖”的一聲,綠色絨布又插回腰間,“閻王梭”又見極光一片的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旋轉又停,那麼的令人眼花繚亂而神迷不已! 鋼叉在灰發老者身前旋動,邊對正面的大漢道: “左大戶,你用地淌刀,齊大剛同於老大分別使用天雷劈大刀法,咱們四路以不同部位收拾這小子,只要一方得手,就算贏定了,少莊主的仇也了卻,連老莊主的心頭恨也除掉……” 哈哈一笑,金小山道: “這世上太多的人敲著如意算盤,但有幾個如意的,倒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天底下到處皆有,不信的話,馬上就上場了。” 粗啞的一聲笑,笑聲似場邊樹枝椏上的老鴰叫,灰發老者道: “早聽人說‘閻王梭’有如惡魔利爪,但那是握在姓水老魔頭手中才會發出它一定的威力來,如今握在你小子的手中,老夫就不相信還有什麼令人吃一驚的作為出來,老夫不信合我秦嶺四煞之手,打不倒你小子。” 呵呵一笑,金小山面向天空,道: “秦嶺四煞,秦嶺四煞,聽起來猶似一群豺狼虎豹嘛!” 四個圍走的大漢同時一聲怒罵,四般兵刃,四個方向,那叫左大戶的,雙手抱刀就地一滾,大砍刀刃芒反卷中,一路向金小山的足下砍過。 另兩把大砍刀可真絕,全都是人身在前,刀在人身側,只待抓準距離,必是兩個不同方向劈上金小山。 而灰發老者的鋼叉,筆直的挑向金小山咽喉,既狠且準,光景就算要五馬分屍也不過如此! 旋動在左掌上的“閻王梭”陡然一停,金小山已大喝一聲: “閻王梭!” 他知道圍殺自己的人可不比大山裡的土匪強盜,四個人全是具有武功的黑道成名人物,否則灰發老者也不會把“秦嶺四煞”的大名搬出來唬人了。 既是黑道梟雄,金小山絕不敢大意,他在不多考慮中,立刻使展出“閻王梭”的厲害殺著。 於是,極光成束的在時光倒流中出現了,那晶瑩得宛如地面上白雪的冷焰激流,交互飛擊,那種難以看清的銀星一點,其快其疾,當真是無可言喻! 明明是一聲,卻實實在在是四聲脆響! 聽起來是四聲脆響,但入耳又似一聲脆嗚! 那響聲並不大,沒有人倒翻在地上的聲音大。 別看四個大漢從四個不同方向卷向金小山,但四個人所挨“閻王梭”的部位都是一樣 雙目中間一個血洞。 雙方接觸的快,了決的也快,快得連淒厲的聲音也沒有,只那麼沉重的幾聲倒地聲。 金小山的“閻王梭”也才剛握在手上,早聽得遠處的馬上水二狂叫道: “小山哥小心呀!” 聲音激盪在空中,但聲音沒有茅屋下面關宏色的動作快,因為當金小山放倒左大戶四人之後,他的背還對著破茅屋,正欲翻身呢,卻已是勁風來自身後。 就在水二的狂叫中 就在金小山正欲回身的時候,關宏色的聲音已在他的耳後響起來: “你死吧,我的兒。” 薄刃鋼刀的“嗖”聲,在金小山的旋動身形中,快不可言的劈向金小山的脖子,那勁道與方向,光景是一刀就要切下金小山的腦袋來。 示警的叫喊,加上金小山的身法急速旋動,金小山總算逃過一次身首異處之災! “嗖”的一聲,金小山的“閻王梭”未攔住身後劈來的鋼刀,而薄刃鋼刀卻由金小山的左肩頭上砍過。 那真是令金小山痛徹心肺的一刀,鮮血就在他那肩頭上往外冒,虎皮背心連著藍緞袍被削開來,有一股莫名的寒氣直往身上鑽…… 奮力的狂翻三個空心跟鬥,金小山偏頭望著左肩頭,冷冷的張口去舐了一口向外冒的鮮血,獅目怒瞪著得意至極的關宏色,道: “水大叔的話不假,他說我嫩,還真有道理,我忘了還有個你在一旁虎視眈眈的伺機對我不利呢,不過你的機會終還是未被你掌握住。” 尖聲猶似女人腔,關宏色道: “你小子走運,若不是那個小王八一聲喊,只怕你已沒有再開口的機會了。” 這時水二正欲往場中走來,早被金小山叫住: “別過來,這姓關的別看他年紀不大,心腸狠毒可是同關金關浩他們有過之無不及,娘的當真是留他不得。” 咬著牙,忍著痛,血自肩上往下淌,金小山一步步的逼向右手握刀冷笑的關宏色。 於是,輕輕的移動著身形,關宏色厲聲道: “姓金的,你已逃過一劫,難道你想逃過本少爺二次撲擊不成,你以為你的機運就這般的順暢?” 聲音是厲裂,但卻聽得出關宏色已色厲內茬,因為他的移動身形,並非是覷勢待撲。 金小山愈逼愈近,邊冷冷的托著“閻王梭”,道: “機遇全靠運氣,命運卻依靠上蒼,姓關的,且讓我們放手一搏,賭一次彼此之間的造化吧。” 關宏色狂叫道: “姓金的,你別以為手拿‘閻王梭’就一副篤定模樣,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只不過姓水的豢養的一條忠狗,充其量是替他賣命而已。” 他身形晃動不已,爛眼直瞅住金小山托在掌上旋動的“閻王梭”又道: “你不該撞破本少爺的好事,現在你又殺了我五月花莊的四大武士,更不該墨雲谷打傷我爹,這一切就是血債,你知道血債只有以血來償還,今天若不手刃於你,實難洩我心頭之恨,姓金的,你的人頭就要落地了。” 金小山仍在逼近關宏色,邊面無表情的道: “要我的人頭落地,那可不是只想你嘴巴叨噥吒唬就會掉下地,那得拿出點襯頭與修為,但我金小山心中明白得很,憑你恐怕還取不下我的項上魁首。” 關宏色爛眼耀著赤漓漓的光芒,以一種頑態架式道: “姓金的,你少狂妄,一朝豁上命,不定誰替誰墊背,但真想成完全不流血的全和人,只怕你自己沒有機會,因為你現在就在流血,而我的下一招 ” 金小山不等關宏色話說完,沉喝而哂然道: “你還有下一次機會?呸!中了你這偷襲的一刀,我金小山正在心中大叫冤枉呢,你以為還有下次?” 不料就在金小山的話中,關宏色咬牙忍痛,不顧自己左手掌上傷痛,伸手入懷中又取出那塊白色絲巾在手,冷冷的道: “要死就死在一起吧,我的兒!” 金小山見關宏色又取出那塊手帕來,且又見他狂吼中,筆直的向自己身前撞來,心中不由大怒。 就在關宏色距離金小山尚有不到一丈距離,手中的薄刃鋼刀脆響中,突然平飛而起,挾著一溜華光,向金小山前胸戳去 但他真正的意囹,卻是隨在刃芒後面的那塊覷準勢子待發的絲帕,那塊含有劇毒的手帕。 金小山連哼也沒有,更不敢張口厲吼,只見他憋住一口氣,突然騰身而起兩丈餘,半空中他已見關宏色自下面游魚般的過去。 冷冷一笑,金小山人才落地,“閻王梭”已自他的右耳邊流星趕月般的激射而去 關宏色一擊未中,以為金小山在躲他,厲裂的落地回身,正欲二次再撲,因為他明明看見金小山尚未迴轉身來,但他卻雙腳待動呢,突見一點銀芒星已在自己眼皮下,就在他猶豫著左躲右閃均不是的剎那間,陡然雙目一暗,一陣穿心刺痛,他連叫一聲的機會也沒有,一跤跌在踩亂的雪地上,薄刃鋼刀早拋在一邊,但他左手卻緊緊的握住那塊絲帕,絲帕在抖動不已,是被風吹的。 廝殺終於過去了,場邊的水二,牽著金小山的棗紅馬到了場中央,他急急的下馬,一瘸一瘸的走到金小山身邊,取下自己身邊的絲帕,又取出懷中傷藥,邊替金小山包紮肩頭傷處,邊道: “還好,我身邊帶著扁大叔給我的傷藥,小山哥,那一刀真嚇我一跳呢!” 金小山望望地上正在汩汩淌血的關宏色,道: “我未曾想到這小子的身法如此快,我還正準備如何消遣他呢,卻不料他竟把握住那一剎那的機會向我下手,要不是兄弟你那一喊叫,我還真不敢保證得準會躲得過他那砍頭的一刀,兄弟,謝謝你了。” 水二邊上藥,邊笑道: “小山哥,你我是一家人了,往後我水二還得靠你多方拉扯呢,你還謝什麼!” ◎ ◎ ◎ 墨雲谷中,水行雲殷勤的招待著姬長泰,他以為姬長泰絕不會騙他,因為他追問姬長泰何時認識關浩的,而姬長泰卻老姦巨滑的說是水行雲走以後的事。 其實關浩在關洛道上是著名的“人面狼”,當年姬玉人在嫁給“賽周郎”陶正明以前,姬玉人原本希望自己嫁給關浩的,就因為他惡名昭彰,受到姬長庚反對才嫁給陶正明的,這件事姬長泰當然知道,他這時候不敢承認,是怕永行雲誤解。 要知一個人在氣頭上,對於任何事情,極容易發生誤解,以目前的場合而言,水行雲如果翻臉不認人,他姬長泰也是無可奈何。 如今姬長泰水行雲對坐在大廳上,二人雙腳放在銅火盆邊上,雙手捧著參茶對飲對喝,好長一陣子二人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望望大廳簷下的垂掛冰柱兒滴著水,姬長泰喟然一嘆,放下手中杯,道: “行雲呀,你今年只怕六十五了吧?” 水行雲點頭道: “不錯。” 姬長泰又是一聲嘆,道: “我都八十二了,就算賴著活,又有八天好混的?你來看……” 邊手指著房簷下面滴水冰柱子,又道: “活著一股煙,死了一堆骨,人生就像那座屋簷下結凍的冰棍,結的快,化的更快,轉眼消失一空,一切得看開些呀!” 水行雲目光一凜,道: “二叔,原本我是看得很開,至少對玉人是這樣,但我在最後發覺自己錯了,錯的離了譜。” 姬長泰道: “怎麼說?” 水行雲道: “起始我就不該接納她,因為她心中有個姓關的,二叔呀,你知道一個個性偏激的女人,她一旦愛上哪個男人以後,她會不顧一切的為她的男人效死,任其驅使而絕不後悔的。” 姬長泰道: “玉人會是這種女人?” 水行雲冷然道: “二叔,你老請相信我的話。” 一聲長嘆,姬長泰道: “想起當年,你師父在世的時候,見你這般真誠的教玉人功夫,他曾不只一次私下對我說,要是你小上二十來歲,你們就是一對璧人兒了,這以後……” 水行雲一聲苦笑,道: “別提過去了,是我有負師父所托。” 姬長泰又道: “對於玉人做出的這件事,你準備如何了斷?” 水行雲道: “我說過,她已不是我姓水的人了,她壓根就是姓關的人,嫁給我,也只是她同姓關的一項謀我的手段,她受姓關的迷惑太深了。” 姬長泰突然面色變得十分難看,他緩緩站起身來,道: “玉人也太不像話了,害得我這張老臉也無處放了。” 水行雲心中冷笑不已…… 因為他似乎體會到姬長泰來的目的,他話中有因,只是一時間找不到適合的機會,難道這老家夥是…… 也就在這時候,外面的林總管早笑著走進來,身後面正是金小山與水二。 大廳上,水行雲見兒子回來,心中著實的一陣激動。 林童施禮笑道: “屬下恭喜谷主父子團圓。” 水行雲含淚笑道: “平安回來就好,傳話卞去,墨雲谷好生熱鬧三日,以示慶祝。” 林童早笑道: “應該慶祝一番,谷主父子否極泰來,整個墨雲谷誰不高興。” 這時金小山與水二,二人忙趨前向水行雲施禮不迭。 水行雲一指旁邊的姬長泰,道: “見過姬老爺子。” 姬長泰一聽,心中不是滋味,自己明明已失去二舅老爺的身份,也就是說,自己在墨雲谷已無再呆下去的必要,對於這次來墨雲谷的目的,也只好作罷。 水二認得姬長泰,這時心不情願的雙手一抱拳,冷冷然一聲,道: “姬老爺子,可是來替我父子主持公道的?” 白發抖動,老臉一紅,姬長泰硬起頭皮,道: “孩子,你又長高不少了。” 水二面無表情的道: “長高有什麼用,一條腿已不聽使喚了。” 姬長泰一聽,怒道: “都是那個姓關的不是東西。” 姬長泰還真怕自已說溜嘴,忙對要走去的林童,道: “林總管,煩你找八腳王八腳李二人來。” 林童回頭笑道: “怎麼啦,姬老爺子要走了?” 姬長泰怒道: “我姓姬的丟不起這個人,在墨雲谷住了這幾天,我老頭子可想的不少,如今見你父子團聚,我更如坐針氈,沒話說,我去找玉人那賤人去,我要她給我個交代,否則我一掌劈了她。” 水行雲一笑,道: “老爺子,急也不在一時,小輩們也才剛回來,大家一起喝幾林再說嘛!” 姬長泰道: “墨雲谷的酒我老頭子再也沒臉喝了。” 邊高聲對佇立在大廳門口的林童道:“吩咐八腳二人,我要立刻上路。” 林童望望面無表情的水行雲,暗中一點頭,當即道: “姬老爺子吩咐,林某自當從命,我這就去找他二人。” 大廳上由於姬長泰的一備做作,而顯得有些沉悶,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姬長泰十分清楚,自己這一趟冒雪前來,算是白跑一趟,那不是為了弄些銀子回去,而是為了…… 於是,他一聲長嘆,對水行雲道: “好男不同女鬥,行雲呀,你得看在我這張老臉上吶!” 水行雲心中冷笑,老姦巨滑,你終於還是露出了口風,哪有冒著大雪往深山裡趕路的,吃冷風,淋大雪的來這墨雲谷看你的姪女?那得選選日子呀! 不旋踵間,只見八腳王一人走進來,道: “二大爺,天都快黑了,這時候如何能走路?” 姬長泰怒道: “就算半夜也得趕,快抬轎子來。” 八腳王兩隻手一擺,又道: “午間八腳李的酒喝多了,到這時候還在呼呼大睡呢!” 姬長泰更怒,罵道: “真是兩只豬,快弄桶冷水把他弄醒,否則我老人家自己上路了。” 這要在平時,水行雲早出手相攔了,但他卻只裝不見的充耳不聞,因為他覺得常言不假,肐臂肘是往裡彎,自已人總是要護著自己人的。 一開始水行雲還以禮相待,但他漸漸的發覺事情不對,姬長泰大雪趕來墨雲谷,相談之下,他發覺面前的姬長泰在遊說什麼,這是他不能容忍的,也是不願聽的,因為,如果那晚他同金小山二人未聽到姬玉人與關浩二人在屋內的話,也許他會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想,自然他就會接納姬長泰的勸說,但水行雲偏偏親耳聽到姬玉人那晚親口說的話,那真是令水行雲極端難堪的話,因此,他甚至不屑於親手殺了她。 現在,他又發現姬長泰的目的,猶似一個說客身份,於是水行雲的態度變了。 當然姬長泰是看得出來的,他又如何再在墨雲谷住下來呢,他非走不可了。 八腳王與八腳李二人抬轎在大廳廊下,姬長泰匆匆的坐上轎子,吩咐道: “回楓葉嶺。” 水行雲只是在大廳門口抱拳,道: “姬老爺子好走!” 就回身又坐在火盆面前。 金小山這才向水行雲,道: “大叔,這老東西來的時候我還在谷口碰見呢!” 水行雲這時見金小山脫去大氅,不由一驚,忙問: “你受傷了?” 金小山看看左肩頭,道: “一點輕傷,不礙事的。” 水行雲招過金小山,小心的看了金小山的傷,搖頭道: “這是刀傷,低一寸或右移半寸,你就完了。” 金小山笑道: “大叔你歇著,我找林總管換藥去,完了我再向大叔細說從頭。” 這時林總管同宮太乙與張彪三人一齊走進大廳來,三人對水二齊都施禮,張彪同宮太乙二人雙目含淚,宮太乙道: “屬下等自谷主離開墨雲谷後,原想留下來保護少谷主的,可是……” 水二一嘆,道: “我知道你們無能為力,我不會怪你們的。” 張彪也黯然道: “總算等到這一日了,只是被姓關的逃去,我等實不甘心,非找姓關的討個公道不可。” 水行雲這時對林童道: “小山受了傷,你去幫他敷藥。” 林童這才發現金小山肩頭傷的不輕,忙扶著金小山走出大廳。 就在這天夜晚,墨雲谷中大擺筵席,杯觥交錯,好不熱鬧…… 就在這天夜裡,八腳王與八腳李二人抬著姬長泰走出墨雲谷來。 三人才過了墨雲谷後那個八腳亭,前面的八腳王早抱怨的道: “我說老爺子呀,你怎麼早不走晚不走,偏就天快黑了再上路?” 轎中的姬長泰一嘆,道: “我老頭子還未曾老糊塗,你們以為我不願在墨雲谷吃香喝辣的住著呀,一方面我發覺水行雲似是吃了秤錘鐵了心的恨透了玉人,二方面他那個前妻生的兒子又回來了,你二人想想看,他兒子被姓關的打殘廢,這事我知道,如果我不走,三對六面的水二對他爹一說,我還能再坐得住嗎?” 後面的八腳李道: “二老爺子呀,你可是已經收了人家一百兩黃澄澄的金子呀,事辦不成,可要退人家的。” 坐在轎中的姬長泰拍腿怒道: “胡說,就算他們送了我一百兩黃金來孝敬我老人家,那也不為過,更別說大冷的天我還為他們跑一趟荒山了。” 前面的八腳王又道: “不管成不成,老爺子的一百兩黃金已經入了庫,進了荷包,可是我同八腳李二人,吃苦受累,挨凍出力,到了墨雲谷,姓水的一個屎毛也不給,想來想去,當真是猴舔蒜罐子,越舔越不是滋味!” 坐在轎中的姬長泰一聽,沉聲罵道: “至少你二人這幾天灌足了黃湯吧。” 原來姬長泰這次墨雲谷之行,是替姬玉人做說客的,但他雖是任務未成,至少探出水行雲的下一步棋路,這才是逃回楓葉山下的姬玉人與關浩二人的目的。 ◎ ◎ ◎ 墨雲谷的大廳上,酒席正在擺設呢,坐在火盆邊的水行雲對林總管與金小山、兒子水二,道: “我總以為姬玉人那賤人同姓關的逃到老金礦村去了,如今我才發覺他二人的去向。” 林童忙問道: “谷主明察,如今已然洞悉姓關的下落了?” 這時金小山才緩緩的道: “小子這次趕往老金礦村中接水二兄弟,半道上遇到姓關的兒子關宏色,這小子是個爛眼黑三……” 於是金小山就把自己出了墨雲谷以後,先是遇上姬長泰,然後又遇上關宏色,救了錢鳳的事,仔細的對十分細聽的水行雲說了一遍…… 水行雲一聽,點點頭,道: “好哇,這麼說來,大山裡還真有一處叫五月花莊的地方,而這五月花莊,才真正是關浩的老巢,怪不得老金礦村那邊,我們沒有見過這‘人面狼’,原來他還有個窩在大山中呢。”邊點頭對金小山道:“小山啊,你收拾了秦嶺四煞,姓關的並不心痛,殺了他的爛眼兒子,那才叫‘人面狼’難過一陣子了,這也等於替你的二兄弟報一杖之仇了。” 金小山撫摸著肩頭的傷,問道: “大叔,剛才你說姓關的沒有逃回老金礦村,而他本人與那姬玉人又未回到五月花莊去,那他們二人逃往何處了呢?” 水行雲一咬牙,道: “武關楓葉嶺下的姬家寨。” 水二早叫道: “去年我曾去過一次,可是那地方我去過以後,一輩子也不願再去了。” 金小山叫道: “為什麼?” 水二搖搖頭,道: “我不喜歡那兒的人,連那兒的一草一木也不喜歡,如果一定要說出個理由來,大概就是狗頭上插不得金花,我水二就是看著不順眼。” 水行雲道: “老夫希望姓關的別窩在楓葉嶺下,這樣也免得我水行雲有一天與楓葉嶺下的姬家寨,雙方撕破面皮。” 金小山道: “就算撕破面皮又怎樣,誰含糊誰來著?” 一聲長嘆,水行雲道: “有些事情你還並不清楚,不說別的,只這個姬長泰,我水行雲就得讓他三分呀!” 金小山搖頭不以為然的道: “大叔呀,人越老越得講理,難不成越老越糊塗?” 他一頓又道: “反正大叔身子骨得在谷中休養,往後這衝鋒陷陣就由小山代勞了,那晚小山如果地方熟,兩個惡人我宰一雙,也不用這時候還得叫大叔操心了。” 水行雲點點頭,安慰的道: “別抱怨,今天大叔能再坐在墨雲谷中,心中早安慰多了,倒是你說說看,錢鳳那丫頭在大山裡幹什麼的?” 金小山一聽問,當即搖搖頭。 |
第24章 金小山再上關家莊
墨雲谷的前院正廳上,這天夜晚滿滿的擺了十桌酒席,除了正中一桌外,餘下的不分高低大小,全坐在一起,這種場面是墨雲谷開谷以來所沒有。 滿坐在正中上席的水行雲,酷似變個人似的不再像往日那種不苟言笑,冷面孤做,一副混世魔王作風。 當然,一個遭受過巨變之後清醒過來的人,必然會知昨非而今是,更何況一個垂垂老矣的病老人。 就在這酒席筵上,所有墨雲谷弟子們,對水老谷主的重度生還,自是交杯互貿不已,更對水二的歸來,輪流捧杯祝賀。 這時水行雲又問金小山,道: “剛才你提到錢鳳那個丫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金小山這才又緩緩道: “距此一百多里地方,那個山坳里正有一間十分精緻的瓦屋,那天正下大雪,我原想到那兒躲陣雪的,可是我發現了錢鳳被姓關的兒子同一個叫苗菁菁的女子,兩個人把錢鳳捆在一張椅子上,等我救下錢鳳,她還沒對我說出找我的原因,直到快到老金礦村,她才對我說,原來老礦村西北凹裡姓關的,突然叫老金礦村的人,三個月內搬走,到時候姓關的要把老金礦村剷平呢!” 水行雲一聽,冷笑一聲,道: “我還正要找上姓關的大門呢,他卻先對老金礦村的人下其毒手來了,娘的,我饒不了你!” 金小山道: “乾脆兩檔事情一次辦,過幾天我這點小傷養過勁,小子我再往老金礦村跑一趟,找那姓關的霉頭去。” 輕搖著頭,搖得金小山臉上一僵,早聽得水行雲道: “大叔在老金礦村住的那段日子,阿鳳那個丫頭對我還真孝敬,我打算過些時你去把她接到墨雲谷來住,不過只怕她爹不會答應的。” 他一頓又道: “至於找上姓關的大門,那是以後的事,你不要忘了,他給洛陽司徒府送去的‘金菩薩’,那可是我墨雲谷的寶物。” 這時林童也咬牙道: “姓關的迷惑二夫人,墨雲谷的寶物又何止被盜走一座‘金菩薩’,我看還有其他的……” 水行雲突然怒聲道: “什麼迷惑二夫人,她既非是夫人,也未被誰迷惑,他們是狼狽為姦的來謀奪我墨雲谷,如今真相大白,我等雙方要結算彼此間的恩怨了。” 林童忙施禮道: “屬下失言,只為平日叫慣了,一時未能改得口,谷主千萬見諒。” 水行雲擺擺手,道: “算了,只等天一放晴,我們就決議如何找這兩個罪魁禍首,了結這段公案吧。” 一邊喝著酒,金小山道: “大叔可知五月花莊在什麼地方,小子我準備去看看,也許姓關的又迴轉五月花莊也說不定。” 水行雲道: “墨雲谷有几件寶物已不在庫中了,別的不說,其中有一件價值連城的瑪瑙雕赤龍,這條赤龍長兩尺,高半丈,五爪長髯,栩栩如生,但它的價值可絕非只是一塊瑪瑙所雕,或是手藝巧奪天工,而是在這赤龍腹內有著清水流動,捧在手上晃動,還會發出嘩啦水聲,據說這是出自東北的黑龍江上,叫做水膽瑪瑙,相傳數十萬年前,瑪瑙在成形結晶的時候,把一股流動的水給凝結在體內,後來人採下後,才雕刻成這條赤龍,當知得來不易了。” 這時水二早在水行雲右邊叫道: “小時候我還常看這條龍的,我知道爹也十分喜歡這條瑪瑙赤龍的。” 金小山道: “聽起來比那金菩薩還值銀子嘛。” 水行雲道: “銀子有價,寶物難估,小山啊,想起大叔初遇你的時候,幾乎痛餓死在那重陽小鎮的小客棧裡,比起大叔這墨雲谷來,那家小客棧又算得了什麼!” 金小山靦腆一笑,道: “小地方人小家氣,也算小子好運氣,正好叫我遇上大叔。” 水行雲愉快的一笑,這才吩咐總管林童,道: “打從明日起始,派人去打聽那五月花莊在什麼地方,另外,你要著人去把墨雲谷離職的八名武士給我重新找回來,不過這件事我提示你一下,要找離去的老人,先趕往黑水嶺去找那郎老大,他一定知道另個幾人去處的。” 林童當即應道: “屬下明日一早,立刻去辦。” ◎ ◎ ◎ 就要過臘八了,墨雲谷的大廳上,水行雲擁著個小銅火爐子對金小山道: “你的傷已愈,這趟出谷你先辦兩件事情。” 金小山忙肅立一旁,道: “大叔,你老只管吩咐下來。” 水行雲望望大廳外,天色有些灰暗,他先是一聲嘆,道: “早晚免不了一場搏殺,也不知派出去找郎老大他們的人,可曾找到人沒有?” 金小山道: “大叔可是要我去黑水嶺找人?” 搖搖頭,水行雲道: “你不認識人,去了不定會找到人,今天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趕往老金礦村去,能把那個阿鳳接來墨雲谷最好不過,如果錢掌櫃不放心,何妨一齊把他父女二人接過來住。” 金小山忙點頭,道: “小山明日一早上路,就不來向大叔辭行了。” 水行雲道: “還有,也到過山嶺村去,最好能把扁大夫請來。” 金小山一聽,忙問: “那扁和似是世外高人呢,他會來我們墨雲谷?” 水行雲輕點著頭,道: “他應該會來的。” 金小山不解的道: “大叔如何這般有把握?” 淡淡一笑,水行雲道: “因為他早就知道我水行雲,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呢,哈……” 金小山心中在想,他說大叔有季常之癖,而大叔又早認得此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突又聽得水行雲道: “順便告訴扁大夫,我的季常之癖已無藥而愈,謝謝他替我操心事,哈……” 看著大叔高興,金小山也笑道: “小山一定把扁大夫請來墨雲谷住幾日。” 不料水行雲道: “不,是把他搬請到墨雲谷來住,明日去的時候,帶銀票一千兩為聘禮,不要忘了。” 金小山點頭道: “大叔儘管放心,這事小山一定會辦得周全的。” ◎ ◎ ◎ 黑水嶺在藍關以東的荒山裡,從墨雲谷要到黑水嶺,單就翻山越嶺,也得連走五天整。 郎老大當年能死心塌地的投入墨雲谷以後,沒多久,郎老大就自動辭去墨雲谷武士,重又回到黑水嶺過他的自在日子。 這日郎老大腰裡插著兩把板斧,又上山去狩獵了,冬天山中的野味最多,連花豹都常出沒,不過當天郎老大運氣平平,只獵得三只野兔。 山裡的白雪已映現了他那高大的身影來,這時他已轉過大山腳,自然是望向自已那間小瓦屋,不由得一怔,因為屋門前的石階上,正站著一個人 一個斗笠,上面覆著布巾,披的是一件天藍大氅,大氅被這人裹的十分嚴密,身材粗壯,顯然是在守候自己。 郎老大細想,這會是誰? 再細看四周,也只有這麼一個人。 緩緩的撥出一支板斧,郎老大慢慢掩藏著自己,就在距離尚有五丈遠處,他抖手打出手中板斧,但聽得“叭”的一聲,板斧正砍在那人站的附近樹幹上。 猛旋身,那人回頭叫道: “郎老大!” “是你,林總管。” 不錯,林童是奉水行雲之命來找郎老大的,午時他就到了,只是他一等再等,就是未破門而入,這時見郎老大回來,高興的大叫著迎上去。 “好傢伙,幾年不見,見面一斧頭,什麼意思?” 哈哈一笑,郎老大道: “大山裡有人找上門來,我不能不防。” 林童拖住郎老大一臂直端詳的道: “你怎樣,這些日子混的可好?” 郎老大一挺胸,道: “吃的全是上天所賜,不向人伸手,心安理得。”邊舉著手上提的野兔子又道:“進屋去,架起火叉烤兔肉,你我邊喝酒,撕著兔肉吃。” 林童笑道: “愜意!愜意!” 二人就在郎老大那間小瓦屋裡升起火來,這時林童才對郎老大道: “我這次來是搬請大駕回墨雲谷的。” 郎老大道: “我不回墨雲谷,他奶奶的,王八好當氣難受,連谷主都被氣的下落不明,我們還有什麼好混的,倒不如一個人生活在這大山裡,與世無爭的自在呢!” 呵呵一笑,林童道: “郎老大,你還是一副火躁脾氣,總得聽我把話說完吧,你心裡想的,我豈有不知的。” 郎老大道: “那婆娘跟你許下什麼好處了,叫你老遠兒來做說客?” 林童冷哼一聲,道: “自從你們走後,我也被貶到鳳尾橋去當守橋人了。” 郎老大一拍大腿,怒罵道: “他奶奶的,欺人太甚!” 林童又接道: “乾脆我再告訴你吧,谷主失蹤後,你們也走了,我們一些老人全被人在頭上踩,夫人那個冒牌表兄也宣布當了墨雲谷主,兩個人乾脆成了夫妻呢!” 郎老大怒道: “我操,谷主就因為她是自己師妹,又是師父臨終交待,就對那女人忍讓至此,我郎老大第一個就不眼氣。” 他一頓又道: “我郎老大寧吃開眉粥,不吃皺眉肉,要我回去,尊口免開。” 林童笑了,道: “所以說,當初我被貶到鳳尾橋,一時間氣的只想一走了之,可是少各主還在,再說鳳尾橋那面也輕鬆,早晚只要盼得谷主歸來就好,所以我又想,不乾墨雲谷總管也好,有道是,寧給光棍打大傘,不給惡人當軍師,老郎啊,這一點還真叫我林童等到呢?” 郎老大並未開顏大笑,只輕描淡寫的道: “可是谷主又回來了,還不是照舊受製於那婆娘,武林梟雄,卻也是個活三八。” 林童“呸”的一聲,道: “郎老大,你別他娘的再這般胡說八道了。” 郎老大一怔,道: “你火個鳥,我說的不對?” 林童道: “大謬不然,要知當年谷主讓那婆娘七分,一是師命難違,二是谷主又把她當小師妹寵,你想想,谷主比她大了快三十歲,他能不讓她嗎?只是那婆娘原來早就同姓關的有勾搭,若不是那晚谷主親耳聽到,谷主回來,頂多只收拾那個姓關的,如今也許是上天有眼,二人陰謀,正被谷主親耳聽到,一場搏殺,他二人俱已負傷逃走了呢!” 郎老大一聽,突的站起身來,道: “你說什麼?” 林童道: “我說郎老大,你當真是未聽清楚?” 郎老大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 “這麼說來,墨雲谷又將見昔日雄風了,哈哈……” 林童舉起碗來,道: “來,為墨雲谷乾杯!” 郎老大立刻回身走到鍋灶邊,彎腰拖出個酒壇子,道: “來,今日你我一醉,明日我們回墨雲谷。” 林童笑道: “今日一醉是應該的,但明日只我回墨雲谷。” 郎老大一愣,道: “怎麼啦,谷主不要我郎老大了?” 林童搖頭道: “切莫會錯意,明日我回墨雲谷,你卻要開始為墨雲谷辦事了。” 郎老大一捋滿嘴紅鬍子,道: “大總管,你吩咐吧。” 林童這才對郎老大道: “墨雲谷原本有十大武士,如今留在墨雲谷中的,也只有宮太乙同張彪二人,谷主十分念舊,一定要我找你們八人回墨雲谷去,我今找你,也就要你找另外石北斗他們七人一齊回墨雲谷。” 郎老大一聽,皺眉道: “石北斗他們七人住在伏牛山區,要找他們,只怕得走上個十天半月的,等我們趕回墨雲谷就過年了。” 林童伸手入懷,取出一張銀票,交在郎老大手中,道: “這裡是五百兩銀票,谷主說了,要你們買匹馬騎,你先把這銀票在藍關換兌銀子,最好在藍關能賣上八匹快馬,你知道藍關城外的羅家騾馬棧房常有口外來的馬,自己去選吧!” 郎老大也不客氣,一把塞在懷裡,伸手又撕了一條兔子腿,遞在林童手上,道: “明日一早,你朝東走我往西,約摸著十來天功夫,我們就會迴轉墨雲谷。” 林童笑道: “只等你們到齊,谷主可能會領著你們大殺一場呢!” 郎老大厲烈的道: “老子已迫不及待了。” 林童一聲哈哈,又道: “有件事情倒是忘了告訴你郎老大了。” 郎老大圓眼一睜,目光炯然的道: “什麼事?” 林童道: “谷主這次回來,人已病得成了皮包骨,一身的癆病,可著實的可憐。” 郎老大道: “怎麼回事?” 林童道: “那晚谷主冒大雪出走,受了鳳寒而一病有年,幾乎死在外面,要不是他遇到個姓金的年輕人,怕已埋骨他鄉了呢,欸!” 郎老大驚道: “這麼說來,谷主的武功……” 林童道: “全都傳授給那姓金的年輕人,如今真正替谷主衝鋒陷陣的,正就是這姓金的。” 郎老大道: “他叫什麼名?” “金小山。” 郎老大一聽,猛喝一口酒,道: “金 小 山,金子像小山一般,聽起來一身銅臭味,怪俗氣的名字。” 林童一笑,道: “別胡扯了,名字俗氣,那是父母起的,只要人不俗氣就好。” 於是,二人兩碗相碰,又幹了滿滿碗中酒 ◎ ◎ ◎ 墨雲谷的事可真多,比方打聽那五月花莊在什麼地方,就派出不只十人。 金小山也一早就出墨雲谷了,他是奉大叔之命去老金礦村接錢鳳的,當然他並不知大叔的真正用意是為了他,因為水行雲也看得出來,錢鳳那丫頭是喜歡金小山的,而金小山又快二十八了,如果能使他成個家,永遠住在墨雲谷,那該是多麼好的一件事情。 金小山在直覺上以為水大叔要錢鳳來侍候他呢。 金小山可並未先趕到老金礦村,而是一馬到了過山嶺村,因為水大叔說過,扁大叔是江湖異人,墨雲谷正需要他這種人呢。 這時候天寒地凍,金沙河上的淘金客全都回鄉去了,淘金客們長年在金沙河崖辛苦淘金,唯獨今年最太平,因為附近的土匪突然的絕跡了,能把自己辛苦得來的帶回家,可真也不容易,這件事只有董五爺心中明白,這全是老金礦村的金記鏢局所賜,否則,不但大夥得集體回鄉,中途還免不了同土匪廝殺一場呢! 金小山到了過山嶺村的時候,扁大夫正在村頭上溜達,見金小山騎馬而來,笑問道: “小夥子,可是為了你大叔那季常之癖來找我的吧?” 金小山忙下馬施禮,道: “我大叔根本沒有什麼季常之癖,他是大人大量,如今已明事實真相,一反常態的表現出大男人氣概了呢!” 呵呵一聲笑,扁和道: “那麼你趕來何事,可是離開你大叔了?” 金小山搖搖頭,道: “我這輩子是不會離開我大叔的,來此,是為了搬請扁大叔到墨雲谷去住。” 扁和並不感意外,深深的道: “這一定是水行雲的意思了。” 金小山道: “也是小子的意思。” 邊掏出銀票一張遞上。 扁和把金小山引入屋中,道: “我已在此住習慣了,只是為了你們的誠意,且到墨雲谷小住一段時日再做決定,這銀票我且厚顏收了。” 金小山大喜,道: “那就請扁老即刻起程如何?” 扁和道: “何用如此之急?” 金小山道: “墨雲谷如今正值烏雲罩頭,雷聲隆隆之際,一場大戰不定會在哪一天爆發,小子就是人在外而心懸墨雲谷,豈能在外多事擔擱!” 扁和一笑,道: “我終於弄明白了,敢情墨雲谷有個郎中缺,你大叔同你二人看上我老扁了。” 他邊往屋中走,回頭又道: “這麼說來,墨雲谷時值非常,乾脆我只背上藥箱跟你走就成了。” 金小山點點頭笑道: “請扁老去,那是希望扁老長住墨雲谷,我大叔也有個說話的人,可沒指望要扁老給大伙兒治傷什麼的,因為沒人願意受傷。” 他露齒一笑,獅目一瞇,又道: “扁老呀,照你這麼說,開棺材的老關就沒有朋友了嘛!” 扁和一聽,哈哈一陣大笑…… ◎ ◎ ◎ 一匹馬,馬上坐的是扁和,金小山牽著馬韁前面走得快,直向老金礦村去,因為金小山還得把錢鳳接回墨雲谷呢,當然這是水行雲的吩咐,可也是金小山心裡直念叨的事,無他,只為“哪個兒郎不愛花”? 四十多裡地,夕陽坐山頭的時候就到了。 荒山中的大雪未化,而天上的雲又在鼓勁了,西北風才吹了一陣,像沙子的雪粒已開始往地上落了。 金小山把馬拴在錢家飯鋪外,他同扁和二人是推開錢家那片店門的,這時侯屋子裡坐滿了人,把金小山還真嚇一跳,光景是整個老金礦村的人全在,而錢掌櫃父女正萎坐在櫃檯內,屋子裡七嘴八舌,不知這些人正在聒噪些啥子古景。 不過大家見金小山同一個老者走進來,全都起身相迎,不少人高興的道: “有救了,有救了!” 金小山一愣之間,錢鳳早跑過來扯住金小山大氅,道: “你怎麼來了?” 金小山又是一怔,回身拉住扁和,道: “光景是人家不歡迎我來,扁老,咱們走!” 錢鳳雙肩左右一晃,道: “誰說不歡迎你來了,當著全村的人在,你竟跩起來了,看我饒得了你!”暗中在金小山小臂上狠捏一把。 金小山一皺眉,差一點沒叫出來。 這時錢掌櫃笑著走來,道: 可是過山嶺的扁大夫嗎?快請坐。” 早有一張桌面的人全起來讓坐。 錢掌櫃更吩咐小五子,叫灶上備酒菜。 金小山坐下來望望一屋人,笑道: “不虧是農閑,大家聚在一起閒聊天吧!” 錢掌櫃搖頭一嘆,道: “要有那份閒情逸致就好了,如今大家聚在一塊兒,無他,只為北山凹姓關的又來通知,一開春就要我們搬村,大夥正為這事在發愁呢。”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老金礦村方圓十幾里內,姓關的認定是他的,他有什麼憑證?” 錢掌櫃望望大夥,這才對金小山道: “二十年前這裡發生一群淘金客失蹤的事,官司直到洛陽巡撫衙門,可是姓關的有辦法,他勝訴了,連帶官府畫押,這一段地完成了他姓關的了。” 金小山一聲冷哼,道: “別聽姓關的唬人了,如果他再來老金礦村囉嗦,就叫他取出憑據來,官府不是他家開的,當年的那位巡撫老爺還沒有死,惹火了,這場官司再同他來個翻案重審。” 錢掌櫃搖頭道: “當年那些死難人的家屬都不知到了哪裡去了,再說我們這些全是老實人,誰敢同姓關的作對。” 金小山一聽,又道: “各位只管安心住著,姓關的囂張不了幾天了,我大叔還在打聽那個五月花莊呢,那地方是姓關兄弟住的,這幾天不知找到沒有,今日既然你們出了這種過年都過不安心的惱火事情,乾脆,明日一早我再找上北山凹的關家,順便替各位把事情理一理。” 老金礦村的人早對金小山信心十足,聞言無不奮躍,但一旁的錢鳳早低聲道: “你又要去關家冒險呀!” 金小山淡淡一笑,道: “我金小山不是什麼俠客之流人物,但卻是個路見不平強出頭的人物,我也想通了,既學了這身本事,能替大夥做點事情,總是不會錯的。” 扁和一捋灰胡,點頭道: “好,真有你的,明日且看你的了。” 金小山道: “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他姓關的是什麼三頭六臂人物,現在我金小山清楚得很,他們那兄弟二人啃天吃地的竟也啃吃到我大叔頭上了,我去也是先教訓這關老大的,我要他等著去替他那兄弟收屍去。” 錢鳳驚道: “別說的這般怕人嘛!” 金小山嘴角一撇,冷笑一聲,道: “當真惹得我起火,不定一把火燒他個鳥蛋精光,我看他能把我這遠從山西洪洞大槐樹來的移民啃掉一口不成!” 錢家飯鋪這晚可真夠熱鬧的,連錢掌櫃準備過年時候吃的酒也全搬出來,整個老金礦村的人就在店裡吃喝到二更天才散去。 人走了,連扁大夫也去歇著了,錢掌櫃與女兒錢鳳,這才同金小山三人坐下來。 錢掌櫃問道: “小兄弟呀,你這次再來,一定還有別的事吧?” 金小山望望錢鳳,笑道: “是我大叔說的,要阿鳳上墨雲谷去住,所以派我來接阿鳳的。” 錢掌櫃先是一怔,旋即笑道: “是你大叔說的,那不是你的意思了?” 金小山靦腆的道: “其實,其實也是我的意思,就是怕你錢掌櫃不答應,所以我大叔說了,如果你老也願意,就一齊住到墨雲谷去更好。” 錢掌櫃一笑,撫髯道: “我再多問你一句,住到墨雲谷以後呢?” 金小山愣愣的道: “住到墨雲谷以後嘛……” 他望望一旁的錢鳳,半晌未把話接下去。 錢鳳忙笑道: “爹的意思是問你,我們這家飯舖子怎麼辦?” 金小山忙接道: “那就別開了,墨雲谷不少二位吃住的。” 輕搖搖頭,錢掌櫃道: “我老夫可不是為了那日圖三餐一宿的俗事,而是為我的鳳丫頭著想,你小子怎麼說?” 金小山期期艾艾,半晌才道: “我……我想,水大叔一定會有好安排的,要不然也不會叫我來接阿鳳了。” 含笑點著頭,錢掌櫃道: “這還差不多。” 邊起身對錢鳳道: “睡吧,明日他還有正事待辦,早歇著吧!” ◎ ◎ ◎ 像個英雄出征似的,金小山離開老金礦村的時候,老金礦村的人直把他送到村頭上。 金小山不敢細看每一個人的眼神,因為每一個人的雙目中,俱都流露出十分複雜的期盼眼神,那種把希望全託付在自己雙肩上的眼神,怎能不說是一股巨大的壓力。 如今他正一步步的走向北山凹,走向關金住的那片金碧輝煌巨宅。 就在他的人才消失在北山坡後不久,突然間,一陣馬蹄聲傳來,不由得踮腳遙遙望去,早見一群騎馬的正自左面山谷中衝出來,這些騎馬的後面,又見兩頭黑淨發亮巨大呼叱的猛犬緊緊跟著向這邊跑來。 金小山雙手插在兩脅下,他滿面含笑的站在山道當中,在前看,再有數十丈就是一條青石台階直通山凹中的那座巨宅了。 來騎一共五人,當先一人還真巧,正是關金本人,緊跟在關金後面的,正是暴出一對虎牙的令狐甲,只見他的鼻樑上正有個白斑大疤,另一邊正就是紅面魚目那個武士,眾人見是金小山,無不咬牙切齒,連兩只巨犬也在馬旁“鳴鳴”想要撲咬。 呵呵一笑,金小山道: “各位別來無恙呀!” 關金大紅面盡是寒意的道: “姓金的小子,你來做什麼?” 金小山滿面歉然的道: “鄰居嘛,過來看看你老難道錯了?” 關金冷喝一聲,道: “誰同你是鄰居,滾你娘的蛋。” 金小山不怒只笑的伸出指頭點向關金,道: “關老爺子,你可是貴人多忘事呀,前不久我們‘金記鏢局’還替你保了一趟鏢的,難道你這麼快的就忘得一乾二淨的了!” 冷冷一哼,關金長髯一攏又垂的道: “敢情好,你小子來的也正是時候,有件事情關太爺正要告訴你,你給站穩了仔細聽。” 金小山道: “你看看,今天我金小山正好來拜望你關老爺子,否則你有事要對我說,還得派專人去找我,那多麻煩。” 關金咬牙道: “少囉嗦,聽完了我的話,你馬上離開,關家莊不歡迎你這號人物。” 金小山望望坐在關金馬前的兩頭巨犬,自語的道: “人喜有錢見不得窮小子,如今你姓關的那張大臉拉得長,長得如同這兩條畜牲樣……” 一旁的令狐甲早破口罵道: “你奶奶的怎麼說話的!”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這裡有你主子在,哪有你這奴才說話的地方,當真要我金小山說一句,你小子在姓關的眼中不定有沒有這兩只小黑狗的份量重。” 令狐甲大怒,擰身飛離馬鞍,半空中一個跟鬥,大砍刀已握在手中,口中厲烈的罵道: “老子宰了你!” 但令狐甲尚未落地,關金已喝叫道: “回來!” 令狐甲人一落地,猛回頭,道: “莊主你叫屬下宰了他……” 關金怒道: “回來!” 令狐甲怏怏的又走回馬前,早聽得金小山笑道: “嗯,算得是訓練有素,同這兩條小黑狗一般的聽話!” 令狐甲直氣的跺腳,另外三人也是一副忿怒的模樣,躍躍欲撲上拚命。 關金馬鞭一指,冷喝道: “關太爺這就告訴你,老金礦村那邊的地可是我姓關的,如今我要在那兒重設個關家寨,土地我要收回,你們在那兒的‘金記鏢局’也別再開了,上回那個‘坐山虎’一把火燒光你的房子,這回你們再來就別再搭蓋了,另外找地方去吧。”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 “你老提那個死了的‘坐山虎’張耀,他燒了我的‘金記鏢局’,我照樣要了他的命,也抄了他的賊窩,對我來說,算是只賺不賠 ” 他此言一出,關金與他的四個護莊武師面色相當難看,金小山心中冷笑的又道: “如今你姓關的突然要我的鏢局遷地他處,關老太爺呀,你憑的是什麼?” 關金吼叫道: “憑那地方是我的地。” 金小山道: “你說是你的地就是你的了?” 關金怒道: “你要怎樣?” 金小山手指關家那片房子,道: “如果我說那片大宅院是我金小山的呢?” 關金氣的滿嘴鬍子抖動,道: “你憑什麼說是你的?你也配?” 金小山毫不示弱的道: “你又憑什麼說那老金礦村的地是你姓關的?” 關金吼叫連連道: “憑的是官府一句話,洛陽巡撫衙門有案可查! ” 金小山哈哈仰天大笑, 邊指著關金道: “你可是說的那個司徒壯老兒吧!” 關金怒極,直在馬上哆嗦,道: “好小子,老撫臺大人也是你小子隨便謾罵的。” 金小山“哦呸”一聲,道: “司徒壯那個老貪官,他不定收了你多少好處,娘的老皮,惹得我火來了,看我怎麼去收拾他!” 關金厲叫道: “難道你還敢到洛陽城造反吶!” 金小山道: “有什麼不敢的,如果有必要的話!” 關金氣的幾乎落下馬來,他鞭指金小山道: “別以為你有一支‘閻王梭’就橫行霸道,年一過你們馬上給我搬家滾蛋,否則一把火燒你個淨光……” 金小山突然厲烈的戟指關金,道: “你姓關的先給我挖淨耳朵聽仔細,你要是敢動老金礦村一間屋子,我金小山就殺你個雞犬不留,連帶一把火燒光你的這座大宅子。” 關金怒道: “你敢!”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 “有什麼不敢的,江湖上有幾個敢同墨雲谷做對的?” 金小山說完這句話,特別注意關金的反應。 只見關金先是一怔,立刻急問道: “你說什麼?墨雲谷可是我兄弟在掌事的,你小子別拿墨雲谷來唬大爺。” 又是一聲長嘆,金小山道: “不錯,你兄弟叫關浩是吧,他同那武關楓葉嶺下的姬玉人可騙得我大叔死去活來,當真是騙死人不償命,不過還好,我大叔總算吉人天相的發覺他們這一對冒牌表兄妹,就由我操刀的把他二人連同他們的一幫手下全趕出了墨雲谷,當初我還以為他必然會逃到這兒來個兄弟狼狽會呢,不料他竟還有個什麼五月花莊的,這就難怪你老太爺不知道了!難怪!難怪!” 關金一聽,面色立變的道: “你怎的知道還有個五月花莊?小子呀,你真該死一千回呢!” 金小山道: “本來我是不知道的,那天下大雪,大山裡我冒打誤撞的竟然碰上個爛眼黑三,那小於是個標準色狼,同他爹差不多,因為他爹不是叫‘人面狼’嗎?” 關金道: “我那個姪子一向喜歡住在棲鳳谷的。” 金小山點頭道: “對,對,那地方的景致是不錯,有那麼一棟小瓦屋住著,可真夠愜意的。” 關金急急又問道: “你到棲鳳谷幹什麼?” 金小山道: “我說過是路過,不巧的是卻撞破了爛眼黑三的好事,一場誤會以後,我早把這事給忘了,哪想到等到回頭走的第三天 他竟帶了幾個五月花莊的武士攔住我,我的關太爺呀,當時我是好說歹勸的總想來個息事寧人,化干戈為玉帛的皆大歡喜,可是你老的那個爛眼姪子就是死不點頭,還狠狠的在我這肩頭上片下一塊肉來……” 邊摸著左肩頭,光景是要脫衣衫的樣子 關金一聽,得意的一笑,道: “怎麼沒有殺掉你,可惜!可惜!” 無奈的一笑,金小山道: “是很可惜,他偷襲的那一刀,要不是求功心切,要不是他女人玩的過了火而喪失真元過份,難保不把我這一顆腦袋切下來。” 關金冷笑道: “切下你的首級,那是早晚的事,我姪兒他一定有辦法取你性命的,你等著吧!”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呸!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取我的人頭了。” 關金一驚,道: “怎麼說?” 金小山道: “人死了,還有什麼能耐取人首級的?” 關金全身一震,破口罵道: “狗東西,你死吧!給我圍起來!” |
第25章 老礦坑中陰風慘慘
關金一聲怒喝,令狐甲四人早一掄手中鋼刀分兩個方向騰身要包抄閒閒而立的金小山。 坐在關金馬前的兩頭黑犬一起又坐,因為關金未向它們發號施令。 金小山並未反手去抽“閻王梭”,他冷笑連連的道: “姓關的,你怎的這般健忘?我也曾在你那莊中的演武場上同你的這班板桶比劃過,其結果才幾日,你應當記憶猶新才是,怎麼這時候又衝動得忘了我是誰了!” 關金破口罵道: “今日一戰,是為我那宏色姪兒報仇,王八蛋,你準備保命吧!” 呵呵一聲冷笑,金小山道: “我金小山又保的什麼命,如果我老遠的到你這莊前來保命,不如我躲得遠遠的不用來!倒是你這老小子,今日我們一旦動上手,必得分出個誰輸誰贏誰佔先,其結果是絕對的,那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姓關的,且把生命交付上天,賭一賭你我的造化吧。” 關金愣然心驚,但他卻一甩國子臉,狂叫道: “王八蛋,你好囂張啊,且等放倒你小子,關太爺自會用你那一身賤肉,好生的要我兩頭巨犬飽餐一頓。” 金小山聳聳肩,道: “真要是扯橫在你姓關的面前,我金小山的這身賤肉當由你來任意處置,即算像當年你暗算那批淘金客的方法,他娘的,我也認了。” 關金的國字臉一栗,沉聲喝道: “你在放的什麼屁?” 金小山嘴角上撇撇,冷冷的道: “可是搔到你癢處了吧,我的關大爺。” 關金咬牙道: “你說老夫暗算淘金客,是憑什麼為證?不錯,老夫當年是領了一批淘金客來到這金沙河岸,可是誰都知道他們在那晚金沙河發大水的時候全被洪水衝走了的,官司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結案,你娘的又憑什麼說老夫謀害了那批我遠從千里外帶來的淘金客,真是滿嘴胡說八道。” 金小山打個哈哈,道: “就算是被大洪水衝走,下游也會浮起屍體來,怎的卻無聲無息的全失蹤了!卻又單單活了你兄弟二人,要我看,不定你兄弟把這批淘金客坑死在什麼地方了吧!” 關金已至狂怒得全身直哆嗦的道: “可惡啊,連官府全知道我關某是清白的,你才多大,竟然敢派我的不是,給老夫裁贓。” 說至此,他突然一揮手,對令狐甲四人道: “給我殺,完了每人有重賞。” 令狐甲四人早準備要圍殺金小山了,如今一聽關金這般吩咐,四個人一掄手上大砍刀,狂吼一聲,挾著熾熱殺機,厲烈的直向金小山圍殺而上。 大砍刀森森寒氣,挾纏著“嗖”聲連貫,撩起氣旋與冷電激流,端的令人窒息。 金小山平伸雙手,有如大鵬展翔,他一躍三丈高,斜刺裡向四人包圍圈外衝去。 人尚在空中,“閻王梭”已快不可言的握在掌中。 馬上的關金一見,疾伸雙手,厲叫道: “上!” 這次他的手指著金小山,那是在指揮他的馬前兩頭巨犬,因為他今日必欲置金小山死地方甘休! 連聲的“嗷嗷”狂叫,兩頭巨犬就在金小山身子剛落地的同時,雙雙已平飛而上。 兩頭巨犬的犬嘴,披露出森森足有一寸犬牙,毫不保留的向金小山撲咬過去。 金小山似是擺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式,他就在兩犬在前,令狐甲四人在後進來的時候,調頭就走。 不錯,他是在走,看起來他根本未曾躍身疾跑,但身後的巨犬與四個大漢,卻總是以一定的距離在他身後追。 方向未變,金小山走的是附近小道,速度一樣,但追的巨犬依然在他的身後三丈遠。 於是,關金騎馬銜尾也在後面追來了。 他邊追邊大叫,道: “快追,千方別叫這小子再逃了。” 巨犬後面的令狐甲也高聲罵道: “姓金的小子,你要有種就別跑,同大爺們血戰一百合。” 其實他心中十分明白,如果不是莊主在後趕來,他可能來個順水推舟的說上幾句場面話算了,無他,因為金小山手上的“閻王梭”他實在難以應付。 沿著山道往峰上盤,金小山不由咧嘴微笑,因為他發覺前面連著幾處轉彎,那是折騰人的好地方。 金小山回頭望望緊追不舍的兩頭巨犬,他剛一轉身,突然塌肩迴旋,“閻王梭”悄無聲的出手了。 聲音是清脆的,但他卻不暇細看。 “閻王梭”一發又收,於是兩頭巨犬相繼倒臥在岩石道上,當真是叫的機會也沒有就躺在地上了。 令狐甲四人也追的不慢,但當四人望望地上死犬以後,令狐甲高聲罵道: “他娘的老皮,姓金的也忒可惡,竟把莊主愛犬打死。” 另一人望望遠處,對令狐甲道: “那小子滑的很,還真被他溜掉了!” 不旋踵間,馬蹄聲傳來,關金已到了令狐甲四人前面。 他見巨犬已死,更是氣的大罵不絕: “姓金的小子呢?” 令狐甲回應道: “回莊主的話,那小子逃掉了。” 關金怒道: “怎麼會逃的,著看他往磐石嶺上跑,那地方可沒處逃,你們快追。” 令狐甲四人正欲再追,突然頂上一聲哈哈,金小山道: “各位,你們想我是個抽腿撒鴨子的腳色嗎,我大叔經常對我耳提面諭,手握‘閻王梭’的人,只有追別人,可絕不著興被別人追趕。” 關金與令狐甲等人一驚之下抬頭上望,金小山也可真絕,他竟四腳拉叉的坐在三四丈高處的斷崖上面,只伸個頭露出兩只大腳丫子垂掛在上面。 令狐甲一掄大砍刀,罵道: “小子,你下來!” 關金也戟指金小山道: “好小子,你原來還躲在上面呀。” 擰身一躍,金小山又落在斷崖下面,他右掌上正托著極光閃閃的“閻王梭”,冷厲的對關金道: “姓關的,天燥有雨,人躁有氣,你不該對我金小山窮追不舍,你以為有他們四個就篤定吃住我了,你以為養上幾只大黑狗就唬住人了,呸,今天你是死定了,不但你死定了,等收拾你們以後,老子再殺進你莊內,我是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先為那些被坑害的淘金客索回命來,然後老金礦村中住著的人,再不會受你姓關的威脅,你蹺呢!” 關金一聽大怒,道: “好個狠心的狗東西,我姓關的與你誓不兩立,殺!” 關金殺字出口,令狐甲早當先奮不顧身的向金小山殺去,他是新仇舊恨一起算,倏然身形飄閃,全身立刻不停閃晃,猶似真假莫辨的三條人影。 另外三人也各自雙手握刀,全部咬牙豁上,剎時間各以快速動作,掀起地上積雪紛飛中,黯淡的光線下,空氣在波蕩旋升,只見刀光,哪分得出誰是誰來。 原是卓立在兩丈外的金小山,他不閃不躲,更未再次的騰身起躍,而和是著身子直往撲過來的四人撞去。 四把砍刀暴灑出流光如電,刃芒成束的盡在金小山四周閃耀中。 就聽一陣叮叮噹噹之聲相連不絕,且帶著沙沙的擊打聲,早見金小山已遊動在四人之中,“閻王梭”並未打出,而是見招折招的一陣撩擋不停。 令狐甲突然冷厲的叫道: “伙計們,把這小子圍緊些,叫他沒有機會打出那支‘閻王梭’,時間一久,他絕難逃我等亂刀劈!” “野龍爪!” 狂叫中,他人已拔地而起。 人在空中,“閻王梭”一閃如流光倒逝般,“砰”的一聲脆響。 於是,令狐甲一聲“啊”,人已萎跌在地上。 金小山就在令狐甲的身子未倒之前,雙腳已踩過令狐甲肩頭,再次騰身而起,一閃而落在兩丈外。 另外三人一驚之下,只見令狐甲的頭頂已開了天窗,血正自他的頭頂向外冒,似山泉外洩,但卻是鮮紅的! 馬上的關金狂叫不休的道: “殺了他!殺了他!” 三人又向金小山衝來,厲烈得每人的面上全扭曲得變了形,走了樣! 不等三人揮刀砍來,金小山突然擰身而起,他看起來又似要向山峰躥升,“閻王梭”卻向前三尺,突然中途折回,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打向衝來的紅色魚眼大漢。 “叭”的一聲,紅面魚眼大漢躲閃不及,當場也倒在血泊裡。 金小山已是殺紅了眼的狂叫道: “閻王梭!” 緊接著,只見他旋身如陀螺急旋中,另外兩個大漢也相繼躲閃不及的倒在地上。 除了令狐甲,這蘭個人的死是一般樣,全是死在面門上一個血洞。 關金連多看一眼都沒有,拍馬就走。 不料他一衝向山下,突然見金小山雙手扠腰的擋住地的去路。 大驚之下,不及細看,忙回馬又逃。 關金的馬原是狩獵騎的,這時他拼命拍馬疾衝,但卻似是聽得耳邊笑聲不斷…… 不錯,那當然是金小山的笑聲。 慌亂中,關金邊跑邊回頭看,但哪裡看得到金小山的人影。 然則笑聲卻仍在耳邊響起,不由得令他更驚,心想,這可真是邪門! 又是一陣狂馳。 一陣的翻了三個山嶺,有幾次幾乎令他自馬上摔下來。 就在這時候,關金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直喘不已,前面望去,疊障層層,山勢陡峭,壑深如淵,滴水嗒嗒,光景已到了一處斷崖絕壁處。 突然間又是一聲笑,起自關金身後,猛回頭,關金還真的大吃一驚。 因為金小山就在他的背後馬上,而他這一路奔馳中,竟會未曾發現。 關金幾乎自馬上跌下地。 金小山伸手一托,道: “小心,摔下去必然是傷筋動骨呀!” 關金雙肩一晃,怒道: “姓金的,你想幹什麼?” 突然一掌拍在關金的後腦上,掌勢不重,但足以讓關金翻身滾在地上。 關金撐地一站未站起來,仰頭望向馬上的金小山叫道: “你要是敢動一動關太爺一根汗毛,看我兄弟饒得了你小子才怪!” 金小山一聽大怒,“閻王梭”一陣“嗖嗖”連響聲,剎時已在關金肩頭以上穿梭般的連閃十次,而每次都在“閻王梭”已回頭時候,關金才急急閃躲不已。 極光又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旋動連閃…… 關金已是滿面煞白見汗 金小山冷冷的道: “別提你那個‘人面狼’兄弟,也許我姓金的暫時放你一條生路,你這麼狗仗‘狼’勢的一吒唬,我說‘鐵算盤’呀,你死定了。” 關金突然一揮皮鞭,筆直的向金小山頭上打去,口中吼叫道: “打死你這潑皮精!” 金小山半旋身體向內轉,雙肩一橫,躲過飛來皮鞭梢,伸手就去握,不料卻未握住,於是他落下馬,這時他正欲旋過身來要撲上呢,不料關金一聲斷喝中躍上馬身,一鞭抽打在馬身上,那馬幾曾挨過這麼狠的一鞭,立時四蹄一揚,往前衝去。 金小山一愣之間,不由笑了,因為關金逃去的方向是往迎面峰腰馳去。 那座圓得不能再圓的山峰,背面可不正是老金礦村,而老金礦村如果順地勢直走,不過三裡地就是金沙河的一個急流灣,金小山還是聽錢鳳說的,那個金沙河當年傳說出了不少黃金呢。 關金拼命的拍馬,這次他可放心,因為金小山絕對未再攀著他的馬鞍,而是在五丈外跟著追呢。 一連的又追了兩裡路,一片荒林中的斷崖下面,關金突然像不可思議的失去蹤影。 遠處追趕的金小山連翻騰躍的趕到了山崖邊,就在一處大岩石後面,他這才發現好大一個山洞,隱隱然的正有著馬蹄聲傳來。 於是,金小山冷笑了。 他毫不遲疑的直往洞中進去。 洞中的馬蹄聲漸漸的緩下來,金小山是尋著蹄聲直追過去的。 連著衝進三十多丈遠,洞中已是漆黑一片,直覺得這座山洞的方向是延伸向金沙河。 金小山心中在想,也許再往前走,就會有光亮吧。 洗耳聆聽,馬蹄聲似在某一處停下來了。 金小山不得不放緩腳步,他極目往洞中望,遠處似有如天空孤獨的一顆星般的亮的。 一咬牙,金小山尋著亮點處撲過去,陡然間有幾股冷嗖嗖的寒風吹來。 於是,又聽得馬蹄聲似來自右前方向,金小山急忙撲過去。 不旋踵間,已見那點寒星似的光芒,成一條線的自前方處穿進來。 金小山藉著那點光芒,早見那匹馬正在遠處緩緩的前進,令金小山吃驚的是馬上的關金卻早已不知去向。 連連往馬後躍去,金小山全身戒備,直到他追上馬,直到他越過數支洞內支柱。 但就在這時候,突然聽洞後一聲哈哈狂笑,緊接著一陣嘩啦落石聲傳來。 直覺的,金小山已知上當,他不假思索的躍身馬腹,急把那匹馬調轉頭往回路衝去。 那馬似是也通靈性,聽得響聲,低沉的長嘶一聲,就在大小山的催動下,奮力往回路衝去。 金小山的人緊緊貼在馬腹,他雙手抓住馬鐙,洞上面的落石在驟雨般的往下落,洞中已分不清是蹄聲還早落石聲…… 突然間,就在金小山馳馬衝出不到二十丈遠,一聲震天價如雷聲,從怒馬的身上傳來,好大一塊大岩,正砸在那馬的後大腿上面。 怒馬一掙未掙得脫,身子已往地上倒去。 金小山看得真切,忙掙身而起,他雙手抱頭連躥連跳,又躲過一連碎石擊頂,前面已是不見落石了。 金小山站住身子回頭望,那山洞中正自叮叮格格的響個不停,不時傳來巨響,想來定是有盤岩墜落,中中不由一聲“僥倖”! 順著一股寒風勁風,剎時沙塵洞中向外奔流,也立刻把金小山包圍起來。 這真是一場噩夢似的令金小山全身一哆嗦,想想洞中那些落石,如果不是反應的快,自己可能就埋骨在這山洞中了,那時候,誰又會知道自已的下落? 心中念著阿彌陀佛,金小山並不急著走出洞來攔截那關金,因為他突然在想,何不讓姓關的以為自己喪命在這荒山洞中呢! 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姓關的絕對會迴轉他的關家莊的。 金小山一念及此,立刻忖度地勢,找了個安全地方坐下來,直到洞腹中的落石聲變得零星,直到卷過來的塵灰已漸漸清楚得能看到洞內,他才一聲冷笑的靜下心來。 金小山要仔細的想想,他以為姓關的絕不是無意間馳來這座荒洞中的,情形十分明顯,姓關的必早知道此處有這麼一座危岩重重的山洞。 金小山在想,就算他姓關的知道有此荒洞,又如何在這種危機中坑陷自己呢?他怎麼能這般得心應手的移支架,推梁柱,一心要把自己同馬埋在洞中? 宛如推敲一項難題,金小山漸漸的把事情想通了,因為他忽然覺得,姓關的必然以此方法坑害過人,而這一次,只不過是舊事重演罷了。 金小山突然靈星一點明,不由一拍大腿站起身來,道: “對,那幫淘金客的下落,說什麼一場大洪水全被衝失蹤了,天下哪會這般巧的?難道一個也逃不掉?狗屁,必然是被坑害在這洞中。” 一念及此,金小山立刻緩步慢慢往洞外移動,他已決定要在這洞中一探。 他必須要到洞外面找些松枝點火,再不然趕回老金礦村中再同大夥商議以決定。 一路往洞外走,金小山走的可真小心,他還真擔心姓關的會暗施偷襲。 漸漸的走出洞外面,金小山忙躍身在山崖向遠處望,只見遠處的山腰上,正有個人影在雪地上晃動,那人影走的可真快,而令金小山咧嘴笑了…… 因為,那明明就是姓關的嘛! 這時金小山身上既未帶火折子,更未掛上火鐮,一時間他無法點起火把進洞查看。 於是他決定先趕回老金礦村去,再說也快中午了,總不能餓著進山洞,金小山認准方向,直往老金礦村走去。 說也奇怪,從遠處荒洞處只繞過圓山半腰,就已看到遠處的老金礦村,光景比走北山凹關家莊還要近便呢。 金小山從老金礦村西邊山中走出來,遠遠的,他見錢鳳同小五子二人正在樹北面翹望呢。 “阿鳳!” 金小山只一叫,錢鳳立刻回過身來,她見金小山從右面荒山而來,滿身的塵土,顯得有些狼狽樣子,早奔跑上去,十分關懷的急急問: “怎麼從西山來,你去金沙河那邊去了?” 金小山急忙對錢鳳與小五子道: “快回飯鋪去。” 只看金小山的這情形,就知道一定發生什麼大事情了。 錢鳳二人也不及多問,忙陪著金小山走回店裡。 飯舖子裡面,菜飯已擺上桌,扁和見金小山走來,笑哈哈的道: “你這是從哪個地洞裡鑽出來的,怎麼連頭髮也是泥土呀!” 金小山也不多說,邊坐下來,對一旁的錢掌櫃道: “錢掌櫃,有件事情我得問清楚。” 錢掌櫃一愣,道: “有什麼話你問吧。” 金小山指西邊道: “那個像圓饅頭的山,你們有誰去過?” 錢掌櫃搖搖頭,道: “過去那座山,就是金沙河,那山是姓關的,連幾家獵戶也不許往那個方向去,金兄弟呀,你問這幹什麼?” 金小山道: “那個圓頭山有個大山洞,連騎馬也能進去。” 輕搖搖頭,錢掌櫃道: “這倒是沒有聽說過呢。” 金小山一怔,道: “連那兒有個山洞你們也全無人知道?” 錢掌櫃道: “我說過,姓關的定下規矩,那地方他是不許外人闖入的,老金礦村的人自然不知道了。”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今日我遇上姓關的,我是著意的在撩撥他,果然他忿怒之下對我下手,被我當場放倒他四個武士,連他養的巨犬也被我殺死,不料他竟故意以驚慌姿態,引我去了那座巨洞,黑暗中,山洞難看清楚,有些支洞尚有以木架支撐著。” 這時連扁和也放下碗筷傾耳聆聽。 錢鳳更是張著大嘴巴臉都煞白的道: “你進去了?” 金小山點頭道: “姓關的低頭騎馬進山洞,我隨後跟著衝進去。” 扁和自語道: “上當了吧!” 金小山大嘴角一撇,道: “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是否是上當了。” 錢掌櫃笑道: “他人已逃回關莊,而你卻是灰頭土臉,這不是明敞著你上了當的。” 金小山突然壓低聲音,道: “當時我是覺著自已上當了,因為我尋著馬蹄聲進去,卻發現只有馬而沒有姓關的人,那時候我一驚,連忙要退出,可是山洞中已開始嘩啦啦的落盤掉石了,我不及多想,立刻藏身馬腹下催馬往洞外衝,不料那馬還是未逃過劫數而被砸死在洞中,我卻抱頭衝到安全地方來了。” 錢鳳已全身發抖的道: “真是嚇死我了。” 錢掌櫃道: “明日一早,你還是同扁大夫、阿鳳三人先回墨雲谷吧,留下來我真替你擔心事。” 輕鬆一笑,金小山道: “明日是要走,但我吃飽飯以後,還得溜進那山洞去查探。” 錢鳳早叫道: “我不要你去!” 金小山道: “怎麼能不去呢,因為那姓關的一定以為我已死在山洞中了,但他卻絕對想不到我金小山還活生生的要刨他的底子吧。” 大夥一聽,全都一怔,金小山卻又接道: “你們想過沒有,姓關的怎麼發的財?” 錢掌櫃愣然一驚,道: “你是說……” 金小山不等錢掌櫃說完,早笑道: “當年他不是為了一批淘金客而打官司嗎,他說那批淘金客的失蹤是被金沙河洪水衝走的,要我猜,那批淘金客不定是死在那個山洞裡了。” 扁和早點頭道: “有此可能。” 金小山這才笑對錢掌櫃,道: “燈球火把的替我準備一些,吃完飯我就往那山洞中去找找看。” 錢鳳道: “二十多年了,你能找些什麼?” 金小山冷笑道: “鳥死羽毛飛,人死骨頭在,只要姓關的把人害死在那山洞中,總會找出一堆人骨的。” 錢掌櫃看金小山十分堅持,回頭對傻愣在一旁的小五子吩咐道: “去準備燈籠火把,你陪金兄弟走一趟。” 小五子早搖手道: “我不去,我不要去。” 金小山一笑,道: “人多誤事,我還是一人去,小五子快去取幾只火把就好了。” 望著小五子走去,金小山也不再多說,忙著把肚子先填飽,一邊的錢鳳卻滿是驚懼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錢掌櫃自言自語的道: “這要是董五爺他們那夥人在就好了,要他們陪你入山洞,也容易找啊!如今天寒地凍,他們也都回鄉過年去了,村子裡的人只怕沒有人敢去。” 金小山放下碗筷,道: “就算他們有人去,我也不同意,眼下我同姓關的糾葛難解,怨仇已結,他要我死,我要他亡,我同他已當面鑼,對面鼓的敲得十分清楚,他要老金礦村搬村,我就燒他的莊子,要不住大家全別住在這幾,看一看他狠,還是我金小山的手段高。” 扁和也點頭道: “佛曰:眾生好渡人難渡,只渡眾生不渡人,這姓關的總想不到二十年太平日子後的今日,竟有人會找上他來,要我老頭兒看,因果報應就在眼前了。” 小五子舉著四根火把,連同一只打火鐮,全放在金小山手上,道: “進洞時候你再燃上火把,四根能燒一整天,夠了吧?” 金小山點頭,道: “足夠了,諒一個山洞也用不了幾個時辰。” 錢鳳這時拉住金小山低聲道: “我想去……” 金小山哈哈一笑,道: “那絕不好玩,更非是游山玩水,遇到危機,我跑的快,有了你就不一樣。” 錢掌櫃道: “這時候你就別添麻煩了,你去能幫他些什麼?” 於是,金小山輕輕拍拍錢鳳拉在自已臂彎的手,輕聲道: “你還是在家叨拾一下,別忘了明日我們還要趕著上墨雲谷呢。” 於是,金小山走了。 出了老金礦村,山上的雲更見密了,才一天半未下大雪,西北風就呼啦啦的直把地上覆蓋而未及溶化的雪,吹得如塵土般的就地滾滾不停 金小山踩著一地雪,依稀尋著他回來時的足印往那座圓頂山走去,步履是輕快的,但心情卻是沉重的,聽說當年跟姓關的到這金沙河淘金的人有近二十個,當年的辛苦,應該有不少金子吧,可是這些人卻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這麼多人都在一夜之間失蹤,那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如果是被姓關的坑陷在洞中…… 金小山不時的望望那座圓頂高山,他忽然覺得那像個墳堆,墳堆不就是那種樣子嗎? 只不過它比一般墳堆大的太多了。 終於他來到了那個山洞口,聆聽之下,一切是那麼的靜,宛如未曾發生過任何事情。 金小山緩緩的往洞中走,直到前面又是黑漆一片,他才取出打火鐮,先把紙眉點燃,再把火把點著,一時間洞中光亮一片。 舉著火把往裡面走,金小山發覺這山洞可真大,走了一段路,他伸手摸摸洞壁,只見全是人工開闢的,但他絕想不到這洞還是個金礦坑洞,而且已經開闢有年了。 進洞已有三十餘丈深了,兩邊堅石,未有分支小洞,但又進了二十幾丈,前面已是多了一條分支山洞,那山洞也似矮了幾尺。 金小山先往支洞走,火把的高舉下,早見一地的落石,石堆中,那匹馬的屍體正壓在亂石堆下,馬面拉得長,馬齒全露在外面,一副死得冤的樣子。 撿起一塊石子,金小山奮力往洞中投去,卻傳來一陣叮噹聲而未再落石,他這才舉著火把往裡走去。 漸漸的,那支洞越來越小,直到盡頭,並未發現異狀。 金小山心中納悶,舉著火把向上看,見是潮濕的泥石頂,這種坑最易塌陷,如今沒有可疑之處,他這才轉回頭走出這條支洞。 順著大洞又往前走,這次他走的可十分細心,任何有缺陷處,他都細看上一陣。 於是又進入近五十丈深,左側又見一排巨木支柱,金小山這才小心的往這支洞中走去。 未走多遠,面前一堆山石擋住去路,金小山見這些山石大多已生出濕斑,附近陰氣森森的比之外面還冷。 這堆山石,有大有小,參差不齊的足有一丈五六高,近頂處,有幾處圓孔,似面盆般大小,足可以容一人爬進去。 金小山舉著火把,奮力往上躍去,初見幾個圓孔,裡面也被大石攔住,只有近右面的一個,可以進入。 金小山忙舉火把往裡面先探,裡面似是夠大的,於是也開始順著洞口往裡面爬。 山石錯綜,高低不平,他爬行的十會辛舍,但未過兩丈遠,他已開始往下爬。 於是,他吃驚了,因為他正爬在一堆枯骨上面,火把照射中,這些枯骨全都沒有頭骨,約摸著有十幾個。 金小山咬牙再往下爬,面前不遠處,又見一難落石,那光景也是年代久遠了,要不石上還有綠斑的! 舉著火把往裡看,洞似已到底,只是面前的一堆落石,少說也有六丈左右那麼長。 火把又燃了一只,兩支火把分插在洞壁上,金小山開始移動地上的落石,只不過移了一丈多,地上更見一堆堆枯骨,連著這些枯骨的,還有鐵鍬鋤鍋之物。 金小山搬移了一陣子,細細琢磨這洞中死的人,只怕有三十余人之多。 金小山喘息著坐下來,道: “好狠啊,這麼多人全被坑死在這洞中,我金小山絕對不饒了你。” 石壁上取下兩支火把,金小山正要再從原處往外爬呢,突然他見一邊石壁上似是鑿著得有字。 金小山一怔,忙舉著火把往石上照,只見綠濕的斑痕下是有人在這石上歪七扭八的刻著幾個不完整的字: “關家兄弟殺人。” 不完整的岩石,加上不完整的字,金小山似是看出這些人死時的哀號慘狀,當真是令人髮指。 他急喘氣的聳動雙肩,目眥欲裂,於是就在他怒憤交集中,低聲祝禱: “老鄉們,你們死得冤,死的慘,但終被我金小山遇上,我饒不了那姓關的,這是血債,我金小山替各位討去。” 金小山緩緩又在附近看了一陣,這才又爬出一堆亂石來,舉著火把又到了大洞中央,順著大山洞往裡又走了快半裡,仍然未走到盡頭,倒是有一處支洞,也是用木架支撐著。 金小山知道,如果把這些朽本稍有推動,不定又是一陣亂石陷落。 終於,金小山折回原路走出洞來。 金小山走回老金礦村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天空中正飄著雪花,雪花不大,但綿綿密密的,宛如落在金小山心頭而發出的悽愴聲! 推門走進錢家飯舖子,錢鳳正在當門一張桌子上發愁,屋中間的大方桌移去了,如今在原地方放了一個大生鐵火盆,扁和正同錢掌櫃二人對面坐在火盆邊,對放著一雙老棉靴在火邊烤,小五子忙著往火盆上放炭燒呢。 見金小山頂著雪回來,更見泥土滿身,幾個人不由得全是一驚。 錢鳳沖上去驚叫道: “怎麼成這樣子,像是土老鼠嘛。” 邊回頭對小五子吩咐道: “快去灶上燒上鍋熱水,他這一身得徹底洗一洗了。” 這時扁和笑對金小山道: “雙眉深鎖,一臉的忿瞞,敢情真如你所料,那姓關的真在那洞作了孽,做了什麼缺德事?” 金小山接過一碗茶喝光,跌坐在火盆邊,道: “我饒不了姓關的,明日不走了,我金小山要到姓關的家裡殺人了!” 錢掌櫃忙道: “小山呀,切莫衝動,先把你的所見說出來,我們大夥也好商量呀!” 扁和也點頭,道: “究竟怎麼回事,且說出來再說。” 金小山咬咬牙,緩緩的道: “那個洞中至少死了三十多個淘金客。” 錢掌櫃等四人一聽,俱都吃一驚,錢掌櫃忙道: “當年傳說只有十五六個呀,怎麼多出一倍還多?” 扁和道: “這不足怪,天下事情,有些越描越黑,多的說成少,那是有心人的說詞,自不足為怪。” 錢鳳驚問道: “你見那麼多屍骨,你不怕呀?” 金小山道: “他們並非我害死的,怕什麼?” 錢掌櫃道: “你快說是怎麼發現的。” 金小山這才把第二次進洞所見一切,詳細的對扁和等人說了一遍 扁和搖著頭,道: “可惡,太可惡了,姓關的兄弟二人真該死!” 錢掌櫃道: “我明白了,為什麼姓關的限制我們老金礦村的人不准”往那一帶走動,如今更要我們遷走,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所幸已經被你小山兄弟發現,可算得天爺有眼呀!” 金小山道: “明日暫不回墨雲谷,我先去收拾姓關的再說。” 扁和突然搖搖頭,道: “我不贊成你明日去殺人。” 金小山一愣,道: “難道姓關的不該殺?” 扁和道: “姓關的當然該殺,而且是早就該殺,但如果你只把姓關的殺死,對那些被謀殺的淘金客家屬,又有什麼益處?” 金小山忿忿的道: “扁大叔的意思……” 扁和伸手一攔,接道: “聽我說下去,這件事你在二次上山的時候,我也聽錢掌櫃說了,當年的那場官司,洛陽的那個巡撫大概吃了姓關的不少銀子。” 金小山點頭道: “最近姓關的還送了那個退職巡撫一尊金菩薩!” 扁和道: “這就對了,依我看,不如暗中找那當年淘金客的家屬,由他們出面上告到刑部衙門,那時候再由你小兄弟出面為證,姓關的自難逃法網,連那退職的巡撫也得吃上官司,當然,被害家屬也會得到一些補償,你看如何?” 錢掌櫃撫掌道: “這樣最是好了,我贊成扁老的主意。” 金小山道: “已經二十年出頭了,誰還能找到那些受害家屬的?” 錢掌櫃道: “這個不難,董五爺就知道。” 金小山忙問道: “董五爺不是回家過年了嗎?他要開春纔來呀!” 錢掌櫃一笑,道: “既然你找到那些死的淘金客,老金礦村的人自然也要幫這些冤死的伸冤,明日你只管先領著扁老同鳳丫頭去墨雲谷辦事,我這裡暗中派人去找董五爺,由他把當年被害人家屬找到,京裡去上告,到時候只要上司有人來辦案就看你的了。” 金小山一聽,咬咬牙,道: “又叫這姓關的多活幾日了。” 錢鳳見小五子走來,問道: “水燒好了嗎?” 水五子笑道: “全倒在木桶裡了,就等小山哥去洗了。” 扁和笑道: “小兄弟,往後你得放乾淨些,鳳姑娘可是喜歡乾淨喲!” 金小山看看錢鳳在紅臉,早點頭道: “我是該好生洗一洗了呢。” 於是連錢掌櫃也哈哈得意的笑了。 |
第26章 棲鳳谷苗菁菁尋仇
又是一夜飄雪,雪不大,但滿山遍野白茫茫。 雪停了,東岸上似乎有些泛紅色,只是雲層仍然厚,太陽光仍然擠不出來。 老金礦村中沒有牲口,只有金小山的一匹馬,如今要把扁和同錢鳳二人送到墨雲谷,兩個人誰也不能翻山越嶺走長途,因為要是連走三天下來,只怕二人全得躺下了。 不過這事對金小山而言,並不是件麻煩事,他立刻就在飯鋪裡做了一個馱物架子,別忘了他金小山可是當年在山西高原上趕過牲口的,前不久他還叫“桃花娘子”方小玉同她的丈夫歐陽亮二人坐過的。 很快的做好個貨架子,架子上鋪好被褥,人坐上去再在身上蓋上一張毯子,晃裡晃盪的可舒坦呢! 臨走,錢掌櫃拉住阿鳳的手,啞著聲音道: “阿鳳,自從你長了這麼大,頭一次離開爹,記住,去到墨雲谷,見了你水大叔,先問個安,住在那兒可不比在自己的家,你自己要放伶俐,可別惹人厭啊!” 錢鳳要落淚,早聽一旁的金小山道: “錢掌櫃,你老只管放心,過不多久,我就會來接你的,到時候又可以在一起了。” 已經坐在架子上的扁和呵呵一笑,道: “傻小子,到了這時候你還叫‘錢掌櫃’,該改口叫岳父大人了,哈……” 金小山全身一哆嗦,看錢鳳正在低頭,而錢掌櫃卻撫髯直點頭,不由赧然一笑,道: “我……我……我們走啦!” 他終於還是未叫出口來。 終於,金小山牽著他的棗紅馬走了。沒有多久,他突然聽得身後腳步聲,回頭看,只見小五子跑著追來。 金小山一怔停下來,連坐在馬上的錢鳳也回頭望。 小五子追上金小山,喘著大氣,道: “小山哥,見了水大叔替我說一聲,就說我小五子也想去墨雲谷,請他點頭答應。” 金小山笑著拍拍小五子的肩頭,道: “好,只要你願意,你一定去得成。” 小五子一聽十分高興的哈哈笑著折回老金礦村了。 ◎ ◎ ◎ 又見山坳處的那片小瓦房,金小山心中可在琢磨,姓關的兒子爛眼關宏色被殺,如果這時候又在那裡設下什麼毒謀,必然是令人吃驚的,自己可得小心應付,否則…… 這時坐在馬背貨架上的錢鳳早指著那小瓦屋,道: “小山哥,我看了那屋子就有氣,那個該死的關宏色。” 扁和道: “這地方可真不錯,山明水秀,雖是嚴冬,也是另一番好風景,姓關的那小子可真會選地方,算得是世外桃園。” 金小山道: “地方雖佳,可惜住了個卑鄙小子而令美景蒙塵。” 三人正說著呢,小瓦屋正到眼前,金小山三人望去,只見兩扇淨亮紅漆大門緊緊的閉著,前日的一場搏鬥,死的人早不見了。 金小山正要走近小瓦屋內看,扁和早叫住,道: “快走吧,別在路上多事了。” 金小山這才拉著馬,沿著山道往前趕。 哪曉得他才拉馬走了十幾丈路,小瓦屋的木門呀然而開,苗菁菁正雙手扠腰的叫道: “姓金的小子,你不進屋來歇歇腿?” 金小山三人俱一驚,怎麼小瓦屋裡還有這麼個俏嬌娘。 哈哈一聲笑,金小山高聲道: “喲,原來你在屋裡呀。” 苗菁菁尖聲道: “等你呀!” 金小山冷哼一聲,道: “如果你不想進豐都城,那就早走為妙。” 苗菁菁不甘示弱的道: “就算我要見閻王,也得找個伴兒,而這個人正是你姓金的。” 金小山一聲哈哈,道: “這麼辦,你只管在此等著,三五天內我必會再來,到時候讓你如願以償如何?” 苗菁菁尖聲笑道: “你想藉故遁走?” 金小山回道: “沒有那麼一說的,眼下我還有事,不過我可得提醒你,最好你把那個叫什麼五月花莊的好樣人物全招來,否則扯橫在地上的,難免又是你等。” 苗菁菁突然尖聲道: “姓金的,五月花莊正迫不及待的要剝你的皮,剁你的肉呢,王八蛋,臭小子,狗生的,你為何不這時來呀!” 金小山聽苗菁菁大罵不絕,一怒之下拋去手中韁繩,扭身待要往小瓦屋那面衝過去,這時坐在貨架上的扁和,淡然的對金小山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大怒之下衝過去的。” 已走出兩丈了,金小山猛回頭,道: “這婆娘在罵我,明敞著要我收拾她呢!” 扁和道: “你要是去了,不一定會被她收拾呢!” 金小山道: “我不信她會逃出我手。” 扁和怒容滿面,道: “小子,你是怎麼了,這時候該是用你腦筋思考的時候呀,你怎麼一味的不聽勸。” 金小山一怔,扁大叔這是頭一回向自己發脾氣。 早又聽得扁和接道: “你把我扁和老遠的從過山嶺村請來,我可不願意死在半途上。” 金小山一聽,走近馬前,道: “扁大叔,你的意思是……” 扁和這才小聲道: “要我說那間屋子去不得。” 金小山回頭望望小瓦屋,見苗菁菁雙手扠腰還在叫罵不絕呢,不由問道: “大叔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扁和望望小屋下的苗菁菁,道: “首先你該想得到,那女子一味的找你拼命,可是她為什麼不追來?而我們已走過一段距離,她才開門出來激怒你,這又是為什麼?只此兩項,你小子就該知道那女子的陰謀與詭計了。” 錢鳳原想叫金小山去殺了那女子的,這時一聽扁和的解說,立刻點頭道: “還是扁大叔說得對,你千萬別去。” 金小山道: “可是那女子罵不絕口,我可是個大男人……” 扁和道: “何妨把她當歌聽?”他望望金小山又笑道:“你會不會唱歌呀?” 金小山道: “扁大叔,這時候我還唱得出口?” 扁和笑道: “別忘了,扁大叔可是大夫,我叫你高歌一曲,自然能解除心中的忿怒之氣。” 金小山無奈的道: “我一共只會一首歌呀!” 扁和道: “只要唱得好聽,一歌也能走天下,小子,你唱吧!” 金小山清了清喉嚨,立刻敞開大喉管,唱起來: “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兒亮。 那春風吹 ” 這是山西人人會哼唱的繡荷包,金小山沒說錯,他也只會這麼一首歌。 但他也才引吭高歌中走了沒五六丈遠,小瓦屋門邊的苗菁菁已伸出右手戟指金小山尖叫道: “姓金的,你這個潑皮無賴小子,你不是人生的,你是金沙河裡爬出來的王八,你不是有‘閻王梭’嗎,為何不敢來了,姑奶奶在這兒等你呀,小屏血娃兒!” 金小山的歌聲沒接著唱,因為遠處小瓦屋下苗菁菁的辱罵聲尖吭,聽在他的耳朵裡令他受不了。 突然間,坐在貨架上的扁和冷然沉喝,道: “接著唱,聲音要壓過那女子的。” 金小山一咬嘴唇,猛吸一口氣又高唱起來。 只是他的歌聲已走了板,因為他牽著馬走得更快了,快得當他唱完那首“繡荷包”時候,早已聽不見苗菁菁的尖吭叫罵了。 伸手抹去額頭的汗水,大冷的天已把金小山憋出一頭汗水來。 錢鳳這才低聲安慰道: “能把罵聲當歌聽,也算是一種高深修養,其實不理會,我們又有些什麼損失的。” 金小山幾乎把一肚皮的氣出在錢鳳身上,他沉聲道: “挨罵也是看挨誰的罵,那個騷娘貨又是什麼東西,我為什麼要挨她的罵,這口氣我咽的十分痛苦。” 扁和一笑,道: “你的歌詞很美,可惜後來你唱走了音,那女子的罵聲難聽,可是我卻以為有如好歌一首呢!” 金小山道: “我可敬可愛的扁大叔呀,那女人是在罵我呀!” 扁和道: “我知道她在罵你,不過你想到沒有,二人對罵,只不過給旁觀者聽,目的是當著別人面在羞辱一個人,如今我們這些旁觀者並不把她的謾罵當一回事,你又為何不一笑置之呢!” 貨架上坐的錢鳳也道: “小山哥,大叔是為你好呀,想想那天我被他們用一塊絲帕在面上一揚,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可知他們的詭計多端,而且是令人防不勝防呢!” 扁和不屑的一笑,道: “那是江湖上下五門的東西。” 他一頓又道: “不過可別小看這些下五門的人物,不少江湖高手、武林豪傑,就是在他們的手中陰溝翻船的。” 又是一陣疾走,總也走出五裡外了,前面正有一片老松林,松枝葉上仍覆著白雪,有幾只烏鴉正自林中穿出,聒噪著飛向對面山頭去。 金小山望望天色,對馬上貨架兩邊坐的扁和同錢鳳道: “我們就在這兒啃吃些糧食吧。” 扁和點頭,道: “八成你還想去找那女子吧!” 金小山大而方的嘴角一撇,道: “我是想去找那賤女人。” 邊把馬拴在松樹根上,扶著扁和與錢鳳二人下來,且又取出乾糧。 三人才吃了一半,金小山突然拋下乾糧,道: “我暗中去看看,那小屋中究竟有些什麼要命的東西,姓苗的女人竟這般大膽的向我金小山叫罵不休!” 金小山人已走出五六丈遠了,錢鳳如何能拉得住? 扁和突然喝叫道: “回來!” 金小山回頭不回走,站下來道: “扁大叔,你儘管放心,她啃不了我一口肉下來的。” 扁和忙道: “你去可以,且讓老夫把話說完再走不遲!” 金小山這才緩緩又走回來。 扁和望望錢鳳,這才對金小山道: “鳳姑娘說她曾中過迷帕?” 金小山道: “那是關宏色,他已被我做了。” 扁和道: “但你此去仍不可不防。” 金小山點頭,道: “小子記下了。” 扁和道: “光是記下有個屁用,要知江湖上太多迷魂毒藥之類,有許多無色無臭無味的毒藥,連中在身上人都躺下了還不知道的可多著呢!” 金小山一聽,立刻想起自己曾被捆在豹子崖的事來,當時自己不是中了“黑老虎”馬步高的毒藥嗎,要不是水大叔出手相授,自己只怕早完了。 心念間,忙點頭道: “扁大叔說得是,小子也曾上過這種大當的。” 伸手入懷,扁和自懷中摸出個小盒子,自裡面取出兩粒玉米大小的紅丸,交在金小山手上,道: “拿著,只等到了小瓦屋附近,就把這兩粒解毒丸塞進鼻孔,不過能不去最好不過。” 金小山接過紅丸,道: “有了扁大叔的解毒丸,我金小山更不怕他們了。” 望著金小山如飛而去,扁和搖頭道: “修為上稍欠火候。” 錢鳳道: “扁大叔,我真替他擔心呀。” 扁和呵呵一笑,道: “算了吧,他都不為自己的事擔心,你還擔的什麼心,我二人且等他一陣再說。” ◎ ◎ ◎ 金小山離開老松林,他走地如飛,不多久就見那小瓦屋,這時正在冒煙,光景是該做午飯了。 金小山可並未由前面台階往小瓦屋前走,他繞了個大彎,到了小瓦屋後面。 金小山也並未忘記把兩粒解毒丸放入鼻中,這時他忖度四周,解毒丸塞入鼻子裡,立刻有著一陣苦辣味道,幾乎令他打了個噴嚏。 又見那扇破窗,破窗已用木板打牢,但金小山掩到破窗下面的時候,屋裡面的人語他卻聽得十分清楚。 “你說得不錯,那小子確實是個鬼靈精。” 是個蒼老聲音。 屋子裡苗菁菁道: “我把我所知道的罵人話全搬出來了,不知怎的那個姓金的王八蛋不但不怒,反倒唱起歌來,真氣死我了。” 沉聲嘿嘿一笑,那蒼老的聲音道: “如果你生氣,那麼這一仗又是那小子贏了。” 金小山聽得一愣,他出氣自嘴巴,獅目卻皺得緊…… 突又聽得苗菁菁道: “聽那小子說,三五天內他會再來,八爺呀,你看我們是暫回五月花莊呢,還是在此住著等?” 蒼老的聲音道: “屋子裡現有幾壇女兒紅?” 苗菁菁道: “三壇半了。” 又聽那蒼老聲音,道: “我省點喝,咱們在這兒等,不收拾那小王八蛋,我心終是難安,宏色年輕輕的就死在那狗東西手中,等他爹回來,我拿什麼向他爹交待。” 苗菁菁道: “這不關八爺你的事,當時你又不在場。” 這時候裡面似是有著吃喝與碗筷聲傳出來,金小山正欲撞進去收拾二人呢,突又聽得苗菁菁道: “八爺呀,你在門口布下的劇毒,風刮雪蓋的,只怕已失了效果了吧?” 金小山一驚,不由得暗暗佩服扁大叔的見解深,當真是入木三分。 早又聽得蒼老聲音道: “至少門窗上的劇毒仍在,只要那小子伸手一按上門窗,他就算死定了。” 金小山更是一驚,忙著偏頭細看面前的破窗子,隱隱然似有著一層粉狀物附在上面,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心中琢磨,這屋子裡當真藏著何等毒物,有道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苗菁菁如果不是有這老毒物撐腰,她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明敞著侮罵自己。 突又聽得小瓦屋中苗菁菁一聲尖笑,道: “八爺你……” 那蒼老的聲音哈哈一笑,道: “這事完了以後,你可願跟老夫回百毒谷去嗎?” 苗菁菁嗲聲嗲氣的道: “跟八爺去學藝呢,還是去替八爺暖被窩呀?” 又是一陣哈哈笑,蒼老的聲音道: “一切隨你的意願如何?要知老夫尚未有入室弟子,你若從了老夫,我石八的製毒秘笈就傳授你了。” 苗菁菁“啊”的一聲,聲似棉花糖似的軟軟的道: “不過我可不能叫你師父,你想想看,哪有師父同徒弟一張床的,而我又是個女子。” 石八呵呵笑道: “我說過,一切全隨你呀,哈……” 一聲“嚶嚀”,緊接著又是一聲“啊”! 窗外的金小山聽得可真切,全是出自苗菁菁之口,心中琢磨,這兩個“異類”,不是在吃午飯嗎?難道舍飯而登巫山不成? 金小山低頭四下看,正看到腳下有塊大石頭,足有人頭那麼大。 彎腰雙手托起來,金小山一聲“哦 ”,奮力把石頭砸向那用木板釘牢的窗子。 “轟隆”一聲大震,那扇窗子再次被金小山砸破,屋子裡他看得可真切,只見那苗菁菁上衣已解的坐在一個黑面灰髯老者膝頭上,那老者一手抱住苗菁菁的蛇腰,一手攀著苗菁菁的大腿。 這時吃驚的苗菁菁手上,正握著一只細瓷酒碗,光景是姓石的口中喝著苗菁菁送來的女兒紅,兩只大手還在捏豆腐呢! 金小山並未進屋子,他只是雙手掖在脅下面,輕鬆的打著哈哈,道: “對不住,對不住,怎麼我每次來的都不太巧,總是打散野鴛鴦,破壞你們的好事,對不住呀!” 苗菁菁長身而起,邊扣著衣扣,邊又罵道: “好個狗東西,你終於還是來了。” 石八驚目如炬,面色更見黑如墨的站起身來,怒喝道: “你就是姓金的小子吧!”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我姓金,只是並不叫小子。” 緩緩的往窗邊移動,石八厲聲道: “老夫不管你是不是叫小子,只問你為何狠心的殺死我的徒兒關宏色?” 金小山輕鬆一笑,道: “怎麼的?你應該謝我呀,為何還要向我金小山興起師來問起罪了,當其是豈有此理。” 石八怒道: “你在放的什麼屁?” 金小山手指石八身後的苗菁菁,道: “你這個老糊塗蛋,也不深入一層的想想看,如果要不是我替你收拾了關宏色那個小色狼,哪有你這個老色狼在這山‘白’水秀的精緻別墅裡,同這浪貨捻和的呼天搶地到忘我之境呀!” 金小山話未說完,突然石八雙手齊揮,兩團各異其色的毒粉細砂,已向金小山迎面撤來,出手之快,手法之準,當真連金小山的退路也封鎖住,且聽石八厲聲喝罵道: “放你娘的屁!你死吧!” 金小山並未應聲倒下去,他冷笑一聲,回身就“逃”! 屋內的石八看得十分清楚,金小山是由一團白霧中衝出去的,也就是說金小山必已吸入不少毒粉。 石八身後的苗菁菁道: “那小子中毒了!” 石八厲聲喝道: “追!” 當先穿窗而出,在他身後,苗菁菁也拔刀在手的穿窗追出小瓦屋。 金小山哪會逃走,水大叔的諄諄告誡,一個手持“閻王梭”的人,只有追殺他人,不著興被人追殺的。 還未轉過一個小山腳呢,石八已見金小山當路而立,右手掌上極光連閃不斷,一臉笑意也含敵意的望著自己,不由得一愣稍頓,緩緩的向金小山逼近,邊冷哼,道: “你已中了老夫的蝕心毒,難道你沒感覺……” 苗菁菁也已追到,聞言早一擺手中兩把短刀,道: “八爺,我們上!” 金小山冷哼一聲,道: “什麼玩意,就你那點毒粉,也想把你家小爺送上西天,娘的皮,門都沒有。” 石八心中一栗,難道這小子也懂得用毒不成?心念間,驚目一瞪,厲喝道: “既未中石八爺的毒,你又為何逃走?” 金小山“哦呸”一聲,囊著鼻子道: “老毒物你看小爺手上托的何物?” 石八道: “不就是水行雲的‘閻王梭’嗎!” 金小山點頭道: “不錯,是‘閻王梭’,但你可曾聽誰說過手執‘閻王梭’的人撒鴨子逃走的?” 石八想道: “難道你小子不是中了老夫的蝕心毒粉而逃走的?” 金小山道: “狗屁,我只不過把你們引來此地。” 邊四下一望又道: “看清楚了吧,這地方兩面是山,而且是懸崖峭壁,無處可落腳攀登,前後也只有這條小小山道,這可是個無處可逃的好所在喲!” 話聲是輕鬆的,但聽在石八與苗菁菁二人耳中,卻實在不是滋味。 石八一聲怒喝道: “好小子,聽你的說話口氣,比之當年的‘閻王梭’水行雲來,竟然是同出一轍的毫無二致呀!” 苗菁菁也尖聲罵道: “八爺,別聽這小子嚷嚷,覷準了再給他致命一擊。” 石八突然雙肩一緊,道: “這小子怎的說話囊囊的,敢情他原來在鼻子中塞了東西呀!” 苗菁菁這時才驚叫道: “對呀,一開始我還以為這王八蛋冷天受寒了呢,卻原來他在鼻子里塞了東西,怪不得他未中毒,真是可惡!” 突然一陣冷笑,石八忙又自懷中一探,道: “江湖上的‘石斑魚’石八爺,如果只有那麼兩下子,那豈不是浪得虛名?且看你小子中了老夫的沾膚化濃毒砂以後,你如果仍然若無其事,那時候老夫自當甘拜下風。” 金小山一聽,立刻想到那小瓦屋的門窗上附的毒物來,這可不能再有恃無恐的等閒視之了。 他不等石八撲近,陡然一個大旋身,看似身子向下低,但就在石八揮手中,他卻突然拔地而起,人已躥升三丈,只見他雙腳交替的在山道邊的峭壁上連登不停中,又是一個大翻身,頭下腳上的向地上的石八當頭落下。 石八的毒粉在金小山的雙腳下飛過,沙沙聲中全貼岩壁上,他正欲伸手又掏摸呢,金小山的“閻王梭”已自空中打出。 石八舉首仰望,左手袍袖狂撩向那點閃發著極光的星芒,雙肩互扭而上身側偏,不料那點寒芒突然中途一收,早隱于于金小落下來的身後面。 石八的右手已握出一把每粉正待振臂打出呢,不料金小山那已收回的“閻王梭”,卻更以比上次快上百倍的速度,宛如流光倒逝的一閃而來,就聽“砰”的一聲脆音,石八的一把“沾膚化濃毒砂”就在自己面前飛開來,而石八的右手,似已被打碎般的五指無力,血流不斷,痛得他狂叫一聲,掉頭就逃。 一旁的苗菁菁看得真切,她哪還敢停留,狂叫一聲,也跟著石八往來路而奔逃! 金小山哈哈一聲狂笑,道: “姓石的,你如今的樣子才叫做逃犯,但是你二人能逃多遠呢?” “閻王梭”握在掌中,金小山邁開大步就追,轉眼之間,前面的石八與苗菁菁二人已到了小瓦屋前,但見後面的金小山追得緊,二人誰也顧不得天寒地凍,山溪邊還結的冰有三尺遠,急急的調頭趟過冰冷的溪水逃向對岸。 金小山追到岸邊,見那山溪足有七八丈遠,自已萬難躍過,如果也趟水追去,這受凍的罪可大了。 於是,他收起“閻王梭”高聲對石八與苗菁菁道: “別跑了,慢慢走吧,彼此後會有期了!” 見金小山未追過山溪,苗菁菁雙手又叉在腰上回頭罵: “屏血娃兒,你不得好死啊!” 金小山未回罵,緩緩的走近那座精緻的小瓦屋,本來還覺著可怕的,一把火燒了心裡總是不是滋味的,但想想這小屋四下里全是劇毒,留之終是害人。 於是他小心的進入小瓦屋中,小灶上有火,那支大銅火盆中正有著熊熊炭火。 當金小山躍出小瓦屋不久,已見熊熊大火而起 金小山冷冷的走向剛剛打鬥的現場,回頭看,不由得心中一個大疙瘩,太像了,那不就是“坐山虎”張耀當年燒燬自己的家模樣嗎? 而遠處的山溪對岸半山上,苗菁菁正替石八包紮右手傷處,這時她指著小瓦屋道: “八爺你看,那姓金的小子多可惡,他竟一把火把屋子燒了呢!” “石斑魚”石八牙齒咯咯聲,也不知是右掌痛的,還是氣的,但一陣咬牙後,破口罵道: “不除此小子,老夫就不是石斑魚!” 要知那石斑魚在水中最是毒,大山裡也只有金沙河出這種魚,這種魚長得可肥大,而且生得五顏六色,但卻是劇毒無比,不少淘金客捉了這種魚以後,如道的把它甩死,不知道的拿來煎了吃,反倒被毒死,所以有些淘金客叫這種石斑魚為復仇魚。 如今石八在傷痛之餘也留下話來,他要金小山好看。 不過金小山可未聽見,因為當金小山取下鼻中的兩粒解毒丸回到老松樹下的時候,扁和正在小睡,只有錢鳳,見了金小山回來,才綻開了笑臉而迎上來,道: “你終於回來了,可把人急壞了。” 金小山一笑,道: “我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 坐在石上閉目的扁和,聞言睜眼道: “怎麼樣,你把那女人打發了?” 金小山搖頭,道: “沒有。” 扁和已站起身來,聞言一怔,道: “怎麼了,可是憐香惜玉?” 金小山已去解馬韁,邊回道: “那女人眼尖腿又快,被她同個叫石八的老頭子二人一齊踩溪流而逃了,我看溪水太冷,也不追了。” 扁和一聽,驚訝的道: “石八,石 八,這名字我聽人說過的呀,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呢!” 金小山扶著錢鳳坐在貨架上,又挽著扁和坐上去,這才對扁和道: “我也是頭一回聽說,不過我暗中聽他們說,是什麼百毒谷的‘石斑魚’石八的 ” 扁和一拍手,叫道: “對了,是有個叫石八,這人可是一雙驚目,顎骨奇大黑呼呼的 ” 金小山忙笑道: “對,對,就是這個扮相。” 扁和點頭道: “說起來是幾年前的事了,我正在一處山川裡採藥,突然遇上兩個大漢子,一個個口吐白沫,面色鐵青,眼看就要死在山道上了,是我把他二人救活的,問起來,他們才說出是被人害的,那個人叫石八,就是你說的那樣子。” 金小山一聽,輕點著頭,道: “當時聽那石八的口氣,他似是知道我水大叔,只等我們到了墨雲谷問我大叔就知道了。” 蹄聲“得得”的敲打在山石上,聽起來十分有致,連金小山的腳步也有了一定的節奏感,三個人一匹馬,不疾不徐的趕往墨雲谷而去…… ◎ ◎ ◎ 但這時候,另一個地方的蹄聲,卻是有如雷動,那是自藍關往東,一條官道直上十八盤嶺,八匹健馬上,卻只有一個人,這人正是遠從黑水嶺來的郎老大,滿面的紅鬍子,腰裡插了兩把短柄板斧,老粗布棉襖上扎了一條粗布帶子,狹長褲狼皮靴,翻毛的長襪於拉的高。 只聽他“哈 哈”連叫,自己一馬當先的朝著龍駒寨以南的山道中轉去,因為石北斗就住在風火溝,那地方要是步行,總得走上一天多,如今八匹馬一人騎,七匹空鞍馬緊在後面追,正午的時候,他已立馬風火溝的對面半山脊中間。 “石北斗!石北斗哇!” 山溝裡有個大茅屋,石北斗正在門邊編織竹簍子,他老娘同媳婦正逗著小兒子在屋子裡烤火燒吃粟栗子呢。 對面山脊上的叫聲像打雷,石北斗一驚,一手遮雙眉朝著山脊上望,心中暗叫: “我的乖乖,這會是誰?” 不旋踵間,山脊上的叫聲更亮了: “石北斗!石北斗!” 反身走入茅屋中,石北斗牆上取下鬼頭刀,道: “我去看看是哪個在叫我。” 老娘跟著老婆兒子全擠在門邊望,石北斗早大踏步的直往山脊上跑去…… 也只跑了一半,他已高聲叫道: “好傢伙,紅鬍子幹起販馬生意了。” 不錯,山脊上未下馬來的正是郎老大,二人就在山脊上互抱一起大叫著狂笑不已 “老遠的找我幹什麼?” 郎老大一拍石北斗那又寬又厚的肩頭,笑道: “回墨雲谷呀!” 石北斗一聽,猶似冷水澆頭的道: “我石北斗早把墨雲谷忘得一乾二淨,要去你自己去,當知好馬不吃回頭草,老谷主愣是披了件王八蓋,我老石看了就窩囊!” 郎老大一聲咆哮,道: “你有完沒完?” 石北斗道: “怎麼啦?難道不是……” 郎老大道: “你說得對,可是那是過去,如今谷主已回墨雲谷,他一回來就把那對男女趕跑了,如今是找我們幾個人重回墨雲谷的,上馬吧!” 石北斗驚奇的道: “你說老谷主連他那個師妹也趕走了?” 郎老大道: “何止是趕走,只等我們到齊,就要去索她的命了。” 突然間,石北斗捧腹大笑,那聲音直在四山回盪不已,連郎老大也狂笑起來…… 於是,石北斗回頭對山下叫道: “娘,我回墨雲谷了,老谷主召我呢!” 石北斗說走就走,接過一匹馬來就騎上去,一抖韁繩,對郎老大道: “走,找王壯他們去!” 又是一陣蹄聲雷動,八匹馬上只有兩個大漢,一個是紅胡滿面,金剛怒目,另一個虯髯黑漢,好大的一張嘴巴,如果石北斗要咧開大嘴,足可以塞進個拳頭。 二人粗獷中有著義薄雲天之氣,沿著山道奔馳在層巒疊蟑的萬山叢林中…… 第二天卻又下起大雪來,但大雪未阻止二人的行程。這天晚上,他們已趕到老虎崖,那兒就是王壯的家。 王壯家在老虎崖下,父母健在,兄弟二人卻都未成家,這天正下著大雪,王壯的兄弟王強在家中幹活,王壯一人往山裡去打獵了。 郎老大與石北斗二人趕來的時候,那王壯尚未回來,馬蹄聲早把王強引出屋來,他不認識郎老大,見二人長的威猛,不比哥哥差半點,早迎上去道: “二位這是要找誰?” 郎老大粗聲道: “王壯呢?” 王強怔怔的道: “我哥哥不在家,二位找他何事?” 石北斗早對王強道: “不在家沒關係,告訴他立刻回墨雲谷去,這裡我們給他留下一匹馬。” 王強忙搖手道: “二位還不知呢,我大哥發誓不回墨雲谷了呢!” 郎老大一笑,道: “賭咒賭咒,屁股朝後,管屁用,告訴他回來就上墨雲谷。” 王強道: “天都快黑了,要走也得等到天明才走呀!” 石北斗一愣,道: “你不是說你大哥不在家嗎?” 王強道: “他是不在,但他不久就會回來的,他入山打野味了。” 郎老大一聽去打野味,立刻叫王強把六匹空鞍馬拴好,一擺手,道: “老石,咱們迎上去看王壯會弄些什麼可口的野味,不一定咱們今晚就在他這兒歇一宿。” 石北斗一抖韁繩,兩匹馬立刻往深山中衝去 天似乎真的黑了,如果這時候還有些光亮,那一定是覆蓋在地上的白雪反映的。 石北斗一馬在前,一連的越過兩個山頭又穿過幾處老荒林,遠處突然有群狼狂叫聲傳來。 “狼群!” 石北斗一驚,回頭對郎老大叫著。 郎老大點頭道: “聽起來恐怕有十幾二十只吧!” 急馳的怒馬,突然前蹄一揚,幾乎把石北斗掀下馬來,而郎老大卻已馳在前面! 前面,卻正是一處斷崖,只見不下二十只惡狼,把一人阻在斷崖下彼此互應著往山崖下的大漢狂撲,那大漢卻舞動著一柄鋼叉,背貼在山崖邊左挑右插,兀自狂揮不休,連郎老大與石北斗二人趕來,他也渾然不覺。 郎老大的馬一衝到,口中厲烈的大叫道: “殺!” 石北斗也拔出鬼頭刀,二人擰身落下馬來,雙腳一點地間,立刻殺入狼群中。 郎老大的一雙板斧,舞得緊,一上來就被他劈死四頭狼,石北斗雙手握著刀把子,連殺帶踢,剎時也砍死三頭狼,可是靠在山崖邊的大漢子,依然渾然不覺的,舞動鋼叉左撲右掃不停,直到狼死的死逃的逃,那大漢還是舞著鋼叉不停! 石北斗收起鬼頭刀對著大漢狂叫道: “王 壯!” 聲音大得林中的烏鴉也飛起不少來! 然而王壯還是有氣無力的舞著鋼叉不休! 郎老大道: “老石呀,他這是連吃奶的勁頭也豁出來,迷糊了。” 石北斗再次拔出鬼頭刀,一跨上前,適巧的撥住揮來的鋼叉,一把揪住已成傻哈哈的王壯,厲叫道: “王壯,你醒醒!” 王壯突然全身一哆嗦,他連握叉的力氣也沒有,“啊”的一聲倒在石北斗的懷裡直吸大氣不住的猛翻白眼! 石北斗道: “扶他上馬,快離開此地,不一定野狼又會叫更多的野狼,咱二人也得抓瞎!” 二人合力扶王壯上馬,石北斗就在馬上抱住王壯,不料王壯有氣無力的指著山崖下,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郎老大提斧過去看,地上有王壯的鋼叉,地上還有王壯打的野味,好大的一只山鹿啊! |
第27章 墨雲谷八武士重歸
郎老大拾起王壯掉在地上的鋼叉,順手托起死花鹿放在馬上,這才跟著石北斗馳出林子來。 原路走回王壯家的時候,王強手中也握著一把鋼叉在附近路上等人呢,他見石北斗馬上馱著大哥,不由得一驚,急忙上前道: “我大哥怎麼了?” 石北斗拍拍王壯的厚背,笑道: “一個人要是力氣放盡了,就是他這模樣。” 回頭又見郎老大馬上馱著條死鹿,王強立刻幫著把大哥扶下馬來,背進屋子裡,王壯老父母一見,也是一陣緊張,還好野狼只把王壯衣褲咬破,並未傷到皮肉。 王家二老聽了郎老大把情形說了一遍,不由感謝郎老大與石北斗二人來的及時。 這晚上王家就在茅屋裡支起火盆烤起鹿肉下酒。 那王壯在歇了一夜之後,身子本就結實,這時又恢復了那股子蠻勁,笑對郎老大二人,道: “那群野狼是慢慢聚來的,起先只有三只,我連理也沒理它們的背著山鹿回家轉,可是就在那山崖下,突然聚了十幾只,這下子我才感到不妙,等我再往前要走呢,他娘的一下子又來了十幾只,沒辦法,我只得來個負隅頑抗,想不到那些野狼輪番的向我撲來,約莫著總也在那山崖下折騰了個把時辰,要不是這只鹿,我也許揮著鋼叉衝回來了。” 郎老大這時一笑,道: “王壯,你收拾一下,上路了。” 王壯早聽石北斗講過水行雲重振墨雲谷的事,這時也不多言的道: “沒什麼好叨拾的,一把鋼叉,我跟二位上路。” 石北斗哈哈一笑,立刻向王壯二老告辭。 那王壯也是個孝子,他騎在馬上對兄弟王強道: “兄弟呀,好生伺候爹娘,沒事少入山去,我會按時回家來的,一應開支自有我安排。” 王強送三人到山脊上,抱拳道: “大哥放心去吧,父母自有我的。” 於是,八匹馬三個壯漢,立刻直往附近的狼山馳去。 而狼山住的是萬里風,在墨雲谷十大武士中,萬里風的輕功最了得,只是十大武士中也只有他長得既瘦又小,活脫像個瘦皮猴。 日正當中,天上的烏雲只遮了半邊天,看起來天上一半無雲,那厚厚的雪層卻被冬陽鑲了個美極了的金邊,光景還真是難得一見的天象奇景。 這時候,狼山下面的小村子頭上,正有個瘦小個子,翹著八字粗鬍子,四腳拉叉的躺在一張長木凳子上曬太陽,一雙小綠豆眼一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不錯,這人就是郎老大要找的萬里風。 遠處有了馬蹄聲傳來,萬里鳳連多看一眼也沒有的擰身而起,兩個騰躍,人已攀上村頭的一棵紅柿樹上面。 冬天的大山裡,什麼野果也不多見,唯獨這些大柿子樹,一樹的葉子全被寒霜剝光,也把一樹的柿子變得稀紅,如果搞幾個火上烤熱,再把皮撕去,吃到口中又香甜又熱乎,宛如吃著一個稀巴巴的糖葫蘆。 萬里風人一登到樹上,立刻隱起身子,狼山是個荒涼地方,哪會有騎馬的往此地來,難不成官府來了辦案的,抑或是大山裡出了馬賊? 不旋踵間,早見郎老大一馬當先的衝過來,他後面一群馬上,還坐著石北斗與王壯二人。 樹上的萬里風一驚又喜,隨手摘下三個紅柿子,就在郎老大三人快要自大柿子樹下越過呢,三個紅柿子已迎著打去,口中大叫道: “接鏢!” 郎老大聽得風聲,頭一偏伸手去接,不料抓了一手爛紅柿子,而王壯與石北斗二人隨後一看,早把飛來紅柿打落地上。 郎老大勒馬抬頭看,不由得紅鬍子一翹,戟指樹上的萬里風笑罵道: “真他娘的是個頑皮猴子,還不快下來,趕著回墨雲谷去了。” 萬里風一個跟鬥落下樹來,握在手上的尺半雙刃尖刀已插回鞘,聞言一怔,道: “要我姓萬的回墨雲谷伺候那婆娘呀?門都沒有。” 郎老大一笑,道: “誰說要你去伺候人,是要你去殺人的。” 萬里風不解的道: “殺誰?” 石北斗厲聲道: “當然是去殺那婆娘同她的老情人關浩了。” 萬里風一怔,急又問道: “這麼說來,谷主終於醒過來了,哈……” 郎老大道: “別笑了,快上馬吧!” 萬里風道: “來了總得吃喝一頓再去嘛!” 郎老大搖頭道: “要吃趕到丹江岸去吃。” 萬里風一笑,道: “去找打漁郎葛正八?” 王壯揮手道: “快上馬吧。” 萬里風抬頭望望柿子樹,笑道: “來到我的地頭上,不吃點東西我心終是過意不去。” 說完騰身又起,雙手已攀上樹枝。 郎老大三人舉頭看,只見萬里風在樹上挑著摘,摘一個往下丟一個,邊又笑道: “吃幾個紅柿,既擋餓又擋渴,完了再上路也不遲。” 剎時王壯三人各接了六七個,三人只叫“夠了夠了”。 萬里風連家也沒有回,找了一匹花斑馬騎上,笑道: “走,我帶你們抄近路去丹江。” ◎ ◎ ◎ 丹江的最大碼頭在荊關,但葛正八可並不在荊關,就在荊關以北五十幾裡處,有個漁村叫水堰灣的小地方,這裡的漁戶並不多,只住了七八戶,只是每戶都有條小船在丹江上活動,漁舟打魚兼運貨,有一年墨雲谷主水行雲到外地看生意,主要的是山貸藥材運往漢江去,就在這幾結識了葛正八。 墨雲谷主見葛正八水上功夫了得,拳腳功夫也不錯,這才網羅到墨雲谷的。 郎老大四人來到水堰灣的時候,退去的烏雲又罩頭,光景又快下雪了,天也在泛灰。 郎老大問漁村的人,這才找到葛正八的家門,但見一把大鎖,四個人探問之下,知道葛正八在船上呢。 葛正八的住處不大,也只是兩間茅屋,王壯下得馬來,先把馬控好,走至門前雙手一推,早把那扇大門推開來,回頭笑對郎老大道: “把馬拴好,咱們先進屋去,有什麼吃的自己動手,就等老八回來,勝如往江邊亂找的好。” 郎老大一聽,點頭道: “也該吃點東西了。” 於是四個人相繼走入葛正八的家中。 當真是粗桌椅、爛床鋪,床下一支大夜壺,破鍋灶、幹稻草,四周牆上盡是黑灰,標準的破落戶。 王壯呵呵一笑,道: “他娘的,葛老八也住得慣,我兄弟討不到老婆,再看看老八住的窩,怪不得他人長得帥,卻依然是個光棍漢。” 四個人正哈哈笑呢,突聽得屋外面有人厲喝道: “哪個大膽狂徒,敢在背後放閒屁的。” 四個人朝門口看,只見一個三十左右的漢子,虎背熊腰,穿一件狼皮襖,粗皮棉褲破棉鞋,一個破半笠遮了半個面,一手提了一串肥魚,一手提著一只小漁網,光景可不正是那帥氣十足的葛正八回來了。 葛正八一見是郎老大四人,不由得狂叫一聲衝進屋子裡,歡聲道: “好傢伙,原來是你們呀,我葛老八想都未想到呢!” 石北斗一掌拍在葛正八肩頭,咧著大毛嘴叫道: “快弄些酒菜吃。” 高高的舉起手中鮮魚,葛正八笑道: “這裡是丹江網來的魚,我床下面自已釀了壇老黃酒,原是要過年時吃的,如今全取來煮了喝吧!” 這一晚可真夠葛正八高興的,因為郎老大把墨雲谷的事說了一遍,知道谷主水行雲又回墨雲谷了。 五人一直把葛正八的酒喝光,魚也吃完了,已是二更天了,這時郎老大才對其餘四人道: “今晚我們擠著睡一晚,明日一早還要入山去找秦通、包文中、張俠三人呢。” “這三人住的相近,明日一天時間就會湊齊,哈……我們又要回墨雲谷了,當真令人高興,哈……” ◎ ◎ ◎ 八匹健馬八個形狀各異,但卻是有志一同的漢子,他們揚鞭催馬,一路著鞭馳向墨雲谷,不時的從各人口中厲烈的發出“哈”叫聲,烈馬的口中噴著白煙,在氣漩的攪和中,與馬背上人口中的白氣混在一起而飄在後面,蹄聲雷動,山道上驚起不少飛禽走獸奔騰飛逃,光景是一副捍衛社稷的樣子! 而在這時候,另一批狂漢也在飛馬奔馳著,大山裡突然出現這麼兩股人馬,引起不少人的關心,但誰又會知道江湖上即將出現一場大屠殺! 墨雲谷中,正面的大廳上坐著水行雲,他熱烈的款待著扁和與錢鳳,金小山就在這時候把老金礦村中所見,十分仔細的對水大叔作一報告。 半晌水行雲未開腔說話。 扁和卻笑道: “關家兄弟二人住的神秘,連行動也乖張的離譜,當真是天理難察。” 水行雲自言自語,道: “我在想,姬玉人是怎麼會同那關浩認識的,這件事為什麼會連我這個做大師兄的也不知道。” 扁和一笑,道: “這本沒有什麼,一個人若做出羞恥的事,多半會加以隱瞞,誰願意自毀形象的。” 水行雲望望一旁的錢鳳,對金小山道: “你領著阿鳳到各處走走去,我同你扁大叔還有話要細說呢!” 錢鳳自然高興,立刻拉著金小山笑道: “我正想看看這墨雲谷呢,小山哥,我們走吧。” 金小山點頭一讓,隨著錢鳳走出大廳。 水行雲這才一聲長嘆,道: “水某著意的把扁兄請來這墨雲谷,實在有著一事,期待扁兄弟解釋疑惑。” 哈哈一笑,扁和道: “千兩白銀解釋一件事情,倒是扁和一生中遇上的最賺錢買賣了。” 水行雲一笑,道: “如果千兩銀子能解開水某心中結,水某自覺這千兩紋銀用得十分值得。” 扁和邊喝著棗茶,邊點頭道: “水谷主的心中結,必已藏很久了吧?” 水行雲道: “不錯,自從姬玉人再嫁到墨雲谷后的第二年,就已在水某心中存疑。” 扁和放下瓷碗,道: “且說出來聽聽如何?” 墨雲谷主水行雲緩緩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只見這小小瓷瓶十分精巧,上面還烙著藍色細花紋,兩寸高一寸寬,瓶口尚有個金色蓋子。 水行雲望著細瓷瓶,緩緩道: “我在回墨雲谷的那晚,親耳聽了姬玉人同關浩二人在這大廳上對話,一時間氣得難以控制,換在年輕時候,我會不顧一切的取他二人性命。”他一頓又道:“那晚他二人負傷遁去後,我仔細在想,那姬玉人當年嫁我之時一副可人樣子,處處為我的身子著想,她曾一再的對我說及,她年輕,而我已年過五十,因而為我調製一種補藥,叫我每日睡前服用,如今想來,她給我的藥,必有問題。” 扁和道: “可是這瓷瓶中的藥?” 點點頭,水行雲道: “正是。”邊把瓷瓶遞向扁和手中。 扁和接過瓷瓶,旋開瓶蓋,先用鼻子聞了一陣,然後再以手沾了些藥末在掌中細看一陣,隨之蘸了些放在口中細嚼,邊點頭,道: “絲瓜粉、茄子末、蟾蜍皮、老蟒涎,加上薄荷葉,尚有几味就不知是什麼了。” 水行雲眼神有些失望,但他未開口呢,扁和雙目已注視著水行雲,道: “只這幾種藥料,已足以令人懼怕房事,水谷主,請恕我扁某冒問一句,你可是早已倒陽了吧!” 水行雲一把抓住扁和,全身哆嗦的道: “不錯,我已數年不舉了!” 扁和笑笑,道: “到此我已完全明白,原來你上了姬玉人的當了。” 他一陣搖頭,又道: “單就我已認出的幾味藥,就是掩閉人身上會明、曲骨、中極、關元幾處大穴之藥,長久服用,你豈有不失去偉丈夫的雄姿?這女人才叫毒呢!” 水行雲剎時一臉殺機,他咬牙怒道: “既是以怨報德,又是恩將仇報,我水行雲今日明鏡心頭,一天的雲霧盡散,餘下的是找這賤人索命去。” 扁和道: “你這種隱疾,最忌動怒,更不可動武,那會令你血氣上衝,難以自製的病情加重。” 水行雲一驚,他這才知道自己每次運功的時候,為什麼會一臉通紅,原來如此。 一頓之間,他問道: “聽先生口氣,我的這種隱疾還有一線希望了?” 扁和點頭道: “扁某有七成把握醫你的故疾。” 水行雲一聽,大喜過望,忙起身施禮,道: “扁先生再造之恩,水某這時先謝了。” 扁和哈哈一笑,道: “舉手之勞,何需水谷主言謝,過山嶺村已經受過你的好處,如今回報也是應該的了。” 就在這時,金小山已同錢鳳回到大廳上。 水行雲自懷中取出兩封信,對金小山道: “洛陽城你走一趟,先將那貪官司徒壯收的‘金菩薩’索回來,因為每年過年時間,我總是要向這尊菩薩上香,今年自然不能例外。” 金小山點頭接過信,笑道: “這信不正是關金那老兒寫給司徒壯的嗎?” 水行雲點頭道: “不錯,有了這兩封信,你應該很容易的取回金菩薩,早去早回。” 這等於是交待任務,至於如何達成這項任務,那光景就看金小山的了,因為在水行雲的眼光中,如今的金小山應該可以獨當一面了。 金小山說走就走,他對剛回來不久的林總管吩咐備馬,自己卻向錢鳳打聲招呼,立刻回房去收拾一番。 這時有一對不畏寒的喜鵲在庭院中的樹頭上“喳喳”叫,金小山邊把信往懷里塞,見水大叔拄杖走來,爺兒倆又在廊前低聲說了一陣,水行雲只是點著頭道: “墨雲谷的東西豈容那貪藏枉法之徒據為已有的,記住,老金礦村你所發現之事暫不能提及,免得那老貪官有備,就難辦了。” 金小山點著頭道: “小子記住大叔交待,司徒壯如果拒絕,看我折騰他吧!” 水行雲冷笑道: “貪官怕死,我料他必會交出金菩薩的。” ◎ ◎ ◎ 一路上金小山心情愉快的縱馬疾馳,從墨雲谷到洛陽,那是山路一半,另一半順著官道直往東,直到三日後的過午時份,金小山終於又進了洛陽城。 又見那條巡撫衙門大街,金小山一馬到了司徒壯的大宅外面,抬頭只見八個血紅宮燈還掛在那兒,光景是司徒老太爺的八十大壽的喜氣味道還在呢。 只三兩步,金小山就登到台階上,門房的人見他來得快又疾,忙迎著站出兩個漢子來,伸手一攔,道: “餵,你找誰?” 金小山面無表情的道: “我找司徒壯。” 二人對望一眼,一人戟指金小山道: “小子呀,老太爺的名諱也是你隨便道出口的。” 另一人也道: “這小子準是瘋子,要不准是馬尿喝多了。” 金小山怒道: “啃你六舅的,你們看我像個瘋子,老子話中可曾有酒味的?” 邊伸手一分,兩個漢子各自橫倒向門框上,而金小山已走入大門內了。 二人晃肩站起來銜尾追去,邊口中罵道: “哪裡來的青皮賴漢,竟敢不長眼睛的直闖司徒府,前面不遠可是巡撫大衙門,光天化日下,難不成想他娘的要造反呀!” 金小山根本不理會,一徑衝到前院大廳上,可真巧,正遇上那個會敲竹槓的柴管事。 柴管事見來的是金小山,忙笑臉相迎的道: “哈,小夥子又來了,這次是同哪家保的鏢呀?” 金小山手指身後追來的兩個門房,道: “這兩個傢伙真聒噪,我十分不喜歡。” 柴管事立刻對走來的兩個門房道: “回去吧,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 兩個門房互看一眼,只得退出去。 柴管事這才招呼金小山在大廳上坐下來,道: “趕著替誰送鏢,要見我們哪位爺?” 金小山嘴角一撩,道: “老太爺。” 柴管事搖搖頭,道: “老太爺吃過午飯必得午睡一陣子,要見他老人家,那得兩個時辰後了。” 金小山冷冷道: “他老吃撐了去睡,小子卻餓著肚皮等他,這未免說不過去吧,我的柴大管事。” 柴管事搖頭又道: “沒法子的事。” 不料金小山唬的一聲站起來,道: “我自己去!” 柴管事一攔未拉住,跟在身後直叫嚷 “餵!餵!” 金小山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直往裡面闖。 二道院的正廳上,司徒傑正在逗弄籠鳥呢,見金小山大步衝來,早起身迎住,道: “你怎麼又來了,什麼事?” 金小山道: “什麼事得見到你爹才能說。” 司徒傑大怒,道: “什麼東西,充其量不過是一個保鏢的,說起話來沒規沒矩的像聲屁 ” 不料金小山反手一巴掌,打得司徒傑紅了半邊臉。 一旁的柴管事忙叱道: “好小子你竟敢打起我家大爺來了。” 反腿一腳,直把個柴管事踢了個就地滾,金小山邊喝道: “滾一邊去!” 司徒傑暴喝道: “來人呀,把這個小王八蛋捆起來,先著實的打,再送他巡撫衙門去。” 大廳外早有人狂叫著奔來 金小山一把揪住司徒傑,“閻王梭”托在右掌上旋動,低著眼皮直眨動,司徒傑道:“都城之內,你還想殺人呀!” 金小山冷冷道: “你以為我不敢?” 司徒傑已覺出“閻王梭”那尖冷的梭頭在喉頭上磨蹭,不由得急搖手道: “你們都站出去。” 七八個剛進入大廳的人,急忙又退到大廳外。 司徒傑這才問道: “你究竟什麼事?” 金小山道: “把你老子喚出來!” 正說著呢,早見司徒壯拄著手杖走出來,道: “外面什麼雞貓叫的,要不要我睡呀!” 金小山這才松了司徒傑,哈哈笑著對司徒壯道: “老爺子可還記得在下?” 司徒壯隔著老花鏡瞧,邊呵呵笑道: “不就是送我金菩薩的小夥子嗎,這次來可是又要送什麼呀?” 金小山伸手入懷,取出兩封信來交在司徒壯手上。 司徒傑忙幫著把信拆開來。 先一封,那是關金寫的,司徒壯一看,笑道: “東西我已收了,這信看不看已沒關係了。” 但當他接過第二封信才看了一半,面色都嚇白了! “這……這是……關金真不是東西,他竟盜取別人的寶物送我老人家,這要是刑部衙門告我一狀,不但收藏的官司我要吃,連他姓關的當年那件案子也要翻了。” 邊回頭對兒子司徒傑道: “老夫已八十整歲,不著興再去吃官司,快去取那金菩薩出來交這小夥子再帶回去。” 不旋踵間,司徒傑已把金菩薩又提出來放在桌上,道: “小子,你看清楚了,完了你帶著這玩意兒快滾。” 金小山掀開一看,隨即又合起來,拉過椅子反倒坐下來,光景是同司徒壯老爺子泡上了。 頓著手杖,司徒壯道: “東西已還,你怎的不走了?” 金小山輕鬆的道: “老爺子,我是幹什麼吃的?” 他一頓又道: “我是押鏢的呀,上回送這金菩薩來給你老爺子拜八十大壽,押鏢的銀子是一萬兩,這回又要押回去,物主說的可清楚,只收個一千兩就算了,老爺子你怎麼說?” 司徒壯老臉一橫,怒道: “敢情是要敲竹槓呀,我不給!” 金小山一笑,疾快的又把兩封信搶在手中,背起金菩薩就走,邊自語道: “小子我這就上北京,刑部衙門裡自然有人同你打官司,到時候老金礦村死的那些淘金客也報得沉冤了。” 金小山一腳尚未跨出門坎,司徒壯大叫一聲,道: “你回來!” 金小山回頭道: “想通了?” 司徒壯怒道: “給他一千兩銀子,氣死我了,老夫絕不與關金善罷干休!氣死我了,欸!” 他兒子司徒傑忙著上前扶著他後面走去。 收了一千兩銀票,金小山大搖大擺的走出司徒壯家那間仍然充滿喜氣的大廳,廳門口,他對柴管事笑道: “大管事,這一回你要不要見一面分一半呀?” 柴管事一哆嗦,忙伸手一讓,道: “小祖宗,你厲害,我惹不起你,你大駕請回吧!” “哈……” 金小山笑得雙肩也在抖動不已…… ◎ ◎ ◎ 金小山離開洛陽城往西奔馳,他是人有精神馬又歡,疾馳中那馬蹄揚起一地雪泥飛揚,但他心中卻在想,水大叔如今該是心情暢快了吧,姬玉人那個女人看起來是個貴婦人似的,但若從她做的事來看,實令人齒冷,現在水大叔的心中隱患已除,這個年墨雲谷有得熱鬧了。 大山中,金小山眼看著距離墨雲谷尚有一天馬程了,這日他人才剛剛繞過一個大山彎路,遠處一陣馬蹄聲,宛如天空滾雷,不由得心中一驚: “這不只是一匹馬,少說也有個五七匹吧。” 心念間,一撥馬斜刺裡閃入山道旁的一叢荒林中。 金小山也才剛剛隱住身子,已見六匹快馬疾馳而來,馬上的人可真是形形色色,光景是男女老少全有了。 只見當先一騎可不正是那晚遁去的‘人面狼’關浩,第二騎馬上的是那剛到過墨雲谷的姬長泰老頭兒,如今看他騎在馬上,挺胸爺面,白髯飄飄,已不見他那副老態龍鍾樣,精神可大著呢。 第三匹馬上還真令金小山一驚,姬玉人那晚傷在膝頭上,如今她還能騎馬,倒是令他大為驚訝! 第四個卻是個老太婆,她白髮稀疏的頭上斜著包了個大花巾,四方面孔錯綜複雜的盡是深溝皺紋,有一只龍頭枴杖掛在馬鞍上,雙目炯炯而嘴巴閉得緊。 第五第六匹馬上卻是兩個少年男女,二人背上全背著劍,英氣栗然,精神煥發,光景猶似武林青年才俊呢。 六匹快馬看看快要全走過去了,但金小山的坐騎是惹禍精,突然一聲長嘶,聲音不大,但山道上六人全聽得清楚,當先的關浩一伸手,立刻六騎全停下來。 金小山一見,一抖韁繩,緩緩的自荒林中馳出來,邊哈哈一笑,道: “我操,光景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又見面了,哈……” 關浩那晚上受了肩傷,如今才算沒事,但他卻把金小山認的切,也恨入骨,如今仇人見面,何止是分外眼紅,剎時間他已雙肩聳動,牙齒咬得格格聲,一副欲撲上去痛噬人的樣子,沉聲道: “不錯,是山不轉路轉,轉來轉去把你這狗東西給轉上了陰陽界,小子啊,你準備保命吧!” 突聽第四匹馬上的老太婆伸手一攔,道: “等等。” 只見姬玉人回頭道: “師娘,打傷我的就是這小東西,行雲他已把師父教他的本事,全都傳授外人,不信那‘閻王梭’就在這小子身上,你老只管問他。” 緩緩的馳馬到金小山面前,老太婆瞇著一雙老花眼,癟著一張沒牙的嘴,問道: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呀?” 金小山聽姬玉人叫這看來足有八十歲以上的老太太叫師娘,立刻想及這老太婆必然也是水大叔的師娘,自已這是碰上了老祖奶奶了。 心念間,金小山抱拳施禮道: “老太太,你問我叫什麼?我姓金,叫小山。” 下嘴唇幾乎碰上鼻子頭,老太太哈哈笑道: “金子像小山一樣,嗯,好名字,你應該是做買賣的,怎麼跟行雲學起武了呢,行雲他人呢?” 金小山馬上打個十,笑道: “我也不知道啊!” 金小山這麼說,是因為姬玉人與關浩那天晚上並未看到水大叔,甚至姬玉人狂叫,大叔也不與相見,所以他也推說不知道。 不料六人中尚有個姬長泰,聞言早笑指金小山道: “好小子,你在說謊呀,水行雲明明是在墨雲谷,而且我老人家還在墨雲谷住了幾日呢!” 金小山一聽,也想起姬長泰是在墨雲谷住過,但他一轉念間,不由笑道: “老爺子,你知道我這是往哪兒走?” 姬長泰道: “你上哪兒呀?” 金小山道: “我這是回墨雲谷,這位老太太問我水大叔,眼下我當然是不知道,得到了墨雲谷一問才知道呀!” 老太太突然嘿嘿一笑,道: “小夥子,你的機警性頗高,不過不知你在‘閻王梭’上的造詣又是如何?” 金小山打個哈哈,道: “三腳貓爪,難登大雅之堂,老太太,你老不問也罷,這一問呀,我還真的面上火辣辣的呢!” 別看老太太是老花眼,但老花眼看遠處可是清楚得很,只見她雙腿一抬,人已落在馬下,掛在馬鞍上的龍頭枴杖已握在手中。 這時關浩幾人正欲下馬,老太太伸手一止,道: “用不到你們插手,‘閻王梭’的絕技真被這小夥子學去,你們誰是他的對手?” 關浩道: “有老太太在,我們正好圍而殺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 老太太搖頭,道: “十幾二十招也許我能擋得了,但卻難以有致勝把握,再說這‘閻王梭’專攻人多,所以你們還是守在一旁的最好,多了反給他可乘之機。” 金小山搖手道: “老太太,你老要同在下動手?” 老太太招手道: “下馬吧,讓我老婆子試試你在‘閻王梭’上的功力究竟有幾成火候了。” 金小山並未下馬,仍直搖手道: “老太太,你這麼大年紀,我怎好同你動手過招,這萬萬使不得呀!” 老太太枴杖一頓,道: “五十年前這‘閻王梭’是我丈夫之物,傳到水行雲手上三十年,如今又落到你的手中,今日既然被我老婆子碰上,總得要試一試的,下來吧,年輕人。” 金小山一聲苦笑,道: “照你老太太這般說法,我金小山就算藉來個老虎膽子也不敢向你老動手過招,別的不提,單只要我水大叔知道了,就難免一頓臭罵。” 老太太一頓枴杖,疾言厲色的道: “也別囉嗦了,難道要我老婆子拉你下來?” 金小山忙搖手道: “好,好,小子恭敬不如從命,老太太,你可得手下留情,要知道我還身負重‘金’呢!” 金小山所說的重金,大概只有他心中清楚,因為那尊“金菩薩”還背在他背上呢。 老太太雙目一瞪,道: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金小山一副無可奈何的道: “老太太,你可得多體諒小子我呀,你不看金面也得看佛面,就算你連佛面也不屑一顧,可是小子如今這背的……” 他反手指著背上,又道: “小子我背上可是背的一尊如假包換的‘金菩薩’呀!” 他此言一出,老太太並未太吃驚,倒是一旁嚴陣以待的關浩與姬玉人二人,俱都面色一粟,關浩高聲吼道: “好小子,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尊‘金菩薩’,快說!”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洛陽城有個司徒壯,他老小子是個老貪官,收了老金礦村北山凹一個叫關金的這尊‘金菩薩’,偏就被我水大叔遇上,認出這是墨雲谷的東西,八成被那個叫關金的狗東西盜去送人,所以命我把東西再收回來,我這就是回墨雲谷交差的,怎麼的,你二位認不認識那個叫關金的人?” 關浩一聽,心中琢磨,今日實實非要收拾這小子不可,絕不能放他走。 心念陡生,遂對老太太道: “千萬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天快降雪,老奶奶,我們合力做了這小子吧!” 姬玉人也在馬上道: “師娘,你老就別聽他囉嗦了,快動手吧!” 老太婆一頓枴杖,冷喝道: “我不管什麼‘金菩薩’,先試試你小子的能耐再說。” 她雙手把個枴杖豎在身前,緩步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一躍落馬,獅目一瞪,“閻王梭”已托在右掌上旋動不已…… 那銀如極光的冷芒,閃耀的不是“閻王梭”本身的銳利,而是代表著太多的無奈與人間滄桑。 老太太突然全身一震,雙目已見淚光的道: “老身似乎又見到當年我丈夫的模樣,不錯,他就是你這般模樣,那姿勢,衣著,與氣質,無一不像,行雲還真的在塑造你呢,誠意的造就你了。” 金小山道: “老太太,你要是就此罷手,我十分誠心的趴在地上向你老叩三個響頭。” 不料老太婆一聲沉吟,道: “且過幾招吧!” 她的話聲仍在空中飄盪,人已幽靈一現的到了金小山面前,只見她枴杖縱橫敲打中,身法疾旋如飛地陀螺,金小山並未打出“閻王梭”,他擰身踩步,“閻王梭”撥擋在重逾千鈞的枴杖下,一連躲過六杖,突然一個跟鬥前翻,半空中大喝一聲: “野龍爪!” 只見老太婆突然豎起枴杖在身前,身子一偏,而金小山的“閻王梭”未碰上枴杖又疾收回。 老太婆見“閻王梭”只差半寸指就打中枴杖,卻突然中途收回,已知金小山心存仁厚,不欲冒犯長者,心中暗暗稱許不已! 金小山雙腳落地又起,“閻王梭”二次出手,且又厲聲喝叫道: “天外星!” 這是“閻王梭”第二殺招,喝聲中,只見老太婆一個旋身遊動中,手中枴杖橫舉身前。 只是她剛橫之間,“閻王梭”已被金小山又收在掌中。 緊接著,一個跟鬥,金小山極為瀟灑的落在馬背上。 老太婆收起枴杖,呆立在地上,道: “你跟水行雲學藝幾年?” 金小山道: “四年冒頭了吧。” 輕搖著頭,老太婆道: “看不出你還是個天才小子,因為你真的已得到‘閻王梭’的精髓,怪不得十分篤定。” 一旁的關浩早吼叫道: “老奶奶,我們六人聯手,必能收拾這小子。” 姬玉人也道: “師娘,師父過世早,你老可得替玉人做主呀!” 金小山冷冷長笑一聲,道: “老太太年紀大了,可千萬別受人愚弄迷惑,這姓關的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就是老金礦村上山凹的關金兄弟,而且他也有個山莊,叫五月花莊,但不知在哪處深山裡,不一定家中已有幾個老婆了呢,老太太,你可知這關浩的外號?” 老太婆一怔,回頭望向關浩。 金小山早又道: “他就是江湖上人稱‘人面狼’的傢伙呀!” 關浩大怒罵道: “小子,你胡說八道!” 金小山道: “誰要是胡說八道,誰就是金沙河裡爬出水面的烏龜大王八,我問你,有個叫關宏色的你可知道?” 關浩一愣,回頭望望姬玉人,厲聲道: “關宏色是老夫唯一的兒子,怎麼樣?” 金小山哈哈一笑,道: “他在山裡可是有間玩弄女人的小別墅吧!” 關浩怒道: “簡直在放屁!” 金小山一笑,道: “所不幸的是……” 關浩吃驚的道: “怎麼了?” 金小山雙肩一聳,道: “你回去五月花莊自然就明白了。” 一句話聽得關浩一愣! |
第28章 夙世冤家黨同代異
姬玉人暗中對關浩使眼色,邊對老太婆道: “師母,無論如何今日非得先收拾這小子不可。” 半天不說話的姬長泰,露出一副乾癟枯瘦的樣子,道: “大妹子呀,這小子我也覺得有問題,何如不殺他,但先把他捆上帶走,你看如何?” 老太婆似是有些無所適從的猶豫呢,突聽金小山哈哈一陣笑,道: “我說二舅老爺呀,墨雲谷待你不薄,我水大叔又待之如長輩的,怎麼這才沒幾天你老就全忘了,今日捆住我金小山,就不管我水大叔傷心了?” 姬長泰瘦臉一寒,道: “你小子才到墨雲谷幾天,就挺身而出的管起墨雲谷的家務事來了,我老人家以為,八成水行雲豢養了你這麼個愣小子替他打頭陣,所以先拿下你,水行雲就自然而然的乖了。” 金小山心中暗罵,老東西原來同姓關的搞在一起整我水大叔呀,這麼說他才會不敢常住在墨雲谷而連夜開溜。 心中一緊,金小山獅目一瞇,嘴角一撩,道: “二舅老爺呀,你可知道如今小子我身負重‘金’,只怕也難如你願的讓你老拿下,因為我的作風是吃軟不吃硬喲!” 姬長泰大怒,道: “好小子,你竟目無尊上,敢於頂撞,看我老頭子如何收拾你吧!” 一旁的關浩翻身縱落馬下,緩緩向金小山逼近,邊道: “二太爺,你我聯手如何?” 姬長泰沉聲道: “退一旁去!” 關浩已拔劍在手,左手上又見那支金絲手套。 老太婆 聲冷哼,道: “小夥子,你自信是否能脫困而出?”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 “為了墨雲谷,為了水大叔,更為了‘閻王梭’的威名,小子我必戮力施為。” 老太婆輕點著頭,道: “忠肝義膽,‘閻王梭’未在你手中失顏色,如今我老婆子暫退一旁,且看你的修為如何。” 說罷擰身而起,落在自己的馬背上,光景似是坐山觀虎鬥了。 也就在雙方弓上弦的時候,遠處突然又是一陣蹄聲雷動,聽起來何止三五匹。 於是兩下里全吃一驚的望向山道遠方 而雙方均猜不透這批馬上漢子又會是誰呢? 終於怒馬奔騰而至,當先一人紅胡滿面,銀鈴眼,大嘴巴,宛如火星真君模樣。 是的,這人就是郎老大,而在他的後面,一個不缺的正有七個形狀各異的漢子。 原來郎老大與石北斗、王壯、萬里風、葛正八幾人當天就遇上了秦通、包文中與張俠。 八個墨雲谷武士一路來的快,剎時間已衝到了現場。 而現場上的人全都一震。 金小山哈哈一聲冷笑,道: “敢情好,你們又添生力軍了。” 姬玉人十分機伶的聽了金小山的話,立刻明白他尚未認識面前的八個人,但她卻十分清楚郎老大八人。 只見她冷聲對郎老大吩咐道: “郎老大,你們可是來的十分湊巧,那就先把對面這小子收拾了吧。” 金小山一頭露水,難以理解姬玉人的話。 就在這時候,石北斗沉聲對郎老大道: “郎老大,可是林童老小子賺咱們來的?” 郎老大細看對面的金小山一眼,不由得精神一振,笑道: “好傢伙,你姓金是吧?” 金小山一愣,道: “你認識我?” 郎老大雷一般的一聲笑,道: “我不認識你,但你手中的那玩竟兒,我可認識。” 金小山右手高托“閻王梭’急速的在手中旋動,笑道: “可是這‘閻王梭’吧?” 突然間,八個大漢一陣大笑起來…… 金小山傻哈哈的也跟著笑…… 姬玉人戟指金小山對郎老大道: “聽見沒有,我要你們聯手收拾這小子。” 笑容變成怒容,郎老大吼道: “你別再唬人了吧,我可憎的二夫人,我們八人雖未在墨雲谷中,但墨雲谷發生的事全由林童告訴我們了,如今我們是奉谷主召喚,重回墨雲谷來效命的。”邊又指著對面的金小山又道: “他姓金,是谷主的得意門生吧?” 金小山忙笑道: “好嘛,原來你們就是墨雲谷十大武士中的八人呀,那宮太乙和張彪二人正等著你等入谷呢,你們快走吧!” 郎老大紅毛臉一甩,金剛怒目的道: “如今敵我分明,連姓關的也在,何如先在此地收拾了他們再一同回墨雲谷如何?” 金小山原本是孤單的,如今突然形勢大好,他應該及時把握住這種機會才是,但他心中卻電念轉動,面前對方之人六個,該殺的只有兩人,但兩人全都應該死在大叔面前,另兩人是大叔長輩,更應該由大叔決定。 稍做猶豫,金小山搖頭,道: “這個仗暫還殺不得。” 邊回身向馬上的老太婆一抱拳,笑道: ‘老太太,如果你願意,且同小子回墨雲谷一趟如何?去了你就會明白。” 老太太望望所有的人,尚未開口呢,早聽得姬長泰道: “大妹子呀,早晚總是要碰上面的,我們且跟著關浩走,然後約個日子,大家來他個快刀斬亂麻的把一切彼此之間的輪轉一筆了,你看如何?” 老太太點點頭,道: “這樣也好。”掛上枴杖,又對金小山道: “回去告訴你大叔,過幾天我會去墨雲谷找他的,如果他還認我老婆子是他師娘,就叫他別躲著我老婆子。” 金小山忙笑道: “老太太,你這是說的見外話了,只怕我大叔聽說你老的蓮駕到了墨雲谷附近,小子我竟未把你老請入墨雲谷中,不一定又是一頓罵呢!” 就在這開殺的邊緣,因為金小山的形勢好轉而化干戈暫為玉帛。 老太婆不等金小山把話說完,當先撥馬而去,姬玉人等也只得跟著而去…… 這時郎老大八人忙下得馬來,一下子把金小山圍在中央,郎老大拍著金小山肩頭,笑呵呵的道: “金兄弟,可真有你的,單就一個姬老頭,我知道就很難應付,你卻是不驚不懼的一副‘泰山石敢當’模樣。” 石北斗也道: “難得遇上那婆娘,她還想唬人呢,哈……” 萬里風遙指關浩六人去的方向,道: “他們這是往什麼地方去的?” 金小山看了一眼,笑道: “桃花坳的五月花莊,那才是姓關的老窩,只可惜大山裡我不熟悉,要不然早找去了。” 郎老大低頭沉思有頃,邊扯著嘴上紅鬍子,道: “桃花坳,五月花莊,這會是什麼地方,怎的就沒聽人說過呢?” 葛正八咧嘴一笑,道: “管他娘的什麼桃花坳、五月花莊也罷,且趕回墨雲谷再計較吧!” 金小山道: “對,我大叔自會有安排,他好像已派人四處查訪去了吧,這時候趕回去,或許能知道。” 就在金小山的話聲中,九人立刻又紛紛上路,揚鞭疾馳向墨雲谷中而去。 ◎ ◎ ◎ 真的就快過年了。 年帶給人們的是希望,因為新的一年即將開始,誰不是以最歡欣鼓舞的心情來迎接這佳節的到來? 墨雲谷中可真夠瞧的,總管林童忙進忙出,他領著人,從墨竹林一直延伸到墨雲谷的後山崖,甚至那個久已不加整飾的八角亭子,也派人重新加以粉刷。 當然,這一切全是在墨雲谷主水行雲的吩咐下做的,無他,為的是未來重振墨雲谷的聲譽而討個吉利。 金小山九人縱馬馳進墨雲谷的時候,八角亭內正有人在工作呢,九人只一看,就知道墨雲谷真的又要恢復往昔的聲威,無不是哈哈大笑。 在金小山的引領下,九人直到大廳前的場子上下馬,早見林童哈哈笑道迎出來: “郎老大,你們比我想像的要快上兩天呢。” 金小山問道: “我水大叔還在大廳上吧?” 林總管手指內廳,道: “在後廳同扁大夫談話呢,上午的時候錢姑娘還在念叨你,過午你就回來了,快去吧!” 金小山回頭大手一揮,道: “咱們後廳去。” 九匹馬早有人拉上槽餵料去了。 林總管陪著九人走向後廳,金小山似是一怔,道: “總管,這院子中間不是個水池嗎,怎的變成一座假山來了,還真的像座小山呢。” 總管林童回頭笑道: “金小爺,過去這裡原本就是個假山,自從姓關的霸佔墨雲谷以後,沒多久他就要人把假山移走了,如今谷主又回來了,墨雲谷自是應恢復舊觀了。” 一群人到了後廳廊下,水行雲已聞聲到了大廳門口,郎老大八人見水行雲變得全走了樣的枯瘦如柴,不由得心中發酸。 郎老大等忙上前抱拳施禮,高聲道: “屬下郎老大等參見谷主。” 水行雲點點頭,但雙目已見淚光的道: “回來就好,過去你們也跟著我受盡委屈,是我的不是,也連累了你等。” 金小山忙笑道: “我在半道上遇到他們的,也遇上了姓關的……” 水行雲一驚,立刻對林童道: “他們的住處全安排好了吧?” 林童道: “早幾天就叨抬好了。” 水行雲點點頭,道: “那就好,你們先歇著吧,一路也夠累的了。” 於是,林童領著郎老大八人離開這後廳往前走去。 水行雲這才叫金小山走入後廳內,這時扁和與錢鳳未在大廳內,只是金小山並未問,忙著解下背在背上的“金菩薩”放在桌面上。 水行雲撫摸著“金菩薩”,邊問: “洛陽這一趟還順利吧,姓司徒的也沒對你留難吧?” 金小山一笑,道: “我照大叔的話,一字不漏的說,說得那個老賊官心驚肉跳的,乖乖取出這尊‘金菩薩’,那還敢留難我。” 水行雲冷笑一聲,道: “由他們的這種情形看來,姓關的確實同這司徒壯勾結坑人了。” 金小山道: “老金礦村那邊死了許多淘金客,如果不是有個像司徒壯這種大人物在姓關的後面撐腰,關家兄弟又怎能這般的一手遮天。” 就在這時候,扁和同錢鳳二人也走來,那錢鳳更是歡喜的拉著金小山道: “你從洛陽回來了,我聽人家說,洛陽是大地方,那地方的城牆很高,大街上一定十分熱鬧吧?” 金小山笑笑 道: “洛陽是大,城牆四周五裡半,洛陽當然熱鬧,九朝帝都,人文薈萃,想也想得到,只是我可未曾在那兒遊玩,趕著辦完事就回來了,連個胭脂花彩什麼的,也沒給你買一些帶回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錢鳳一笑,道: “墨雲谷中女人用的東西不少,有許多我過去還未曾見過,足夠我用的,你只要能平安回來,比送我什麼都令我高興。” 扁和點頭笑道: “你聽聽,鳳姑娘對你有多體貼,你小子拿什麼回報?”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突然發覺大叔目中淚水滾動,不由一怔,立刻想起大叔可能由於姬玉人的背叛他,如今是觸景傷情,一時間也無法安慰一句。 半晌,金小山這才咬咬牙,道: “有件事情,小山向大叔稟報。” “說吧,什麼事情?” 金小山道: “半路上,我碰見姓關的……” 水行雲雙目炯炯,厲聲道: “你是如何碰上的,怎會又叫他逃掉?” 金小山道: “當時並非姓關的一人 ” 不等金小山再說完話,水行雲更怒,道: “你應該知道,‘閻王梭’正是對付人多的,怎可輕易放走他們?” 金小山有些囁嚅,道: “其中有個老太太,她說是大叔的師娘,所以……” 水行雲一聽,道: “姓關的本領真大,竟把我那足不出戶的老師娘也搬請出來了。” 金小山接道: “老太太好像是那姬玉人搬請出來的,而且連不久前在此地住了幾日的姬長泰也在。” 水行雲冷哼一聲,道: “這姬老頭最愛佔便宜,如果他在,那麼另外二人必是那八腳王與八腳李二人了。” 金小山搖頭,道: “另外二人並不是那兩個大塊頭,而是兩個背劍的二十出頭的少年男女,他二人一直未說話。” 水行雲一聽,皺眉道: “這又會是誰?難道是師夫的兩個孫子?他們真的全長大了吧?” 水行雲說完,回頭望望扁和,深深的搖搖頭,好長的一聲嘆息! 扁和這才撫髯道: “水仁兄,你的這樁家務事,就快要結束了,有這位老太太出馬,對你而言,只有利而無一害。” 水行雲道: “扁兄哪裡知道,姬玉人她是惡人先告狀,老遠的把我師娘她老人家請出來,不一定她會說了我的什麼壞話呢!” 扁和一笑,道: “這你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天下本有許多被矇騙的事天天在發生,但那也只能被欺一時,絕不會騙得永遠,如今老太太親自出馬,正好在長輩面前數她的罪狀,也叫她無所遁形的露出狐狸尾巴來。” 金小山也道: “小子知道大叔已不屑於看到她,但終免不了一見,到時候我等全是大叔的見證人,那天晚上她同姓關的對話,我也聽見的,到時候大叔只要點個頭,小山就會一字不露的全當眾說出來。” 就在這時候,林總管匆匆走入內廳來,只見他滿面喜孜孜的道: “找到了,找到了!” 水行雲忙問: “可是找到那桃花坳的五月花莊了吧?” 總管林童搓著雙手笑道: “正是找到那桃花坳了。” 金小山精神一振,道: “在哪兒?” 林童手向外一招,道: “進來吧。” 早見一個短小精悍,一身打柴漢模樣的青年人,一臉的倦容,但仍掩不住滿心的喜悅,向水行雲抱拳,道: “屬下奉命打探桃花坳,我才剛攀上一座山峰腰,突聽得附近有馬蹄聲傳來,急忙躲在樹林中看,只見遠處有六個人,距離太遠,看不清是些什麼人,但我卻見這些人轉過附近一個大桃花園子,轉眼就不見了,於是我就急忙在峰下跑,只等我過了那片桃花園,這才在一大片巨松林中看到一片莊院,那真正是紅牆綠瓦,屋型特殊,在那白雪皚皚中,更覺出氣象萬千,屬下正欲走近,突然發覺有塊山石上刻著‘桃花坳’三個篆字,這才匆匆趕回來向谷主稟報的。” 水行雲點頭,道: “你辦得很好,可知道在墨雲谷的哪個方向?” 那年輕漢子道: “東南方的八爪嶺下,錯不了的。” 水行雲冷笑一聲,道: “八爪嶺傳說最荒涼,誰會想得到那地方竟會是‘人面狼’關浩的根據地。” 扁和笑道: “八爪嶺距過山嶺村不到一百地,那地方山勢險惡,聽說有老虎出沒,我很少去那兒採藥的。” 水行雲對林童道: “總管,功勞簿上給他記上去,等這事完了,墨雲谷論功行賞。” 年輕漢子忙施禮稱謝,退到內廳。 金小山這才問道: “既然有了地方,大叔有何打算?” 扁和忙搖手,道: “水仁兄,這事可急不得的,且等細心策劃以後再採取行動不遲。” 水行雲咬著牙,道: “本來我已迫不及待的要去八爪嶺下,如今只得等過了年再說了。” 金小山道: “便宜那姓關的多活幾日了。” 這時候對水行雲而言,正所謂“困龍也有上天時”,因為在往日,他絕未曾想到自己會敢於找那姬玉人,如今,他什麼也明白了,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姬玉人的索求中,自已像個泥巴人似的難以招架,現在,他要當面揭穿這賤人的陰謀,而且是當著長輩的面前,看她如何再有所分辯。 這正是,不吃饅頭“蒸”口氣,水行雲真的準備豁上了。 ◎ ◎ ◎ 決定過完年就找上八爪嶺下的桃花坳呢,墨雲谷中的人慢慢又多起來,十大武士重整一堂,不時的聽得他們哈哈大笑聲傳來…… 水行雲命林總管著意的要把這個年辦得有聲有色,務必讓谷中每個人都高興。 於是一年還差上兩三天呢,墨雲谷中已傳出了鑼鼓敲打聲與鞭炮聲…… 這時候的八爪嶺下,桃花坳的五月花莊上也正在敲打著鑼鼓點子,偶爾也會放串鞭炮,只是比起墨雲谷來,那似乎是小巫見大巫了。 尤其是在鑼鼓聲中,墨雲谷的狂笑聲傳來。 但是五月花莊上,卻傳出了哭聲,光景是死了人呢。 不錯,這時候的五月花莊,莊主關浩回來以後,一進莊,就發覺氣氛不對,等到了大廳上,只見一付棺材停在大廳中央,一驚之下,早知自己獨子是被金小山所殺,大叫一聲當場昏了過去。 正就是,惡人也有親情在。 這時候苗菁菁與百毒谷主“石斑魚”石八,二人又把欲為關宏色報仇,反被金小山追殺的事,也仔細的對一群人等說了一遍。 姬長泰早對愣在一旁的姬玉人道: “快著人扶他回屋歇著。” 姬玉人這時對石八道: “石谷主,麻煩你陪關莊主先入內吧,我師母還在此地呢。” “石斑魚”石八點點頭,立刻扶著囈語罵聲不絕口的關浩往內室走去。 這時老太太一頓枴杖,道: “本事學會沒幾年,已是嗜殺成性,原來竟是個面帶忠厚,內藏奸惡之徒!” 姬玉人早上前扶著,道: “半路上就該合力把那可惡的小子做了的,師娘這一念之仁,只怕再找那小子,又要費上一番手腳了。” 老太太白發抖動,沉聲道: “下次遇上,絕不饒他。” 這時候大院子裡僧道各八人,正在擊鐘鼓缽的替關宏色誦經超渡,突然間,自後屋傳來一陣吵嚷聲: “你還我兒子來呀!”是個女人的尖嚎聲。 又聽得關浩道: “咱們兒子絕不會白死,你看我取那狗東西的首級來祭宏色兒吧!” 姬玉人雙眉緊鎖,因為她十分清楚,那女子的聲音正是關浩的原配,“荷花娘子”白娟娟。 “荷花娘子”白娟娟淒厲的道: “十天前你就該回來的,為何這次久去未歸?如果你按時回來小住,就不會出這些事情了,你說呀!” “人面狼”關浩沉聲道: “宏色可是在你眼皮下被那小子殺死的,你還問我的行蹤幹什麼,真是可惡,難道不知我現在心情嗎?” “荷花娘子”白娟娟抗聲道: “宏色大了,你以為我還能管得了他,棲鳳谷你給他建了那座香墅,我就知道是個禍根。” 關浩怒道: “你絕不該叫他帶領五月花莊四武士前去攔人,你呀,真是同你那個師妹方小玉一個洞裡出來的霉氣精。” 關浩說的方小玉,當然是指的“桃花娘子”方小玉,而方小玉也早被金小山以“閻王梭”殺死,關浩這時提起方小玉來,“荷花娘子”白娟娟大怒,道: “姓關的,我那可憐的小師妹瞎眼跟上歐陽亮,又與你發生衝突,鬧得兩下里各不住來,但她人如今已經死了,你還要說她的不是,難道你……” 不料關浩大怒,就聽“拍”的一聲脆響: “你有完沒有完,外面來了貴客,你卻攔住我在此囉嗦個沒完。” 早聽得石八道: “吵兩句可以,怎能動手打老婆,快回內屋歇著,晚上大家再商量如何找那小子去。” “荷花娘子”白娟娟沒有哭,她挨了一巴掌後,怒火中燒的往前廳衝來,她的目的顯然是要再撫屍痛哭,但她自那屏風邊轉出來,一眼看到姬玉人後,這才“哇”的一聲,投到姬玉人懷中痛哭起來。 姬玉人一手扶著白娟娟,邊望向面無表情的師娘,道: “天下最可憐莫過我們女人,不過大妹子呀,天下最堅強的也是我們女人,你且收起悲傷,由我們大夥一起商議個良策,務必一舉滅了墨雲谷。” 滿面淚水的“荷花娘子”白娟娟一驚而抬起頭來,問道: “難道你們不是從墨雲谷來?” 姬玉人搖頭,道: “我們全是由武關楓葉嶺的姬家寨我娘家來的。” “荷花娘子”白娟娟驚異的道: “那墨雲谷那面……” 姬玉人低聲道: “水老頭死而未死的又回來了,他沒有敢同我照面,但他卻豢養了個殺手姓金的,也就是害死宏色的那個人,那晚我同關浩二人不防,反被他趕出墨雲谷,若非我見機的快,只怕早已魂斷墨雲谷了。” “荷花娘子”白娟娟一驚,自語道: “怪不得我派去墨雲谷的人,一去不回頭,光景是中了他們的埋伏了。” 姬玉人輕聲道: “就這麼輕易的離開墨雲谷,我姬玉人實在不甘心,快過去見見我師母,這次我也是聽從我二叔之言,才一起把她老人家請出來的。” “荷花娘子’白娟娟忙收住淚水,以袖拭著淚,邊走向一邊坐著的老太婆,施禮道: “白娟娟給老奶奶叩頭了。” 老太太忙對一旁站的背劍年輕女子,道: “快扶她起來,就這麼個兒子被殺了,倒也怪可憐。” 白娟娟當即又泣道: “老太太,你要替晚輩作主呀!” 老太太咬著唇,嘴巴更見癟了,一頓之後,道: “老婆子既然來了,自然要把事情弄弄清楚,你只管放心,且把這小子後事一辦完,咱們就找上墨雲谷。” 當天晚上,五月花莊通宵燈火通明,原因是第二天是個入殮移柩安葬的日子,過了明日,那得要等到來年二月二日龍抬頭以後了。 這些全是誦經的老和尚捏指頭算的日子。 關浩不在乎八個和尚八個道士在五月花莊上吃住一個多月,但過年在大廳上放個靈柩,不但心中不舒坦,連著也妨礙了報仇之事,思之再三,遂決定死人入土為安,活人準備作戰。 於是關浩就這麼半草不草的明日下葬了。 當然,這一夜八個和尚八個道士更是口吐真言,鑼鼓點子敲得可起勁呢! 第二天送葬的人有六七十,但關宏色是小輩,父母只能看合柩入殮,可不能送上墳頭去,而且關浩還在關宏色的靈柩抬出大廳的時候,雙手持了一根扁擔,“澎澎澎”的一連在靈柩上狠敲三下,光景是白髮人送黑發人,一棍子打這個不孝的人了。 終於,五月花莊又恢復了往日的光景。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但五月花莊上的人心中全明白,今年這個年誰也別想過得愜意,無他,因為莊主在關宏色的喪事一辦完,立刻把管事的召去,吩咐隨時準備到墨雲谷一拼了。 就在五月花莊的那座“龍虎大廳”上,關浩可並未提起一個有關過年的字,有的只是籌劃著如何為兒子報仇,姬玉人更是一直的磨著老太太,先殺了姓金的,對水行雲她會全聽老太太的話。 作戰計劃就在老太太的點頭下擬定了,日子選的可真是時候 大年三十找上門。 依照習俗,年三十這天是個清債日,所謂欠債的還錢,要債的上門。 一大早,五月花莊的人可真夠忙的,因為今天已是二十九,隨時莊主下達命令,該上路的人就得抄家夥出發。 老太太年紀大睡不到天亮就起來了,她見五月花莊上的人全在準備拚殺,不由皺皺眉頭,心中暗想,這要是兩下里一開打,不一定有多少人過不了這個年。 不料就在早飯的時候,突然有莊丁進來稟報。 關浩正在分派人手呢,當即問道: “什麼事?” 那莊丁道: “墨雲谷有人送紅帖子來。” 關浩大怒,破口就罵,道: “好個姓水的,他這是在譏笑關二太爺,我這裡辦喪事,他那裡辦得什麼喜事,娘的,殺了送信的,大夥準備出發了。” 一旁的姬玉人忙道: “等等,且帶來人一問,也可以知道墨雲谷這些日子有些什麼準備,問完了再殺不遲!” 關浩點頭道: “一氣之下,我倒忘了先問問口供。” 邊對那莊丁道:“帶他進來。” 來人是個精壯細高漢子,也是新近才重回墨雲谷的,這時他大方的走入五月花莊大廳門口。 舉頭看,門楣上掛了一塊好大的匾額,寫著四個大金字: “龍虎大廳。” 大廳內,關浩冷凜的坐在太師椅上,四下里坐了不少怪模怪樣的人物,其中有兩個人,兩個真正老掉牙的老人,一個他認識,前不久還在墨雲谷住過的姬長泰,另一人看來更老,八成就是谷主的師娘。 這年輕人一看,忙自懷中托出個大紅帖子,只見他高舉過頂,小心謹慎的直往老太太面前過去。 不料走至一半,關浩突然大喝一聲,道: “滾過來!” 年輕人停步偏頭,不卑不亢的道: “小子是奉谷主之命,專為恭請這位老奶奶的,這大紅帖子是送給老奶奶的。” 不等關浩再喝叱,年輕人緊走幾步的到了老太太的面前,他單膝一跪,雙手把張大紅帖子遞過去,道: “我們谷主在得知老太太離了蓮臺,來到荒山中,特命小子前來敦請你老去墨雲谷小住,谷主說快過年了,不能惹得你老人家連個年也過不舒坦,有什麼新仇舊恨,也得等你老太太過了年再說,如今墨雲谷張燈結綵,一谷騰歡,就等老太太去了。” 老太太伸手接過大紅帖子,點頭道: “好,行雲還算孝順,不過事情還未弄清楚之前,我老婆子暫時還不能去。” 年輕人忙問,道: “老太太,你老不知道哇,我們谷主一聽到你老人家來了,先是熱淚盈眶,再又翹首盼望,只說自已不孝呢!” 一旁毗目欲裂的關浩厲喝一聲,罵道: “滾,老太太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你還在此囉嗦什麼,再不識相,小心你的腦袋。” 年輕人一聽,早對老太太施禮,道: “小子這是奉命前來的,老太太,你不會看著他們殺我吧?” 老太太擺手,道: “你回去吧,就這一半天,我會上墨雲谷的。” 年輕人一喜,這才又施一禮,愉快的走出大廳。 原來墨雲谷中,水行雲在得知師母被姬玉人關浩二人請去五月花莊以後,就與扁和等人商議,扁和才替他出了這主意,命一人前來敦請老太太,明敞著是請老太太,實則要探一探五月花莊的情形。 當然,這年輕人也得有人保護,否則姓關的半途施壞,年輕人就算死定了。 那五月花莊可真夠大,莊前一條小山溪,叮鈴鈴的長年水聲悅耳,如今雖是嚴冬,潺潺的水聲依然不停,百靈鳥換成一群老烏鴉,但都依然在白皚皚的雪地上點綴得白是白黑是黑的十分好看。 繞著大山坡,一溜的全是桃花樹與老桑樹,附近又是整排的巨竹林,雖說這座種滿桃花樹的五月花莊的房舍建得高大,但在附近高山的襯托下,更見其巍巍壯觀。 沿著山坡往下走,年輕人騎的馬不緩不疾,他邊走邊看,而且是仔細的看,只是除了遇見的人對他怒視以外,看不出什麼異狀。 不過他可並未忘記大廳上老太大對他說的話: “就這一半天的,我會去墨雲谷。” 夠了,只老太太有意無意的一句話,就是一件情報,因為老太太絕不會一人前往墨雲谷。 過了小木橋,年輕人立刻拍馬疾馳,轉眼之間他已直往八爪嶺西北馳去,那兒可是往墨雲谷去的路。 也就在這時候,五月花莊內快馬奔出兩個人來,這二人都是彪形大漢,二人背上背著牛皮刀鞘大砍刀,一身短扎,狂叫怒喝著銜尾直追前面那年輕人。 兩騎奔得快,但前面的年輕人也不慢,半個時辰,雙方已馳出四十餘裡。 突然間,前面的年輕人勒馬停下來,他冷冷一笑,遙望著向他馳來的雙騎,高聲道: “谷主說的不錯,姓關的真派人追來了。” 突聽得山崖上郎老大大笑道: “你小子存住氣,可別尿濕褲子,這裡還有我郎老大與石北斗二人在呢。” 不錯,隱身在懸崖上的兩個大漢正是水行雲派來護送這年輕人的郎老大與石北斗二人。 這時年輕人早一聲呵呵笑,道: “郎爺石爺只管放心,姓關的派出什麼樣的角色,絕嚇不倒我,等一會且看二位爺的了。” 不旋踵間,追騎已至,早聽得馬上大漢笑罵道: “小子可是遇上鬼攔牆了吧,怎的不逃了?” 年輕人一笑,道: “逃?我為什麼要逃?” 就在他的話聲中,另一大漢已拔刀在手,咬咬嘴唇,道: “閻王要你三更死,當真活不到四更天。” 年輕人雙目一睜,道: “你們要殺我?” 另一大漢也撥出刀來,道: “你說呢?” 年輕人忙搖手,道: “須知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何況我只是個送信人呢。” 冷冷一笑,大漢翻身下得馬來,道: “本來不殺你,但你已聽到十分重要的一句話,所以你不得不死,換句話說,殺你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這時另一大漢直欺到年輕人身後,道: “你小子認命吧。” 這人好快的身法,話聲中,驟然躍閃而上,渾厚的大砍刀,噴灑出光環一匝,刀前身後的已往年輕人身上撲去。 年輕人一勒怒馬,那馬前蹄上揚,交互踢出兩只鐵蹄,幾乎把年輕人閃下馬來。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像兩只大鵬落地般的衝下兩個大漢來,半空中,狂喝一聲: “殺!” 不錯,衝下來的正是郎老大與石北斗二人。 二人衝下來的時候,正是一個人對付一人。 郎老大雙手握著板斧,滿嘴的紅鬍子抖動不已的直向追殺年輕人的大漢頭上劈去。 那大漢一驚,忙舉刀上劈,上身一偏,人已退在山道旁,大砍刀已橫在身前。 另一面,石北斗的鬼頭刀正狠狠的砍在另一大漢的大砍刀上。 只是他是自上而下,全身力道貫注在鬼頭刀上,所以一刀砍去,重逾千鈞,直把那大漢砍得右臂酸麻,大砍刀幾乎脫手。 見郎老大二人從天而降,那年輕人早哈哈一笑,道: “郎爺、石爺,這裡已沒有小子的事了,我預祝二位旗開得勝,完了也好趕著回墨雲谷,一場大戰就要開打了呢,小子先走一步了。” 年輕人拍馬疾馳而去,對面的一個大漢舉刀一指郎老大二人道: “好哇,原來你們墨雲谷真的是有陰謀呀,還把十大武士的郎老大與石北斗派出來了。” 石北斗肩上摃著鬼頭刀,輕鬆一笑,道: “十年河東轉河西,倒霉的事不著興盡落在墨雲谷頭上來,如今墨雲谷風水好轉,我老石的鬼頭刀正要用二人身上的血來祭祭了。” “呸!”大漢怒指石北斗,道: “鹿死誰手尚未定呢,別把大話吹得過早了。” 郎老大沉聲對石北斗道: “同這兩個末流角色有他娘的什麼好囉嗦的,殺了走人吧!” 石北斗咧著大毛嘴一笑,道: “你挑一個,剩下的由我收拾。” 五月花莊兩個大漢一聽大怒,雙雙舉刀奮力殺來。 |
第29章 龍爭虎鬥一番搏殺
這時山崖下,四個人捉對廝殺起來。 郎老大的兩把短斧,在他有力的揮舞下一虛一實,虛虛實實中毫不退讓一步的迎著那較高大漢狂劈猛砍,卻不料那大漢也非弱者,他雙手緊握大砍刀,撥擋阻攔中,仍能抽刀反殺,同時雙腳交互輪番暴踢,一時間是個對等的局面。 另一面,石北斗的鬼頭刀暴斬飛劈,冷焰似來自西天電光石火,那泛著淡青的刃芒,發出“嗖嗖”之聲,宛如割破天幕而灑落一片碎芒,對抗他的是個粗壯漢子,這人在石北斗自天而降的時候,吃石北斗奮力一刀砸下來,右臂還在發麻,如今又經石北斗的一陣狂劈,被逼的只能把背貼在山崖壁邊,雙手抱刀,只守不攻的份了。 石北斗踩地有聲,在一連十七刀後,仍未放倒這人,心中一陣忿怒,雙臂加力,鬼頭刀更見凌厲,如果山崖邊不是站著那壯漢,不一定還有人以為石北斗在刀劈大山呢。 又是一連十三刀,石北斗本想賣個破綻,但他突然腳踩到個石頭,心中已有了定奪。 只見他“哦”的一聲,雙手握刀橫斬以帶動對方視線,然後右足尖挑著那塊人頭大小的山石,踹向壯漢。 大砍刀攔著鬼頭刀施力推向身側,而壯漢突見大石砸來,一時間躲之不及,就聽他悶吭一聲,大石已重重的砸在他右脅下,身形一彎,大砍刀已落在地上。 石北斗一聲冷笑,鬼頭刀炫光一閃,銳芒卒現,一道血光自壯漢肩頭噴灑出來。 這大漢也夠剛烈的,只見他伸出雙手,口中嗥吼不斷,不顧一身是血的,邁著沉重腳步不即倒下,反而往石北斗身上抱去。 大喝一聲,石北斗鬼頭刀自左下方向上狂撩,壯漢雙手抱空,而石北斗的鬼頭刀已自他下腹切過,就在肚腸奔流中,壯漢重重的壓在自己的肚腸上,但石北斗卻聽得壯漢的最後一個發自口中的字: “你 ” 石北斗殺了壯漢,回頭見郎老大正與那大漢刀抗肩擋,互不相讓,殺得難分難解。 那郎老大的鬍子是紅的,這時他連眼珠子也是紅的,宛如一對兔目,光景是殺紅了眼。 石北斗握著鬼頭刀逼去,邊對郎老大道: “郎老大,我來幫你一把。” 郎老大的雙斧更見犀利,早見他又是一陣十八斧,邊嘿嘿冷笑著道: “你別上,只守著陣腳替我掠陣,別叫這頭大狗熊溜掉就行。” 那大漢又是一陣劈砍後,突然躍身退後一丈,石北斗還以為他要逃呢,忙揮刀攔住他的去路。 大漢橫刀身前,厲聲吼道: “等等!” 郎老大怒道: “去你娘的陰曹地府等去。” 雙斧一揮,又要殺上。 大漢忙又高聲道: “紅鬍子,你為何不聽老子把話說完?” 石北斗道: “郎老大,且聽他說些什麼。” 郎老大雙肩一橫,怒叱道: “我看你是找機會歇吧,郎老大自信再有二十招,必定能劈下你的腦袋瓜子來。” “你們墨雲谷十武士可曾聽過泰嶺四煞嗎?” 郎老大突然一聲狂笑,道: “娘的,你是想拿泰嶺四煞來唬人呀!” 石北斗冷笑,道: “泰嶺四煞已全死在‘閻王梭’下,你還提那些丟人現眼的事何來,敢情以為我們還不知道?” 大漢怒哼一聲,道: “泰嶺四煞是死了,而且是死在姓金的小子手中,姓金的也殺死了少莊主,但泰嶺四煞中正有老子的親叔公在,今日追殺那年輕漢,原沒有派老子,是老子自告奮勇前來,目的只是替我叔公暫報被殺之仇,早晚我還是要找那姓金的小子 ” 嘿然冷笑,郎老大道: “只可惜你已等不到那一天了。” 大漢怒吼道: “不錯,也許你二人合力能掠倒我姚剛,但我姓姚的絕對信得過我自己的手中傢伙,當我倒下去的時候,你二人之中必然會有一個陪姚爺走向那豐都,奶奶的,你們不叫姚爺過這個年,你們也別想過的舒坦。” 原來泰嶺四煞中的灰發老者中叫姚上君,泰嶺四煞齊正剛、於老大、左大戶與姚上君四人,一向就是在八百里泰川走道,黑道上是響噹噹的人物,四人投靠在桃花坳的五月花莊,也是姚剛的拉線。 那日這泰嶺四煞就是在關宏色逃回五月花莊後,才被關宏色帶到棲鳳谷的“香墅”,就等金小山自投羅網了,但天不從人願,五個人全死在金小山的“閻王梭”上。 現在,郎老大與石北斗在聽了姚剛之言以後,二人對望一眼,石北斗咧著大毛嘴,道: “我操,說得滿像那麼回事嘛!” 郎老大呵呵一挼嘴上紅鬍子,道: “老子本來還打算放你一條生路,娘的,你這麼一唬我郎老大還真的不信邪,管他掉肉也好,斷頭也罷,你我且再折騰下去吧,看一看你的刀利,還是郎老大的斧快!” 石北斗道: “郎老大,秤上不‘稱’能,小心屁股痛,你我還是合力把這小子解決了,趕著回墨雲谷吧!” 郎老大叫道: “那就快上。” 姚劇一見,大是後悔,原本一對一的,只是幾句話提醒對方,惹來了二對一,但見二人前後向自已包抄殺來,不由得一咬牙,直往郎老大衝去,那姿勢猶似下山猛虎,大砍刀高舉過頂,對準郎老大就砍。 就在郎老大剛起步旁閃,也在石北斗自後殺到之時,絕想不到姚剛突然來個撒鴨子。 只見他斜著騰身一躍兩丈,再起跳,人已落在馬背上,他連回頭看的時間也沒有,兩腿一夾馬腹,疾往八爪嶺方向衝去。 郎老大與石北斗二人一怔之間,姚剛已馳出五六丈外,郎老大吼叫著罵道: “王八蛋,你真不是玩意兒。” 馬上的姚剛也高聲叫道: “郎老大,咱們這筆帳且記著,不一定哪天再照了面,再算他娘個一清兩不欠。” 郎老大欲上馬追,但被石北斗攔住。 “別追了,那小子一開腔,我就知道他在打歪主意,本來嘛,打不過就逃這是光棍幹的事,沒聽人常說,光棍不吃眼前虧呀,所以說他有必要逃,我們追也不見得追上,別忘了,那兒是去五月花莊的。” 郎老大銅鈴眼一瞪,道: “姓姚的再叫老子兜上,看我還饒得了他。” 二人望望地上躺的壯漢,壯漢的馬還在他一旁低頭嗅個不停呢,石北斗二人上了馬,對郎老大道: “這小子的馬不賴,拉回墨雲谷吧!” 郎老大點點頭,彎腰拉住馬韁繩,於是二人三騎直往墨雲谷馳去。 ◎ ◎ ◎ 墨雲谷中原本是準備過完年後找上桃花坳,水行雲也準備好了,一切的恩怨一次了,往後過日子也舒坦,不料派去明是請師娘,晴中窺探軍情的人回來報告,知道那姓關的為了兒子關宏色的死,已迫不及待的就要找上墨雲谷來了。 於是,水行雲立刻召集墨雲谷的人,大家在前面大廳上籌思良謀,準備給關浩一個迎頭痛擊。 原本是客鄉地位的扁和,這時卻對水行雲道: “水兄應該知道,一旦姓關的找上墨雲谷,必然會舉一莊之武力而來,加以姓關的同那姬玉人等,又全在墨雲谷住過一段長時間,所以墨雲谷已無險可守,那麼,這個仗陣就明朗了。” 水行雲道: “扁仁兄的意思是,我們也出谷迎上去廝殺?” 扁和道: “雖不在墨雲谷中廝殺,但也不能輕易放棄以逸待勞的便宜,須找一處絕佳之地,雙方人馬對峙,不論攻守,必須十分有利我方,這個地方,墨雲谷附近可有?” 水行雲望望林總管,道: “林總管,你說附近有哪些地方可資利用的?” 林童想了一陣,道: “以屬下看,附近也只有墨竹林前面最好,從墨竹林往八角亭,這段距離也只有兩三裡,而八角亭下又是一大片斜坡地,我們把人馬藏在墨竹林中,一旦交上手,我們可攻可守,不怕姓關的耍姦施詐。” 水行雲點點頭,道: “不錯,那確是個搏殺的好地方,你就早作安排去。” 時間短促,林總管立刻召集手下的人,前往八角亭那邊佈置去了。 這時水行雲也聽了剛剛回來的郎老大口述,更肯定那姓關的必會在年三十找上門來。 於是,他更吩咐墨雲谷中十大武士要好生養息,連金小山也被逼在床上睡大覺,只等養足精神,且聽快馬一報,墨雲谷的人就趕奔墨雲谷入口處的八角亭了。 ◎ ◎ ◎ 八角亭前當戰場,這地方林總管選得很好。 如今雖未見雙方人馬對壘,但已充滿了一股無形的煞氣,雲層很低,但未下雪,氣氛上已瀰漫著血腥味,這天八角亭附近林梢上落的“老鴰”更多了,看上去不下百只,聒聒叫著不即離去,也許這群烏鴉已聞到血腥味了吧! 八角亭中,那塊上面刻著警告的牌子已被移去,如今八角亭早被整修如新,亭內擺設了數張大椅子,那是水行雲特別交待的。 過午不久,林童才把墨雲谷中四十多人安排埋伏到墨竹林中不久,二十裡外的大蔥嶺上已見烽火沖天而起,林總管聽人來報,遙望向大蔥嶺上,不由得冷冷一笑,道: “好嘛,果然年三十殺來了。” 邊又對那人道: “我去谷中稟報谷主,你等只管在林中歇著。” 林童匆匆趕回墨雲谷大廳上,正遇到水行雲剛睡過午覺起來,林童快步上前,道: “那活兒來了,請谷主定奪。” 水行雲精神一振,道: “叫他們起來,抄家夥去八角亭。” 說完正要舉杖走出來呢,不料早聽得身後扁和道: “不等等我了嗎?” 猛回身,水行雲搖頭,道: “這是去對殺對砍,扁兄怎能在那種場合出現,還是在谷中等我的好消息吧。” 扁和搖頭,道: “我去對你只有百利,要知道那姬玉人如果敢再來墨雲谷,她必有恃無恐,你說呢?” 水行雲咬著牙,道: “今日看我去數說她的罪狀吧,水行雲叫她有恃也有恐。” 扁和一笑,道: “且到了八角亭你就知道了。” 水行雲一想,遂點點頭,道: “好吧,你我這就走。” 二人並肩剛走出大廳,早見前面十大武士各都拎著傢伙,就等谷主到來上路了。 另一邊,金小山同錢鳳二人低聲不知說些什麼,金小山見水大叔走來,忙對錢鳳道: “你放心,等我收拾那姓關的一夥吧!” 就在水行雲的率領下,金小山、林總管、以及墨雲谷中的十大武士,一個個慷慨激昂,威風凜凜,金剛怒目而又走地有聲的往墨雲谷口走去。 現在,時辰應是巳時過半,天空更見雲壓頂,山坡上的白雪化了一大半,西北風有些刮面的令人有冷嗖嗖之感,而令人們連心都快凍住了。 八角亭內,水行雲與扁和二人對坐著,一旁站的墨雲谷十大武士外,還有個不時搓搓雙手的金小山。 金小山不時的走到八角亭邊向遠處望,看上去那不是緊張,而是真正的迫不及待的光景。 終於,打從老遠處,已有了馬蹄聲 蹄聲聽來是緩緩的,蹄聲中還帶著腳步聲。 於是八角亭內的人全都轉臉望過去。 猶似螞蟻搬家,好大一群人,望過去足有六七十人,全跟在十幾匹騎馬的後面快步走。 蹄聲越來越近,漸漸的水行雲已看出前面騎馬的兩個老人,一個是姬長泰,另一個可不正是數年不見的老師母她老人家。 水行雲緩緩的走出八角亭子,他往騎馬的迎去,早被扁和叫住,道: “水仁兄,你何不暫把禮數放一邊,先自己沉住氣!” 水行雲一怔止步在八角亭的石階上,金小山就繁緊的跟在他身後面。 終於,雙方在五丈距離處站住了。 水行雲立刻快步下了台階,邊鳴咽著走向下得馬來的老太太前面,他雙膝一跪,道: “師娘,行雲無能,害你老人家不得安寧。” 老太婆尚在一怔間,那後面的姬玉人早尖叫道: “你本來就無能,有能耐你會拋妻棄子一走了之?” 老太婆未理會姬玉人的質問,沉聲向水行雲道: “總算你還認我這個師娘。” 水行雲以頭杵地,泣道: “行雲該死!” 姬玉人厲叫道: “你本來早該死的,但你終於還是厚顏回來了。” 這時姬長泰以長輩身份,道: “行雲他應該還你一個公道,你就別盡說氣話了。” 水行雲根本不去理會那姬玉人的搶白與諷刺,他甚至連去著姬玉人一眼也沒有,忙著起身去扶他師娘。 一臉錯綜複雜的皺紋更見深壑出現,白髮稀疏而又滿口無一顆牙齒的老太太,頓著枴杖一攔,道: “行雲呀,你原來真的不行了,怎的變得像個癆病鬼般的皮包骨呀!” 水行雲一聲長嘆,道: “今生還能再見到師娘,行雲我連想也未想過呀!” 老太太也是一聲長嘆,道: “六十出頭的人了,行事像個小孩子 ” 水行雲忙對老太太道: “八角亭內我替老師母備有歇腿的椅子,有什麼話且先到亭子裡坐下來說話如何?” 老太太一聽,手指著八角亭,道: “叫你的人退去一邊,我只要你同玉人二人陪我進去,老婆子倒要你二人親口對我說出你們心裡話來。” 水行雲一聽,只得點頭道: “行雲照辦。” 邊回身對金小山招手。 站在亭內的金小山,見大叔向自己招手,忙快步走到台階前。 金小山才站定,早聽得對方人馬之中有喝罵他之聲傳來,獅目一亮,不由得想笑而未笑出來,心想: 這下子可好,全來了,那站在對面人堆中的,除了幾位主角如關浩與姬玉人之外,另外又多了個女人,這女人的一旁站的是苗菁菁與百毒谷主鷲目的“石斑魚”石八,石八右手已傷的包紮了好大個傷包,左手卻握著東西,當然八成是什麼毒物之類的東西。 另一面,有兩個大個子,光景可不正是八腳王與八腳李二人也趕來了。 跟在老太婆身後的年輕男女二人,這時就在老太婆身後斯文的侍候著老太太。 金小山來到大叔面前,施禮道: “大叔,你吩咐。” 水行雲道: “亭子內的人退出五丈外,你傳話以後就來這兒守著,任何人不得登上台階一步,除了那個女人 ” 水行雲說著,突然雙目灼灼逼視向姬玉人。 這是他幾年後的第一次看到姬玉人。 這個女人小時候他水行雲在肩頭背過,懷中抱過。 這個女人更曾跟他習過武功學過藝。 這個女人更曾以再嫁身份變成他水行雲的老婆。 如今,這個女人卻成了在他眼中猶毒過蛇蠍的毒女人,為什麼?如果他當年沒有接納她,那麼就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了。 難道變成了夫妻以後,也是變成死仇的第一步?啊!這世上太多夫妻反目成仇的人,這世上不少夫妻全都是抱定一個觀念,一個愛之欲其生到永遠,惡之欲其立死的觀念,這也正是佛家說的,夫妻本來就是前世的冤孽,是什麼樣的夫妻,全看造化了。 不是嗎?造化不弄人,哪裡會有個姓關的出現?姬玉人是嫁給“賽周郎”陶正明以前就認得這關浩,自己卻蒙在鼓裡還以為老來享艷福呢! 水行雲拄杖前面走,中間跟著老太太,那兩個年輕男女也沒有動的站在原地。 這時候姬玉人也下得馬來,只見她一瘸一瘸的登上青石台階往八角亭內走。 她走到了金小山身旁停下來,咬牙怒視著金小山,道: “該死的東西!” 金小山獅目一瞇,大嘴角上撩,一聲冷笑,道: “你沒弄錯吧?該死的人,呶,在那兒呢!” 金小山指的是關浩,而關浩正在怒視著他,若不是老太太要求什麼,只怕姓關的早向著金小山廝殺了,要不怎的他又把那只金絲手套戴上了左手。 金小山望著姬玉人含怒而去,不由一聲冷笑,雙手又插兩脅,宛如泰山石敢當般的在台階上一站,冷眼望著三丈外的五月花莊一眾人等。 人已走近八角亭了,老太太突然站住不走,她回頭對遠處的姬長泰叫道: “長泰喲,你也來,你應該是女方的代表地位。” 姬長泰一聽,立刻也下得馬來往八角亭的青石台階上登去,但卻被金小山攔駕。 姬長泰大怒,道: “小子,你沒聽到老太太在召喚我姬長泰?” 金小山道: “在小子眼睛裡,對於你老這種吃曹操飯卻替劉備辦事的老人家,去不去都是一樣,人多嘴雜,還是由他們三人在亭中理論吧!” 姬長泰更怒,但卻是無可奈何,這時就聽得老太太道: “行雲,你訓練的那個小子很固執,且叫你姬二叔也來一談吧。” 水行雲道: “應該的。” 遂高聲對下面石階上的金小山道: “請姬老爺子上來吧。” 金小山錯身一讓,伸手彎腰,道: “姬老爺子,你請吧,指望著你入得亭內說的盡是良心話就好了。” 姬長泰冷哼一聲,道: “什麼東西!”當即氣唬唬的登階而上。 金小山獅目不眨的瞪著三丈外的一眾五月花莊的人,他不認識“荷花娘子”白娟娟,但他可以從她的眼神中發現有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怒火在燃燒,光景是迫不及待的要噬他金小山一般。 另外,那百毒谷的石八,也在挫牙咯咯響,猶似一頭餓狼一般。 不過金小山可未曾有一些怯意,相反的,他也在暗中運功,只等大叔一聲號令,他會毫不猶豫的衝殺過去,因為他已覺出,今日才是給大叔洗雪前恥報大仇之時,自已受水大叔栽培,不但使自己報得燒家大仇,也在這中原道兒上揚眉吐氣的立了業,如今報恩就在今朝了。 這時候的八角亭內,一張大石桌面旁,兩個老的對坐,一對冤家面對面。 一開始誰也未開口,倒是老太太,先是一聲嘆,道: “當年你們的師父‘索命天尊’花正芳的一番苦心,看來真的是白費了。” 姬長泰也是一聲嘆,道: “造化作弄人,這還能怨得了誰?” 這句話顯然是替姬玉人幫腔,水行雲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不料姬長泰的這句話,反把姬玉人的眼淚勾引出來,當然這就是姬長泰的目的。 而女人的眼淚,在某種場合是有其一定的作用,只要善於運用得當,那真的能水到渠成的克服逆境。 如今在姬長泰的提醒下,姬玉人十分貼切的展露出她淚水的才華。 淚水像山泉,自她的面上落下來,沒聲音卻又似有聲音,而聲音在人的心中回盪,混淆著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對姬玉人道: “你的委屈我全知道了,我來就是給你作主的,你就別再哭了。” 雙手摀面,姬玉人幾乎就要哭出聲來的道: “那晚他一回來,也不出面聽我解說,就派出那個小子見面就殺人,夫妻見面總該是一場喜,哪有派個殺手來殺自已妻子的。” 姬玉人一頓,又道: “自從我聽了師父之言嫁到墨雲谷中,除了有時回娘家以外,足不出谷,哪想到他每日只顧得練功,把我一人冷落在後廳,夜裡他又是一副窩囊的樣子,師娘呀!是他無能呀,能怪我嗎?” 老太太偏頭瞇起老花眼,對水行雲看了又看,道: “你怎麼說?” 水行雲早氣得面色鐵青,聞言怒道: “師母,你就別聽她信口雌黃的胡說八道。” 一掌拍在石桌上,姬玉人尖聲道: “難道是假的?如果要證明的話,那也太簡單了,只需找個女人陪你一晚上就知道了。” 水行雲怒道: “你要證明什麼?” 姬玉人毫不示弱的道: “證明你還是不是個大男人。” 冷冷一笑,水行雲道: “告訴師母,你同那姓關的相好有多久了?” 姬玉人怒道: “如今在談你我之間的事,何必扯上不相干的第三人?” 水行雲道: “何謂不相干,如果不是冒出那個‘人面狼’,哪會有今日這種師兄妹反目成仇的?” 姬玉人抗聲道: “認識他是在我二人結台之前,至於相好,也是在他坐上墨雲谷主寶座,說穿了你還得謝謝他呢。” 水行雲道: “你真是黑白不分,竟還要我謝他呀!” 姬玉人道: “你可曾想到了嗎,那晚你為何不告而別?這般大的一個墨雲谷,由誰來支撐?我一個女人,欠缺這種駕馭一群凶漢的才華,初時由他替你行事,但你卻躲藏起來避不見面,三五月尚可,時間一久,你想到我沒有?我是個年逾四十多的女人呀!” 這時花老太太指著水行雲道: “要是這樣,那錯就在你了。” 姬玉人立刻又哭起來…… 這次的哭帶著聲音,其目的有二: 一是以哭聲來製造氣氛,而這種氣氛又可擾亂情緒,使水行雲無法再說出胸中淤積已久的憤懣。 二是一種表述自己絕大委屈的撒嬌,以博取面前兩位老人的同情。 果然,姬長泰開口了。 “老姐姐,姬玉人是我武關楓葉嶺姬家寨嫁出來的女子,自小就在你們花老爺子手下調教,一次婚姻失敗,已是夠她傷心欲絕了,合著連嫁給自己師兄也吃派頭,當真以為我姬家的人好欺不成!” 冷冷一笑,水行雲道: “二位老人家,我水行雲也已年過六十五,算得上是老朽,可是我還未老糊塗,說句二位難以相信的話,姬玉人在嫁給‘賽周郎’陶正明的時候,早已同這‘人面狼’關浩捻在一起了,礙於她爹的反對,與師父的不同意,她才勉強下嫁陶正明的,如今我不敢說那陶正明是被他二人害死,但他二人暗通款曲,絕對是事實。” 花老太太怒視著姬玉人道: “這話是真?” 姬玉人吼叫道: “老師母,你怎麼聽他胡說八道?” 姬長泰也怒道: “水行雲,事關女人名節,你可得拿出證據來,否則老朽第一個就不與你干休!” 冷哼一聲,水行雲道: “先是,我人尚在墨雲谷,至少我還是她丈夫,而她 ” 水行雲戟指姬玉人又道: “她竟這般明目張膽的坐在姓關的懷裡。” 姬玉人抗聲道: “誰叫你失去那男子漢的本能?” 無疑她承認有這回事。 水行雲又道: “於是,我一氣之下走了,但是,你們真也狠心,竟把水二打成了廢人,你們說我能不找回墨雲谷嗎?” 他一頓又道: “那晚我同小山二人,暗中到了墨雲谷大廳外,就聽你同那姓關的二人閒話當年,且把你二人設下的陰毒詭計也說出來,你以為我不敢出來同你相見呢,真是可笑又實可憐!” 姬長泰道: “他們說些什麼?” 水行雲到了這時,也不再隱瞞的道: “他們說 說 ” 花老太太一頓枴杖,道: “到底他二人說了些什麼?” 水行雲長身而起,對遠處站著的金小山道: “小山,你過來!” 金小山立刻躍身到了八角亭外面,道: “大叔你在叫我?” 水行雲道: “你把那晚我二人初回墨雲谷后她同那姓關的二人說的話,一字不許漏,一字不能加的對座上二老重述一遍。” 金小山搔搔嘴上短胡茬子,稍加思付,即道: “關郎呀,明裡暗裡你我綢繆快三十年,當年嫁陶正明那個短命鬼,也是我師父的意思,黑市丈夫你當了十年,原指望姓陶的一死,我二人就可以明正言順的白頭到老,偏是你暗中覬覦墨雲谷基業,硬把我推給長我二十多歲的水老頭,眼前算是得手了,只怕一旦姓水的出現,我們怎麼辦呀?” 金小山兩個鼻孔中又放入扁老給他的去毒丸,說起話來似裝腔的又道: “男的是關浩,他當時安慰的叫那女的只管拿話諷刺姓水的,大叔啊,小子沒說錯吧!” 姬玉人尖聲叫道: “好啊,你二人這番回來,竟然早有預謀,連一番假說詞也編排好了。” 花老太太不知如何處理。 早聽得姬長泰怒道: “這種片面之詞,不足以採信。” 水行雲怒道: “要如何才能使你相信?” 姬長泰道: “必須有力的證據。” 冷冷一笑,水行雲自懷中取出一個細瓷瓶來交在花老太太的手上,道: “姬玉人嫁我的第二年,為了保養我的身子,她送了我這些藥,每日按時吃,這是她為我好。” 花老太太面向淚眼婆娑的姬玉人,道: “那時候你對他不是很好嗎?” 姬玉人道: “由此可知我對他的心,也更可見他們剛才全是謊言。” 水行雲道: “但這瓶中的藥,又是什麼?” 姬玉人接過瓶子看,邊道: “無非是保養你的身子呀!” “呸!”水行雲大怒,道: “可惡呀,到這時候你還不吐實情,這瓶中明明裝的是倒陽藥,男人吃了漸漸喪失性能,且會產生害怕的心理,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什麼替我補身子。” 姬玉人臉也泛青了,但她仍抗聲道: “是誰說這藥是倒陽藥?” “是我。” 八角亭中諸人尋聲望去,只見扁和輕鬆的向亭中走來,邊笑道: “在下可以進去嗎?” 花老太太向水行雲道: “這人又是誰?” 不等水行雲開口,扁和道: “一個遁世郎中。” 花老太太見扁和走入八角亭中,面無表情的道: “眼前為了墨雲谷的家務事,你是外人,卻挺身而出,想必一定窺知些什麼。” 扁和一抱拳,笑笑,道: “老太太明鑑,這瓷瓶中的藥,確是倒陽之物,扁和可以頂上人頭保證,不信的話,何妨再找其他大夫驗看一下,一切自會明白。” 老太太猛然雙目怒視姬玉人,道: “這麼說來,你確實是在嫁給陶正明以前就認識那姓關的了?” 姬玉人面色開始僵硬的望向八角亭外的關浩。 老太太突然怒道: “如今人證物證全在,你還有何話說?” 她一頓手中枴杖,又道: “原本那日是要直接到墨雲谷的,我老婆子並未老糊塗,行雲是個什麼人物,難道我不清楚?跟你們去五月花莊,就是要看你們如何對付墨雲谷,夫妻不和倒向外人而謀丈夫,倫常大忌,何況你自小還受行雲照顧,你怎可以如此對他?太不應該了。” 姬長泰也怒道: “原來過去你對我說的全是謊言了?姬家無德,怎會出你這種子孫來!” 姬玉人僵硬的面上突然一寒,她一怒而起,厲聲戟指水行雲,道: “他是我師兄,他自小照顧我,這一切我沒有忘記,所以我又嫁給了他 ” 冷冷一笑,水行雲及時打斷姬玉人的話,道: “那也是你遂行姓關的陰謀我墨雲谷的手段而已!” 淒厲的一聲怒叫,姬玉人道: “不錯,一開始我是在遂行他的計謀,但當我知道你對我的真心關愛以後,我變了,嫁給你以後一年多,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體會不到?” 水行雲冷然道: “但不到兩年後你還是躲不掉你那冒牌表哥的迷惑。” 姬玉人道: “不,是你,是你逼我在變,你應該知道,我曾不止一次的人前人後要求你授我‘閻王梭”絕技,全被你拒絕了,你總是同樣的回答我一句話,女人不適于習‘閻王梭’,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代師授藝,而我又是你小師妹,至少你該教我‘閻王梭’的使用方法,可是你卻這般的無情,所以我恨你,這一切全起自這裡,水行雲呀,你雖有一身武功絕頂,但眼下看到你這種離死不遠的模樣,姬玉人心中大為舒暢,因為這比一刀殺了你還令姬玉人高興,哈……” 花老太太大怒,一拍石桌,怒對姬長泰道: “她是你姬家的人,老婆子要你有所交待。” 姬長泰滿面通紅,他似是大出所料的正要大罵呢,突又聽得姬玉人尖聲冷笑,道: “我姓姬,但我已不是武關楓葉嶺下姬家寨的人,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師母又何必質問我二叔他老人家呢?” 花老太太怒道: “你變了,變得連我這八十多歲的老太婆都覺得可怕,但我不以長輩欺你。” 邊對水行雲道: “如果錯在你,我相信你會聽我的話,化干戈為玉帛,但錯在她,而她又變得這般的令我也不敢認識了。” 邊起身向八角亭外走,邊又對水行雲道: “我走了,因為我突然覺得我不該來。” 水行雲忙拄杖扶住老太太,道: “回墨雲谷吧,師娘,這個年就在墨雲谷過吧!” 花老太太搖搖頭,道: “我能嗎?” 遂之高聲對那一男一女兩個年青人吩咐,道: “我們走了!” 花老太太是要走,因為她早已在心中琢磨過,眼前這是一場血戰,其結果必然慘烈,她怎能在此觀看下去? 於是她決心帶著孫兒女脫離這是非之地。 三騎馬,已馳出五丈外,水行雲卻一倒伏地,以頭碰地而淒然道: “師娘,行雲不孝啊!” 也就在這時候,八角亭中又走出姬長泰,他急急走下青石台階,高聲對八腳王與八腳李吩咐道: “回楓葉嶺,這兒沒有咱們的事。” 八角亭內,姬玉人快步向姬長泰跑來,她一手拉住姬長泰的長袍,叫道: “二叔!” 姬長泰大怒,喝道: “誰是你二叔!滾!” 奮起一腳,踢開姬玉人,躍身落在馬上。 於是,又是三騎往墨雲谷外馳去。 馬上的八腳王與八腳李二人直咕噥: “快過年了,不在墨雲谷大喝幾日,真是的……” 八腳李也道: “這再趕回楓葉嶺,怕年初二也已過去了。” 望著遠去的姬長泰,姬玉人冷然走向關浩那邊。 關浩驚奇的問道: “兩個老東西怎的翻臉無情,絕塵而去?” 姬玉人冷冷道: “沒有他們,我們一樣能收拾這墨雲谷。” 這時只見八角亭內,水行雲與扁和二人高高在座,墨雲谷中十大武士,在金小山的引領下,大踏步下得青石台階來,雙方已是劍拔弓張,開打就在眼前。 金小山當中一站,冷然對關浩道: “姓關的,對於我大叔這位債權人而言,你這位負債人算是一流的了。” 關浩怒目而視道: “你小子又在放的哪門子屁。” 金小山道: “不是嗎?今日年三十,是個欠債還錢日,而你姓關的卻不等我大叔上門討債,卻自動的上門還錢,你這種負債人能說不算是一流的嗎?哈……” 金小山這麼一解釋,連站在他兩邊的墨雲谷十大武士也全哈哈大笑起來 |
第30章 淘金客二十年後洗沉冤
關浩一聽大怒,長虹劍已拔在手中,人面上青中泛白,單鳳目更見斜吊,喉結在咯咯響,強壓烈火似的激怒,沉聲道: “你小子何用囂張,也不必自以為得意的羞辱我,姓金的,今日一戰必是你扯橫在地,你以為手中有了‘閻王梭’就能吃定你家關二爺了,告訴你門都沒有。”就在他話聲中,右手長劍高舉,雷一般的吼叫,道: “列陣!” 剎那間,只見十二名壯漢,各自從背上解下一只包袱,各人迅速打開來,立刻一抖之間,竟是十二張絲網,那網看來不長,每張五尺,但卻連著一根長繩,絲網被挽在各人的右臂,十二人各站一個方位,那方位卻站的恰到好處,退可以互守,攻可以彼此支援。 關浩得意的一聲狂笑,道: “自那日逃離墨雲谷后,關二太爺就在籌思破你這‘閻王梭’的方法,因為天下任何一物,皆有其一定的弱點,‘閻王梭’再狠,自不例外,現在正是你姓金的吃癟時辰到了,關二太爺要你小子嘗嘗那蒼鷹落網,有翅難展的滋味,是個什麼樣的熊樣,哈……” 金小山一聽,青石台階上他踮腳仔細的看了那十二張銀絲網,不由得一笑,道: “姓關的,你可真是個有心人呀,但有一件事,你大概尚未弄清楚,要知絲網也用梭來織,你以為這十二張絲網就能收拾我金小山,‘呸’,門都沒有。” 金小山身旁的郎老大低聲道: “金少爺呀,你不會聽了他一激之下奮不顧身的往那絲網陷阱中跳吧?” 金小山冷笑低聲道: “十二張絲網不足慮,倒是對方人群中那個鷲目老者,你等可得注意他。” 郎老大極目望過去,道: “可是那右手包紮著的黑瘦高個子老人?” 金小山點頭,道: “他是百毒谷主,一身是毒。” 郎老大一聲沉笑,道: “娘的,不等照上面,老子先擲他一斧。” 就在這時候,扁和陪著水行雲緩緩自八角亭中走來,金小山忙趨前道: “大叔,你老還是先回墨雲谷去,這裡就交給小山了。” 水行雲望望幾丈外的關浩,沉聲道: “人面狼,你把墨雲谷中的寶物盜走不少,尤其那只‘水膽瑪瑙赤龍’,也該是物歸原主之時了。” “人面狼”關浩怒聲連連,道: “水行雲,姓關的今日找上墨雲谷,目的只有兩個,一是為子報仇,另一個是要取你的狗命,有本事,你且與二太爺放手一搏如何?” 水行雲冷哼一聲,道: “惹憑本事,你姓關的還上不得台面,就我所知,你姓關的也只能同你那個鐵算盤合計坑人罷了。” 突聽得“荷花娘子”白娟娟叫罵,道: “姓金的臭小子,還我兒子的命來。” 不料姬玉人早一擺手中鋼刀,踏前一步叫道: “水行雲,造化弄人,逼得你我師兄妹刀兵相向,一切糾葛,全由我二人引起,來、來、來,我二人順天應人的先分出個生死吧!” 水行雲不齒的道: “你是人,是個惡人,你是個女人,也是個無恥的毒女人,你們的陰謀已揭穿,是非已明,水行雲卻不屑于同你過招,當然自會有人收拾你,你又急的什麼!” 姬玉人一指自已膝頭,道: “水行雲,你應該看得出,更知道我的膝蓋已傷,以你而言,這可是天賜良機,你若裝得像個縮頭烏龜的一走了之,水行雲,我會罵得你難以見人。” 原來姬玉人一直不見水行雲,這時在八角亭內一見,心中暗喜,以為水行雲真的只是一口氣在,自己只要一陣陰損,必使他肝火上升,血氣翻騰,不一定會氣絕當地,再看水行雲的模樣,與過去那種精神奕奕,神采飛揚,滿面紅光模樣,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這證明水行雲只怕連武功也喪失大半,如今當著雙方眾人之面,正好是取他性命的大好時機。 水行雲身旁的扁和,早看出水行雲在發怒,他一笑低聲對水行雲道: “可記得前日我向水仁兄提及金小山那小子在棲鳳谷高歌之事嗎?” 水行雲立刻一聳肩,道: “扁兄也要我水行雲把這賤人的罵當歌聽了?” 扁和一笑: “有何不可?” 水行雲撫髯道: “好,你我且先回墨雲谷。” 不料金小山卻低聲對扁和道: “扁叔,對面人群中來了個百毒谷主石老八呀!” 扁和一聽,暗中取出解毒丸,交在金小山手中。 這時金小山把鼻孔堵住,當即把解毒丸交在郎老大手中,命他十人也把鼻孔堵上。 水行雲正要與扁和走去,不料姬玉人一個雲裡縱,人已擋住水行雲去路,她鋼刀一指,尖聲道: “姓水的,不是夫妻即是仇人,你我且在這八角亭前一了那前世的孽債吧!”她不等水行雲開口,舉刀就劈,光芒抖閃中,直砍向水行雲,但中途刀刃一偏,卻殺向水行雲一旁的扁和。 水行雲雖是一身癆病,但他的武功未失,見姬玉人的刀路有詐,一聲沉喝,左手一推扁和,側身劈了一掌,“叭”的一聲,打偏姬玉人的手中鋼刀。 扁和知道姬玉人恨透自己剛才挺身而出,揭去她的真面目,所以她才對自己下手。 就在水行雲一推之下,扁和“ ”向後跌去,早被後面的金小山一把扶住,算是未曾跌倒在地。 扁和一掙而起,道: “這個女人真毒!” 姬玉人未殺死扁和,不由得更加惱怒,鋼刀回斬,和身而上,一副潑婦打架工架,真的同水行雲卯上了。 水行雲被纏無法脫身,一連劈出八掌之後,突然向內方向暴旋,一頭杵進耀目燦麗的刀芒之中,以一種快不可言的手法,一指點去,口中沉聲道: “上天叫人死,總是先叫這人發瘋,而你就是這樣!”就在他的話聲中,姬玉人“啊”的一聲,拋刀倒在地上,只見她喉頭一個血洞,但她仍慘然的一笑,道: “天……天……不從人……願,我……” 水行雲根本不理會的,與扁和二人直往墨雲谷中走去,他甚至連關浩那群人也不加理會的走了。 於是,“閻王梭”又高高的托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急速的旋動,金小山高聲道: “姓關的,如果你還有一絲人味,那就過來同金某放手一搏,何必在這大年三十,多死些不相干的人。” 不料“荷花娘子”白娟娟一怒要出來,卻被關浩拉住,道: “這時候千萬不要衝動,退回去。” 望望地上死的姬玉人,”荷花娘子”白娟娟黯然又退回到苗菁菁一旁。 五丈外水行雲淡然對金小山道: “幾張破網不會嚇倒你吧!” 金小山坦然一笑,道: “大叔啊,你老只管放著輕鬆腳步,陪同扁大叔,二人邊聊邊回墨雲谷,這裡的事全由小子兜攬了,何況我覺得郎兄十人也都是一副患肝義膽,想來大叔人尚未走入墨雲谷的大廳坐定,小子就帶領郎老大十個旗開得勝的回去向你老報捷了。” 撫髯哈哈一笑,水行雲對扁和道: “前不久我還說他嫩,如今要改口說他硬了,哈……” 扁和也道: “而且硬得十分可愛呢,哈……” 於是,水行雲遂高聲對幾丈外的關浩,道: “姓關的,如果你想得這墨雲谷,必須先放倒你面前十一人,進一步言,如果你想永久保有那被盜往五月花莊的墨雲谷寶物,包括那水膽瑪瑙赤龍在內,你最好戮力施為的一舉滅了墨雲谷,因為墨雲谷再找不出個像姬玉人那般傻的女人被你蠱惑利用了。” 終於,關浩等人看著水行雲與扁和二人十分安逸似游山玩水般的迴轉墨雲谷了。 水行雲的話,關浩聽得十分清楚,於是他開始對自己的十二支絲網也產生了疑惑。 既生疑惑,最好得先加以考證,也許十二支絲網一舉把這姓金的小子解決,那麼再搏殺郎老大十人就輕鬆多了。 戰爭的契機要把握。 勝負的關鍵也要去掌握。 關浩在金小山十一人緩緩向自已的人逼來的時候,突然大喝一聲,道: “姓金的小子,你可敢闖一闖關二爺的十二絲網陣?” 金小山咧嘴一笑,道: “正要領教。” 郎老大忙攔住金小山,道: “金少爺,對方十二只網,我們十一人,發一聲喊衝上去就殺,保證一舉成功,又何必聽敵人擺佈的?” 輕搖搖頭,金小山道: “郎兄十個只管替我掠陣,記住那個石老八施壞就行。” 石北斗忙低聲道: “大夥都已把解毒丸塞進鼻管,還怕他個鳥!” 金小山道: “那姓石的還有一種沾膚化濃毒藥,你們最好還是多加小心,一旦動上手,不但要搶他的上風頭,也要躲著他的左手打出毒粉之毒。” 這時突見那十二個張銀絲網的壯漢,迎著金小山踏步而來,光景是方位不變,陣勢在動呢。 金小山左手一揮,郎老大十人立刻退後一丈,十件兵刃全握得緊,就等對殺了。 又見極光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旋閃不已 就在金小山躍身衝入絲網陣的一剎那間,早聽得近身的四名壯漢怒聲狂叫,道: “殺!” 聲音是一致的,光景還真的是整齊劃一。 四個方向四支網,四個壯漢擰腰偏身正要絲網一齊罩向金小山呢。 “閻王梭!”是金小山的狂叫。 剎那間,極光溢射宛如霞光萬道,又似旭日東昇時候自山峰頂端噴向大地的日芒,是那麼的挺直與綿密,當真是無隙不在,無孔不入,快得有如流光倒逝! 於是又聽得四聲脆響如一聲,四支絲網未出手,而四個撒網人已各在面門上現出一個血洞,連哼的機會也沒有就倒地不起。 “閻王梭”剛握在手中,不料另四支絲網已當頭罩來,金小山一聲沉喝: “天外星!” 只見他陡然沉下身子,上身看來幾乎貼在地面,但他那只“閻王梭”卻以更快的肉眼不及的速度,激射而出。 早又聽得四聲慘叫,四支絲網全落在金小山的身上,而四個壯漢卻雙手摀住肚皮,跌跌撞撞的往地上倒去! 關浩以為金小山已被網住,忙命另外四支絲網去罩,光景是要層層把金小山網住。 然而就在這時候,金小山雙手一翻,人又站了起來,而令關浩大吃一驚,他還未及細想,金小山手中的“閻王梭”再次出手。 這邊上的四人才將金小山網住,各人只覺眼前銀光一現,已是面上中梭,倒在地上。 原來罩在金小山身上的四支網,在金小山的“閻王梭”回到手中的時候,無力的落在他身上,而並未有力的把他岡住,他才輕易的長身而起。 這時關浩見自己苦心孤詣調教出來的十二支絲網,就這麼的輕易被破除,而且十二人全都死在姓金的手上,驚怒之態,溢於言表。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只能以自己方面的人多為勝的“金”手一揮,狂叫道: “五月花莊的好漢們,殺!” “殺!” 郎老大等十人一看,全都不等金小山吩咐,各舉家夥一聲斷喝,道: “殺!” 五月花莊原有近七十人,這時已不滿六十,就在關浩的督領下,一個個向金小山十一人包殺過去。 這時那百毒谷石八,本是向金小山斜刺裡撲去,不料郎老大看得真切,雙斧一擺,已迎住他砍殺起來。 “百毒谷主”石八右掌已碎,如今包著宛如一個大饅頭,但他左手原就握了一把毒砂,心中實在不願把毒砂送在郎老大這個紅鬍子身上,但郎老大相當凶悍,兩把斧頭舞起來,唬唬生風。 那刮面襲膚的斧刃,端的令石八防不勝防,逼得他一咬牙,沉聲道: “王八蛋!你找死!” 只見他左手一抬,一把毒砂迎著郎老大撒去。 石八以為這把毒砂出手,郎老大必閃身躲避,然而事情卻大謬不然。 左手板斧遮面,郎老大橫身前衝,就在不少毒砂中面的同時,他沉喝一聲,道: “去你娘的!” 就聽“ ”的一聲,石八一聲狂叫,一條斷臂,挾著鮮血如注的落在地上,石八就在這叫聲中,人已不辨東西的狂奔突豕而去。 毒砂在面上發麻,郎老大知道是沾膚化毒砂,但他連多想也沒有,舞動雙斧又殺了上去。 搏鬥似是十分慘烈,金小山在“閻王梭”一連放倒十幾人以後,迎上了關浩與“荷花娘子”白娟娟,夫妻二人恨透了金小山,那白娟娟使的是一只彎刀,她交差舞動,直欺而上,關浩在另一面一領長虹劍,貼地卷向金小山,夫妻二人聯手,的確另有一番威勢。 金小山見二人貼緊殺來,只得以“閻王梭”一陣撥擋。 早聽得白娟娟叫道: “姓金的,還我兒子來呀!” 金小山旋身在二人的刀劍中,邊曬然道: “別急,你二人的那個爛眼黑三正在陰司道上恭候二位合家團聚呢!” 關浩怒急,長虹劍寒芒成束不斷,密集而又厲烈的劈刺中,沉聲罵道: “二太爺同你拼了!” 只見他又是一個迴旋中,在白娟娟的奮不顧身貼緊金小山狂劈的時候,突然攔腰一劍向金小山掃去! 就在劍身距離金小山右後腰處尚有一尺不到的同時,金小山奮力拔地而起,長虹劍已貼著他的靴底掃過。 忿怒的在空中一個雲裡翻,金小山人尚未及落地,口中已大喝一聲: “天外星!” “啪”的一聲,“闖王梭”已帶著一溜血滴去而後返的更激起一聲爆響。 於是于是金落地又起,人已站在兩丈外,他緩緩回頭看,只見白娟娟的屍體上面,關浩的面門已碎,紅白不分的還流了白娟娟一秀髮血漿,夫妻二人真的去會他們的兒子關宏色去了。 另一邊,苗菁菁被石北斗王壯二人兜在一處山坡斜邊處,那苗菁菁已是嚴冬香汗流,內心打哆嗦。 金小山再看四周,全是四五人合殺一人。 這時候郎老大卻是有些東倒西歪的樣子,而令金小山一怔,忙上前查看。 有兩個圍殺郎老大的,眼看就要得手,見金小山走來,自知不敵,掉頭就逃。 金小山也不追趕,急忙前扶住郎老大,道: “怎麼了,郎兄?” 郎老大道: “我中了那老毒物的毒砂,一臉的發麻!” 金小山一看,不由伸手指嘬唇一吹,風送哨聲直入墨竹林中,於是,就聽遠處的墨竹林一溜的奔出四十多人,全舉著刀槍殺來。 這從五月花在來的一眾人等,這時已死了二十多人,連關浩夫妻二人也死在當場,這時又見墨竹林那面,墨雲谷又添生力軍,早已鬥志全消,也不知是誰發一聲喊: “快逃命啊!” 可也真夠快的,五月花莊的人就如同群狼追歸羊群一般的,直往四山遁去。 金小山忙叫住衝過來的林童,吩咐道: “快著人扶郎老大到谷內找扁大夫去,郎老大中毒了。” 林總管也是一驚,立到親自扶著郎老大回谷。 金小山遂高聲叫大夥別再追了,剛回頭,見石北斗與王壯二人還在兜住苗菁菁一人交互一刀一叉的殺呢! 哈哈一聲笑,金小山走上前去,道: “苗姑娘,怎的你 個人還不逃呀,可是想跟著關浩去陰曹地府?” 苗菁菁拋去手中刀,抗聲道: “哪個王八蛋願跟他們下地獄。” 金小山點頭笑道: “對,對,好死不如賴活嘛!”金小山突然一沉瞼,道:“可是你能令我忘記那日在棲鳳谷罵我的光景?” 苗菁菁毫不示弱的道: “你也別忘了那日我涉水而逃所受的罪!” 一旁的王壯接道: “罪有應得。” 這時圍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金小山咬著嘴唇,道: “苗姑娘,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死的方法,一是你一頭撞死在山崖上,另一個是你閉閉眼睛,我叫王壯送你一鋼叉如何?” 苗菁菁突然厲喝道: “不,一樣我也不接受,因為我有活下去的權利。” 金小山一夥突然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苗菁菁更怒,道: “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你們難道是一群豬生的,要知道我苗菁菁是在五月花莊做客,正遇上五月花莊出事,你們想想,我這做客人的就一拍屁股走人?那算什麼朋友,又算什麼客人,拔刀相助,理所當然之事,如今人死仇恨一筆勾,我苗菁菁來,只是幫朋友,與各位有的什麼仇恨,我為什麼要死?” 金小山苦笑一聲,道: “娘的,黑的還真叫你描成白的,弄得我金小山也黑白難分了呢!” 王壯呵呵一笑,道: “有理有理,她是不該死。” 金小山道: “王兄是替她說情了?當知她也許是個燙手山芋喲!” 王壯道: “放她走吧,她一人又能成個什麼精?” 金小山一想,道: “乾脆,這事交你辦,就算你把她當自己老婆,我也不過問了。” 那王壯住在大山裡,兄弟二人陪著年邁父母住,王壯年過三十,尚未娶媳婦,如今就算是頭母豬,他也會加以考慮,何況苗菁菁長的細皮白肉一副勾魂模樣。 如今聽得金小山的話,石北斗等人又在起鬨,不由得臉一紅,道: “容我想想。” 不料苗菁菁大步上前伸手抱住王壯一臂,道: “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王壯有些不知所措的道: “你當真?” 苗菁菁美目一瞟,巧嘴半張不開的道: “行個結婚大禮你就知道我苗菁菁是不是當真。” 別看苗菁菁是個浪蕩女人,她後來真的嫁給王壯,而且還真會生孩子,三年替王壯生了四個男仔,當然這些是後話,在此不提。 這一仗五月花莊可真的是一敗塗地,金小山率領一夥剛趕到墨竹林,只見林總管一馬當先自墨雲谷衝出來,他的後面,跟了九匹快馬,連馬鞍也全備好了。 金小山一怔停下腳步,林童已到了面前: “金小爺,谷主吩咐,命你領著他們九人,趕快去五月花莊,把姓關的盜走墨雲谷的寶物全搬回來。” 金小山一聽,也不多說,遂招手叫王壯、石北斗等九人上馬,不料苗菁菁伸手一攔,道: “五月花莊我最熟悉,我帶你們去如何?” 金小山一笑,道: “女人啊,女人,要說你可變得太快了。” 苗菁菁並不面紅的道: “我這是在幫我未來的丈夫呀!” 王壯一聽,靦腆的道: “找你的馬,上路吧!” 苗菁菁一喜,立刻拾起自己的鋼刀人鞘,就近找到自己的馬向金小山等人追去。 ◎ ◎ ◎ 金小山從桃花坳的五月花莊領著石北斗九人滿載而歸的回到墨雲谷,那已經是年初三的正午了。 當然苗菁菁也一直追隨著王壯,三天時間,王壯像變了個人似的猶似一頭小綿羊般的馴。 金小山不止一次的問苗菁菁: “你不會是虛情假意吧!” 苗菁菁卻俏皮的道: “王壯正是我苗菁菁要找的人,你想我會對他虛假一番?” 現在,金小山一行回到了墨雲谷,水行雲又見失而復得的寶物全部收回,心中自是十分高興,尤其他雙手當眾托起那雕刻十分精巧細膩的水膽瑪瑙赤龍,左右搖晃,赤龍腹中還發出叮鈴水聲,端的令人稱奇不已。 墨雲谷中這個年過得可真夠熱鬧,只有王壯,過了初五就領著苗菁菁回家去了,臨行,水行雲特別送了他一筆賞金,足夠他一家用上一陣子。 郎老大中了石八的毒砂,大紅鬍子面上爛了幾處,若不是扁和救治得法,只怕爛得連牙全都會露出來。 錢鳳十分懷念老金礦村的老爹,如今墨雲谷已經太平,水行雲決定過了十五命金小山把錢掌櫃也接來墨雲谷,目的當然是為了金小山同錢鳳二人之事。 不料距離十五還有兩天,錢家飯鋪的小五子竟誤打冒撞的找到了墨雲谷里來。 小五子是被林總管帶進谷中的。 金小山與錢鳳二人見小五子找來,驚喜之餘忙問: “你怎的找來?” 小五子說道: “老金礦村自從小山哥走後,姓關的二天就派人來通知,只等過完年,全村都得搬,到時候他派人來燒屋子呢!” 金小山忙問: “找到董五爺他們了嗎?” 小五子道: “找是找了,不知現在董五爺他辦了沒有?” 金小山道: “走,找水大叔去。” 水行雲見小五子也來到墨雲谷,當時就送了小五子一個大紅包,當他聽了小五子述說姓關的要收回老金礦村的地方,當即對金小山道: “又得你跑一趟了。” 金小山笑道: “姓關的以為我已死在那山洞中了,一旦看到我,不一定他會嚇成什麼模樣,哈……” ◎ ◎ ◎ 金小山單人獨騎回到老金礦村的時候,正好趕著過正月十六,北國的大山裡,正月十五十六兩日最熱鬧,只一過了正月十六,年就算過完了。 年一過完,人們又得開始一年的起始,這對一般人而言,也是新的希望開始,但對金沙河附近的老金礦村而言,等於是世界末日的到來,因為北山凹姓關的就要在年後要來燒村了。 金小山騎馬趕到老金礦村的時候,又見一村的人聚集在錢家飯鋪內,多一半是在長吁短嘆,不知如何是好。 金小山陡然的出現,使一屋子的人由悲變喜,錢掌櫃早一衝上前: “阿鳳還好吧?” 金小山解下披風,緩步走入屋內,笑道: “阿鳳很好,只是她很惦念你老,叫我帶你去墨雲谷住呢。” “小五子怎不同你一起回來?” “他不回來了,他說要侍候鳳姑娘的。” 錢掌櫃笑罵道: “這個小鬼靈精。” 於是,錢掌櫃忙招呼金小山坐下來,老金礦村的人全圍攏在他四周。 金小山四下一望,道: “今日正月十六,大年最後一日,怎的不見玩故事,也不見人敲鑼打鼓的?” 錢掌櫃一嘆,道: “北山凹裡姓關的不一定明日就要來燒村子了,誰還有心情歡渡新年喲!” 金小山一聽,哈哈一笑,道: “今天大夥盡情熱鬧,明日自有我金小山替各位一肩摃,姓關的不來便罷,他若真敢來,各位看我一把火燒了他的那座美崙美奐的大莊院!”他一頓又道:”你們可曾知道那姓關的有個兄弟叫關浩的?” 錢掌櫃道: “聽是聽說過,就是沒見過。” 金小山道: “姓關的兄弟家住八爪嶺卞的桃花坳五月花莊,論本事可比他這位老兄長大得多,但還是被我給殺了,今日來,就是要看看董五爺那面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金小山拍胸脯,為那一群被害的淘金客,京城刑部衙門走一遭呢。”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不由大樂。 錢掌櫃立刻吩咐灶上煮酒,更叫村裡人敲打起鑼鼓來,正月十六這一天,一定要狂歡一番。 老金礦村的這個年過的不自在,但每個人積壓在胸中的憤悶,全在這一天發洩出來,龍旗隊、踩高蹺的全搬出來了,鑼鼓敲得震天價響,響得北山凹的關莊上也隱約聽得到。 關金自從荒山礦洞中逃回關莊以後,心中氣憤,一肚子怨氣出在老金礦村頭上,因為,如果沒有老金礦村,哪會半道上冒出個金小山,當然也就沒有什麼“金記鏢局”這回事了,所以他決心儘快除去老金礦村。 現在,老金礦村的鑼鼓聲傳來,猶似天空飄來的仙樂,但聽在關金的耳中,酷似哀樂一般而令他坐立不安。 關金背著雙手,在老關福的陪同下站在北山脊的山道上望向老金礦村,隱隱然只見旌旗飄展,不少人在擁擠著看熱鬧,不由得冷笑連連。 關福一旁道: “老爺,老金礦村的人大概知道明日就要搬走,今天大家聚在一起熱鬧一下,也是有的。” 關金咬牙道: “過去他們有那姓金的小子做靠山,姓金的小子心狠手辣,我讓他三分,如今他們不見那姓金的,自然得乖乖的搬村了。” ◎ ◎ ◎ 年終於過去了,年帶走了大地騰歡,包括老金礦村人們的歡樂,距離正午不到一個時辰了,北山凹裡突然冒出一彪人馬,算一算少說也有四十多人,為首的正是“鐵算盤”關金,他那紅嘟嘟的國字臉上一片肅穆而令人不敢仰視,在他的身後面,八個騎馬壯漢,手中拎著不同的兵刃,馬後面,全是從關莊來的年輕漢,手中也有刀有槍,還有的舉著正自冒煙的火把,光景是要燒村了。 這彪人馬距離老金礦村不及半裡地,關金在馬上道: “怎的不見一個人了?” 他身後一個圓臉漢子道: “可能早搬走了吧!” 看看快到老金礦村北頭了,關金正要吩咐後面的人進村燒屋呢,因為像這種破爛小村子,他關金是不屑於進去的,那會惹得他一身不自在。 突然間,打橫裡走出個年青人,只見這人雙手插在兩脅下,笑呵呵的走向關金,道: “大莊主,別來無恙?” 關金一看是金小山,既驚且怒的罵道: “狗東西你怎麼還沒有死!” 金小山手指遠處那座猶似個大墳的山頭,道: “你是說我為什麼沒有同那一堆被你坑死在洞中的淘金客死在一起?” 關金更驚,以鞭指金小山,怒喝道: “你為什麼專門同關太爺做對?” 金小山道: “我可愛的關太爺呀,這次可是你領人馬上門來的,我金小山可沒有去找你麻煩吧!” 關金怒得紅面煞白,鬍子抖動的道: “我這是來收回我關家的土地,姓金的小子,你最好讓讓路走開。” 金小山道: “可是要來燒村?行,你請去燒,最好燒得一乾二淨,你在這幾燒,我去你莊上放火,咱們各行其事,各不相干如何?” 關金戟指金小山道: “你憑什麼要燒我的莊子?” 金小山道: “你憑什麼來燒村?” “土地是我的,我這是來收回土地呀!” “拿來。” 關金一怔,金小山早接道: “字據,總得有官府的字據為憑吧。” 關金吼道: “雖沒字據,但誰不知道這方圓十里內全是我姓關的土地,你憑什麼要字據?” 金小山冷冷道: “老小子呀,你同你那個死了半個月出頭的兄弟全一樣宗旨,天下好點的東西,你的也是我的,我的更是我的。” 關金一驚,道: “你說我那兄弟關浩 ” “死了。” “怎麼死的?” “如同你現在一樣,他領著人馬找上墨雲谷去撒野,你想想,墨雲谷豈是他撒野的地方?所以被殺了。” 關金雙目見淚的道: “是誰殺死他的?” “我。” 關金破口大罵,道: “你祖奶奶的老皮,我兄弟並未刨你的祖墳,你為什麼專門同我兄弟做對?”他高舉雙手大聲吼道:“把這小子宰了,關太爺出賞銀一萬兩。” 就在他的身後,突見八匹馬上一躍而落下八個壯漢,金小山一看就知道是護院武士。 八個人可真夠快的,一下子猶似餓狼群,早團團把金小山圍住。 反手一抽,“閻王梭”又見極光飛灑,金小山笑道: “雖然是銀子能使鬼推磨,卻也無可否認那句人為財死的說辭,這人要是一翹,再多銀子又有何用?” 關金大怒,道: “給我殺!” 可真夠狠的,八個人分成兩撥的輪番殺,金小山卻並未打出“閻王梭”,因為他一眼就看出這八個人比令狐甲幾個可差了一戳。 “閻王梭”挑打拔阻於刀劍中,金小山兀自哈哈大笑不已,看上去宛如穿花浪蝶,更似飄忽幽靈。 突然間,遠處一蹄聲傳來,聽上去何止數騎,而令馬上的關金一怔。 不旋踵間,蹄聲已近,早聽得一人高聲喝道: “住手!快住手!” 金小山正要痛下殺手呢,聽來人一喝,猛可裡拔地而起,半空中一擰腰,人已落在三丈處,回頭看去,只見一群官差,官差的後面,董五爺還陪著兩個老者與三個年輕人,他心中已知是怎麼回事了。 這時為首的官差老爺高聲喝問: “誰是關金?” 關金一驚上前,道: “本人就是關金,請問貴官何事指教?” 冷冷沉聲,那長面怒目官爺,道: “有人把你告進刑部衙門了,快跟我們去刑部打官司去。” 關金一挺胸,道: “關某本份過日子,誰會告我?再說有洛陽老巡撫司徒壯大人可以做證的。” 官爺冷哼一聲,道: “這場官司也有他的份,有話你們堂上去說。” 這時早見董五爺領著帶來的人走近關金面前,道: “姓關的,你好狠的心呀,二十年前你兄弟坑害了的那批淘金可憐人,原來全死在山洞中,天網恢恢,你還有何話說? ” 關金抗聲道: “你們有何憑據,那件案子也早已經結案了。” 金小山一笑而出,道: “當然有憑據,憑據就在那山洞裡,官爺只管把這姓關的捆了,我領你們去看證據。” 關金怒道: “可惡啊,我同你誓不甘休!” 官爺見姓關的人多,當即大喝一聲,道: “誰敢抗命,視同盜匪治罪,姓關的,你束手吧。” ◎ ◎ ◎ 山洞中的屍骨,山洞中岩石上面的刻字,那是鐵證,憑誰也無法加以否定。 於是,二十年後,當年的那批失蹤的淘金客的沉冤終於得雪,老金礦村並沒有搬村,連北山凹的關家莊,也被當年被害的淘金客家屬瓜分了。 如今,老金礦村早成了小市集,街北頭快要同北山凹住的幾十戶人家相連接了。 老金礦村遠處那座圓山頭上,人們在那兒立了個廟,山洞裡有了那麼多的冤魂,當然要有個神來照顧他們,陽世間他們未得到溫暖,死後也該安息吧! 金小山陪著錢掌櫃,二人雙騎回到墨雲谷,錢鳳見老爹也到了墨雲谷,高興得眼淚直流。 墨雲谷的後廳裡,水二拉著金小山道: “小山哥,恭喜你啦!” 金小山一笑,道: “兄弟,你父子重聚墨雲谷,那才該恭喜的。” 水二搖搖頭,道: “我是說你就要同阿鳳姐成親了,爹都把新房佈置好了呢。” 金小山一聽,一時間酸甜苦辣全湧上心頭,他雙目含淚的自言自語: “小小!九子!你們安息吧!” ◎ ◎ ◎ 金小山同錢鳳結婚之日,墨雲谷可真夠熱鬧,誰都是滿面含笑的祝賀不已,唯獨十大武士中缺少個王壯。 金小山問紅鬍子郎老大,道: “王壯大哥還不回來呀!” 郎老大摸摸自己面上的疤痕,笑道: “他老婆苗菁菁就要替他生兒子了,暫時只怕他是來不了啦!” 金小山一聽,笑道: “王壯還真有本事!” 於是大夥全哈哈大笑起來!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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