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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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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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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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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劍底遊龍

作者: 蘭立

第01章 為飢竊食 苗女恨泣遇瞎老 神醫再世 絕技憑兇援二小
第02章 痛敘身世 大竹村現錦衣衛 悲母仙逝 撫屍心碎憤斷腸
第03章 結親苗族 二小亡命天涯路 巧獲仙緣 幾度失魂叢山中
第04章 恨事未了 師兄弟同宜操戈 朝陽星逝 悲途巧遇長耳怪
第05章 意則心聲 二小重返朝陽谷 見酒允諾 酒仙林中傳絕藝
第06章 尼庵淫窯 二小初逢陰爪功 天各一方 小俠誤戰窮家邦
第07章 露藝明身 小龍初嘗刁滋味 再探府衙 絕藝憑淫援嬌娃
第08章 降龍絕技 方武雄傷重命危 天下奇功 黃小龍險赴黃泉
第09章 人皮寶衣 五老驚現眾魔頭 寒烈寺院 小龍駭困烈火坑
第10章 歷劫人間 一代宗師留絕藝 習武寒床 五載獲劍使出山
第11章 窮途顯志 仙人劍首遭挫辱 真假同途 燕雲俠驚技迎客
第12章 麗珠戲鳳 小龍喜遇盟手足 仗義尋鏢 姊妹驚門夢中人
第13章 強忍怒煞 狂言誤語惹四奇 舊恨新怨 晨曦朝霞走蛟龍
第14章 瑣事沾身 酒樓二逢矮腳怪 情恨未了 溪岸再遇俏丫頭
第15章 棋神獨慷 人皮寶衣現鄂中 群魔聚首 蓋代絕藝駭豪雄
第16章 幽竹麗影 黃小龍怒施絕技 深谷噩耗 紅官人撒手塵寰
第17章 晴天悶雷 師兄弟共死同生 平地峰火 青風幫名損將殘
第18章 轉傳絕藝 小銅神驚獲佳息 北上尋仇 黃小龍施恩被害
第19章 驚見舊侶 齊天峰金燕習藝 駭遇痴魂 大悲寺俠女遇救
第20章 寒虹劍影 金燕得寶長春洲 滴血穿腸 純陽示毒青鳳幫
第21章 大義結情 只緣海內存知己 歷劫人生 始信天涯若比鄰
第22章 姐妹斷腸 小龍病危再遭劫 金蛇續命 琴俠二逢劍底龍
第23章 白鶴敘情 救庸人惹火燒身 豫冀道上 人皮寶衣三出世
第24章 痛會漁叟 二小首報血恨仇 初試白鶴 小龍為情痛斷腸
第25章 初聞哀樂 中年美婦話孤島 首遇強敵 番邦野僧識碧玉
第26章 誤入虎穴 小俠無意救嬌娃 停足破廟 酒仙有心援游龍
第27章 飄零弱女 癡情匹馬入京華 雪地拐風 妙語殘俠寄深心
第28章 碧芒驚閃 殘俠苦鬥百禽老 驟風駭襲 小俠欣戰女畫魔
第29章 夜驚骷髏 白衫教聲威嚇魄 暗駭雷武 大手印奇功飛魂
第30章 除夕之夜 小龍變容會駝哥 大年初一 武府悸色傷妻妾
第31章 忠心耿耿 駝哥地窟獻寶藏 恨意悠悠 俠士京城獲神駒
第32章 月明星稀 小龍欣報父母仇 紅日普照 檀郎驚悉海島情
第33章 絕技驚龍 酒仙惱戲活死人 翔空喜鳳 碧瑤喜獲燕南來
第34章 海島盛會 貞女池殺氣騰霄 活佛再世 碧瑤島地震雷鳴
第35章 二小團聚 碧瑤島火冒山崩 四奇會首 妙峰山琴斷魂飛
第36章 酒摟遇君 玉女長街懲淫徒 客居逢仇 俠女廢園敗禿驢
第37章 廢園拼搏 黃小龍初遇強敵 月下爭鋒 金燕女首遭陰害
第38章 二小失蹤 京城轟動驚一時 神醫初現 鐵騎震駭白衫客
第39章 群魔聯盟 白石堡藏龍臥虎 蘭門匿跡 黃小俠暖玉偎香
第40章 妙計出絕谷 守獵脫困 奇功震巨魔 寶劍揚威
第41章 易水蕭蕭 江波曾驚儷影 空山寂寂 削壁殞落俠蹤
第42章 錦帶飛峭壁 蟒口餘生 靈果生古洞 又獲福緣
第43章 黑獄傳令符 江湖震撼 官園逢魔使 群豪驚心
第44章 陰謀何毒 百密一疏 仍中詭計 臨死奮戰 大節凜然 斯乃英雄
第45章 星月朦朧 群豪慘遭屠殺 故人依稀 毒叟慨贈解藥
第46章 長耳酒仙 為緣耳長肇禍 黑水魔尊 端的心黑手辣
第47章 劍氣如虹 方驚犢乳鬥虎 陽台夢覺 堪嘆母子亂倫
第48章 三仙出絕谷 活神仙方傳驚語 一招驚老魔 游龍子大展雄風
第49章 愛侶慶重逢 燕姑娘喜出望外 群俠解劇毒 九大派死裡逃生
第50章 荒谷驚艷 邂逅胭脂母虎 黑獄設阱 網羅宇內四奇
第51章 一念之非 琴俠險中美人計 數語不合 大水斗倒龍王廟
第52章 三丐化容 如入無人之境 故技重施 難坯一代英方
第53章 陰溝翻船 慧婢識破奇謀 煞星照命 谷主慘遇官刑
第54章 以假亂真 游龍子智救毒叟 將真作假 哈紅藥枉囚黑獄
第55章 蛾眉見嫉 千尋削壁遭玉碎 巾幗獻策 萬丈結繩覓殘骸
第56章 情竇初開 鄺飛燕人小鬼大 危機 發 金姑娘力竟智窮
第57章 戰雲密布崖頭 危如壘卵 血龍竄入裙底 命也何如
第58章 黑獄空無一人 群魔還遁 壯士跋涉千里 彼妹未歸
第59章 俠客誣作刺客 陰謀再起 壯士死猶悲壯 威武不屈
第60章 游龍復現 霹靂掌欣逢舊雨 閻婆垂危 總督府再傳噩耗
第61章 問天下滔滔 誰是小子對手 看鶴翎片片 確定又見俠徒
第62章 雪洗沉冤 應事先蒐集鐵證 掘發奸宄 惟用計轉移目標
第63章 一路追蹤 班頭兒迭遭戲弄 三杯下肚 長耳仙誤中詭謀
第64章 逞強出手 宇內四霸路過強者 靚物驚變 少年俠士巧獲線索
第65章 為救酒仙 侯氏父女脫離牢獄 再入督府 悟緣神尼險些失陷
第66章 宇內四霸 北運河受盡戲侮 游龍大俠 複道內驚聞叛變
第67章 被迭東床 史錦淪有苦難宣 代入洞房 黑水魔食髓知味
第68章 為救酒仙 受盡了風流小劫 測驗神功 竟不惜穴道被點
第69章 使反間 四霸離督府 運奇謀 皇后揭陰謀
第70章 露叛跡 乾清宮遭困 擒賊首 武丕顯正法
第71章 封俠王 一龍娶三鳳 驚奇變 諸邪下戰書
第72章 觀奇功 鄺飛燕拜師 遇羅剎 花公子授首
第73章 滅魂谷 群俠踐死約 白石堡 諸邪悲瓦解
第74章 哈紅藥 嬌羞溫舊夢 黃夫人 覽勝遇奇襲
第75章 降四霸 碧玉劍展威 入尼庵 小妮子用計
第76章 大英雄 栽在小姐手 落陷阱 方識真面目
第77章 四俠女 被誘說絕谷 妙峰山 神尼遭毒手
第78章 半仙尼殞命 雙仙再入江湖
第79章 眾女俠脫困 飛燕受驚遁走
第80章 古剎欲為僧 夜半巧遇小鳳
第81章 騙局拆穿 游龍子仗劍西行
第82章 詭謀屢逞 鄺飛燕為虎作倀
第83章 邪宮受困 俠義道甘墮覆輒
第84章 現身誘敵 黑水魔尊荒嶺伏屍
第85章 血龍揚威 鐵翎神鷹慘遭鎩羽
第86章 凱旋歸來 俠王艷福金屋多嬌

此帖於 2008-07-04 11:20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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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為飢竊食 苗女恨泣遇瞎老 神醫再世 絕技憑兇援二小

  “小偷!”
  “小偷!”
  象這樣的高呼小偷,在這偏僻的小鄉鎮上,在這漢苗混雜的山角裡,這真是百年來罕有的事!
  但就偏偏在今天這趁墟趕集的日子裡,在這萬頭攢動、人潮擁擠的兩條交叉道上,一大清早前後竟發生了三次之多。
  其間,也曾有人於震驚氣憤的呼叫聲中,匆匆地瞥見一個年僅十一二歲的苗族女孩,那骯髒散亂的頭髮,污濁破爛的衣褲,光著兩只污黑的小腳,滿臉驚怕之色,在人堆裡一鑽一鑽的,兩三個轉折就沒了影子。
  但是,只一瞬間,這頭髮散亂,衣服污爛,光著小腳的苗族女孩,卻出現在鎮後通往山腳樹林的一條小路上,手裡抱著一包東西,匆促地往樹林裡跑去。
  進得樹林,這苗族女孩立刻藏身一株大樹後,探出那顆蓬亂的頭,對來路上注視了好一會,見沒有人追趕前來,才算松了口氣,慢慢地往山腳下走去。
  在山邊堆乾枯的荊棘面前,苗族女孩停住了身子,將手裡一包東西,謹慎的擱放草地上,再仔細的用手把那堆荊棘拖開,荊棘的後面,出現了一個小洞,隨著又有一個低弱的聲音喚道:“是金燕嗎?”說的竟是苗語。
  那苗族女孩立刻答道:“是我,小龍哥,是我回來了!”
  那被稱金燕的邊說邊抱起地上的東西,彎著身子往裡面鑽,也只能彎著身子才能進去。因為這個洞口實在太小了。
  這個洞象一個破窯,洞口小,裡面寬,可又不是頂寬,四面山石都是紅紅的。在洞的半中間,有一個與苗族女孩差不多大小的男孩,躺在一堆枯草上,也是一樣的骯髒破爛。
  苗族女孩放下手裡的東西,馬上撲到男孩身上,問道:“小龍哥,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好一點,今天可有好東西給你吃!”
  這被叫小龍的男孩,一聽說有好東西吃,也是高興,可是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隨即說道:“金燕,現在不能吃了,肚子這東西又在作怪。”剛兌完立時雙手緊按著肚子,就在這乾草堆上一陣翻滾,口中並“哎呀”的呻吟叫喚。
  片刻後,小龍終於靜止了,滿頭臉盡是黃豆般大的汗珠,金燕立刻用她污濁的破袖,替小龍一陣擦抹,看著那紅紅的小臉上,雙眼緊閉,小心靈裡一陣酸楚,也掉下了幾滴眼淚。
  突然,她的眼前閃過一個念頭,“賣藥郎中”,剛才在墟集上看到好幾個,她立刻站起身子,說道:“小龍哥,你忍著點,我馬上給你請郎中去!”說完就往外鑽。
  此刻正當午時,這小墟集上可正趕上熱鬧的時候,茶商布商,採藥的漢客,賣藥的郎中,漢苗混雜交易,人潮擁擠,穿流不息。
  金燕找了好幾個郎中,淌著滿臉的淚說盡了好話,但是這些個郎中裡,不是聽不懂她的苗話,就是看到她那破爛不堪的樣子,連理都不理。
  金燕真是傷心透了,鑽出人群,一步步的挨著鎮後走,心想:這些個做郎中的,也是一點醫德都沒有,不顧病人的死活痛苦,開口就是銀子,銀子,銀子。
  想著想著,恨恨的用那小光腳一踢,一顆鵝卵石,咕嚕嚕的直滾到小溝裡去。
  企燕剛走過那通往樹林的小溝 橫在小溝上面的一塊三尺來長的小木板橋,忽然覺得背後仿佛有人跟蹤的聲音,哆,哆哆的。
  金燕心中一怔,轉身一看,原來是個五六十歲的瞎老頭子,右手裡拿著根竹拐,左手提了個小箱子,正跟在自己後面走來,看看已經走到那木板橋邊了。
  金燕連忙跑上去,並開口叫道:“老伯伯,這裡有道小溝,讓我來扶你過來。”說完立刻用手牽扶著那個睹老頭子慢慢步步渡過小木板橋。
  剛過得橋,這瞎老頭子就說道:“小姑娘,你真好心,謝謝你了。”
  金燕一聽,瞎老頭說的竟是一口很好的苗語,不由也高興的說道:“老伯伯,你太客氣,這點事還要謝嗎?不過老伯伯,你的苗語可說得太好了,剛才我還耽心你聽不懂我的話呢?”
  瞎老頭笑笑說道:“我到苗山已經有三十年了,真連話都不會說,那也大笨。”
  金燕見瞎老頭跟她已經快到樹林邊了,趕忙說道:“老伯伯,你現在要到哪裡去呀?”
  瞎老頭可又笑了,只是他這笑可比哭還要難看,滿臉縐皮,一頭灰白的頭髮,臉上兩個大窟窿。這是名符其實的瞎子,且連眼珠子都沒有了。
  瞎老頭說道:“小姑娘。我什麼地方都不去,你到哪裡,我也就到哪裡!”
  金燕心頭一驚,驀的一退步,可已經出去三五尺遠了。
  瞎老頭忽的臉色也是一怔,說道:“小姑娘,你不要伯,我絕不是壞人,你家裡不是有人生病,要請人看病嗎?我就會看病,而且再難的病我也能看得好。”
  金燕心頭又是一驚,說道:“老伯伯,不是我怕你,我們已成驚弓之鳥啦,有兩三個壞人,整天的追著我們,而且詭計多端的想抓我們,我們已吃夠苦頭,所以我們隨時隨地都防備點,只是老伯伯,你怎麼知道我家有病人呢?”
  瞎老頭聽完金燕的話,忽然臉色一正說道:“你不用怕我,小姑娘,因為你在墟集上的哭泣請求,都被我聽見了,而且我真要抓你的話,剛才在木橋上就可以抓住你了。”
  這句話,立刻把金燕點醒,隨將瞎老頭引到那破窯沿口,瞎老頭聽金燕說洞口很小,他也不嫌臟,立刻趴在地下,先用手在洞口摸了一遍,才慢慢的往裡爬啊。
  小龍此刻已然坐起,盤腿疊坐在練內功,見金燕帶著個瞎老頭子爬進來,不由奇道:“金燕,你這是怎麼啦?”
  金燕趕忙說道:“小龍哥,老伯伯是給你來看病的,老伯伯說,任什麼疑難絕症,他一看就好。”隨將瞎老頭子自己跟蹤來的話也說了一遍。
  瞎老頭子自進洞後,盤膝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小龍見事已至此,彎了彎腰說道:“小龍謝謝老伯伯。”說完將手伸到瞎老頭手裡。
  瞎老頭子那乾枯的手指按在小龍腕脈上,片刻臉色瞬息數變,且一會左手,一會右手,似很難下斷語般。
  終於,瞎老頭將小龍的手放下了,開口說道:“小哥兒,你今年多大歲數?”
  小龍奇甚,這看病又不是算八字排生辰,怎要問年歲?可是看到瞎老頭那端莊嚴肅的臉色,又不能不答,說道:“小龍今年十二歲零八個月。”
  瞎老頭嘴裡念著:“十二歲零八個月再問你,你的師父是什麼人?學了多久的武藝?你師父曾給你吃過什麼東西?”
  小龍這會就現奇了,說道:“老伯伯,我現在只請老伯伯替我看病,這似乎都與學武練藝沒有什麼關係嘛?”
  瞎老頭一聽即說:“真正是孩子話,你這病,就是從練武上起,怎能毫無關連?我如不追根究底,查明問清,怎好下手診治?當然,我不需問,一樣可以將你治癒,可是無需過多久,只要一個月後,你這個毛病馬上重犯,除非你從今後不再練武。”
  小龍一聽急著說道:“老伯伯,你會錯意了,因為我從來沒拜過師,也就沒有師父,沒師父了就從來沒練過什麼武藝,如若我真懂得武藝,我也不會讓這些鷹爪孫,把我追得四處亂竄。吃足了苦,我會跟他們拼了。”
  瞎老頭突然一震,暴聲喝道:“鷹爪孫?你是什麼人?”
  小龍聽了也是一驚,因為剛才他們對答,都是用的苗語。突然間瞎老頭竟暴出一句道道地地的北京話,小龍遂也用北京話答道:“我也是在半年以前才知道我的身世,只是,在目前我應該怎麼對老伯伯說呢?因為我是不喜歡說謊的人,所以我暫時只能告訴你,我也是北京帝都人氏。”
  瞎老頭聽小龍如此說,他也知道小龍或有難言的苦衷,在未得到對自己的信任以前,他或許是不會說的,便說道:“既然如此,我把你的病治好再慢慢的談吧!”
  接著又說道:“小哥兒,你是否感覺腹中有一塊硬硬的東西,在每一個時間裡橫衝直闖,使得腹下丹田處,痛苦萬分,膨脹難忍?”
  小龍聽瞎老頭說的,真是絲毫不差,自己三個月來,正是患的這種忽得忽失的怪病,而近日愈來愈盛,以至無法忍受,不由點了點頭。
  歇會,見瞎老頭依然端坐在等待自己答覆似的,不由恍然大悟,對方是瞎子,自己點頭他怎麼會看見,趕忙說道:“老伯伯說的一點也沒錯,小龍就正犯這怪毛病,今天已經來過一次了,簡直痛得我在地下打滾。”
  瞎老頭笑笑又說:“這大概又得等兩天才會再來吧?”
  小龍聽瞎老頭真好象親眼看見般,不由得直點頭,邊點頭邊說:“對!對!一點也沒錯。我大概有兩天可以舒服。”說完自己臉上也笑了,因為他想到,瞎老頭既然知道這種病,當然也能治,這怎能不高興呢?
  忽的,金燕拖了小龍一把,說道:“小龍哥,你笑什麼?怎麼你們說的話,我一點也聽不懂,你們就不能用苗語說話,讓我也聽了高興高興?”
  瞎老頭似乎對金燕特別喜愛投緣,真的立刻改用苗話說道:“現在你就躺下,讓我替你按摩一下,這種就是內功積血,你還說你沒學過武功,且內功積血,非獨特的內功,不會發生這種疾病,這可見你的師父也定是武林前輩或世外高人,這些都瞞不過我的。只是我奇怪何以你師父竟沒好好的教你到家,這只是在開始的一個月裡所引發的事,一個月過後,就不會發生這種病了。”
  小龍一聽,非但沒躺下,反而跳了起來,說道:“老伯伯,你真說對了,我無意中就得了這麼一點什麼功的一張紙,我沒事就練這個,最初兩個月挺好,人又精神氣又充足,可是最近三月,這個什麼功愈練愈氣人,我還以為這是必須的困難過程呢?誰想病還出在這上頭,要知道我早該不練了,我有什麼師父,我有屁師父!”
  此語一出,瞎老頭與金燕哈哈的笑起來了。
  瞎老頭笑過又說:“這還好是遇到我,要遇到另外的郎中,也絕對治不了!”
  小龍此刻已臥身瞎老頭面前,感到瞎老頭兩只枯乾的手在胸腹間,一陣撫摩,是如許的溫柔有力,慢慢的,由快而慢,且手掌有一股綿綿熱力,一陣陣的傳入體內,通體立刻舒適無比。
  忽的,瞎老頭的手,在腹部一個地方上停止了,這一停止,小龍立感觸電般的,一陣顫抖,一陣麻痺,待麻痺過後,瞎老頭立刻將手移放另一個部位,第一移動都有同樣的感觸。
  這樣的停止移動,移動又停止,也不知換了多少地方,小龍突感一陣暈眩,就靜止不動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小龍從朦朧中醒來,見窯洞裡不知什麼地方弄來了一盞油燈,那燈頭微弱的星火,顯得如此慘淡,正欲探頭察看,驀覺耳邊響起金燕微微的呼叫:“小龍哥,你終於醒了,真把我嚇死了。”聲音是如許的淒惋哀冷,感人心肺。
  小龍略一轉動,立覺周身骨節都酸脹異常,大驚問道:“金燕,這是怎麼回事,老伯伯不是給我治病嗎?怎的越治越壞了,我現在連動都動不了啦!”
  金燕馬上安慰他說道:“小龍哥,只要你醒了,我就放心了,老伯伯他走了,臨走時說你這個時候會醒,你真的醒了,他又說你醒了後,周身骨節都酸痛。這就更對了,因為他說了好些話我都不懂,他說替你打通了什麼奇經八脈,需要睡兩天,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明天就可以好了。”
  說完,眸中迸射出憐愛的光芒,注視著小龍那淒苦的臉,頃刻後。忽“啊”的叫了一聲:“我真該死,老伯伯再三交代,叫我別忘了,我偏偏給忘了,老伯伯說,在你醒了之後,給你吃一個果子,老伯伯也給我吃了一個,香噴噴的可真好吃,小龍哥,你瞧!”語畢,從懷中摸出個小拳頭大的果子,皮幹皺得有點像核桃,可又是黑色的。
  小龍瞧了一眼說:“金燕,這是什麼果子?”
  金燕笑笑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果子,老伯伯告訴我是活血,我又不懂,只曉得挺好吃,又香又甜,等我弄給你吃。”
  接著兩手使力一壓,“吧” 的,瞬息芳香撲鼻,幹殼裡現出個龍眼大雪白的果仁,金燕拿著就往小龍嘴里塞去。
  果仁入口,小龍生感清涼無比,無需嚼咽,立時隨津化液,順喉而下,霎時周身適意涼爽,舒泰無比。
  金燕見小龍吞食果仁後,又復沉沉睡去,也倒身草堆上,緊靠小龍身旁休息。
  次日,天色已經大亮了,小龍首先醒來,略一轉側,已然完好如初,忙盤膝坐起,又欲練那不知名的內功心決。突覺肩頭被人一按,壓力甚重,一時大驚,從草上一蹦縱出四五尺遠,回頭一看,見是瞎老頭臉含微笑的坐在地上。心中一寬,爬前兩步,恭恭敬敬的叩了個頭,說道:“黃小龍謝老伯伯治病之德。”
  瞎老頭笑笑說道:“小哥兒無需如此多禮,今天我來此,是要知道你那篇什麼功的心訣,因為這種高深的內功秘訣,若沒有加以指點,是很易罹病的,假如你日前沒遇見我,日後你非但毫無成就,且將成終身殘廢,並且可以告訴你,我已有很精深的內功,也無需再學旁的內功,我並可發誓,你告訴我以後,我絕不傳與另外一個人,這樣你總該對我說了吧!”
  小龍沉吟思索了好一會工夫,開始說道:“老伯伯如此誠心為我好,小龍再要不說,也實在是太不識好歹了。只是我也不知叫什麼功,是不是內功,我也不知道。”隨將那篇什麼功的心訣,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慢慢背誦出來。
  瞎老頭一聽,大喜說道:“小哥兒,這真是篇詭密絕妙,且深奧無比的內功心法呀!小哥兒,你的福緣不淺,你從哪裡得來的?這內功秘芨後面有沒有注什麼人名字?”
  小龍見瞎老頭眉展眼笑,心中也跟著高興,說道:“是在廣西邊境一座懸崖壁洞裡得來,後面寫的是白水散人。”
  瞎老頭思索了好一會,似乎仍然想不起,遂說道:“白水散人這可奇怪了,近數百年裡,武林中就沒聽說有這麼一號人。”
  隨又說道:“不管他是誰,總之這篇內功秘芨,隱含澄心、靜氣,剛柔並濟,真是一種最具有威力的無上內功心法,錯了,該不是內功,應該是神功秘芨才對!”說完叫小龍敘述練習的方法姿式,瞎老頭在一邊隨時加以指正。
  此刻金燕早已醒了,只是她聽不懂他們倆的對話,悶坐無聊,獨自一人往窯洞外鑽去,剛探出一個頭去,馬上又退身回來,臉上滿是驚恐之色,拉著小龍叫道:“小龍哥,他們又來了。”
  話未說完,驀聽洞外一聲怪叫,說道:“小娃兒,這次看你還跑得了嗎?這幾天真害得我們好找,我還以為你兩個小鬼長了翅膀飛了呢?”
  小龍金燕二人,可真是驚懼萬分,但是正當此時,小龍驀覺手臂一緊,瞎老頭已拖著自己站了起來,說道:“不要害怕,需要拿出勇氣來,我先爬出去,你們跟著我後面出來,緊緊牽著我的衣服,靠住我。”
  說完當真往外鑽去。
  小龍金燕跟著後面也戰戰兢兢的鑽了出來。
  小龍順目一看,洞外兩丈余遠分三面,站著三個錦衣衛,也就是半年來,一直追蹤著自己的三人,這真是陰魂不散,死死追纏人。
  三名錦衣衛見洞中鑽出除兩小外,另還有一個瞎老頭子,看瞎老頭兩目雖空,但兩太陽穴卻突出甚高,立身洞口,氣定神閒,毫無畏懼之色,心中同時一震,當中一人立時暴聲喝道:“老不死的臭瞎子,你知道這個小孩是什麼人嗎?他是朝廷繪圖通緝的欽犯,憑你這瞎子膽敢護衛他嗎?趁早把他送過來,歇會賞你杯酒喝喝,如若不識抬舉,可有你的樂子啊!”
  瞎老頭端立洞口,一動不動說道:“我老頭眼瞎心不瞎,這小孩是什麼人我不管,我只知道他非常可愛,我需要盡我之能力保護他,你們要想從我手中將他奪去,那是做夢。欸!歲月如流水,瞬息成煙,老頭三十年沒和人較量過了,這雙手也怪癢的,今天就嘗嘗鮮,拿你們三人來練練這久疏的拳腳。”
  當中之人立刻偏頭對左方一人說道:“三弟,你上去試試,這臭瞎子到底有多少份量,敢護衛欽犯,我與二弟給你照顧著。”
  話說這來的三人,外號“金門三煞”,用魯南金門山金門寺昔空方丈的高足,份屬同門師弟,三人一身內外輕功,均已有相當火候,投身朝廷當得一名三等侍衛。
  此次追蹤這黃家遺孽黃小龍,並非為朝遷的十萬兩紋銀賞金,而是經黃小龍身上可追出他父母逃出京時,所攜出價值連城的珠寶,這一消息也不知道誰透露出來的,逼使三人瘋了心,死追不舍。
  此刻這被叫老三的,名叫年成吾,從懷中抽出了條七尺餘長釣緬鐵軟鞭,說道:“臭瞎子,你看不見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條七尺來長的緬鐵軟鞭,你接招!”
  語音未落,瞎老頭即聽“嗖”的一聲,且呼呼風響,知道這軟鞭上的功力具十成火候,立刻運掌照准軟鞭來勢推出,說也不信,那緬軟鞭,尚差數尺遠,即被瞎老頭掌風震起老高,斜飛到一邊去。年成吾一鞭下去,本以為臭瞎子必往左右閃避,自己再加上一式“攔江截水”,臭瞎子和兩個小孩,就鞭風罩住,不死即傷,絕難倖免。沒想被瞎子推出一掌,非但鞭被震斜,且一條右臂,就被震得酸麻不已。
  年成吾心中一驚,看不出這臭瞎子的掌力竟有如此雄厚,如若雙眼明亮的話,三人聯手恐怕也非其敵。
  隨想隨又倒提緬鐵軟鞭,反手攔腰一揮,說道:“再接年子爺一鞭試試。”說完,潛運真氣貫決右臂,功力已自加到十成。
  瞎老頭,眼是瞎了,卻是比那些看得見的明眼人似乎更為明亮,一處風聲,趕忙縱起丈來高,避過鞭風,忽的“咦”叫一聲,雙手立時往後探,兩小孩緊緊牽著衣襟,依偎身後,一點也沒錯,瞎老頭似乎高興萬分,“哇哇”怪叫一聲,縱起身形就往那使鞭漢子撲去。
  年成吾一鞭落空,正欲改招進襲,突覺瞎老頭“哇哇”怪叫,往自己撲來,好快的身法,沒容得有所思慮,掌風已逼近晌前,趕忙撤身暴退。
  瞎老頭真象看眼睛似的,你退到哪,追到哪,如影附形,一時逼得年成吾連連閃躲,倒縱出三四丈遠。
  瞎老頭是越追越緊,越追越高興,且“哈哈”的大笑不停,原因是他方才的“咦”,因為避鞭時縱起身形,突感身後輕飄無物,不由大驚,待證實二小仍然依附身後,只是身子特輕而已,這不禁使瞎老頭轉驚為喜,遂揮掌搶攻,待幾個縱躍過後,證實二小的確是身輕如燕,更加歡喜得“哈哈”的合不攏嘴。
  因為瞎老頭心有二用,故才被年成吾逃出手去。
  年成吾這一緩過手來,立刻吹須瞪眼氣憤填胸,將緬鐵軟鞭舞起陣陣煞風,猛向瞎老頭攻去,正在此時,金門三煞老大歐陽其,老二方武雄,也因老三年成吾被逼危險,雙雙搶前欲功援救,也就在同時,老大手握雙環,老二 對判官筆,齊往瞎老頭身上招呼。
  瞎老頭仿佛胸有成竹,絲毫不亂的閃過雙環,左手一掌將老二逼退,右手一兜一轉,接住老三的軟鞭,一抖手,將老三年成吾摔出兩三丈遠,“叭”的一聲,昏死過去。
  這其間,也只是 眨眼的工夫,瞎老頭回手倒掄著七尺緬鐵軟鞭,反朝老大老二攻去。
  瞎老頭,身附小龍金燕二小,盲目空手,三人在一招之內,即被逼退受傷,如今一鞭在手,如虎增翼,金門三煞老大老二天大的膽,也不敢再接招,雙雙暴退,閃身老三年成吾倒身處,架起年成吾,即欲退去。
  瞎老頭此刻卻“哈哈”大笑道:“沒長眼睛的鷹爪孫,連我瞎子都不如,怎麼回事?這就走了麼?連吃飯傢伙也不要了嗎?我瞎子成全了你們吧拿去!”語畢振手將軟鞭拋出,這軟鞭出手竟象筆也似直,且快如閃電,疾如飛弩,金門三煞老大老二,架著年成吾,剛聽完說話,即見鞭影一閃,“哎呀”一聲,已從老三年成吾後背貫胸而過。
  老大歐陽其及老二方武雄,嚇得膽魂皆顫,且恨得鋼牙直咬,雙雙架著已經斷氣的三弟,縱出兩三丈遠,方敢回頭說道:“臭瞎子,有種報上名來,金門三煞此仇,三年內必找際本利追還。”
  可是當他倆回頭看時,林內哪裡還有人影,二人同時暗驚,這瞎子武功真是不可思議,還好雙眼已瞎,如若不然,二人絕難逃出手去。
  瞎子是否真的已然去遠,非也,只是聳身藏在一棵大樹上,因為其武功雖好,但因眼內無珠,連方向均難以辨認,行路非得有人牽帶,或用枴杖試探不可,但和人過招比武,全憑精細入微的耳力,你不動不響,他就聽你的呼吸,只要發現你的方位,即可搶攻,或是以靜製動,你不動他也不動,你一動,他出手比你更快。
  瞎老頭藏身樹上,待金門三煞去遠後,方飄身下樹,牽著小龍與金燕說道:“現在此地已不能留,在這鎮的東南,有一座蠢立的山峰,在亂山之中,你二人看見嗎?”
  二小觀測方位,朝著鎮的東南望去,確有一座山峰,獨秀群巒,高刺雲霄,雙雙齊叫:“看見了!看見了!”
  瞎老頭就說:“你兩人就照准那個方向,指明路途,我背著你們走。”
  誰料二小卻不大願意,說道:“老伯伯,我倆跑起來也挺快,倒不如我兩人牽住你的手走。”
  瞎老頭曉得二小不知得了什麼奇遇,身輕力大,雖說沒學輕功,但一縱丈來遠,實不成問題,隨即笑著點了點頭。
  二小見瞎老頭應允,這份高興實難形容,兩人分左右各牽一手,朝鎮東南山裡聳去,剛縱得一步,二小也同時“咦”了一聲,因為二人手中牽著,也是輕飄飄的,毫不拖累,因為瞎老頭已然提氣輕身,這還不跟片樹葉般輕,二小見瞎老臉含笑意,也笑笑同往亂山裡縱去。
  天色剛剛入夜,二小領著老頭穿越了十數座山峰,方來到這高不見頂的山峰腳下。瞎老頭至此似乎已無需引領,叫二小停下,一聲清嘯,立刻從半山腰裡,聳下來一個黑影,好快的身法,只一眨眼,已停落瞎老頭面前。
  二小一見,立刻驚得直往瞎老頭背後躲去。
  瞎老頭說道:“你們不要伯,這是金毛狒狒,名叫晶晶,它樣子雖兇,可是有我在它絕不傷人。”
  二小聽瞎老頭這麼一說,方敢從後面慢慢探出頭來。見這金毛狒狒,滿身金毛都有六七寸長,身子跟瞎老頭差不多高大,兩手拖地,一張三角臉,上小下寬,眼睛圓滾滾的閃著碧藍的顏色,鼻子看不見,只有兩個圓圓的洞,一張血盆似的大嘴,鑲著兩排尖尖的白牙,裂嘴一笑,真能使你毫毛根根倒立。
  金燕可沒敢仔細看,小龍膽子似乎較大,不但看了個分明,且躍躍欲動,想摸摸那金光燦爛的長毛。
  此刻瞎老頭已開口說道:“晶晶,把我背回朝陽谷去。”
  金毛狒狒似乎完全懂話似的,轉過來一伏身,即把瞎老背起,瞎老又左右手把二小牽住。
  只覺一陣風般,金毛狒狒已竄起十餘丈高,幾個縱躍,即已到得山腰,但金毛狒狒並未停步,仍然斜刺往上聳去,片刻,已轉到山後。小龍放眼一看,連綿不斷的崇山峻嶺,危岩峭壁,不由開口問道:“老伯伯,你是住這山上嗎?”
  瞎老笑笑道:“還差得遠呢!我每次出山,金毛狒狒就背我出來,在那山腳下,將我放下,直等我回來,又背我回去,這一趟路,以金毛狒狒的腳力,總得走五六個時辰之久,以你兩人的腳程。怕不要走上五六天。”
  果然不錯。在月亮爬上了半天時,金毛狒狒才在一懸崖邊上停得一停,就直往崖下墜去,二小心中同時一驚,因為他們看得太清楚了,這深不見底的懸崖。
  驀的感到下墜的身子,似乎被什麼托了一下,緩了一緩,又復下墜,下去二三十丈又被托了托,這次小龍看清了只一條手臂粗大的葛藤,在那懸崖邊吊著,給金毛狒狒緩身之用。
  終於落到一個山谷裡了,谷底氣候和暖如春,兩間茅屋,一個清池,四面遍地奇花野草,顯得如此清靜幽雅。
  小龍和金燕,一見這美景,立時狂呼雀躍,四處蹦跳。瞎老頭又一怔,瞎老頭雖說眼瞎了看不見天光,可是每日的時辰。他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這會該是子時初吧,這夜半三更天氣,據說(據誰說,作者先賣個關子,請讀者諸君原諒)谷底暗黑如墨,伸手難見五指,怎得這兩位看的如此明顯,我且試他一試。
  隨叫道:“小哥兒”
  小龍馬上搶著插嘴道:“老伯伯,不要再叫小哥了,從現在開始,叫我小龍,叫她金燕,我們還是叫你老伯伯。”
  瞎老笑笑說道:“好小龍。金燕,你二人到我屋里來,”說完領先進屋,他知道他倆跑著追著也進來了,就說:“我是用不著燈的,所以也沒有準備燈具,你二人要燈,明天我再想辦法。”
  金燕馬上搶著說:“老伯伯,我倆人也不要燈。”
  瞎老故作驚奇的問道:“為什麼?”
  金燕道:“我們倆沒燈一樣看得見,因為我們兩人半年前已變成夜明眼了,所以也用不著燈。”
  瞎老深深嘆了口氣,說道:“你兩人福緣也實在太好了,這武林中,人人想得到的,似乎都被你兩個小鬼佔去了,我真想看看你倆,只可惜這一輩子是無望了。”
  金燕聽了,心中深受感動,慢慢偎進瞎老懷裡說道:“老伯伯,你想看我們看不見,你就摸摸我們!
  只是我身上太髒了,一件衣服穿了半年,已經破爛不堪了,且最近兩月,連澡都沒洗一個。”
  瞎老摸著金燕的頭臉,心中似乎寬慰多了,說道:“金燕,衣服我這太多了,只是你們穿嫌大,你要能改,你就改著換。”
  隨後瞎老指定個房間,叫二人去休息。
  次日,日上三竿,小龍金燕才慢慢醒來,見太陽從窗外照進,正射在一堆衣服上,二小各自看看身上破亂的衣服,不由好笑。
  忽聽瞎老外面叫道:“醒了嗎?也該起來了,到池裡去洗個澡,衣服將就著穿上,再來用膳。”
  二小一翻身跳起,抱著衣服就往外跑,見了瞎老叫聲:“老伯伯,你早!”就往屋外跑去。
  小龍一到池邊,衣服一脫就往水池跳,小龍會游水,八歲就會游水,三四年來,已學會一身好水性,一跳到水裡,就做著各種美妙的姿式,翻來覆去好不神氣。金燕可不會水,且有點怕水,衣服也不好意思脫光,就在小池邊用水慢慢擦著洗。
  待二小洗罷,穿起那長長拖地的衣服,相視著都大笑不已。
  回進屋裡,見瞎老已準備了兩只烤山雞,和一些不知名的水果,也就不客氣地飽餐一頓。
  瞎老待二人吃畢,始將二小叫過,說道:“小龍,今天我已急不可待的要知道你的家世,希望你坦誠的告訴我,因為我明暸你的身世之後,是會有助於你的,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我也是一個反清復明的志士,我這一雙眼睛就是被鷹爪孫給挖去的。”
  小龍半年來,可說整日東逃西躲,沒有一天的安定日子,終日裡在驚險中打滾,好不容易,昨餐睡了一夜安穩的覺,今天開心的洗了個痛快的澡,剛將那緊張心情放下,沒想瞎老的幾句問話,又使小龍悲憤滿腹,涔涔淚下,淒切萬分的說出下面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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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痛敘身世 大竹村現錦衣衛 悲母仙逝 撫屍心碎憤斷腸

  事在五年以前中國南部,廣西省三江縣內,有個江門鎮,為三江縣內最為繁盛熱鬧的一個市集,地在兩江會合的頂點,連同下游的一條,並為三江,所以該地又稱三江門。
  離開江門約十五裡地,有一座佔地十數畝的竹林,竹林後是連綿不斷的山峰,層巒疊嶂,峭壁絕崖。竹林前有一條十餘丈的小河,水流緩慢,清晰見底。
  在這十數畝的竹林裡,有一個小小村落,名叫大竹村,村裡住了二三十戶人家具都姓廖。
  時在新春,江南的氣候,風和日麗,四季如春,但這年的春天,似較往年來得更早,在那竹林前碧清的河水裡,已有三數村童,在游水戲耍,嘻哈追逐。
  就在這個時候,大竹村裡,突然來了個滿口京片子外鄉老頭,自稱姓李名孝成,北京人氏,因慕江南的風景幽美,氣候四季如春,又稱,少年時足跡踏遍全國名山大川,可從未見過如此大的一片竹林,對這片藏盛廣大的竹林,喜愛異常,欲在此地住上兩年,享享清福。經人向大竹村廖姓幾位年長的一商量,結果送了些銀子,一言兩語就算說定了。
  接著李老頭又花了些銀子,請人伐竹,在離村半裡地,搭蓋了數間平房。
  不多久,就又來了一對少年夫婦,領著五六歲大的男孩,李老頭又說:“這是我的兒子媳婦和小孫子,因為怕我一個人在這,早晚沒人待候,不放心,特地老遠的趕了來。”
  就這樣,李老頭子一家人一住就是五年,可從沒提起過要離開的事,大竹村裡的人,也沒誰說要趕他們走,因為李老頭為人慷慨,對人和藹可親,但凡村裡有甚急需,不管是個人還是公眾,是喪事或是喜慶,只要有求於他,雖不能說使你完全滿意,然而多多少少都不會使你失望。
  只是有一點,使大竹村所有的人感到奇怪的,就是李老頭的兒子和媳婦,只在來時匆匆的見過一次外,至今五年了,未曾再露過面,家中一切所採辦購買什物等事,均由老頭子自己,或領著小孩子一道去辦。
  因此事,也曾有好奇的,從那竹圍外往裡去探望,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只覺得門窗較為嚴密外,別無任何可疑之處。
  又是一年春天,小龍十二歲了,學游水也學了整三年,那原本白淨的皮膚已變成棕色,且油光發亮。
  這天午後,小龍和大竹村裡幾個小孩在河裡戲水,捉迷藏,驀的發覺對岸來了兩個四旬左右的精壯大漢,好快的身法,一躍就是兩三丈遠,把幾個小孩都嚇了一跳,匆匆上岸,還沒穿衣服,來人已發話問道:“餵!小朋友,你們知道大竹村往哪裡走餵!別怕,不要跑,說呀!”
  小龍一聽,可了不得,滿口京片子,自己的老鄉來了,正欲張嘴答話,倏的想起爺爺的話:“小龍,你到外和村裡小朋友去玩,儘快的把他們的方言學會,把自己的口音改掉,往後到街上買東西,就全得由你說話。不是在家裡和爺爺爸爸媽媽講話,不准你說北京話,記住了嗎?”
  這些個話,爺爺對自己也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往日記得挺牢,今天怎麼會昏了頭?給忘了!
  隨見同伴都穿好了衣服,也就悶聲不響的匆匆將衣褲穿妥,幾個小孩也沒敢抬頭再看,撒腿就往竹林裡跑。
  小龍回到家裡,一進門就往爺爺房裡鑽,見爺爺正在盤膝打坐,閉目養神,小龍往常遇到這種情境,定會乖乖自行退出,因為爺爺交代過,這種時候,不准驚擾。但是今天的事有異尋常,在這種窮鄉僻地,竟會出現自己的同鄉,怎不使小龍歡欣雀躍,高興萬分?
  遂輕聲低喚道:“爺爺……爺爺……”
  見爺爺仍然如故,藉之不理,小龍接著喚道:“爺爺,你醒醒,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告訴你一件事嘛!”
  良久良久,小龍已然不耐,正數上前動手去推,李老頭才緩緩的將眼睜開,深深的呼了口氣,笑著說道:“小龍,今天什麼事叫你這樣忘形,非要急著告訴爺爺歇會就不行,你說說看,倒是什麼事值得你如此開心?”
  小龍沒好氣的撤嬌,鼓著腮撇著嘴說道:“叫了爺爺老半天,爺爺偏不理,這會兒人家都走遠了,告訴你又有什麼用!”說完,眼眶已潤著熱淚,似受了無限委曲般。
  李老頭以為,又是村裡什麼事來了人,便輕描談寫的說道:“好好,乖小龍,歇會我到村裡去一趟就是。”
  小龍聽爺爺答的不對頭,趕忙說道:“不是村裡的人,是過路的客人,要找大竹村,而且還是我們道道地地的同鄉呢!”
  此語一出,李老頭身子陡一震,臉色瞬息變得鐵青,喝道:“小龍,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小龍一見爺爺這等情景,心裡怦怦直跳,暗付:“這該是我不對頭了,”隨把適纔之事一一說出。
  李老頭 聽,驀然立起,攔腰抱起小龍,往外就跑,這可象飛,只見一枝枝,一排排的大青竹,飛般的盡往後退,身子就象騰雲駕霧般的,一起一落。
  小龍心頭暗驚,忖道:“爺爺今天是怎麼了,往日在街上,有時還得叫我攙一把,今天跑起來,比馬還快,大概是爺爺方才聽我說他們一跳兩三丈遠,有心在我面前顯能吧!”
  片刻工夫,二人已到了小龍適纔游水處,見對岸哪裡還有人影。李老頭將小龍放下,縱起身形,四周察看一遍,毫無所見。
  小龍見爺爺跑起來比方才對岸兩人還快,縱得就更高,心裡不禁沉思:“爺爺有這大的本領,偌好的武藝,怎的早晚盡叫我唸書,不教我練武呢?今天回去,非磨著爺爺教我武藝不可。”
  李老頭牽著小龍,回到家後,一進門就對小龍說:“小龍,叫你爹娘出來,就說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小龍一怔。說道:“爺爺以前吩咐我,爹爹那間房,我不能去,而且也不准去打擾嗎?”說完凝著爺爺背影。
  李老頭回首望了小龍一眼,小龍心頭又是一跳,爺爺今天的臉色好怕人,悉眉深鎖,臉色蒼白,小龍心中老大不忍,馬上跑到那間五年來,自己一直沒能進去過的房間,拍門叫道:“爹!媽!爺爺叫你們出來,有話對你們說。”門拍得  響,小嘴裡喊得也促急。
  門開處,父母雙雙當門而立,臉色也異常難看,小龍心裡直打鼓,今天倒是怎麼回事?
  當他們三人在爺爺房裡,聽了早先小龍一番話,臉色更沉,默然了好一會時間,李老頭才喟嘆了一聲,恨恨的說道:“這批鷹爪孫可真是無孔不入,多年來仍然緊追不舍,如今,勢已燃眉,要逃也來不及了,只有捨命一拼!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逃,走得了一個算一個,將來鑽研出人皮衣上的武功後,再設法報仇。”語此略頓,隔了一些時,又說道:“目前,只有小龍一人,武功一竅不通。當初為師欲傳其基本武學,爾夫婦二人堅決反對,認為小龍年歲尚小,意欲等人皮衣上的精奧武學鑽出來後,再傳授給他,使他一起手,即學正宗絕學,免得有所牴觸,反為不美,沒想五年了,仍然一無所成,小龍也十二歲了。”
  說完將頭微搖,滿臉哀傷之色。
  小龍見爺爺,今天情形完全不對,顛三倒四,什麼“為師啦,”“爾夫婦啦”,小龍心裡直叫怪,但看著爹媽那淒然愁苦的面容,又沒敢問。
  突然,小龍被他媽一把摟在懷裡,緊緊的抱住,並親吻著他的臉,眼中淌出一滴滴滾滾熱淚,小龍一見大駭,兩只小手,緊擁著媽的頭,“哇”的一聲也哭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小龍被一聲暴喝驚醒,原來剛才哭呀哭的就睡著了,連忙翻身爬起,見房中赤黑如默,伸手難見五指,房外叱怒罵聲,此起彼落。小龍想起日間情景,內心一寒,趕忙摸到門口,從門洞裡往外張看。
  見爺爺正和一個高大的紅衣喇嘛在激烈拼鬥,紅衣喇嘛手握柄粗如兒臂的禪杖,舞起呼呼風聲,爺爺手中一柄青鋼寶劍,如流水行雲般,在禪杖中穿來穿去,只是爺爺的寶劍,不敢硬碰紅衣喇嘛的禪杖,處處受到牽制,可是爺爺的輕功,似較紅衣喇嘛略高一籌,故此仍然不相上下。
  再看另一邊,爹爹也是手舞寶劍抵住兩個精壯大漢,小龍見兩名大漢,即是午間對岸探問大竹村之人,心中已有所明白,原是專為找我們來的,隨見兩名大漢,一使雙環,一使軟鞭,一遠 近,兜住爺爺團團轉,爺爺手中寶劍,舞得風雨不透,似乎只守不攻,看了 會,兩大漢莫可奈何,氣得哇哇怪叫。
  再轉眼望,這邊也是以二對一,媽手舞雙刀,分敵兩名使刀大漢,四把刀銀虹片片,刀光閃閃,且對方兩人口舌不干不淨,際 言我一語:“小娘子,何必這麼兇,你真捨得要我的命嗎?”“喲喲!這麼急幹嘛?慢著點兒上也行呀!總得使你痛快。”“呵!好香的肉包子”“餵!我說小娘子,留點力氣歇會幹好嘛?”
  這些話,小龍聽得火冒三幹丈,英眉緊鎖,俊目噴煙,倏的又聽“欸呀!這一刀我真有點兒肉痛!”小龍趕緊凝神攏目,見媽的左臂已然遲頓,正在往下滴血,立時魂驚魄散,母子天性,也不再問利害與否,仲手將門拉開,頓腳就往外跑,小嘴中連連急喊:“媽!媽!”
  小龍這一出現,李老頭大為驚駭,翻腕奮力連攻數劍,立時飄身暴退。
  但就這 眨眼工夫,小龍已跑近媽的身邊,忽聽:“哈哈,小雜種,你也會跑出來送死呀,大爺就成全你吧!”說完揮刀就對著小龍來勢,斜肩劈下,驀聽“當”的一聲,接著又是一聲“嗆郎”,“欸喲”。
  即聽李老頭說道:“麗霞,趕快把小龍抱走,這裡交給我吧!”這一說是小龍沒死,當小龍危急之時,正好李老頭飄身趕到,將刀震開,因李老頭內力驚人,單刀被其震得飛出老遠,李老頭是恨透了這批鷹爪孫,於是跟著一劍,將大漢刺了個透明窟窿,死在當地。
  再說這被稱麗霞的少婦見情勢如此緊迫,而小龍又不會武藝,萬不得已抱起小龍,一跺腳就往林後山上聳去。
  陡的一個巨大紅影,從空飛降。
  小龍張眼一看,見是剛才與爺爺敵對的紅衣大和尚,紅衣喇嘛一停身即說:“娘子,別跑了,陪陪佛爺吧,我絕不傷害你。”
  驀的李老頭的聲音,又從身後發出,道:“麗霞,快走,這也交給我。”
  隨見李老頭從身旁閃過,振劍驟攻紅衣喇嘛。
  麗霞一見,機會瞬間即失,立刻聳起身形,往竹林後逃去,只聳得兩聳,即聽紅衣喇嘛哈哈笑道:“娘子,你還走得了嗎?”
  小龍見母親抱著自己,聳起一半,突然凌空落下,只略一停頓,復又聳起,沒命的往前竄。
  小龍只覺耳邊呼呼風聲,竹林後越來越暗,看天色已四更將盡,忽然間一陣驟風過處,接著烏雲四合,電光閃閃,雷聲轟轟,看樣子就要有一場暴雨來臨。
  不多時,母子二人,已來至山腳,天上稀稀疏疏的落下雨點來,打在竹葉上,沙沙聲響。可是麗霞並沒停頓,猛提丹田一口真氣,展開輕功,拼命往山上聳,山上本有採樵的羊腸小道,但小龍看母親,非但沒在小路上走,反朝荊棘叢中,濃林灌木中落腳。
  漸漸,天色大亮,雨也停了,小龍已然進入了深山叢林,遍地野草,總有一人高,母親這會不再是聳高路遠了,而是 步步的拖著走,好像雙腳鎖了千斤鐵石般,且不住的喘息呻吟,瞼上慘白如紙,小龍驚叫了聲“媽!”這一句叫喊,麗霞混身一震,噗的倒了下去。
  小龍嚇得魂飛天外,爬起身來,撲到媽的懷裡,“哇”的一聲也哭了起來。
  良久良久,小龍感到媽的手輕緩地撫摩著自已的頭,那麼柔弱無力,趕緊抬頭,見母親臉色更加慘白,眼含痛淚的說道:“龍兒,快坐起來,聽媽把一些事情告訴你,如果遲了,你將悔恨終身。”
  小龍連忙爬起坐好,擦乾眼淚,靜等母親說話。
  事在清朝初時,乾隆皇帝當政之時,北京城前門大街有一家三開間的盛源綢緞莊,店東黃百盛,開設綢緞莊已有數十年歷史,只是黃家數代單傳,黃百盛中年方始得子,取名黃成彬,沒想黃成彬自小體弱多病,骨瘦如柴。
  那時北京城裡,學武的風氣異常鼎盛,武館如雨後春筍,紛紛設立。黃百盛見自己兒子十五歲了,還沒有別家孩子十一二歲大,和老伴一商量,也將其送入北京城最負盛名的武當長拳張力士處,拜張力士為師,為的是學武強身,只一年工夫,黃成彬即從瘦弱小子一變而為精壯少年,兩老一見好不高興。
  就在武館裡前後六年,雖說沒學到什麼驚人本領,但尋常武師三五人亦難以近得其身。
  這年,張力士突染重病,一頓經年,武館無形中解散,因平時張力士為人四海,容無儲蓄,故武館散後,醫藥食宿,皆成問題,事為黃成彬得知,稟明父母後,親將張力士接來家中居住,並遍請城內名醫,為其悉心診治,自身且終日陪伴侍奉湯藥。
  一拖又是八個月,張力士逐漸痊癒,為報答黃家恩典,遂將 般所學,盡傳黃成彬。
  那時黃成彬已翠娶妻生子,其妻汪麗霞幼年也曾跟著兄弟們舞刀弄劍,今見張力士武藝非凡,便也追隨張力士與丈夫一起練武。
  也是該當有事,在一個嚴寒的冬天,接日來大雪紛飛,北京城城裡城外,一片銀色,好不美觀。這天雪止了,黃成彬夫妻倆,突然心血宋潮,要到郊外賞雪,不想在郊外遇著個花花公子,見汪麗霞長得豔麗,上前調戲,被汪麗霞賞了兩記耳光,打得齒落血流,心中氣惱,吩咐身後四名家奴強搶,又被黃成彬施展武當長拳十錦,打得落花流水,紛紛抱頭鼠竄。
  這 打可就打出禍事來了,原來此人乃是北京城赫赫有名,殺人不見血的九門提督武大人的大少爺,大少爺一回家哭訴,武大人赫然震怒,連夜派兵將盛源綢緞莊,圍得水洩不通。但急切裡卻被黃成彬夫婦,張力士背馱著小龍,殺出了重圍。
  第二天,北京城全城轟動,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九門提督衙門告示上公布出盛源綢緞莊潛伏著反清復明的叛賊,這一消息傳入黃成彬耳中,嚇得他膽寒心顫,這大帽子一蓋,永無翻身之日,且自身武功,在北京這種藏龍臥虎之地,直如恆河之沙,遂向師父張力士求救。
  張力士說:“為今之計,只有潛逃,暫避鋒芒,待學得絕世武功後,再設法報仇。”
  黃成彬愁眉苦臉的說:“師父尚有什麼絕妙武學未曾教徒兒嗎?”張力士微微搖頭說道:“為師的武功你已學全,只差火候而已,但若要比宮裡的待衛老爺們,三四等的,你可以一敵二,二等的,一對一尚可勉強,若是那一等高手,你則相差還遠,為師亦不過爾爾,故此欲報此仇,非練絕世武功不可。”說完從懷中取出一薰黃錦囊打開,取出一人皮做的衣服,說道:“此名‘人皮衣’,是否真是人皮,無人能知,乃我張家數百年家傳至寶,據祖上傳說,該衣內即藏有精奇奧妙的絕世武功,為師鑽研三十餘年,未得要領,想是與我無緣,特將它贈於爾夫婦,視爾等福緣如何。”
  最後打聽得黃百盛夫婦因年歲已高,經此一驚一嚇,已然病死牢中。如是四人悲傷萬分的從京城逃出,直奔江南,沿途也曾數度遇險,但皆都安然渡過。
  以上即是他母親告訴小龍的一段話,接著又說:“來到這三江縣大竹村定居後,我和你爹就一心一意整日探察這件人皮衣的秘密,五年來,足不出戶,可連一點頭緒皆無,如今鷹爪孫又追蹤到此,你爹和你爺爺,恐怕都兇多吉少,媽媽我也在世不久了,因我臨聳起時,中了那紅衣賊禿一枚細小暗器,大概那上面染著有毒,因為我左邊身子如今已麻木失去知覺。”
  說著,用手探懷,摸出個囂黃錦囊交給小龍道:“龍兒記住,你姓黃,不是姓李,爺爺也不姓李,他姓張,是我和你爹的師父,我家的仇人姓武,現任北京城九門提督之職,他叫武斌,記住,他叫武斌,媽死了後,你要勇敢的活下去,拿出最大的勇氣與毅力活下去,要為爹媽報仇,為祖父母報仇,為張爺爺報仇!”
  麗霞說道此,聲音已逐漸的微弱,氣也接不上了,說這些話時,她似乎始終提住一口真氣,強壓傷毒。最後她又說:“龍兒,我要你告訴我,你要活下去,你要報仇。”
  小龍立時強壓胸中悲痛,高聲說道:“媽,我 定勇敢的活下去,拿出最大的毅力和勇氣活下去,要去學高深的武藝為爹螞報仇,為祖父母報仇,為爺爺報仇!”
  說得聲淚俱下,但當他低頭再看母親時,已經臉露微笑的沓消玉殞了。不禁“哇”的一聲,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小龍從悠悠中醒來,見自己睡在一張草床上,新晒乾的稻草,香噴噴軟綿綿,四面用石塊堆起的房子,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咬了咬手指,很痛,這不象是夢,坐直身子,忽然想到那人皮衣的錦囊,探手懷中 摸,還好,沒遺失,拿出打開一看,人皮衣只小小的一點,還沒拳頭大,用手摸撫,其滑無比。
  小龍心中暗奇,掏出來推開一看,見是一件短袖沒領子的衣服,其薄如紙,柔軟光滑,真和人皮沒兩樣,只是衣服當中沒剪開,象個圓桶,在這人皮衣的四周,如領口,袖口,下襬口這些個邊上,畫著些人物、山水、風景、鳥獸、小小的,一個個玲威逼真活靈活現,可說無奇不有,煞是奇觀。
  小龍看了一會,一點什麼也瞧不出來,想到爺爺瞧它瞧了三十年,爹和媽足不出門鑽研了五年,都沒能瞧出什麼來。
  我這一看就能出奇,那可真算怪事了。
  隨又想到,即稱衣服,當然可以穿的,即將外衣脫下,左套右套的扎掙了老半天,才算給他穿上。這人皮衣似有伸縮性,一掙挺大,穿上後又包得緊緊的,一點也看不出來什麼,只覺得小龍身上畫了些畫罷了。
  小龍切實將外衣穿妥,即見一白髮老頭子走進門來,小龍一看,老頭子上半身沒穿衣服,下身只圍了塊尺來長的布,後腰上系著一把刀,寬有兩寸,長有尺半,外面套著個兩頭通的木盒,“咯剝”“咯剝”一步一聲響。
  小龍見老人進來,滿面堆笑,知道並無惡意,忙下地抱拳對老人行禮,並謝老人相救之恩。
  白髮老人望著他,張嘴傻笑,並“哇哇”的怪叫,小龍一怔,馬上會過意來,因為老人是苗族,想到自己也曾學過苗話,改用苗語對老人道謝。
  老人一聽小龍會苗語,這下可高興啦,拉眷小龍就往外跑。一出門,小龍見是一個小村莊,盛有房子,都是石塊堆成的,老人的屋子今在最前面一家,村莊兩旁,重山矗立,高刺雲霄。
  老人 出門就怪叫道:“來呀來呀!這小孩會講苗話。”他這一叫喚,立時從各石屋裡跑出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數十人,緊緊的將他圍住,這個摸摸他的手,那個摸摸他的頭,都把他當寶貝似的。
  老人說:“這是我的財富,上天賜給我的財富。”說完老人跑下了,雙手高舉過頭,兩眼望著天空,嘴裡咕嚕咕嚕的,講的話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接著所有的人都向他道賀,一個個的抱著老人,親吻著他的臉頰。
  晚上,大家圍在一個空場上,場的四周,燒起一大堆一大堆的火,照得如同白晝,小龍被老人推坐在正中央,老人又從人群中,挑選了一個和小龍差不多大小美麗非常的苗族姑娘,拉來坐在小龍身邊。
  似乎是盛典開始了,一對對男女,男的和老頭一樣沒穿衣服,女的卻穿對胸衣,胸前圍著塊圍兜,百褶短裙,光著腳,手牽手的從人群中走出,圍著小龍和美麗的苗女,唱起了歡樂的歌,跳動著輕快的舞,老人則疊坐一旁,喝著酒,啃著肉,兩眼笑瞇瞇的瞧著小龍兩人。
  歌聲停了,接著一陣急驟的鼓聲,和著聲樂,吱吱喳喳的很是悅耳。
  一會,鼓聲和緩了,一對對的男女,從激烈的顛簸,又恢復了幹緩,最後一對對的散開,散開,一直走出遠遠的隱沒了。
  小龍看場中,火光仍熾,但人卻慢慢的都散光了,老頭也在這時不見了,場中只剩下自己和那苗女,小龍不由回首看了苗女一眼,見苗女雖只十一二歲,和自己相差無幾,但卻美豔至極,彎彎的細眉下,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懸膽鼻,櫻桃嘴,臉如瓜子,吹彈得破般的細嫩。
  小龍心想,這倒是怎麼回事?可是人都走光了,我只得問你了,便用他那生硬的苗語問道:“姑娘,我,叫小龍,你叫什麼名字?”
  苗女吐出那黃籬般的聲音答道:“我叫金燕。”
  小龍見苗女答得乾脆,又問道:“金燕始娘,他們剛才這是幹什麼?”
  金燕一聽小龍如此問,雙眼驀的淚光盈盈答道:“別稱呼我姑娘,就叫我金燕吧!你懂得苗語,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剛才這一陣是什麼意思嗎?”
  小龍一怔,好好的為什麼哭了,忙答道:“我實不懂是什麼意思,我的苗語也不是跟苗人學的。”
  金燕見小龍如此說,也就說道:“這是我們苗族隆重的婚禮。”
  小龍心中一驚,心想今天有這麼多人結婚嗎?於是問道:“婚禮?今天這一對對的,都是新人嗎?”
  此刻金燕的大眼中,熱淚撲簌簌的爬了滿臉,雙睛盯住小龍瞧了好半天後說:“今天的隆重婚禮,只是你和我兩人的婚禮。”
  小龍一聽,驚駭萬分,趕忙跳起,就在小龍跳起時,金燕己伸手抓住了小龍的衣襟:“小龍哥,你別拋下我,求求你,不要拋下我呀!”聲音淒哀異常,使人不忍聞聽。
  小龍頓然楞住,心想:“這真是千古奇談,滑稽透頂,十一、二歲小孩就可以成親,且霸王便上,荒唐至極,見金燕雙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襟,說道:“金燕姑娘,你倒是好好的告訴我,這到是怎麼回事,我真被你弄得糊塗死了。”
  金燕見小龍已然緩和,也站了起來,但雙手仍緊緊的牽住小龍的衣襟;真怕是一撒手,小龍就飛了似的。說道:“高山嚴寒,夜露侵入,先到石屋裡,我再把這事情慢慢的告訴你。”
  說完,金燕撤下衣襟,牽起小龍的手,將他引到一間石屋裡,屋外有月光照射,甚為明亮,屋裡卻暗黑如墨,金燕把小龍 直帶到草床邊上,推他坐下,然後說道:“今天早上那個白髮老頭,乃是我們 族之長,他的兒子孫子,都在去年一次大獰獵中死了,他迫切的需要找尋一個人來接替他的位子,族裡所有的人,他都不滿意,今晨,他不知從何處將你背了回來,當時並無收你之意,後來見你會說苗語,始決定收留你為他的繼承人。”
  小龍聽到此處,插嘴道:“這和我們成親的事有什麼關係?”
  金燕道:“小龍哥,你別急,我這就說到了,因為你是本族未來的繼承人,就必須有妻子,我族裡的風俗,十一二歲正是成親的年歲,哪家孩子要超過十四歲尚未娶妻,就會被人恥笑,更有 點;男女成親後,即永遠不准分離,男人若獰獵時犧牲了,或是染病去世了,女的即需陪同 起埋葬,女人若有意外,男人亦需陪葬,證明兩人愛情永結,來生仍為夫婦。這裡只族長一人,高高在上,他可例外,今天我之許配給你,因為你是未來族長,我對你沒有選擇的權利,你對我卻操有生殺大權,如你不喜歡我,明天只要對族長一說,立時我就將被衣服剝光綁起來,丟到深山裡,不再理會,那時我不被野獸吃了,餓也餓死了,你想想,你怎能不要我呢?你能忍心看著我去死嗎?雖然你不知道,但我也是無辜的呀!”
  說到這,淒淒啜泣,淚水一滴滴的落在小龍的手上。
  小龍暗忖:“這可怎麼行,父母屍骨未寒,一身血海深仇,亦不知何時能了,這學武之事,更是刻不容緩,可是,如若金燕說的屬實,也不能眼看著一個無辜的女孩子為自己而死,再說硬起心腸,不顧她的死活,也不是個了局,白髮老頭會接二連三的為己另娶,決不會輕易的將自己放走。”
  看金燕姑娘,似甚聰明,不如將自己滿身血仇之事,全盤告之,將其說動,請其設法將自己送出,於是開口說道:“金燕姑娘,請你不要傷心,先聽我說”
  金燕沒待其說完,插嘴說: “小龍哥,不要再叫我姑娘,這若被人聽去,我立刻就會被送入深山。”說著又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小龍沒法,只得說道:“金燕,不要哭了,先聽我說。”金燕可不等他說又插嘴搶著說道:“小龍哥,你真好,你不會不要我了吧!”說完就斜身往小龍懷中一倒,橫身靠在小龍雙腿上說道:“小龍哥,現在你說吧!我也很想知道你的家世,和你怎麼來的呢?”
  小龍看著這位金燕姑娘,搖了搖頭。便把母親處聽來的和前夜所遭的事,簡略的告訴了金燕,隨又說道:“爺爺和爹生死未卜,母親的屍體也恐怕餵了山中虎豹了。”邊說,淚水邊流。
  金燕聽到緊張處,立時爬了起來,聽到傷心處,熱淚也陪著掉了不少,聽小龍講完,才接著說道:“早我就知道你不會留下的,但我絕沒想到你還有海一樣深的血債,尚待你去學那奇奧的絕藝來報仇,這該怎麼辦呢?”
  小龍 聽金燕口氣已軟,心已動了,馬上接著道:“這血海深仇,我是一定要報的,我不能背罵偷生人世,我不能做黃家不孝之子,我要讓父母、爺爺、祖父母在九泉之下能暝目安息,以此我想請你替我設法,將我送出苗山,我終身永遠不會忘記你,假如你願意等我,待我學成絕藝;報得大仇後,再回到此地來接你。”
  誰想金燕馬上接口說道:“不,我不能這樣做,因為這樣做,我自己還是得死。”語至此,金燕沉吟著,隔了一些時,又說:“目前只有一條路可走!”
  小龍聽說有路可走,高興異常的追問道:“哪一條路?金燕,快說!哪一條路?”
  金燕說道:“這條路就是,你帶著我兩人一起逃走!”
  小龍一聽,剛萌起的一團高興,立時化為烏有,說道:“金燕,你是拿我開心哪!我這出去,是為學武藝報仇,要吃別人不能吃的苦,要幹別人不能幹的活,要上峻嶺爬高山,我這不是去做官,走馬上任,去享福!再說朝廷的鷹爪孫仍然在四處抓我,隨時我都有生命的危險,你想想看,你跟我出去幹什麼?而且我倆都未滿十二歲的小孩,茫茫人海,我一人尚不知如何得了,再拖了你,我又該怎麼辦呢?”
  金燕聽小龍說完,毫不動容的說道:“除此一途外,別無它法,要不只有我拼了一死,將你送去,因為你離開後,只要三月不回,我仍然是死路一條。”
  說完,兩眼注定小龍,此刻眼中已經無淚,有的只是無窮堅毅之色。
  沉吟不語,又接著說道:“我隨你出走,只有從旁援助你,絕不會拖累際,據方才你自己說,除了會讀書識字以外,什麼也不會做,而我和你恰恰相反,除了不會讀書識字外,我任什麼事都會做。和你在一起,只要時間一長,你就會知道,那時我要離開你,你也不願意讓我走了。”
  小龍聽金燕如此說,想想實也無法,只得點頭應允。
  金燕見小龍應允同行,又說道:“本族童婚的隆重禮儀,將連續會行三天,第四天的清晨,即須外出行獵,時限也是三天,在這其間獵獲飛禽走獸愈豐者,即表示夫婦之壽命愈長,如三天內毫無所獲老,返回後立被處死。本族這種種嚴條苛刑,真不知傳於何時,但族人均欣然從之,以至數百年遺傳至今,仍然只有四十餘戶,了無繁榮之象。如今,為行獵事,天明後我即備集打獵用具,並暗竊乾糧,待第三日夜裡,賀禮完畢人散後,即天始逃走,待族人發覺有異時,我們或已逃出三四裡地了。”
  如此說定,天明後,金燕即行準備行獵用具,長矛、弩箭、繩網、小刀等,暗地裡又竊取了族人晒乾的兔肉脯,以作乾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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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結親苗族 二小亡命天涯路 巧獲仙緣 幾度失魂叢山中

  且說次日天明後,金燕即行準備行獵用具,這其中備的最多的,該是苗族中特有的最為銳利的吹箭。
  因為金燕想到兩人具都年幼,小龍對行獵技巧,更是一竅不通,雖說只是借名逃身,但在此深山叢林中行走,一旦真正遇上兇猛野獸,吹箭即是最好的防禦武器,且吹箭小巧易於攜帶,學時更為便利,故金燕將族人中所有,幾乎偷取過半。
  就在第三天的夜裡,當苗族男女,一對對的歌舞興盡陸續去後,金燕即收起事先備好的一切,領著小龍,趁著月色,翻山越嶺而去。
  這一陣急走狂奔,小龍金燕二人都走得上氣不接下氣,至四更將盡,始翻越一座高山,金燕是識路的,她知道此路可通三江縣的富祿鎮,但遙遙四百餘裡的路程,何時始能到達。
  就在第二天天色微明時,二人已是精力憊困,遂覓一低崖窪處,跌坐憩息,剛坐定不久,驀的一陣山風過處,烏雲四合,電光閃閃,轟轟的響雷震耳欲聾。只一瞬間,豆般大的雨點,傾盆而降。
  小龍與金燕正感天公惡作劇,因暴雨後,山路陡滑,舉步艱難,且似此等暴雨,在這深山裡很可能積成山洪之險。
  徒的,面前紅影一閃,兩個紅衣和尚落了下來,小龍一見立時嚇得肉跳心寒,把金燕拖著,兩人擠在一塊,沒想紅衣大和尚一見二人,即對其身邊之人說道:“克弟,這兩個小傢伙怎的夜半天明之際來此,莫不也為那千年玉靈芝而來,這真可算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了。”
  這被稱克弟的瞟了小龍金燕二人一眼,說道:“昌兄,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似這等苗山娃娃,在這貴州邊境,遍地皆是,何足為奇,只不過同時避雨,恰巧相逢罷了。”
  接著又聽先發話之人說道:“克弟,那千年玉靈芝,即己幻形玉馬出現,想得到此通靈之物,必須尋到其出處,擷取那靈芝玉葉,要想捕獲那幻形靈芝玉馬,可真是白日裡做夢,空想!且我倆更不知在此深山何處發現,大哥過時未到,是否有甚蹊蹺可疑處?”
  又聽另一人說道:“昌兄,說你疑心病重,語音未停,怎的這又來了,大哥日前追殺黃家余孽,次日返回縣衙時說,只為追殺一婦人,深入荒山,因暴雨迷途,待雨過天晴後,明亮的月光下,見一白玉小馬,但只見得一眼,即被其隱去。想我們師兄弟三人,共師共事,同心同力,有甚可疑之處,今夜其或于來時途中,有甚巧事相煩,亦未可定呢?”
  所謂“暴雨落不長……”這一陣暴雨,只片刻,即雨過雲清,月色穿雲而落。兩個紅衣大和尚,只雨一停,即雙雙躍身,朝山下奔去,身法快捷異常,瞬間即沒入沉沉夜色中。
  小龍目送紅衣喇嘛走得沒了影兒,始對金燕說道:“日前在大竹村傷我母親的,即是一紅衣禿驢,但比適纔兩人似較高大,這種西藏番僧,一人中原,即為非作歹,無所不用其極,日後我若能練就絕藝,定必見則殺之,盡數殄滅,始能消我心頭怨恨。”
  金燕見小龍說時,英眉緊鎖。目射兇芒,滿臉殺氣騰霄,心頭不禁為之一凜,嘴中默念佛號,祈求菩薩慈悲,消減個龍日後凶煞之氣。
  片刻間,天已大亮,小龍雖感山路陡滑,但卻不能不走,便牽起金燕的手,用那一七尺長矛替代枴杖,一步步的挨著注山下走去。
  又走了整整一日夜,始越過三個嶺頭,穿越兩座叢林,來至一懸崖峭壁的山巔上,此刻小龍已周身骨痛,舉步艱難,朝金燕叫了聲:“金燕,我實在無法再走,你瞧天已不早,今夜就在這歇下吧!”語音一落,即靠岩坐下,一坐下跟著又躺下了。
  金燕知道小龍,自幼未離家門,從小嬌生慣養,哪吃過這般苦頭,見其躺地後,只一刻工夫,沉沉入夢,不禁將頭微搖,輕聲嘆了口氣。
  看天色已近黃昏,天邊的雲彩反映著山後的落日,象血般的殷紅,瞬息千變萬化,多彩多姿,美觀已極,隨想到自身,從今後,也將像那天邊浮雲般的易變,但不知是否有如此的多彩多姿,燦爛輝煌,還是像那浮薄的飛雲,遇著狂風一吹,瞬息化為烏有……怔怔的,一時竟想出了神。
  一陣鳥嗚,將金燕從癡呆中驚醒,抬頭看著那歸巢的野鳥,心頭更為感慨,不禁自言自語的說道:“鳥兒都已歸巢,我倆借宿何方?鳥兒呀!我倆露宿在何方?”
  說完,掉首瞥了小龍一眼,見其睡得甚為香甜,不忍將其驚醒,但這山顛夜露,亦非作耍,在四周拾了些乾柴,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金燕自小生長深山,對山中一切知之甚詳,這一堆熊熊的火,可取暖禦寒,亦可防獸的侵害。
  此時,金燕亦已憊困萬分,但又不敢熟睡,只將上半身斜靠一山石上,略作打盹。
  一陣急呼聲,將金燕從半眠中驚起,猛然張眼,見小龍翻身朝天而臥,雙手高舉,口中怦怦高呼:“媽!媽!小龍要喝水!小龍要喝水!……”
  金燕以為小龍疲累太過,夢中口渴呼水,媚然一笑,移步趨前,將小龍高舉之手握住,意欲將其推醒,突感手握處滾熱如火,芳心一震,用手再度輕按小龍額頭,觸手處如火更烈,金燕立感手足無措熱淚隨著涔涔而下,只聽她輕聲叫道:“小龍哥,你的命也太苦了!”
  片刻後,金燕恢復鎮靜,想到:“小龍真的病倒了,這必是兩日夜狂奔過疲,正值周身熱汗透體之時倒地,在毫無抗力之下,山地的陰濕趁虛而入,接著又被這身旁烈火一烤,這一冷一熱之下,此種公子哥兒身體,怎能不立刻病倒,但自己對醫術方面,毫無所知,這……這該怎麼好。但瞧這病情,來勢似甚兇猛,目前第一要務即是覓一淒宿之所,且要上避日露,下無寒濕,暫時歇息兩天,看情形再作道理。”
  想罷,正欲立起身形,耳中突聽滴、滴、滴的水聲,發至山腰,金燕心頭一喜,這覓宿之處,天明後再說,先替小龍取些水來解渴,忙移步崖邊,低頭靜聽,滴滴水聲,更見明晰,但崖為峭壁,深可千丈,雖說水聲聽來如許清明,當知非遙,但是千丈懸崖絕壁,無路可下,卻是奈何!
  遂搖頭嘆息,自言自語的說道:“除此一途外,別無它法可想!”語落回身,從小龍肩背上解下 把苗刀,砍了些山生野藤,連接起來,一頭綁在岸邊巨石上,另一頭墜崖懸掛。
  理好後,回首又看了小龍 眼,見其又復熟睡如故,便雙手緊握葛藤,附崖直下。
  緩緩的漸落漸深,滴水聲也愈來愈為清晰,金燕聽水聲已近在咫尺,瞟目四顧卻毫無發現,仰頭上望,只墜下來七八丈遠近,自己力將盡,正感茫茫,驀見身側丈許的峭壁上,橫生一株巨幹密葉的百年古松,金燕心想,在古松上停身稍歇再說,便緊握葛藤,用腳尖抵住峭壁,斜身盪起,只五六次,即已躍登古松。
  突的水聲滴滴,從古松後崖壁上傳來,趕緊回首察看,見古松根際,藤蘿縱橫之間,仿佛還有一個洞穴,立刻用手將山藤扒開,果然不錯,是一山洞,那滴滴水聲,正從洞中發出。
  金燕心頭一喜,但所見山洞,洞口寬僅尺餘,若想進入,非得鑽爬不可,金燕毫不遲疑,將山藤往松枝上綁,倒身即往洞中鑽去,因金燕知道,洞穴小如有什麼毒蛇怪獸,出口必然潤滑或有腥臭之味,而此洞出口,藤羅封固極牢,清新乾燥,毫無怪異,絕不可能藏有什麼毒怪之物。
  洞口雖僅尺餘,但只爬進六尺,即突然寬大,這六尺餘寬的過道,就象一面厚牆上所開的亮窗一般。
  金燕進洞後見窗口離地數尺,洞寬僅丈餘,余,高丈,洞後另有一洞,由一小石門連接著,再走進去,洞後又另的洞,洞接洞,洞連洞,共有六間之多,曲折連環,大小如 ,第 間裡有石床,第二間裡有桌椅,第三間以後即空無一物,直至最未 間始有小小一條水槽,從澗頂滴下點點清水。
  金燕不及細行,即翻身出洞,上得崖來,見小龍熟睡如故,趨前推了兩把,小龍非但沒醒,且似已進入昏迷狀態,心頭一陣慘痛,伏身將小龍背起,用所攜網繩,將小龍緊緊綁在自己身上,再次握藤墜下。
  但此次身背小龍,重量已加一倍,手臂之力又曾經上下一次,故此到得古松之上,雙手已然皮破血流,痛入骨髓,再將小龍推進洞中坐地後,金燕亦痛昏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陣山風從洞口吹入,金燕打了個寒呼,驀然睜眼,從尺餘小洞中射入些許陽光,但洞中反較夜間為暗,不由稱奇,正沉思間,小龍一聲‘水’‘水!’打斷了金燕的沉思,趕緊摸索來到最後一洞的水糟邊,突然想到無物可作盛水之用,心頭不免好笑,自己也太過於手足失措了。
  又回至前洞,將小龍背入,擱放水糟邊,意欲用手捧水注入小龍嘴裡,但金燕子剛觸水,立即痛得尖聲驚叫,原來此為深山陰水,水寒刺骨,冷徹心肺,金燕雙手已然破皮,一時未曾留意,更不知山水如此陰寒,待心定痛止,已是汗流通體,珠爬滿面。
  最後金燕想到了手帕,先把手帕浸濕,再慢慢滴入小龍嘴裡,但這滴水,小龍點水入口,更形狂呼“水!”“水!”而自己雙掌又無法捻擠,也屬枉然,終於金燕想到了一個妙法,但只一想到,粉臉上現羞紅,隨又想到,與小龍名份已定,此地又無外人,且小龍又暈迷不醒,羞些什麼?
  立時俯身水糟,吸了一口,入嘴陰涼無比,先自喝了數口,通體陣陣寒毛倒豎,舒暢已極,再滿滿吸了一口,伏倒小龍身上,嘴對嘴的吐了進去。
  說也奇怪,本是呼吸緊迫,混身火熱,呻吟怪叫的小龍,只被金燕餵了三口水入喉,立即熱退火減,呼吸平靜的沉沉睡去,金燕一見這種情形,以為點水有治寒消暑的功效,再次為小龍餵了兩口,自己吃了些乾糧,又喝了數口水,隨將小龍移放洞側,緊傍小龍而眠。
  過了多久,沒人知道,只是金燕醒時,感到頭痛欲裂,喉幹舌燥,四肢軟弱,毫無氣力,轉眼看身側小龍,臉白賽雪,雙眼深凹,呼吸短促,氣息微弱,立時驚魂震顫。癡呆呆的總有好半天工夫,方始回過神來,星眸含淚的強掙起身形,叫道:“龍哥!我們是命中注定嗎?為什麼兩人都同時病倒,而你又病得如此沉重,叫我怎麼辦呢?”
  正在此時,驀覺眼前白影一閃即隱,金燕好不奇怪,朝那白影閃處一看。原來在那右側有一方石,一株三葉小草從石下橫生而出,莖高盈尺,葉大如掌,色作青白,入目清心,金燕暗忖:“這該是天地間的靈物吧!要不怎會生長在這不見天日露水的石洞裡?”
  邊想,邊往洞側爬去,待尚有兩尺遠近,已是神疲力盡,勉強伸出右手,抓出一莖拆下,斷口處,點點乳白漿水滲出,正好滴在金燕掌中破皮傷口處,傷口一陣麻癢,立即脫痙平服,金燕心頭大喜,知系人間靈物至寶,見乳白漿已流出數滴在石頭上,趕忙用手去擦,並把手中葉子往口中一放,立覺一股玉液瓊漿,流下喉頭,一時精神頓長,但四肢關節之間,卻反而微覺酸脹。
  不移時,腹中一陣翻滾絞痛,通體滾熱如火,但神智依然清明如故,以為這是靈草在為自己驅散體內寒毒,只要稍加忍耐即可。
  不想片刻後,非但腹痛未止,連那通體火熱,較前更熾,尤以喉頭乾裂更為難熬,金燕一聲哀號,撲倒陰水槽上,一陣豪吸狂飲,說也奇怪,陰水入喉,周身大感舒爽,腹痛火熱立止,且四肢內力充實,精氣旺盛異常,不禁驚喜欲狂。
  遂翻身將整株靈草,連根拔起,往小龍口中塞去。
  只片刻工夫,小龍雙眼突睜,精光暴射,紅如血火,通體觸手火燙,知道靈草功效已然行開,神智必也清明,便手指水槽,歡聲叫道:“小龍哥!這有水!快來喝!”
  這話可真管用,小龍騰的翻身躍起,撲身水槽,也是一陣狂飲豪吸,待小龍飲罷抬頭站起時,金燕與剛才似乎換了一個人,好不高興,往前一跳,偎入小龍的懷中,一時反倒說不出話。
  小龍一見金燕這等情境,瞟目四望,見立身處是丈餘方圓平整山洞,心中大感驚奇,說道:“金燕,這是什麼所在,我們怎麼在此?”
  好一會工夫,金燕才緩緩的將頭仰起,把這兩日來之事詳盡的告之小龍,並且雙手都完好如初了。
  小龍聽金燕如此一說,心想:“莫不是爺爺他老人家說的‘千年玉靈芝’,也就是日前紅衣喇嘛在這山中發現的幻形玉馬,這種天地間受靈氣所生的世間至寶,被自己與金燕無意中得到,這是天意嗎?據爺爺說,‘三葉者為至上之品,芝漿一滴,能治任何疑難絕症,得葉一尾,可抵人間日夕三十年修煉功’。如今,無巧不巧自己竟連根服下兩葉,只是自己不懂行功使力,無法協助功力發展卻是奈何!”
  接又想到,千年玉靈芝附玉而生,莫不是這山石下尚有什麼玉石寶物嗎?想到馬上告知金燕,並看了山石一眼,見山古似經人工打磨,平整光滑異常,但卻高與人齊,沒一千也有八百斤重,估量合金燕二人之力,休想移動分毫,但既已得知,心終不死,將金燕喚過,二人合力,看是否能稍加移動。
  沒想二人只使了三成力,那千斤山石立被推出三尺遠,二人不禁同時一呆,小龍不信,一人又用力前推,仍然只耗五成力即被推動,心中仍在疑惑,這山石莫不是紙做的,中空的。
  陡聽金燕叫道:“小龍哥!快來快來!”
  小龍回頭一看,山石下果如其然,壓了一個白玉方盒,已被金燕捧在手中,小龍趨前,將玉盒接過,萬分謹慎的將盒蓋揭起,見裡面僅有薄薄的一張絹紙,密密麻麻的寫著很多字,用手欲取出細看,沒想觸手處,絹紙立化成灰,小龍心頭一驚,趕快凝神細看,見適纔手觸誤毀處,字已模糊不清,但似乎並不緊要,只是最先的 功秘芨三字已毀,便趕緊熟記,惟恐一陣風過,全部化為烏有,日後悔恨莫及。
  小龍幼時讀書,確係聰明絕頂,智慧過人,且能一目十行,過日不忘,舉二反三的常將爺爺張力士難倒,如今這百數十字,也不過瞬息,即已謹記,恐怕有所遣漏,反覆的看了三遍,口已能朗誦出,始敢放下。
  金燕因見盒中只一絹紙,寫的俱是漢字,自己不識,但見小龍那一歇兒喜,一霎時驚,一會又緊張萬分的神情,也不禁跟著驚喜、擔憂,見小龍口中念念有詞,以為玩什麼把戲,叫道:“小龍哥,這裡面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小龍一聽,說道:“金燕,這裡面彷彿是一種內功秘訣,但詞句裡,意義其為深刻,不識字的人,是無法可學的,如果想學,待我每天教你數字,並講解給你聽,讓你深刻全部體會後,再學不遲。”
  略作沉吟,又接著說道:“金燕,這內功秘訣我只一熟記,心中立感動盪不安,你不要驚吵我,讓我學著爺爺的方式,打坐一試,若有進境,日後也好教你。”說完即學爺爺平時打坐方式,盤退疊足,閉目端坐,心頭默默緊念。
  金燕見其閉目疊坐神情,至為嚴肅,胸腹之間, 凸一凹,嘴裡一呼一吸,深深的,緩緩的,有條不紊,也不由照樣畫葫蘆的疊坐練習。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龍從調息中醒轉,見身側金燕,亦疊坐如老僧入定,心想:“金燕雖不識字,但如適才自己從詞句中所體會到的,行功練氣時所應有的動作告之,亦會助益非淺。”遂把金燕搖醒,將所體會出的關於提氣用勁及行功調息,盤膝打坐等應有的動作,一一告知。
  此刻,小龍突想到玉盒,趕忙趨前一看,絹紙所書內功秘芨已然不見,但玉盒底卻顯出數字,以為刀刻般的,字為:“洞底槽內之水,名為‘涼山陰液’,身體抗力強者,飲之功力更增,抗力差者飲之,立罹重病,但用此水洗滌雙眼三次後,即能夜間視物,望珍視之,白水散人字。”
  小龍心想,這白水散人,與前面什麼內功秘芨後注之泉人,想必即是一人,但不知此人系那輩高人,現是否仍在人間,誠屬一謎。
  隨將盒底數字含義,告之金燕,二人就近水槽,用水滌洗雙眼,果如其言,雙眼愈洗愈見明亮,穴中明察秋毫。
  驀的一聲怪喝,二人同時一怔,翻身跑出前洞,偷眼一看,見洞口古松上正立著一個紅衣喇嘛,但只能見其腰下部,小龍心頭一凜,伸手握住金燕,示意不要出聲,忽聽洞口紅衣喇嘛說道:“大哥,這可足怪事,兩夜來追蹤玉兔,皆至此崖頭即行被其隱佔,這新懸山藤,卻不知是何人所為,如若千年玉靈芝真被其佔前搶去,我非要將其碎刀萬段,始能消我心頭之恨。”
  小龍一聽更為驚惶,既為千年玉靈芝而來,三數日內想必不會輕易離去,這該怎麼好,隨又想到,洞中有水有乾糧,管他呢!先躲它五七日再說。
  誠如小龍所想,三個紅衣喇嘛在這崖頭左近,又尋找了四個整夜,再也沒有見過幻形玉馬蹤影,始悵然而去。
  小龍與金燕在此洞穴中,直躺了七天,把所攜幹糧食盡後,始想到出洞。
  但這七日間,小龍照這內功秘芨上所練的,已然生效,身體日感靈活,精神越加旺盛,這都是千年玉靈芝及七日來飲食這涼山陰液所產生的功效。
  小龍爬出洞來,見古松上,葛藤仍在,便手握葛藤,即欲攀藤而上,剛一使勁,立感崖頭葛藤輕輕一響,小龍心頭一驚,這些個西藏臭禿驢還沒去嗎?還足在臨走時在這葛藤上賞了 劍,以防下面有人用葛藤再往上爬呢?
  此種人的心腸,太過陰毒,既怕人藉藤而上,何不將藤取走,反倒賜了一劍,只要人欲上崖而又不假思索的話,一旦縱身躍上,葛藤立斷,你也就會墜下千丈懸崖,不跌你個粉身碎骨,也不會給你留命人間。
  小龍想到此處,驀的提氣輕身,仍然慢慢攀藤而上,小龍只十一二歲,總共能有多重,再一提氣輕身,還不象個靈猴般的,眨眼即上了懸崖,待一察看葛藤,葛藤已然斷裂過半,剛叫得一聲“好險!”
  突然“喳”的一聲,葛藤驟然斷裂,飛墜懸崖,小龍魂驚魄散,飛撲一抓,恰好於崖邊抓住葛藤斷頭,但周身冷汗已自滲出。
  只一刻,金燕也攀藤上得崖頭,見小龍倒身崖邊,手握葛藤盡頭,心裡了然,適纔的一墜一停,是小龍哥給救了自己,忙用手摻起小龍,見小龍滿頭是汗,臉色仍含驚懼,說道:“小龍哥!謝謝你了!”
  小龍此刻,似乎剛剛緩過氣來;說道:“金燕,今天這事,是我不好,明知葛藤已有斷裂,沒事先關照你,如若真有甚差錯,我不知是否仍有臉偷生人間,而且我的這條小命還是你給救的,你若謝我,我又該謝誰,從今以後我倆生死與共,如有二心,我……”
  金燕立時伸手將其堵住,說道:“小龍哥,我知道就好了,不要聽這些喪氣話。”
  此時,小龍突想到洞中推那千斤山石的事,自己任怎麼也不相信,但適纔追那墜葛藤,及單手握藤,等金燕攀上,似均不費什氣力,為證實這一點,見盤藤之山石,勢越千斤,便橫跨一步,單手抵住千斤巨石,提氣使勁一推,巨石立即飛出丈許,“轟隆隆”的跌墜懸崖下面去了。
  數門後,小龍金燕來到一個鎮上,名叫福祿,地在廣西與貴州之間,乃漢苗混雜之交易埸所。
  二小這一路行走,除還保留著苗人特有的吹箭,及一把苗刀外,餘均拋棄一空。
  這一進入村鎮,二小立時呆住了,並不是新奇的呆,而是囊中空空如洗的呆,因為這一路深山行走,沿途都打些馬獸和摘些山果充饑,如今,卻是非有銀子,你別想吃得到東西。
  小龍正感芒然間,突覺眼前人影一閃,心中一陣亂跳,趕忙拖著金燕,往人群裡鑽去。
  這天也趕上福祿三日一墟的時候,兩條橫排的露天街道上,人如潮水般擁擠不堪。
  二小在人潮中一陣亂鑽,驀覺衣領被人一提,小龍掉首一看,驚得通體冷汗直冒,要躲他偏偏給遇上了。
  他怎會想到,他看見了這位侍衛大人,這個毀家的仇人,人家可也看見了他,只是看到他牽著個苗女,且滿面油污,不敢斷定,一見他匆匆逃避,立即起了疑心。
  這會提起小龍衣領,也只是想仔細加以辨認,此時小龍只需用苗語,和金燕說上兩句話,也就將這位侍衛大人騙過,不想小龍非但沒這樣做,反而瞪眼開口就罵:“臭不要臉的鷹爪孫(這鷹爪孫三字是學著爺爺罵的)你害了我一家人,還要……”
  這位侍衛大人,就是金門三煞中老三年成吾,他一聽小龍開口咒罵,立刻知道就是黃家逃出的唯 的一個活著的人,心裡一陣高興,哈哈的狂笑道:“大哥,二哥,快來,我們也該發財了,他家裡的寶藏……哎喲……”
  原來小龍被他拄領提起,見他一不注意,反手對著他的小腹就是一拳,小龍絕沒想到這一拳竟能把他打痛了,不但如此,且立即將小龍放了,雙手捧腹蹲著,緊接著就在這人群中躺下了。
  年侍衛這一躺下,立刻一陣喧嘩,“出人命了,”緊接著一陣大亂,小龍拖著金燕,就在這一陣混亂中,溜出了人群,直往山上聳去。
  小龍自獲食千年玉靈芝後,真可說力大身輕,方才打年侍衛的一拳,是無心的,是站在用不上勁的懸空吊著,如若真被他打上一拳,準得肚裂腸斷把命丟。
  可是自從這次以後,二小後面就被金門三煞緊緊的追迫著,毫不鬆弛,因年成吾明明知道二小不會武功,可是二小跑起來卻像飛般快,金門三煞真是弄得毫無辦法,因為不只是為上命抓他,為那十萬獎金抓他,而是自私的為黃家數十年所積,無價的寶藏而抓他,且要抓活的,原因一旦死了,那寶藏的夢也落空了。
  這以上就是小龍對瞎老頭說的一番話,而且連金燕的來歷也一併說了。
  最後說道:“至今天已經將近半年了,每日在深山裡躲躲藏藏,這三個鷹爪孫耐心也真好,陰魂不散,死追不舍,終算將他們擺脫了。”
  瞎老聽小龍說完,任什麼也沒問,只單單問小龍,那人皮衣在哪裡,小龍將人皮衣從身上脫下時,把一邊的金燕嚇了一大跳,因為這人皮衣,從身上脫下,就好象剝下一層皮般的驚人。
  瞎老接在手中,摩擦了好一會,又問小龍這上面,有些什麼東西,小龍告訴瞎老這沿邊上的地方,小小的人物山水,飛禽走獸,五花八門,千奇百怪,不過這只象一道不成形的花邊罷了。
  瞎老低頭沉思好半天工夫,始抬頭說道:“我也真是妄想天開,這人皮寶衣,數百年來,即有傳說,但近數十年已不復聽聞,可也很少人見過,先祖師他老人家說,人皮寶衣乃是武當開山祖師張三豐所遺留下來,至今也不知有多少年代了,既是你祖師爺及你父母鑽研了數十餘年,尚未有結論,我這盲目瞎子又憑什麼能尋找倪端。”說完不自覺又嘆息的笑了。
  此刻小龍突然心血來潮,撲地跪倒瞎老面前,懇求的說著道:“老伯伯,如今你已知道小龍的身世了,你就可憐可憐小龍,收我做個徒弟吧!收我學會武藝好替父母報仇,也替師父你雪恨。”
  瞎老突的臉現戚容說道:“小龍,你先起來……”
  小龍繼續哀懇著道:“老伯伯,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啦!”說著金燕一旁也跪下了,一人拉著他一隻手,邊搖邊撒嬌般的懇求。
  瞎老似乎萬不得已般說道:“好吧!不過……”
  他話尚未說出,二小已歡欣異常的叩了幾個響頭,口裡叫了聲“師父!”才站起身來。
  瞎老又繼續說道:“這是萬不可能的事,憑你兩個的這些奇遇仙緣,雖然我眼睛瞎了,也可能濺到你二人的資質稟賦,注非一般凡夫俗子,且我瞎子這一套,也不能使你如願的報得大仇,因為張力天在京時,我也有個耳聞,我決不可能比他好得太多,故此你二人急需另投名師,但目前可暫在我此處,在這朝陽谷裡,住上一時,因我們既能相遇,總算有緣。
  我決定在一月之內,輔導你兩人扎好那沒名的神功根底外,另將我自傲自嘯,威震武林的兩套拳劍相授,且可追隨那金毛狒狒,學它那絕世的輕功提縱術。
  你倆不要小看那金毛狒狒,它雖說是個畜生,但它那天生的攀騰縱躍,既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亦差之還甚望塵難及。”
  此後,小龍及金燕就住在朝剛谷中,天未曉即起床,隨瞎老打坐練習神功,朝霞一現,即學瞎老的拳劍。
  一入黃昏,又照這樣練習 遍,暇時追隨金色狒狒,漫山遍野,四處亂縱。
  日子過的可真快,瞬息半月已終,金燕早已為小龍和自己,改了幾套稱心的衣服穿上。
  半月的光景,經瞎老悉心的指點,小龍的內功已是一日千里,金燕雖說略差,可也非比等閒。
  瞎老在傳授拳劍時,真是不耐其煩的 遍又 遍,不管是否已然體會,依然一遍遍的教過去,直到二小運用至爛熟,叫停而三,始才另換一招。
  因瞎老想到,自己看不到他們的成績,不知好壞,雖說二小資質絕錯不了,但仍然要使他們從熟中生巧,方始罷手。
  二小這一住下,頭兩次行見金色狒狒,看見它那血盆大口,紅絲環眼,多少總有點畏怯,幾次 過,非但不怕,且互相追逐,扭打戲耍,只這十來天的工夫,二小差不多已能於這懸崖絕壁上追趕上這迅比疾風般的金毛狒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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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恨事未了 師兄弟同宜操戈 朝陽星逝 悲途巧遇長耳怪

  且說小龍與金燕二人,在朝陽谷中,追隨金毛佛拂。學那疾比追風的絕頂輕功,只半月工夫。即已能與金毛拂狒,相互追逐嬉戲,於懸崖絕壁之上。
  原因是二小巧獲仙緣,吞食了曠世難逢的“千年玉靈芝”,小身軀更是如燕般輕巧,且又靈活非常,聰明絕頂,金毛拂狒任何 個動作,都給小龍金燕半月裡學了一個全。
  又是半月後的一天,在那懸崖邊緣,絕壑萬仞的朝陽谷裡,正有三個影子兔起鵑落,龍飛鳳舞般的,使人看了眼花繚亂,驀然一聲“小龍金燕,到屋里來!”
  二小一聽,身形盤空而起,微 轉折,復又閃電般的下落,直朝那兩間茅屋裡射去,一到門口,二小立即穩身停下恭敬異常的走進門去。
  見師父盤膝坐在榻上,小龍金燕行過禮,說道:“師父,現在可還沒到練劍的時候嘛?”
  二小尊敬中又似帶點撒嬌的氣氛。
  瞎老含笑抬手按著二人頭頂,輕輕的柔轉撫摩著,顯出是那麼的親切和靄。
  說道:“你二人到我這朝陽谷中,已將近一月了,神功根基已然扎好,只要按照如此勤加練習,日後真是不可限量,拳劍也學會得熟透,輕功據我臆測,江湖一流高手,要想追趕你們,也屬妄想,只是為師今日主血翻恿,不知主何吉兇,趁這閒暇之時,我要把我心底的一件未了之事,說給你二人知道。”
  小龍至此方悟到,已經拜師一月了,連師父的姓名都不曉得,正欲啟齒一問。
  瞎老頭開口說道:“你二人知道師父當年行走江湖的名號,及真實姓名嗎?”
  小龍立刻接口道:“師父,我剛想問呢?”
  金燕這一月來,對瞎老似乎特別投緣,不覺中情愫已生,一聽似師父帶責備口吻,心頭一酸,隨聽小龍這麼一說,立時白了小龍一眼,說道:“你為什麼早沒想著問呢?”小龍一陣瞼紅,也搶白道:“你怎麼也沒問呢?”
  這是自然趨勢,二小在沒人照管時,相互的體貼關懷,真是無微不至,山中獵獲鳥獸過少時,俱都推說不餓,讓給對方吃,這 有了師父,任什麼不管,整日價只知練武玩樂,可又使起小性子來了。
  二人這一抬頭,瞎老頭馬上止住說:“不是你倆不問,該是我沒早告訴你們。”
  此語 出,二小立時玉面飛霞,相互做了個鬼臉,止口不語。
  瞎老接著說出一段話來。
  事在三十年以前,江湖有個無影怪俠,複姓司馬名再光。
  為人剛直,疾惡如仇,憑一套無影劍,一手映光掌,行走江湖,甚少遭遇敵手,堪稱江湖一傑。
  雍正末年,血滴子猖獗一時,曾有人邀無影怪俠入宮事清,加入東廠,被無影怪俠痛罵而去。
  就在當夜,宮中來了兩名一等待衛,無影怪俠司馬再光一見之下,氣得豹眼圓睜,臉面慘白,喝聲叱道:“怎麼回事,師兄你呸!楊士桐,你也當上侍衛大人了,失敬!失敬!”
  這來的可正是無影怪俠司馬再光同門師兄千手觀音楊士恫,不想卻被宮中網羅當上了一名侍衛,此來系奉命邀請司馬再光入宮,如不應允,即取項上人頭回報。
  千手觀音楊士桐,與這位師弟前後從師本無情感可言,今被這稀世的榮華迷住了心竅,且師父早巳去世,同門中更無旁人,毫無顧忌。
  一見師弟這等情景,知道說服無望,也不答話,腳下略動,已自衝到無影怪俠司馬再光面前,“呼”的推出一掌。
  司馬再光見師兄一言不發,即出掌相擊,想起師父恩典,心頭一酸,當下翻掌護胸,身子紋絲不動,暴退一丈,依然厲聲罵道:“忘思負義的無恥奸賊,不想想師父教導之恩,貪享那過眼的榮華,自甘下流,仰人鼻息……”
  楊士桐見師弟一味咒罵,立時火冒丈高,猛然衝前化掌為指,施展開成名絕藝“千指功”,以“毒蛇探穴”一式,猛然出指。
  千手觀音楊士桐知道師弟武功與自己不相上下,只是師父分藝授徒,各有所長,故此一上來,即施開江湖聞名的“千指功”意欲出手就將師弟製住。
  無影怪俠司馬再光一見師兄施出“千指功”,知道師父這套“幹指功”狠辣無比,詭密異常,自己雖懂,卻是不精,趕忙斜身跨步,又復退出七尺。口中仍然罵道:“你這種忘卻師恩,滅絕弟義,啊寡廉的匹夫……”
  不想,楊士恫駢指一出,立有一縷縷指風,隨指而發,已再不容你閃身避讓,附影追來,且指指不離前身重穴致命之處真是陰毒無比。
  司馬再光心頭一寒,也就不顧什麼手足之情,奮然一聲怒嘯,護胸雙掌同時撤出,一招“分猿裂虎”,右手硬扣來掌,左手猛力推出,硬拍楊士桐右肩。
  楊士恫知道師弟的“映光掌”上功夫,已至登堂入室、爐火純青境界,未敢硬接,身軀一側,倏然後退半丈,身隨指轉,迅疾如旋風般,一轉又復駢指攻到。
  霎時指風掌影,震得丈餘內,沙石橫飛,鬥急處,使人眼花繚亂,面目難分。
  然“叭”的一聲,二人同時分開,齊都各退四五步方始拿樁站穩。
  此刻與楊士桐來的侍衛,外號追魂毒針齊元太,為人陰狠姦狡,手下武藝稀鬆,依賴滿身暗器黑道揚名,一筒七步迫魂毒針,更是歹毒異常,眼見楊士桐難勝無影怪俠司馬再光,而約好的侍衛頭子飛環震八方丁太歲又不見人影,遂暗中扣的三支燕尾透風鏢先出後叫,“照打”!
  無影怪俠司馬再光剛與師兄盡力對得一掌,正感內力不足。血氣一陣翻恿之際,突見三點寒光品字形,朝雙肩田射到,只聽得一聲“哎喲”。
  正在此時,楊士桐指風又到,司馬再光忙閃身暴退,但已遲了 步,肩頭被指風劃過,辣辣生痛。
  司馬再光勃然暴怒,展開“映光掌”一陣搶攻。立時掌風指影,又復滿地飛舞。
  突然一聲淒厲慘嚎,夾著一聲悶“哼”,師兄弟二人雙雙倒退。
  瞎老說到此處,恨聲一嘆,稍歇了會繼續說道:“當時我那無仁義缺廉恥的師兄,那神乎其神的千指功,確使人難於防犯,我正一掌在擊他前胸時,我的雙眼即感 陣驟痛,立即失去知覺,待我醒來時,已失雙珠,想我師兄當時受一掌,最少也得躺個三月半年,只是他的傷養得好,我的雙珠已失,要想復明,除非再世。”
  說到這裡,瞎老又復頓了頓。
  金燕奉過香茗,追問道:“師父,那你當時看不見,怎又逃出來了呢?”
  瞎老摸摸金燕的頭,說道:“當時正好我的一個好友,人稱漁叟章琪琪造訪,一見我滿面污血,暈昏倒地,又見我師兄及另一個侍衛三個都倒在地上,心裡已了然是怎麼回事,趕忙將我背起,逃出京城, 直就來到這朝陽谷中,陪我在此住了三年之久,待我一切習慣後,方告別而去,但每三年依然返谷一次,相處些時,為我探些藥物,濟救世人。”
  “如今算來也該有三十年了。”說完又深深嘆了口氣。
  小龍立刻問道:“師父,那麼我們學的就是映光學和無影劍吧!師父!是不是?”
  瞎老點點頭說:“一點不錯,這映光掌和無影劍,它會響譽江湖,你二人務必記住,不要使它蒙辱。”
  此刻天時已暗,但三人俱都不分晝夜。
  瞎老又說:“好了,如今什麼你們都知道了,日後只要記住我老頭子……”
  小龍金燕雙雙搶說道:“師父放心,大恩永不會忘,師伯楊士桐,一旦遇到我手裡,我一定……”
  瞎老馬上接著說:“假如他已離開清廷,就無需過份緊逼,依然以師伯相稱,若仍依附清廷,做那害人的劊子手,你們只要遇見,能力所及,就給我把他殺了,替我恩師清理門戶。”
  最後,三人都好象說的喪氣而又不吉利的話,二小無知,連瞎老他忽略了,大概是天意,氣數難逃。
  驀然,一陣慘厲無匹的哀嚎,從半空中懸崖邊上傳來,瞎老心神暗驚,這哀嚎發自金毛狒狒,以金毛狒狒如鋼鐵般的皮毛,刀槍不入,再重的掌力,傷它不得,江湖一流高手,一二人休想闖進山來。
  如今非但被入逼進谷來,且已傷了金毛狒狒,這又怎能不使瞎老即驚且顫呢?隨吩咐二小各自略加收拾,並取了些銀子分與二人背負,又從牆上取下了青銅寶劍系好。
  這幽谷裡,也只有唯一的這麼一把劍,還是瞎老三十年前帶進谷來的,二小練劍時,是金燕用苗刀削的兩柄木劍,如今二人沒有趁手武器,只得將兩柄木劍,搶握手中。
  此刻,金毛狒狒的哀嚎,已一聲較一聲來得淒慘了!
  瞎老領著二小,剛飛出茅屋,突覺一股極大的風聲。從半空壓下,瞎老聽風辨位,馬上牽起二小,側身縱出一丈五六,可是,小龍金燕一瞥之下,立即同聲高叫:“師父,那是晶晶,那是晶晶。”
  瞎老大驚,但事已不及,只聽“吧”的一聲如雷暴震,那山谷“吧”!
  “吧!”吧!”吧!”的如雷回音,更加添了悲哀的氣氛。
  小龍與金毛狒狒最是投緣,每日除縱躍戲耍追逐外,並還不時對掌過招,金毛狒狒那一套不成文的怪招,卻也威猛無儔,小龍每學一招,金毛拂狒必定怪叫連連。且這招再也不使了,似乎吝嗇已極,小龍逼得沒法,只得一招記得爛熟後,或躲著練得差不多,才向他發招。
  結果這不成文的招式,給小龍連貫起來。確實怪誕不見經傳,且又威猛無匹。
  今見金毛狒狒半空墜下,那一股強猛的風力,壓得沙石暴出五六丈遠,金毛狒狒也變扁形了,頭上兩眼突出眶外,七孔流血,早巳死去。
  小龍“哇”的撲在金狒狒身上哭了起來。
  瞎老身子一驚,飄身將小龍牽起,又復退身兩丈後站住,似乎正在凝神注耳靜聽。
  小龍金燕同時仰頭狐疑地瞅住崖坡,數聲喋喋怪笑,人影閃處,風聲瘋然中,眼前已站定兩個紅衣喇嘛,和一個宮廷侍衛。
  兩名西藏番僧,身量特高,一臉的詫異之色。
  一名待衛,身量較矮,五旬出點頭,可顯得十分精壯,對這兩名西藏番僧。似顯得異常尊敬。
  小龍認識兩名番僧,在苗山逃出,於突崖下避雨,曾有一面之緣,因為當時恨透這班西藏喇嘛,故一見後即久久不忘,更記得他們相互稱呼什麼“昌兄……”“克弟……”
  兩名紅衣番僧,尚未啟口,這名錦衣衛卻先開口道:“無影怪俠司馬仁兄,久違了!三十年未見,武功想必更精進多了,此次異地相逢,怎的如此慢客呀?”
  瞎老聽聲音,久久想他不起,明知來者不善,仍然假聲說道:“那位仁兄,恕我年老目盲,不知尊駕何人,即能傷我靈獸,定非泛泛無名之輩,何不報……”
  一聲喋喋怪笑,將瞎老說話打斷,暴聲喝道:“這種無知畜生,也稱靈獸,豈不笑掉佛爺大牙!”
  聲如洪鐘,谷中回音聲聲響應。
  瞎老心中一凜,怎的這種番邦野僧,也到這深山幽中來了!他哪知道,這是侍衛大人據報後,知是三十年前的無影怪雙目失蹤後隱居在此,特地謊說無影怪俠司馬光再曾說欲殺盡西藏喇嘛,並說其武功如何如何了得,將這番僧激怒,給領著來的。
  在這叢林亂山中,已搜尋近半月之久,番僧本已不耐,三名侍衛(金門三煞其中之老大老二亦同來,因無法從懸崖上聳落,在另覓路入谷)苦苦哀求,並說那懸賞十萬紋銀的黃家遺孽亦在一起,若能因此領得賞金,全部奉送,故此才有今日之事出現。
  瞎老一旦得知來了番僧野僧,武功具都了得,且西藏密宗奇功大手印手法,更是震驚天下,遂在心中暗自作了個決定,潛提真氣,穩注心神,不再言語,以免一時疏神,暗中遭了毒尹,全神貫注雙耳,一動不動。
  紅衣番僧,見瞎老不接碴子,心頭發火,厲聲喝道:“臭瞎子,你自認打遍天下,殺盡佛爺等,今日佛爺親身登門造訪,怎又不聲不響了,……你沉得住氣,佛爺可沒那麼好說,快納命吧!”
  話完即平胸推出一掌,二人間隔,少說點也有一丈五六,瞎老已然感到掌風壓體,氣為之塞,雙掌猛然疾推,“砰”的一聲巨響,瞎老上身微晃,雙掌微覺酸麻,心中暗顫,自己用八成真力,對方似乎毫無動靜,想來今日兇多吉少。
  立刻吩咐小龍金燕趕緊退離身旁。
  西藏喇嘛此刻更是心驚,來時本無勝算,待一見瞎老後,心中立時寬慰,適纔所發掌式,只用了五成真力,不想瞎老硬接一掌後,自己非但上身搖晃不停,掌臂更酸麻得緊,不由怒喝一聲,身子不動,只腳尖略點,已趨半丈,單掌再次推出,此刻已然提足真氣,功力加到十成。
  小龍金燕照師父吩咐,已退出兩丈外,見紅衣大和尚再次惟掌,但此次與上次卻又不同,掌至中途又聽紅衣大和尚怪嘯一聲,右掌平白增長近尺,五指箕張,毛氈氈好不驚人。
  哪知師父,猛然怪笑一聲,單足點地,身軀如陀螺般一旋,正巧將迎面掌風讓過,跨步欺身,堅掌硬砍,掌風銳厲已極。
  西藏喇嘛心中又是一驚,瞧不出這瞎子,如此敏捷快迅,立時回肘撤掌,暴喝連連,神速矯健的發動搶攻。
  且說紅衣大和尚乃是西藏喇嘛,現任清宮的二流高手,名叫雷昌,排行第二,另一名雷克,排行老四,老大雷文,老二雷武二人因事赴川,四兄弟奉師父叔瑞巴之命,前來西南清理幾個案子,同行有雷掌孫克新及金門三煞等侍衛。
  按理,雷昌的藝業內力較無影怪俠均要略高一籌,只是才已入夜,朝陽谷頤名義系面東而立,在這每月初末相交之際, 進酉時,即形黑暗,再有半個時辰,即陰暗如墨,對面難分耳鼻。
  瞎老不分晝夜,只靠俊耳聽風,如此暗黑,難展全力,所以打著打著,一直打了一個時辰之久,仍是個平手局面。
  時已戌時,谷裡突升起一層朦朧薄霧,更加深了這陰灰黯之色。
  薄霧一升,瞎老立時意會到谷底已然暗黑,心頭一喜,奮然加強勁力,硬碰硬攻,隨著出聲招呼道:“小龍,金燕,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不想他這兩句話,不但沒將二小提醒逃去,反引來二小的猜疑,以為勢急將敗,遂雙雙聳身形,躍進場中,揮動木劍,直朝紅衣大和尚刺去。
  瞎老這兩句話的同時,也引起站在一旁的雷克,縱入場中,正好迎住了二小。
  瞎老辨音知情,這一驚非同小可,就這一驚一怔之間,葛覺一猛烈無儔的掌風,排胸壓到,退已不及,只得奮力硬接一掌,“砰”聲響後,瞎老身退七八步,噗的跌坐地下,兩太陽穴金星暴射,胸腹氣血翻恿,“哇”的吐了兩口鮮血,又復運氣強行壓住。
  雷昌這一掌,是密宗奇功“大印手”最凌厲的掌,是大手印中救命三絕招之一,雷昌在情急之下施力。也是瞎老的氣數已定,就恰好他為二小提醒驚心擊到,可是瞎老的內家真力,一觸之下,雷昌同樣也被震退四五步,雙臂痛如折裂,頭腦一暈,連忙排除雜念,暗調真氣,將身子穩住。
  二小躍入場後,突見雷克聳入攔截,便也不再答話,兩柄木劍,合著絕世輕功,盡在雷克前身後背亂轉。
  二小雖說膽大,心也夠細,且眼如晝,亮察秋毫,小身子靈活萬分,倏東倏西,忽前忽後,身如行雲流水,疾如穿花蝴蝶,直逗得雷克,怪叫連連,四山回響。
  驀聽一聲大震後,瞎老退身坐地,口吐鮮血,二小驚魂懼顫,雙雙捨掉雷克,撲奔師父身邊,見師父臉色慘白,口掛血絲,胸腹間一起一伏,狂喘不止,雙雙叫道:“師父!師父!”
  沒想這兩聲叫喚,卻招來了師父的殺身大禍,一把銀蓬,數十點寒星,滿天花雨的向三人停身處射來。
  二小背敵而立,待驚覺風聲有異時,已至救不及,各自縱身避禍,這一把銀蓬,就全招呼在瞎老那傷重的身體上。
  二小一見,肝火直冒,也不再顧忌什麼利害,小龍首先凌至折轉身形,如電光石火般,斜飛而下,小身子直往紅前大和尚雷昌射去。
  雷昌剛受震傷,在凝神調息真氣,忽感風聲雷動,正欲揮字相抵,已然遲了一步,小龍兩只小手,發揮了十成內力,再加那凌空斜飛下的衝力,一掌就將大和尚那龐大的身軀震出丈餘,口吐鮮血,暈絕倒地。
  這一來反把小龍給怔住了,萬想不到自己這雙推掌也能將這種浸淫功深,武藝絕倫的番邦喇嘛震成傷。
  驀然,“砰”聲又響,小龍回眸一看,可不得了,金燕那嬌小的身軀,被震到半空,正在往下直落,連忙一飄身,將金燕下墜之身接住,見金燕臉白如紙,閉眼含口,此次再也不敢出聲了,抱著金燕就往邊亂石中縱去,將金燕沿壁放下。忽的觸到金燕懷中的吹箭筒,心中一動,你們看不見我,我可看得見你們,如此這般,不怕你們飛上天去。
  小龍與金燕相處半年,早將吹學會,以往因丹田真氣不足,難以致遠,近日來每吹必至十丈餘,遂將金燕懷中吹箭盡數掏出。
  一聳身飄出數丈,對正雷克等三人就是一陣亂吹。
  雷克掌震金燕后,稍歇見沒再有動靜,遂吩咐同行待衛天雷掌孫克新將火摺子打著,欲察視師兄雷昌傷勢如何。
  天雷掌孫克新,早即欲將火摺子掏出,引物取火觀戰,均被雷克喇嘛止住,因雷克喇嘛曾練夜眼,是的!也是曾練!成就如何無人得知,大概比常人略強點兒,絕好不到哪兒去,但雷克卻想以此賣弄,沒料在這暗黑的幽谷中,毫不管用,被二小戲耍得昏頭轉向,不亦樂乎!
  天雷掌孫克新剛掏出火摺,即有絲絲風聲襲到,“噗”的一聲,手中一輕,驚的冷汗直冒。雷克一聽,即知何事,立刻橫阻孫克新身前,說道:“這小雜種冒壞,用暗器襲擊我們,這可不是事,趕快……”
  絲絲風聲又響,這次從東面打來,雷克大袖一揮,吹箭即被震飛,瞬息南面絲絲之聲又到,只是這吹箭決難雷克不倒,只見雙袖略揮,即將吹箭阻住,起不了作用。
  雷克接著說道:“趕忙把火摺子找著,打著後往山上乾草中丟,來個星火燎原,燒***小雜種。”!
  此語一出可真把小龍嚇倒了,連忙抽身退到金燕身邊,見金燕已自醒轉,盤膝坐地上,臉色已恢復紅潤,心頭一寬,知道金燕瞬息即可復原,也不再答理,翻身又跑,剛在師父遺體身旁縱落。
  驀然火光一閃,“劈拍”“劈拍”連聲暴響,小龍心中大急,眼看著這上座絕妙的朝陽谷,移時即化火海,心中雖急,但心有餘而力不足,急也白急,遂躬身將師父遺體背起,只三四個縱,即來到金燕坐地外,俊目一瞥,金東人影俱渺,心頭大急,忽的眼前人影一閃,小龍正欲躍退,耳中已自聽到,“小龍哥哥,是我!”
  小龍一哼“這個時候你還來呀!快領先帶路走吧!這些野和尚馬上就來了。”
  天亮了!大地又從暗中復生,那宿鳥吱吱的歌唱,晨雞的報曉,將沉睡中的農民喚醒。
  在這萬山叢中,朝陽谷裡,火勢逐漸熄滅,但那濃煙依然迷溫谷底,因谷的兩邊盡是仞石壁,以至未能形成燎原之勢,這給停身半壁絕崖上的小龍與金燕,來些許的安慰。
  二小在這崖霹直,直等濃落盡,始背著瞎老遺體,縱落谷中,在原有茅屋的地上,挖了個洞,將恩師葬好,又用石頭做一個碑。小石子敲敲打打的弄出了幾個字。
  “恩師司馬再光之墓弟子黃小龍金燕頓首”
  隨後二小恭恭敬敬的大拜,二小又抱頭哭了一會併發誓,學成絕藝後定替師父報仇雪恨。
  小龍牽著金燕的手,順著谷底一道青溪,悵悵然的慢慢走看,金燕依然目蘊淚光,不時回首撩望,櫻口仿佛念著“師義,你安息吧!我一定替你報仇,替你出氣,替你吐氣揚眉,帥父九泉之下若有知也希望你顯陰靈,使我們逃出魔掌,另投名師,再學絕藝,只是師父,我不會忘記你的,小龍也不會,永遠地不會忘記你的,我和小龍,都是無影怪俠的徒弟,師父!你靜靜的安息吧!
  總有一天,我會陪著小龍,再回到這朝陽谷裡,搭蓋兩茅屋,終身的陪伴著你!你靜靜的安息吧!……”
  這條青溪越來越寬,二小毫無目的地順溪而走,陡然來到一座陰暗的森林前面,眼前除了這條溪水外,競無路可入林,二小本就光著足的,見水流平膝遂踏水入林。這座仿佛是原始的,沒經人跡的森林,二小七彎八轉愈進愈深,林中也愈來愈密,愈來愈暗,是難不倒二小的,只是那原始叢林中的陰慘冷風,吹在人身上,寒毛直豎,卻使人不寒而慄。
  忽然,金燕一聲尖呼,身子一斜,小龍與金燕本是手牽手的,小龍看金燕欲倒之勢,連忙手腕一帶勁,將金燕抱在懷裡,見金燕驚慌得臉如白紙,也不禁毛骨悚然,直問道:“怎麼啦?金燕?”
  在這原始叢林陰絲絲。慘淒淒的冷風中,全身本就膽顫,再經這一來更是嚇得小心靈裡,怦怦亂跳,嬌軀抖顫不已,倒在小龍懷中好一會,始緩過氣來說道:“我還以為鬼拉腳呢?原來是塊臭石頭,害我一時站不穩腳……”
  驀地一聲微微冷哼,這冷哼如深夜鬼泣,二小本已心虛膽層,再一聞聽這如鬼泣的冷哼,立感骨脛酥,心膽懼裂。
  小龍曉得這不是辦法,愈驚愈寒,愈怕事愈多,遂潛提丹田真氣,昂手一陣龍吟長嘯,震越出林,峰鳴谷應,立將心中驚怯,清除一乾二淨,並且抖摟精神,淡然置之。
  突然,那絲絲冷哼又起,接著一聲淒厲怒嚎,恍如狼嚎鬼哭,二小大驚,同時抑首察看不知何時,東面橫生樹枝上,站立一白髮銀須的皓首老人,臉面紅如嬰孩,兩耳下附及肩,一襲破補長衫,足穿多麻鞋,站在一枝手指粗細的橫枝上,非常平穩地,隨著山風一波一波的趣伏不休啊!
  小龍此刻反而不怕了,只要是人,就沒什麼可怕的,只有那看不見的陰魂怨鬼,才會使自己心裡發毛。
  遂將金燕推開,抱著手對樹上老人說道:“老伯伯……”
  一想不對,他該比父親、比爺爺、比師父都老得多了,遂改口道:“老公公(南方人稱爺爺為公公)你剛才嚎什麼?”
  長耳老人一聽,忽的兩手蒙面,“喔!喔!喔!”的放聲痛哭。
  小龍這會反倒傻了,癡呆呆的凝注老人,不知所以。
  陡聽金燕一陣格格嬌笑,長耳老人七老八十的,還象小孩樣的哭,哭得好不傷心,雖然可憐,只是那動作好笑,家孩子的撒嬌,一瞪屁股,在樹枝上,雙腳一陣亂蹬,身子就在那手指粗細的樹枝上一陣翻滾,這又怎能不使金燕發笑呢?
  小龍可就不然,先是奇,後則驚,老人一身好俊的功夫啊!站、坐、在那粗如拇指的橫枝上,自己也能辦得到,只是那一陣翻滾,誠然驚人,往右滾,滾到只剩腳根沾枝,往左滾,滾到只剩幾縷白髮掛在樹枝上,可是非但沒下來,連往上墜一墜都不會,如同在平地上般的。
  小龍暗忖:“這一定是武林奇人,機緣難逢切勿錯過。”,瞟了樹枝一眼,離站處只五丈來高,自己和金燕都能輕而易舉的上去,隨告金燕,二人正欲往上縱時,忽聽老人哈哈一聲大笑,聲震山野,樹為之動。
  二小再不躊躇,身形一穿,拔起七八丈高,凌空一身清嘯,嘯聲中二小身軀一縱一蜷,雙腿舒艇的伸直,像乳燕歸巢股的輕飄飄地落在老人同一枝上,身形美妙已極。
  老人此刻不哭也不笑了,兩眼中精光炯炯的緊盯住二小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翻來復去的似乎不知厭足。
  小龍見老人癡呆呆,只眼珠亂瞄,隨叫道:“老公公,是……”
  老人大喝一聲:“誰是老公公,我是長耳哥哥,再叫我老公公,看我可不肯跟你玩。”
  小龍心中一樂,知道這個長耳老人定是性情中人,遂說道:“長耳公……長耳哥哥,這是什麼地方?長耳哥哥你這幹什麼來著。”
  長耳老人哈哈一笑,說道:“長耳哥哥,對,就是長耳哥哥,可是小子,你叫什麼來著?”
  金燕隨無影怪俠,聽他和小龍說話,對這普通言語已懂得很多了,再加上小龍硬教,只一個月時間,就也講得差不離了,雖說還嫌生硬,但那嬌如黃鶯般的聲音,卻反而更動聽。
  今見長耳老人瘋瘋癲癲的,心中更樂,趨前拉著老人那只破袖說道:“長耳……長耳……”叫了半天可就不好意思叫出聲來。
  最後逼得滿臉透紅才叫:“……長耳……哥哥,他叫黃小龍,那我叫金燕,你叫什麼?”
  長耳老人被這一問,仿佛給問住了,抓耳摸腮的“我叫……我叫……我叫……”叫了好半天,才驀然 拍腦袋說道:“我不是叫長耳哥哥嗎?喔!你真笨!你真笨,你這笨丫頭,就不如這小子,喔,說了半天,你們叫什麼我又給忘了……”
  金燕格格嬌笑說道:“我叫金燕,黃金的金,燕子的燕,他叫黃小龍,也是黃金的黃,大小的小,龍鳳的龍,這總該記住了吧!”
  長耳老人又拍了拍腦袋,說道:“你叫金燕。黃金的金,燕子的燕,他叫黃小龍,黃金的黃,大小的小,龍……”
  金燕馬上接著說:“龍鳳的龍!”
  長耳老人“呵”一聲:“龍鳳的龍………欸!這多難記,就這樣吧!我叫你燕丫頭,叫他龍小子,對!這樣才好記。”
  兩句話引逗得二小都笑了!小龍又想到剛才的問話,說道:“長耳哥哥,這是什麼地方,你來這幹什麼來啦?”
  長耳老人又想了半天,才說:“好像是屬於烏蒙山吧!這可以不管了,我來這可是為的抓一條小毛,假如你看著喜歡,我就送給你,本來我已經抓住了,燕丫頭這一叫,把它嚇得躲起來了,這下又得害我餓一個月,因為一個月以後它才會再爬出來。”
  金燕聽說抓小毛蟲,趕忙搶著說:“長耳哥哥,別抓了,餓你一個月,這怎麼得了?”
  小龍可不如此想,這位長耳哥哥,武功高深莫測,抓小毛蟲,怎會抓到這深山叢中來啦?這小毛蟲必然是一其毒無比之物,長耳哥哥能說送我,定有製它之法,何不要求他擒獲住,自己看過再說,隨又想到要長耳哥哥餓上一月,才能再次等它爬出,這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就算長耳哥哥能受得了,我和金燕,可怎麼挨得了,是忽聽長耳老人哈哈一笑,白髮銀須俱都顫動不已,笑罷說道:“燕丫頭,龍小子,隨我來!”
  語畢旋空縱起,沒見他作勢,樹枝也沒震動,人已斜斜飛出十數丈去了,二小也就不再耽擱,展開朝陽谷中金毛狒狒處學的罕絕環宇的輕功,緊追而去。
  二條人影,在這密密的樹林中,一起一伏的竟追了個首尾相連。
  倏忽間,來到一株十數人合抱的參天古木橫枝之上,長耳哥哥只一旋身,蹤影已杳,二小心中暗奇,不約而同分左右趄樹身快速的兜了個圈子,毫無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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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意則心聲 二小重返朝陽谷 見酒允諾 酒仙林中傳絕藝

  且說長耳哥哥一旋身,蹤影已杳,二小心中暗奇,不約而同分左右繞樹身快速的兜了個圈子,毫無所見。
  金燕不耐,引吭高喊:“長耳哥哥,你在哪裡呀?”
  忽覺頭頂一陣哈哈,二小昂頭一看,數丈之上,樹身開了個圓窗,長耳哥哥從樹中伸出個頭來。
  二小縱上,用手掛住洞口,往裡一探頭,好寬敞的一節樹身,競有兩三丈寬大,象座樓房似的,長耳哥哥盤腿坐地,手裡拿了塊烤好的鹿肉,地下還堆了三四塊,二人心中一喜,騰身往裡就鑽。
  金燕一進入就拖著長老人道:“長耳哥哥,你騙人,你騙人,你不是有得吃嗎?”
  長耳老人一陣哈哈大笑,仿佛高興已極,嘴裡的肉碎也噴了滿鬍子滿地,但笑聲甫畢,紅臉上立現愁容,長眉緊皺,兩片厚嘴唇“吧!吧!”的吧了好幾下,說道:“燕丫頭,害我又得餓 月!”
  金燕見長耳老人,手中拿著鹿腿,嘴裡嚼,依然還說要餓上一月,以這為分嘴饞,享受了好的,專吃鹿沒味,立即說道:“長耳哥哥,你別急,我總能使你不餓了。”
  長耳老人一聽,可樂了,怪聲叫道:“燕丫頭,你說的可是真的,不是騙我?不騙我長耳哥哥。”
  金燕搖頭晃腕說:“我怎麼會騙你長耳哥哥,別看我小,我們苗族裡幾樣挺好的東西,我都拿手。”
  長耳老人一聽,不對頭,歡容立消,愁容再現。
  小龍在一旁靜靜地看了半天?想不出長耳老人餓的目的,忽然瞥見樹壁上吊著個小黑葫蘆,心中一動,莫個是為“酒”,遂留上了意,可沒敢叫出聲來。
  這深山之中,想必離市鎮甚遠,要不憑長耳哥哥的腳程,還怕不跑去大醉一番,即說是三五天腳程,也定會不辭辛勞的往返走一趟。
  驀然想到,從朝陽谷上去,只需兩天路,即可到達市鎮,朝陽谷離此只半日路,正欲啟齒,那萬仞絕壁突現眼前,自己曾追隨金毛狒狒上去,還沒到十分之一,即已不支退下。
  記得恩師曾說,從上往下,因有前人築好落腳處,只要輕功提縱術練到登萍渡水,即能行之,如想從下往上去尚未有人能行。
  若想繞過山谷,又不知需費多少時日,便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只一瞬間,小龍忽然朝自己腦袋猛拍了兩掌,拉著長耳老人衣服一拖,“嘶”的裂了一大幅,小龍趕忙撒手,口中嚷道:“長耳哥哥,別怪我,因為我太高興了,我想到一樣東西,我只要找來給你,你就不會餓了。”
  長耳哥哥聽說,又高興了,拉著小龍問道:“是什麼快說!是什麼?龍小子。”
  小龍道:“酒嘛!長耳哥哥,你說對不對!”
  長耳哥哥一聽,歡欣雀躍,兩手飛舞:“對對,就是酒,一點不錯,就是酒,哈……哈……酒酒,真是酒。”
  長耳老人忽然身形一停,一把將小龍拖住,輕聲問道:“龍小子,你的酒呢?”
  小龍說:“我得去拿呀!”
  長耳老人說道:“呵!對了,還得去拿,龍小子,你就快去拿吧,捉到那條小毛蟲我一定給你,別人我偏不給,我就給你。”
  小龍叫道:“長耳哥哥,你講不講理,我跑了一天還沒吃東西呢!你看現在什麼時候了?”
  長耳老人抬眼望窗:“哈哈,天黑了,欸!我長耳哥哥又得餓一天,欸!又得餓一天!”說完躺下就睡,些時即沉沉睡去。
  二小看了長耳老人這種半瘋半癲的狀態,相互對望了老半天,心裡就捉摸不出,到底什麼滋味,隨著也拿起鹿肉飽餐一頓,躺下歇息。
  一陣耳癢,把小龍從甜睡中驚醒,翻身坐起,看天已在亮,即聽長耳老人輕聲在耳邊說道:“龍小子,該起來給我拿酒去了……欸!你倒是睡得挺好,長耳哥哥就是不能睡。”
  說著伸手地上拿起兩雙小草鞋,說道:“我睡不著,想到你兩個丫頭小子赤光著腳,在這森林裡可不太好走,就爬起來給你們編織了兩雙草鞋,你穿上瞧瞧。”
  說這幾句話,可一點瘋癲傻氣都沒了,小龍感動萬分地接過,見是樹皮做的,穿上還挺舒服,只是略感不習慣,彆扭。
  長耳老人看見小龍穿上正好,剛想笑,大概瞥見了金燕那甜美的睡態,又給忍住了,拉起小龍,往樹外鑽去。
  待一離開樹身十來丈,長耳老人就頻頻催促:“龍小子,你倒是去不去?沒想到這個字,我就沒這個字,經你這麼一提,我差點就要放棄這小毛蟲了。”
  小龍暗忖:可真這麼嚴重嗎?隨趕緊答道:“去!去!!去!我這馬上就去,不過,我要回去叫金燕一道去。”
  長耳老人臉色一正,說道:“燕丫頭就留在這,你可快去快來,別使我等急了,再不去,我可就不理你,也不和你玩。抓到小毛蟲,也不給你了。”
  小龍 聽,這可賴上了,看樣子非去不行,而且還得快,可又放心不下金燕,低下頭靈機一動,就說:“長耳哥哥,我拿什麼東西盛酒呢?”因為他想到了那個黑葫蘆。
  長耳老人這會又給愕住了,小龍看情形,自己不提他準記不起來,遂說道:“長耳哥哥那樹洞裡不是有個黑葫蘆嗎?”
  長耳老人哈哈一笑:“龍小子,真行,真行!我怎麼反倒給忘了,哈哈。”
  用不著再回去了,這兩句“哈哈”,早把金燕給驚醒了,只見人影一閃,金燕手提樹皮草鞋,已經站在小龍身邊,面朝著長耳老人說道:“長耳哥哥,一大清早,你可高興哪!”
  長耳老人咕嚕了一陣,可沒說出話來。
  小龍卻搶著說:“長耳哥哥,我和燕丫頭這就給你去拿酒,你可不能亂跑,回頭找不到,我就把酒給倒了。”
  他這一說,還真把長耳老人嚇唬住了,說道:“不走!不走!我一定不走,我一定不走!”
  小龍待金燕穿系好草鞋,長耳老人可又說了:“穿出這樹林,你們如要沒路走,最少得好半天,來!我帶你們走,這是為我的事,我總不能再偷懶。”說完振臂推出一掌“嘩啦啦……”好霸道的掌風啊!正好將一些陰路的橫枝震斷。
  長耳老人說一直往前縱去,一遇阻礙,立即揮掌開路,只片刻工夫,即已出了這濃密的森林。
  小龍金燕隨展開輕功,沿溪直上,中途,金燕突然問道:“小龍哥,你可不能騙長耳哥哥,你什麼地方拿酒去?”
  小龍笑著說道:“我聽師父說過,那位魚叟伯伯也是嗜酒如命……”
  金燕馬上搶著插嘴道:“你瞎說,師父就從來沒提起過,魚叟伯伯也是出事那天,師父才告訴我們的,你……”
  小龍一聽,朝金燕做了個鬼臉,說道:“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有這麼 天,我們大概剛進谷沒幾天,我在屋後一塊松土上方便,正好師父聽到我的聲音,問我在幹什麼,我說了,師父馬上告訴我,以後方便別在那個地方,因為那下面埋了幾壇酒,是你好朋友來時要吃的,叫我以後記住……你想,這不是魚叟伯伯還有誰?”
  金燕聽完,馬上問道:“就是茅屋後面那塊松土?”
  小龍答道:“一點也沒錯,酒就在那下面。”
  金燕聽說,格格格的笑個不止,笑畢才說:“我就盡在那上面解小便,那土鬆軟鬆軟,站在上面挺舒服。”
  小龍一聽,也接著說道:“你,你也是……我怎麼會沒看見?”
  金燕小臉只一陣紅,伸手在小龍額上一點:你呀!……”你什麼?沒說。收回手又在自己臉頰上一陣劃動:“小龍哥!好不害羞,好不害羞!”
  人雖小,羞恥之心則人人有之,何況十三歲的人了,還能算小嗎?
  朝陽谷離森林,二小來時隨意的跑跑走走,也只趟了半天多一點,這一施展輕功,金毛狒狒的提縱術,哪消一個時辰,就這一陣說笑,已進了谷口。
  金燕小龍先朝恩師墓前拜過,找到那塊松土,一陣奮挖,果然從下面挖出三個酒壇,看樣子每壇都有三十斤酒,二小好不歡喜。
  小龍說道:“金燕,你拿一壇,我托兩壇……”
  金燕笑笑說:“我拿不了,三壇你一個人拿著吧?”
  小龍怔,這可是開玩笑啦?壇子看著比人還大,我 手托著一壇,奔走數十裡地,就夠受了,你這不是存心冤我嗎?
  小龍還沒答話,金燕可又笑了:“小龍哥,你想想,長耳哥哥見酒如命,這三壇一次拿回去,保證不出十天,準得光,我們一壇壇拿回去,慢慢逗著他,或許還能拖一個月,這一壇壇的往森林裡拿,小龍哥,你還好意思叫我動手嗎?”
  小龍一想,不錯,還是金燕仔細,想得周到。
  二人又忙著把兩壇埋好,小龍高舉一壇往回去。
  待返回森林,二小剛縱入林,小龍忽感手中一輕,一聲哈哈長笑,緊接著一條黑影,當先領路往裡鑽。
  不用說,誰也會知道這個黑影是誰!
  二小鑽入那樹洞後,只見長耳老人正掀開泥封,霎時,酒香撲鼻,長耳老人臉俯壇口,眉開眼笑地嗅著,然後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下,閉眼含口的好半天工夫,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眉展眼睜,立刻雙手捧起酒壇,對著嘴,咕嘟咕嘟的直灌。
  大概總有兩三斤下肚了,長耳老人才將酒壇放下,說道:“好龍小子,哪裡弄來這麼好的陳年茅台,這真是有錢難買,好……好……好……,”這大概是酒的力量吧,長耳老人跟著清醒多了,那種半瘋癲的傻動作也沒有了。
  這一串的“好”,小龍可不知道好點什麼,因問道:“長耳哥哥,你說了半天好,到底是什麼好?”
  長耳老人沉吟有頃,說道:“我說好就好,酒好人也好,不過人不會使你白好,你說,你要什麼,我一定想辦法給你什麼,如若現在沒有,捉到小毛蟲後,到大城市里馬上給你,就是你要皇帝小子那冠帶,五爪黃龍袍,也行……燕丫頭,你也好,你要什麼?”說完捧起酒壇又喝了兩口。
  小龍是有心人,肚子裡主意早就上了譜,釣食放下就等魚兒來上鉤,現在魚兒真的上鉤了,只是還不知魚兒的大小,總之,只要魚兒嘴饞肯吃食,管它大小,遲早總跑不了。
  於是說道:“長耳哥哥,你的話,可算數,不會賴?”這又顯出小龍的聰明了,明知長耳哥哥,是當今武林奇俠,世外高人,只要是想學他的武功,又怕他食言反悔,遂不很禮貌地說了這句話,只為的是加重語氣,也就是把魚鉤再抽抽鉤牢一點。
  長耳老人聞聽,暗怒站起,喝道:“龍小子,你說什麼?你以為我窮,拿不出來是不是?哈!哈!哈!你也不打聽打聽,我酒仙從來說一不二,酒仙有酒就成仙,什麼樣戲法都變得出來,現在我索性誇大一點,每人贈送三樣,龍小子三樣,燕丫頭三樣,你倆就放膽說吧!”
  說完氣呼呼的,捧起壇子又咕嘟咕嘟地喝了兩口。
  小龍暗忖:“魚兒已鉤牢了,再拉的話線可能就會斷”,趕忙說道:“長耳哥哥!”
  只叫一聲,長耳老人那兩面墮肩長耳,突的一豎。
  “我想,我一個小孩子,出門就怕別人欺侮,有寶貴的東西,更擔心別人唾涎,想著來偷,長耳哥哥,你就教我三樣武藝吧!……”長耳老人聽到這,忽的站起身形:“好呀!你們……”
  小龍可沒容他說完,插嘴道:“第一樣,學你那橫技上打滾,第二樣,學你一旋身就沒影子,第三樣,學你那一掌將樹枝樹葉打成長長的一個圓洞。長耳哥哥,你說過三樣,可不準賴。”
  長耳老人怪笑連聲:“你倆個小鬼是存心訛我來了!好呀!存心訛我來了,這三樣,那三樣,同是三樣,好吧!誰叫我喝了你的酒,燕丫頭,你要什麼?總不會也是這惹人煩心的勞什子吧,什麼金釵子、玉鐲兒,胭脂宮粉,大花襖兒;綢緞衣料該多好。”
  金燕一陣嬌笑說道:“長耳哥哥,你錯了,我最討厭那些七零八碎的,我也要學武藝,只是我不要學小龍哥那三樣,可是我又不懂什麼名堂,長耳哥哥,假如你真認為我好,你就把那最稱心的教我三樣,如果你教得我滿意,我準叫小龍哥給你照這樣再背一壇來。”
  金燕也不是傻子,小龍哥一動她就知道反應,小龍學的是長耳哥哥昨天和今晨施展出三樣最好最妙的,自己再另學三樣,加起來不是六樣嗎?可是,唯恐他不悉心教導,不拿出絕藝相授,送給他許了個願,因為這三壇酒、遲早總得進他的肚子,不如藉題目讓他歡喜歡喜。
  長耳老人聽說還有一壇酒,這可是精神來了:“燕丫頭,長耳哥哥不食言,你燕丫頭可不能騙我,到時候沒酒我可得把你砸扁了餵毛蟲。”
  金燕小嘴一嘟,說道:“長耳哥哥,你要不拿出稱心的教我,你要教得我不滿意,別說把我砸扁了,就是把我斬碎了,你也別想喝。”
  長耳老人鼓掌大笑:“燕丫頭,我就喜歡你,說得一點不錯,來來來,我得先試試,對!一定得先試試,不試怎麼成?”
  長耳老人語畢,盤腿疊坐,伸出兩掌,二小機靈敏捷,知道他要先考驗二人的內功,遂也盤坐對面,各自伸出一掌,與長耳老人兩掌相抵。
  頃刻後,長耳老人兩個長耳頻頻顛顫,二小閉目凝神,可也滿頭冒汗身子微抖。
  長耳老人驀然撒掌,雙目突睜,冷電驟射,就象二把利刃般,直刺入二小的心房,小龍金燕不自覺的就盤姿坐態,迅退三尺。
  長耳老人那冷電般的奕奕精光,一眨眼的工夫,就隱沒地,哈哈一笑“好!好!好!這方面可以不必學了,你倆的根基比我強多了,大概是偷吃了仙桃下凡的金童玉女,我也不管,現在我們到外面捉迷藏吧!你二人先抓我,只碰到我的衣服就算,長耳哥哥先出去,你們數了一、二、三就追,別多數,也別少數,就是一、二、三。”
  說完,一縱身就往外鑽,二小儘快地報一二三,跟著就追,一出樹口,即見長耳哥哥身影,象飛箭,象強弩,象閃電,象疾風般的直往濃蔭密葉裡。
  小龍金燕相互一使眼色,分左右包抄過去。
  二小在朝陽谷這一月苦練之下,真是一日千里,那篇神功秘芨經瞎老的指導,已真正的扎穩了根基,適纔與酒仙這種世外高人較量內家真力時,小龍感到長耳哥哥的壓力卸去。
  可是壓力一止,體內即時感到一層層一陣陣鋼猛無鑄的陽和之勁,從體內自行集中右臂,往對方壓去。最後長耳老人競耗了五成真力,始將二小逼退撤掌。
  此刻在樹林中縱起飛落,只片刻工夫後,即被小龍追了個首尾相連,但就差這麼一點,二小始終沒能摸上,小龍氣個過,猛然提氣攢勁,腳上用足十成功力,凌空一飛起,電射般地往前撲,甚堪夠上尺寸,徒覺長耳哥哥高大的身影盤空一旋,一陳煙似的,四散飛射,小龍再看,哪裡還有人影。
  金燕只差一步,看見那四射的煙影,也不由怔住,叫道:“小龍哥,這是什麼功夫嘛?”
  小龍沒理會金燕,放眼四處搜望,見長耳哥哥,已高高地站在一株古松樹頂松尖之上,眼望道二小痴痴地傻笑。
  小龍自言自語地說:“這種臨危救命脫身,再妙不過,非得好好學學不可。”
  學武是沒今止境的,高深的武藝,只有從不斷的努力勤奮中,苦苦的得來,俗語說:“要學驚人藝,只怕有心人。”
  酒仙長耳哥哥可真沒食言,自這日開始,就在這種半瘋癲半清醒狀態之下,將一身絕藝傳於二小。
  小龍學的“千斤卸力”就是橫枝上翻滾,這屬於內力之一,(功效前章已有說過不再多說)“飛花散影”這屬於輕功,“降龍手”,總共只有三招,但卻威力無邊,剛猛至極。金燕學的可大不相同,一套“飛鳳劍”一共六招,只是六招可參差任意使用,招招連接,奇妙絕倫。一種迴旋傷從折暗器手法。一套空手白刃。
  每人各三樣,在這短短的一月時間裡,可是真緊迫到極,長耳老人雖半瘋半傻,卻嚴厲異常,督促甚緊,二小毫不松怠,勉力奮發,從不叫苦。
  這一日,天色曙光末觀,長耳老人即將二小喚醒,說道:“龍小子,燕丫頭,今天三壇酒都光了,我們緣份也盡了,我不想對你倆作深切的認識,我也不希望你們追問我什麼,因為我久離絕塵寰,今天把小毛蟲抓住送給你”,說著用手指指小龍。
  今天的長耳老人,紅臉上微笑依然,但是那瘋癲之態已不復見,只聽他繼續說道:“我貪喝了你倆三壇陳年茅台,你們也學了我不少絕藝,兩相抵消,誰也沒沾誰的光,只是沒真正遇到萬不得巳時,最好不要用,最後我有兩句話,多積善德,少造殺孽,龍小子,小小的年紀,眉騰殺氣,最是怕人,現在我也不多說了,那小毛蟲,也快出來了,我們這就去吧!”
  說完領著二小,朝西南方奔去,這連綿萬頃的森林,枝繁葉密,長耳哥哥縱躍飛馳,仿佛畏懼什麼,萬分謹慎的,並關照二小,屆時必須緊閉小口,看見任何凶險之事,亦不准呼叫。
  大約頓飯工夫,二人已前後來至林邊山腳下,長耳老人將二小安置在一塊大石後,即行往右前方縱去。
  小龍伏在石後,見遠遠的數十丈圓內,寸草不生,土作黑紅色,一直伸展到一塊,大石板處,大石亦作黑紅色石板中央一個蘋果大的洞,暗忖不要趄是點點大的毛蟲,那可沒什麼好看。
  二小靜坐的,兩個時辰過去了,依然未見絲毫動靜,正感不耐,驀聽一聲雞啼,可又象嬰兒夜哭,二小不禁悚然,注目一看,這一聲怪嚎消失後,大石上仍然不見物。
  看看日已中天,烈日下眼前金光一閃,大石下不知何時,已豎立了一金色棒棍,長僅七寸,粗如兒臂,仔細一看,不對,是個活的,現在仍在旋轉著。
  好半天工夫,旋才停了,這一停,二小真的給嚇了一跳,暗忖,這是什麼東西,紅金圓筒。三角細眼尖肋頭,身子金光閃閃,卻有蛇紋,站在石上,就象一節黃金圓筒。
  忽的,雞啼怪叫聲又起,那紅紅的雞冠,一顫顫的,聲響淒厲之極,似焦急不耐之態。
  一粒小小紅果,驀然從半空墜落,二小離空地數十丈遠,仍能嗅到了股淡淡的幽香,從紅果身上發出。
  那金色紅冠怪蛇,見之紅果從空落下。也似微感驚駭般的,身子平石滑退一尺,只是,那淡談的幽香,卻吸引著那怪蛇,慢慢的又復往前滑動。
  慢慢的,怪蛇已來至大石邊,一道金光,那地上紅果,已然不見,金色怪蛇仍立在大石邊,二小這瞬息之間,未把那道金光看清,但卻知道系怪蛇所為,不覺齊齊駭了一跳,好迅速的來去,陽光普照之下,這比電射還要驟快三分。
  半空中又落下一粒紅果,只是這次比較遠一點了,金色怪蛇已然知味,毫不遲疑地電射而出,這次似乎比較遠一點,看見它那尾尖一沾,又復退回大石。
  二小均感奇怪,不知道長耳哥哥鬧什麼鬼,只見紅果一粒粒的,從半空落下,一次比一次遠,已出去十餘丈了。
  金色怪蛇需要墊一次地才能夠上,接著墊兩次,突然,幽香紅果,半空落下一大把,分散開兩三丈遠,金色怪蛇正一枚枚的吞食時,長耳老人驀的從半空中飛下,手裡拿著根樹枝,往石中洞中塞去,一下就塞塞得實實的。
  一道金光,朝正長耳老人射去,長耳老人身子一閃,“哈哈”笑道:“小東西,這下你還跑得了嗎?”
  一道金光,朝正長耳老人射去,長耳老人身子一閃,“哈哈”笑道:“小東西,這下你還跑得了嗎?”
  金色怪蛇只一沾地,又復朝長耳老人電射而至,飛至中途,忽地張口噴出一股毒液,飛散著朝長耳老人罩來。
  長耳老人在這毒液飛罩,似乎勢急不易閃避,雙掌猛推,將毒液全部震回,人也跟著閃過一邊。
  金色怪蛇哇啼怪叫,仍朝長耳老人射去,這次他不再躲了,只一側身,反手一兜,一把便將那飛來金色怪蛇抓住,那怪蛇可也奇怪,那周身似有無比的勁力,只一被抓住,立刻混身顫抖不止,軟綿無力,且慢慢地萎縮到象一只筷子般長大。
  長耳老人拿在手上,看了總有頓飯光景,始說:“還好,我料定你還沒成形,再有個五七年,找酒仙恐也沒法制你了。”
  長耳老人笑道:“龍小子,我如不告訴你,你永遠不會相信,這蛇名叫金蛇,蛇中之王,奇毒無比,繁殖不易,壽命卻長,且極有靈性,易於飼養,金蛇嗜酒食,只略餵些許酒食即可,每逢餵食前,你需給於習慣的訓練,日久必能受你操縱,今日之得手,亦非易事,我守此已半年之久,觀之再三,第一次失敗受傷,還好未被其毒液沾住,只被其尾部,在大腿上輕輕擦過,就坐了十五六天,爬不起來,第二次將它誘離洞口,將要成功之際,被燕丫頭之驚呼,使它警覺逃回洞去,這次總算成功了。”
  說到此,從懷中掏出那小黑葫蘆,將金蛇慢慢放入,金蛇一離他手,立刻在葫蘆裡翻滾跳躍。
  長耳老人將小黑葫蘆遞給小龍,說道:“你瞧!”隨看將手伸出,二小一看,長耳哥哥兩手臘黃,且有一股濃重的硫磺味。
  長耳老人又接著說道:“這條金蛇,尚未成形,又吃了這多醉果,這醉果內含酒份其多,是我在進山中解饞的好友,不想正做了捉蛇的誘物,金蛇吃了醉果後,柑射即會退滯,一旦將歸路切斷後,金蛇就拼命噴出全身毒液,此招一敗,金蛇則只有靠頭頂之紅冠,金蛇頭頂紅冠堅越換石,無堅不摧,但卻能奈我何!”
  說完又復大笑不止,小龍聽說,長耳哥哥還真下了功夫哪!遂說道:“長耳哥哥,我要它有什麼用呢?”
  長耳老人一掃這一天的莊嚴,又復半瘋半癩地說道:“龍小子呀:這是你的福氣呀!哎呀呀!我的小黑寶貝,我的小黑寶貝,喔!喔!喔!”說完竟哭了。
  金燕見長耳哥哥又哭了,這哭泣在這一個月裡已不曉得多少次了,總是喝了酒就會好,可是酒已光了,遂上前拖著長耳哥哥的袖子,說道:
  “長耳哥哥,不要哭了,你還要不要喝酒,我給你拿酒去。”
  長耳老人立刻破涕為笑,說道:“燕丫頭,你說的可是真的,沒騙我?”
  “長耳哥哥,真的有,沒敢騙你,”金燕是硬著頭皮說的。
  長耳老人說道:“好!你倆現在就在拿,我在樹洞裡等你們。”
  金燕說聲“好”就牽起小龍哥的手,仍望朝陽谷方向縱去。
  剛出樹林金燕就站住了,小龍問道:“怎麼不走了?”
  金燕秀眉微皺說道:“還有酒嗎?小龍哥?”小龍搖了搖頭,說道:“是你自己說有的,你問我於麼?”
  金燕笑笑說:“我也明知沒有了,但是看到他哭,就只有酒能止住他,這次我是存心騙他的,可是我知道小龍哥你準有辦法,假如沒酒,他準哭得更傷心。”
  小龍低頭沉吟有頃,忽然說道:“我想到了,長耳哥哥說那小紅果含酒份很多,可以解饞,我們何個找那小紅果去。”
  金燕一聽,高興的說道:“真是小龍哥有辦法,對,趕快找小紅果去,快!快!”
  這事他倆可是白費勁,酒仙在這有半年了,還能有這小紅果留下來給你,二小轉了兩三個時辰,直到入夜,仍沒找到一粒,小龍在無可如何之下,只得說:“金燕,回去吧!找們現在沒事了,拉著他日以繼續夜的往城裡趕,最多三五天,也就可以到了。”
  二小遂返回樹洞,待進樹洞後,沒見長耳哥哥的影子,忽然小龍在樹壁上發現了幾十個字,是用手指寫的,筆力蒼勁,入木二分,內容是說好心人日後定得好報,並說武藝日新月異,應朝夕勤勉切磋琢磨,不可惰怠,最後告訴二小,西行三日可達東川,往東南三日可抵宜威等語。
  小龍看了,知道長耳哥哥已走,對金燕一說,金燕非但沒高興,反而傷心地哭了,說道:“長耳哥哥對我們太好了,我今天實在不應該騙他,我對不起他。”說完倒在小龍懷里,越哭越傷心。
  小龍心裡也感內疚,但事已至此哭又何用,好不容易將金燕勸止,在樹洞裡住了一宿,次日清晨逕奔宜威而去。
  整整兩個月的時光,二小已大非昔比,雖然時日甚短,但學的東西卻是不少,包括內外輕力,拳劍暗器,均曾涉獵,且又根底深厚,人又敏慧,以往一步三回首,躲躲藏藏,膽戰心寒,如今是昂首闊步,縱躍如飛,心情爽朗。
  數日的一個黃昏,夕陽西墜,把半邊天都染紅了,小龍看見前面山峰斷了,遠處又有幾聲犬吠,小龍凝神側耳地聽了一會,回首對金燕說:“今晚恐怕不會再露宿了!”
  金燕停身道:“你怎麼會知道?”
  小龍笑笑說:“不能停,還得快走,前面有一片樹林擋住,看不見。”
  小龍領先縱起,追著犬吠聲音的來路,展開身法,幾個起落,已縱林邊,見林邊正有株高高的樹,小龍腳尖微點,一鶴升天,手指略按樹枝,便到了樹顛。
  小龍提氣輕身,施展開長耳哥哥所授的“千斤卸力”腳尖搭在一枝細的樹稍上,四下眺望,身子平隱已極。
  忽聽!“小龍哥,我也上來了!”一條細小人影一閃,金燕也飛身上了稍,二小手牽手的一起一伏,隨風上下搖擺不休。
  小龍用手一指道:“金燕,你瞧,那邊林中小是有座庵廟嗎?”
  金燕順指望去,隱隱見林中露出一角紅牆,二人遂飄身下樹,直向座庵廟奔去。
  只頓飯工夫,已來到地頭,見是一座尼庵,山門緊閉,上面寫著三個大字,“慈悲庵”,黑底金字甚是莊嚴。
  小對著山門一陣亂拍,等了好半工夫,才聽到裡面步履之聲,接著“呀”的一聲,山門打開了,見是個老年女尼。
  小龍 見老尼,即感愧疚般的,連忙行禮道:“老師傅,我們是過路的,錯過了宿處,來到寶庵,請你行個方便,讓我兄妹倆,借宿 宵,天明即走。”
  那老尼開門出來,見是兩個天真活潑的小孩來投宿,連忙將那拉開的大門,又復掩起一半,另一半用身子堵住,面色微觀驚慌地說道:“小施主,這裡可不是你們住的,快走吧?再出去二十裡地,就有農家了,快走吧!”
  小龍見老尼掩門,心中已自有氣, 聽回絕,心中就更形光火,方外之人與人方便,怎的拒絕,老尼說得委婉,也不抵事,正欲大聲喝問。
  忽聽老尼身後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慧明,什麼人叫門,是那老鬼嗎?怎的今天不走大道呢?”
  老尼面色更見驚慌,說:“不是的,不是的……是……”
  那聲音又道:“今天怎的吞吞吐吐,還不把門打開。”
  老尼似萬分不得已般,緩緩移開身子,將門打開,小龍見老尼身後,走出個妙齡女尼,年紀輕輕的,且長得相當標致,只是神情中略帶妖媚。
  那妙齡女尼見是對男女小孩粉裝玉琢的,臉上立現歡容,說道:“小施主,借宿來的嗎?出家人慈悲為懷,請進請進!”
  金燕見到年輕女尼,就覺得有點邪門,討厭,可又說不出理由,正巧小龍也在猶疑,剛來是真想借宿,且非藉不可,現在妙齡女尼大大方方的請他,反倒躊躇起來了。
  只沉吟思索 會工夫,即昂然抬頭,謝過女尼,走進山門,見山門裡是個挺大的院子,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十分整齊美觀,兩旁兩個小池,池中豎著 塊山石,石上雕著兩條金色,魚口噴出 股清泉,灑落在小池中,沙沙沙的,耳目為之 新。
  小踏進院中,精神為之一爽,適纔的些許不安,早巳拋諸腦後,見尼庵地方不小,前後總有五六間,且尼眾甚多,但只聞那隱約的語聲,卻不見人影。
  妙齡女尼領著二小,一進進的直穿到第四進,在一個孤立的房間門口停下了,說道:“小尼悟明敢問小施主貴姓大名,好報知敝庵住持。”
  小龍拖了 禮,說道:“在下黃小龍、這是我妹妹金燕,”此時,金燕也向悟明女尼行了個禮。
  悟明女尼也合什答禮,道:“房間有床鋪,小施主就請休息吧,少時再叫人給你們送些齋飯來。”說完,掉頭自去了。
  這時分天已黑了,房裡黑洞洞的,二小可沒在意,見房中果有一張很大的木床,帳被均甚整潔。
  二小進房後,只一會工夫,一個小尼手裡拿著支蠟燭提著兩份素麵送來,小龍見小尼,和自己人差不多大小,生得很白潔,也很美,小眼珠大大的,可就好象沒神光。
  小龍問道:“小師傅,敢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到宜威去還有多遠了?你們住持大師法址怎麼稱呼?”
  不想,小尼將蠟燭素麵放下後,就靜立一旁,一問三搖頭,就象是個啞巴!
  小龍面對金燕笑笑說:“這小師傅恐怕是個聾子,不是聾子也準是啞巴!”此語方畢,忽見小尼兩眼一瞪,睜是睜得蠻大,可仍然缺少神光。
  小龍又欲開口說什麼,被金燕在桌下輕輕地踢了一腳,二小匆匆地用畢,小尼似乎氣呼呼地將碗收了就走,臨出房門還回過頭來瞪了 眼。
  待小尼步履聲去遠後,金燕方始說道:“小龍哥,是尼庵,我看著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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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尼庵淫窯 二小初逢陰爪功 天各一方 小俠誤戰窮家邦

  小龍道:“不見得吧,尼庵裡處處都佈置得整潔異常,且尼眾也不少,從哪點看出不對呢?”
  金燕秀眉微蹙說道:“我也不知道奇怪在哪裡,這只是我內心的一點預感,而且我懂的事有限,所以說不出來。”
  小龍接著說:“不管它有什麼不對,但他們款待我倆,總算很周到了,像這碗素麵,我還是生來第一次嘗到滋味確實不錯,還有這軟綿綿的被子,我也好久沒享受到了。”
  說畢即將門閉上,和衣往床上一躺。
  半夜裡,小龍從甜睡中驚醒,屋面上傳來夜行人衣袂飄風之聲,心頭暗奇,夜半三更天,尼庵裡怎會有夜行人來往,輕輕將金燕搖醒告之。為了好奇,二小悄沒聲的將門推開,尼庵中繁星點點,小龍閃身出門,見尼庵裡燈明如白晝,嬌笑聲隱隱可闖,這哪象個清靜修道之所,簡直就象繁華都市裡的妓院。
  小龍膽大包天,他也不想想,能在荒山野嶺幹這種勾當,不是江洋大盜,可也非等閒人物可比,小龍閃身欺近一面窗下,用指甲扎了個月牙洞,湊眼內覷,見一個魁偉大漢正抱著個年青女尼,二人脫得一絲不掛正在翻雲覆雨,幹那苟且之事。
  小龍雖說還是小孩,可也看得俊面透霞,連忙退下,金燕不知好歹,也想瞄瞄,被小龍一帶,拖了就走。
  二小掩掩藏藏地來到一面窗下,忽聽一個尖聲怪傑叫道:“悟明,這些個膿包廢,真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吃,都給我牽了出去。”隨聽到稀稀索索的聲音,歇了一會工夫,尖聲又說道:“悟明,今天可有什麼新貨色?”
  隨聽悟明女尼說道:“今天沒新人來,只有兩個仙童玉女般的小娃娃,在庵內借宿。”
  “兩個仙童玉女,好吧!閻娘娘也幾天沒吃童腦了,就把他二人抓來吧!”
  悟明女尼應了聲,就退出房去了。
  小龍聽得火冒三千丈,可又不知閻娘娘什麼人物,非常仔細地用指甲扎了洞,見是個十分豔麗的中年女尼,披了件薄得透明的雪紗,凝脂般雪白的胴體,曲線畢露,隱約可見, 雙秀目開合間,精光如冷電,顯見內功修為極佳。
  小龍撤身退後,暗忖:眼前情勢燃眉,悟明女尼發現我倆失蹤,必然回報,我倆現在抽身一走,當然不會有事發生,但眼見這種罪惡滔天,危害得人的尼庵,不加以毀滅,心中確實氣大。
  忽見金燕偎身過來,用手左引比劃著,小龍經這比劃,心中立刻雪亮,而不住點頭,大加贊同,二小遂分別閃身縱上。
  且語悟明女尼奉閻娘娘之命,來到小房裡,見二小已然失蹤,剛踏進門,門尚未開,一陣劈拍連聲,冒起三四處火頭,緊跟著五處六處,霎時火光沖天而起,火勢越燒越猛烈。
  只瞬息之間, 已有多人穿流不息,匆匆來往提水灌救,卻因水源不足,只救熄得一兩處,餘者火苗通天而起,映得半山一片血紅,慈悲庵霎時的整個浸在火海裡。
  一陣陣喧嘩吵鬧聲,驚呼奔走聲,憤恨怒罵聲,悽婉喟嘆聲,把一座靜寂的尼庵,弄得驚慌失措,紛亂不堪。
  尼庵後園中,兩條嬌小人影冒起,剛越過圍牆, 聲嬌喝,接著人影一閃,悟明女尼橫劍阻住險去路,厲聲叱道:“你倆個小混蛋,做得好事,還想走嗎?乖乖替我留下吧!”說完,振劍分心就刺。
  不用說,兩個人影就是小龍與金燕,二小四處放火後,如撒手一走,了無什事,只為要眼見這罪惡污地,片瓦無存,方始甘心,現見慈悲庵已大部燒燬,剛想默然開溜,就被悟明女尼搜索窺見,閃身阻住去路。
  小龍見寶劍精光閃閃,不敢硬接,閃身避過,將金燕推離丈許,忽聽一聲嬌喝,金燕已駢指如戰,朝悟明女尼撲去。
  悟明女尼奉命搜尋放火之人,和三個師妹,在尼庵四周,分頭搜尋半日,連一點可疑人影皆無,正感疑惑之際,發現二小縱出圍牆,見二小輕功不弱,但不知武術如何,遂振劍一試,不想劍出人影已杳,緊接著金燕已嬌喝撲到,且那小手,竟也帶有微微風聲。
  悟明女尼連忙撤劍,一式“攔江截水”下削金燕玉腕。
  忽然金燕一聲嬌笑,人影閃處,纖纖玉掌,施展開無影怪俠的“映光掌”,快似電閃般出手,未容悟明女尼變招,一陣搶攻,逼得悟明女尼連連退出三丈餘。
  悟明女尼,雖有寶劍在手,卻因一上來,即存輕視之念,被金燕搶握先機,不由殺心徒起,心神抱一,一聲清麗嬌嘯,右手劍橫切敵腕,左手沉腕露爪,猛朝金燕左肩抓去,這一下要被抓上,金燕非肩骨立折,命傷當場不可。
  誰知金燕早有成算,這一陣搶攻得勢後,即閃身暴退,停身小龍身旁,復又對悟明女尼做了個鬼臉。
  悟明女尼這個氣焉能不大,未作稍歇又欲欺身進招,驀的身前人影一閃,來的卻卻是慈悲庵住持閻娘娘,依然輕紗飄飄,裸體玲瓏可見,媚眼微笑,注定二小說道:“二位小施主,適纔敝庵的無名火,可是你二人放的。”
  小龍一見閻娘娘這種毫無羞恥態度,已自有氣,說道:“不錯,正是我倆做的,你又待怎麼”
  閻娘娘,人稱陰爪閻婆。她已有六十多歲了,只因精於深補駐顏有術,故此看來仍像個中年人, 雙玉手練有陰爪功,厲害非常,且又狠辣無比,殺人無算。
  今日二小將慈悲庵焚了,陰爪閻婆早巳氣得玉面灰青,竟有那不長眼的敢來試嬰鋒芒,老虎口裡拔牙,聽到悟明清嘯後,也不改裝一陣風般趕來,見二小後,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喜愛,將那周身怒焰,強壓忍住,今見小龍氣勢兇滔的一頂,心裡更是歡悅,說道:“這小小尼庵,娘娘也不放在眼裡,只要你倆肯跟我做徒弟,娘娘 慨不究,且可將我一身絕藝傳授你倆。”
  小龍對這種淫婦盪娃,本就不恥,聽得意欲收自己二人為徒,也不管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聲哈哈大笑說道:“好不知羞恥的淫尼,憑你也配……”
  陰爪閻婆聽小龍罵她淫尼,氣得柳眉雙揚,目射閃芒,嬌叱 聲“住口!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今天要讓你活著離去,陰爪閻婆從此江湖除名。”
  小龍金燕可不懂得陰爪閻婆在江湖的名氣,雙雙哼了 聲。
  “小畜生,娘娘愛惜你資質不凡,讓你死個明明白白有什麼本事就盡使出來吧!”
  金燕適纔激戰悟明女尼,一招得手,搶個先機。將悟明女尼逼退,以為陰爪閻婆也不會好到哪去, 朝嘗到甜頭,又欲再顯威風,也不作答,閃身揮掌直向陰爪閻婆攻去。
  也沒見陰爪閻婆怎麼閃避,心中一喜,手掌堪堪襲到肩頭,驀覺腕脈一緊,腕骨痛折心肺, 聲嘿嘿冷笑,身子凌空飛起,拋出三丈遠近。
  小龍一見,驚魂皆顫,身形聳起,半空裡將金燕嬌軀抱住,落地一看,金燕臉如金紙,氣若遊絲,右手腕脈處,五條墨黑指印,慢慢的向上伸延,就象幾條纖細的小蛇,在向上游走般,小龍心膽俱裂,毛骨悚然。
  “小畜生,知道厲害了嗎?如今若想順從娘娘心意,拜我為師,還來得及,娘娘大發慈悲,將你妹妹治好,如若不然,只過一時三刻,陰毒攻心,再有仙丹靈藥,娘娘也無能為力了。”
  小龍此刻真是憂心如焚,象這種浮盪妖尼,自己怎能事之為師,眼看著金燕就要命傷當場,想起金燕數度救命之恩,想起,半年來的同生死,共患難相依如命之情,不禁潛然淚下,寸斷肝腸,緩緩將身形站起,驀然一聲暴吼厲嚎,如鬼哭如狼嗥,欺身直進施展長耳哥哥所授三招“降龍手”照准陰爪閻婆推出。
  陰爪閻婆見小龍依然不悟,似乎以死相拚,心想也給你吃點苦頭,讓你知道歷害,心悅臣服。見小龍凌空推掌,不閃不避,用了五成真力招手硬接 掌,暗忖:這 掌不要你躺三個月才怪。
  誰料掌風甫接,驀覺煞風甚勁,壓力驟增,手腕微麻,心幌神搖,大驚暴退,心中也自疑懼橫生。
  小龍也被這一掌,凌空擊退出半丈遠近,但小龍此刻已是熱血沸騰,視死如歸,奮不顧身地只腳一佔地,又復騰身聳起, 再次往陰爪閻婆攻去。
  陰爪閻婆本以為小龍和金燕年歲相約武功或也不相上下,不想小龍內力掌風競較金燕強得多多,適纔自己五成真力一掌,非但沒將小龍擊傷,自己反被震得心神搖幌不定,見小龍腳方沾地又復再次撲來,遂也潛提丹田真氣,將功力加到十成,再硬接一掌。
  “砰”的一聲暴震,小龍在半空裡翻了兩三個跟鬥,跌出四丈遠去,眼角金星暴射,臂腕如斷折,胸腹心血翻恿,一時強壓不住,哇的咯出數口鮮血,人就昏暈過去。
  一股瓊漿玉液的水質,從喉頭真流入肚,身子一陣舒爽,小龍從悠悠中醒轉,感覺身子在搖晃不停,並有車轅滾動之聲,馬嘶聲,喧鬧聲,連忙睜眼,見一個三十餘歲的精壯漢子,方面大耳,濃眉星目,獅鼻方口,好一付魁悟的長象,將自己抱在懷裡,那蒲扇般大的手,正端著個小碗,碗裡還有小半碗的涼水。
  忽聽大漢說道:“小兄弟,這會兒可舒服點,那位師太說,你生了一場病,已經快好了,叫我們帶你到城裡去,再請大夫給你看看,另外再想辦法送你回家去,那位師太也真是客氣,臨走硬給留了幾十兩銀子。”
  小龍聽完,心裡糊塗透了,但是這些都不關緊要,唯一是金燕的人呢?遂問道:“這位伯伯貴姓?我還有一個妹妹是不是也在你們車上?”
  大漢聽說,也就笑道:“我叫李志虎,那位師太將你交給我們時,手上確還抱了 個女孩,她說女孩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恐怕 時好不了,叫你不要擔心,也不要 直掛念著她?
  日後自有相逢的日子。”
  小龍心裡暗忖:這位師太不知是誰,難道依然是陰爪閻婆嗎?她不是也要給我做徒弟的嗎?怎的只帶金燕 人去,卻把我又救了呢?不是的,絕對不是,忽然想起就在他尚未暈絕的 霎那,仿佛聽到 聲清澈的佛號,只是為什麼義單單把我一人留下呢?百思莫得其解。
  忽聽李志虎說道:“小兄弟,你歇息 會吧! 天快晚了前面就快到站,我要照顧著住店。”說著將小龍輕輕放下,就跨轅跳下車去了。
  小龍 個人躺著,沉思,想著自己可憐的身世,海樣深的血仇,半年的奔走躲藏,兩月的學藝,尼庵的變故……想著想著翻了個身,驀覺胸間隱隱作痛,心中一驚,連忙爬起疊坐,這一掙勁,胸間疼痛立時加重,頭額冷汗滾滾而下,趕忙坐起運功。
  起初,痛苦仍烈,只片刻後,痛苦慢慢消失,真氣行轉周身萬穴後,始感舒泰暢適。
  落店時,小龍已能自行下車,李志虎見了,高興異常,但卻不准小龍多作活動,硬逼著小龍睡下,又吩咐店夥弄了碗稀飯吃了,對小龍愛護無微不至,小龍內心十分感動。
  夜裡李志虎與小龍胝足而眠,小龍聽李談些江湖趣聞,及一些凶險惡鬥,又談些鏢局裡的鎖事。
  原來李志虎外號霹靂掌,在昆明黔滇鏢局裡當一名鏢師,內外輕功均有相當火候,掌中一對六十斤重緬鐵扳斧,威力更是驚人,兩臂沒有千斤之力,也難使開。
  此次護鏢事了,返回昆明途中,遇上了這件事,李志虎人生得魁偉,看似兇惡,心地卻慈善之極,見著小龍更為投緣,遂親自照料著。
  小龍叫道:“李伯伯……”
  李志虎止住他道:“不要這樣叫我,我還沒媳婦呢?不過,我也是不準備娶媳婦的了。”說完輕輕的嘆了口氣。
  小龍一怔,瞧你不出,如此粗獷豪爽的人,居然也會鬧心事啊!為怕提起使他傷心,也不多說,只道:“李大哥,我名字叫黃小龍,你以後就叫我小龍吧?”
  李志虎眉頭微舒笑道道:“看著吧!我總喜歡叫你一聲小兄弟,因為我沒有兄弟,也沒有姊妹,只有一個人。”本是微笑的,說到後來,聲音也有些淒慘。
  小龍馬上翻身抱住李志虎的脖子說:“假如你真喜歡我這小弟弟,我就永遠是你的小弟弟,你就是我的大哥,因為我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一個親人了。”說完竟攬著李志虎的脖子,傷心地哭了。
  這一夜以後,二人就大哥兄弟的叫得異常親熱,只是李志虎沒向小兄弟打聽家世,做兄弟的也就沒說什麼,一頓三天,小龍每逢沒人時,或夜半夢回時,偷偷的練那不知名的神功,因此胸間隱隱的痛苦,只兩天工夫就整個消失痊癒了。
  在第四天早上,小龍就纏著李志虎要學騎馬,起先堅定不允許,怕給摔傷了,沿途不好醫治,最後經不起小龍一再苦懇哀求,總算答應了,卻吩咐一個鏢局夥計牽著走,小龍看那並不高大的川馬,心裡不以為然,上馬後走沒幾步,在鏢夥沒注意當兒,猛的伏身奪過韁繩,接著大喝一聲,馬受驚嚇,一下就跑出老遠,奮蹄疾馳。
  馬跑雖快,卻是平穩已極,小龍高坐馬背上,洋洋自得,瞬息跑出半裡地,突然想到這樣不是事,想叫馬停步回頭,不想手下太重,跨下馬“希聿豐”一聲長嘶,人立而起,把小龍摔出老遠。
  小龍一驚,凌空身子一縮一伸,點地又起,只見人影一閃,又復跨坐馬背上,至此才知道騎馬需跨襠用勁。
  小龍正欲揮轉馬頭,驀聽身後蹄聲急驟奔來,回頭一看,大哥李志虎追來了,隨掉轉馬頭迎住李志虎笑叫道:“大哥,我沒摔著。”
  李志虎道:“小兄弟,你真沒摔著,我倒替你擔著心事呢?”
  小龍笑著,二人駢騎往前走,李志虎就馬背上教小龍駕御馬之術,且又談些名馬之特徵。
  不一日,鏢車進了昆明城,來到鏢局,小龍見鏢局氣派不小,門口橫匾黑底金宇,黔滇鏢局四個大字,店裡人眾很多,一見李志虎,都搶前行禮說:“大鏢頭回來了,一路上好?”李志虎也對每個人都點頭打招呼。
  驀的總鏢頭八卦掌史賓從裡面追了出來,邊走邊叫道:“李老弟,今天是什麼事,這般急……”隨見李志虎手裡牽著個十二三歲小孩,又接著說道:“李老弟,這是……”
  李志虎笑笑說:“這是我新認的一個小兄弟,他身上太不成體統,沒敢帶來見總鏢頭,準備明天再來給總鏢頭請安。”
  隨又回首對小龍道:“小兄弟,見過我們史總鏢頭!”
  小龍立刻恭身行禮,並說道:“黃小龍給總鏢頭請安!”
  史賓哈哈笑道:“小哥兒,李老弟是我的兄弟,你也就是我的兄弟,這還用得著客氣嗎?來來來到屋裡坐下好說話。”不由分說,拉著二人往裡走。
  史賓來到廳上,就吩咐小婢領著小龍去沐浴,並吩咐小婢將自己二兒子的衣服取兩套來給小龍穿著。
  小龍隨在小婢身後,來到一所偏院,裡面有個浴間,小婢命人挑來熱水,把嘴一呶,仿佛對小龍不甚滿意似的,小龍也不在意,自行進去,掩上房門,盡情洗濯,一會,小婢敲門說送衣服來了,小龍爬起半掩著門,將衣接過,看著那衣服,心裡一酸,記得幼年時也曾穿過這種綢呀!緞呀的!
  待衣服穿齊後,忽卻腳下踏著樣硬硼硼的東西,彎腰察看,見腳邊滾著長耳哥哥送的小黑葫蘆,腳下踏的是懷裡僅存的一支吹箭,想是衣服裡掉下來的,拾起葫蘆,手握著吹箭,又不禁想起金燕的嬌小影子,想著出了一會神。
  小婢在門外似乎已然不耐,高聲叫道:“你是怎麼啦,還沒好嗎?你是多久沒洗了。”
  小龍被叫聲驚覺,連忙將小黑葫蘆和吹箭往懷裡 塞,開門走出,小婢一見竟“啊”的叫出聲來。
  待回到庭裡,李志虎見了也不由得歡呼,原來小龍精神突突,唇紅齒白好一付英俊的模樣兒,只為了沒有穿裝打扮,且沿途風塵撲撲,經這一陣洗滌,小龍就象換了個人般的。
  八卦掌史賓,年紀也只四十來歲,生有二兒 女,長的也都不錯,可是這一見到小龍換裝後的英姿,把自己家裡三個小的都給比下了,不過他心裡還有一點可資告慰的,自己兒女文武雙全,小龍光有其表,肚子裡還不是空空如也。
   餐洗塵酒,廳裡擺滿了三桌,小龍不是什麼人物,只是李大鏢頭新認的拜弟,大家隨意地恭賀一番,也鬧到初更後才散席,席間,小龍想起金蛇,偷偷倒了杯酒進小葫蘆,輕叫了兩聲“晶晶”,因為小龍喜愛晶晶金手狒狒,可惜晶晶死了,遂把金蛇取名“晶晶”。
  李志虎也住在後院裡,是個偏院,與正院還隔了一堵高牆,兩房一廳史賓早已吩咐準備好被帳等用具,李志虎要小龍同房共枕,小龍因大哥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遂豎持分房而臥,好早晚勤練功力。
  次日一大早,李志虎將小龍喚醒,李志虎在鏢局裡也分得一個小廝待候,梳洗後,一名小婢送上早點,小龍見小婢就是昨天領自己沐浴那位,長得也十分姣美,大大的眼睛裡常流露出一種超人的智慧,只因為小婢昨天講的兩句話,今天還有能消化,遂只看得一眼,就和李志虎白顧白的用早點。
  李志虎因為還沒成家,且武藝高強,在鏢局裡除總鏢頭外,坐第一把椅子,故總鏢頭史賓對其另眼相待,分出偏院給他居住,一日三餐也由後院直接管送,早吃晚吃,隨叫隨送,如今多了一個小龍,後院依然加一份照送。
  二人用畢,李志虎就領著小龍上街去了。
  小龍六歲時,隨父母避禍逃到大竹村,一頓五年餘,簡直變成個鄉村毛孩子, 旦進入這繁華鼎盛,人煙稠密的城市,樣樣都感到新奇,左看右看的眼睛都看花了。
  小龍歡喜,李志虎更歡喜,又給小龍添製了很多漂亮的衣服,看著小龍就比自己的親弟弟還要可愛。每天領著小龍遍街亂闖,今天吃這家館子,明天上那座酒樓。也曾領著小龍騎著馬出城賽馬,但每一次他都輸了。
  也曾領著小龍,到郊外去欣賞山清水秀,五光十色的滇池,山環水抱,水天一色,使人精氣為之 爽。
  一天天的過去,不知不覺十來天過左了,這天夜裡總鏢頭派人將李志虎喚去,過了一個時辰之久,李志虎方返回偏院,匆匆換了件黑衣,小龍問道:“大哥,你怎麼穿這個黑衣。”
  李志虎笑說:“這是夜行衣,夜裡穿了在外行,不易被人看見。”小龍聽著,心裡一動,暗裡記己下了。
  次日,李志虎對小龍說:“小兄弟,大哥今天又要押鏢去了,兄弟在局裡好好住著,大哥這 去,多則一月,少則二十天一定回來,沒事可以到後院找史家兄弟玩,可不要到街上去。”叮囑後即上馬自去。
  小龍對史家兄弟和晚家姐姐,均感格格不入,文學自知不甚高明,但一手魏碑,寫出來就和刀刻一樣的蒼勁有力,武藝自知差之甚遠,但看到史家姊姊的拳腳,比自己就差有天淵之別。
  小龍為什麼自卑武藝不行,原因是學藝兩月,第一次出手就被陰爪閻婆戰敗,重創倒地,他又哪裡知道,憑他目前所學,及內家功力,江湖 流高手,也能大戰百合。
  小龍三天沒出門了,這天早點畢,雪梅來了,雪梅是專負責李大鏢頭與後院聊絡的小婢。也就是第一次領小龍沐浴的姣美小婢。
  雪梅見小龍在俯案寫字,遂點著腳尖稍沒聲的進來,意欲驚嚇小龍,不想雪梅剛走得四五步,即聽小龍叫道:“是雪梅姐姐嗎?”
  雪梅暗地一怔,沒嚇著他,反被他嚇了一跳,說道:“相公,你後面長眼睛了,怎麼就知道是婢子。”
  小龍擱筆回首 笑,道:“是姐姐自己告訴我的。”
  雪梅見小龍這一笑,可美到了極點,心頭怦了一跳,也沒接這話,反道:“相公寫字,婢子來替相公硯墨。”
  小龍笑道:“多難聽,相公,婢子,婢子,相公,乾脆你我不是很好嗎?我可討厭這個。”
  雪梅格格笑道:“這是規矩,相公……你要不高興,我就不說,呵!寫得好漂亮的一手字,我拿給老爺夫人看,該把他們三個都羞死啦。”說完真的搶起來就走。
  小龍一把搶過撕成碎片,笑道:“我這是寫來玩的,沒準備拿去賣錢考狀元,你急什麼?”
  雪梅看小龍搶紙的手法,靈活已極,自己連看都沒看清楚,紙都撕碎了,看小龍文質彬彬,且年歲又小,絕不象個懂得武藝的人。
  雪梅今年一十四歲,和史家小姐同年同月生,比小姐大幾天,六歲賣入史家,在史家前後八年,因她玲瓏瓏巧善伺人意,老爺夫人對她都其喜愛,自幼追隨小姐做貼身侍婢,陪伴小姐唸書,學武,老爺教武藝時,少爺小姐沒學會,她在邊上瞧著倒反先會了,可見得她是如何聰明。
  這會見小龍身手敏捷,不由起了疑心,伸指驟然朝小龍肩背穴點到,小龍不知是計,一側身,剛好避過,雪梅已自了然,笑道:“好呀!居然還會武功呢?怪道剛才我進來,沒走兩步你就知道,還說是我告訴你的,害我悶了老半天,原來你小小年紀,武功還真不錯呢!”
  小龍趕緊搖手止住,說道:“姐姐別嚷!別嚷!”
  雪梅看小龍急了,偏大聲說道:“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學武是自己的事……”
  小龍急得玉面通紅,急叫道:“好姐姐,好姐姐,求求你!別嚷!要小廝聽見了不好。”
  雪梅見小龍真急了,暗忖:“小龍或也有不能告人的苦衷,”隨說道:“不要我嚷可以,要想封住我的嘴可有條件,第一,你先把你的身世來歷告訴我。”
  小龍半月來,已知道雪梅是史賓夫婦面前的紅人,人也敏惠乖巧。遂說道:“姐姐能答應我對任何人永不吐露嗎?”
  雪梅立刻對天起了個毒誓,小龍也就將自己的來歷簡略的說了,雪梅聽完,也自替小龍傷心。
  午飯時,小龍拉著雪梅,央求著做兩套夜行衣,雪梅點頭答應,第二天裡就給做好送來。
  自此以後,雪梅不時偷空跑來,磨著小龍教她兩手,小龍沒法,只得將金燕轉學來的,飛鳳劍及空手入白刃轉授給她。
  小龍自得夜行衣後,每夜二更敲過,即偷偷爬起,越牆出城,找一空曠無人的樹林,練習他得自瞎老和長耳哥哥的武藝,早晚勤練神功,每夜來回練習輕功。
  這樣了頓又是半月,李志虎還沒有回來的消息,這天起身較遲,練過神功後,感覺腹內飢鳴,門口小廝不在,雪梅也沒見影子,隨取了些李志虎給留下的散碎銀子,一個人走出鏢局,往大街上跑,多日沒上街,又覺得熱鬧新鮮了,且這次又是一個人,愛往哪走就往哪走。
  填飽肚子後,又在大街上閒逛,忽見幾個府衙裡的差役,在趕著路人:“散開!散開!大活佛來了。”
  小龍聽說大活佛,心想:什麼大活佛,我倒要瞧瞧,隨扭動著小身子,往人縫裡鑽,小龍人小力大,一下就給他鑽在人群前面。
  一會兒,兩匹俊馬前導,後面八人抬著個大躺椅,躺椅上撐著四支紅木桿,上面一塊大紅絨氈,躺椅裡棗紅厚絨鋪著,上面斜靠著個龐大的紅衣西藏喇嘛,後面緊緊跟著頂轎子,轎子裡坐著個官兒,大概就是本城的知府。
  小龍一見那紅衣大和尚,認出就是大竹村裡破家殺母的大仇人雷文,再看前導的兩匹馬上坐的,正是追蹤自己半年之久的金門三煞老大歐陽其,老二方武雄,心中大驚,猛然後退,一陣嘩叫聲,差點沒把身後七八個人都摔倒,可也退出一步多了,差役忙走過來鎮壓,正好擋在小龍前面,此時的行列也剛走到差役背後,待差役轉身再向前走時,小龍人影已杳。
  小龍鑽出人群,可又跟在那行列後面,一直來到府衙,眼見一個個的進去了,才往回走。
  一路走一路沉思,自己真沒種,怎的一見他們就怕成這付樣子,將來還談什麼報仇,難道真被他們嚇破膽嗎?自己的武藝雖說還沒到家,但師父說我的輕巧,能追及金毛狒狒,則江湖第一流高手也別想追獲,如此一說,打不過,逃還怕逃不了嗎?
  “撲”的一聲,小龍低頭沉思,卻跟路人撞了個滿懷,小龍被震得退後兩步,那被撞的退得更遠,瞪瞪瞪的退四五步後,還要跌坐地下。
  小龍一看,是個十五六歲的乞丐,和自己數月前一樣的破爛骯髒,不由想笑,可沒笑出聲,還趨前用手攙扶乞丐,口中並說道:“這位哥哥,抱歉,抱歉,適纔是我一時……”
  不想話沒說完,手剛伸下,忽覺乞丐駢指朝自已胸前“鎖心穴”點到,小龍上身微吞直起腰來,退後一步,暗忖:我們倆是對撞,只你跌得重上點,我也向你道歉了,何以出手傷人,就算我不對,沒長眼睛,你要長了眼睛,也不會往我懷裡撞呀,且又撞得這樣重?
  小龍可沒想到,這乞丐是被人指使著,有心撞他的,因方才驚慌無意中的猛退,已被一個人注意上了,故支使小乞丐來撞他。
  小乞丐是奉命來的,且又使出了十成功力,不想一撞沒把個小孩撞倒,自己倒撞得周身骨頭髮酸,跌坐地下,遂拼餘力,挺身跳起叫罵道:“好小子,誰是你哥哥姐姐的,好沒來由,撞了我一下,這不算,瞧你也是學過的,有種今夜二更天,北門外林頭坡上會。不見不散,不來是小人。”
  小龍越聽越火大,當時就想出手教訓他一番,見已有那看熱鬧的圍攏未了,只得強忍怒火,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翻身覓路返回鏢局裡去。
  小龍他自己不知道,短短的三月,神功在他體內已發揮了強大的效力,更有那“千年玉靈芝”,這人間至寶的助力,適纔乞丐的盡力一撞,小龍體內的神功,已自然的發揮了抵禦的力量,故此小龍只被撞得退出兩步。
  回到鏢局偏院,正好雪梅也從後面來了,一見小龍那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相公,這怎麼啦,上街一趟就這麼不高興,有什麼事嗎?”
  小龍搖搖頭,勉強地裝出笑容,雪梅心裡有數,可沒點破,笑聲說道:“我這跑了好幾趟了,你大概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弄去。”說完掉頭就走。
  只一歇兒工夫,雪梅提了個匣子來了,四個小菜 個湯,一碗雞絲面,還帶了 壺酒,小龍從來酒不沾脣的,今天也喝了兩杯,面上就紅如雞冠,頭也感到有點昏昏然,可又想起了懷中的金蛇,隨把那一壺酒整個的往小黑葫蘆裡倒,嘴裡並輕叫著“晶晶”“晶晶”,盧音親切柔和,可又帶點淒哀。
  雪梅在邊上注視著,心裡糊塗萬分,開口問道:“你這是幹什麼?晶晶又是誰?”
  小龍已稍有醉意拿起小黑葫蘆在嘴唇上親了一會,再塞進懷裡道:“晶晶是我的寶貝,酒倒給我的寶貝吃。”講完話,感覺頭昏更重,三不管把菜面和在一起,三五下就將 大碗菜和麵吃光,搖搖恍恍地走到床邊,沒躺下反而盤腿坐下了,只一會兒工夫,頭上汗珠涔涔而下,面紅立消,沒到半刻,小龍已睜眼下地,見雪梅 雙秀目,深深凝住自己,菜盤也不收。
  小龍上前推了雪梅一把,叫道:“姐姐?姐姐。”
  雪梅似從甜眠中驚醒般的,“啊”了 聲,道:“小祖宗,你得教教我,我給你叩頭,你這內功太絕妙太神奇,你非得教教我不可。”小龍此刻毫無些許酒意, 笑說道:“你不是聽說過我的故事嗎?我曾經因為學得不好,差點走入歧途岔道,現在我自學尚嫌不足,哪有教人的能力,不過以你對我的好處,我可以答應你,待我有所成就,一定傳授給你就是。”
  雪梅知道這不是敷衍之詞,但這遙遠的希望,聊勝於無,只得點了點,將碗筷收好自去了。
  二更天,小龍將夜行衣換妥,院中人聲已靜,遂從後窗穿出,認明方向,直朝北門林頭坡去。
  北門外林頭坡,有 片樹林,小龍曾來此地練過幾夜拳腳,因林深隱密,林中暗黑如墨,小龍怕被人窺視,選中這地方,不想只三天,小龍即感覺有異,遂不再到林頭坡去,而改到東門去,東門有兩個小湖,也有些密暗的樹林。
  此刻去林頭坡,真可說輕車熟路。 會兒,來到樹林邊上,小龍剛停住身形, 陣風般,從樹上飄下個老年乞丐,面如菜色蠟黃,身穿百結鶉衣,赤腳,手握一根青竹棒,陰面而立,開口說道:“小哥兒果然不錯,肯來赴約即算有種,街頭相撞,小徒已然身受重傷,不能應約,小叫化不來,老叫化只有厚顏請教。”
  小龍一聽,這可好,無怨結仇,不划算,遂朝老叫子恭身行了個禮說道:“多蒙老輩看得起。只是晚輩不想為此些許小事,雙方結仇,令高足已然受傷,晚輩負責道歉並請名醫治療。所費幾何,晚輩願一力承當。”
  老叫化嘿嘿怪笑道:“我知道你有幾個臭錢,不過我勸你還得當心,保鏢的人沒幾個有好收場。”
  這句話一出,小龍就知道落足地已露,但這明是誤會,可又不好解釋,同時這句話也深深戮人了小龍的心裡,“保鏢的人沒幾個有好的收場”,大哥不是保鏢的嗎?得啦,等他回來就勸他收手,帶我找師父練武藝去。
  接著又聽老叫化說:“小哥兒即願不結這梁子,就請告知師門派系。”
  小龍想起對瞎老講的一句話,毫不思索,立刻接口道:“我師父人稱無影怪俠複姓司馬名再光便是。”
  誰料老乞丐聽了,哈哈一陣大笑,道:“小哥兒,你這口大氣可吹爆了,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無影怪俠司馬兄與我有數面之緣。三十年前司馬兄在北京城裡慘遭他同門師兄千手觀音楊士桐殺害,小哥兒你有多大歲數,竟冒稱他的徒弟,難道是他的陰靈傳授你武藝嗎?今天我得替司馬兄伸伸冤,懲戒懲戒你這冒名的徒弟。”
  語音未落,手中青竹棒一頓,立時入土半尺,竹身且震蕩搖恍不休。老乞丐也沒等小龍再答話,當胸推出一掌左手緊跟著又是 掌,這叫“夾掌”,第一次掌風方至中途,左掌掌風跟著逼近,將第一掌勁力加重加快的往前推出。
  小龍見老乞丐認識師父,怎麼說也不敢相抗,見掌風逼進立刻閃身暴退,邊退邊叫,“老前輩,請聽我……”
  老乞丐仿佛越說越氣,“夾掌”綿綿推出,口中喝道:“小哥兒,別再吹了,你先接我一掌身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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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露藝明身 小龍初嘗刁滋味 再探府衙 絕藝憑淫援嬌娃

  前面說到黃小龍來到北門外林頭坡,應窮家幫之約,不想,老叫化與先師無影怪俠竟然尚有交情,憶起恩師慘死,至今百日未過,一行一動,瀝瀝如在眼前,再怎麼也不敢對先師故友出手相擊。
  但老乞丐仿佛越說越氣,“夾掌”綿綿推出,口中喝道:“小哥兒,別再吹了,你先接我一掌試試?”
  雙方的身形一起一落,一個是奮力追擊,掌指兼施,一個虛與委婉,盡力閃避,從不回手折解一招半式。
  “小哥兒,你倒是亮亮相呀?憑這就能算是無影怪俠的高足嗎?哈!哈,你簡直替司馬兄丟人!”這一刻老叫化可是真急了。
  書中交待,老乞丐名喚石叫化,乃是窮家幫掌管雲貴兩省的頭子,前些時,窮家幫幫主過境,發現林頭坡黑林內樹木,似被一種極為霸道的陽剛掌力所傷,幫主因事不便停留,特令石叫化查明呈報。
  石叫化在林中守了一日一夜,三更天就發現一個小巧人影進入林中練掌,每推出 掌,均震得葉兒“嘩啦”“嘩啦”作響,當時林中暗黑如墨,石叫化心中叫苦不迭,唯有待其歸途中,尾墮查明其落腳處,再行慢慢打探。不想,小黑影一出樹林,即施展開蓋世輕功,三幾個縱躍,就把石叫化拋出老遠,待石叫化趕進城時,人影早已不知去向。
  這樣,石叫化怎肯甘心,立即招集徒眾,多帶油柴松枝,當夜初更後,廣布林中,閉息以待。
  一連三夜,小黑影沒再出現,石叫化可有些急了明明已能探知的事,卻輕易地讓他溜了,在幫主面前,怎交待得過去。
  這日午間,突然讓石叫化在人群中發現黃小龍後退之勁道,甚為驚人,不由注意上了,可是眨眼間,又復失其蹤影,石叫化不禁暗叫慚愧,好 付靈活的身子。
  待人群慢慢散後,黃小龍再次出現街頭,竟然滿臉愁苦,垂頭喪氣,石叫化一見,立刻尋來得意門人小銅神,命其盡力撞他,尋隙惹畔,定約三更。不想這一撞,直撞得小銅神周身骨骸酸痛欲裂,當時強忍著爬了起來,只轉了一個彎,就跌躺下了,再無力爬起來。
  石叫化一見也自心驚,小銅神自小脛骨異於常人,力大無比,可見這小鬼身上定有不可思議的驚人絕藝,遂於當夜親身出馬,一見之下,大為驚喜,但是他可不認識無影怪俠,無影怪俠的名頭,三十年前已噪譽寰宇,京城遇害之事,也曾傳遍江湖。石叫化借題發揮,他也不敢小覷黃小龍,一上手就施展開本身成名絕技“夾掌”進擊。
  沒想,因他說認識無影怪俠,反使黃小龍念恩情深,不敢反擊,這可使石叫化急壞了,自己成名江湖二二十餘載,也非易與,今天面對個十二三歲小孩動手過招,已然不當,更使他難過的是,自己一上手施展“夾掌”對方一招不拆,半招不解,雖說連連退出十來丈遠,依然飄逸瀟灑,毫無失措之處。
  看看數十招過去了,石叫化暗暗叫苦不迭,逼得使出激將之法,這一叫喚,真可說“一語點醒夢中人”。
  黃小龍一聽,暗忖:這話可有理,我要不使兩招給他瞧瞧,他怎知我是也不是無影怪俠的徒弟,聽到最後一句,心頭不禁火發,暗道:好吧!我得讓你見識見識,無影怪俠的徒弟,可是你瞧不起的。
  心頭想罷,立刻說道:“前輩如此一說,晚輩若再不識抬舉,就真成冒牌貨了,請前輩手下留情。”
  語音一落,小龍騰身半空,意欲先施兩手金毛狒狒那套不成文的威猛招數,將局式拉穩擺平再展開無影怪俠映光掌,和對方見個高下。
  於是小龍凌空騰起之後,半空中四肢舒展的,一側一旋,一聲清嘯,身形曳急猛撲,那份巧快矯健,那小掌前推所帶起急銳的風聲,真是絕妙無比。
  石叫化早知小鬼身懷絕技,但卻不知已到這般深厚的地步,心中絕不敢相信,這十二三歲大的小孩,恁從你打娘肚子裡練起,也不過十二三年的火候,怎會有如此渾雄的功力,一時竟驚得呆了。
  小龍見掌已臨頭,對方不避不動,以為對方正蓄勢運氣,不自覺又暗中加了兩成真力。
  掌風壓體,石叫化倉促間,驚得汗瀝瀝下,猛然塌身,推出一掌“砰”聲響過,石叫化雙腿一軟,坐到地下,手臂酸麻微痛,心中更為顫駭,還好石叫化以“夾掌”成名江湖,帳然間左掌依然連續推出,將小龍被震彈起的身子,又復掀出丈來遠近,總算將這局面挽回。
  小龍一向怕的只是紅衣番僧和宮中侍衛,對這些個武林中人,卻不知道什麼叫害怕,雙方一對掌,自己雖說被摔彈出兩丈來遠,臂腕酸痛,但卻沒有摔到,凌空穩住身形,飄飄然地落地,這可看出小龍輕身提縱術的造詣,的是佳妙,誠非一般江湖武師可比。
  雙方一對掌,各自心中都有數,小龍不再客氣,施展開映光掌,身如旋風般欺身猛攻。
  行叫化見小鬼頭,身如旋風欺近,施展開的確像是無影怪俠成名絕技“映光學”,心中頻頻叫奇,身子卻不敢怠慢反掌相擊。
  只片刻工夫,雙方已拆解了五六十個回合,小龍突的一聲長嘯,跳離圈子,抱拳道:“前輩請稍歇,聽晚輩 言,晚輩姓黃名小龍,確是無影怪俠之徒,這一套映光掌,已能證明小龍無詐,前輩是否可看在先師的情面上,諒恕 次,小龍將感激不盡。”
  石叫化哈哈 笑,說道:“小哥兒,這一套映光掌,確已深具火候,不瞞小哥說,老叫化也是奉命打探,這林中樹上所受陽剛之掌,今日何以未見使出,難道說怕老叫化承受不起嗎?”
  小龍聽完巳了然於胸,知道小叫化與老叫化均另有目的,絕非只為些許小事尋找自己,但一時卻使小龍猜測不出,如今 聽知道是三招降龍手惹來的麻煩,但長耳哥哥確曾吩咐,不准輕易亂道,更下能輕易使出。
  遂說道:“那陽剛之掌力,系另一老前輩所授,請原諒這其中的忌諱,不便相告,現時天已不早,前輩若能原恕,小龍就此告辭。”說完話,深深一揖,待直起身來,見老叫化並無阻攔之意,隨又叫道:“小龍謝前輩!”聲落人起,快比追風,只三五個縱躍,即沒入沉沉夜色中。
  石叫化只奉命探知系何人所為,如今事實證明,目的已達,他可不知道,幫主何以會追查此人,別人對這即有忌諱,當不便強人所難,遂怔怔的任由小龍自去。
  且說小龍踏屋飛行,只瞬間工夫,已返回鏢局,悄沒聲跳窗進入室中,突見暗黑中,書桌前坐著個小巧人影,背對著自己。無法看清面貌,從背影認出是個少女,可也穿著夜行衣裝。
  小龍的輕身功夫,真可說已臻化境,躍窗進入,輕比貍貓,點塵不驚,小龍一見黑影,先是 怔,隨想到可能是雪梅這丫頭,夜半來找自己學武,見自己不在,遂坐著等自己回來。
  小龍想到這,隨放重腳步走去,不想剛跨出 步,那小巧的影子立刻轉身回頭,小龍夜間視物,明如白晝,見是 張圓圓的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耀著冷電般的光芒,驀然,人影 閃,竟自飄風般欺近身來,並指如戟,直往前胸點到,好俊的輕功,小龍正感驚奇之際,指風已然逼體,連忙吞胸閃避。
  室中能有多寬點地方,小龍只退得兩步,已自靠壁而立,在未明撩對方來意之前,又未便回手。
  小龍剛靠壁站穩,對方五指已沾衣點到,不禁大為驚駭,這一下猝不救防,欲待拆解,已來不及,但覺少女微微“哼”了 聲,玉指在胸前輕輕碰得 碰,忽然撤身 躍,穿窗竄去。
  小龍這瞬息間,背上已沁出冷汗,怔得 怔,立即跟出窗外,躍身屋脊,只見一條黑影如輕煙般,朝東南方飛去,追已不及。
  小龍返回室中,心中直感到窒息的,這小女子到底是誰?年歲與自己相仿佛,武藝卻比自己高出甚多,般招不到,便已受製,然而對自己又似並不惡意, 沾卻走,像專為試探自己的武功來的。
  忽然,桌上映現一張畫得滿滿的紙,小龍趨前一看,原來是個荷池,滿滿的是朵朵蓮花,池邊並有三數茅屋,依山而居,畫得非常細緻,又像是非常匆促,更像一付天然的風景。
  小龍知道是方才那位少女所繪,因畫上無字,不知用意為何?但是畫得實在太好,遂折疊起來,藏在盛人皮寶衣那個空囊之中。
  這一耽擱,天已微明,小龍連忙脫衣上床,稍作憩息。
  那一日,小龍整個的浸在沉思深慮中,因昨夜與老叫化遊走逐擊了兩個時辰之久,身如行雲流水,盤旋飛舞,輕鬆至極,對自己所學,已稍俱信心,但那不知名的黑衣少女,卻給了他當頭一擊,使他剛萌的一點信心,又復歸於煙沒。
  但那躍躍欲試的雄心,卻如燎原之火復遇狂風般的越來越烈,終於在當夜二更時分,小龍起床略作拾掇,換上夜行衣,逕奔府衙而去。
  夜空中星光甚為明亮,小龍趁著夜色,來到府衙,見衙內房屋連雲,一層層的,卻不知那殺母仇人紅衣番僧宿在何處,不禁躊躇起來。
  忽的,跟前人影一閃,小龍順眼望去,見 小巧人影,站在離身數丈外屋脊上,正朝自己招手。
  小龍不禁奇怪,暗忖,我又不認識你,叫我作甚?遂掉頭不顧。
  驀然,颯風斜身壓體,小龍一震,側身避過,翻腕推出一掌,眼前人影已杳,不覺大驚,背後風聲又至,不敢怠延,凌空聳起身形,半空裡掉首下望,見是一蒙面小人影,已舍卻自己,往西方竄去。
  小龍火冒三千丈,看這人影,也似個小女孩模樣,不由更為氣憤,竟然三番數次戲耍自己,這口氣可怎麼咽得下,遂再不遲顧,就這落身之際,已追著斜飛出三丈餘,墜著那小巧人影,如飛追去。
   前一後,這可較上勁了,小龍本是落後七八丈,只瞬息後,巳追了個首尾相連。
  小龍見前面已到城腳,遂腳下貫勁,兩個墊步,已飛越前面人影,立足城牆下,待其回身時,那裡還有人影,一時反到楞住了,以為遇上了鬼魂。
   聲格格嬌笑傳來,小龍又是 怔,掉頭朝笑聲望去,見數丈高的城牆上,端立著 個人影,不是方才追丟的,還有那個。
  遂也聳身躍登牆頭,他這裡上來,那邊人家已飛身下去了,小龍忖道:看這人的輕功,比自己只弱不強,但是卻較自己機警靈活得多,要強制住她,還真不是件易與之事呢?
  一陣縱躍,離城已有半衛地,二人又復追了個首尾相連,前面人影突然煞住勢子,轉身站住,小龍倉促間,竟然收勢不住,差點與那小人影,對懷相撞。
  總算小龍輕身功夫已然夠上火候,就在這毫髮之間,突的斜身聳起,腿足一挺一彈,整個身子就像只飛箭般的,平著從那人頭頂飛過。
  “你這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我是為你好,你卻像條瘋狗一樣,追得人家上氣接不了下氣,你倒說說,為什麼?”
  小龍剛站穩身子,就聽到這麼一聲嬌喝叱責,心頭本就有氣,這刻氣更大了,可是當他看到那小人影,確是嬌喘連連,流海下汗珠滾滾,蒙面雖然未除,也能猜到她的小嘴,此刻一定撅得老高,兩個大眼睛與昨夜那位畫蓮花池的姑娘一模一樣,滿肚子氣一下全給消了個無影無蹤。只聽他說道:“小妹妹……”“誰是你小妹妹,不害羞?不害羞?你能有多大,想做人家哥哥,你不照照鏡子,哼!你也……”話說得嬌嗔萬分,可也稚氣十足。
  小龍見她比自己矮了半個頭,順口叫了聲“小妹妹”,不想反遭到一頓奚落,小龍可沒生氣,他感覺到這女孩天真活潑,外加刁鑽,遂叫道:“小姐姐……”
  沒想,剛叫完,話還沒說,小女孩又插嘴道:“可沒誰稀罕你一定叫姐姐,叫了姐姐又好像不願意,還要在上面加個小字,你如不誠心,乾脆別叫,我可不一定願意有這麼一個什麼事也不懂的傻弟弟。”
  小龍忖道:這可好,妹妹不是,姐姐也不是,你倒是存心找我抬槓來了,成!今天我非得瞧瞧你到底是什麼變的。隨又叫道:“好姑娘……。”
  “呸!誰不知道我是姑娘,誰不說姑娘好,要你來奉承,要你巴結,我可不稀罕哪!”
  小龍一聽,好刁滑的丫頭,這是你叫我來的,你不要我說話也行,我可沒什麼求你的事,我們就乾脆耗著吧!瞧瞧到底你沉得住氣,還是我沉得住氣,想到這緊閉小口,不再出聲。
  小姑娘兩只靈活的大眼睛,一直上下打量著小龍,過了一會,見小龍站在那,就像個木頭人樣的,不再言語,不由急道:“餵!你到是說話呀!”
  小龍只兩眼盯住她,動也不動,就好像根本沒聽見。
  小姑娘說完話後,見小龍根本不理不睬,氣得雙眼怒睜,嬌嗔道:“好啊!你是裝死,你瞧姑娘可有法治你不!”話完仿佛就要欺身動手。
  小龍心想:真是沒有的事,何必惹事,瞧這姑娘身手,也似不弱,他家大人,武功當然更好,自己仇敵已經太多,何必再豎這麼個強敵。一見姑娘活完,立刻接著叫道:“姐姐,姐姐,可千萬別動手,都是弟弟不好,弟弟給你陪禮。”說完,真的連連作了三四個揖。
  小姑娘格格一聲嬌笑,歡欣得像打了一次勝仗,久久方才停住笑聲,說道:“這還像活,我以為你是個野孩子呢?一點禮貌都不懂。”
  緊接著又問道:“小弟弟,你到府衙去幹嘛?”叫人家小弟弟,她就儼然一付大姐姐的姿態,逗得小龍直想笑,可沒敢笑出聲來。
  這問題可把小龍問住了,怔了好半天答不出來。
  小姑娘似乎也很通氣,說道:“你是不願說是嗎?那就別說好了,用得著急成這個樣子。只是不管你到府衙幹什麼?總不能這樣明日張膽地高立牆頭,你要曉得這兩天府衙裡住了些,盡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非常厲害的魔頭,你這樣子進去,跑不進兩層堂屋,就要被他們發現,恁你目下的身手,你想你能逃得了嗎?”
  這幾句話,義正辭嚴,誠然自己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像這樣懵懵懂懂闖進府衙去,不等你打探他的宿處,你早已被人發現了。隨說道:“謝謝姐姐的指教。”
  小姑娘真是高興得很,笑叫道:“小弟弟,你姓什麼叫什麼?告訴姐姐”。
  “我姓黃,名小龍,姐姐你尊姓大名?”
  “你怎麼?一點也不能吃虧嗎?告訴了我,跟著就問,我可不能讓你佔了便宜,我只告訴你,我叫燕!”
  “燕”!小龍只叫得一個字,跟前立現金燕那嬌小的影子,如今不知到哪去了,眼眶裡立時湧滿了熱淚,只差這麼一點,就流了下來。
  小姑娘見小龍聽了自己報名後,跟著就叫出了聲,心裡本是很高興,突然見小龍淚汪汪像要哭的樣子,心中一震,趨近身來,搖著他的手臂說道:“你是怎麼啦?我叫燕有什麼不對嗎?”
  小龍一驚,強忍著快要掉下來的熱淚,勉強的笑了笑說道:“沒什麼?燕姐姐,你這名字很好!只是你蒙住臉幹嘛!讓我仔細瞧瞧你好嗎?一個做弟弟的,連姐姐真面目也不認識,豈不是笑話嗎?”
  小龍也真乖巧,一下就把自己的尷尬局面給拉過一邊,這次小姑娘倒是相當大方,只一拉就把整個面貌給露出來了。
  小龍可是一楞,他一直以為是昨夜在自己房中畫蓮花池,一見自己就動手的那位姑娘,可是雖有點像,但是他能非常肯定地判斷不是昨夜那位姑娘,只聽他說道:“燕姐姐,我像在哪裡見過你?”
  小姑娘格格一笑說道:“你呀!神經病,那是我姐姐,她十四歲我十二……”說到這似乎知道說漏了嘴,不禁連連嬌呼:“哎呀!你壞!你壞!看我回去告訴姐姐不?”說完嘟呶著一張小嘴,別過身子去。
  小龍忖道:“果然不錯,原來她們是姐妹倆。”
  隨見小姑娘賭氣別過身子,本想趁機一溜跑掉,但是昨夜那個謎, 直繞在心頭,這可是個拆開的好機會,連忙陪禮不迭,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直把小姑娘逗樂了,始才探出一個原委。
  原來姐妹兩人姓鄺,姐姐名飛鶯,妹妹名飛燕,宇內四奇琴俠鄺步濂的孫女,此次是回外婆家給婆婆拜壽,路經昆明,同行有老家人鄺忠沿途照顧。
  這天在客店中,飛鶯姑娘半夜半發現夜行人,以為是江湖宵小,氣不過爬起身來,但又久久未見聲響,曉得自家會錯了意,又復躺身睡下,剛躺下,夜行人衣袂飄風之聲又至,飛鶯姑娘快速地換過夜行衣,開窗飛身上房,竟沒能發現絲毫蹤影,不禁暗中叫奇,也暗中較上了勁。
  第二天傍晚,天剛起更,飛鶯就逼著飛燕,早早入睡,待二更 響,飛鶯見妹妹已經睡熟,遂起身換過夜行衣,悄沒聲地躍上屋頂,俯伏在屋脊上探看。
  果然不多 刻,離客店數幢房屋處,聳起一道黑影,直朝自己藏身處飛來。飛鶯打量黑影原來是個小孩,本想現身阻路,但又想到,這小孩半夜裡必定不幹好事,我且墜他 墜,看他玩些什麼花樣。
  不想小孩腳程快得出奇,恁宇內四奇琴俠親傳的絕頂輕功,竟然差點追丟了,心中不禁暗叫“慚愧”。
  待飛鶯姑娘來到東門,見有兩個小湖, 片密林,小孩人影早巳不見,不由得一呆,立刻聽到林中傳來呼呼風聲,且有掌擊樹身,枝葉“嘩啦”“嘩啦”之聲,以為小孩已經與人鬥上了,連忙施展身形,穿林而入。
  飛鶯飛燕姐妹,三歲即追隨爺爺學藝,早已練就一雙夜明眼,這一進入林中,看到小龍單人獨馬在林中飛縱去的練習武功,心中更是頻頻暗叫“慚愧”不巳。
  飛鶯姑娘接連跟蹤了三天之久,竟沒被小龍發覺,這一日,大活佛駕臨,人家爭光搶看,飛鶯姑娘可又發現了小龍,小龍的一舉一動,都沒能逃過她的眼去,只是最後撞到乞丐時,飛鶯姑娘已回店中去了。
  但是當地趕到東門外密林中時,也沒看到他的影子,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焦急,不知他跑哪去了。
  返回客店坐了 會,心中甚為牽掛,再次出屋,來到鏢局偏院,小龍仍然未返,見他窗門未閉,遂聳身躍進房去。
  室中甚為整潔,桌案紙筆齊備,不覺似有意又似無心的,把爺爺住處蓮花池描繪了一幅,正擱下筆怔怔地欣賞著這幅入神的畫。
  驀然背後傳來步履之聲,這 驚,驚得面上飛紅,回首一看,不是他還有誰?自己身為閨女,十四歲也不能算小了,雖說江湖兒女,可以無需顧忌這種凡俗之禮,但是寅夜暗入人家室中,總感到難以分說,羞愧難當。
  飛鶯姑娘腦中閃電般 轉,立刻欺身進招,小龍在猝不及防及不願回手之下,差點讓飛鶯姑娘所傷。
  飛鶯姑娘可沒想到對方竟然不願回手,微“哼”一聲,回身就逃,唯恐落足處讓小龍知道,遂盡力放開腳程,往反方向逃去。
  待其往另一方向折返店中,曙光已露,妹妹飛燕也已醒了,飛鶯暗忖:自家已不便再和對方見面,且連人家姓名都不知道,見飛燕即醒,又曉得這個妹妹刁鑽聰明,武功與自己也是伯仲之間,隨將此事一五一十全告訴了飛燕,托她在這一夜一定要將此事辦妥,因為後天就是外婆七十大壽正日,明日即需啟程趕往。
  所以在這一夜,飛鶯卻換了飛燕,她姐妹倆每年均需往返路過昆明兩三次,對昆明地勢非常熟識。
  這夜飛燕姑娘見小龍,並沒預定的往東門去,反朝南門聳去,一下子停身在府衙門高高的牆上,欲進不前地在沉思什麼,飛燕姑娘可就急了,立刻現身招手,小龍明是看見了卻不理會。
  飛燕姑娘靈敏的頭腦 閃,立即飛身欺前進襲。用最快速的動作,環繞著小龍連連擊出三掌。
  飛燕姑娘別具用心,是以掌致中途,立刻撤招變式,繞到小龍身後,又再攻出一掌,此掌一出,見小龍騰身聳起,知道事已成熟八分,立即回身竄逃。
  這以上就是飛燕姑娘告訴小龍的話,當然這其中也隱瞞了些什麼,小龍可沒去迫問。
  飛燕姑娘說完,反逼著小龍將身世說出,因為姐妹兩人一直對小龍都感到十二萬分奇怪,爺爺一再說,兩人武藝輕功可比美江湖 流高手,像這等年歲,練到這種程度,武林中少之又少。
  小龍沒法,用非常簡短的方式,說道:“我父母均被 個紅衣大和尚殺死了,我要找那紅衣番僧報仇,我跟著師父練了兩年武藝,師父又死了,當然我知道我還差得太多,我還要另投名師,再習絕藝,才能如願報仇。”
  小龍為什麼說學了兩年武,因為無影怪俠恩師,曾對他說過這句話:“你得了天下千百年罕見的“千年玉靈芝”,習武一月,等於常人練功 年,還難達到此等功力。”小龍追隨無影怪俠一月,於長耳哥哥處又學了 月,所以他說練了兩年,其實常人再練十年,也難達此等渾雄功力。
  飛燕姑娘立即驚喜交集,驚的小龍只有短短兩年,就能達到如此地步,如再練兩年,武功將達到如何驚人地步呢?喜的是,小龍直需另覓名師,爺爺名列宇內四奇,姐妹倆求求爺爺,定能使他如願以償,日後三人可以整日相處,這她又怎能不高興呢?飛燕姑娘隨又問道:
  “你在這已沒有親人了嗎?怎的半夜出來練武?而又跑得這遠。”
  小龍只得將半路得遇李志虎鏢頭,承蒙垂愛,認作兄弟等事說了,但鏢局中卻無人得知他身藏武藝。
  飛燕姑娘一聽,更是高興隨將自己心意說出。
  小龍可不知道宇內四奇在江湖的名頭有多大,但看她姐妹倆人一身武功,也知道定是武林前輩高人,遂說道:
  “承蒙燕姐姐瞧得起我,銘感不盡,只是李大哥現在押鏢未返,需再等上數日,待其返回鏢局後,向他說明原委,再和姐姐等同去,不知姐姐能夠相待否?”
  飛燕姑娘聽到小龍一口應允,真是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笑叫道:“行!怎麼不行?我和姐姐明天就要趕去給婆婆拜壽,遲則半月,快則十日即返,你就在鏢局等著,你那哥哥回來,你就向他說好。”
  二人談談,說說,天已快亮了,二人身上都穿的夜行衣,白晝裡不便行走,遂趁這天色將亮未亮之際,儘快地往回奔。
  二人在房上分手後,小龍一逕往房裡鑽,因為天已微明,鏢局裡已有人起來了。
  小龍略事憩息,即整衣到鏢局櫃上,打聽李大哥的消息,正巧總鏢頭也在櫃上,八卦掌史賓見這位小兄弟,這一個月來,越來越是神完氣足,精神悠揚,不禁暗中注意上了。
  小龍聽得李大哥傳回消息,鏢已平安送達,人正在歸途中,再有三天也就可以返抵昆明。小龍不覺十分高興,翻身回進去的時候,身子輕飄飄的,走得也挺快,這就叫做喜極忘形。
  總鏢頭八卦掌史賓,雙眼未離小龍,一見此情,心頭一怔,敢情這小鬼身上,還藏有武功呢?只是他沒叫破,因為他心想,縱然學了幾年武功,又能好到那去。
  午飯後,八卦掌史賓無意中一說,卻讓他兩個寶貝兒子聽到了,這時雪梅正立身一旁,一見史家兄弟,那滿臉不屑的樣子,知道定得出事,趁送飯之際,悄悄對小龍一說,叫他千萬隱藏容忍著,決不可顯露。
  史家兄弟老大史錦淪今年十五歲,老三史錦漢十二歲,俱都脾性乖劣,不近人情,史家姑娘名婉華排行第二比史錦淪只小一歲。
  這日小龍承雪梅姐關照後,心情甚是不安,想不出應該怎樣對付好,但願雪梅姐言過其實,最好當然是他們兄弟倆別來。
  這應該說是“心中愈怕事愈多!”午時剛過,史家兄弟倆,已大搖大擺地來了,小龍趕緊迎出房門,不想禮尚未行,史錦淪伸手一把,握住小龍腕脈,稍連功力一緊,忽覺手中握的雖是軟綿綿,但卻象一個打足氣的皮球,竟然使不上勁,但自己卻毫無痛苦,不覺面上一熱,潛提真氣,遇足十成真力,使勁一握。
  小龍他可是沒有心顯露,但是他身上的神功,不自主發出的抗力,小龍根本就莫明其妙,這刻見對方似乎已然較上了勁,但自己卻毫無痛苦,驀然想起了雪梅的話,霎時“哎喲”!一聲慘叫,運氣一逼,頭上汗珠滾滾而下,身子也彎蹲下來,就象要跪下般的。
  史錦淪才算松了口氣,哈哈一笑道:“黃兄弟!莫怪!莫怪!這是給你鬧著玩的。”說完瞟了弟弟一眼。
  小龍心裡暗自好笑,臉上可沒顯露出來,一逕用衫袖頻頻擦汗,口中連連叫道:“史哥哥好大的腕力!”
  驀然,當胸飛來一拳,風聲也自不弱,小龍心想:乾脆要裝就裝到底,打量拳已及衣,好象根本不會閃避般的,順著來勢,“撲”!的往後倒了個四腳朝天,呲牙裂嘴連連呼痛不已。
  史錦淪看弟弟一拳將小龍打倒地上,象是非常得意,遂也跨前一步,擺腰飛起一腳,踢得小龍連連翻滾出七盡遠去,才牽起弟弟往內院而去,臨走依然說道:“黃兄弟,莫怪!莫怪!這是給你鬧著玩的。”
  小龍躺睡在地上,心中惱恨萬分,竟自不願爬起身來,其實他根本沒有傷痛,只撲跌翻滾的感到奇恥大辱,但父母血仇,較這又何至百數十倍。
  驀然門上人影一閃,身旁已蹲著雪梅丫頭,熱淚滿眶,瑩瑩欲泣,小龍一笑道:“姐姐,你哭什麼?我沒有受傷呀?”
  “什麼?你沒受傷?怎的不爬起來?”雪梅是躲在院牆外,一直注視他們兄弟倆,一見他倆笑嘻嘻地出去,立刻閃身進來,突然間發現小龍躺在地下,這一驚非同小可,待一見小龍那嘻皮笑臉的樣子,寬心大放。
  小龍一式“鯉魚打挺”,腰腿攢勁,一蹦蹦起老高,安穩穩的站在地下,道:“姐姐,我這沒受傷不是?”
  雪梅丫頭高興之餘,卻發嬌嗔:“你壞呀!欺侮婢女,當然羅!一個下賤婢女哪放在你們相公的心上。”
  小龍一聽,暗叫“糟”!急急說道:“姐姐,我不是這意思,姐姐好心的關懷,感激還來不及呢?那還有瞧不起的,方才我身體雖沒受傷,我的心卻受了很重的打擊所以我氣憤的不願馬上爬起,我要躺著靜靜地想一想,沒想你這時會來,你又怎麼能怪我呢?……”
  雪梅只不過是撒撒嬌而已,聽這麼一說,馬上搶著道:“好啦!好啦!別說了,這身衣服也該換換,我給拿後面洗去。”
  待雪梅取了衣服走後,小龍就一直在思索著,鏢局已不能再住了,他可受不了這等無理的侮辱,但又怕因此得罪待自己如親手足的李大哥,終於他又想到還有三天,受氣也只有三天,李大哥也回來了。
  當夜,小龍躺在床,久久未能合眼,忽然想起數夜沒習功了,遂爬起換過夜行衣,竄身上房。
  剛立穩身子,遠遠一條黑影,竄房越屋而來,小龍看天色月沉星稀,昏黯黯的,已近三更時分。
  打量縱來黑影,肩頭仿佛抗了一大包東西,以為宵小盜竊之流,暗忖:我瞧瞧他做什麼的……
  隨將身子一伏,待黑影過去了,才縱身暗中墜去。
  經上次飛燕姑娘一說,小龍可就乖巧多了,學著飛燕把臉也蒙住了,只留下兩個小眼珠,骨碌骨碌的閃動,身子也躲躲藏藏的,追兩步停一停,總是找容易隱避的地方落足。
  小龍這夜半飛行,昆明城裡,他早巳熟透,見前行人影,竟然落身在府衙後院裡,心中不禁暗叫:“官府中人,難不成也往外做案嗎?”
  眺望四下靜寂如死,放膽跟著跳下院子,房內燈光已亮,且傳出輕微人聲,小龍聽不清,一閃身粘牆而立。
  “大哥,這娘們看樣子,騷勁定然十足。今夜我倆先樂上一樂,明夜再送給大和尚……這娘們我就不相信他還是原封貨……”
  小龍話一入耳,已然料到幾分光,再用指甲往紙窗上,悄悄地扎了個洞,湊眼望裡偷窺。
  果如其然,臥塌上用被包著一個少婦,此刻被子已然散開,少婦長得十分標致,肉色更是欺霜賽雪,一塊紅胸抹,一個繡花肚兜,身上再沒一絲布料,那玲瓏的裸體,聳峰圓臀。直能使人心醉神迷,把持不住。
  小龍一見,胸頭火發,瞟目一看,好傢伙,正是自己的活冤家,死對頭,金門三煞兄弟倆,不禁俊目噴火,五內全煙,一聲長笑,人已退出三丈,高叫道:“狗奴才,鷹孫子,做得好事,還不出來領死?”
  房中燈火立熄,窗門“克嚓”震碎,飛出一條黑影,黑影落地,又是“克嚓”連聲,小龍注目 看,原來是一張木椅,包著一件黑衫。
  再一回首,不知何時身前丈來遠,已站立著金門雙煞(三煞已死其一,故稱雙煞)老大歐陽其 見來人,敢情是個乳臭未除的小毛孩,不禁眉頭微蹙,認為方才做得太已過火,如臨大敵般的對付這麼個雛兒, 旦傳揚開去,往後就別想再道字號了。
  可是那龍吟般的長笑,卻顯得內力雄渾異常,竟然不敢相信出自面前這半大的小孩,以為另有高手隱伏在側,遂眺目四下打量。
  “看什麼?小爺就是一人,可沒請幫手,用不著這般害怕法。”小龍說話,輕鬆至極,根本就象沒把他兩人放在眼裡。
  忽然一聲“哇哇”怪叫,掌風逼體生寒,迎面襲來。
  小龍本對這金門雙煞,畏懼萬分,今夜只為一時氣憤,將自身安危拋卻不顧,可是他也不想想,你就是舍卻性命,能否將該女子救出?還成問題。
  如今勢成騎虎,不鬥鬥也不行,見掌已遞滿,湛湛擊在右肩,小龍身子徒然一旋,象陀螺般,快速的打了個轉,回手猛切對方手腕。
  這欺身動手的是老二方武雄,今夜這筋斗實在栽得太大了,是以一上手,就想把小龍收拾下,因為他知道方才的一聲長笑,已然驚動了衙門中守夜的人,待別人趕到時,自己兄弟倆的臉面就沒處放了。
  不想,這一掌明明已擊在對方身上,忽見人影一旋,大驚撤掌,已至不及,指尖被掌風劃過,辣辣生痛,不禁更為驚駭。這蒙面小子,哪來這等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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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降龍絕技 方武雄傷重命危 天下奇功 黃小龍險赴黃泉

  方武雄大驚撤掌,以至不及,指尖被掌風劃過,辣辣生痛,不禁更為驚駭,這蒙面小子,哪來這等活。
  小龍猛然間,已自意會出,敵人這一出手,並不如想像中的厲害,但深埋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認為,對方武藝深不可測,誰知他是否另有什麼奧妙變化?遂大喝一聲雙掌齊出,竟是長耳哥哥的三招“降龍手”,以攻為守。
  不想這“降龍手”三招中“銅鼓齊鳴”一式,力道絕大,剛猛至極,方武雄掌方接實,“ ”的一聲,硬被震飛出一丈五六,倒在地下,再也爬不起來。
  此刻,突然間燈火齊明,亮如白晝,小龍一想“糟”這叫小足鬧看玩的,夜闖知府衙門,形同造反。
  小龍連忙撤身,往屋上聳去,身形未起,忽聽怒喝聲“小畜生,你還想走嗎?給我留下。”
  小龍人未回身,已知是金門三煞老大歐陽其欺身襲到,連忙閃身,橫出半丈,藉回身之勢又是一招降龍手,“風聲雷動”旋轉推出。
  歐陽其方才見小龍只一招就將師弟震得重傷倒地,心頭大大驚駭,一見小龍想溜,立即追上暴喝截住,趁小龍不備之際,盡力推出一掌。
  不想掌出人影斜飛,恰恰好將自己掌力避過,不由怨氣暴發,緊迫著使足十成真力,盡方推出一掌。
  誰料,降龍手招式怪絕,剛猛無鑄,反身也能推掌相抵,雙掌一接,小龍身子一晃,微退半步,腕臂酸麻不已,連忙定睛察看。
  見對方被自己一掌,竟然震退五七步,方始拿椿站穩,心中大喜過望,一聲長嘯,藉著這明亮的燈。
  火下,豪興大發,施展開“飛花散影”罕世輕功,身形盤空一擲卷旋,一陣輕煙似的,四散飛射,長嘯隨著人影,去得無影無蹤。
  場中立時一陣大嘩,頻呼妖鬼,歐陽其從嘩呼聲中驚醒,一聲斷喝,將差役捕頭等全給鎮住,吩咐各自回屋,知府處他自會前去回話。
  隨著將重傷的方武雄,抱返室中,忽見臥塌上那卷和少婦,已然不翼而飛,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小龍施展開“飛花散影”絕世輕功之際,驀然想到房中少婦,此刻不救,更待何時,藉著輕功絕妙,一閃身就進入室中。
  院中燈火明如晝,室中卻黯如墨,小龍雖說不怕黑,但卻想不出,背上著這大的人,如何撤走,隨見歐陽供將眾捕頭驅散,心中一喜,歐陽其抱著方武雄從前門走進,小龍背摃著少婦,從後窗躍出。
  時已四更將盡,小龍抗著被卷,一陣急馳,看天色已將五鼓,不禁大急,瞧這少婦依然昏迷不醒,這可怎麼好?正感束手無策。
  驀然凌空飛下一條黑影,正將去路阻住,小龍猛然提氣,硬將前衝勢子煞住,放眼打量來人,見是一個中年女尼,白僧衣隨風飄搖,手抱佛塵,雙眼神光灼灼,不怒含威,緊緊地凝住著自己上下打量,忽然老尼手中佛塵朝前一抖,一股勁風直射而前,小龍剛體會到風聲不妙,蒙面黑巾已“叟”的落下胸前,不禁大為顫駭,也不禁心中有氣。
  原因是在慈悲庵時,見到那些個十分姣好的女尼,做那種淫賤下流之事,遂認為女尼中都沒有好人。
  但面前所立主人,卻帶有仙風道骨之意境,使人不自覺地將暴戾之氣平沒,只聽:“小施主,你身上摃背的什麼?小年紀竟也做傷天害理之事嗎?”
  話說得嚴厲以極,點不客氣,但小龍聽到那聲音,卻似非常和緩般的,憑怎說氣也生不出來,連忙搶著將這事先後一說,又道:“師傅,你這賊不是栽得太冤嗎?難道這世間真是好人難做嗎?”
  小龍這兩句話,雖說沒生氣叱喝,但也使那中年女尼連連皺眉不已,隨見中年女尼輕輕一笑,說道:“小施主,你就把人交給我吧,我和她另有緣份。”
  小龍本就對這少婦束手無策,如今有人願意化她,哪有不願之理,只是救人需救澈,眼前女尼,雖說滿臉正氣道骨天生,但在未徹底明燎前,仍然不便將人交出,正感進退難谷之際,忽覺肩上被卷,發出無比的澎脹力,從肩上掙飛到女尼手中,一時驚得目瞪口呆。
  “小施主,時已不早,貧尼尚需及時回山,貧尼與施主,雖說無緣,但可指點你一條明路,只看你的福緣深淺,造化如何?”說完隨手拋出一物,小龍伸手接住,女尼已抱起少婦,頭也不回的急馳而去。
  小龍沒見女尼腳下移動,竟然象陣風似的,飄飄而去,不知這是什麼功夫,且方才只不過見女尼伸手一招,肩頭被卷,竟會掙脫自行飛去,不由搖頭嘆息,宇宙之大,真是無奇不有,若得此種奇人為師,還怕血仇不得清償嗎?
  雞鳴早唱,晨曦微現,小龍快速的落下偏院,鏢局中已有人行動,還好未被發覺。
  返進室中,小龍才想到細賞手中物,原來是塊黑竹片,一寸寬三寸長,黝光閃亮,當中用金線嵌著七字,“蒼芎勃勃長春洲”,翻過背面,橫刻著一幅海洋畫,當中浮遊著一片小小沙洲,迷迷茫茫的看不真切,似是經年累月的已遭磨損不少。
  小龍念著“蒼芎勃勃長春洲”七字,真象哪裡聽到過,可是想了許久始終想它不起,忽的門上響起小廝之聲,小龍來不及換衣,立即鑽入被中,小廝捧著茶水進來,嘻笑道:“相公,大鏢頭快馬趕回,明天就可到家,你高興吧!”稍歇又說:
  “相公!有一個天大新聞昨夜知府衙門去了個拘魂使者,青面獠牙,大銅環眼,一條紅舌長有三尺,身高二丈,手舞點鋼畫戈,只這麼輕輕一下,就把知府衙力眾捕頭恭為神明的宮中侍衛的靈魂給拘去了,這一大清早就鬧得滿城風雨。”
  小龍聽了直想笑,自己這一夜竟然變成了身高丈二鉤的魂使者,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不想,小廝走了沒半刻工夫,又急匆匆地跑來,“相公!相公!不好了!不好了!”人沒進門就窮嚷。
  小龍此刻還躺在被裡,手捧黑竹片在沉思,聽小廝沒頭沒腦地叫,立刻止住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小廝跑得上氣難接下氣,急急說道:“相公有所不知,東街張員外大小姐,昨夜突然失蹤……”
  小龍已知是怎麼回事,偏是慢倏倏地說道:“這也用得著你急成這個樣子?”心裡還在說:你真愛管閒事呢?
  “相公你是不知道,張員外書香門第之家,且全城首富,就這麼 個獨生女,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出閣,並非長得不成人形,沒人要,原是心中有病,高不成低不就,相公,你猜怎麼著……”
  “你不說我也知道,長得太美了,沒人敢要………”
  “相公,你錯了,大姑娘長得美,還有沒人要的?因為她心裡有了個人,可是這個人上門求親,張員外問也不問就 口回絕啦,張家大小姐得知後,三番兩次尋死,都給及時救活了,張員外給她配親,她總以死威脅,一拖就是五年,張員外說什麼也不肯答應許給那個人,張家大小姐就抵死不嫁,不想昨夜裡,突然失蹤了?”
  “這到底關你什麼事呢?我的小哥哥!”
  小廝忽然嘆了口氣道:“不關我事,當然與我無干,我可不敢想有這大的福命,只是,你能知道,那位大小姐的心上人是誰呢?”
  小龍卑鄙地笑一笑道:“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因為我自……”
  “相公,你當真不想知道嗎?”
  小龍仿佛有些氣惱,因小廝說話吞吞吐吐的,這種無需關心的事,卻偏偏用來煩人,剛想出言斥責。
  “相公,張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就是李大鏢頭,你的李大哥……”
  小龍 聽驚駭得,從床上一蹦跳起,黑竹片摔過 邊,一把抓住小斯,喝道:“你說什麼?”小廝“哎呀”一叫,豆大汗從頭上滾滾而下,哀叫道:
  “好相公,我的手要斷了,你撒撒手,我說!我說!”
  小龍才想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鬆手,只聽小廝說道:“我說張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就是我們鏢局裡李大鏢頭,你的李大哥,現在張府已來人,正在掌櫃上鬧著,說李大鏢頭,夜入民家,強搶淑女,正在鬧得不可開交呢?”話說完,馬上退身就走,他怕小龍再給他來這麼一下,那真吃不完兜著走,太冤啦!
  所謂,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在未明燎前,小龍出於義憤俠義之心,救那少婦,那中年女尼將少婦強搶去,他只稍稍地考慮了一下,就丟到腦後去了,如今,當他知道所救之人,竟是李大哥的情人,心中就萬分悔恨,不該輕易地交給老尼。
  事到如今,反賴在李大哥的身上,這該從哪說起,如是小龍轉恨到金門雙煞的頭上,恨恨地,說道:“你們使我對不起李大哥,我非斃了你們不可!”
  想到這,小龍忽忙的換過衣服,出到櫃上,見總鏢頭八卦掌史賓正送客轉身,遂行禮道過早安,八卦掌也和他點了點頭,微笑著往後去了。
  小龍一打聽,總鏢頭己敷衍張府的人走了,說是李鏢頭押鏢在外,還沒回來,沿途客店均可證明李鏢頭的落足點,張府的人本欲告進府去,但李鏢頭早在半個月前已押鏢東去,不在地頭,只得稍然而去。
  午飯時,雪梅似乎也知道小龍心裡煩燥,特地弄了幾樣精緻小菜,送過來 壺酒,小龍謝過雪梅,就悶聲不響的喝了三五杯。
  忽然他想起了小黑葫蘆,隨取了出來,喚了兩聲“晶晶”,將灑灌入後塞好,撫摩著小黑葫蘆,想起了長耳哥哥,突地,腦中閃過長耳哥哥會經唱過的二句歌,“蒼芎茫茫四海遊”,而那黑竹上,卻是“蒼芎勃勃長春洲”,怪道象是那裡聽過。
  想起了歌詞,也想起了黑竹片,懷中摸去沒看見,以為掉在床上,找了也沒有,才記起方才驚駭時,順手摔,小龍又走到床前,比著姿勢,順著方向看去,地下有些微新破的土,知道方才必定丟摔在此無疑,但何以竹片沒了影子,小龍繼續在室中翻了半個時辰之久,依然未曾找著。
  雪梅卻來收碗了,見小龍臉紅紅的,菜飯沒動過,房裡就好象造了反,翻得 塌糊塗,不禁駭然道:“我的好相公,你是怎麼了?”
  小龍一見雪梅來了,也覺得不好意思,心想:“這黑竹片,我又不知倒底是怎麼回事,能有多大用處,丟了也就算了,如果是無價之寶,他也能自行擇主,大概我沒這福份吧?”隨而對雪梅說:“沒什麼!我在找一樣東西,沒找著也就算了。”
  小龍端起碗筷又想吃,雪梅連忙止住道:“這還能吃嗎?你這 翻動塵土滿室飛,而且又冷了,別吃!別吃!歇會再給你另外弄碗面來。”說著收拾著走了。
  這一日小龍焦灼的等到天黑,他要到府衙後院,把那兩個混蛋殺了,他不顧一切的要去,兵器架上什麼兵器都有,就是沒有劍,小龍四處尋找著他趁手的兵器,但始終沒讓他如願,他奇怪鏢局中,敢情沒一個使劍的。
  最後,小龍找到一把小刃子,可是兩指稍稍用力一捻,立即斷為兩截,小龍沒好氣的摔在一邊。
  晚飯後,小龍就熄燈入寢,養足精神,準備和金門雙煞拚一死戰。更剛剛敲響,小龍立刻起床更衣,稍作拾奪蒙上面巾,逕奔府衙而來。
  小龍躲躲藏藏的掩至後院,見府衙今日戒備深嚴,人影幢幢,守夜人穿流不息,不由得略形躊躇。
  這就是小龍缺少江湖經驗,看到這種情形,就該往回走才是,不想小龍只思索得一會,立即奮不顧身的躍下院去。
  沒容小龍站穩,一聲梆響,院中四面燈火齊舉,照得院中明如白晝,大廳裡燈火照耀下,端坐著雷文紅衣番僧,下首坐著金門雙煞歐陽其,小龍一見,微微一徵,暗忖:他們怎的會算到自己會來呢?
  只聽歐陽其說到:“啟稟佛爺,昨夜就是這小子,用鄙卑的手段,傷了師弟,並搶走了準備獻給大師的……”
  “哼”,就這一聲,震得三丈的小龍,兩耳雷鳴,小龍大驚,連忙收斂心神,連功蓄勢以待,暗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夜是豁出去了,你就來吧!我要為父母報仇,為爺爺報仇,為……
  沒容他往下想火紅的道袍,宛如一團大火焰般,飄落院中,立身在小龍面前半丈遠近,那身法之神速,真是武林罕見。
  小龍似被對方的聲威所懾,不自覺的退得兩步,將頭稍昂,凝注著對方,蓄勢以待。小龍他直得昂頭,才能打量對方,因為他個嚴實在太小了,比之雷文那高大的身量,再加上那龐大的火紅僧袍,真是一個絕大的諷刺。
  小龍本不畏懼的,昨夜一掌將敵人震退震傷,已使他對自身武藝已略具信心,可是他接觸到對方,那目光稜稜,嚴厲冷毒的眼神,竟然機伶伶的打了個寒戰,斜著又復退出一步。
  “小畜生,你害怕嗎?哈!哈!哈!……”
  這哈哈一笑,笑得小龍骨發悚然驚顫,這番邦禿驢,竟有這厚功力,自己實實望塵莫及,估量當前情勢,三十六著走為上策,如不見機定必兇多于吉。
  閉口不答,腳尖一點地,驀然騰身側飛開去。
  眼前紅影一閃,斜斜掠,恰好截住小龍去路。
  小龍大喝一聲,虛晃一掌,腳跟用力,倒聳而起,凌空“鷂子大翻身”。斜斜掠出五丈,已然靠近牆根,只要再墊得一腳。定必能從那些平庸的捕快們頭頂飛出。
  誰料,落身時腳尚未及離地,一團紅雲凌空越頭飛落,竟然與自已同時停身,依舊將去路阻截,小龍心裡有數,這番邦禿驢那神速的身法。實較自己高明太多,這走是走不了舶啦,不如拚吧!
  “小娃娃,你還想逃嗎?別作夢啦!瞧你一身藝業,佛爺也甚喜愛,只要你將昨夜那娘子送回,本佛爺饒你一命,並可收你做個帚塵童子,傳你兩手絕藝……”
  小龍尚未聽完,已自五內如焚,再不管是否敵人對手,提足真力,暴喝一聲,雙掌平推,猛擊而出,竟然又是降龍手中“鐘鼓齊鳴”一式。
  番僧雷文鄙陋的一笑,道:“營火之光,也敢……”話至此,袖已抽出,驀覺袖袍所發內力,竟然沒能將對方掌風阻住,反被吹刮著往裡倒卷,不覺也是一驚,暗道敢情這小娃還真有兩手,怪道方侍衛會得受此重傷。
  番僧雷文至此,臉色微變,雙目稜光突增,小龍一掌見功,更不洩延,三招降龍力連連發出。
  近半月來,小龍晨昏勤練神功,夜半練掌,且對降龍手三招更是費盡餘力,不至十分疲困,終不歇手。如今一旦連續展開對敵,那陽剛之勁,霸道異掌,轟轟之聲,不絕於耳。
  番僧也不禁為之一楞,這等怪絕陽剛之招數,確曾鮮見。
  只可惜這總共只三招,只瞬息後,已致番僧摸到少許覷定來路,紅衣番僧使上五成真力,對上一掌。
  只聽“砰”聲響後,小龍被震退出三步,可並沒受傷倒地,這真是大出番僧雷文的意料之外,暗道:這小子如今已有這樣功力,曰後必定是個硬敵,不如先收拾下,免留後患,他可沒想到小龍就是黃家遺孽,若成年吾侍衛沒死,而能將他認出,恐早巳遭了番僧雷文的毒手。
  小龍被震退,稍一連氣,並沒受傷,不卻大喜,他可沒料到紅衣僧番尚未使足全力,以為不過爾爾,遂豪與突發,一聲龍吟長嘯,遇足功力,再次揮掌猛擊。小龍掌方推出,驀覺掌力似被什麼吸住,引著帶過一邊,門戶立時大開,驚魂皆顫,撤手回身已至不及,“轟”的一聲,當胸似被大鐵錘擊了一下,一陣劇痛,五內翻湧,頭腦暈眩,飄飄然失去知覺。
  番僧雷文這一刻是存心不再讓小龍逃出手去,見小龍長嘯揮掌,立伸左掌,將小龍掌風帶,左掌連足十成功力,對胸擊出,一掌就將小龍那小小的身子,震飛出四丈來遠,恰好落在一顆大樹之下。
  驀地,從樹上飛下一個大蝙蝠雙爪將小龍 抓,凌空而起,一聳十餘丈,破空飛去。
  變生倉促,番僧雷文怔得一怔,心知小鬼十成死數,但卻不能讓人在自已面前把他救走,怪叫一聲,雙肩幌處,人已趁風追去。
  圍繞著的差役捕快,真可說只是應個景兒,些不管用,當他們看到這種緊張關頭,大伙兒只有瞪眼的份兒。
  且說黃小龍從悠悠中醒來,已過了三天三夜,兩眼微微睜開,朦朦的看不清人,耳中忽聽到。
  “幫主……醒了!”
  “……照顧……”
  小龍眼前忽然大放光明。不對,原來是一盞燈提到他的面前,接著出現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臉黑黑的微笑著瞪著自已道:
  “小弟弟,你醒了,醒了就不要緊,再休養上一兩個月,也就好了。”
  小龍嘴唇微微動得一動,根本就沒法講話,想抬手手沒有了,想踢腳,腳也不見了,小龍一急一驚,又復昏暈過去。
  又過了兩夜一天,小龍再度醒來,睜眼即被強烈的陽光一刺,雙眼承受不了,立即閉上,眼角已被刺射出兩滴眼淚。
  小龍緩慢的再度將眼睜開,見自已躺睡在一張異常舒適的被褥裡,頂覆珠紗帳,厚軟的鵝絨墊被,暖呼呼的使得遍體熱汗直流,床前坐著兩個白髮白須胡老乞丐,此中一個正按著自已手腕脈門……
  看到了手,小龍又復一驚,再想著看看腿,腿腳被遮蓋住雖然看不見,也用不上力,但他也能體會到,腿好好的連在身上,並沒失去。
  書中交代,小龍被震傷倒跌樹下之際,樹上突然飛下個大蝙蝠將小龍救走,那大蝙蝠是個老人,同時也是目今江湖勢功甚大的窮家幫幫主黑蝙蝠。
  這日,黑蝙蝠返回昆明,聽石叫化稟明後,似不甚相信?以一個十二三歲大的小孩,石叫化竟然有些不敵,豈不使人笑掉大牙嗎?
  當夜三更時分,由石叫化領路,來至滇黔鏢局的偏院,意欲一探小龍動靜,黑蝙蝠一幫之主,武林糾糾者,何等人也。
  一進偏院,即知院中無人,驀聽哈哈笑聲遠遠傳來,黑蝙蝠聞聲縱起,快似迅電追風般循聲而去。
  通明的火光,指示了目標,只眨眼功夫,黑蝙蝠已來到地頭,他趕到可正是時候,小龍降龍手再度施展,只一照面重傷倒地,黑蝙蝠見一面朦小孩施展降龍手,已自心驚,待看到對敵的紅衣番僧,就更使他皺眉,但小孩已受傷倒地,總不能見死不救,何況多少還有著些許淵源,遂奮不顧身的飛下將靜的佇立一旁,微聲全無的侍候著,小銅神也在其中。黑蝙蝠將小龍身上衣服除盡後,突然眼前一亮,心頭大驚,但這只是一眨眼的事,立刻又平復了,盤膝坐在塌上,先行閉目連氣,待一周天過後,再準備為小龍療治,可是他雙眼剛剛合上不久,忽聽“啟稟幫主,徒孫子小銅神有事叩呈!”
  黑蝙蝠剛聚集真氣,一聽叫喚非常不悅的雙眼微微睜開一線,隱隱中滿含怒意的道:“何事?”
  小銅神跪在床前,不聚仰視,雙手遞上一小黑葫蘆後。
  黑蝙葫面色本是微含怒意,可是當那一絲微光接觸到小葫蘆後,雙眼突然開的和銅鈴般大,一臉駭疑之色。
  伸手搶過,待完全證實後,驀然喝道:“此物何處得來?”聲色俱厲,嚇得小銅神颼而抖,魂飛天外。
  說道:“此物從小施主衣中落出,徒孫本以為……”聲音顫抖著就象要斷氣。黑蝙蝠太興奮促使的驚慌,太也過份了些,遂將臉色和緩著柔聲道:“你不用怕,這是大功一件,我只要聽你一句話,此物從何而來?”
  小銅神比刻,就這麼眨眼工夫,已自平靜多了,說道:“啟稟幫主,此物從小施主衣內滾出。”
  黑蝙蝠十分滿意的笑道:“好,你起來,待小弟弟痊癒後,你是第一功,你等著領賞吧!也就專派你侍候他。”
  黑蝙蝠說完,接著懷中掏出青竹令,吩咐傳青竹令著黑妙手兼程回令,幫中三長老同聚議事。
  青竹令傳出,代表著窮家幫至高無上的威信,十六年前幫主仙逝,新幫主即位散發過一次,傳到黑蝙蝠手中,十六年來未曾使用過,這消息傳出,大西南地動山搖,震攝半邊天。
  三天后,黑妙手日夜兼程趕到,此時小龍已被移進一座小巧精院,黑妙手見過師兄,問何事動發青竹令?
  黑蝙蝠先不答話,領著黑妙手業到正廳神座之前,用手一指,神座上正恭奉著黃小龍身邊那裝著金蛇的小黑葫蘆。
  黑妙手一見立即變顏,莊重的屈膝拜了三拜,立即再問來源,黑蝙蝠簡略說了,馬上領著黑妙手來探望小龍。
  黑蝙蝠曾經耗費了全身真力,為小龍移動的內藏搬回原位,並替小龍打通奇經八脈。黑妙手只一探脈,立即又在小龍周身一百零八穴全部拍過,這一拍過,只半個時辰之久,小龍就醒了。
  這是小龍第一次醒,為什麼他會發覺沒有手足呢?原來那時他只恢復些許神智,那神智與神經依舊脫離著關係,也就是與身體任何部份尚未連接上之故。
  這以後,黑妙手每日子午二時,為小龍拍打周身一百零八穴,黑蝙蝠的“護心丹”與黑妙手珍若性命的三粒“長春丸”每日並進(長春丹另有來處,日後即知)最後在第五日上,小龍終於醒了。
  而黑蝙蝠與黑妙手均都疲累不堪,但是黑妙手依然強撐著在替小龍把脈,這都不是小龍所能知道的呢?
  但是窮家幫為什麼會對小黑葫蘆如此尊敬呢?作者在這裡,不免要向諸位讀者作一交待。
  原來四十年前,劣家幫的幫主酒仙,也就是黑蝙蝠的祖師,突然離幫它去,一頓十年,渺無音訊,幫主隨身信符也就是這小葫蘆,這小黑葫蘆為窮家幫幫主代代相傳之信符,酒仙一去十年,幫中大事均由眾長老聊合主持,十年後,窮家幫會遍傳青竹令,追查幫主消息,時過一年,依然渺如石沉大海,爾知生死存亡。
  最後從長老為另擇幫王,至今巳過四十餘年,不想酒仙的葫蘆印信突然出現,這怎叫黑蝙蝠不驚喜無狀呢?黑蝙蝠師兄弟均已古稀之年,酒仙任幫主時,二人均會親領教益,對小黑葫蘆一見便知,且葫蘆低另有一小小金錢印,黑蝙蝠入手一摸,立辯真偽。
  且說黃小龍醒轉後,見床前二老一色整潔青衣,但都遍打著釘補,知系窮家幫的前輩高人,小龍意欲出言道謝,但只唇皮動得一動,依然有氣無力,但這次醒得時間較長一點。
  小龍第一次能連續說上五句話時,已過了半個多月了,這其間小龍的房中,穿流不息除了小銅神外,餘者盡是白髮白須的年老乞丐,這些人無一不是功力深厚的內家高手,每天輪流著替小龍以內功替他治療傷勢。
  每天小龍看著掉換的人為自己療傷,心頭都深深的嵌印著他們的影子,尤其每次黑蝙蝠來時,都是臉帶微笑,深紋畢露的臉上,顯著安祥和藹之態,使人一見就有親切之感,而每次黑蝙蝠都和他輕聲的談一些話,有限度的談完,看著他平靜的安睡後才離去。
  黃小龍幼小的心靈上,深深為之感動,他發誓要設法報答,他數著這五個人影,幫主及黑妙手臉黧黑色,臉紅紅的是幫中長老紅官人,還有兩個是雙生兄弟忠孝二乞,黑蝙蝠的師叔,他二人從不講話,每次都是二人同時動手療傷,黃小龍恁怎麼逗他倆說話,他倆就象沒聽到。到最後小龍才弄清楚,他們即不聾又不啞,只是專聽紅官人一人的話,恁誰他也不理,武功數他倆最高但卻從不傳人,似得了一種什麼病態,這也就是窮家幫中的憾事。
  二十多天過去了,小龍已能坐起自行療傷,但這五個白須胡老人,依然按時必到,從旁將真力借出,協助小龍練功療傷。
  這其間小龍會請黑蝙蝠叫小銅神與滇黔鏢局李志虎李大哥通音訊,但所得回音是,李大鏢頭于次日回鏢局,發覺小龍無故失蹤,大為不解,檢視衣物,無一短少,不由驚奇厲分,在鏢局候了旬日,依然消息全無,立即辭去鏢頭職務,外出尋找他弟弟去了。
  小龍一聽感動得珠淚涔涔而下,差點沒唬號出聲。
  接著探信的小銅神說道:“滇黔鏢局在這一月之中,竟連續失蹤了多人,第一次是個婢女雪梅,在李鏢頭返來三日後二個夜裡失蹤的。過了兩日,總鏢頭八卦掌史實的,兩個兒子也雙雙失蹤了。
  不過據打探所得,這三人並非失蹤,而是出走,每人都帶了足夠的銀兩衣服,婢女雪梅卻是女扮男裝,象事前都有計劃般的。”
  小龍聽了直皺眉頭,這三人何以會無故出走呢?
  忽然小銅神又說了:“滇黔鏢局最近生意也歇了……”
  小龍驀然叫道:“為什麼?”雖然,他根本不會關心滇黔鏢局的盛衰,但是,這太突然了,使得他感到驚嚇喧間他也會信了將近一月的鏢局,多少總有些感情,或者,他還有些恨著史家的人呢?
  小銅神道:“半月前的一個夜裡,鏢局裡突然來了兩條黑影,是兩個小女孩,據說是打探……”
  小龍不自覺的“啊!”了一聲。
  小銅神正在為小龍的稱呼,感到難以措詞時,卻被小龍打斷,小銅神藉機下台,心照不宣的說道:“鏢局中無人能圓滿答覆,結果是一場混戰惡鬥,兩個小女孩似乎並沒討得好去,還吃了點虧走了。
  過得四天,兩個小女孩不知那裡搬來了一名武林高手,來人責問八卦掌史實,即是江湖成名人物,就不應對兩個無知小孩出手且人人混戰,需陪禮道歉,八卦掌史實不允,結果被來人三招兩式就給傷了,鏢師多人圍攻之下,也被來人輕描淡寫的,每人都留下了記號,才撤身走了。
  結果滇黔鏢局自那日後,沒再開,近日更遺散鏢師夥計,今天一大早,史總鏢頭一家也離開了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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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人皮寶衣 五老驚現眾魔頭 寒烈寺院 小龍駭困烈火坑

  黃小龍聽小銅神這麼一說,更是萬分感慨,隨也悔恨不已,自已又錯過了一個學武的機會,這人能三招兩式,把江湖上二個成名人物打敗,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黃小龍終於康復了,不但康復了,且內力又精進了不少,因為一月來,黑蝙蝠盡出重金,購買上等藥材補品給小龍吃,其中一支成形何首烏,雖說在雲貴山中,不算是珍奇的東西,但也是百年難見,練武人珍視如命之物。
  不用說,黑蝙蝠早已問過了黑葫蘆的來路,小龍也據實地答了,並說長耳哥哥只為送金蛇,並沒送葫蘆之意,請他們不要想念了。
  小龍 聽窮家幫的規律,他就急了, 個十二三歲大的孩了,能懂什麼,叫他做幫主,他可情願把葫蘆奉還,或是踏遍宇內名山,也要把長耳哥哥找到,將葫蘆交回,他把這意思,用堅毅異常的態度,當著窮家幫五老之面說出。
  黑蝙蝠見實在沒法,只得說道:“黑葫蘆既為祖師相贈,你就永遠保持著,幫主之位暫由我代理,你隨時要隨時擇日立位,就是現在憑你手中葫蘆,在窮家幫也可操生殺大權,我與你平輩論交,這我可沾光不少,你叫我一聲老哥哥,我叫一聲小弟弟。”
  如此一說,小龍也萬分高興,黑蝙蝠異常周到地照顧著,這日夜裡在廳上擺了一座酒席,五個老化子夾著個少年小相公,開懷爽飲。
  席間談到酒仙,小龍突然問道:“老哥哥,酒師傅(小龍現在改稱酒師傅,他可不敢當著這些人面叫長耳哥哥),曾經唱了一句歌‘蒼芎悠悠四海遊’,這句歌是什麼意思,老哥哥告訴我好嗎?”
  黑蝙蝠慈祥地一笑說道:“這等於他老人家的字號,也和這黑葫蘆一樣,一聽到這歌聲,就知道他老人家來了。”
  小龍接著又說:“我還看到差不多的七個字‘蒼芎勃勃長春洲’,這難道也是代表一個人嗎?這個人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在座五老突然眼中都閃出奇異的光芒,凝視著黃小龍,小龍心中一凜,暗叫道:別觸犯了他們的忌諱才好。
  隨聽黑蝙蝠道:“蒼芎勃勃長春洲,是說南海之外,有個浮遊的沙洲,經年漂浮不定……”
  “老哥哥,是有這麼個沙洲,我也看到了。”小龍見黑蝙蝠說話柔和,並不像生氣的樣子,當他聽到這時,又禁不住高興地插上一句嘴。
  不想此語語音未了,五老俱都哈哈地笑了起來,一時笑得小龍臉上一熱,緬腆萬分。
  黑蝙蝠接著說道:“那成年漂浮的沙洲上,住著個活神仙,無人知其年歲,據說已修得長生之道,他老人就是這麼一句話的名號,就弟當年遠遊南海,曾遇到那座浮洲,但卻沒緣,只見到一個啞巴,得了三粒長春丸,師弟一向珍比性命還貴,這次卻讓你全部吞了,你該得好好謝謝他。”
  “老哥哥,我不止好好謝謝他,我永遠記住五位老哥哥師叔們的恩情,黃小龍有生之日,一定設法圖報,當然這不是報答得了的,但黃小龍今世將盡力去做。”說道這歇得一歇又說:“老哥哥……”
  黑蝙蝠輕輕一笑說道:“小弟弟,你別問了,我乾脆通通說給你聽,叫你也了解了解江湖所有的人物。”
  蒼芎有三仙,宇內生四奇。
  蒼芎三仙已說其二,另一位是“蒼芎渺渺齊天峰”是這烏蒙山裡有座齊天峰,這齊天峰,經年累月隱藏在雲霧之中,常人連峰頭都找不到,就別說上去了。齊天峰頭住著一位得道老尼,但他只敢稱半仙,可見她比活神仙還差太遠,這其中另有一說,得道老尼所住峰頭雖說渺茫,但依然可以找到,因為那是固定的,她卻不敢坐在沙洲上,任其終年漂浮。
  這蒼芎三仙,蒼芎勃勃長春洲活神仙數第一,蒼芎渺渺齊天峰半仙尼第二,蒼芎悠悠四海遊酒仙,我們祖師,只有他居無定所,四海漂浮,但他能在三仙中站一席之地,他數第三。
  其次是宇內生四奇,琴、棋、書、畫從這四字看來非常俊雅,但都各有乖僻不近人情的脾性,琴則琴俠,棋則棋神,書則書怪,畫則畫魔。四人武藝各有專長,年歲俱都相仿佛,只四人中畫魔是女的。武林中這只是個大概,日後有機會慢慢再對你說;也讓你慢慢地到江湖去親身體驗。”
  “老哥哥,你說了這多,我同樣要問,因為你說的活神仙,本來有位老尼交給我一塊黑竹牌,命我去一試緣份的……”隨又將黑竹片形態說了。
  黑蝙蝠一聽立即說道:“你的黑竹牌在哪裡,我怎會沒看見,那是武林一寶‘天符令’呀?你怎可任意亂放?”
  小龍 聽那塊竹片竟是武林一寶,不禁頻呼倒霉,說道:“我當時不知其價值如何?一不小心就給弄丟了,大概是我沒這福緣吧!”他這是自我安慰,誠然東西已然丟了,還能後悔自尋短見嗎?
  黑蝙蝠欸聲嘆口氣,黑妙手掉頭面對小龍道:“你是不知道,這也難怪。憑著這塊黑竹牌,只要碰到武林中人,要吃要喝,要馬要船,只要你 句話。憑著這塊黑竹牌,你能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的見到活神仙,並能學得活神仙,那蓋世的藝業,這一著對你來說,實在太可惜,這黑竹牌,他老人家的‘天符令’究不知讓何人所得?”
  小龍是越聽越悔,越想越恨,在大腿上重重的搥了兩下,隨將得與失的經過,仔細地說了一遍。接著,小龍又掏出那燻黃錦囊,把那一付蓮花池畫圖取出,將飛鶯姐妹的事也詳盡說了一遍。
  驀然黑蝙蝠雙眼精光炯炯暴射,哈哈一聲長笑道:“我簡直越老越糊塗了,當然,蒼芎三仙,宇內四奇,任得一人為師,你的大仇就能如願得償,但是小弟弟,你身懷奇寶,何以往外求人呢?這三仙四奇都不見得會比你身懷的奇寶更高明呀!”這幾句話說得小龍一頭霧水,莫明其土地堂。
  黑蝙蝠接著又說:“師叔,師弟,難道你們一點都沒注意到小弟他身上所穿的嗎?”
  只聽紅官人與黑妙手道:“看是看見了,只感到十分奇怪,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這時,小龍可意會到了,老哥哥指的是他身上穿的“人皮寶衣”他想釗老哥哥這樣高興,定能看出這寶衣的玄妙,也不禁歡欣異常地叫道:“老哥哥,我想起來了,你說的是這件‘人皮寶衣’!”
  “什麼?‘人皮寶衣’?”這是紅官人與黑妙手的同聲驚呼。
  “一點不錯,這就是武林中數百年謠傳的‘人皮寶衣’,難道祖師爺就沒對你們形容過,叫你們注意嗎?”
  小龍已經很快的脫除外衣,將‘人皮寶衣’脫下,雙手捧給老哥哥。
  黑蝙蝠雙手接過,還沒來得及細看,驀聽房上一聲陰絲怪笑,嘿嘿嘿的好不怕人叫道:“人皮寶衣出現了嗎?那可是太妙了,見者有份。”
  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打得黑蝙蝠雙耳嗡嗡,響個不停,一揮手,紅官人領著雙生兄弟忠孝二乞身形一掠,縱出廳外。
  黑蝙蝠立刻輕聲對小龍說:“趕快穿上,緊傍著我。”
  待黑蝙蝠及黑妙手護衛著已然穿妥‘人皮寶衣’的黃小龍飛出廳時,房上已展開了一場甚為激烈的惡鬥。
  小龍夜眼,辨物明晰,瞟目即見紅官人靜立一旁,場中是雙生的兩位師叔在和來人空手換掌。
  再打量來人,一個身量特高,且又瘦削,就好象一根竹竿,兩只長袖拖地飛舞,又象是對蝴蝶,在花葉中翩翩飄舞,甚是好看。
  另一個矮胖,矮胖得有點象個大酒壇,上面裝著個小小的腦袋,手足也是既粗又短,但發出的掌風卻是勁道嚇人,剛猛至極。
  這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站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絕大的諷刺。他二人相處,因每人身上都有著缺陷,所以也十分投機,只是每日二人依然打打鬧,鬧從無休止,但對外是二人同心,從不分離,故此江湖給他倆號稱“好冤家”。
  窮家幫幫主黑蝙蝠一見二人,這人稱好冤家的一對怪人,竹竿苗蝶,水桶張禮,口中不禁“咦”了一聲,因為這是北方一流的黑道人物,怎會出現在滇黔這種荒僻之地。
  忽聽一聲怪叫道:“我說竿兒,‘千年玉靈芝,’沒摸著,反得了‘人皮寶衣’的消息,這真是不幸之大幸呀!”
  那瘦長子竹竿苗蝶在輕鬆飄逸中答道:“我說桶兒呀!你招子得打亮了,這窮家五個老不死,一個你也收拾不下,別瘋言亂語,到時吃不了兜著走。”
  那矮胖老頭水桶張禮一聽,哇哇連聲怪叫,揮手連續推出三掌,硬將與他對掌的雙生兄弟忠乞逼退,飄身躍下院中,面對著黑蝙蝠道:“黑頭兒,窮家幫散傳青竹令,我以為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原來得到了‘人皮寶衣’,所謂光棍不擋財路,見者有份,黑頭兒,你瞧怎麼樣?我哥倆搭一腳……”
  驀的一聲瞭亮的長嘯,從院外飄來,嘯聲末了,牆頭站著一個俊美挺拔翩翩美書生,亮聲說道:“對極了,我非常贊成,見者有份這句話,黑幫主,你瞧怎麼樣?小弟我也搭一腳吧?”說完飄身也進了院中。
  黑蝙蝠一聽嘯聲,即知來人內功精純,真氣充沛,再等到一露臉,就更驚駭得跳了一下,原因來人是大內侍衛一等一的高手千手觀音楊士桐,如今已是大內侍衛頭子飛環震八方丁太歲的左右臂。
  黑蝙蝠只怔得一怔,剛欲開口答話,東西兩面院牆上又同時出現了兩個人影,身法均快速異常,黑蝙蝠心中暗暗叫苦,這一次青竹令招惹的亂子可真不小,一但處置不當,窮家幫日後將永無安寧之日。
  東西院牆上人影一閃,已跳下院中,只見他身穿一襲灰色袈裟,頭大如笆斗,嘴大如血盆,一笑橫裂至腮,頸下掛著一串白色念珠,手裡一把粗如兒臂的鑌鐵禪杖,一聲大吼,鑌鐵禪杖一頓,地動屋晃,院中那硬如山石的紅土,也生生被禪杖插入半尺。說道:“人皮寶衣乃佛爺之物,誰敢伸手?……”
  突聞西院牆上人影咳嗽一聲,這一咳聲,聲響雖微,卻直打人在場眾人的心坎上,這一來,所有人眾全都微微變色,掉頭打量。
  夜色中,但見兩點陰森如電的冷芒,從牆頭二飄而下,那身法真是靈巧以極,落地點塵不驚。
  黑蝙蝠不禁暗自叫苦不已,怎的這一乾黑道魔頭竟會這巧齊聚昆明,又這般巧的寅夜駕臨,難不成‘人皮寶衣’已然早現江湖,招引這幹魔頭的覬覦。
  驀然一聲暴喝:“好雜毛,佛爺尋你多年,原以為你早已暴死荒山,不想你依然未腐,這該是老天有眼,讓佛爺如願得報那一掌之恨。”語音甫洛,一陣卷地狂風,如排山倒海般,從東面滾奔西頭。
  這片刻工夫,黃小龍緊傍在黑蝙蝠身邊,看到這一個個的具都身懷藝奇功的武林高手不覺面露喜容,高興萬分,他希望著,這些人能大大打一場架,好讓他藉此認識認識江湖的拼鬥,增長見聞。
  可是他卻忽略了,這幹魔頭的現身,完全是覬覦他身上的“人皮寶衣”到最後終歸還要找到他身上的。
  那最後現身的,誠然是個老道士,手執拂塵,身背寶劍,青慘慘十臉,正在閃難避退和尚的攻擊。
  屋脊上兩人,此刻已經躍入院中,雙方停止了拼鬥,同時注視著院和尚與道士的激戰。
  書中交待和尚乃是名震綠林的獨腳大盜鐵頭陀,少林寺叛徒,練就身外門功夫,卓絕環宇,為人凶殘,手中一柄水磨鐵禪鑌杖,重六十斤施展開來三丈方圓之內,休想近得分毫。
  道士號青木子峨嵋派門中高手,為人陰險機詐,智計過人,與現任嵋派掌門青蓮子為師兄弟,但性情卻格格不入。
  鐵頭陀十餘年前曾敗在青木子手下,被青木子一掌擊成重傷,鐵頭隱跡荒山十年,苦練絕藝,再度出山意欲報這一掌之仇,尋找青木子年,跡未得遇,此次西來尋仇不想於此時此地相逢,仇人見面,氣火升,施展禪杖,猛烈進攻。
  青木子既稱機智過人,在這種場面之下,他可不願出全力與鐵頭陀誅死拼鬥,一見禪杖驚風卷地而來,劍也未撤,只施展輕功,一昧閃躲避,忽然,青木子手中拂塵,在一個微弱的空隙中,閃電也似的疾點出,那柄拂塵貫注了內家真力;就像數千百枝銀針,灌穿如山杖影,駢而至。
  這真是想不到的事,鐵頭陀含怒進招,見青木子一味閃避,並不撤回手反擊,正感奇怪,驀的一眼瞥見五個化子頭已然會攏排立廳口,心似想到什麼事般的,手中慢得一慢。
  不想就這眨眼空隙,銀蓬已穿透杖影,逼進身來,一時驚得冷汗冒,回杖攔截已至不及,逼得上身一倒,一式鐵橋工夫,足根使勁,倒出丈來遠,才險險避過青木子這一招,臉色倏青倏紅,羞愧萬分。
  青木子陰森森的“哼”了一聲,說道:“憑這點黔驢之技,也想在本道面前撒野,今日道爺另有要事,暫不與你計較,如若不然,非叫你濺血可……”青木子似乎言猶未盡。
  忽聽一聲淒哀怪叫,宛如狼嚎鬼哭一般的,使人悚然驚寒,聲落怒道:“老雜毛,今於是有道士沒頭陀,佛爺與你拼了!”
  語畢驚風又起,較前更見威厲,直往青木子搗去。
  青木子一聽風聲,知道不能再輕鬆,抱著殺一儆百的心情,肩頭撤青銅長劍,袖好拂塵,一聲清嘯,長劍灑出朵朵劍蕊,施展開峨嵋劍法心得,闖入了如山杖影中,開始了賭命般的拼鬥。
  這種狗咬狗的事,黑蝙蝠他可求之不得,他知道這兩個魔頭只一動上手,決不是三招兩式可以解決了的,這“人皮寶衣”無心的洩露,也不是他想得到的,這當前的情勢,雖未見得一定怎麼樣,但黃小龍是必須要他馬上離開,離開得越遠越好,隨將小龍拖近,說道:“小弟弟,今日事還是個未了之局……”黑蝙蝠雖把小龍拖過,卻見他一雙閃亮的小眼,緊緊地凝視院中,龍騰虎躍,劍氣濛濛杖風呼呼的決鬥,根本沒聽他在說話,心中暗笑小龍的天真未泯,在這種要緊關頭,毫無些許畏懼,且又嗜武如此,日後一旦學得人皮寶衣上的蓋世絕學,當能驚天地泣鬼神。
  黑蝙蝠重重地拖了小龍一把,才將小龍那飛魂收轉道:“老哥哥,有什麼事嗎?這場龍虎鬥太精彩了。”
  黑蝙蝠不便責備,只得一笑附耳輕輕說道:“小弟弟,這些人都是為奪取‘人皮寶衣’來的,這局面可不太好應付,你暫且隨同師弟遠行,避上一避,將‘人皮寶衣’武功學好,再設法報仇,這裡事與你無關。”
  小龍聽說要他離去,心中雖不願意,可不敢強嘴,也拖著黑蝙蝠附耳低語道:“老哥哥,你帶我走不好嗎?‘人皮寶衣’上武學,爺爺爹爹鑽究他幾十年,還莫名其玄妙呢?追隨你身邊,老哥哥可以教教我。”
  黑蝙蝠一聽,可也傻了眼,怎的鑽究幾十年依然得不到倪端,自已又哪知道這竅門,可是在當前情勢之下,也不顧什麼身份,說道:“小弟弟,我也不懂,你先隨師弟去吧?日後……”
  “黑幫主,你倆講些什麼,說出來大家聽聽不好嗎?……”這是千手觀音楊士桐的叫聲,語音未落,人已飄身欺近,五指箕張,往小龍背上抓來。
  紅官人正立在小龍身後,聞聲知警,斜跨一步,阻在小龍身前,一雙破袖,卷地生風,硬朝抓來五指兜去。
  楊士桐出手無功,立即收掌飄身退後,又復靜立不動。
  紅官人見楊士桐,說一句話,揮得一掌,又復退身一旁,不禁癡呆呆地打量著他,摸不透他用意何在?
  原來千手觀音楊士桐,此次忽然西來,乃是聽聞無影怪俠依然在世,欲來一探究裡,今夜方到即遇此事,楊士桐生就耳目特聰,黑幫主與小龍附耳的一席話,讓他給聽了一字不漏,唯恐他們再說下去,讓別人又聽見了,遂出手招呼,並隨口亂以他語。
  此時天色已將五鼓,月沉星隱忽然烏雲四合,天邊隱隱傳來閃雷之聲,似將有場暴風雨般的,黑蝙蝠微“哼”一聲,瞟目向紅官人示意。
  紅官人雙目一揚,道:“忠孝二兄,請挑戰二怪,替幫主擋他一陣。”說完,掀起破袖直朝千手觀音楊士桐罩去。
  楊士桐知道這一動上手,黑妙手一定帶著這小孩逃走,見紅官人破袖飛來,趕忙閃身退開,叫道:“楊某暫行放過,先行一步。”聲落人起,躍上院牆,只眨眼工夫即失其影子。
  此時天色更暗了,疏疏落落的已灑下雨點,打在乾裂的土上,響起沙沙之聲。
  鐵頭陀的怒喝狂吼,間中夾著青木尊者的聲聲清嘯,更增加了激烈拼鬥的氣氛。
  一陣“嘩嘩”,狂風夾著豪雨,傾盆而降,那密麻似的雨點,打得在場拼鬥眾人,差點睜不開眼睛。
  青木子瞟目一瞥,見廳中已然少了人,心中一怔,奮力攻出三劍,將鐵頭陀逼退,飄身縱到廊下,見黑妙手與小孩,已然不見,知道“人皮寶衣”,令夜定必無望,和鐵頭陀拼戰已有一個時辰之久,真力耗去不少,不願再招惹黑蝙蝠,而且那“人皮寶衣”,一定也已攜出,尚待追趕,遂只陰陰的“哼”了一聲,撇下鐵頭陀,管自縱身躍牆而去。
  鐵頭陀被青木子逼退,見青木子已躍入廊下,但身形未隱又復躍出牆去,哪裡容得,也自縱身追去,並叫道:“好你個老雜毛,竟然不顧羞恥,未分勝負就逃……”說到這聲音已然去遠。
  這邊一對好冤家接戰著一對孿生兄弟,空手換掌,功力俱都不分上下,忽聽黑蝙蝠一聲呼哨,孿生兄弟同時退出當場。
  黑蝙蝠道:“苗張二兄,請聽小老兒一言,‘人皮寶衣’非敝幫所得,請勿誤會,如今物主早已離去,在這密雨之下,二位仁兄何苦糾攀不休,不如暫行放過,改日有緣相遇,再較量不遲。”
  這一對好冤家一聽,雙雙臉上一熱,場中此刻真是靜悄悄的,除了兩人外,餘人早已不見,可見二人拼戰時是怎樣的聚精會神,不敢分心。
  隨想到,黑蝙蝠為一幫之主,決不會撒謊騙人,但廳中除了五個老化子外,就是一個小孩,難道物主會是他,隨聽水桶張禮說道:“黑頭兒說話,兄弟們決對相信,‘人皮寶衣’即非窮家幫所得,難道會是那小孩嗎?兄弟們知道黑頭兒絕不打謊騙人,就請幫主指示一二。”
  黑蝙蝠一聽,暗叫“糟透”,一時失言,恐怕就這樣反將小龍害了,遂說道:“二位仁兄,‘人皮寶衣’雖非敝幫所得,但卻深有關連,二位仁兄若不能放手,就請對著小老兒來吧!我一一接著就是。”
  忽聽一聲嘿嘿長笑,劃空而起:“黑頭兒,你錯了!我兄弟可不上這個當。”聲落人杳,已然去遠。
  黑蝙蝠痛苦的“哼”了一聲,恨恨的說道:“師叔,我們一定要保護小弟的安全。”
  且說黃小龍隨著黑妙手,暗中抽身,一離精院,立時放開腳程狂奔而去,剛躍離十餘間屋面,夜空中忽現黑影阻路。
  黑妙手一見黑影,立刻想到千手觀音楊士桐,也不言語,縱身猛撲進招,凌空高呼:“小弟弟快到前面我自會找你。”
  小龍本不願走,可是聽到黑妙手語氣中的急迫,立即展開腳程,不顧一切,直往前奔。
  這昆明城小龍已相當熟識,一陣狂奔急馳,豪雨驟降之時,腳下正好來到滇黔鏢局,小龍不自覺地煞住身子,見院中零亂不堪,想起李大哥,心頭不禁一酸,渾忘了自身的事,飄身跳下偏院,鑽入房中。
  小龍夜眼,無震燈火,見李大哥房中,空無一物,而早先自已睡的臥室,卻有一把銅鎖鎖住。
  一使勁,銅鎖隨手落下,小龍輕推房門,室中影色依舊,床帳被褥衣物,一件不少,桌上筆墨紙硯,也都和被褥般排得較自已在時還要整齊,心中不禁大奇,這該是誰做的呢?
  李大哥嗎?他會在我失蹤後有這種心情嗎?不會,絕對不會。啊!那該是雪梅姐了,但是雪梅姐她為什麼要出走呢?她走到哪去了呢?
  還有李大哥?他又到哪裡去了?對啦!我必須要找到李大哥,我要將張家大小姐被人救去的事情告訴他。
  小龍坐在椅子上,感到有點冷寒,這才發覺全身衣褲都濕透了,立刻將原有衣服找出兩套來換上,另外找了兩套衣物打了個小包,又找到一些原有的散碎銀子。
  這一耽擱,天竟然亮了,但那淅淅瀝瀝的雨,依然沒有停的意思,小龍見天已亮了,大白天不便聳高躍遠,索性倒下來睡他一覺。
  忽然小龍想到黑妙手叫他到前面去等,這前面該是哪裡呢?小龍除了城裡和城外的風景區外,再稍出去一點路就完全不知道了。
  這渺茫的前面,真給小龍帶來了絕大的難題,小龍也在思索這難題中沉沉睡去。
  待小龍一覺醒來,已是未末申初,窗外淅瀝淅瀝的仍在下著,只是雨勢已小得多,濛濛的雨氣中,空氣顯得清新不少。
  小龍難題顯然未能解決,翻身下地,一天沒進食,腹中空空的怪不舒服,遂疊坐練了一會功,待得功完畢,天色依然濛濛如故。
  小龍蹩不住,翻身將包袱背起,在細雨濛濛中,選擇院牆較僻靜處,先伸頭探清牆外沒有人,才縱身躍出。
  走到大街上,小龍找了一家館子,進去填飽了肚皮,又買了些乾糧,趁黃昏之時,走出了城。
  剛走出城,這可是真巧,迎面就碰到小銅神。  小銅神一見小龍,驚駭得跳了 下,拉著他的袖子說道:“我的小爺爺,你是往哪去了,師祖們都往東去了,黑妙手師祖叔急得差點要上吊,這往東去的路上,沿途都有敝幫的人,你隨便找一個,一問就知道,我師傅受了傷,得人侍候著,我可沒辦法陪你同行,天不早了,你趁夜趕一程或能追上,假如走不動,前面出去十餘裡地,有個鄉鎮可以住宿,小爺爺你這就走吧!”
  小銅神說完就走,因為他發現有人注視著他,一個小叫化,牽著一位公子哥兒的袖子,喋喋不休的,難怪別人不注意。
  小龍見小銅神說完就掉頭走了,他可沒什麼忌諱,放開大步,直往東去,東門外那兩個小湖和那黝黯的密林,也象熟識的向他打著招呼,小龍搖搖頭,輕微地嘆了口氣,心想:“我的命是這樣的苦嗎?是否蒼天注定要我遍嘗人間孤令的滋味呢?寵受我的爺爺和爹媽,首先離我仙去,緊接著金燕,我患難中的妹妹,摯友,掛名的小妻子也失去了蹤影,李大哥對我勝比親手足,也為我四處奔波,不知去向。感人的窮家幫中五老,也為我擔心煩憂,欸!命運多乖……還有那雪梅丫頭,她到哪裡去了!蓮花池鄺家鶯燕姑娘,我也辜負了他們 片好心,更枉費了那仙風道骨女尼的一片好心,將那武林一寶“天符令”給遺失了!
  天哪!我一身是債,而且這些個債並不是金錢所能還得了的!它需要熱血和那血淋淋的一顆心……不過我相信,總有那麼一天,我會得如願,人欠我的,十倍取回,我欠人的,十倍報答,黃小龍要做頂天立地的英雄,不做萬人唾罵的小人。
  我為什麼要怕苦。能契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天將降大大任于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我黃小龍為什麼怕吃苦,拿出堅強的毅力,忍耐……忍耐……忍耐……。”
  想到這,黃小龍仿佛面前就有困難般的,忽然的昂頭,胸脯一挺,眼中閃出凌芒,腳上不自覺的快了許多。
  一輪秋月,高懸半空,小龍見到月亮,才想到已進入深夜,放眼大道渺無人跡,立即展開絕頂輕巧,往前飛馳。
  在一座叢林前,睛空裡忽傳來晨鐘聲響,如道林中定有寺院尼庵,小龍狂奔急馳了一夜,也感到需要歇息會兒,但他心裡已有計較,林中如是尼庵,就依然往前走,若是寺廟,就稍作歇足再走。
  小龍穿進林中,遇這片樹林,佔地甚廣,且有甚多百年佔木,參天矗立,林中一座歪的老的寺廟,也建造得相當雄偉,不由得肅然起敬,知道這種寺院中,多的是得道高僧。
  小龍來到面前,見廟門橫扁上寫著“寒烈寺”三字,不禁奇道:這名字取得挺怪嘛?
  小龍伸手拍門,隔了好一會,門開處,出來一個小沙彌,小龍說明來意,小沙彌請他進入客房待茶,自得退去。
  小龍隔了好一會,仍未見小沙彌送茶來,正在奇怪,門開處,進來個由年和尚,一臉奸笑,滿布邪氣的說:“小施主貴姓高名,打從哪道而來,小僧寒烈寺知客妙法便是,方丈晨課未了,尚請包涵是幸。”
  小龍一見此人,即知其並非善類,但自身事已過多,不願招惹無謂煩惱,但心中奇怪,我並沒說求見方丈呀!我只要歇歇足,喝杯茶,大概那小彌傳錯了話,遂道:“小的黃小龍,打從昆明來,不敢煩勞方丈高僧,只稍事歇息,我這就走。”
  知客妙法微微一笑道:“施主稍息莫急,小僧這就叫他們看茶。”說完辭出。
  小龍怔怔地又等了一會,依然未見有茶送來,忽見窗外人影幢幢,心中甚奇,意欲開門探看,誰料手探處,室門分釐不動,外面竟然反鎖上了,心頭一怔,這是怎麼回事,連忙拍門高叫。
  室外人影連閃竟無一人回應,小龍心頭火冒,看門板並不厚實,運氣推出一掌,“砰”的一聲,門板應響而裂,再連推兩掌,室門“吧”的一聲整塊倒了下去。
  小龍走出一看,好傢伙!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站滿了僧侶,人握一把戒刀,如臨大敵般將所有去路阻住。
  小龍一驚,這從哪裡說起?但事已至此,只得稍事鎮靜,叱喝道:“知客僧何在?請出面答話!”
  這一幹僧侶都好象木頭人般,不響不動,小龍四周一打量,竟沒發現知客僧的影子,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驀的知客僧從人後鑽出,臉上越發顯得狡滑異常,陰冷冷的笑道:“小施主,事已到今,不如叫開吧!小施主只要將身上的‘人皮寶衣’留下,即可安然出寺,不然就是死路一條,而‘人皮寶衣’仍歸是咱家之物。”
  小龍一聽說到“人皮寶衣”就知事情絕不能善了,乾脆也不答話,揮掌欺身就往知客僧襲去,心想擒賊擒王,我先把你制服,還怕他們不放我走路。
  誰料知客僧一掌不接,閃身就住後退,笑道:“咱家可沒那多閒情,和你過招,你只要他細再瞧瞧就知道啦。”隨說隨一聲呼哨,哨聲一起,上上下下一幹和尚,左手一抬,可了不得,每人手中三支白虎釘,這種專破鐵布衫,童子功的暗器。
  小龍一顫,不自覺退後兩步,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知客僧泠冷一笑道:“小施主,我只需再來一聲口哨,小施主身上就可能變成蜂窩。……怎麼樣?‘人皮寶衣’能比這性命還貴重嗎?……”
  “卑鄙無恥的賊禿驢,使用這等下流手段,今天小爺拼了性命,也和這‘人皮寶衣’共存亡,賊禿驢!你做夢啦……”小龍的確是既驚又氣喝罵完已閃身退回室中,此刻他又懊悔把門闖破了,不然也稍可阻擋一下暗器的襲擊。
  小龍一進入室中,即選一暗角,背牆而立,他想這時候如果是黑夜,他或者可能憑一雙夜眼冒一次險,偏偏這時光天色越來越亮,和他的意念背道而馳。
  知客僧那冷的笑聲又復傳來,“小施主,你再也跑不了啦?趁早把‘人皮寶衣’交出,或能饒你不死!”
  小龍閃在暗角,閉口不言,驀然,房門轟的一聲落下二塊鐵板,室中立即暗了下來,小龍這時才發現室中敢情連一面窗子都沒有。
  突然,轟隆隆聲響,不絕於耳,接著牆壁慢慢的往當中移動,黃小龍心中大驚!四向一打量,只靠床的一壁沒有動,伸手模模床,也是鐵做的,心想:“你這是白廢,你還能把鐵床壓碎了。”遂縱身跳上床去。
  沒想身子在床上還沒站穩,腳下就覺一軟,一顆心懸空上提,黃小龍連人帶褥摔得下數丈深一個陷阱裡,撲跌在一塊大鐵板上,因變生倉促,小龍又未能及時應變,這一下摔得小龍昏頭轉向。
  頭頂隆隆之聲已停,知客僧那冷竣的笑聲,又復傳來:“小施主,答應了嗎?你假如還想見識的話,也不妨事。”話完洞口掉下一點火苗,這火苗打從小龍身邊擦過,小龍低頭乙看,火苗沒掉在鐵板上,敢情鐵板隔洞壁,還有兩尺空隙。
  “轟”的一聲巨響,洞里大放光明,小龍低頭一看,又復驚駭得呆住,這陷阱竟然還有十餘丈深,洞底不知是什麼油質,經火苗一點,就暴燃著,冒起五尺余高的火炎,相當嚇人。
  驀然,一聲“吱吱”傳來,黃小龍真是魂散魄丟,因為他感到腳下鐵板,已在往下降去,且速度還很快。
  小龍低頭下瞧,看著那烘烘的火焰逐漸的接近,身子也慢慢的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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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歷劫人間 一代宗師留絕藝 習武寒床 五載獲劍使出山

  前面說到黃小龍被困寒烈寺內烈火坑,看到十餘丈的洞底,不知是什麼油質,經火苗一點就暴燃起來,那五六尺高的火焰,相當嚇人。
  驀然,一聲“吱吱”傳來,腳下鐵板,已逐漸往下降去,且速度還真快,這下可把黃小龍嚇得魂散魄丟,膽戰心寒。
  小龍低頭下瞧,看著那紅紅的火焰,逐漸地往上移,接著身子也慢慢熱了起來。
  瞧著那火苗,逐漸的接近,八丈……六丈……三丈……二丈,眼看著就要點到火苗了,只要再下去數尺,這條小命,就得往火龍神處報到了,不想就這眨眼工夫,鐵板倏然煞住了,小龍驚魂甫定。
  忽聽洞口一人說道:“楊大人, 僧可只是愛命行事,在楊大人沒返回之前,只能把他先行困住,因為貧僧自知功力薄弱,方丈又和楊大人一起去了,如若稍疏忽時,讓他逃掉,貧僧可擔待不起……如今楊大人要親自動手,那太簡單了,貧僧負責馬上將他送到洞口。”
  小龍自服過“千年玉靈芝”後,耳口均靈敏異常,一聽此言,隨想到楊大人即是師伯千手觀音楊士桐,心頭不禁暗中叫苦,憑目前的功力,實難與之為敵,一落其手,“人皮寶衣”絕難保存,小命亦難倖免。
  鐵板離火焰雖說還有丈餘高下,但那鐵板就這一瞬間已被燒紅了起來,棉被只一會就著了火,小龍一踢,將棉被踢下火坑,這一下可更不得了,棉絮著火,隨著火苗四處亂飛,眨眼間就在小龍前胸後背,燒了三四個拳頭大的洞,小龍更急,顧得了身上,又顧不了腳下,因鐵板被那升起的火苗,燃燒得快要紅透了,疼得他在鐵板上再也留不住腳。
  小龍一蹦蹦地,在鐵板上跳著,足尖一點即起,盡在空中停身,驀的小龍瞧見洞壁上有 兩處,高低凸凹不平的石塊,可以藉力停身,遂等二次縱起時,連忙伸手搭住,臂彎稍用點力,不想突出之處,竟然承受不了這點力量,“嘩啦”一聲,隨著力量已墜下火坑。
  此刻鐵板已“吱吱”的往上升起,小龍隨著山石一道墜下,因鐵板已紅透,實無法停身,再者洞口有千手觀音楊士桐在,這對頭冤家,自已情願與“人皮寶衣”同葬火坑,也不能兩手捧著送他。
  當小龍再度縱起身形時,倏見方才山石松落後面,敢情還有一個小洞穴,倉猝間左手一搭已扣住了沿口,再用右手三抓兩抓的,竟抓出個尺許方圓的洞,大喜過望,臂彎使勁,只一下就鑽進洞去了。
  這會,升起的鐵板也剛到壁洞口,小龍心中暗道:“時運不佳,全靠福大命大,今天是腹背受敵,上下一般大,走那頭也別想活,總算福祿湊巧,無意中發現這個洞,這是天意,還是師父朋靈保佑,使我不至落在他師兄的手中呢?”
  因洞實在太小,小龍在洞中,只能頭前腳後的橫躺著,忽聽洞外“噫”聲大作,“奇怪呀!他真有勇氣投身火坑嗎?”緊接著傳來爭吵之聲,陣陣斥罵喝罵之聲,小龍不暇細聽,抬眼打量洞中情景,見洞象個長長的圓筒,直往下傾斜著,洞中沒法存身,後退跟本無路,只得提氣貫勁,斜著慢慢往下爬,洞中左彎右轉,慢慢的傾斜便為上升。一會兒又復斜下。費了好半天的勁,總算給爬到底了,下面竟然是間寬大明亮的石室,且有石床石凳等物。
  黃小龍剛站起身形,忽又“哎喲”一聲坐倒地下,原因是小龍的鞋底早已燒穿了,腳底也燙起了一個個的水泡,這他哪裡還能站得起來。
  將破鞋脫了摔掉,地下坐下一會,感到冰冷冷的,心生一計,只見他一式“倒豎蜻蜒”,以手代腳,在洞中行走了一圈,隨又半跳半走的縱出洞外。
  小龍出洞後,即選一山石坐下,這一抬頭,乖乖,不得了,依然是死路一條,難道真的注定要送命嗎?
  原來洞外四面,都是千百尺的削崖絕壁,寸草不生,樹木全無,跟本無路可走,再一打量崖底,也是寸草不生,有的全是峻峭的怪石和石筍。小龍這下可就呆住了, 看這環境定是絕少人煙之處,叫也不會叫出名堂來,弄不好,把寒烈寺的和尚叫來,再跑也就沒路了。
  怔怔地坐了好半天工夫,晚霞已然升起,山風獵獵的吹得遍體生寒,原因是他的衣服都自然的開了天窗,小龍垂頭喪氣的,用手半跳半爬的返進石室,在石凳上坐下,倏的被他想起,室中石床石凳,微塵不染,清潔異常,隨怎麼說也不像沒人住的地方。
  這還真被他料中了,就在這個時侯,石洞口突然出現了一頭毛叢叢的黑猩猩,兩顆火睛閃閃,血嘴白牙森森,好一付嚇人的樣子。
  小龍正對石門坐著,倏然一見這毛叢叢的黑猩猩,本也微顯驚駭,可是當他想到朝陽谷中的金毛狒狒,可就一點也不怕了,反朝著黑猩猩微微的笑了一下,說道:“晶晶,這是你的家嗎?”
  這頭黑猩猩也仿佛懂得他的意思,裂嘴“哇哇”的叫了兩聲,這樣子若是換了常人,不把你靈魂兒嚇出了竅才怪,可是小龍毫無懼怕之色,因為他是見慣了金毛狒狒歡欣時的笑臉,象這種狒狒猩猩之類的面象,大概相差有限。
  小龍一個尚未滿十三歲的小孩,能懂什麼?一見黑猩猩狂叫雀躍,心頭一寬,什麼都忘了,可是肚裡在唱歌,這現實的民生問題,他就沒法忘,隨聽他說道:“晶晶,我肚子餓了,可有什麼東西給我吃一點。”
  黑猩猩真不象是野猩猩,它象是受過嚴厲的訓練,對小龍的說話,竟能完全體會,只見它毛叢叢的黑頭連點,又比劃著手式,最後裂嘴低吼了兩聲,一蹦蹦的躍出洞外去了。
  小龍對它的表示,能體會一點,對這比劃的手式,可以說一竅不通,但是這一刻他實在是又累又餓,腳底又痛,當前唯一的目的是趕緊填飽肚皮,好好睡上一覺,因為腳底的水泡,有一兩處已經破了皮,在流水,更討厭的是因為腳底的火傷痛,使得他連盤膝打坐行功都不方便。
  只等了一會兒工夫,就像過了一整天那麼久,小龍兩眼盯住石門,焦急的情緒可以想像得到,這肚子裡唱歌的滋味可真不是好受的呀!
  忽然,洞外刮起了一陣疾風,風聲過處,黑猩猩兩手抱著好些山果,停身洞中,嗨!好快迅的身法,小龍敢情連它怎麼進來的都沒看見,這真把小龍給怔住了。可是當他兩眼觸到黑猩猩懷抱中那些山果時,立刻又把什麼都忘了,歡欣的跳下地來,腳一沾地,只聽一聲尖呼“哎喲”跌翻在地,臉上的神色,顯出異常的痛苦。
  黑猩猩一見小龍跌翻在地,兩手一松,山果滾了一地,黑猩猩一躍就到了小龍身前,兩只黑毛長手一伸,把小龍從地下叉了起來,懸空舉著,兩只火眼在小龍身上,前後左右的打量,毛臉上也似乎流露出一種關心情急的神色,兩眼最後卻停在小龍滴著血水的雙腳上。
  小龍腳底的水泡,被這一壓之勢,全給擠破了,兩腳血水淋淋,疼痛萬分。但是當他看到 頭山野黑猩猩,竟然也有這等快迅如電的手法,心中也不禁頻感驚奇,假如這黑猩猩是自已敵人的話,他這條小命早就報銷了。
  隨見黑猩猩將他平放石床上,小龍身子剛觸到石床時,渾身不禁駭然抖戰,石床寒如冰塊,冷澈心肺,但那被火灼傷的雙腳,卻因此疼痛立止,舒爽異常,只得強運功力,抗拒這澈骨冰寒。
  黑猩猩已將山果拾起,堆放床頭,小龍見到山果,又復將一切忘去,抓起山果就屹,也不知吃了幾枚,也不知什麼時侯睡去,總之正他第二次睜眼時,已是陽光滿室,手裡仍拿著咬了一半的果子。
  小龍丟了手中果子,閃眼見黑猩猩站在床前,手裡拿著五六尾樹葉,葉大如掌,毛絨絨的,小龍不明其意,只得坐了起來,雙腳一搬動,依然感到微有疼痛,知道 兩天內仍然好不了,遂仔細的將腳掌朝天盤起疊坐,正欲向黑猩猩招呼時。
  驀聽“吱嚓”“吱嚓”聲響,小龍連忙抬頭,見黑猩猩正在咬著那毛絨絨的葉子,心中不解,這種葉子也能吃?有什麼好吃呢?到底是人獸有別。
  可是一瞬息後,黑猩猩從口中吐出一堆綠綠的葉渣,然後低低地叫了一聲,謹慎萬分地敷在小龍腳掌上,一層薄薄的,將雙掌傷處全部敷住。
  這東西一敷到腳上,小龍立覺清涼舒泰,心中感激非常,說道:“晶晶,你真好!小龍謝謝您!”
  黑猩猩真似完全懂得人言般,聽小龍說完,立即歡騰雀躍,哇哇怪叫,顯現出獸類無知的本性。
  小龍這一刻,腳沒痛苦,腹中可又唱歌了,遂將晶晶喚住,說道:“晶晶,我肚子又餓了,這果子可填不了飢,你還有別的東西吃嗎?”小龍說是說了,可真沒十分把握,黑猩猩可弄什麼別的東西給他吃。
  可是,黑猩猩聽了立刻點頭,一躍就出了石室。
  黑猩猩走後,小龍打量石室,四面方滑平整,似經過人工修墾,心想:“這不知道是哪位前輩高人修道之所,為什麼一點可資辨認的痕跡也沒給留下呢?”最後雙眼落在床頭昨夜吃剩的兩枚山果上。
  小龍腹飢想吃,伸手拿過,不想入手心涼,果子竟然重了兩倍,且冷冰冰硬如鐵石,心中大奇,假如是這石床的緣故,怎的找這人沒被凍殭凍死呢?
  小龍他哪知道,如不是他曾服過天下至寶“千年玉靈芝”又怎能抵受得了這種澈骨冰心的嚴凍呢?
  小龍將果子拋掉,看看腳上的綠葉渣,已然乾裂。驀然想起身上也曾燒著數處,怎的不見傷痛,連忙把衣服脫下,“哎呀”連叫,因為看到衣服上幾個掌大的洞,立刻想到“人皮寶衣”不要也毀在這上面了。
  趕緊動手脫除,可是,心越急,越慌亂越難脫下,費了好大勁才脫了下來,放眼一看之下,立刻雙眼一睜,仰身倒在床上。
  諸位別急,他可沒暈過去,他只是在喘息,小龍他這一刻可太興奮了,原因是他注目細察之下,“人皮寶衣”非但沒受灼傷殘破,反在遇火之處,隱隱匿匿的現出些許細小繩頭楷字,這怎能不使他歡喜欲狂,躺在石床上,深深喘了口氣兩手緊擁著溜滑的“人皮寶衣”,暗忖:“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竟然會因禍得福,終於發現了“人皮寶衣”的秘密。怪道爺爺與爹爹鑽究數十年,得不到些微要領,所謂水火不留情,他們又怎敢將這種武林至寶作這種冒險的嘗試呢?或許他們也沒敢往這方面想一想……”
  “砰”的一聲,將小龍思潮打斷,小龍 挺身坐起,見黑猩猩站在洞中,地下躺著一條“梅花鹿”,似是剛死去不久,依然有微弱的抽搐。
  黑猩猩毛手指著“梅花鹿”,低聲吼叫了兩聲,接著又走過來,將小龍腳掌的乾裂葉渣揭掉。
  小龍一看腳掌,疙落皮光,用手微拍,點不覺痛,已是完好如初,大喜過望,腰腿使勁一挺,已縱身撲到黑猩猩懷裡,雙臂一擁,緊抱著毛叢叢的黑猩猩,親熱了好一會功夫,才躍下地來。
  小龍看看那梅花鹿可又躊躇了,但是當他閃眼看到洞外不知何時,已堆了許多乾柴時,又高興得笑了。
  他隨著金燕學過取火之法,自製火摺子打石取火,黑猩猩一見有火,立時用利爪將鹿裂開,它似乎對什麼都內行,開膛破肚做得甚見伶俐。
  小龍一見鹿血隨肉滴流,立刻用口承接,以解口渴,誰想鹿血乃是至補之品,日久天長,無意中使黃小龍在內功修為上,大有進展。
  火燃起後,小龍首先從石床上將“人皮寶衣”取來用火烘烤,“人皮寶衣”真是也太稀奇,只一沾火,字畫立現,小龍越看越高興,越烘越喜愛。
  添了三四次乾柴,烘烤了近一個時辰之久,才將“人皮寶衣”全部烤遍,有字有畫,密密麻麻的數也數不清,原有沿邊的山水人物字畫,卻完全隱沒,再也看不見了。
  此刻,黑猩猩也將鹿內烤熟了,小龍啃著鹿肉,將“人皮寶衣”鋪在地上,直到吃完兩塊鹿脯,填飽了肚皮,才找到一點頭緒。
  “武當派絕藝秘寶”小龍看到這七個字,心情已然浮動,可是當他再接下去看時,又不禁驚駭得跳了起來。
  因為其中的意義是:
  武當絕藝,蓋世欺天,因門徒資質欠佳,不堪造就,特將精華摘錄,以贈有緣,經故友賓同先生賜贈“人皮衣”一件,並用藥物代為復錄,遇火即現,但只有一年光景,即會全部湮沒,盼,盼于之內,能將全部默記後,克苦勤練五年,再外出行走江湖,定必一鳴驚人等語。最後注著武當派創立人張三豐述留。賓同先生敬錄。
  小龍大略一看,可不簡單,總有好幾萬字,但小龍敏惠過人,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豈會將這小事放在心上。
  自此小龍日夜默讀勤練,只一月工夫就將“人皮寶衣”上所記載諸般武學,背誦得滾瓜爛熟,但他依然未曾停輟,每日清晨,練完內功後,即低頭閉眼,心中默念一遍,從不問斷。
  起始數日,小龍一上石床,即感到冷寒透心,稍稍運功後,寒凍全消,可是半月後,這種感覺就漸漸消退,甚至淡忘了。
  這其間,小龍也曾因此問過黑猩猩什麼原因?黑猩猩即將石床揭起,原來在石床底下,有一個水桶般的大洞,石床一揭起,立從洞中冒起陣陣寒風,小龍與黑猩猩同時打了一個寒戰,更且連連顫抖不休,黑猩猩連忙把石床放下,但洞中寒風依然冷得怕人。
  至此小龍方始明白,寒烈寺名之來由,要不是前輩高人想法將洞封住,寒風定必從自己鑽出來的圓洞中,灌入寒烈寺中。
  這山中,大概盛產梅花鹿,黑猩猩十天有八天是整條整條的鹿背回,黑猩猩看到小龍喝鹿血解渴,以為他好愛鹿肉,特別找來一塊大石,用它那碎石如粉的利爪,從中挖了個洞,象個大石碗般的,每殺鹿兒必傾血其中,讓小龍喝飲。
  有這至補如火的鹿血,也有那其寒砭骨的石床,一正一反,恰好抵消,要不如此,小龍任何一方也吃不消,反受其害,這都是無意中不啻的福緣。
  半年瞬息過去了,小龍每日除了練招拆式,打坐行功,默誦寶衣記錄外,連洞門都不願出,所有飲食,均有黑猩猩一律供應,小龍除了幫助燃火外,任何事都不管。
  半年來,小龍早將一身破爛衣服丟掉,用一張鹿皮,將下身圍住,可是每當他疊坐練功或睡覺時,就連鹿皮,也被他拋在一邊。
  這一天,小龍正在洞中練習藝技,驀聽微響起自身後,小龍敏捷快迅的一旋身,原來是那被小龍褂在石壁上的“人皮寶衣”突然滑落地下,這微弱的聲音,已能驚覺正在凝神藝技的小龍,可見他目前的功力與警惕力已相當駭人。
  當小龍將“人皮寶衣”從地下拾起時,不卻觸目驚心,原來“人皮寶衣”字跡已完全不見了,質地也沒有以前光滑柔軟了,那沿邊的人物山水鳥獸又再度出現,小龍才想到日子在不知不覺間已過了一年。
  小龍唯恐遺漏,一而再地高聲朗誦了七八遍,才心滿意足地將“人皮寶衣”收回到那燻黃的錦囊中,因為“人皮寶衣”失去了光滑與柔軟,也同樣失去了伸縮性能,小龍已不能再把它當衣服穿在身上。
  打開錦囊時,看到錦囊中的小黑葫蘆與蓮花池的畫紙,另外一只小小吹箭,不禁又一幕幕的人物出現腦際,但這只一剎那的事,小龍立刻放好錦囊,收斂心神,怕因此而防害了他的學武,從這天以後,小龍開始隨黑猩猩爬上絕崖。
  頭幾次,小龍由黑猩猩背伏著上下,看到黑猩猩在絕壁上只腳掌一沾,即騰身飛起,那種驚險的縱躍,比金毛狒狒靈巧強之甚多。
  在那絕壁平滑如鏡之處,黑猩猩就用雙掌鐵指往石壁上一插,抓碎些石子慢慢爬行。
  最後,小龍也開始鍛鍊十指,奇怪的是,小龍根本不用練,只稍用內力往石上一插,應聲穿掌而入,把小龍驚駭得楞了大半天。
  他根本不會知道,在他專心一意的練功之下,一年來內力到底有多少進展,功力到了如何程度?他只覺得每次行功提氣,身子均飄飄欲飛,可也隨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的,意念所致,功力必現。
  一晃又是三年,小龍在這座洞中已住了整四個年頭,把武當派開山祖師所留絕藝練得滾瓜爛熟,內功火侯也似乎深厚得多了。
  最初日夕有新招奇式,或未曾純熟的招式來磨練時,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溜過,及至所有招式都能發在意念之先,日子就顯得不大好過了,可是他依然未敢輕離,因為“人皮寶衣”上明確地指示過,必須要在熟記後苦苦磨練五年,方準出山,如今時日前後只有四年,雖然沒人管束,但小龍依然遵守著,要等五年期滿才離此出山報仇。
  這數年中,小龍也抽空練著無影怪俠司馬再光及長耳哥哥所授的一點武藝,就連與金毛狒狒對拆的一套怪招也沒敢忘了。
  每一練到這掌時,(小龍他自已定名為狒狒掌),他就找黑猩猩對掌,黑猩猩也從不謙讓,揮開兩只長掌便擊。
  對掌中,拆解出一套怪誕異常的掌招,取名為猩猩掌。起先,小龍被黑猩猩雄渾的掌力,逼得團團亂轉,可是兩年之後,當小龍參透了“人皮寶衣”裡的一套精華,“劍底游龍術”之後,小龍就能輕易的閃避黑猩猩快猛的攻擊,甚至很容易的就欺身去,將黑猩猩製住。
  這一日,太陽已然下山了,滿天彩霞,映放出萬道金蛇,小龍近數月來,已很少出洞,整天坐在石床之上,勤練內功,因為他感到技擊方面,拳掌方面,無形中自已都能體會到火候的精純,只內功一道,總好象永無止境。
  可是這一天,黑猩猩自晨間出去,就沒再回來,這是四年多日了裡,從來沒有過的事,小龍心中不禁念掛,翻身披起鹿皮,將錦囊系在腰間鹿脛上,飄身出洞,用比黑猩猩還要快速的身法,爬上懸崖。
  滿天彩霞已慢慢地低矮消失了。黃小龍引吭一聲龍吟長嘯,聲震四野,山鳴谷應,這嘯聲是黑猩猩所熟識的,只要一聽到這聲音,黑猩猩即會狂叫回應,或者飛縱趕回。
  這次可恰恰相反,沒看見影子,也沒有回音,黃小龍不禁大急,他追隨黑猩猩也曾在這亂山中,奔走了三年,對這一帶地勢撩如指掌,遂邊跑邊叫,身形真快如疾風,只眨眼工夫,已出去好幾十丈。
  小龍越找心越驚駭,數年相處,已與黑猩猩建立了非常濃厚的情感,一旦驟離,怎不使他掛牽傷情呢?
  驀然一點微弱特異的草聲,傳入小龍耳中,小龍敏覺而又快速的隨聲縱去,只橫出三丈餘,即發現下面是一小小山谷。
  這時月亮早巳升起,小龍疾奔狂找的也有 個時辰之久,可是當他發現這座小小山谷時,竟然驚覺到這座山谷是自己從來沒到過的地方,遂飄身沿壁直下,當他下到將近谷底時,眼前忽然現出一幕非常淒慘的鏡頭,使得小龍驚魂皆顫,雙足一點,凌空飛起身形,勁疾的斜飛十餘丈遠近,落在 個水池邊上。
  原來在水池邊上,黑猩猩巳七孔流血的死在草地上,但兩只毛掌中依然緊夾住一條怪蛇,蛇頭咬在黑猩猩的血盆大口中,似乎是兩敗俱傷,同時死去,只是蛇性較長,那蛇身依然在草地上作臨死前的掙扎,但可以看得是那樣微弱無力。
  小龍兩眼滿慍淚光的瞧著這一對怪獸的死狀,不知所措,他忖度黑猩猩的功力,怎能敵不過這條怪蛇,可是當他仔細地打量怪蛇時,發現怪蛇身體扁平,烏光閃亮的映著麟甲,一頭在黑猩猩的口中看不見,另一項在小池裡也看不見,心中恨它,不自覺的對著蛇身揮出一掌。
  “砰”聲暴響後,蛇身帶著黑猩猩的龐大身體,被他憤怒中發出神功,震飛出兩三丈遠去。
  小龍掌發出後,也不由得大大的嚇了一跳,因為小龍已然試過自已神功的掌力,能在一丈五六之遙,將千斤巨掌震得粉碎,可是怪蛇已死的身體,卻能硬實的受了一掌,仿佛毫無損殘,這怎能不使小龍大為驚駭呢?
  可是,驚奇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就是緊跟著蛇身飛起的,是水中另一段蛇尾,被蛇身一震一帶之力,從水中鏢飛出來,尾部還緊緊的卷著一樣東西。
  小龍神目一瞥,即知是柄連鞘長劍,連忙跟蹤飛過,伸手使勁抽,竟然抽它不動。
  心中忖道:“怪道黑猩猩這功力,仍傷它不得,原來真有兩下呢?死了依然這等難弄。”
  小龍見寶劍實為古舊,心中喜愛,遂左手握劍鞘,右手一抽,“鏗鏘”一聲金石龍吟,寶劍隨手發出一道碧綠光芒,已然出鞘。
  這一陣驚喜,將方才的怨恨一掃而光,順手朝蛇身切下,寶劍過處,蛇身一分為二,黑血進射,連一點聲息全無,小龍這份高興,就不是筆墨所能形容。
  小龍一陣亂砍,將蛇尾斬了個七零八亂,取出劍鞘,又到前面將怪蛇與黑猩猩分開,隨選了一塊地,用劍挖了個坑,將黑猩猩埋好,正跪伏在黑猩猩面前,心裡做著默禱時。
  忽聽半空傳來一聲鶴唳,凌空飛下一只長頸白鶴,兩翼展開,怕不有一丈五六,白鶴落在池邊,兩翅未合,又復向下一壓,這一壓之勢,掀起池水丈來高下,可見這一壓之勢,威力是如何的強猛。
  小龍何曾見過這種龐大靈禽,不由呆得一呆,復見其凌空直上時,雙爪似抓著兩節已然切斷的黑蛇,心想,原來你是來吃蛇的。
  他可就忽略了,象這種異獸靈禽,怎會得沒有主人,他更不知道,他為了取那劍鞘,揮劍亂斬,已將千年難見的鐵甲蛇,武林之寶給無意毀掉了。
  小龍將黑猩猩埋葬好後,尋路回返石室,才仔細的鑑賞手中的寶劍。
  見寶劍外表,只是古舊些,可沒什奇特處,但是一抽出後,那碧綠綠的幽光,真能奪人心魄,劍長三尺五六,劍葉特薄,且隱刻著片片麟甲,就是里里外外找不出半個字,說明劍的來歷。
  次日,小龍因黑猩猩之死,已不願再留洞中,計算時日,五年之期,相差也不過半年多一點,自己下山後,只要隨時勤加練習,恐怕也不會差到哪去,小龍在洞中,除一柄寶劍和一個錦囊外,別無長物,遂將寶劍及綿囊背系好,又在洞中留戀了好一會,才出洞下山而去。
  小龍來時是個十三歲大的孩子,這一離去,卻變成一個十八歲的翩翩美少年,只是因為沒有衣穿,赤足光臂,圍著一快鹿皮,滿頭蓬發,又亂又長,生象個野人般的。
  小龍剛放開腳步上路,就想回到寒烈寺去,將那陷害他的臭和尚,痛毆一頓,以消心頭怨恨。
  可是轉念一想,若不是因為這寒烈寺的烈焰,將“人皮寶衣”隱字燒現,自己還真不敢預算,哪年哪月才能澈透這寶衣的秘密,將功折罪,就饒他們一次吧!其實他跟本也不知道寒烈寺的方向與走法,他只是心中想著而已。
  小龍認定一個方向,往北直走,如今他的目的是直赴北京城,尋找仇人報仇,這天,他忽然放慢了腳步,因為他已看見山中經常有人行走的山道,他這一身裝束,已夠顯眼,他可不願被人認為妖魔鬼怪,而驚駭逃走。
  夜暮四合時,終於讓他遇到了一個釆樵歸家的樵夫,小龍已然四年餘沒見過一個人,一見到這中年樵夫,心頭感到十分親切,可就忘了身上的怪裝束,叫道:“前面這……位大叔……請你等……等一等。”多年沒開口和人說話,似乎連聲音也僵硬起來了。
  樵夫挑著擔柴,很困難的慢慢掉轉了頭,一看到小龍那蓬頭散發的怪樣,“哎喲”一聲,連人帶柴一起跌翻地下,-連連抖戰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你……你……你……”的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半句話來。
  小龍打量樵夫,原來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連忙改口叫道:“老伯伯,你不要怕,我是人,而且是個好人,可是被困在山裡好幾年了,所以才弄成這個樣子。”說完把臉上的散發,用手全給攏到腦後去,露出一張白裡透紅,俊秀異常的臉來,給老樵夫看。
  這一說,再這麼一露臉,可把老頭驚嚇的心定下了,同時也把他怔住了,深山裡哪來這麼個俊拔的美少年,看那白中透紅的臉蛋,可又象個傾國傾城絕色美女,老樵夫同樣還講不出話來。
  小龍見老樵夫已停止抖戰,知道他已有八分相信,遂輕步上前,抱掌施了一禮道:“老伯伯,你家在哪裡,待我替你把柴挑回去。”
  老樵夫這會可說話了,只聽他道:“呵!呵!這可不敢當,路雖不遠可還有這麼一段,還是我自己來吧!”
  可是等老頭翻身爬起時,小龍已將擔子隻手挑起放在肩上了,老頭好象還要說什麼!可是一看到小龍挑起柴後那種輕鬆的樣子,也就閉口不說了,前行帶路,領著小龍直朝山下走去。
  在路上,小龍花了不少脣舌,才算討得老樵夫的信任,他說:他被賊人捉去,困在山裡,足足三個多月方才逃了出來,老樵夫對小龍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可是他自家也很窮,到了家後,幫著小龍梳洗剪髮,給了小龍一套舊衣服一雙舊鞋穿上,留小龍住了一宿,第二天又給了小龍一點乾糧。
  小龍對這老樵夫的熱情,十分感激,可是自已身上分文無有。遂將那張鹿皮送給老樵夫,老樵夫得了鹿皮就象發了筆大財一樣的高興。
  小龍因古劍甚長,背在身上很是刺眼,隨又向老樵夫討了件破爛長衫,將古劍包紮得嚴密密的摃著走。
  小龍別過老樵夫,照著老樵夫指點的路程往東入滇。
  從老樵夫那得來的一些乾糧,小龍兩天就吃光了,忍飢挨餓可不是事。年青人有的是氣力,小龍尤甚遂沿途靠著替民家劈點柴,作些粗活換得一飽,莊稼百姓見小龍長得俊秀也樂意叫他做點事,給他吃一頓,夜裡小龍就露宿在深山或野廟裡。
  這一日來到清鎮,這是個不算小的縣城,離省城很近,小龍這一路上也經過很多大的縣城,可是他都沒有進城,大多從旁繞過去,因為小龍看到自家身上實在是又破又臟,十雙破鞋,早就讓他踢飛了,光著兩只腳,形態也很滑稽。
  可是今天,正當他要折進小路繞道之際,驀聽一聲:“小哥兒,請等一等,車裡一位相公要找你說話呢?”
  小龍停足一瞧,原來大道旁停了一輛馬車,車把式正朝著自己微笑,心中不禁犯疑,真是招呼我嗎?
  但是這一刻,近身四處毫無人影,不由怔得一怔,又聽:“小夥子,你是不識抬舉嗎?相公爺找你說話,你擺什麼臭架子……。”
  小龍一聽立生反感,你是你的相公爺,我是我的窮小子,我可沒求你,犯不上招惹你……正欲回身不顧而去。
  驀然車簾一揭,跳下車來一位年歲與自已不相上下,長瘦臉兒,非常俊秀的公子哥兒,一見小龍就說:“趕車的人不會說話,請兄台原宥海涵,小弟與兄台本非舊識,只是敬重兄台之為人,冒昧求見,若兄台肯賞臉,就請同車 行,小弟榮幸萬分。”
  小龍見這相公,雖生得俊拔,但比自已卻要矮了半個頭,顯得弱不經風,只從那閃閃的眼光中也能看出是個練過武功的人,可是那輕裘緩帶,那種高潔雅緻的風標,與自已這滿臉風塵,一身破臟衣褲真有天淵之別,連忙抱拳拱手謝道:“這位兄台,高姓大名,承蒙台愛,銘感五內,只是小弟實不配與兄台同車共道,日後有幸相逢,再圖一聚。”說完連連拱手,真有掉頭就走的意思。
  少年脆亮地笑了聲說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尤其我們俠義道中人,瞧你也是身懷絕藝之人,何以這等不爽快,今天小弟有幸,得遇兄台,如不嫌棄,就請上車再談如何?請吧!請吧!”
  這一說,說得小龍沒了主意,但這種熱誠至為感人,小龍實無法推拒,只好厚著臉皮爬上車去,可是他卻沒敢俟著少年坐,因為他自己知道,身上有一股難聞的酸味,怕使少年作嘔。
  上車後互通姓名,小龍自改姓金名元龍,因為他在寒烈寺說了實話,上過一次當,如今學了乖,絕不把真實姓名輕易透露。
  少年自稱侯景陽,湘江人氏,三天前即遇上了小龍,見他在秋陽之下,健步如飛,身上卻無熱汗,或稍作憩息等情事,看出他定是身藏絕世武功之人,並且看到他即有這身武功,依然憑勞力換取一日三餐,而不去做那偷雞摸狗之事,使他深為感動,心生敬佩,故此冒昧求見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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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4, 10:05 AM   #747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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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窮途顯志 仙人劍首遭挫辱 真假同途 燕雲俠驚技迎客

  小龍聽侯景陽說完,心裡不禁暗叫慚愧,自己雖說身懷絕世武功,還不知到什麼程度,但也不能說被人盯了三天,竟會毫無知覺,不由得臉上一熱,只是這不打緊,原因是小龍本是粉紅的臉,多加上一點臊紅也看不出來,小龍自知江湖經驗實在太少,只有隨處暗加警惕。
  片刻後,車已進城,停在一條繁華的大街之上,店小二搶前打簾,一眼見下來個赤足大仙,手中還持了根破布卷,不卻當場楞住,眉頭緊皺,可是再看到赤足大仙身後,敢情還有個公子哥兒,連忙哈腰送笑:“公子爺!久沒來啦!裡請!裡請!”
  二人都是第一次到這清鎮縣,誰來過了?
  可是店小二靠的就是這些公子哥兒財神節,手面闊綽,要不他才不理小龍呢?那一身寒酸相,跟乞兒沒兩樣,但是侯景陽那飄逸瀟灑風度,就象京城下來的黃孫公子,他哪裡還敢開罪,要嗎真是給自己過不去啦?
  只聽到一疊聲往裡傳,“玫瑰院,包啦!”店小二自出主意,小龍不管,侯景陽可是正中下懷,他怕吵,他愛靜,化銀子在他根本不在乎。
  此刻正是華燈初上之際,小龍下車,看到這家客店,氣派還真不小,三開間門面,裡面人來人往,真有點象五年前的黔滇鏢局。
  小龍隨著進到後院,這“玫瑰院”敢情也是座靜靜的偏院,兩房夾一廳,隨處都刺激著小龍的記憶。
  等進廳落座後,侯景陽首先取出些銀子,吩咐店小二替小龍購置衣物,小龍謙恭的攔阻,侯景陽卻不予理會,只對他抿嘴一笑,然後又關照店小二,選好的買,而且要快,先賞紋銀二兩,辦得好另外再加賞小賬。
  二兩銀子,窮苦人可吃一月,店小二哪能不歡欣欲狂,桌上茶還未冷,店小二已是眉開眼笑地抱了一大堆衣物進來。
  裡外衣物,冠戴鞋襪,一應俱全,小龍見買也買了,再堅持就顯得虛偽了,這種恩情,只有永銘心底,期待來日報答,隨將衣物抱進室去,自行梳洗更換。
  待小龍再回出來時,廳上已擺了一桌上好酒席,小龍實在過意不去,又再次的向侯景陽道謝。可是話已說完了,見這侯兄依然坐在那,一動不動,兩眼凝視著自己,竟象癡呆了般的。
  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三分人才還要七分打扮哪!小龍這一梳洗更裝出來,一時竟把侯景陽給怔住了。
  侯景陽明知道他很俊美,要不他也不會自降身份找他呢?可是絕沒想到竟會得超出自己意料之外。
  但見他劍眉斜軒入鬢,美目流盼,瀟灑絕俗,兩頰姣美白皙中隱現桃花,若不是那氣宇軒昂,猿臂蜂腰的體型,真能使人誤會他是易釵而笄的絕色美女,因此侯景陽一見他出來,當時就被驚得呆了。
  經小龍再次叫喚,侯景陽才“啊!”一聲,醒了過來,兩頰紅霞飛昇,比小龍桃紅的臉上紅得更甚。
  二人落座,邊吃邊談,越談越投機,真有相見恨晚之概,忽的,小龍想起黑葫蘆的金蛇,這多年來怕不早死了,可是當他將一杯酒倒進去後,葫蘆中竟發出小兒“呱呱”叫聲,小龍忖道:“這真是天下絕少的怪金蛇,怎麼餓它不死?”這他那知道,金蛇的壽命,千年不死,再餓它十年八年,它也死不了。
  侯景陽看著聽著,不由問道:“金兄,這葫蘆中是什麼動物,怎的聲音如此怪誕,好生刺耳。”
  小龍見俠景陽討厭,立刻連續傾了些酒進去,將葫蘆蓋寒好說道:“這是一位先輩賜贈的小毛蟲。”
  侯景陽聽說小毛蟲,也沒再問,卻轉過話題問道:“金兄,瞧你那布卷兒,從不離身,難道是什麼罕世寶物嗎?不知是否可以讓小弟一開眼界。”
  小龍連忙從身邊拿起寶劍,將破布改除丟掉,雙手將劍奉過,說道:“這是小弟無意中所得,並不是什麼罕世寶物,侯兄看過如若喜愛就請留下吧!”
  侯景陽接過寶劍,抿嘴一笑道:“我只是想看看,可沒有想佔有的意思,金兄你也太過多心啦!”
  小龍一聽,這可好,一片好心換來誤解,大急辨道:“不!不!侯兄誤會了,小弟可是一片真心誠意,只要侯兄瞧著高興就請留下,千萬不要多心。”
  侯景陽微笑一下,再沒說話,放眼打量寶劍,型色奇古,怪紋纏牽,心知是一柄稀世寶劍,隨將劍抽出,只聽“鏗鏘”一聲,碧綠綠的光芒,在燈光下反映得全廳綠悠悠碧芒芒,果如其然,真是柄前古寶劍。
  侯景陽想用手撫摩一下,可是手還沒沾到劍葉,即感寒芒刺手,連忙撤回,驚瞪著黃小龍道:“像這種前古神兵利器,均已通靈,會得自行擇主,金兄怎可輕易將之送與他人,你也太對不起這柄寶……”
  黃小龍這刻忽的亮聲插嘴道:“窗外那位高人?寅夜造訪不知有何賜教?何不請進屋一談。”
  窗外立刻一聲嘿嘿怪笑:“臭小子,瞧不出你還有兩下,今日有事,改日再行相見。”說完,笑聲隨著漸漸遠去。
  侯景陽一聽小龍說話,連忙將劍歸鞘,凝神戒備,似乎非常緊張,不想被小龍一句話就將來人嚇跑,不由大喜過望,叫道:“這可好,無意中讓我找了個保鏢的,這一去我該可以安然睡大覺了。”
  小龍自從聽說被人盯梢三天后,就隨時隨地加以警惕,方才院中只微微聲響,小龍即知有夜行人進院,聽到他已俟近窗來,隨出聲招呼,因聽出來人功力甚高,遂先行點破,不想一句話就把人給嚇跑了。
  你道為何?原來此人確是武林高手,青風幫滇邊總舵的一流人物,人稱夜遊神關坤,自認輕功蓋世,不想今天卻栽到家了,別人的話沒聽著,根本連窗子也沒靠近,就被人叫破,怎不嚇得魂膽俱寒,為顧全顏面,只得連忙抽身,情願以後再圖報復。
  夜遊神關坤識相隱走後,可就有那不識相的接踵來了。
  侯景陽與黃小龍酒醉飯飽,已是三更時分,二人各自回房安息,侯景陽在進房前,將劍交還小龍說道:“金兄,寶劍還是你留著罷,以後千萬不可輕易送人,小弟雖然也曾習武,但用的卻不是劍,寶劍給我反而糟蹋了……”
  小龍沒法,只得接過寶劍帶回房中,可是當他躺到床上後,翻來覆去的久久未能入眠,這多年的山洞野居生活,吃的鹿血獸肉,睡的冰冷寒床,前些日子露宿山頭,躺睡破廟,他反而習慣,一旦改變,竟然憋透了,思前想後的,心潮洶湧澎湃,心頭一急,翻身坐了起來,盤腿練功,只一會工夫,已是神定氣和,返本入虛。
  驀然,小龍雙眼一睜,心中暗罵:“不長眼的兔崽子,去而復返,這次我非得使你露露臉不可!”隨著心中又叫道:“啊!敢情你是搬兵去了,好吧!今夜我也趁機會試試這山中練的幾年,這“人皮寶衣”上的絕學,到底有多厲害……欸!不對,怎麼四個裡面有三個都這差勁……哎呀!四個人都到侯兄那裡面去了!我得趕緊去瞧瞧。”想到這立刻飄身下地穿上鞋,取了劍,一晃就到了窗下。
  小龍剛將窗門拉開一點,突聽“哎呀!”“哎喲”的兩聲慘叫,小龍趁機一抬窗,人已立身房外,說巧真巧,夜月之下,這面窗口正好是個暗角。
  小龍神目一閃,院中月色下立著兩人,各以一手按住左眼,手縫裡流下滴滴血水,正在“哇哇”的叫罵:“臭**!爛淫貨!有種的出來分個高下……”話沒說完,只見兩線金光一閃,“呀!”“呀!”再也聽不到說話了。
  小龍心中一寒,好厲害的暗器……隨又想到,他們怎麼罵臭**,爛污貨呢?……不對,不對,這是他們粗人的口頭語,絕不可能是事實。
  忽的從屋後傳來兩聲叫罵,聲音洪亮,顯得內功甚是充沛,接著眨眼工夫,即聽風聲呼呼,院中兩人立即縱身上房,小龍也飄身追去。
  小龍站在屋脊上,見後院那並不很寬的空場中,侯景陽儒衫飄飄的正與一位粗矮的中年人在過招。
  侯景陽矯若游龍,捷如貍貓,閃來晃去的,顯得輕功甚為佳妙,但掌式卻未見精巧,功力也欠純厚。
  對方粗矮的中年卻恰恰相反,雙掌翻開揮舞中,只聽陣陣風聲,顯出功力十分深厚,但靈敏卻不足,是以在瞬息間,雙方已對拆了二三十招,依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矮子似乎鬥得興起,一聲怒喝,連發狠招,右手忽指忽爪,右掌不斷攏機會與對方硬拼,欲消耗敵人的功力。
  侯景陽似乎久輕大敵,精靈過人,非一般初出道的雛兒可比,他知道自己功力不足,從不肯與對方硬拼,只一味以一個滑溜的身子,在呼呼的掌風中閃來晃去猝然在前,驀然在後,常常在間不容髮之際,或只一絲絲的空隙之中,溜了出來,避過險招,使得在場眾人,無不暗暗的心抑。
  小龍只打量雙方數招,心裡已然有數,侯兄一時三刻絕敗不了,可是店家與房客似乎已被呼喝叱罵聲驚醒了,但卻只聞輕聲的說話與暗中走動,沒見燈火,也沒看到有人走出來。
  小龍從微聲說話中仿佛聽到:“哎呀!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不要在店裡出人命呵!不要……”
  “這種江湖仇殺,比比皆是,以不看為上策……”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睡吧!睡足精神明天好趕路。”
  忽聽一聲悶“哼”,小龍注目一看,侯景陽退身一旁,屹立不動,矮子上身幌動退了兩步,似乎左肩上挨了一掌,但因侯景陽本身內力不足,矮子又是專練外家功夫的,所以傷勢仿佛並不很重,只一眨眼工夫,又復揮臂攻上,口中喝道:“臭丫頭,你有種接兩招試試。”
  兩人再次剛剛接手,那兩名被暗器所傷的漢子,仿佛早巳不耐,“呀!”“呀!”聲後,二人同時撤出兵器,加入圍攻。
  侯景陽脆亮的一聲喝叱:“不要臉的狗賊子,你們想以多為勝嗎?一齊上吧!看我可會怕你們這些臭賊子。”
  陡然一聲怒喝:“都給我退下。”
  小龍斜目一 ,場中已多了個年青俊美的少年,比自己大不了兩歲,長身直立,風度翩翩,敢情他站在屋簷下,小龍沒看見,難怪剛才聽到人的聲息,出來後怎的只見三個。
  這人能在簷下,咫尺之隔,停身避過小龍的感覺,其本身所具的功力,想得到必定甚為高明。
  此刻,場中圍攻侯景陽的三人,已經退下,美少年肩頭撤下長劍,面對侯景陽微笑著說道:“我仙人劍從來不與女人過招,今天卻是例外,破題兒第一遭,姑娘!你亮兵器吧!憑你這微末之技,還用得著群打圍毆,十招之內,要不使你兵器出手,仙人劍從此江湖除名。”
  侯景陽一聽對方自報仙人劍,心中不禁大驚,身子一顫,剛冷冷的“哼”得一聲,驀的身前風動,想閃身躲避以至不及,驚得冷汗沁心透體,危急中,施展開兩敗俱傷手法,盡力推出一掌。
  不想掌方推出,一股柔和之勁,將掌力吸住化於無形,手指且被對方吊住,立時驚得心膽俱裂,魂魄皆顫,雙目一閉,靜待對方下手,可是隔了好一會,依然未見有所動靜,不卻大恨,忖道:“你要是想對我輕薄,我可不能饒你……”
  可是當他睜眼打量時,見一人背向自己站著,左手握著自己兩個手指頭,可沒有放的意思,忽聽:“你們用不著群打圍毆,以多為勝,但這種車輪戰術,可也不見得光明呀!小兄弟我看不慣,這場我給接了。”
  侯景陽一聽,心中暗叫:“哈哈,原來是你這混蛋,我還以為你陡有其表,睡死了哪!你也會得起來呀?……想著想著,心裡頭不知道什麼滋味,是驚是喜,是怨是恨,不自覺地抬手,對著他握劍的右臂,就是一拳擂去,這種動作是內心一種無謂發洩的表情,但是它是屬於愛呢?恨呢?是撒嬌?是撒賴?作者沒法解釋,黃小龍他更不知道,因為他是背向著,沒看到她的表情。
  這一拳,小龍沒當回事,侯景陽反而雙眉緊皺,左手恨恨的一摔,沒摔掉,感覺他是輕握住的,怎的會摔不掉?
  寫是寫了這麼多,事實只是眨眼工夫,只聽仙人劍,冷冷的笑道:“哼!憑你也配架這梁子,你不打聽打聽仙人劍的名氣,啊!是了!原來你們是一對野鴛鴦,為情而死,做鬼也……”
  “住口!再要污言穢語,今天就絕不饒你!”小龍這一刻可是真氣了,神目一瞪,電光暴閃。
  當他見少年現身時,已自心驚,步履輕盈得腳不沾塵般的,假如飛騰起來,怕不比風還快,那內蘊的神光,也顯現出其內功深厚的造詣,然而最使他氣怨的卻是那一身服裝,人眼痛心,年紀輕輕的敢情已做了大內的侍衛,但是怪又怪在相當面善,象是哪裡見過。
  小龍聽少年報名後,侯景陽身子微震卻沒逃過他的神目,心中也知道憑他的功力,絕非仙人劍的敵手,難怪他不心寒,逐飄身下去準備將侯景陽換下,沒想侯景陽竟拿他當敵人看待。
  小龍從這些人的說話與咒罵中,已聽明白這位侯兄,敢情真是姑娘,女扮男裝,見他一掌擊來,也不閃避,運起體內神功,硬實地受了一掌翻手又將他手指吊住,才回過身去,以防對方暗算。
  仙人劍一句野鴛鴦,驚得小龍趕緊撒手,他本是有意逗逗這位冒牌侯兄的,可是這句話卻大大地傷了他的自尊心,就在這個時候,身旁忽射出絲絲金光,總有十數條之多,直奔仙人劍上中下三路射去。並聽這位冒牌侯兄叱道:“污嘴爛舌,稱什麼口齒之利,你嘗嘗這個。”
  仙人劍冷冷一笑,動也不動,只見他寶劍一圈曠隨著“叮噹”連響,十數枚寸許長的金針全給他震飛。
  驀的又是三道金光接踵而至,仙人劍長劍剛停,金光已至面門,再想揮劍攔格,已是不及,但見他身子一旋斜斜倒下,恰恰好將三枚金針讓過,可是讓過了三枚金針,卻躲不過奔向他斜倒之處的最後一支。
  仙人劍見這最末 支,真是又勁又疾,不卻也自心驚,將倒下的身子,斜斜的硬給煞住。
  險煞人,金針穿脅而過,脅下衣服被穿破了兩個小洞,仙人劍臉上一熱,怒氣大發,一聲龍玲長嘯,身子縱起三丈余高,凌空一旋,就象一只大雁般,直朝小龍二人立身處,揮劍撲來。
  好美妙的輕功身法,小龍也不禁暗暗心折,對方武功實也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看著他凌空撲下的身形,手足長劍俱都似有威力奇猛的怪誕招式,連忙用手朝後微推,將冒牌假貨用掌風給托出兩丈七八,兩眼一瞬不瞬的緊緊凝注將方的身形變化,這真是在對自己做看一次特俱冒險性的考驗。
  說時遲,那時快,像烈風驟雨,如電光石火,看也沒讓人看清,只聽“ ”“拍”連聲,接著又是一聲悶“哼”,仙人劍長劍飛起半空,人也退出 丈五六,右手麻痺得失了力,左手更是痛如斷折,只臉上流露出羞慚,驚恐,憤怒種種表情。
  黃小龍可就不同了,他打從心裡一直歡喜到臉上,散佈到全身四肢,我們可以從他臉上的微笑和那歡欣欲狂的情態上看得出來。
  原因是小龍可以看出仙人劍來勢的兇猛,但是他也不撒劍,只連鞘拿著,當長劍分心刺到時,他己不自覺地施展開了“人皮寶衣”上的精奧絕學,配已本身精純的神功,用帶鞘寶劍來劍黏斜出去,左手用比電還快的招式,切,點,截仙人劍飛來的雙腳,在仙人劍大驚撒腿,凌空,翻身之際,又和仙人劍實沛沛的對了一掌,這一掌不但將仙人劍打傷,同時右手帶鞘寶劍,也在敵人一驚之下,將長劍黏飛起半空。
  這一連串的動作,小龍想都沒想,手足已自動地施展開了,可見得已純熟到如何的程度。
  仙人劍可真是吃了輕敵的虧,自他學成下山。至今雖只短短的兩年,但敗在他劍下的武林高手,江湖聞人,真是大有人在,自從被聘請入宮後,顯赫更是不可一世,大內侍衛頭子千手觀音楊士桐,(這時飛環震八方丁太歲已然告老退休,由千手觀音楊士桐接替)一門無事,雙方較藝,劍招上百招之內,即勝了一劍,怛拳腳上卻讓楊士桐的千指功佔了上風。
  此後仙人劍更是驕狂自大,認為除卻傳藝的一人之外,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
  這裡作者必須將仙人劍的來歷表明一下,因為他也是本書的主要人物之 。
  大概諸位讀者還不曾遺忘,在黃小龍被紅衣喇嘛雷文“大手印”奇功所傷之時,黔滇鏢局總鏢頭八卦掌史賓的兩個兒子,史綿淪與史錦漢,突然離家出走,不知去向,這仙人劍也就是五年前的史錦淪。
  他兄弟兩為什麼出走呢?原來是黃小龍那雙“武林一寶”天符令讓他兄弟兩人拿去了。
  那天兄弟兩人聽到李鏢頭的情人半夜失蹤,鬧到鏢局里來,二人就商量著藉機到偏院去羞辱蹊落小龍一頓,正好小龍聽了小廝的話,到櫃上打探消息去了,兩廂錯過沒遇著,天符令摔在牆邊被兄弟兩人發現帶走。
  八卦掌史賓曾講過“天符令”的事給他們聽,說得神乎其神,兄弟倆看到“天符令”,再看到那句話和浮遊的沙洲,立刻知道是怎麼會事,倆人商量了好幾天,最後留了封書信,言明出外訪師學武,暗中離家而去。
  “天符令”確實神通廣大,效力無邊,兄弟倆 點也沒費事就上了那片浮遊的沙洲,見著了活神仙。
  活神仙一看到他兄弟倆,心中大大的不悅,但這“天符令”在塵緣上,這是最後的一面,而且這最後的一面還隱藏著一段血淚史,他曾起誓答應,這一面“天符令”所帶來的人,也就是他的衣缽傳人。
  看著跪伏在地的史家倆兄弟,他不禁猛搖其頭,老淚沾衣,伸手拔劍將一只左臂斬掉。
  這一手當時嚇得史家兄弟倆魄散魂飛,可是活神仙卻沒有對他兄弟倆怎樣,依然將內外輕功,一手不留的盡數傳授,但是他卻不允許兄弟倆拜師,也不允許兄弟倆往後行道江湖時,說出武藝是追隨他學的,假如這後一點沒有辦到,一傳入他耳中,立刻就追回他倆的武功。
  前後三年餘,活神仙已將周身藝業盡數傳授,兄弟倆除內力火候欠缺外,江湖二流高手已非甚敵。
  這就是活神仙自斷一臂的理由,他以一臂來成全誓言,因為他保存了一株“九葉天闌實”,人間至寶,他本就許給這最後持“天符令”上浮洲的人,自己的衣缽傳人服用的,也就是史家兄弟,可是他看出史家兄弟,心術不正,資質亦差實在不堪造就,他大大的悔恨也沒用,只得自行斷臂全誓。
  史家兄弟離開浮洲後,若能埋頭再苦練三年,將內功根基扎穩,充實內力,今天也就不會在一招之內就遭到如此的慘敗。
  一年後,兄弟倆名頭大震,哥哥史錦淪人送外號仙人劍,弟弟則自稱小仙人劍,因為他的身材要比哥哥矮了半個頭。這次仙人劍史錦淪單劍匹馬,遠離京城,為的尋找他的父母家人,在這裡結交上土狗周作義,就是那中年矮子,接著又認識了釆花賊毛香風和地理馬趙甲。
  憑宮中一等侍衛的 身份,他本不恥與這種下三流的人交往,可是父母家人離開昆明,一去數年,渺無音訊,逼得只有和他們敷衍交往,請他們這幾位滇邊的地頭蛇,代為探查家人的消息。不想卻因此將兩年來所建立的名聲,毀於一旦,這又怎能使他不即驚且恨呢?只聽他暴怒著喝道:“臭小子,有種留下名來,三月後定必找你本利追還!”
  侯景陽這一刻也真是高興得忘了形,飛身縱過,立在小龍身旁接口道:“仙人劍,你這下可該變成死人劍了,你還狂點什麼?你不瞧,你的同伴都溜了嗎?還不把劍拾起,挾尾巴走路,真還要我們鳴砲送你嗎?”
  仙人劍史錦淪閃目打量,一點不假,三個人連傷帶沒傷的,都走得沒了影子,不由更是氣忿,恨恨的“哼”了兩聲,地下拉起長劍,微微一晃肩就上了屋頂,回頭怨毒的盯了侯景陽一眼:“臭**,你別騷,下次要碰到我手裡,不戮你十七八窟窿,我史錦淪三字倒寫。”
  仙人劍史錦淪說完話,兩三個起落就沒入夜色中。
  侯景陽與黃小龍二人,同時被這兩句話怔住,侯景陽怔住的是,“臭**”三字,多次的刺痛了她的芳心,他是女的嗎?一點不錯,道道地地的黃花閨女,因系獨生,父母愛比性命,從小就給男裝打扮,所以很少人能將她看出。
  小龍怔住的卻是史錦淪三字,想不到一別數年,竟然也學得如此高深的武功,萬幸已學得“人皮寶衣”上的蓋世絕學,如若不然,定非他的敵手。
  驀的小龍感覺侯景陽用非常快迅的身法,跳窗進房去了,而且一進房就將窗子關了,連句招呼都不打,正感事態有點怪異,倏然想起她原來是位姑娘,她害羞啦!不禁將頭連搖,提了劍也自回進房去。
  這 夜,小龍沒好好的睡,五更鼓過,才瞇了會眼,憑小龍目前的內功修為,別說一夜,三天五夜不睡也只要盤膝練會兒功,就能將疲困恢復過來。
  可是這一次卻大不相同,天都大亮了,他依然躺在床上,沒爬起來,聽到院外店家店小二的紛紛議論,被侯兄,不對!該稱她侯姑娘或者侯姐姐了,被她說沒有事,將他們攆出去了。
  只是小龍知道這位侯姑娘也沒起床,是躺在床上隔窗與店小二答話,他心想:“這怎麼辦呢?我不能和一個姑娘家同行同宿呀!再說她一個姑娘家,怎會招惹這些利害的人呢?而且還有大內的侍衛,想到大內侍衛,就想到仙人劍史錦淪,同時也想到史錦淪臨走時說的兩句話,他不禁又替侯姑娘擔起憂來,史錦淪的恨她,完全是因我而起,假如我一旦離去,真要出了岔子,我不成了恩將仇報嗎?”
  思前想後的,越想越煩,最後心中自己下了個決定,對自己說:“她不是還想上京城嗎?乾脆叫她別去了,我先送她回家,再轉道進京,找那姓武的報仇。我也要憑我所學,到紫金城遊一遊,到宮裡去鬧他一鬧,找千手觀音替師父報仇,最後我還要去找我的金燕,那純潔而可愛的苗族少女,如今也該長大了,有多高?有多大?能有侯姑娘這麼大嗎?”
  想到侯姑娘,他立即“哎呀”一聲,連忙起床穿衣,拉門出去,他這邊門剛開,同時也聽到對面開門聲,這真是太巧了,兩人不約而同的就站在門口對上了眼。
  侯姑娘朝著他微微一笑,笑著臉上立綻桃花,笑得那樣嬌羞,象個新嫁娘,笑得那樣甜美,象百合初放。
  黃小龍雖沒嘗試過情愛的甜蜜,但也不是魯男子,這一笑竟然使他看得呆了,站在房門口,象被定身法定住了。
  侯姑娘小嘴一噘,嗔道:“傻瓜,發神經啦?”
  黃小龍全身一震,臉上一熱,不自覺脫口叫道:“姐姐,你這笑,笑得真美,我從來沒……”他是想說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姑娘。
  一聲嬌嗔:“你敢胡說……”這算什麼胡說呢?連作者也沒法知道,大概是小龍的一聲“姐姐”,把她叫昏了頭,叫甜了心。
  小龍他是叫雪梅姐姐叫慣了,不由自主的就叫出來了,誰知道就為這“姐姐”兩字,將來鬧得他滿身情孽。
  黃小龍笑笑,兩人都走進廳裡,小龍說:“姐姐,我怎會看不出你是喬妝改扮的,真的一點也看不出。”
  侯姑娘抿嘴一笑,說道:“為什麼看不出?因為你是個大傻瓜。我瞧你也象是姑娘扮的,臉上一天到晚搽得紅紅的,餵!我問你,你害不害羞?”
  小龍一怔,伸手摸摸兩頰,說道:“沒有呀?我怎麼會呢?這真是奇矣怪哉的事。”
  侯姑娘只抿嘴微笑,沒再說話,待店小二打來臉水,侯姑娘當面就逼著小龍洗,小龍也真肯聽話,說洗就洗。
  用毛巾在臉上一陣擦揉,說你不信,臉上竟然越擦越紅,敢情天生如此,使得侯姑娘也驚奇地笑了。
  午餐時,小龍提議要把她送回家去,侯姑娘堅持反對說,假如討厭和她同路,就分手各奔前程,逼得小龍無法,只得伏首不言。
  一宿無話,次日結賬上道,為了侯姑娘小龍要僱車,侯姑娘說:“前些日子,為了逃避這些賊子的追蹤才僱車,如今有了保鏢的,就不必再僱車了,坐在車裡悶也悶死了,倒不如買兩匹馬騎騎,沿途可以欣賞大自然的風景。”
  遂喚來店小二,買了兩匹長程健馬,店小二因侯姑娘出手大方,賞賜得多,又肯化銀子,倒是真心替他們選了兩匹名種川馬。川馬矮小,跑起來卻賽如追風,且又平穩,比坐車可強得多了。
  清鎮縣離貴陽很近,二人半跑半走的,中午時分就進了貴陽城。
  谷城境地,真是與眾不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二人在一家灑館前下了馬,立即有店夥將馬接過,上得樓來,選了付雅座,侯姑娘點過了酒菜,就凝神靜聽。
  因為他發覺街頭巷尾,人聲擾攘中都在談著同一怪事侯姑娘靜靜地聽了一會,樓上此刻正上座,人聲太雜亂,沒頭沒尾的只讓她聽到一點點,一賭氣不聽了,抬頭打量小龍一眼,見小龍正在望著自己微笑,心中一甜,什麼也忘了,不過,她卻撒嬌的一抿嘴,嗔道:“怎麼啦!大傻瓜!”聲音講得十分輕細,但是小龍可聽得清楚,只聽他說道:“侯兄,(這是他們相約好了,有外人時不准亂叫)今天我們在這歇一天好嗎?我要在這打聽一點事?”
  侯姑娘微笑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小龍要打聽的事,也就是她方才要聽沒聽到的事,一個姑娘家能單身往外遨遊,她還能是個不嗜奇,不好熱鬧的人嗎?
  酒喝得差不多時,樓梯口出現一位美豔的少女,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裡,流露出聰明機智。
  說巧不巧,店夥正好將少女領在小龍對面的一張桌子上,小龍只要 抬頭,就能從侯姑娘頭肩上,看到那少女的頭臉。
  因為這少女的出現,仿佛引來一陣微微的騷動,多數人的眼都看直了,小龍可也沒例外,但是他內心可就與人不同,他看出少女神光內蘊,步履輕靈,且火侯也相當充足,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
  一聲微“咳”將小龍的視線拉了回來,“大傻瓜,你很不正經嘛!怎麼可以死盯住大姑娘瞧的。”
  她這兩句話,聲音可不輕,嗓子又脆又亮,似乎不只為講給黃小龍一個人聽的,黃小龍一楞,兩眼不自覺又射了過去。
  這時那少女似乎感激般的,朝侯姑娘的背影露齒一笑,但那對大眼睛卻和黃小龍對望了一眼。
  小龍心中突的一震,這對大眼睛內所發出的光芒,是如何的熟悉啊!也只是熟悉,他可沒膽亂認。
  可是坐在小龍身後兩人的對話,卻使小龍萬分氣忿,恨不得回身一掌,將其中一人震死。
  只聽一粗嗓的說道:“看什麼?她也不過是婆娘罷了!有什麼好看的,瞧你這如飲迷湯的樣子,沒出息。”
  一個尖嗓接著道:“老錢,你是不好此道,不知其味,個中樂處,只可意會,不能言傳,說了你也不懂。”
  停了 歇,尖嗓又接著自怨自哀地說道:“我看女人也看得多了,從來就沒見過如此標致姣美出,我的靈魂兒早就讓她勾去了,我非得找她回來不可!”
  粗嗓的道:“老李,這你可小心啊! 自古道好花不在路邊栽,好酒不作賤價賣,她敢單人匹馬,拋頭露面的四處走,這種人你就不能小看她,你等著偷雞不著蝕把米,連命也賠了,那才冤哪!”
  “欸!她實在太美了,簡直是天上仙子,月宮嫦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只要我跟她樂上一樂,就是死了也甘心。”
  那粗嗓不禁“咭咭”的笑了起來:“玫瑰多刺君有情,老李,就看你的吧!我預祝你馬到成功,……哎喲!那個混帳王八蛋,敢找大爺的霉氣,敢是吃了熊膽豹子心,哎喲!……哥喔……喔……”
  暗中襲擊他的人,他可沒吃熊膽,也沒吃豹子心,他是王八吃稱砣,鐵了心,他硬要碰你一下,但是因為他是背坐著,他傷錯了人,可是他又再次出手了,他只在桌上拿了一根雞腿骨,手指一按就碎了,他用那粉末碎屑,用手指發出內家真力,在桌下暗中轉彎往後彈射。
  只聽“哎呀!”“哎喲!”“我的媽呀!”接著蹦跳的聲音,桌椅翻跌的聲音,兩個人一直滾下樓去,才停止了呼叫。
  貴陽雖非什麼臥虎藏龍之地,但那些隱俠怪傑,卻是比比皆是,在這座灑樓上就有這麼位前輩隱俠在,也只有他看出是黃小龍在搗鬼,因為他正好坐在小龍的斜後方,當他看到小龍手指微動,即有細如粉末的暗器,象電般快的轉彎射出,他非但心折,自嘆不如,更且萬分羞愧的,因為他連小龍用的什麼手法暗器,始終沒看出。
  其間,不但這位前輩隱俠欽服,全灑樓的人,就沒一個不驚得呆住,尤其是那豔麗的少女,因為她也是身懷絕藝的人,這倆人的對話,她雖沒聽到,但他們指點談笑,她是看到了。
  她心裡在想:“你不犯我,算你命大,招惹了我,哼!叫你嘗嘗寶劍的滋味,認識我的厲害……”可是正當此時,小龍已然忍不住出手了,這幕怪劇,她正好被侯姑娘擋住,一點也沒看見。
  侯姑娘雖然也沒看出,可是她從黃小龍對她瞇眼怪笑中,看出是他在搗鬼,心裡歡喜,可也有點酸溜溜的。
  這事因為找不出對手,那倆個壞種也知道遇上了高人,那裡還敢找場, 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他倆不生事,樓上只片刻後,也平靜下來了,黃小龍與侯姑娘正要會帳,店夥笑臉迎上說:“二位公子爺的賬,有 位老先生給代了,還留了封信在此,二位公子爺請過目便知。”
  黃小龍與侯姑娘二人都不由一怔,老先生該是誰呢?二人對望了一眼,小龍接過信封,抽出一看,見上面寫著:“驚見絕藝,欺羨萬分,如蒙不吝,請移駕茅舍 敘,以解仰慕之情。”下面署名公孫亦平。
  黃小龍不認識,侯姑娘看到卻不由大喜,高叫道:“快走,這老先生我認識。”說完領先下樓。
  二人牽著馬,照著信上地址,問了三四個人,來到一條僻靜的街道上,遠遠的就看到 個年若六旬的槐梧老者,長髮飄飄,太陽穴墳起,兩眼冷芒如電,臉上堆著虔誠韻笑容,站立在門口相候。
  黃小龍心知就是這位老先生,正欲搶步上前,侯姑娘一條馬韁已遞了過來,只見他飛快地迎上前去,躬身施禮道:“久慕燕雲大俠之名,無緣拜見,敝兄弟寵召來遲,敬乞量涵。”
  長髯老者爽朗的一笑,說道:“賢昆仲人間麟風,老朽何幸之有,得接俠駕,蓬蓽牛輝,此處非談話之所,賢昆仲請。”
  黃小龍手上的馬匹,早已有人接了過去,三人進得大門,啊!好精緻的 所房子,但覺清幽絕雅,毫無一點庸俗之氣。
  三人進得廳後,重新見禮,公孫亦平堅持平輩相見,侯姑娘非以晚輩之禮拜見不可,黃小龍心裡忖道:“你在鬧的什麼把戲,在館子裡你說認識,見了面也不過只是慕名而已, 進到屋里可就變了樣了,叩個頭,在這大年紀的面前,本無不可,但是公孫先生一再謙辭,又何必一定要臉紅脖子粗呢?……”
  他這沒想完,侯姑娘已拖著他跪下了,雙雙叩了頭叫了聲公孫伯伯,才爬起身來,公孫亦平心花怒放,高叫擺酒,為二人接風洗塵。
  一老二少,天南地北的談了一會,侯姑娘忽然亮聲說道:“公孫伯伯,小姪要拜見伯母及哥哥姊姊。”
  公孫亦平爽朗地笑了,笑完吩咐婢女,傳話進去,只一刻工夫,即見 中婦人領著少女出來,侯姑娘和小龍又以晚輩之禮陳拜見,然後和少女見禮。
  侯姑娘這一刻似乎顯出輕薄的形態,眯著眼一直死盯住少女笑,更大膽的是剛剛禮罷,即趨前伸手牽著少女的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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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麗珠戲鳳 小龍喜遇盟手足 仗義尋鏢 姊妹驚門夢中人

  侯姑娘大膽地牽拉少女玉手,這一著,是在座諸人,沒一個能想像得到的事,且都驚惶的不知所措。
  少女即是燕雲大俠公孫亦平的女兒,身上的武功還能差到那去,可是侯姑娘她是有心人,欺身出手快到極點,少女猝然間又那能閃避得了,一只玉掌被侯姑娘緊緊的握在掌中,立時一股電流,遍達全身,少女剛想出手懲戒。
  驀聽耳邊傳來極輕,極嬌,極嫩的“風妹!你好嗎?我想你呢?”話音一落,掌也松了,人也回到原來的位子上來了。
  少女單名叫鳳,一點沒錯,可是這句“鳳妹!”叫得公孫鳳通體一震。兩眼緊緊的盯住侯姑娘一瞬不瞬。
  侯姑娘就更壞,揚眉擠鼻,飛媚眼一起來,公孫鳳忽然“哎呀!”一聲“好啊!老遠跑來欺侮我,瞧我可肯饒你。”
  語完,只見她一晃肩,就往侯姑娘揮掌撲去,身法至速掌風至勁,侯姑娘一蹲,身子矮了半截,接著一旋身就躲到黃小龍背後去了。
  公孫鳳是氣壞了,這一掌可真留情,侯姑娘一躲,掌風震得那張太師椅,“ 喳”一聲,當場分了家。
  這只不過是一眨眼間的事,公孫亦平本是歡心爽笑坐椅上,他自從見到這兩位翩翩美少年,而且發現武藝又是如此的高妙,早有招駙東床之意,他看中的是黃小龍,侯姑娘雖然也是一時瑜亮,但是他嫌她個子太矮,不夠挺拔,不想,候姑娘一上來就施輕薄,一時大驚,暗恨自己有眼無珠,引鬼上門,正待出聲喝止,將他倆趕出門去,忽見這般情景,不禁愕住。
  這一刻,侯姑娘可又開口了,只聽她叫道:“沒見過一個姑娘家,開口就罵動手就打,好不害羞!好不害臊!”
  這句話真把公孫鳳氣壞了,只聽她嬌聲叱道:“你再說,你再敢亂嚼舌根!今天就是討饒,我也不答應。”
  隨見她躲在黃小龍身後,看到黃小龍臉蛋紅紅的,以為即是與她同路,定必也是一個冒牌假貨,遂喝道:“你們一窯貨,定也不是好東西,看掌!”語落掌發,呼呼聲響,真正的又快又疾。
  鬧了半天,鬧得黃小龍昏頭轉向,一頭霧水,結果還纏到自己頭上來了,這是從那裡說起,看到公孫鳳飛掌撲來,連忙帶著椅子一閃身飄開,坐到一邊去,這身法,在座眾人就沒一個人能看得清楚。
  公孫鳳揮摯進擊,看著掌已沾近,驀的身影忽杳,連一張太師椅也搬了家不卻一驚,忽聽“鳳兒!住手!不得無理!”
  公孫亦平一喝,公孫鳳立刻停身,怔怔地站在廳中,滿臉委曲,欲哭無淚,事實她不停也不行了,黃小龍搬著椅子坐在她母親的下首,那位招惹她的假公子侯姑娘也站在她母親背後,公孫鳳她再嬌狂也不敢亂來,因為她母親是個大家閏秀,一點武功也不懂。
  公孫鳳秀目一瞪,嘴唇撅得高高的,一跺腳,就進到,後面去了。
  侯姑娘見公孫鳳氣成這個樣子,連忙隨後追去。
  公孫亦平暴喝一聲:“小子,你敢!”也待隨著追去,可是身形未動,忽聽婦人說道:“老爺子,你也真是的,還看不出來嗎?她是麗珠丫頭呀!這也難怪,只這幾年不見,都長得這麼高大了。”
  兩句話,聽得公孫亦平直瞪眼,過了一會,大概他也想到了,滿臉怒氣,全部消失,隨著又是爽朗的一笑道:“這丫頭,怪道進來時,非叫我伯伯不可,這丫頭也太刁鑽了,不知侯兄弟二老如何?欸!幾年沒見,人物全變,我們老一輩的也真該歇歇了。”說到這指著黃小龍,可是一指著黃小龍,手就沒再放下,嘴裡話也停了。
  黃小龍體會到他的意思,連忙站起道:“公孫伯伯,金元龍是我,我還是金元龍,我沒錯!”
  公孫亦平一笑收手說道:“象老弟這一身高絕武功,我們這些老不死的,真望塵莫及,差得太遠了。”
  瞬息,酒宴擺上,公孫鳳與侯姑娘,三催四請,才算將她們喚出來了,公孫鳳逼著侯姑娘也換了女裝。
  黃小龍瞧二人一般高矮,一樣的美麗,侯姑娘瘦長的臉,比較嬌媚,公孫鳳臉胖,顯得富泰一點。
  侯姑娘姓侯不假,景陽可是隨口亂編的名字,她原名麗珠,比公孫鳳大一歲,可是公孫鳳有個公孫時,卻比侯麗珠又要大一歲。
  公孫亦平與侯麗珠之父怪書生侯倫同是湘江人氏,隔鄰而居,五年前湘江鬧了次大水災,逃散後失去消息,怪書生侯倫北上進京,兩年後又回到湘江,公孫亦平一直定居在此,不時隱名做些善事,間時親謅教授女兒文學武藝。今天也是為這轟動貴陽城之事,外出打探消息,沒想消息沒聽到,卻遇上了他倆人,這事交待過不提。
  席上二老上坐,黃小龍一人打橫,兩位姑娘坐在下首,自有婢女添酒送菜,這裡就只有黃小龍最蹩扭,兩位姑娘指指點點的說笑,他聽不到還好,偏偏她們咬耳說得蚊蠅叫,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有一點,是他高興的就是他已無需再伴著侯麗珠同行了,他決定將她交給公孫伯伯。
  正當此時,公孫時回來了, 進門也不管有客沒客,叫過爹媽,就開口講敘這一天所探得的消息,也就是轟動貴陽城的新聞。
  他整個的接受了公孫亦平的遺傳,性急而豪爽,經公孫亦平喝住,介紹見過禮坐下,他馬又滔滔不絕的說了出來。
  原來是一件劫鏢案,劫鏢的不是成名的幫會,也不是佔山為王的賊更不是猛腳大盜,而是兩個蒙面的少女。
  而且鏢也丟得奇怪,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都沒丟,只拿去了一對碧玉鳳頭釵,這對鳳頭釵雖然不值錢,但投保的鏢銀卻是特別高,因為它含有一種特別紀念性質,事主珍若性命,因此而轟動了全城。
  保鏢的是北京城鼎鼎大名的鎮遠鏢局,押鏢的也是鏢局裡數一數二的大鏢頭,本來無需這位李鏢頭來的,卻因為李鏢頭對這 帶地方熟悉,故此改請他走這一趟。
  十裡路走了九裡九,在這最最後關頭卻出了這種事。
  黃小龍聽到這,立刻問道:“公孫兄,這保鏢的大鏢頭,聽說是什麼靂掌李志虎,不知道是也不是?”
  公孫時說:“對!一點不錯就是他,手中兩把板斧有六十斤重,可是那個蒙面女賊據說只輕描淡寫的十數招,就將 柄板斧給挑飛了……。好象沒有人受傷吧!只有一位姓郭的鏢師,暗中打了她們兩鏢,挨了兩個耳括子,打掉了兩顆牙齒,其餘的只受驚駭,都沒受傷。”
  黃小龍又急急問道:“那李大鏢頭現住哪裡?公孫兄見著嗎?”說完話,臉上滿是情急之色。
  公孫時道:“怎麼沒見著,就在高升老店裡,塊頭好魁梧,手掌張開怕不有蒲扇般大。”
  完全證實了,黃小龍感恩情重那能再留,恨不得插翅飛去,立刻告罪聲明,李志虎是自己的結盟大哥,既然有困難,自己定要一伸援手,而且馬上就得去。
  公孫亦平也是個急性人,那有不同意的,酒不喝也罷,站起來就要陪同 起去,黃小龍道:“老伯不必如此,有公孫兄同去即可,少時定將李大哥領來給老伯請安,二位姐姐也暫時留在家中,有事時再來請二位姐姐幫忙。”
  說到這從腰間解下寶劍,遞給侯麗珠道:“寶劍也請代為保管,因為帶在街上走很不方便。”
  這兩句話,可說得真動聽,兩位姑娘心裡都舒服,侯麗珠接過寶劍,也就沒說什麼。
  公孫時陪同小龍來到高升老店門口,見裡面人潮擠擠什麼樣人都有,黃小龍閃眼看見一個小乞丐也在裡面鑽來鑽去,心中 動,懷中摸出小黑葫蘆趨近小乞丐,偷偷給他看了一下。
  小乞丐看見小黑葫蘆,立刻隨著黃小龍來至 旁。
  黃小龍輕輕問道:“此地那位大哥在?”
  小乞丐雙膝一跪,沒跪下去,怔了好 會才說:“啟稟幫……”他想叫幫主,可又怕叫錯,那骯髒的臉上,也能看出漲紅了,那蓬亂的發根,也冒出了豆點大的汗珠,往下淌流。
  黃小龍柔聲說道:“我進去看個朋友,你去把這裡的大哥找來,在門口等我,回頭我出來時,有話要問。”
  說完掉頭就拖著公孫時往裡擠,公孫時心裡盡叫怪,他可知道目前窮家幫的勢力,難不成你是窮家幫的?
  經店夥指點,來到一所獨院,院門口竟有八旗營兵守著,黃小龍雙眉微蹩,李大哥保的敢情是朝庭的鏢,心中有些不悅,但隨即又想到,你既然做了這門子生意,難不成你誰接誰不接,天子足下,你要不吃這碗飯,你就打算勒緊褲頭餓肚子。
  二人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因為二人都不願和清兵打交道,可是你不理他,他可得找你。
  “餵!幹什麼的,鬼頭鬼腦,沒事離遠 點,站近了當心你們的皮肉。”這似乎還算客氣了,因為看到,他倆人身上穿得都十分體面,可是沒有僕人跟著,同樣顯得不夠氣派。
  小龍一聽就火大,可是他目的是要覓李大哥,他暗恨剛才店小二沒給他通報,他怎會知道那小二適纔在這挨了兩個耳光呢?
  小龍強忍著 肚皮氣,抱拳道:“在下金元龍有要事求見李志虎李大鏢,頭,敢請大哥們方便。”在公孫時的面前,他只得依然用假名。
  “嗨!小子好大膽,大鏢頭的名號是你隨便叫的嗎?大鏢頭現在忙著沒空,要嘛你明天再來吧!”
  黃小龍是又氣又高興,氣的兵勇無理,高興的是李大哥混的不錯呵!連名字都不讓人叫啊!
  這兩聲嚷嚷,大概聲音很大,裡面已走出一位鏢師打扮的人來,小龍打量一眼,見他五短身材,面貌黧黑,連忙前行一步,抱拳行禮道:“煩勞這位大哥轉達李大鏢頭一聲,就說龍弟求見。”
  面貌黧黑的鏢師,打量二人兩眼,似乎感覺二人太年青,李鏢頭不該有這種朋友,但是二人的穿裝打扮,氣宇神情,逼得他只好說:“我們鏢頭正在會客,是否肯接見可說不定,你們等著,我替你說聲就是。”說完轉頭進去了。
  小龍心情差點就要爆炸了,他相信李大哥絕對肯接見,決不可能把小龍給忘了,驀然,一陣狂風,從裡面送出來半截鐵塔,停放在小龍面前。
  小龍一抬頭,不是李大哥還有誰,熱淚再也禁不住奪眶而出,慘淒淒地叫了一聲:“大……哥……”身子一撲,就投進了李大哥的懷裡。
  小龍真象是久別親人的孤兒,一旦見著親母般地流著眼淚,臉靠在那寬闊而結實的胸前,那樣親切,象得到無比的慰藉。
  李大哥虎日圓睜,熱淚滾滾,顫聲叫道:“小兄弟,真是你嗎?大哥找得你好苦……”忽的一聲怒喝起至身後。
  “一點禮貌也不懂,說也不說聲就往外跑,我看你這次失鏢怎麼向我交待。”小龍挺身側頭,見一個滿身是肉,胖嘟嘟的中年人,氣唬唬的右手一擺,“限你三天內回話,絕不寬赦。”隨又向那些人旗兵勇喝道:“看轎,回府”。
  李志虎理也沒理,只那黎黑的鏢師忙著相送,哈腰點頭象雞吃米,李志虎微“哼!”一聲,接著又嘆了口氣。
  小龍馬上安慰道:“大哥,你放心,我們只要找到那兩個女賊,我準能把失鏢取回……”忽聽一聲微“哼”,這“哼”太細了,除了小龍有誰聽見,小龍心中已然有數,也裝著沒聽見,並沒四處察望。
  進屋後,李志虎說出,方才之人乃是本地總督,姓南名齊,此次保送的也就是總督的寶眷,失劫的是總督家傳之寶,御賜他祖母之物,雖不是連城之寶,但他可靠這鳳頭釵賺來的這個前程。
  小龍一直安慰著,叫他放一萬個心,很可能今夜就給取回來。
  這些大話,李大哥驚異,公孫時卻認為吹牛吹得過份,有點惱火地站起來告辭,黃小龍也不堅留,只請他轉告公孫老伯,明日定必陪同李大哥前去請安。
  公孫時回到家後,將黃小龍吹牛今夜就能將失鏢尋回等事告知父親和妹妹,並說:“這種自不量力光會說大話的朋友,我公孫時就不要交。”說完又將剛從大街上聽來的,酒樓上兩個壞蛋被一個無名英雄打得頭破血流,還不知系何人所為,象這種朋友才是我公孫時敬佩的人。
  這些話,公孫亦平只微笑不言,兩位姑娘卻笑得前俯後仰,抱著肚子笑得公孫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公孫亦平將前後各節說給他聽後,公孫時急得蹬腳拍腦,連連後悔,說等他明天來了,一定向他道歉。
  且說黃小龍待公孫時走後,就將李大哥拖進房去,輕聲將自己的身世及這多年的遭遇,詳盡地說了一遍,聽得李志虎目瞪口呆,驚異萬分。
  晚餐前,小龍突然想到曾約窮家幫的大哥在店門口等候,遂和李大哥講了一聲,一個人搖呀搖的走了出來。
  在二門時,突然一陣微風斜斜吹來,黃小龍知道有人突襲自己,故作不覺的依然擺呀擺的往前走。
  一聲“哎呀!”雙方都退了兩步,這不象是專為對付我的呀!我己將功力全都撤除,怎的他如此稀鬆還冒失做這種事。
  閃眼打量,一個瘦弱的中年人,已鑽出門口去了,黃小龍也不再意,可是在他被闖退步時,似乎聽到“撲嗤”一聲輕笑,小龍心中一樂,果沒出心頭所料,真被人給注意上了。
  小龍走到店門,見遠遠的一個小化子蹲在路旁,遂走近去,小化子一見他來,立即站起折進一條小巷,在一間低矮的平房前停身。
  小龍進到裡房,見有三個四旬左右乞丐,端正嚴肅地坐在那,臉色十分沉重,一見小龍進來,連忙起立恭迎。
  小龍再次將黑葫蘆摸出,可是一摸之下,黑葫蘆是出來了,而那裝“人皮寶衣”的錦囊卻不翼而飛,錦囊裡三件東西,沒 件重要的,可就是一件也不能丟,這該怎麼辦呢?“人皮寶衣”已成廢物,但為了紀念張祖師的恩典,不能遺失。
  一張蓮花池的地呼,雖然也是廢紙一張,但那傳神的筆調,也使小龍喜愛,捨不得它。
  第三,就是一支小巧的吹箭,紀念著他與金燕半年來患難的深情,每件都含意甚深,也都毫無價值。
  小龍將黑葫蘆掬出後,三人立即跪下,小龍沒攔阻,受跪禮拜,說道:“幫主現在那裡?”
  其中二人答道:“幫主現在什麼地方?無人得知確息,只知十天前在漢中武昌,幫主與祖師叔大戰青風幫,雙雙身受重傷後不知去向,幫中三長老五日前始由此急赴漢中,數日來毫無消息。”
  小龍原是來找窮家幫協肋找那倆個女賊的,一聽幫主受傷,反而為幫主的失蹤而大急,可是這怎麼辦呢?一時又不能分身,一定得等這裡事了,才能動身,算算這裡赴武昌,月夜不停地走,憑自己的腳程,三五日也能趕到。
  隨敷衍兩句,回返客店時,已是掌燈時分,小龍與李大哥飯罷,略作休息,即分房而臥。
  小龍進房後,盤膝靜坐行功調氣,二更天后,果然來了,小龍先作不理,跟著響起“哆?哆!哆!”的敲窗聲,小龍心想:“你膽子真不小嘛?我偏偏不理你,瞧你有膽飛進屋來吧?”
  一會兒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窗外叫道:“吹大氣的小子,鳳頭釵在這哪!快來拿呀!你怕了嗎?”
  語音一落,夜行人立刻翻身縱上房去,可是他身形未定,一條黑影比電還快的追著她的影子,和她一起停身屋脊上。
  夜行人大大的驚駭起來,這小子敢情真有過人絕藝,只聽她說道:“你想要風頭釵嗎!跟我來。”
  小龍見對方果真是個蒙面少女,這就不錯了,剛欲答話,不想蒙面少女語音未落,人已縱身狂馳,往東門奔去。
  黃小龍暗忖:“你還走得了,今夜要讓你逃出手去,我這五年也白練了。只見他肩頭微晃,身形已如,一道輕煙般的追了下去。
  蒙面少女狂奔了片刻後,沒發現後面有人追來的聲音,不由奇道:“小子,想要鳳頭釵,怎的不追來呢?難道又不要嗎?”剛想停身回首。
  驀的耳邊傳來:“誰說我不要,我這不是來了嗎?今天我還非要不可呢!”
  蒙面少女一聽說話聲音,頭也沒敢回立刻加急縱身,可是隨你縱得再快,聳得再高,聲音依然響在耳邊,象隨身之影,如附骨之蛆。
  蒙而少女以為遇上了妖怪,驚魂皆散,真氣一洩,落身在一間民房上,“拍擦”的踏碎了兩片瓦,蒙面少女驚魂甫定,緩緩回首探看,誰說不是,黃小龍長衫飄飄的站在七尺外,不由得你不信。
  這她可是上了黃小龍的當,小龍說第一個字時,是追上去的,可是蒙面少女奮方一縱,黃小龍立即牽住了她衣襟,注氣輕身,施展開長耳哥哥的千斤禦力之法那還有四兩重,恁你蒙面少女再刁,一時也決想不到這一點。
  蒙面少女真是氣急,恨急,可也喜歡得要命,恨恨地白了小龍一眼,再次騰身,拚力縱躍。
  這那象在奔呢?這簡直在逃命嘛?小龍可不管,亦步亦趨,緊緊跟著,瞬息出了東門來到一座樹林前面。
  蒙面少女揚聲對著樹林叫道:“姊姊,快來啊,這小子來了,我被他追得快累死了。”
  蒙面少女叫完,已進入林中一空場上,身子站穩,立即嬌喘連連,上氣不接下氣地瞪著黃小龍。
  小龍是氣定神閒,根本就沒象跑過路的人。
  驀的風動,樹上飄下一條人影,也是個蒙面少女,長得似較的者略高一點,也成熟一點。
  黃小龍趨前行禮道:“二位女俠,小的金元龍,給二位請安。”說完深深一揖。
  前者“呸!”的一聲,叱道:“剛才兇得要命,見到姊姊你就怕了,你叫金元龍,你也配叫龍,你乾脆叫金元寶得啦!嗤!多俗氣的名字,真的污了我耳,也污了我的嘴,我簡直說了就嘔心。”
  一頓搶白,使得小龍好不難受,心裡罵道:“丫頭,你要惹火了我,有你的好受。”想著終於忍了忍又道:“二位女俠,鳳頭釵並非什麼稀世之物,據小的看,二位女俠也不是專為這雙鳳頭釵來的,難道與我們李大哥有什麼過節嗎?
  仍然是那妹妹說:“鳳頭釵,送我,我還得考慮考慮呢?算你聰明,那姓李的和我們有過節,不過這事你還不配問,更管不著,我今天叫你來只為一句話,餵!鳳頭釵在這,看你可有什麼本事拿去。”
  蒙面少年說完,真的從懷裡掏出個精緻的盒了,打開來,裡面並頭擺著 對碧玉鳳頭釵。
  可是這時那姐姐卻從肩頭抽出了一把青銅寶劍,拉開門戶,兩眼凝視著黃小龍,一言不發的準備著進招。
  小龍這一刻真難了, 個是刁鑽麻雀,吱歧吱的叫個不停,二個是賢淑端莊的泥菩薩,難開尊口。他也知道,今天要不露兩手,絕對不能善罷甘休,但眼看兩個蒙面少女,也都是正派人物……
  這有什麼辦法呢?只得一咬牙,從地上拾起一段枯枝,用內力一震,橫枝盡斷,恰恰留下三尺來長。
  這時兩姐妹心頭均都冒火,認為對方竟敢用枯枝對寶劍,對姊妹兩人加以蔑視,可是看到小龍用內力將橫枝震斷,這一手姐妹倆都不敢自誇,絕對辦得到,而使主枝只留下三尺餘長。
  蒙面少女見小龍已然有備,且功力又在自己之上,遂不再客氣,嬌叱 聲“看劍!”立即寶劍如風卷到,上中下,連攻三招,快、狠、穩、厲、著著到家,小龍看到,也不禁高叫一聲:“好劍法!”
  小龍口中叫著,身子已然一旋,施展開“劍底游龍術”纏戰之法。只守不攻,見招折招,見式解式,一點破綻也不露。
  驀的蒙面少女又是一聲嬌喝,招式立變,一柄長劍,走偏鋒,尋要穴,招招狠辣,劍劍精絕,全是一派攻勢,凌厲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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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強忍怒煞 狂言誤語惹四奇 舊恨新怨 晨曦朝霞走蛟龍

  前面說到黃小龍與兩位蒙面少女,在林中拼鬥。
  小龍施展開“劍底游龍術”纏戰之法,只守不攻,見招折招,見式解式,一點破綻也不露。
  驀然,蒙面少女一聲嬌喝,招式立變,一柄長劍,走偏鋒,尋要穴,招招狠辣,劍劍精絕,全是一派攻勢,凌厲已極。
  一剎那間,殺氣沖天,寒 鼓盪,黃小龍本不想傷害蒙面少女,甚且將對方擊敗挫辱,都不是所願意的。
  只是,少女突然的清叱變招,所展開的全是險毒狠辣,奇詭古絕,大越常規,且又慢無止境連綿不絕的搶攻,逼使黃小龍不出才招架還擊,已無法悠閒的趨身閃避了。
  片刻後,二人縱騰翻躍,已對折了六七十招,黃小龍依然守的多,攻的少,仿佛有意使蒙面少女知難而退,平局下手,倆人面子都好看。
  可是,蒙面少女卻不作如是想,和名震京師的李大鏢頭交手,不到二十招,就已獲勝。出道兩年來,又曾先後擊敗過不少敵人,以為自己極了不起。新近崛起江湖的仙人劍,幾次三番她都想找他打一架,被爺爺阻住,叫她不要去沾惹這種滿人鷹犬,不過她非常自信,仙人劍絕不是她的敵手。
  那知,今天對付黃小龍,卻毫無辦法,看著七八十招也過去了,連對方一點衣角全沒沾著,更談不上贏個一劍半招?她是個沉默寡言,生性好強的人,如此一來,那能忍受,再不顧忌自身的安危,左掌右劍,一派拚命的招式。
  這一來,卻把一旁觀戰的妹妹,急得冷汗滾滾,直替姐姐擔心,這樣打下去,終於危險,一股寒氣透上心頭,壓在心頭。
  此刻為了姐姐的安全,她再不顧爺爺的訓誡,不遇萬惡不赦之人,不准以多為勝的信條,“搜”的抽出長劍,將左手精盒碧玉鳳頭往後一摔,就欲縱身加入戰鬥。
  突然一聲長嘯,聲震四野,一條人影,如幽靈似地避過姐姐厲絕的攻擊,閃過妹妹的身邊,將那已離地僅數寸的精盒,兜抓在手,停身說道:“小妹妹,你這一摔,差點沒把我的魂給摔碎了。”
  蒙面少女怒道:“誰是你的小妹妹,我恨不得早沒摔了它,接招吧!”語畢,芳肩微晃,繞步斜閃,掌劍拼發,威力也自不小。
  黃小龍見少女身法,怪誕異常,忙將碧玉風釵頭收入懷裡,右手枯樹,潛使內力一抖,挽了個絕大劍花,將前面門戶全給封住。
  蒙面少女劍奔肩頸,掌攻前胸,驀覺劍至中途,已被一股無形勁氣阻住,將長劍彈射出去,心中大驚,側身躍退。
  這只不過剎那間的事,另一蒙面少女也跟了過來,只聽她叫道:“妹妹,並肩上。”就在這個當兒。
  倏聽一聲厲喝劃空傳來:“鶯兒,燕兒,還不給我住手。”
  聲隨風動,場中已多了個須發如銀的皓首老人,此人一現,兩個蒙面少女俱都驚訝的叫道:“爺爺……”
  皓首老人微“哼”一聲,道:“你二人做的好事……”
  兩名少女聞言立即閉嘴,眼蘊淚光,粉頭低墜。
  老人一見,擬覺過於言重,連忙柔和地說道:“好啦!好啦!爺爺不怪你倆就是,還不把那鳳頭釵取出,送還人家,日後傳揚開去,壞了爺爺四奇名聲。”
  那蒙面妹妹臉上表情,雖被黑巾蒙住,也能瞧出小嘴撅得老高說道:“早被那臭小子搶去了。”
  皓首老人聞言,面上倏然變色喝道:“什麼?被人搶去了,從你們手裡搶去的?”
  說話少女,見到爺爺的神色,非但不懼,心裡頭反覺得高興般的,皓腕輕抬,指著黃小龍道:“呶,就是他……”說了,又似乎覺出不對,趕忙又說:“不是從我們手中搶去,是我摔了,他撿去的。”
  皓首老人,緩緩側身,深深地凝注著黃小龍,見他手握斷枝,癡呆呆地站在那,像座石像那麼沉穩,又像在回憶著什麼往事般的,不禁微微地發出一聲冷笑。
  黃小龍自聽到老人叫倆姐妹,“鶯兒”“燕兒”後,心版上飛快地閃過五年前的一對黑衣影子,那畫蓮花池的飛鶯姑娘,那靈嘴利舌,刁鑽天真的燕姐姐,想著想著,競痴癡呆住了。
  皓首老人的一聲冷笑,將小龍從癡呆中驚醒,猛然抬頭,見老人兩眼神光如電,冷冷凝視自己,心中不自主的一凜,正待趨前行禮……
  老人已然發話道:“小夥子,碧玉鳳頭釵在那裡?拿出來吧!”聲音就像目中冷電般,也是冷冰冰的。
  黃小龍連忙躬身行禮答道:“碧玉鳳頭釵乃是晚輩盟兄失落之物,晚輩此去,即交還盟兄,歸還原主,不必再事煩前輩了。”
  皓首老人見黃小龍彬彬有禮,說話斯文得體,無名火已消了一半,說道:“你此話誰信得過?”
  黃小龍想也沒想,隨口答道:“晚輩方才從盟兄處出來,此事燕姐姐可以為我作證。”
  “燕姐姐”三字,叫得蒙面少女心花怒放,甜蜜蜜的,臉上也綻開了桃花,只可惜蒙在黑巾後,看不到,可是少女雖然高興,利嘴可不肯饒人,只所她嬌聲叱道:“誰是你的姐姐,一會兒妹妹,一會兒姐姐,瞧你也不會是好人?不過……爺爺他方才說的話倒是不假。”
  少女利嘴雖然搶白了黃小龍幾句,到底還是為他向爺爺作了證,這一點,黃小龍十分感激,把她前面幾句搶白,當作撒嬌,根本沒放在心上,反感激地朝少女點頭的笑了笑。可是,這又為什麼呢?
  因為黃小龍已知道老人屬於四奇中人物,宇內四奇在江湖人的心目中,高不可攀,黃小龍為些許小事,又何必樹此巨大強敵,故此儘量容忍。但是,他想容忍,人家可不一定讓他容忍得了呢?
  皓首老人見少女已然為他證實,隨將此事拋開說道:“你能逼使燕兒拋丟手中之物,大概武藝也定必比她高強,但不知你究系何人門下高足,能否為老朽一道。”
  這一著,黃小龍又被楞住了,窮家幫石叫化的教訓,歷歷在日,可是他曾親口盟誓,永遠是無影怪俠的徒弟,決不能自毀約言,他需要對得良心,對得起泉下的恩師,只得硬著頭皮,毫聲答道:“家師複姓司馬,名再光,江湖人稱無影怪俠便是,只是,於五年前,已然棄塵仙遊,不在寰宇之內了。”
  蒙面倆少女, 聽黃小龍說完,同時驚訝尖呼,姐姐只叫得“你……”就沒再說了。妹妹可吱歧地高聲叫道:“你不是金元龍,你叫黃小龍,爺爺,他就是我跟你說起的黃小龍呀!”姐妹倆說完,先後扯落了蒙面黑巾,仿佛也要讓黃小龍認出她倆般的。
  書中交待,來的兩名少女,確是五年前的飛鶯飛燕姑娘,兩位姑娘大鬧滇黔鏢局後,返回蓮花池爺爺處,每日勤練武功,但暇時,姐妹倆念念不忘地談論黃小龍,直到年前隨爺爺行走江湖,仍然無時無地不打聽黃小龍的下落。
  日前,姐妹二人在一處市鎮上突然遇見了李大鏢頭的鏢車,因二人長得十分標致,被一個新入夥的鏢局伙計說了兩句難以入耳的話,飛燕姑娘當時就欲發作,卻被飛鶯姑娘止住,告知如此這般,遂在途中開了個玩笑。
  姐姐的心意,只待鏢局陪了禮,懲戒了那不長眼的伙計後,就將碧玉鳳頭釵送回,所以也隨著來了,而且兩姐妹還大膽地追著鏢車,住在隔鄰的店裡。
  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之外,飛燕姑娘到街上轉了一圈回來,在酒樓上看到一幕莫名其妙的活劇,可也打聽到這個李大鏢頭,敢情是念念不忘黃小龍的盟兄,二人大為悔恨,不該魯莽,正待將碧玉鳳頭釵送回李大鏢頭,順便打聽黃小龍的下落。
  不想,黃小龍的兩句大話,卻把這兩位自以為極了不起的姑娘給惹火了,同時也驚喜各半。
  驚的是小龍一再的大話連篇,怕其有什麼過人的絕藝,可是一轉念間,姑娘倆又笑了,憑宇內四奇所調教出來的武藝,還真能輸給誰去,尤以飛鶯姑娘,身兼兩家之長,宇內四奇,她佔了兩奇,還真的怕誰呢?
  喜的是,經探聽之下,發現說大話的少年竟然是李大鏢頭的盟弟,但不知李大鏢頭有幾位盟弟?假如因此而遇見了黃小龍,那真太妙了,她們不但不要懲戒那個鏢局的伙計,且還要好好的犒賞他。
  結果,報名相見之下,發覺不對,面型雖然略略有點像,可眼內凌光刺人,桃紅的面頰使她們更感失望。
  如今,一旦聽說是無影怪俠的徒弟,二人都不由得驚喜欲狂。飛鶯姑娘只叫得一聲“你……”臉上已然如火燒。
  飛燕姑娘可就不然,竟自高得大叫。
  黃小龍自從家遭慘變後,一直都是孤寂的,可是所遇到的人,一個個的待他都如親人般的,尤以這一對姐妹,說起來只有一面之緣,可是這種發乎自然的親情,黃小龍深受感動,只聽他說道:“二位姐,金元龍也就是過去的黃小龍,因為我是朝庭的欽犯,有許多地方需要顧忌,所以才……”
  黃小龍剛說到這,突然一聲斷喝,將小龍說話打斷,小龍不禁大為驚駭,因為這大喝發自皓首老人,鶯燕兩姐妹的爺爺,宇內四奇之首,琴俠鄺步濂的口中。在這種出乎意料外的情況下,怎不使小龍驚駭呢?
  皓首老人琴俠鄺步濂喝聲畢,說道:“哼!我就不相信憑無影怪俠之徒,竟能將我的孫女打敗了?鶯兒,再和他比劃比劃,讓我瞧瞧那已失雙珠的瞎子,能調教出怎麼樣高明的一個徒弟來?”
  鶯燕兩位姑娘,自小追隨爺爺學藝,對爺爺的脾性,當然摸之熟透爺爺斷喝聲,已將姑娘們倆顆芳心,提上了半空。但還捉摸不定,到底是什麼事?待到爺爺說完,姐妹倆就像沉入潭底,跌進了冰窟。
  飛燕姑娘膽子總是大 點,可也畏怯怯的說道:“爺爺,他沒打贏我們呀!我們可沒輸給他。”
  琴俠鄺步濂又“哼”了一聲,說道:“你還想騙我,沒輸給他,為什麼要兩人同上,我鄺家子弟門人,有以多為勝的嗎?我要不是聽到這句話,還不知道你們兩個臭丫頭躲在這呢?……鶯兒!你怎麼啦?聽到沒有?”
  後面這句話,說得聲色皆厲,飛鶯姑娘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一振手中劍,臉色倏然一整厲聲喝道:“看劍!”聲落人起,掌隨劍進,竟然毫不留情。
  黃小龍瞧著爺孫三人的表情與談話,知道這位琴俠,脾性定然乖僻得不近人情,隨見鶯姑娘變顏振劍,以為飛鶯姑娘也是和他爺爺一般見解,心中大為悔恨,但是,當她聽到飛鶯姑娘厲喝“看劍”聲中,微帶沙啞,再看到她圓滾的一對大眼中,已閃閃的蒙上了一層淚光,不由得心頭一酸,暗叫慚愧不已。
  此刻,黃小龍手中枯枝,早已丟掉,一見飛鶯姑娘劍掌攻來,無法硬架,晃肩繞步,閃開半丈。
  不想,飛鶯姑娘出手第一招,已自施展開險毒絕藝,身隨掌走,掌隨劍發,疾若飄風的一旋身,劍尖又復卸尾刺到。
  小龍出乎意外的猛吃一驚,只是,身形未穩,避無可避,只得駢指朝來劍劍尖上一點,身子滴溜溜的一旋,已縱出三丈開外去了。
  飛鶯姑娘這可真叫做不得已,打落門牙往肚吞,她心裡有數,如若她出手不發狠招,將黃小龍逼得連連倒退,她爺爺會得將她喚下,自行出手,屆時,黃小龍武藝再高,也不可能逃出手去。
  因為飛鶯姑娘想到,黃小龍年歲這輕,內功修為上,比爺爺必定差遠,就算武藝高強,又那能強過名聞天下的宇內四奇?所以她一出手就是狠狠的進攻,不想,只一變招,對方竟然不慮有此,看著劍尖已沾小腹,心中暗叫“哎呀!”正待拚著受責,回手撤劍之際,黃小龍快如電閃的駢指將劍尖點斜,身子一旋,已失蹤影。
  驀然,琴俠鄺步濂暴喝一聲:“臭小子,你敢跑!”人隨聲起,直朝三丈外一顆大樹枝上縱去。
  黃小龍他想跑嗎?這可是沒有的事,他驟救危急,倉促間施展開了長耳哥哥的飛花散影蓋世奇學,飛身上了三丈開外的一棵大樹上。
  這身法,別人無法看清,卻逃不過琴俠鄺步濂的一雙神目,可是黃小龍根本就沒跑的意思,所以,當他聽到琴俠的叫聲,又見琴俠凌空飛撲,連忙倒縱,翻身下地,直朝飛鶯姑娘撲去。
  這一轉息間,黃小龍已暗中作了決定,他並一定怕那老頭子,他只是感激兩位姑娘對他的恩情,他不便和她們的長輩過手折招,因為只一交上手,不管勝敗,都不是他心裡所想像的。
  黃小龍這次進撲,為了表白自己沒有說謊,一起手就是無影怪俠以之成名的映光掌,掌翻如虹,勁疾帶風,霎時掀起地下殘枝落葉,隨風飄舞,在兩人身外盤旋著。
  飛鶯姑娘曾和黃小龍打過一架,知道他身負奇學絕藝,無論拳劍輕功,均比自己高明多多,尤其那一套專守不攻的招式,更無瑕疵可尋,要想傷他,確屬不易,今見黃小龍自行揮掌欺身進招,隨也放膽運劍,互相搶攻。
  這次拚戰,較前狂烈得多,一個是劍出如風,疾繞如虹,一個是矯捷如龍,掌力如雄,只片刻時光,己然打過百招。
  驀然,“嘶”的一聲,接著飛鶯姑娘“哎呀!”一聲慘叫,兩條人影倏的分了開來,黃小龍左臂被飛鶯姑娘的長劍劃了一下,鮮紅的血隨臂膀往下淌流,黃小龍,眉也沒皺一下,將長衫下襬撕了,自行包紮。
  飛鶯姑娘退身後,兩眼瞪住劍尖上,幾絲紅血,臉色倏青倏白,一息數變,內心感到萬分的愧疚。
  這是她決沒想到的事,平平無奇的分心一劍,黃小龍只需隨意的一旋,即可避過,誰想他只略略一側,讓過胸前要害,硬用左臂來當,待到飛鶯姑娘發覺有異,硬行將劍回抽之際,黃小龍反欺身往前挨了一下,故此使她驚駭得慘叫出聲。
  照理說,琴俠鄺步濂對黃小龍,縱有再大的不滿意,這劃臂的一劍,也總該可以抵消了,但是,事實卻不盡然,只聽他冷冷的說道:“怎麼啦?小夥子,如今你終該承認,臭瞎子的武功,是絕對勝不過宇內四奇任何一人的!”
  然黃小龍一聽,勃然大怒,心火高冒三千丈,兩眼紅如鮮血,這種一而再的無理盤纖,更且辱及泉下先師,又怎能不使他目眥欲裂,肝火狂升呢?
  可是,當他正欲發作,出言譏諷之際,驀見飛鶯飛燕姐妹倆,滿臉悽惶乞求之色,眼中飽噙熱淚,心中一軟,再次接壓胸頭火,一聲慘厲悲嘯,足尖點處,人已縱起數丈高下,穿林而出。
  黃小龍身子凌空剛落,面前風聲颯然,已穩站著琴俠鄺步鐮。將去路阻住,發話道:“小夥子,你還沒承認,低頭服輸呢?怎好就走?”
  斯可忍孰不可忍,黃小龍氣注丹田,一聲龍吟長嘯,聲震四野,露鳥驚飛,嘯罷始恨恨說道:“前輩身為宇內四奇之首,想不到竟是如此難以容人,黃小龍身為無影怪俠之門人,今日當著前輩之面,斗膽地說上一句,無影怪俠之武功,武林絕響,寰宇鮮見,黃小龍只得其十之一二,已可稱雄武林,震驚江湖,慢說宇內四奇,即或蒼穹三仙,又奈恩師何,前輩如若不信,儘可以其門人一試。”說完退得一步,略作戒備。
  這真是無獨有偶,有黃小龍的故意說大話,就也有那氣量狹窄的琴俠鄺步濂肯受那冤氣,但見他“哇哇”怪叫,須發皆張,再不答話,提掌猛推。
  此刻,飛鶯飛燕姐妹倆,心膽俱碎,提劍佇立一旁,只有流淚的份兒。
  黃小龍見琴俠含怒發掌,掌風如濤似浪,疾帶勁嘯,不敢硬接,晃肩橫閃,已斜繞出尋丈,“咳咳”一聲冷笑。
  琴俠鄺步濂,生性乖戾,橫暴已極,含怒揮掌後,復聽冷笑,心頭更氣,震天價一聲大喝,身形暴漲尺餘,兩掌箕張,飄身便朝黃小龍抓來。
  黃小龍大活已然說出,可是,當他看到眼前情景後,心中也禁不住微感驚駭,見老人撲到,再不怠慢,雙掌一錯,施展狒狒掌,參雜著猩猩拳,與琴俠鄺步濂交手拚鬥。
  黃小龍心知老人,即能名登宇內四奇之首,絕非僥倖,藝精功深,見識廣泛,更是意料中事,為免使其看出任何隙漏,特將這憑自已天份所創立出來,怪誕不見經傳的兩套招式施展出來。
  另一點原因則是狒狒掌與猩猩掌,俱都是威力極強,猛勇至烈的招式,與琴俠鄺步濂這倏然暴長的身軀,正好相抵。
  瞬息工夫,一老一少,已對拆了百數十餘招,琴俠鄺步濂是越打越氣憤,越戰越兇勇,黃小龍是越打越膽寒,越戰越疲困,他折騰了一夜,激戰了兩場,而這兩場在不願傷害對方的危難折解下,都是相當耗損內力的,尤其左臂的傷口,雖經包紮,但一經運勁揮動,又在不停的往外冒血。且連真氣也因傷勢,難以全聚。
  逐漸的,黃小龍已顯得遲滯,雙掌掄撲下,已無先前那般疾勁,還虧他輕功超卓,要不決難抵擋。
  又過了數十餘招後,黃小龍儘管左閃右躲。守多攻少,避多接少,還是支持困難,看著就要落敗。
  驀的黃小龍潛提真氣,一聲暴吼,招式立變,舍卻了狒狒掌猩猩拳,施展開“人皮寶衣”上蓋代絕學,“劍底游龍術”只守不攻。暗中調息真氣。
  “劍底游龍術”誠非凡響,一經施展,精奧立現,且又優閒至極,藉之調息真氣,真是再好不過。
  琴俠鄺步濂見黃小龍傷後仍能接其百數十回合,本就胸肺氣炸,隨見其暴吼變招,非但輕易的就將他勁疾掌風化於無形,見還藉機調息,更氣得來七竅冒火,五內生煙,暴喝連連,改抓為掌,以他精純的內力,施展並威力至猛的陽剛掌力,沒命的向黃小龍擊去。
  在這種一面倒的情勢下,黃小龍輕功再高,“劍底游龍術”再精奧,也因內力的傷損過甚,無法支持。
  倏聽一聲哀慘尖呼“爺爺……”
  “砰”的一聲,黃小龍的身子被擊得飛出尋丈,可是,只一沾地,黃小龍立即翻身竄逃,仿佛受傷不輕,只三幾個縱躍,已出了樹林,沒入黎明前的一陣暗黑中。
  琴俠鄺步濂雙目紅如噴火,瞪著跪在地下的鶯燕倆姐妹,久久未能出聲。
  鶯燕倆姐妹本在一旁提心吊肌的觀戰,可是,不看還好,越看心越寒,最後發現爺爺臉露殺氣,心中更驚,雙雙跪倒地上,飛鶯姑娘哀慘的叫了一聲,期望爺爺能看在她姐妹倆的情面上,將黃小龍饒過。
  這一聲可叫得正是時候,琴俠鄺步濂在逼得黃小龍連連後退之際,瞄準了他的退路,盡力發出一掌,黃小龍身形未穩,掌風己到,無從再避,只得駢足餘力,硬接一掌,就在這兩掌相接之際,飛鶯姑娘哀慘的叫聲,使琴俠鄺步濂驟然驚了 下,那無比狂猛的掌力,無形中卸卻一半,就這樣,黃小龍殘遺勁力,依然抵受不了,被震出丈餘遠,脫手逃去。
  琴俠鄺步濂眼看著這一對如花似玉的孫女兒,心中閃過自已以往的一段血淚情恨,終於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只幽怨的嘆了口氣,掉頭緩步而去。
  姐妹倆見到爺爺那滿臉哀痛之色,心中也自慘痛萬分,痛沮涔涔隨腮而落,待兩人將淚水擦乾,爺爺的身形己去得無影無蹤。
  二人商量之下,認為事先找受傷的黃小龍比較重要,因她倆身上攜有爺爺的“百草還魂丹”,效力奇大,而黃小龍傷勢還不知道怎麼樣。
  可是天色已明,大道上趕早市的菜販,絡繹不絕於途,二人心中雖急,大白天卻未便施展輕功。
  倆姐妹將寶劍合在一起,用兩條黑巾包裹住,腳上稍加點勁,直往城中奔去。
  二人剛到得城門,即見一輛蓬車,從城內飛馳而出,眨眼擦身而過,二人心中卻不禁想到,這輛車密不透風,顯得十分神秘。
  二人雖感到蓬車神秘氣氛濃厚,可沒有這種心情去推敲,只用眼望得 望,瞬息已去得遠了。
  二人因曾攔劫鏢車,早先住店時,為恐犯疑,不便同行,先後落店分房而居,此刻飛鶯姑娘將劍取出,吩咐燕妹,往高升老店找李大鏢頭給黃小龍送藥去,自己則從後院,越牆進店,穿窗入室,靜等燕妹的消息。
  可是,等到響午時分,仍未見燕妹回店,心中急燥不安,在房中踱來踱去。又過了一個時辰之久,才聽到微弱的敲門聲,飛鶯姑娘匆急的將門打開,是當她看到燕妹,哭喪著臉站在門口時,心中不禁乒乓亂跳,連忙問故。
  飛燕姑娘沒好氣的說道:“這小子他早走了,害人等了大半天,還受了頓閒氣,說我們貓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我騙他說,黃小龍受了爺爺的陰煞掌,如不服我們獨門解藥,恐將不治,他才急了說出他的去處。”
  原來當她進到高升老店偏院之際,鏢局裡的伙計,看到她這一身裝束,都能認出她來,可是被那面孔黧黑的鏢師給鎮住了,因為他曾受到李大鏢頭的關照,知道那劫鏢的姑娘或者會到,交待下不准報官,更不能得罪,而李大鏢頭自己,大清老早就將碧玉鳳頭釵,送進總督府交差去了。
  飛燕姑娘見李大鏢頭不在,黃小龍也不知去向,逐對那招待她的黧黑鏢師詢問,誰想,一問三不知,飛燕姑娘沒法,只好坐著等吧。
  一等再等,直到日正中天,李志虎才從總督府回來,一進院子就吩咐套車起程,可是當他見到飛燕姑娘時,心中也不禁暗贊小兄弟的料事如神,隨即臉色 正,盡說些諷刺的話,氣得飛燕姑娘差點淚也流下來了,可是昨夜的一場驚險,逼使她不便發作,要不她早就鬧翻天了。
  終於,刁鑽的飛燕姑娘說黃小龍危在旦夕,若不得她獨門解藥,恐將難逃一命,這才將李志虎驚駭住了,告知黃小龍因窮家幫幫主危難,已急馳漢中去了,因身有內傷,清早雇了一輛蓬車走的。
  飛燕姑娘臨辭出時,院子裡又進來了男女老少四人,都是打聽黃小龍下落來的,飛燕姑娘惟恐姐姐等急了,只隨意掃了四人一眼,溜出店來。
  且說黃小龍在精疲力洩之際,受了琴俠半掌之力,還好體內神功及時又將掌力卸去過半,黃小龍才能倖免重傷,可也震得氣血微湧,黃小龍如能及時坐地運氣行功,則片刻光景,即可痊癒。
  誰想,黃小龍非但沒這樣做,反而提氣狂縱,在曙色微露前,已返回了客店,李志虎兩眼瞪得大大的,早坐廳裡,也是一夜未眠。
  黃小龍縱進廳後,見到李大哥,苦笑一下,再也忍不住心血翻湧,“哇”的咯出一口鮮血,李志虎一見大驚,反是黃小龍連說不妨事,叫李大哥不要驚急,隨從懷中摸出“碧玉鳳頭釵”錦盒,交給李大哥。
  李志虎對黃小龍愛如親手足,見小龍為他傷重如此,那能不恨,接過錦盒,憤憤的就往地上摔去。
  他可不管什麼後果,為此碧玉鳳頭釵,使小兄弟受傷至此,怎不使他心痛方分,要不是黃小龍眼明手快,在錦盒離地不到半寸處搶救起來,這碧玉鳳頭釵,早就支離瓦解了。
  隨著黃小龍盤坐些時,將夜間之事匆促的對李大哥說了,接著又說出窮家幫近日可能有危難,他必須趕往一伸援手,請李大哥雇了一輛車,交待些這天必能發生的事情,又向李大哥取了些銀子,始坐車上道。
  李志虎在鏢局裡混了十多年,身上內服外敷的傷藥那還少得了,雖說不是什麼靈驗萬分的仙丹妙藥,可也不能說毫無功效,李志虎逼著黃小龍,服過了內傷藥,又將左臂重行包紮好了,才放他上路。
  黃小龍在車上,任由車子怒奔狂馳,因為這是三倍的車資,換來的代價,他自己則閉目穩坐車中,行功療傷。
  週而復始的,真氣在體內行轉著,直到黃小龍感到己然康復十之七八,始才張眼揭簾往外打量。
  這一日,已過了貴湘交界地,車子進入了 個小市鎮,緩緩的停下了,黃小龍看到了酒樓飯館,肚子也跟著鳴唱起來,才想起今天還沒進食。
  下車後,看到天色已然過午,遂抬腿走進一家酒館。
  館子裡此刻,似乎正是上市的時候,店小二穿流不息的端酒送菜,可沒注意到另有客人。
  黃小龍放眼四望,找尋座位,總算幸運的還有一張空桌,遂昂然闊步的行進空桌旁,正待坐下,閃眼瞥見隔鄰桌上坐著兩位年近四旬的壯實漢子,滿臉暴戾之氣,四只眼珠亮閃閃的盡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心中暗暗想道:“這兩個漢子,看來都是高手,但是可未必是自己的對手,瞧他兩眼中神光,似乎對自己不存好心,你們可別白找麻煩,惹上我該是你們的霉氣。”
  黃小龍這還真猜對了,他屁股剛剛坐下,那張椅子竟會無風自動,移了開去,黃小龍何等樣人,那能上這個當,可是他立刻假裝“哎呀”一聲,直往後倒,手肘正對著那人後心撞去。
  黃小龍心想:“你調侃我,該你倒運,我正有一肚子氣,沒處發洩,就拿你開開心也不為過。”
  倏的眼前人影一閃,那漢子已躍離了原位,站到一邊,陰惻惻的喝道:“小狗子,你出門沒帶眼睛嗎?”
  黃小龍左手一支,正好按在那漢子原坐的凳子上,將身上穩住,就好像沒事人般的立起身子,用手指著那移開的凳子罵道:“臭王八,你憑什麼要跑呢?你也就會得跑,害的我得罪了朋友。”
  此刻座上喝酒的,正在興高彩烈之際,一聽此言,俱都轟堂大笑,笑得那大漢子臉上青一塊紅一塊,暴聲叱道:“小狗子,你找死!”
  黃小龍瞧著漢子閃開的身法,心知也遇到了行家,可是他依然安閒得很,忽覺後心一涼,勁風襲體,本能的提氣護身,同時左手往身後一探,說道:“朋友!你想幹什麼?我身上可沒好東西呀!”
  身後是另一個漢子,他有心暗算別人,自然早有防備,見對方出手奇快,趕忙將打出的手肘一沉,反抓向敵人的手腕。
  黃小龍左手後探,跟著身子也旋子過來,眼見敵人沉手抓腕,變招迅疾,也不怠慢,左掌微縮,朝下一劃。
  大漢腕脈似乎已被劃個正著,辣辣生痛,知道遇上了高手,連忙閃退數步,避快當面,以防對方再攻。
  黃小龍沉穩的與對方,閃電般交了一手,已經測知對方武功,不過爾爾,心中更定,堂而皇的往凳子上一坐,說道:“光棍眼裡不摻沙,我一個路人,到這來喝酒,礙著你們什麼啦?你們到底想怎麼樣?說吧!我可並不怕你們!”
  先前那漢子,見黃小龍露了一手,也自心驚,然而那陰惻惻的聲音,依然未改說道:“小狗子,先讓你飽食一頓吧,要不到了地獄裡你還得怨我。”
  黃小龍是真餓了,一邊要酒點菜,一邊說道:“好呀!我先領這個情,不過你嘴裡最好放乾淨點,歇會也少受點罪。”說完,灑菜也上來了。
  店夥似乎怕他們鬧事,越早打發越好,要什麼隨口就送到,黃小龍見酒菜上來了,隨即大吃大喝,毫不在乎,就像沒這會事 樣。
  這可把兩位壯實漢子給氣炸了肚皮,可是兩位心裡都有數,人家亮那一手,多高明,多漂亮,憑自己倆人,是絕對沒辦法接得下對方的,非得另找高明不可,為了不露馬腳,只得略事大方,請他先飽餐,拖延時刻。
  黃小龍剛喝得一杯酒,銳利的目光即見天廳角落裡,閃出一條人影,躲躲藏藏的走出門去,這人影小龍看著好熟悉,倏的小龍暗中咒道:“哼!我說呢?這種人地生疏之所,怎會得有人找我黃小龍的麻煩,原來是你這混蛋矮子鬧的鬼,今天你不出頭則罷,惹遇上我,要不使你終身變成殘廢,也顯出我黃小龍太好欺侮了。”
  吃喝完畢,黃小龍會賬起身,掉臉說道:“朋友,主意打好了嗎?我可沒時間再等了?”
  兩名壯實漢子也同時起身,可沒會賬,將嘴一抹往外就走,店夥非但不敢嚕囌且還哈腰相送,黃小龍暗忖:“原來你們是地頭蛇,白吃別人的還能是好東西,今天看情形還真得懲戒你們。”
  遂隨著二人走出店來,見車子停在店前不遠,車把式小老頭跨在車轅上,面色鐵青,渾身直打哆嗦,心頭暗奇:“這幹你什麼事呀?用得著你擔心害怕成這個樣子……”
  隨走近身去,還沒開口,小老頭已顫抖著低聲說道:“相公……相公爺……他……他們是……青……青風幫裡……”
  前行兩人,仿佛也聽到了小老頭的話, 聲哈哈大笑,相當刺耳,小老頭驚得連忙住嘴,臉色更顯得惶恐畏懼,象是大禍即將臨頭般的。
  黃小龍安慰道:“別怕!別怕!恁事有我呢!現在我就去和他們交涉,你先將車子往下趕,不停地慢慢往下趕,不要等我,一旦事情交涉好了,我自會得去找你的,可是也別替我擔憂,知道嗎?”
  小老頭愁眉苦臉,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黃小龍看著車子慢慢趕出鎮去,才回首跟著兩名大漢,打橫裡穿出鎮去。
  在鎮後一條小溪邊上,小龍停身叫道:“餵!朋友,別走了,那兒還不是 樣,我可沒太多的閒工夫,我還有急事待辦呢。”
  那位被小龍劃著手腕的壯漢,倏地旋身,怒目一瞪,說道:“臭小子,你急什麼?你還想走得了嗎?等著橫屍吧!”
  說完微微 抬手,一道銀虹隨手發出,緊接著漢子左手猝發,三點寒星,快比強弩飛矢,後發先至,已超過銀虹,直朝小龍射去。
  小龍冷冷一笑右手一揮,一陣強風將飛來暗器,捲上了半空。
  就在小龍揮手之際,驀卻身後疾風壓體,小龍聽風辨位,肩頭微晃,向左躍開半步。
  可是,身後暗襲之人,似乎早料到他此 避,小龍腳剛沾地,風聲又到,真如電光石火,又狠又快。
  小龍 聽風聲勁疾,變招快速,就知來了高手,身形未停再起,象個陀螺般的,旋轉著凌空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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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瑣事沾身 酒樓二逢矮腳怪 情恨未了 溪岸再遇俏丫頭

  小龍旋轉著凌空直上,藉這旋轉之際,已向四面打量了一眼,竟然發覺,除先前兩名壯漢外,不知何時身後又來了三人,分站在三個方向,將他圍現核心,那酒樓裡匆匆避走的中年矮子,也是其中之一。
  小龍冷冷一笑,忖道:“這矮子與侯家姑娘,也不知有什麼大不了的冤仇,使他一而再的邀請高手截擊,就連我也不能放過。”
  書中交待,中年矮子土狗周作義,有一愛徒羅才剛,不知怎的發覺易裝的侯麗珠是個姑娘,在大庭廣眾之下,羅才剛就對侯麗珠施以輕薄調戲,被侯麗珠當場將他打成重傷,沒兩天就一命嗚呼。
  土狗周作義見愛徒身死,哪能不氣,立即隻身追了下來,中途 戰,憑自己十餘年的功力,竟然勝她不了。
  到得清鎮縣後,就遇見仙人劍史錦淪,採花賊毛香風和地埋馬趙甲,毛香風與趙甲,武功平平,可是仙人劍史錦淪,卻是新近名震江湖後起之秀,宮中一等待衛職務,土狗周作義遂請他協助報仇。
  沒想會得遇到黃小龍,只一招即將仙人劍寶劍震飛,嚇得三人屁滾尿流,連忙撒腿就跑。
  土狗周作義在走頭無路之際,突然遇見多年好友金鈴雙煞鄭混鄭 兄弟倆,交談之下雙煞已然加入青風幫,現在滇邊總壇任職雙煞一聽土狗所說,滿口答應替土狗周作義報這殺徒之仇,雙煞並說如萬不得已,可藉青風幫威名將對方製住,如對方不識好歹,可請滇邊總壇來此辦事之夜遊神關坤及神鷂李白龍協助出手,因二人武功在滇邊總壇裡已是一等高手,除壇主白雪仙子饒娥外,無人能出其右。
  金鈴雙煞當夜就邀請土狗周作義加入青風幫,引見過夜遊神關坤及神鷂李白龍,次日三人正在談論如何設法報仇之際,小龍正好從外面闖了進來,土狗周作義瞥見,立即一打眼色,避了開去。
  隨見金鈴雙煞調侃人,反被人作弄,知道兄弟倆也無法將他製住,連忙閃出,求救夜遊神關及神鷂李白龍。
  且說黃小龍凌空思忖後,身子靈活的在空中折轉,舍卻暗襲他的夜遊神關坤,反朝土狗周作義撲去。
  待周作義發覺之際,風聲已迫體生寒,閃避不及,逼得運足功力,揮掌相抗,拚個兩敗俱傷。
  黃小龍功力傷損,內傷未愈,明知中年矮子武功不高,但另外卻有高手在場,那肯硬拚,猝然間右手變掌力劈,橫削敵人手腕,左手迅比閃電的駢指朝矮子“愈氣穴”上點去。
  突然一聲慘叫,土狗周作義已經跌倒地上,身子一陣劇烈顫震,失去知覺。
  黃小龍知道中年矮子再也沒法練功了,照理說,這一著實在太毒了一點,他誠樸的心微感歉然,可是卻並不十分厲害,因為他曾經上過當,受過傷,他知道過份的忠厚,是會得處處讓人欺侮的。
  假如昨夜他沒有事先激烈地拚鬥兩場,沒有故意的讓左臂受傷,他相信不會戰不過那糟老頭的。
  他心裡已罵他糟老頭了,明知他是名震乾坤的宇內四奇之首,可是黃小龍也沒把他放在心上,他如今唯一感到遺憾的是,本身內力不足,難與人家精深的功力相比擬,他要在報仇之後,擇地隱身練幾年,他還要和這糟老頭再打一場,他一定要蓋過宇內四奇任何一人,他要慰恩師無影怪俠在天之靈,他永遠是無影怪俠的徒弟。
  這些事都是他剛才在酒館裡喝酒時想的,他要一改風向,敢作敢為,今天的事,他也要速戰速決,然後追上那輛車子,他還要趕快的將體內未愈之傷療好,再日夜兼程趕赴漢中武昌,打聽窮家幫幫主黑蝙蝠及黑妙手的下落。
  黃小龍此刻又被四人圍上了,而金鈴雙煞的暗器也不敢隨意施放了,因為一個不巧,就會傷著自己人。
  小龍打量著四人,見他們都驚訝地瞪著他,沒人再敢出手了,遂說道:“你們想怎樣吧?沒事我可要走啦!我也沒那多的時間來和你們窮磨。”
  小龍說了這兩句話,才算打破這陷入的沉寂,也將夜遊神關坤和神鷂李白龍驚醒,二人互打眼色,各自一聲嘿嘿怪笑,運掌如風,直朝黃小龍欺身進擊。
  小龍一見二人同時發招,心中就有氣,瞧他們一身功夫,也不可能是江湖無名之輩,暗襲圍攻,什麼都做得出,還能是什麼好東西?遂喝了聲,身形迅捷驚人,而且招式極快,掌指兼施,一招數式,同時發出。
  關坤與李白龍一見對方出手,就知道憑眼前四人之力,也絕難討得好去,還虧二人身子溜滑,輕功了得,也只勉強接得數招,就感到越打越心慌,招式零亂,不能隨心所欲,性命也大有危險。
  就在這一刻工夫,二人招亂神駭之際,驀的對方人影一散,倏的變成十七八個人影,反將二人給困住,二人不禁大為驚駭。
  一連兩聲慘叫,二人肩頭上各中了一招,衣服被抓開一大幅,肩頭連皮帶肉,給抓傷了不少。
  經此一險,二人同時冷汗涔涔,臉色氣苦萬分但到底是久經大敵之人,中了二招,受了一驚,反而打得比先前更為機警,攻守進退之間,招招謹慎,沉穩多了。
  可是黃小龍這一招,手下已然留情,要不倆人左肩背骨,那承受得黃小龍抓石如粉,鐵指一抓之力。
  小龍見二人並不知難而退,心中更火,一咬牙施展開“劍底游龍術”身輕如燕,來去如飛兔起鶻落,矯捷如龍。只兩三個照面,就將二人點倒地下,這一來,可真驚壞了金鈴雙煞。
  也可說是金鈴雙煞二人命運較佳,就這一剎那間,風聲颯然中“颼颼”的從空飛下來兩條人影象是兄弟兩人,年紀大一點的也只有二十三四歲,年輕的二十歲左右,俱都長得十分英俊瀟灑。
  金鈴雙煞鄭琨鄭 一見來人,心中高興萬分,恭敬異常地搶前對其中年長的行禮,口中稱呼道:“少幫主……”
  這被尊稱的少幫主只微微點下點頭,問道:“關師傅與李師父被人點了穴道嗎?還不趕快上前替他們解了。”語態威嚴至極。
  金鈴雙煞滿臉羞慚,到場中替夜遊神關坤,神鷂李白龍解開穴道,可是二人在場中扭扭捏捏了好半天,急得渾身臭汗直滾,依然未能將二人弄醒,甚且根本不知二人何處穴道被點。
  黃小龍今天還是自學武以來,第一次施展點穴手,他這一套點穴手法,實與常人不同,可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記得“人皮寶衣”上曾說,點穴手法名為三陰手,詭密輕絕,常人不易解得。
  少幫主見金鈴雙煞熱汗滿頭滿臉,連忙自行趨前察看,他可沒動手,可是當他臉紅耳赤地驚訝時,金鈴雙煞二人反倒汗也止了,臉上羞慚也消了,因為即連少幫主也感到驚訝,他倆人還有什麼說的。
  但是,只眨眼工夫,又被少幫主一句話問得怔怔的啞口無言,終於逼得無法,將此事前因後果一說,少幫主聽完,恨恨地瞪了兩人一眼,瞪得倆人寒毛直豎,心中頻抖,因為這是有違幫規的。
  少幫主得知原委後,趨前對黃小龍抱拳行禮道:“閣下貴姓高名,在下青風幫姚光,敝幫對閣下無理之處,在怔這廂陪禮,請閣下高抬貴手,將敝幫二人饒過,回總壇後,敝人再啟誠幫主,處以應得之罪。”
  小龍見少幫主二人從樹梢飛下時,輕身功夫都十分佳妙,而且又英俊挺拔,不覺猩猩相惜,今見其禮貌周到,言詞有條有理,更加歡喜,逐也,還禮不迭,微笑著答道:“在下金元龍,並非有意與貴幫作對,實出於無奈始將二人點住,我這就替他們解開。”
  隨見他在二人胸腹背上,三四處一捏一按,在後心一拍,二人咯的咳出一口濃痰,甦醒過來。
  二人甦醒後,一見少幫主突然駕到,連忙爬起,必恭必敬地行過禮後,退站二旁,因為少幫主姚光,非但武功高強,且還兼掌幫內刑事之職,人見人怕,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黃小龍將二人穴道解開後,隨對少幫主說道:“如今事已了結,金某尚有急事待辦,就此別過,日後再圖相會。”
  語畢,正待縱身退去,倏聽一聲嬌喝:“慢著!”
  小龍停身凝目,見是發至與少幫主同來之少年,不禁暗奇道:“好好一個男子漢,怎的這般嬌嫩的嗓音,莫不是侯景陽第二呵!”
  隨也拱拱手道:“閣下將金某喚住,有何指教?”
  少年微微十笑,道:“你真姓金嗎?我瞧你很象我一個朋友,所以我將你喚住,請不要見怪。”
  少年的微笑,使黃小龍一怔,兩句問話號使黃小龍驚異萬分,那親切嫩嗓的問話語態,就更使小龍楞愕癡呆了。
  好 會工夫,黃小龍才算想通了,說道:“兄台貴姓大名?”
  少年微笑搖頭道:“你假如不說,你就也不要問?”
  小龍又是一怔,他就想不起記憶中有這麼一號人物,而自己相識的也就是有限的這幾個人。
  總過了半盞熱茶工夫,小龍依然撲捉不到這個影子,雖說這微笑,在他印象中是這樣深刻,但他卻無從判斷五年前模糊不清的影子,他甚且自己心中在說,就是自己的妻子金燕站到他面前來,如不告訴他是誰的話,他也會不敢認的。
  想到金燕,他不禁深深地凝視對方,不象,一點也不象,正待開口,他想否認,不認識對方之際。
  少年已笑著走前來了,道:“你不認識我嗎?可是我從你緊皺的雙眉裡更認出是你無誤,現在讓我來告訴你,我是誰?”
  語未畢,倏然翻掌前推,快如閃電,勁道十足。
  黃小龍猝然間不願出手相抗,只得閃避開去,就這剎那工夫,少年已然拔劍在手,追著黃小龍分心便刺。
  小龍即驚少年的快疾,又感嘆這起手式的平淡,可是只一轉眼,招式立變,“錯雜交徵”“迴旋反升”威勢如猛浪,勁疾如烈濤,怪招連綿攻到。
  如不是小龍輕功超卓,“飛花散影”鮮絕 時,閃避得快,而又知道劍招路子,恐怕真會受傷呢!
  小龍一見這怪招,即認出系長耳哥哥的六招飛鳳劍,立刻想到對方是金燕,連忙用苗語叫道:“金燕,真是你嗎?”
  少年見小龍笑著問話,立即收招,微笑搖頭,因為他根本聽不出小龍說的什麼話不過他知道小龍是看出來了。
  小龍見對方不應,心裡直嘀咕,疑惑異常,金燕絕不可能把苗語也忘了,這……逼得沒法,小龍慘哀的叫道:“金燕……”只說了兩個字,少年臉色倏變,淚珠兒撲簌簌落了滿腮,只聽他淒聲說道:“黃相公,你真的把婢子給忘了嗎?”
  此刻,那少幫主走近少年跟前,柔和而細聲的說道:“雪妹,你是怎麼啦?你真認識他嗎?”
  少年見少幫主姚光行近,哭得更傷心,竟然撲在他的肩臂上,抽泣出聲。
  黃小龍記憶再差,這時也該想起她是誰了,連忙走近叫道:“姐姐!姐姐!你怎麼不早說呢?欸!我真該死!”
  書中交待,來人是黔滇鏢局史總鏢頭家的女婢,名叫雪梅,為了黃小龍的失蹤,為了尋找黃小龍,她在鏢局裡候了三天,就潛逃出昆明,四處亂找,到處漂泊,可是到底年歲太輕,江湖經驗太少,沒幾天功夫,就被人給騙了,非但把身上銀子金葉騙光,差點還給賣進窯子裡去。
  還好雪梅福星高照,竟讓一個怪老頭給救了,雪梅自小玲瓏乖巧,善伺人意,這會怪老頭告訴她給人騙了,她對怪老頭就感激萬分。
  怪老頭問起她何以年紀輕輕的要離家時,她就把找小龍的事情說了,怪老頭人雖怪,但對雪梅就象有緣份,一見就喜愛,還帶著雪梅在滇、黔、川三省,找了半年之久,沒發現小龍一點消息。
  可是在這半年之中,雪梅對怪老頭,待候得服服帖帖,怪老頭喜歡喝兩杯,雪梅就每天親自下廚弄些拿手小菜,每每使怪老頭津津道好,贊不絕口,終於怪老頭忍不住,傳了雪梅兩年武藝,然後將她送到青鳳幫幫主毒純陽姚震天處寄養,自身則四外游山玩水去了。
  雪梅在青風幫裡一住又是兩年餘,與少幫主姚光,日夕相處,研討武藝,不知不覺中情素已生,可是雪梅依然念念不忘黃小龍,不過,這種感情卻非愛情,只象姐姐懷念弟弟般的。
  這次突然相逢,雪梅是從他那輪廓上,及臉部微笑的表情上,捕捉到一點影子,可是一問之下,小龍驚訝的怔態,立即又使雪梅姑娘證實了十之七八,最後小龍閃避開她疾迅的,突然的飛鳳六劍時,雪梅姑娘完全了然了。
  書怪南子是青風幫幫主的摯友,也曾傳授姚光數年武藝,可是姚光竟然接不下雪梅姑娘的飛鳳六劍,每次都是險險受傷,還是雪梅姑娘自己先行撤劍,或是臨到危急時突然慢了下來,姚光始能從容閃避。
  如今一旦證實確是黃小龍時,她反倒哭了,不過這種哭有所解釋,她是太興奮了,多年壓在心頭的一點怨結,突然地消解了,別說是哭,很多人更會因此而臥倒床上,生起病來呢!
  且說,黃小龍叫了兩聲“姐姐”後,見其依然哭個不止,心裡更急更恨,恨自己不長眼睛,認不出這個雪梅姐姐,害得她哭得如此傷心。
  總有一盞熱茶工夫,雪梅姑娘才收了淚,擦淨了臉,問小龍數年來之所遭遇,如今往何處去?
  問這些,小龍卻不便回答,這種事他只能盡情地隱瞞,他可不能隨意亂說,因為這還有很多外人哪!
  黃小龍怔了 會,還是雪梅問口道:“又是不便說,是嗎?那以後再說吧,不過你現在到那去,總可以告訴我吧!”
  黃小龍臉上一熱,粉紅的臉上更加紅了,說道:“我現在有點急事,要趕列鄂省武昌去。”
  雪梅一聽笑道:“武昌我住了兩年多,青風幫總壇就設在那裡,現在我有點事,不能陪你去,不過我大概十來天也就回來了,希望那時你到總壇找我,你先找他……”說到這,玉手指了指邊上的少幫主姚光,接著道:“他就會帶你來找我,你願意等嗎?”
  小龍點了點頭,心裡頭卻似萬分為難般的,因為此刻他突然想起了窮家幫幫主所以失蹤的理由,是被青風幫給打傷了,如今他又和青風幫拉上了極微渺的關係,這就使他難辦了。
  窮家幫與自己有密切的關係,黑蝙蝠幫主,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未遇到雪梅前,他心中毫無忌憚,不管你是什麼人,只要招惹上他,他可以酌量下手懲戒,如今他為了雪梅的原故,不能不略作顧忌,任意隨心所為了。
  與雪梅姑娘,少幫主姚光互道珍重別後,黃小龍展開絕頂輕功,往下追趕車子去了。
  小龍是心急,可不是存心賣弄,但是一掠十餘丈的距離,把在場眾人都驚駭得呆住了。
  雪梅姑娘是高興,少幫主姚光暗中心折,可也妒忌,瞧著心上人對小龍的親密狀態,心頭更有一股酸溜溜的滋味。
  且說小龍趕上車子後, 坐下行功,就發覺自己內傷又加重了點,本準備今夜就將車子回了,連夜兼程趕路的,這一來,他卻不敢大意了,他必需在到達武昌前,將內傷療好,養足精神,鬥鬥那能將窮家幫幫主黑蝙蝠打成重傷的高手,因為,能將黑蝙蝠及黑妙手打成重傷的,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車把式小老兒,見黃小龍安然無恙歸來,也為他歡喜,鞭子 揚,把車趕得如飛而去。
  車過湘省,經洞庭,數日晝夜急趕,終於來到湘鄂交界之地,黃小龍內傷自療已愈,心急如焚,在羊樓司,將車子回了,小龍展開輕功,急急如飛而去。
  人家是快如奔馬,小龍是比馬更快,但見一縷輕煙,象流星飛矢般, 掠十餘丈,眨眼工夫就去得遠了。
  鄆省以南,近武昌一帶以湖泊,沼澤最多,水路四通八達,生意異常鼎盛,而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更足龜龍混雜。
  黃小龍趕了大半日工夫,已來到武昌縣附近一個名叫土地堂的市鎮上,這一路行來,小龍就沒發現一個可以探問消息的窮家幫幫眾,可是,當小龍走進這個市鎮時,就感到情形有著兩樣。
  這不大不小的鎮上,東也有三兩個乞丐,蹲著,西也有四五個乞丐擠著一堆,圍著拋骰子,喝五吆六在賭博。
  黃小龍覺得情形有點反常,這小鎮上那來這麼多的老老小小的乞丐,倏然的,小龍眼中閃過一個熟悉的影子,古銅色的皮膚,精壯結實的體魄,圓滾滾的黑眼珠,正在一堵門牆下,抱膝坐著。
  因為他臉型沒變,所以輕易的就讓小龍認出了。
  黃小龍走近他身邊,那乞丐根本愛理不理,反而用雙臂把頭臉都抱住了。小龍見了想笑,可沒笑出聲來。
  突然,一個念頭起在腦際,他要和這乞丐開個玩笑,小龍挨著乞丐坐下了,那精壯結實的乞丐依然沒理他,小龍手指已然駢攏了,正待出手之際。
  倏然想起,這是什麼時候?怎還有心情來開這種玩笑?
  就在這個當兒,精壯乞丐猛然拍頭,雙目銅鈴般的朝小龍 瞪,精芒也十分威厲。
  小龍心知事體重大,不能玩笑,遂輕聲叫道:“小銅神。”
  不想這三個字剛出門,精壯乞丐腰腿一挺,躍身離開半丈,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更大,說道:“你址誰?”
  小龍在對方躍開時也同時站了起來,見對方這一站起身來,竟比他高出了半個頭,遂微笑道:“小銅神,我沒叫錯吧?要知道我是誰,就隨我來。”小龍說完,也不管對方來不來,掉首翻身就往一小巷裡走去。
  小龍慢條斯理的,剛轉進小巷沒多遠,竟然發現小銅神已佇立在另一個巷口了,小龍心想,小銅神的武功也精進不少了。
  小龍從懷中掏出小黑葫蘆,在手中微一搖晃。
  精壯乞丐一見小黑葫蘆,似乎也憶起了什麼,縱身躍前,撲地跪倒,叫道:“不知小爺爺是你,小銅神該死!”
  小龍連忙將他攙起道:“這又何必!我只要你認識我,以後我倆無需這般多禮,今天這裡足怎麼回事?”
  小銅神臉露驚異道:“小爺爺,你不是專為此事來的嗎?”
  小龍道:“我來的原因足為了黑人哥和二哥兩人受傷失蹤的事,難道是和這件事有關嗎?”
  小銅神急道:“不對!不對!幫主及祖師叔受傷後,不知在什麼地方隱藏起來了,結果幫裡三位長老來一直到現在還沒有音訊,不過三位長老巳從幫主留的暗記中,知道幫主平安,正在休養中!”
  小銅神說到這,略頓又說:“這件事和幫主受傷完全是兩回事,而這件事卻是真正的關係著小爺爺身上的事,所以……”
  小龍一聽,有關本身的事,這倒有點怪了,遂插嘴,將小銅神說話打斷,道:“這怎會與我有關,你先說給我聽聽。”
  小銅神道:“小爺爺,你的‘人皮寶衣’呢?”
  只這一句話,小龍已恍然大悟,可是他也驚奇,“人皮寶衣”來得好快啊!遂說道:“人皮寶衣怎的?”
  小銅神掉首身後打量一眼,輕聲道:“人皮寶衣近數日已整個傳遍了鄂省,震驚了長江兩岸,據說為一武林後輩所得,不敢據為已有,且又測不透其中奧妙,故此將他獻與曾對他有恩的宇內四奇之棋神,棋神老前輩就住此鎮上,為此事棋神老前輩將大開宴席,遍邀親朋好友,共同一睹這遍傳江湖,歷經數千年的“人皮寶衣”。
  小龍不禁“啊!?”的叫了一聲,道:“這位棋神前輩倒還慷慨呢?”
  小銅神道:“非只如此,他還說,屆時何人有緣,就將“人皮寶衣”奉贈與他。這種氣度,更使人佩服。”
  小龍知道棋神前輩的大量,不覺又記起琴俠之小氣,同是名列四奇人物。這有多大的區別呵!
  遂道:“小銅神,你來此是什麼意思?”
  小銅神笑笑道:“棋神老前輩為鄂省第一首富,良田千頃,家財萬貫,每逢喜慶,大排宮席,三流九教不管認與不識,均可入席一醉,如略具威名的,更是食宿俱全,事事周到,我窮家幫每逢老前輩家有事,照例十桌,從不少缺,今日這一幹眾,多是喝酒來的,只少數幾人,是專為人皮寶衣的資訊來的。”
  接著又道:“小爺爺,你‘人皮寶衣’真的丟了嗎?”
  小龍略一沉吟,道:“丟是丟了,可是沒多大關係!”
  小銅神不由奇道:“丟!而又沒多大關係?這話什麼意思?”
  小龍又復沉吟,因此事對小銅神實沒有說明的必要,小銅神見他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連忙說道:“小爺爺,時已不早,棋神前輩家中,想已開席,小爺爺何不也趁機一往,此種際會,可能會讓你見到很多新奇的事,遇到不少江湖上難得一見的奇人,更可從此看看宇內四奇人物。”
  小龍心中暗笑,忖道:“宇內四奇之首,我還曾與他激戰百數十回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不過此種場合,錯過也可惜,而且,還要取回那‘人皮寶衣’呢?藉機會認識這宇內四奇的慷慨先生也是好的。”
  小龍思忖畢,隨將頭微點。
  小銅神見他應允,心中也自高興,可也有點擔心,擔心這位年輕輕的小爺爺缺少江湖經驗不懂事,會惹出想像不到的麻煩,遂邊行邊敘述些在這種場舍應注意的禮節,可能出現的人物,這些人物的長象脾乞個性。
  快到時,小銅神略一指點,就自行走開了。
  小龍看那大門,人潮出出進進穿流不息,車馬更是擺如長龍,門庭若市,小龍緩步行近,見門樓上僕從如雲,來來往往,正有應接不暇之慨。
  小龍正待進門之際,倏的北面街頭,煙塵起處,如飛般縱來三匹長程健馬,馬來得快,街道上的人閃的也快,只一眨眼工夫,三匹馬先後縱到,第一騎馬上人 勒韁,“希聿聿”一聲長嘶嘶,健馬人立而起,隨後兩匹,照樣畫葫蘆,二匹馬來得快,停得也不慢。
  小龍先看馬,後看人,馬如蛟龍,人若古松,二個人都是七旬開外的老頭,白須驟飄,青衫微搖,就好象兄弟三人般的。
  門上的僕役及來往的各人,仿佛對三人非常熟悉,俱都恭敬異常,哈腰連連將三人擁進門去。
  小龍待他們進去後,始慢步隨後跟進,剛沒走得幾步,倏的眼前閃過一人,將小龍去路阻住,抱拳行禮道:“閣下莫不還有同伴嗎?”
  小龍以為身後有那巧合的,被人認為同路的,遂回首察看,身後人雖不少,可沒有站住的,正感奇怪。
  阻路人已開口笑道:“閣下誤會了,我們廖府如若遇到生人,而沒有熟人引見,唯恐失禮,另有招待。”
  說完也沒等小龍答話,告罪一聲,前面轉了個彎,領著小龍來到一間,非常精緻的書房裡。
  此刻,書房裡當中擺了張大八仙桌,上面一長條白緞,頂前面寫了三個大字“請簽名”下面小字注有派系門第。
  那人一擺手,黃小龍再不用說,已知什麼意思,隨將筆提起,見前面寫著很多某某派某某人,遂順手一揮。
  但見他寫著“無影怪俠司馬再光門人黃小龍。”
  黃小龍見今日的氣派,知道要想揚名,就在今朝,如今他的想法,又自不同,他學武藝,也不單只為報仇了,當然報仇是大前題,而後,他要找琴俠再打一架,他要為恩師稍吐胸中怨氣,為武林伸張正義,為百姓做些有益的事。
  可是,當那領他進來之人,看到這個名字後,眉頭不禁微皺,不過小龍還沒發覺,他已舒開了,說道:“原來的司馬前輩高足,失敬!
  失敬!”
  黃小龍見這人禮貌謙虛,談吐不象下人,連忙回禮道:“尊管家,貴姓高名,黃某初山茅蘆,尚諸多賜教益。”
  那人哈哈一笑道:“豈敢! 豈敢!在下吳不識,江湖送個匪號神目,我只要見過一面,即能道出此人姓氏來歷,也就因此,才知閣下與我還是第一次見面,以後就省卻這些麻煩,可以自由出入了……啊呀!時間不早了,閣下請隨我來。”說完領先出屋,繞了幾個圈子,來到一座寬敞的大庭上。
  此刻,在這大廳上,燭火亮如白晝,廳裡已擺下了六七十桌酒席,人也都坐齊了,只是還未開席,因為正中廳上一大圓席上,還是空無一人。
  神目吳不識,領著黃小龍,在人群中鑽來鑽去,盡往偏靜的桌上為小龍安插座位,小龍也毫不在乎,可是待找到了座位時,小龍始發覺離正中桌子已很遠了,在這種亂轟轟的吵雜聲下,別說聽到正中席上的話聲,等坐下後,連看也看不見了。
  小龍此來,可不是專為吃喝的,他有他的目的,他要奪回“人皮寶衣”,他要顯露兩手,要為無影怪俠在江湖上重整名聲。
  於是,他不能安於此偏僻的角落,那神目吳不識剛轉身走了,他也就站了起來,自行慢慢的逐桌往前找座位。
  一直快走到正中廳上了,還沒找到一個空座位,很多人都注目望他,神目吳不識也看見了,雙目精光炯炯的遠遠瞪著他,使他感到十分尷尬。
  正當此時,一聲金鑼聲響,將令場人的說話聲都鎮住了,這才發現當中廳上,已端立著一位古稀老者。
  瞬息,一桌桌的人都站起來,小龍藉此機會反把尷尬場面遮蓋了,也就不客氣地顛起足尖,從人頭上往外打量。
  忽見那古稀老人向四外行了禮,開口說道:“老朽廖元,承蒙諸位抬愛,屈駕光臨,蓬畢生輝,今日為“人皮寶衣”再度出世,老朽已是入土之年,不願埋沒這件千年稀世珍寶,願以它奉贈有緣人,如今,有一微小的比試,誰自認有此功力的,就請上座,然後,再另定名目,來評定人皮寶衣誰屬,現在,請諸位英雄好漢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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