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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鐵砧無情
彼此互視了一會,包實順沉沉的道:“他對你有這麼重要?清楓兄,重要到值得替他流血賣命?”謝青楓語話平板的道:“好叫你先上一課,包老兄,在我看來,人與人的關係間,友情和道義佔了很大的價值,至少它超過金錢的價值,尤其是超過份外之財的價值!” 仿佛在回味謝青楓話裡的含意,包實順卻嘿嘿笑了,他搔動著頭頂稀疏的毛髮;顯然十分訝異於雙方的觀點竟然如此的南轅北轍:“到底還是年輕,清楓兄,人與人之間,讀什麼友情,論什麼道義?自己過得好,活的痛快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只管唱高調、表節烈,未免不切實際!”謝清楓淡然道:“所以你才叫‘七雜碎“,而我不是。” 第一次,包實順的表情變得難看了:“我不喜歡有人稱呼我這個綽號,青楓兄。” 謝清楓道:“我也不喜歡你這種告幫的方式,包老兄。”手上的巨型旱煙桿緩緩握緊了;包實順癟著嘴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麼?”謝青楓斬釘截鐵的道:“一點也沒有。” 於是,包實順低下頭去,發出一聲像是嗚咽般的長嘆;而當人們正在杯疑他何以如此憂天憫人之際,那尺大號煙桿己兜臉撞來!”鐵砧“橫起仿佛它早就在那個位置橫起起等待著一樣,但煙鍋頭卻在接觸的剎時下滑,兒拳似的煙鍋裡,突然噴出一蓬閃亮的銀針,直罩謝青楓的胸腹部位。 謝青楓的反應向來是簡潔而有效的,沒有花哨、決不繁複,他只把鐵砧沉落、煙桿敲擊刀面,猶如雨打瓦脊,揚起密集的叮叮碎響,幾乎響聲甫傳。刀刃已銳斬向包實順肩頭,早煙桿暴挑,重重擊在鐵砧的鋒口之上,火星迸濺間光華閃爍,鐵砧藉勢飛剖,險差半線就將包實順的半條左臂砍掉,扭腰轉腿,險極避過這一刀的包實順,不由驚出渾身冷汗,燒餅臉上透些煞白。吼喝半聲,早煙桿掄出一道弧度,泰山壓頂般砸到。謝青楓不但不退,居然迎著煙鍋頭竄上,而就在他的身體快要和煙鍋頭接觸的俄頃,整個人已不可思議的繞著煙鍋頭,來了一個小角度的翻轉,包實順一擊落空,刀鋒如電,已”叭“的一聲,削脫了他的左耳!有如狼嚎般怪叫著,包實順的旱煙桿凌虛揮舞,人已出去尋丈,謝青楓半步都不追趕,人仍站在原處,腰身筆直,堅挺如山。 包實順大口大口的喘氣,空出一隻手伸迸杯裡,掏出一把不知是什麼玩意調製成的紅色藥粉來,三不管便朝傷口上按。謝青楓的“鐵砧”又倒拎著垂指向下,刀口上只有少許血跡,他看著包實順,冷森的問:“這一刀,可殺醒了你的發財夢?“左手按著臉側的傷處,包實順顯然已在這須臾之間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不但沒有繼續吼叫,甚至連激憤的形色都不見,他只是苦著臉孔,嗓音更為沙啞的道:“青楓兄,明知這是虎口捋須的事,奈何生活逼人,也只有硬著頭皮來討殺了。“青楓紅葉”果然名不虛傳,我認輸便是……”謝青楓覺得有點奇怪,他細一回味怪在何處,立時有了頓悟包實順決不是盞省油之燈,居然這麼容易就低頭服輸,未免透著玄異,他且不表明,裝做接受了對方的說法:“老兄的意思是,願意就此罷手休兵?”‧‧包實順連連點頭:“否則我還能怎的?‧”已經送給你一只左耳,可不想再把一只右耳奉陪了。青楓兄,算你行,我卻賠了夫人又折兵啊!”謝青楓微笑道: “如果有機會,包老兄,我記得替你弄點找補回來。”包實順哈哈腰,例開嘴道:“我這廂先謝了。”“了”字猶拖著尾韻,包實順哈下去的腰身亦尚未挺直,他的右手猛揮,跟著一聲清脆的機簧響動,旱煙桿頂端的赤銅煙鍋頭己若流墾曳空,暴砸謝青楓,其力道之強、方位之準,簡直令人咋舌!“鐵砧”倏豎,“當”的一聲,擋開了飛來的煙鍋頭,但煙鍋頭僅僅跳盪了一下,又“呼”聲反擊回來原來,鍋頭下端還連系著一根幾乎看不見的極細鋼絲! 雖然震開了對方的首次攻擊,那強大的力道亦將謝青楓撞退兩步,不及瞬息之餘,赤銅煙鍋頭又再度飛來,在感覺上,這玩意簡直附著魔咒了!謝青楓淬向左移,明明是向左移,當煙鍋頭跟著左轉的一剎,他人已不可思議的來到右側,“鐵砧”閃翻,煙鍋頭已像一只失去腦袋的蒼蠅,急速打著旋回投人蔓生的雜草之中!包實順見狀大驚,脫口駭叫:“老天,這可不是‘移形分魂大法’!”謝青楓掂了掂手上的“鐵砧”,笑嘻嘻的追:“有見識,包老兄,方才展露的這一手,正是‘移形分魂大法’,獻醜啦!”拿著一根失去煙袋鍋的旱煙桿,包實順的模樣有點滑稽,他似乎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扁著一張燒餅臉,頗為慌亂的嚷嚷著;“我服了,青楓兄,我服了,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千萬不能因為我一時糊塗,就待斬盡殺絕呀!青楓兄,我投降,一定投降。”謝青楓古井不波的道:“我接受你的投降,包老兄,大道坦蕩,四通八達。‧謹此祝你平安。”包實順的神色有些陰晴不定,他吶吶的道: “青楓兄,兩國交兵,哦,不殺降將;這個道理,想你是該懂的了?”謝青楓道:“什麼意思?” 咽著唾沫,包實順期期艾義的道:“你,哦,青楓兄,不‧會趁我轉身的當口,抽冷子算計算計我吧?”謝青楓搖頭道:“放心,我保證不會這麼做。” 略一猶豫,包實順顯然並不“放心”;他倒著身子朝後退,正面仍對著謝青楓由於地面凸凹不平,他倒退的姿勢就不易保持平衡了,謝青楓面帶微笑,目光卻極其冷峻的注視著包實順的動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打算什麼,但隱隱然裡,仿佛殺機甚重,並未因戰況的停歇而稍有化解的跡象,包實順仍舊在慢慢的往後退,在謝青楓的監視下往後退,當地的腳步踩向一個窪陷下去的淺坑時;身形忽然晃動,這給人一種假象似是踩空了落腳處,但見他身軀後仰,卻猛向下蹲,接著,驚人的狀況立刻出現;就宛如被一股天外的無形吸力所吸起,亦像被一雙巨靈之手從地下掀托升空,包實順的身子竟以難以言喻的快速彈飛過來,其勢之強勁迅捷,有如隕石經天,一閃即至!這樣的演變,連謝青楓也不曾料及,他倏忽原地打旋,“鐵砧”瞬間貼身迴轉,但見刀芒卷盪,刀扔泥濺,包實順連人帶著旱煙桿,已經掠頭而過。倉促中,煙桿前端似乎尚泛起一抹寒光!情況的發生,始於須臾,終於頃刻,魏五郎一旁觀戰,甚至連意念都未及轉動,一場淬起的搏殺,業已勝負分斷,莫名其妙的落幕。 從謝青楓頭頂掠過的包實順,直飛出兩丈多遠,差點一個跟頭的落向斜坡,腳一沾地,又歪歪扭扭的搶出好兒步,始勉強站定他要不用手裡的旱煙桿支撐著,大概早就一屁股坐下來了。 旱煙桿插在地裡,乖乖,煙桿前端原是煙鍋頭的位置,現在卻多出一樣東西來,打眼細看,竟是一柄兩面開口,鋒利無比的尺長窄劍!謝青楓的“鐵砧”依然倒拎在手,微微下垂,他的左肩頭裂開一條寸多長的傷口,鮮血溢出,染紅了左上襟一片,他恍同不覺,只毫無表情的斜瞅著坡間的包實順,不過,奇怪的是原來冷峻異常的目光,此時竟變成懲般悲憫了。包實順正在慢慢轉身,他的動作頗為滯重,好像就連轉個身對他也是一樁十分艱難的事。而當他轉過身來,答案便明擺明顯了花花綠綠的肚腸,宛如一團糾纏不清的蛇鱔蛆蚓,拼命想鑽頭出來那般在他肚腹間蠕動抽搐,更拖滿一地,湧冒的程度,已不是用手按得住的光景了,換句話說,包實順就快上路啦!魏五郎趕緊扭過頭去,險些嘔了起來。 謝青楓雙目不瞬,正對包實順那兩只瞳孔逐漸擴大,死魚一般的眼珠,他嘆口氣,提高聲音:“包老兄,我已經告訴過你,大道坦蕩、四通八達,而且也預祝你平安了,為什麼你就如此想不開,端挑了這條黃泉路去走y喉頭”格“”格。響著痰音,包實順的面色枯稿灰敗,雙頰垂搭,他的嘴唇多動,氣若遊絲,雖是油幹燈盡的模樣,仍似在拼命掙扎: “我……我……沒想到……青……青楓兄……我終……究是……鬥不過……你!”謝青楓靜靜的道:“是你的習性害了你,包老兄,再怎麼變,你永遠脫不開你的雜碎模式;如果你不是雜碎,現下已經快快樂樂出去十幾裡路了。”兩眼怒睜,包實順的樣子仿若又待撲擊過來,然而,他只是怒睜兩眼,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看情形,像是永遠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了。魏五郎從方才包實順飛射回來的地方拎起一件東西,那東西底座是面沉厚的木質圓盤,圓盤上面卻嵌著一圈一圈的彈簧,彈簧頂端縛連一塊長方型木板,顯見人的兩腳只要踩上木板,壓擠彈簧收縮,再猛然往上起掠,藉著彈簧的反張力遣,加上本身的提縱技巧,那倒撲的勢子焉能不快得驚人?謝青楓手持木板,使力下壓,緩緩松回,不由嘆喧的道:“這玩意彈力極強,又緊又韌,藉勢運勁,非常適合發動奇襲,狙敵於近距離之內,也虧得像包實順這樣的老雜碎,才想得到這些匪夷所思的邪門花招!”魏五郎餘悸末消的道:“到第二次他落了下風,我還以為姓包的已經認了命,乖乖拿腿走人了,不料他卻仍不死心,出了這麼個花樣反撲,真叫死纏活賴啊!”謝青楓道:“你該了解,五郎,哪一類的人就必定是哪一類的天性,永遠改不了。所謂死狗竄不上南牆頂,包實順五十多歲的人了,耍雜碎耍了大半輩子,積習已深,想叫他脫胎換骨,洗心革面,豈不是妄談!”魏五郎睜著眼道:”莫不成,楓哥,你早判定他還有花樣要使?”謝青楓頜首道:“不錯,姓包的玩刁使賴慣了,業已養成無格無行的習性,根本不知信諾、羞恥為何物!只求目的,不擇手段,什麼卑鄙齷齪的行為都做得出來,要他賠上一只耳朵又毫無所獲的走人,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望一眼魏五郎,他又淡淡的道:“老實說,像包實順這種人,只有變成死人才能相信他。”魏五郎沉況的道:“難道他不匆道這麼做是在玩命甲謝青楓一笑道:”大概他不以為是玩他的命,可能他認定是要玩我的命!五郎,我早說過,在我們的這個圈子裡,千萬出不得錯,否則,代價就大了。”魏五郎咀嚼著謝青楓的話,竟興起不寒而慄的感覺,可不是麼,這次他與“常山”方家的糾葛,正是未能體察事實,貿然巳當的結果。錯誤犯下,率爾亡命,若非謝青楓的仁義大度,臨危伸援,光憑他魏五郎,只怕早已被方家人生吞活剝了!謝青楓騎在馬上,不徐不緩的往前走著,五郎另乘一騎,緊隨於後,這是晌午,日頭高掛中天,火毒毒的曬得人頭皮發炸。 乾咽著唾沫,魏五郎心裡暗犯嘀咕,因為今天一大早,謝青楓就把他從床上喚醒,連口稀粥都沒來得及喝,便催著他匆匆上路,要去哪裡?去幹什麼?謝青楓一句未提,一途扯的淨是閒篇,有一搭沒一搭的,只叫他抱著悶葫蘆瞎猜疑。走著走著,魏五郎發現情形不大對頭,怎的這條路越走越是眼熟?他突然一夾馬腹,搶上幾步,擺成與謝青楓雙騎平行的架勢,急猴猴的問:“餵,我說楓哥,咱們這是往哪裡去?”用手扇著風,謝青楓懶洋洋的道:“這條路,你不熟麼?”魏五郎忙道: 就是因為熟,我才問你呀!楓哥,這不是通往大椿口的兩條驛道之一名?“謝青楓笑道:”難得你有這等的好記性,不錯,我們證是要前去’大椿口‘。”怔了怔,魏五郎觫然道:“去’大椿口‘?楓哥,我不懂,我們去’大椿口‘幹啥?”在腦門上刮一指頭汗珠子彈了出去,謝青楓慢吞吞的道:”曹永年,不就住在’大椿口‘麼?”魏五郎更似墜入雲裡霧中,不但像墜人雲裡霧中,那股子驚慌不安也隨之而起,他結結巴巴的道:“是,曹家是住在’大椿口‘‧…‧,但,但這和我們去大椿口,有什麼關係?”謝青楓閒閒的道:”才說你記性好,腦筋就轉不過彎來了。五郎,我們去’大椿口‘,當然是衝著曹家,要不,日曬風吹的算犯哪門子賤?” 魏五郎眨巴著兩只環眼,仍舊一片迷憫:“楓哥,我摘不明白,為什麼要去曹家?”謝青楓撫著鞍前”判官頭“,好整以暇的道:”那方逸,在玩過這場把戲之後,正是他表功的大好時機,包管會留在曹家,藉詞兒保護曹永年,順便接近伊人討取歡心。我們先到曹家擒起他來,手頭上有了籌碼,再與方家談斤兩、論過節,斧底抽薪嘛,省得殺過來追過去叫人煩躁!“拍拍魏五郎的背脊,他又接著道:”我了解你不願去曹家的心態,你在那兒失過風、受過傷,提起來就會有憚忌規避的反應,這不怪你,凡是人,都有類似的傾向。但這一次你不必掛慮,有我在,誰也動不丁你,如果可能,說不定還替你把顏面掙回來!“魏五郎遲疑的道:”楓哥,你能肯定方逸現時仍在曹家?”謝青楓笑了笑,道:“方逸是年輕人,還是一個貪色圖財的年輕人,他有什麼想法,我非常清楚。你寬懷,五郎,這檔子事,和我的判斷定然八九不離十嚴魏五郎默然了,他絕對相信謝青楓的推測,連番遇著的這些事,人家有哪一件是沒斷準的? 曹家大院的確極有氣派,恢宏寬敞、美崙美免,休說在”大椿口“這種半大不小的地方,就算擺在任何一個通都大邑,也稱得上是巨戶宅邱,便在夜晚看上去,依然有其財雄氣粗的格局,若楞是要挑剔點什麼,僅僅稍嫌倫俗了些而已。 隱在暗處的謝青楓,這時以手肘輕碰了魏五郎一下,壓低嗓門道:”進去之後怎麼個走法,你都還記得吧甲魏五郎點頭道:“當然記得‧,楓哥,只要你說明要去哪一處,我領著你走便是,錯不了。”謝青楓道:“方逸應該住在客房,你知不知道客房的位置甲魏五郎道:”曹家待客的所在,叫做“悅遠樓’,是一幢兩層樓房,廳外陳設相當精緻華美,姓方的極可能就住在‘悅遠樓’里謝青楓笑道:“‘悅遠樓‘?倒挺像一家飯館的名字;伙計,我們進去吧!”潛人曹家大院,對他們兩人來說,幾乎不費什麼力氣!由魏五郎帶路,輕車熟路的就摸到了“悅遠樓”,果然不錯,這幢二層樓的建築,巧雅典秀,玲現有致,想建築之初,是經過一番心思的。現在樓下燈火全熄,樓上的一間房子裡尚透著光亮,但窗紙之後,卻末見人影掩映。 側著身子靠在牆壁上,魏五郎憋著聲向二樓指點:“只有那一處亮著燈,楓哥,你有沒有想到,要是姓方的萬一不在樓中,下一步又該怎麼走法?”謝青楓端詳著眼前的形勢,不以為意的道:”這麼晚了,他不在自己房裡歇息,莫不成還能摸到曹小風的床上去?曹永年雖是個生意人,這點規矩仍得講究。”魏五郎解釋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楓哥,我是怕姓方的並沒有留在曹家。”謝青楓道:‧’也簡單,摸進樓里一探便著。走!先從亮著燈的那間房子開始。“兩條身影拔起,中間沒有經過任何停頓就攀上了二樓亮燈的房間窗框之下;謝青楓不僅對魏五郎的輕功造詣深表讚賞,魏五郎的身法、姿勢、落著點,不傀都是一流,甚至連速度也頗夠水準,而那種輕靈巧活,尤其難得;幹他這一行,陪襯起來確然相得益彰。 手指扣著窗框下的木嵌,謝青楓示意魏五郎‧向房中窺探,魏五郎小心翼翼的接近窗縫湊眼上去,只一瞄就縮回頭來,光影暗淡中,臉上卻有持不住的驚喜:”姓方的果然就在房裡,楓哥,你又猜對了!“謝青楓小聲道:”看清楚啦?”魏五郎有些喘,他興奮的道: “沒錯,正是這王八羔子,他側躺在床上不知瞧著什麼鳥書,面盤對看窗口,燈光照過去一明二白,就是他!”謝青楓輕輕的道:“很好,我進去拿人,你伏在這裡打接應,等我招呼你再現身!”魏五郎忙道:“楓哥,姓方的隨身帶得有幾名武師,你可要防著!”低應一聲,謝青楓身子斜翻,掩閉著的兩扇窗戶並未下栓,只一伸手就推窗而人,宛似一股淡淡清風吹進房中。 那張紫檀木雕花的床櫥上側臥著一個年輕人,這年輕人長得眉目端秀,一表人才,就是眼波流轉不定,略顯浮華之態。他驟覺房裡空氣起了回盪,目光瞥處,赫然發現了謝青楓這不速之客,於是眼波四轉,便更加不定了。 謝青楓背負雙手,靠在窗邊,笑吟吟的開口道:“秉燭夜讀,神遊古今,方老弟真個雅興不淺!”床上的年輕人放下手中書冊,緩緩坐起,形態倒還十分從容鎮定;他一邊用手撫平身上月白中衣的皺折,邊沉聲問道:‧‘閣下何人?深夜擅闖敝處又有何為?“謝青楓笑容不改:”你是方逸,沒有錯吧?”年輕人冷冷的道:“沒有錯,我是方逸,你是誰?”眼晴流覽著房中的諸般陳設,謝青楓神色和悅的道:”我受一位朋友所托,特地前來與你打個商量,造訪的時間不對,尚請方老弟你見諒!“方逸上下打量著謝青楓,態度上已流露出傲岸之狀:”不管你是什麼人,都無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喜歡繞圈子,尤其不喜歡以這樣的方式來和我晤面!“謝青楓不溫不怒,安閒如故:”勢不得已,只有從權,方老弟,好在我已先向你表達過歉意了;咱們長話短說,有位魏五郎,想你知道這個人。”臉上的表情一硬,方逸道:“怎麼樣?”謝青楓道:“看我薄面,放過他吧!”注視著謝青楓,方逸忽然吃吃笑了:“所謂’物以類聚‘,魏五郎是賊,約莫你也是個賊了?你們這些賊種,有什麼資格來同我說話更討人情?看你薄面?你這張臉只配我拿腳來踩,多瞅一眼都作嘔,看不得。”謝青楓仍然沒有生氣,他靜靜的道:”首先,方老弟,我不是賊,魏五郎或許是賊,但他縱然是賊,卻要比你、比你方家任何一個人來得乾淨、來得正直、來得坦蕩!你們方家的作為正合了兩句話滿口的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娟!“方逸神色頓變,憤怒的道:” 你,你敢侮辱我們方家。”微微一笑,謝青楓七情不動的道:“常山’方家,平日廣結人面,四植奧援,再仗著本身那點潛勢,自以為就能橫行天下、稱霸一方了?老弟,其實還差得遠哩!江湖深遙、草莽浩蕩,正是臥虎藏龍,玄機千萬,豈是你們方家識得透、看得明的?只這麼點派場,不如收斂些好,你瞧瞧,我不就不受嚇啦!”方逸不由氣得臉孔泛青,渾身顫抖,他握拳透掌,咬牙切齒的道:”大膽狂徒,放肆匹夫!你竟敢如此污衊方家,謗我親族,不論你是何人,今晚必叫你遭受嚴懲,決不寬貸!“謝青楓聳聳肩,道:”方老弟,你們方家暗設陷井、預布圈套,只為了一己私利,便誘人入套,事後猶不饒不休,欲待殺之滅口;這種種卑鄙作為,正該受罰!今晚上,便你不懲我,我亦要懲你!“方逸咆哮著道:”你這賊種,你死走了,我要用你身上的血封住你的嘴!“謝青楓雙手分向左右攤開,大馬金刀的道:”我等著你來封,方老弟,怕只怕連你爺爺都辦不到哪。”大吼一聲,方逸從床上躍起,雙腳凌空斜踹,謝青楓連眼皮子也不眨,左掌候出,暴斬對方膝彎,方逸身形忽側猛曲,右手五指如鉤,直抓謝青楓的面門,而謝青楓卓立不動,一腳突飛,兜著屁股已把方逸踢了一溜滾!身子順勢滾到床邊,方逸伸手摸向枕下,挺身再起的當口,手上已握著一雙長有三尺、寒光閃閃的“別心鉤’。謝青楓笑了,他慢慢的把手轉到後腰,慢慢的撥出他的”鐵砧“,”鐵砧“泛動著沉暗卻冷森的淡藍色芒彩,鋒利的刀口又透著一抹隱隱的赤晦,刀一舉起,即已殺氣迷漫,似乎連室中的溫度也跟著降低了。 望著”鐵砧“,方逸突的一激靈,臉孔肌肉也迅速抽搐起來:”這把刀……可是叫‘鐵砧’?“謝青楓道:”不錯,這把刀,正是叫‘鐵砧’。“方逸面色青白的仁寒在那裡,好半晌,d舌頭髮直的道:”那……那麼,你,你就是‘青楓紅葉’?“謝青楓道:”很遺憾,我就是‘青楓紅葉’。“結實的軀體微微搖晃起來,方逸呻吟了一聲,不知所措的道:”我們方家與你無怨無仇,素來是河井水互不相犯,謝青楓,你為什麼要替姓魏的強行出頭?我們哪兒招你惹你了?“謝青楓平靜的道:”好叫你得知,方選,因為你們所作所為在道理上站不住腳,在德格上過於卑下。另外,魏五郎是我的朋友。“方逸吃驚的叫了起來:”什麼?魏五郎會是你的朋友?“ 謝青楓道:”對,你想不到魏五郎也有我這樣的朋友吧?我告訴你,一個人的謀生之道為何,做不得人格的憑斷,做憑斷的應是這人的素行及本質;方逸,你們不是賊,但你們默省自問,你們手段之陰險、用心之歹毒,還遠不如一個賊!”方逸脫口呼叫:“你胡說!” 謝青楓酷厲的道: 隨你狡辯吧,但今晚的事實是,曹小鳳離你越來越遠了,曹府若大的家財對你而言,亦將煙消雲散,方逸,你能落到的只有一場空!“額頭浮凸著筋絡,面孔扭曲著,方逸已經控制不住情緒,激動的怪吼:”你敢!謝青楓,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方家人必然將你挫骨揚灰,碎屍萬段!方家人決計不會放過你。”手上的“鐵砧”緩緩斜舉,在燈火的映照下,鋒口那一扶赤晦的光華波動流燦,恍餾間,似是變得顏色鮮豔了,謝青楓的語聲像來自九幽:“方逸,你們方家,只算個鳥!”不錯,他說過,他十分了解年輕人的心態血氣方剛、架駕不馴是慣常的通病,如果再加上這個年輕人出身不凡,略有名望,就越發崖岸自高、不可一世了;在這種情況下,受辱勝於挨刀,使之激怒衝動,乘隙下手,則更省事三分! 方逸完全是照著謝青楓的意願在行動,幾乎就像謝青楓指掌下面用絲線吊掛著的一具傀儡,隨心撥弄,收發自如。現在,他正厲聲化喝,舉鉤猛撲,這一著,當然也在謝青楓的預料之中。 “鐵砧”比“別心鉤”的去勢更快,鉤芒甫映,刀鋒已正中斬至方逸胸前,這位“金童子”立刻旋身回招,鉤首有若蛇信吞吐,從另一個側角翻刺,令他吃驚的卻是,竟然刺了個空!有如自虛無中驟然凝形,“鐵砧”突幾從斜面劈落,“嗆啷”一聲,方逸的左手鉤已經脫手震掉,一條胳膊直麻上肩!便在這時,房門猛升,四條彪形大漢蜂擁而人,方逸藉勢竄躍,口中大叫:“拿住這奸細!”為首一個青臉豹眼的大漢呼吼半聲,手上的“金背砍山刀”,仿佛泰山壓頂由上而下,摟頭蓋臉的狠劈謝青楓!身份一下子又變做“奸細”的謝青楓,這次可不作興逗樂子了;他的“鐵砧”迎著砍山刀橫銷,“錘鉻”碰擊裡,青面大漢刀身彈起,人向後仰,“鐵砧”粹閃又翻,那位仁兄的半片腦袋已飛撞向牆,又血糊淋漓的反震落地!謝青楓的動作有如一陣狂風,第一個死人的軀體尚未倒下,他身形暴起,刀落似閘;連肩帶背便把這第二個掀鼻漢子斜斬兩段,甚至連那漢子使用的兵器“判官筆”都同時“砍斷!第三位執著一對大板斧的仁兄,見狀之下,不禁嚇得”發“聲怪叫,一縮頭就待往後榴,謝青楓青衫飄拂,搶先封住出口,鐵砧明著直砍那人,卻在對方舉斧招架的須臾,驟然轉向,兜腰而入又齊腰而出!僅存的一個漢子人正站在窗邊,卻宛似中了邪一樣凸瞪著兩只眼珠子,直定定的望著謝青楓,他歪例著嘴巴,扭曲著面容,一對短鋼槍已有一桿掉在腳下,另一桿拖在身側,看光景,像是嚇傻了。 嚇傻的顯然不止他一個,還有一位方逸,“金童子”方逸。 只穿著一襲月白中衣的方逸,手上落單的那柄”別心鉤“,軟搭搭的倒拎著,臉龐的顏色一片死白,他的模樣亦似是被什麼邪魔嚇著了,呼吸困難又目光驚滯,身子更不住簇額打顫,還有點像,哦, 病症發作之前的德性。 謝青楓沒有猶豫,走到窗邊的朋友跟前,他掏出一封早就寫好的信件,用力塞人那人懷中,然後,反手一記大耳光,打得這位仁兄摹而痛叫,丟槍摀嘴,踉蹌倒退卻好歹是還了魂啦!先將“鐵砧”插回後腰板帶,謝青楓逼視對方,用手指點了點前襟位置:”這封信,你拿回去交給你家主子方烈,聽明白沒有?”那人摀著嘴巴,慌忙點頭,卻呻唯唁晤的不知在扯些什麼卵淡。 謝青楓又惡狠狠的道: “叫姓方的一切按照信中所言行事,否則,他的寶貝孫子就會被送回來,當然,只缺了個腦袋!”說著,他轉身行向方逸,再沒有多二句言語,僅是擺手做了個“請”的表示,方逸居然毫不反抗,就仿若一具行屍走肉,乖乖的跟著離開。 ------------ |
第11章 午不過未
右邊是悠悠的河水,左邊是莽莽的青山,中間是片平坦的沙地,沙地附近零散的分散的分布著幾塊異狀巨型岩石,岩石有的半埋沙內,有的盤底而坐,村在山水之間,倒帶幾分峰峨的氣勢。 這個地方,叫做“回水灘”。 謝青楓邀約方家人談判的所在,就選擇在此處,當然,之所以挑揀“回水灘”,他自則有他的道理。 現在,他獨個兒在等候方家人,他認為在這樣的場合,魏五郎沒有出面的必要,因為談判的過程和結果,變數極難逆料,任何刺激情緒或影響進退的因素,還是預先避免的好。 方逸也不在這裡 不該到他出現的時候,謝青楓決不會讓他出現,這副牌,他可是捏得緊了。 日正當中,時辰差不多了。 方家人相當準時,當謝青楓手搭涼棚,抬頭觀望天色的辰光,人已從左邊的山腳林間出現 沒有聽到馬蹄聲,顯然他們在老遠之外即棄騎步行。 方家來的人還真不少,數一數,有八位之多;前面領頭的,是個童顏鶴髮,面色紅潤光潔的老人;老人身邊,那個婦道看上去約莫不超過五十歲,生著一張滿月般的臉龐,豐腴白皙,福泰雍容,要不是袖口足踝處抄扎利落,還真像什麼富貴人家的夫人哩!緊隨著這二人後頭的,是兩個年紀相若的中年人物,他們面貌肖似,神韻中,尚帶點前行老人的輪廓;這二位,身材一樣的高大魁梧,五官一樣的端正嚴肅,在他們後面,又是更年輕的一二類一女;這二男一女,與前四位都有著共同的特色:皮膚細白、容顏清秀,大致上面目結構的授近,這使得他們表達出一個徵候一一一家族,血源相當親密的家族。 當然,這個家族必定姓方,世後“常山”。 走在最押尾的一位,一看就知道和前面的方氏家族血源尤關;這人頂著一張大馬臉,顴骨高聳,雙目深陷,領下是大把的絡腮鬍子,肩上明明白白的打著一條兩頭帶鉤的生鐵扁擔,架勢還頗有幾分兇狠,一行人腳程很快,幾乎剛見到身影,已經來到面前,他們注視著站在一塊岩石達候駕的謝青楓,八張臉上只同一個表情一一憤恨。露出一抹自認為十分得體的微笑,謝青楓走上兩步,輕哈腰身,衝著為首的老人挑了拱手,細聲細氣的道:“老前輩,想來前輩便是‘常山’方家的族長方烈了?” 花顏鶴發的老人臉色凝重,毫無笑容,他瞪著謝青楓,重重的道:“老夫正是方烈,想必你就是那狂妄放肆、不知自己為何物的謝青楓?” 俗語說得好,舉手不打笑臉人,方烈一出口就來勢洶洶,言詞惡劣,使謝青楓馬上感到這場談判,恐怕難以善終;他沒有動怒,仍然笑嘻嘻的道:“方前輩,我誠意邀約各位前來,是相互磋商,解決問題的,彼此最好不要訴諸情緒,事情才談得下去。如果腦僵了,我這條命固不足惜,前輩令孫的那條命一一可不就太寬啦?” 方烈目光倏寒,厲聲道:“你竟敢威脅於我?” 這時,站在方烈身旁的那位婦道輕輕碰了方烈一把乘聲道:“你看你這火性,老爺子,人家也說得有理,本來就是來談事情的,鬧翻了怎麼談得下去?你要為逸兒著想,就由不得你的脾氣了。老爺子,刀把子可是抓在人家手上呀!” 方烈吸了口氣,恨恨的道:“我最看不得這種挾勢自重、趁人之危的小人!”謝青楓抬頭看天,似笑非笑:“要說小人,前輩,只怕我們的立場還得調換一下才是!”兩個中年人形色立變,有頓生了領紅藍的那位大喝一聲,憤怒的道:“謝青楓,你乃何物,豈敢對家父如此出言無狀?” 望向對方,謝青楓夷然不懼的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那人大聲道:“好叫你死而有知,不做個糊塗鬼,我是方魁,方逸就是我的兒子!” 謝青楓冷冷的道:“很好,方魁,方逸既然是你的兒子,你還是多替你這寶貝兒子小命打算的好,謾罵叫囂,對他的繼續生存沒有一點益處!” 那婦道狠瞪了方魁一眼,怒道:“小魁,你是想害死逸兒麼?還不給我退下!這裡自有你爹與為娘的作主!” 乖乖,這婦道人家看上去年紀並不十分老大,甚至比方魁兄弟還顯得精神,她居然就是方烈的德配、方逸的祖母? 謝青楓輕輕躬身,道:“夫人莫非就是白蓮前輩?” 婦人和悅的一笑,道:“我是白蓮。” 謝育機從容的道:“久仰白前輩當年風華,不讓鬚眉,今日幸見,果然名至實歸!” 白蓮當然聽得出謝青楓言中有物,她只淡淡蕪爾,矜持的道:“君子交絕,亦不出惡言,謝青楓,我們還是談正事吧!”謝青楓顯然已將主要談判對象移轉到白蓮方面,他眼睛注定白蓮,單刀直入的道:“白前輩,令孫方逸在我手中,我之所以用這種方式扶持今孫,只為了替敝友魏五郎請命 尚請前輩等高抬貴手,收回格殺令,但獲承諾,便立予方逸自由!” 白蓮滿臉慈祥的道:“可以,只須你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謝青楓謹慎的道:“尚請前輩明示,是什麼條件?” 白蓮緩慢的道:“得先把方逸那孩子交出來,我們看到他平安無恙,自會成全你的要求。” 略微猶豫了一陣,謝青楓有些為難的道:“令孫一切安好,謝某決無虛妄,莫非前輩還信我不過?” 搖搖頭,白蓮道:“這不是信得過信不過的問題,而是我孫子性命交關的問題。謝青楓,我們之間只有承諾,並無保障;設若你說話不算,我們又如何找回公道?骨肉情深哪,當然我要先看到我的孫子活蹦亂跳之後,才能考慮你所提的條件!” 謝青楓勉強的道:“白前輩,我求的只是方家一句話,你求的卻是現在就待要人,這中間利害相去太遠,易地而處,只怕前輩亦不便輕諾 ” 白蓮微笑道:“你放心,謝青楓,以我方家的聲望,豈有出爾反爾之理?找雖是一介女流,總還能代表方家說話,找保證說到做到,一言九鼎!”又沉吟了半晌,謝青楓望瞭望方家其他幾個大男人,放低聲音道:“白前輩,他們也同意你的辦法?”白蓮頭都不回的道: “當然!”搓搓手,謝青楓道:“人一到,你就保證收回槍殺今、放過魏五郎?”白蓮用力頜首,加強語氣:“一定!” 於是,謝青楓像是萬不得已的下決心,帶著那種豁出去的神情,喝起嘴唇發出七聲哨聲,這種哨聲非常奇特,不但清越尖銳,而且還打著急速的旋轉,像是一個彎連著一個彎拋向高處,散問幽遠,貿然聽來,倒似是什麼任鳥在引頸鳴唱。應合著他的呼哨,河流上游的曲折處,就那麼快便出現廠一具竹筏,竹筏拐過一道彎,來到灘地左近的水面,居然不再順勢下流,就在附近打起轉來,竹筏上,四仰八叉的綁著一個人。從方家人站立的位置,到河西竹筏的距離,大約有三人多不及五丈遠,這一間距,應該能夠看清竹筏上那個人的體型和相貌。方家人畢竟骨肉連心,紛紛凝眸瞧去,這一瞧,當然很快就確定了竹筏上綁著的仁兄正是方逸無疑,見此光景,方逸的老子方魁第一個就有了氣,他怒目瞪視謝青楓,憤怒的道:“姓謝的,你膽敢如此糟蹋我們萬家子孫,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謝青楓面無表情的道:“你卻待要怎樣?莫不成尚得恭請令郎升高炕、坐首席,大酒大肉的侍候著?”方魁勃然色變,躇牙如挫:“謝青楓!”白蓮冷冷擺手,語調僵硬的道:“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小魁,你先發話過去,看看逸兒是否無恙?”方魁憋注一口氣,衝著河面上的竹筏大喊;“逸兒,逸兒,爹在這裡,你沒事吧?” 竹上捆著的方逸似是抽動了‧一下,產音低啞困頓,卻好歹回了話:“爹……孩兒還好…… 就以被那姓謝的折騰得不輕。”聲音飄過流水,飄進方家諸人的耳朵裡,這一次,不伯方魁越發激動,每個方家人鬱像吞下一口硫碘醃芥末,剎那間心火上升!謝青楓嘆了口氣笑道: “這一面之詞可不能相信,方逸他不講良心,我幾曾折騰過他?甚至連一指頭都沒有點撥上身,這不是有意坑人麼?” 白蓮寒著臉道:“事實勝於狡辯,謝青楓,逸兒眼前所受的待遇,你能說不是折騰?” 謝青楓無奈的道:“白前輩,我與今孫,乃處於敵對狀況,你總不會期望我把今孫供奉在頭頂上吧?”白蓮重重的道:“碎嘴!”娘的,真個翻雲覆雨,說變就變。謝青楓居然毫不動怒,仍一派安閒的道:“看樣子,白前輩,你是打譜見著活人就不認帳了?”白蓮一反先時的和悅親善,神態之嚴厲獰峻,直如夜叉出海:“謝青楓,好叫你明白,我們自開始就沒有打算和你妥協,更休提接受你的要求了!方家人從不在威脅之下低頭,以前不,現在不,將來也不,你觸犯了方家人,只有死路一條!”謝青楓笑了笑,道:“那麼,前輩剛才的承諾,等於放屁了?”白蓮惡毒的盯著謝青楓,緩緩的道:“徒逞口舌之快,只會使你死得更為痛苦!”謝青楓指了指河水,從容不迫的道:“白前輩,在我死得更為痛苦之前,有幾句忠言不得不儘快面稟;你們看到方逸,並證明方逸還活著,這都不錯,但曉是如此,卻決不意味著你們就能搶人到手,更製我於死。白前輩,方逸尚綁在竹筏上,竹筏隔著這裡猶有一段水面,情況什麼時候會發生變化,誰也不敢預料!別看只短短幾丈遠近,咫尺天涯,說不定在各位救得方逸之前,他已不是個活人了!” 方魁一聲大吼,咆哮如雷:“危言聳聽,滿嘴胡說,姓謝的,我們不受你的嚇!”謝青楓淡淡的道:“那你們就動手試試,怕只怕,屆時會有人後悔莫及!” 白蓮的神情有些陰晴不定,她在片刻的遲疑之後,突兀聲似連珠:“小雄、小魁河上救人,珍兒側面掩護,老爺子,我們合手並肩做掉謝青楓這狂夫 ”第一個動手的人不是方烈,乃是那年輕的兩個兄弟之一;這年輕人身形才起,左手五指凌虛勾曲,一股看不見的力道,已有如鋼鉗般湧向謝青楓咽喉。他倏忽斜走,立時亦知道了來人是誰:“方豪,你果然是陰毒成性 -”方豪一擊不中,大旋身,那把緬刀便有如靈蛇也似波顫著暴噬而來,謝青楓再次迴避,另一個年輕人亦已挾著一雙短鐵拐攻上;同時裡,方雄、方魁兩人仿佛大鳥騰空,飛掠河而,那位大姑娘則身輕若燕,早就撲向了水濱。 事情演變到這步田地,顯然已是無法善了 正如白蓮所說,他們打開始就沒有妥協的意思,而既然破裂,又破裂得這樣徹底,謝青楓除了橫下心來往絕處他法,亦實在沒有第二條路可供選擇了! 當謝青楓“鐵砧”閃電般策開那雙短鐵拐的一剎,飛掠河上砍待搶人的方魁,忽地發出一聲瘋狂的吼嚎,聲音之驚恐駭怖,活脫像大白天裡見到了惡鬼,方烈兩口子不及圍攻謝青楓,趕忙雙雙回視,這一看,也幾乎各自咯出一口血來 原本好端端的在水面上打轉的那具竹筏,怎麼猛古丁就翻覆成筏底朝天啦! 方雄與方魁兄弟兩個人已來到竹筏上空,由於事起突兀,情急之下,他們也顧不得探究竹筏驟而翻覆的原因。首先是方魁背曲身,一個猛子便扎向水裡,但見水花微揚,人已不見;方雄比較謹慎,落腳到筏底之上,筏底久浸于水,滑濕異常,任是方雄功夫極佳,亦連連蹌出兩步,才逸強站穩。 河水悠悠,平靜無波,翻了底的竹筏仍在近距離的範圍內緩緩打轉,可是,潛人河中的方魁卻毫無消息,就像泥牛入海,蹤跡沓然!方雄半跪在筏底邊緣,駭急焦恐的情緒已將他原本頗為堂皇的容貌扯變了形,他雙手緊緊抓住排竹的縫隙,明知無效卻情不自禁的大叫: “二弟、二弟,你找著逸兒沒有?你們爺倆倒是快點上來礙。”灘地上的白蓮以泣血般的雙眼望向謝青楓,而這位“青楓紅葉”的神色卻令她深感震撼了 那是一張多麼冷硬酷厲的面龐,陰沉中含蘊著對世間所有不幸的洞悉與了悟,仿佛他早就知曉了一切結果,悲憫於生死的變數,亦包容了生死的變數! 方豪和他的堂兄弟無視於河上的異狀,只全心全力的攻殺著謝青楓;一柄“鐵砧”在謝青楓手上,雖然起落如電,但只守不攻,他的冷靜與方家兄弟的狂猛比較,明眼人一看即知,他僅僅在等待著挑選一個適當的下手機會罷了。方烈呆呆的注視著微微晃盪、卻極其平緩的流水,摹然間有了頓悟,他趕忙曾聲吼喝:“這條河底下一定有古怪 雄兒千萬不可造次,你拿傢伙把竹筏砍散,或許來得及救人!”半趴在筏底上的方雄回應一聲,反手抽出斜背肩後的“紫鱗刀”,手起刀落,一片“咋噴”聲裡,捆系著竹筏的繩索已連續斷裂,當筏身散開,形成一根一根孤零的殘褐色粗竹筒時,它們仍未順水流去,依然在原先浮動的水面上旋動,慢慢地旋動!竹筏散開了,卻沒有看到人體浮現,不管是方逸或是他父親方魁,俱告不見蹤影!顫巍巍的站立在一根竹筒上面,方雄用力平衡著自己身體的重心,面容卻如死灰 一他非常清楚眼前是個什麼情況,人在陸上和在水裡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世界,人要呼吸,水底下卻如何呼吸?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就算閉息運氣的能耐再強,怕也挺不下去了! 枯候河濱的少女突然“哇”的一聲悲嚎起來,雙膝跪地,長聲泣呼:“爹,爹啊,哥哥,哥哥,你們怎麼不上來,怎麼還不上來?”方烈望著河水深處,而河水的顏色青藍得泛黑,像是大地裂開了這條幽遙不見底的隙口,拿一波輕濤淹覆這,把任何褻讀它的人都吸到了另一個空間 另一個無天無日,充滿了冷寂灰茫的空間……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這位方家的族長仿佛一下子變蒼老了,他沉重的揮揮手,嗓音暗啞的招呼:“雄兒,回來吧,你弟弟與姪子都沒有希望了……”抖臂騰空,方雄一個筋斗翻身落地,他兩頰抽搐,窒著聲喊:“爹,我們要為二弟和追兒報仇,便方家人死盡死絕,也必得拼掉姓謝的一半!” 方烈喉嚨裡起了一陣咕嚕聲,他仰天吸了口長氣,扁著嘴唇道:“他必定要扺命……雄兒,只可恨他一條狗命,怎頂得了我兒我孫的兩代人生!”這時,那從來到就一直不言不語的漢子,面容嚴肅的走了過來,朝著方烈哈了哈腰:“老爺子,時辰該到了,請容我這原是掠陣的角兒打一次前鋒,生死報知己,也不枉與方家三代交好一場!”方烈烯噓著道:“難為你了,金八,讓我們一齊同轉這道輪迴吧!”於是,臉色透青,唇角不住痙攣著的白蓮,猛一聲叱喝:“超兒、豪兒,都給我退下!”方豪與他堂兄方超聞聲之下,雙雙暴退,須刀和短鐵拐舞織成一面強勁的網幕以斷後,然而,謝青楓並沒有乖機追殺,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追殺的意思,光景倒像挑挑捏捏,隨時告可隨他之便的模樣。河水無聲,只是平穩又安定的向東流動,它像是永遠都這麼含蓄深沉,哪怕剛剛才吞噬了兩條人命,波光起伏間,甚至不帶起一圈額外的漣漪。方家人 方烈、白蓮夫婦、方雄、方超父子,另外加上方豪與方珍兄妹,六個人站成一個大略的圓,圓的中心,是謝青楓。叫金八的漢子並不是圓陣中的一員,他獨自走到灘地較為隆起的左側方向,那裡隔著圓陣約有丈許遠近。謝青楓拿眼睛估量過,位置正好是他背對著兩肩當中的死角。不錯,金八挑揀了一個好地方。方家人的六張臉,宛如六塊棺材板,不但又硬又冷,外帶著死亡氣息。謝青楓知道,現在才該是浴血搏命的關口了。 方烈目定定的看著謝青楓,語聲竟然平和得奇怪:“希望你能告訴我,你是使用什麼詐術坑害了我兒我孫的性命?”謝青楓咧咧嘴,道:“你先時說得對,這條河,河底有古怪,但卻不是整條河的河底都有古怪,古怪的地方只有靠近灘邊凹進來的一段。方前輩,此地名喚‘回水灘’,就是因為河水流經灘外,基於河床的奇特構造,形成了一道表面看不出的暗漩而得名,漩渦隱藏在水下,越往深處迴轉的力道越強;相反的,越近水面它的力道就越弱,是以這條河的河面看上去水波不興,流勢平穩;實際它卻是一個陷講,一個可怕的死亡絕地 只要你墜入水中,便少有生機。”鼻翅急速的抖動著,方烈又沉沉的道:“就算河流之下有漩渦,我孫方逸是被綁在竹筏上,劈散竹筏,為何卻不見人?莫非水下漩渦也能將一個牢綁在竹筏上的人都扯下去?”謝青楓極有耐心的解釋道:“不,竹筏的浮力大,又載承於水面之上,因此水下的漩渦對它的影響不強。各位也看到了,竹筏充其量只是在原來的水面緩慢迴轉而已。方逸被吸人漩渦,並非漩渦本身的力量,乃是令郎方雄那一陣亂刀砍劈的結果,竹筏砍散了,也跟著將捆綁方逸的繩索砍斷,方逸一朝失去系身附著之物,焉有不墜水下沉之理?” 身子一震,方烈困聲道:“你,你你……你是說……”點點頭,謝青楓十分抱歉的道: “不錯,我是說,是前輩與今郎方雄害死了方魁父子。”旁邊的方雄臉孔倏然扭曲,嘶吼如泣:“謝青楓,設計的人是你,毒肝肝毒手的人也是你,可恨你卻含血相噴,顛倒黑白,妄圖嫁禍於我爺倆,挑撥方家氏族骨肉感情。你,你簡直可惡到了極處!”謝青楓聳肩微笑: “勿須激動,方老兄,我僅在敘述一個事實而已。”方雄睜目哮叫:“你死了那條心,我們萬家人斷不會中你的離間之計!”擺擺手,方烈強自穩定著自己的情緒,聲調帶著抖音: “那竹筏……謝青楓,為什麼會忽然傾覆?”謝青楓平靜的道:“很簡單,筏底靠近邊緣三寸七分的地方,釘系有一根長索,長索隱于水下,拖延出十丈之外一個掩蔽處,由我的朋友暗裡掌握著,聽我號令,他只消用力一扯繩索,竹筏就會隨勢翻傾 順便一提,筏底邊緣三寸七分的位置,正是應合漩渦的特殊迴轉力道,最易於使筏身傾覆的落勁點。”吸了口氣,方烈響前的道:“原來你早就踩探好、計劃好了,我們卻似一群呆鳥,蒙著兩眼往你設下的圈套裡跳……”謝青楓頗有憾意的道:“老實說,我也不願把事情搞成這般淒慘模樣! 方前輩,是你們失言背信,逼迫我向絕路上走 ” 白蓮的“八角毒丹砂”便在這時一蓬赤雨般兜頭酒來,這“八角毒丹砂”於陽光之下,閃現著刺目的朱紅,有如漫空流竄的蠍眼;顯然是挨上即便要命的玩意;謝青楓並未如對方預期那樣抽身退避,他手中“鐵砧”橫翻,迎著酒來的毒砂猛進。“鐵砧”翻起的同時,一片如削的銳風突兀凝形反卷,這片銳風堅硬的程度,仿佛將空氣密集壓縮了,壓縮成一面實質的力道彈揚;飛襲的毒砂像是驟而受阻的蜂群,立時四濺紛散,漫無目標的跳動迸射,今得方家的圓陣馬上亂了陣腳,各人急忙走避不迭。謝青楓上身半屈,對準左方身側的一個角度揮刀,刀如電掣,光芒暴映,方超的一顆腦袋已滴溜溜拋上空中 光景倒像是他自己摸上鋒口的!勁風過處,金八的鐵鉤扁擔已摟項揮落,來得好快、好急、又好凌厲 金八,謝青楓知道他是什麼人,“大吉嶺”的股匪頭子,殺人不眨眼的惡煞;他率領的那群強粱,十年前在一場同道火併中遭至敗滅,金八失勢後便悄聲匿跡了。如今在此地出現,又恁般死心場地的為方家人類命,顯見落魄中是受到方家人的照顧!而不管怎麼說,金八仍是金八,狠勁狂態,不會稍減!謝青楓半屈的身子住起,“鐵砧”翻揚,金八的鐵鉤扁擔粹然由下擊之勢改為偏掃,只這一變,雙腿齊股以下已順著“鐵砧”刀口飛出,但是,他的扁擔一端亦掃上了謝青楓左臀,勾扯習揚,兩個人分成兩個方向滾跌。緬刀便在此刻仿若長虹流曳,攔腰斬向謝青楓尚在滾動中的身軀;謝青楓的身軀忽然伸展 向一個非常古怪又違反力道慣性的角度伸展,刀隨勢出,方豪的半爿面孔已“噗”聲彈起,鮮血噴湧裡,他的緬刀正好砍在謝青楓伸展身軀前的位置上!不似人聲的尖叫著,白蓮體與劍合 那是一柄小巧又鋒利的淬毒“竹葉劍” 青芒漾映間,有若一溜寒波,湧向謝青楓。 “鐵砧”暴落,煞如巨閘切封,勁力過處,白蓮硬被帶出三步。方烈的一對純綱虎爪,便在須臾間猛擊台罩;謝青楓不退不讓,身形倏縮向前,虎爪擦過他的背脊,刮出八道皮開肉綻的血痕,“鐵砧”便也深深切入方烈的腹部,深得足使方烈發出的爆號刺人耳膜,撼人心弦!於是,白蓮倒翻而回,“竹葉劍”恍似毒蛇的蛇信伸縮,將十三劍合為一擊,劍尖飄飛裡,涵蓋了敵人全身上下十三處至命的要害!謝青楓似乎不覺得痛(實則痛得要命),他的“鐵砧”在瞬息間,封住身體上下四周五個方位,由於刀鋒面積寬闊,這五個方位便完全阻擋了白蓮刺來的十三刻,在連串的刃器交擊聲中,白蓮迅速退後,謝青楓的“鐵砧”突兀自左肋橫斬,斬出的位置,恰是白蓮後退的立足點,仿若他早就度量妥了。白蓮沒有呼叫,只是踉蹌,再踉蹌,鮮血像泉水一樣從她胸口湧出,緩緩的,她向下跪去 方雄沒有過去探視母親,因為他知道人在什麼狀況下已經不必再探視了,結果總沒有意外的 他撲過來,勢同瘋虎。“紫鱗刀”泛映著金紫色的光華,在方珍幽幽的哭聲裡呼轟卷至,謝青楓卓立不動,目光凝聚,刀出身旋,已將方雄震退兩步。方雄歪扯著那張變形的面孔再度衝至,刀似奔濤,連連劈斬;而謝青楓的身形如柳絮般,隨著刀芒刃影飄浮沾飛,當方雄三十六刀一路使盡,正在換式易把的一剎,“鐵砧”便隨著這窄得不能再窄的空隙豎砍而進,兜胸將方雄劈出七尺之外。謝青楓的“鐵砧”又倏而反掄,“當”的一聲,重重把一柄雙刃匕首散落於地 雙刃匕首來自方珍,一震之力,竟將這位大姑娘震跌於地!寬利的刀口貼近方珍雪白柔嫩的頸項,謝青楓望一服那張淒楚悲絕又淚痕斑斑的慘淡容顏,猛然抬腕收刀,大步走開,更不理猶躺在那邊咒罵不已的金八,管自離去。河的上游,一塊不起眼的岩石後面,魏五郎現身迎近謝青楓,定是親眼目睹了方才那一場殘酷的拼殺,這位“一溜煙”竟然面青唇白,臉有悸色;他哈著腰急步過來,欲待攙扶謝青楓,卻被謝青楓拋肩推開:“沒這麼嚴重,伙計,我自己還走得動。” 看著謝青楓一身傷痕,血跡殷然,魏五郎不禁咋舌:“楓哥,為了我的事,可真辛苦了你……這身傷,夠嗆吧?” 謝青楓拍拍魏五郎肩膀,豁然大笑中灑步前行,只輕輕的丟下兩句話來:“我不是說過麼?五郎,朋友交來是幹什麼的?” ------------ |
俠盜來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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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赤陽鎮的石頭崖前面,古庄河的水潺潺的流向下游,河水清澈見底,水下面白凈凈的細沙,在淡綠色河水的衝流中,有如白玉又似奶水,是那麼的柔夷與細膩又富營養,河裡的群魚清晰可見而誘人。 石頭崖在赤陽鎮北面,筆架峰前面,就在石頭崖的半山腰地方,有一座青磚圍起來的城堡,人們都知道那是石頭堡,但到過石頭堡的人卻少之又少,因為石頭堡堡主“飛天蜈蚣”歐陽壯是黑道一霸一工湖上惹得起他的,還找不出幾個來。 火紅而不炎熱的太陽,才剛剛落下古庄河對面的山峰時候,一騎快馬,駕雲御風一般,衝進了石頭堡的那個三丈三尺高的大堡門,直到一個大廣場邊停下來,一個高大的虯髯大漢,背上背著一把牛皮鞘大砍刀,右腿一抬翻身落下馬來,早跑過來一個馬夫,接過馬韁繩,把那匹雪地胭脂大馬牽入馬廄槽上。 虯髯大漢扶一把背上大砍刀,快步走上大廳前的青石台階,雙手迅速在身上腿上撣一撣灰塵,雙腳在石地上跺了幾下子,又把頭巾也端正一下,這才昂首挺胸走向大廳上。 石頭堡的這座大廳,可真夠氣派,地上全是奶白色大理石鋪設,紫檀木雕花門窗上鑲著花色玻璃,大廳十分寬敞,擺設也夠齊全,除了一應桌椅全一色的棗紅木鑲白玉外,主廳中央靠牆,有個三丈長一丈高的檀木條桌,上面擺設的全是價值連城的瑪瑙翡翠古玩之類,其中一個笑彌勒,高可三尺,肚皮臍眼處,一顆閃閃發亮的大寶石,在三尺高的玻璃宮燈照射下,任何人一進入大廳,立刻會被那顆閃亮的寶石吸引住,論氣派,夠得上與宮殿爭輝而不遜色,講富麗,更可與王宮巨宅相比擬。 大廳上正要上燈,一個紫堂國字臉長髯大漢,ㄛ穿一件紫底白花罩袍,錦緞褲下面蹬丁一雙芝緞面鑲邊鞋,悠閒的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有兩個侍女,立在椅後,一侍女手拿鵝毛羽扇,輕輕的扇著,另一侍女,挽著衣袖,粉拳交互的輕搥在大漢那寬厚的肩頭,有聲又似無聲的搥得椅上坐的大漢微眯著眼露出痛快不足舒坦有餘的醜模樣。 這大漢,正是石頭堡堡主“飛天蜈蚣”歐陽壯,一個五十剛出頭的黑道梟雄。 這時候外面進來的虯髯大漢,早一大步來到歐陽壯的前面,雙手抱拳一禮,道: “啟稟堡主,屬下賀天鵬由棗縣回來了。” 歐陽壯眼皮不開,右手撫著尺半長的灰髯,微笑著;“‘撕破天’,你找張椅子坐下來說話。” “謝謝堡主。” “撕破天”是賀天鵬的外號,他才一坐下來,歐陽壯立刻問道: “棗縣那面可有了什麼消息?” “有,四方鏢局的鏢車,傳下七月初十上路,約摸著三毞可到小摩嶺。” “可是那楊剛親自押送?” 賀天鵬道; “僅只四方鏢局副總鏢頭石魁與兩個鏢師押送……”一頓之後,賀天鵬又接道: “這次四方鏢局的鏢不是車載斗量大宗物,只是一尊小小佛像,聽說十分不起眼。” 飛天蜈蚣歐陽壯一聽,突的雙目暴睜,冷凜的問;“押鏢鏢銀多少?” “五萬兩白銀。” 飛天蜈蚣捋著長髯,稍一思忖,道; “這事就由你去辦,等那石魁到了小摩嶺,暫不用收取他送咱們的那份銀子,先把他三人帶回石頭堡來。” “堡主的意思……” “我要看看是不是當年傳說的‘天竺佛’?” 賀天鵬一震,心中思忖,這“天竺佛”在江湖上傳言紛多,有的說這“天竺佛”內載著一個神秘寶庫,但也有人說拄“天竺佛”內記有一種武林中人人渴慕的武功絕學,但不論寶藏也好,武功也罷,單就五萬兩的押鏢費,已足以顯示這尊“天竺佛”的不同凡響了。 轉念間;當即躬身施禮,道:“屬下遵命。” 擺擺手,“飛天蜈蚣”歐陽壯道; “去洗把臉喝喝茶,等一會把他們幾個全找來,今晚我心情好,就在這大廳上喝個痛快。” 賀天鵬一聽,當即施禮稱謝,退出大廳。 當天晚上,石頭堡豪華大廳中,一張紫檀木八仙桌上,端上的盡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且尚有美女環侍,而這些美女,也全是石頭堡平日專娛佳賓,或者在買賣前後才出廳侍候。 座上除了歐陽壯與賀天鵬之外,尚有石頭堡總管“黑蝙蝠”卜在冬、副總管“飛刀手”齊中岳,其餘三人與賀天鵬一樣,全是歐陽壯的方面大將,那就是“俏郎君”白中虹、“粉面金剛”于上雲、“無影掌”宮雄。 歐陽壯端坐正位,其餘一邊兩人,八名侍女,交替著為各人加酒打扇,這時正有一道“五色鮮果煨燕窩”端上桌,一種七味俱全的香味,四溢而入各人鼻孔,不由令人瞇起眼來細細品評著那種香味…… 而香味不只是令在座的七人神怡,更令這座大廳正門外廊簷下那塊巨大匾額中藏的人,也自感垂涎欲滴…… 大廳上只見兩個美女,分把那碗“五色鮮果煨燕窩”分別替各人斟入碗中,“飛天蜈蚣”歐陽壯一擺手摒退八名侍女,這才慢吞吞的邊吃邊道: “四方鏢局這趟鏢,雖說只是一尊佛像,但乖敢說那絕不是一尊普通佛像,約摸著可能就是當年傳說中的‘天竺佛’。” 在座除了賀天鵬外,也只有石頭堡總管卜在冬與“無影掌”宮雄二人知道這“天竺佛”,因為他二人的年紀都在四五十歲之間,當年傳說這“天竺佛”曾經在江湖上引起一場拚殺,但“天竺佛”卻在那次以後,有如石沉大海而杏無一絲消息,不料這次四方鏢局卻接下這趟鏢,但不知是不是就是當年傳說中的“天竺佛”。 大廳上,七人熱烈談論著有關“天竺佛”的各種祕聞,而躲在門框上方匾額後面的“北地神偷”錢如土卻聽了個仔細,不由咧嘴笑了! 原來躲在那塊刻著“赤陽石頭堡”的匾額後面的,正是神偷錢如土,他這次摸進石頭堡,只是打算挖出條桌上那尊笑彌勒肚臍眼上的櫻桃般大的寶石,如今既然聽到“天竺佛”重現江湖,立刻決定盜取寶石以後,再去摸一摸“天竺佛”的底細。 要知道“北地神偷”錢如土,年已六旬,生得狀如冬瓜,頭大如鬥,上身粗圓,只是雙腿細短,頗似喜門獅子的大頭翁,尤其他那保護有加的細膩雙手,看上去比十七八女子的玉手還要纖細。 雖然他生得一付奇形怪狀,但他卻善於偽裝,江湖上知道北地神偷的人很多,但真正見過他本人原貌的人,那可是少之又少。 小摩嶺的官道上,正午的烈陽,火一般把路烤得直冒熱氣,附近崖子上,偶爾有一聲蟬鳴外,連樹葉擺動一下也沒有,靠近小摩嶺下面幾株老榕樹下,有一間大茅屋,緊接著茅屋簷,搭建了一個草棚子,棚下面的一張方桌邊上,正有兩個人在喝茶水,二人不時的朝著遠處望望,模樣似在等人,而這兩人,正是石頭堡來的“撕破天”賀天鵬與“粉面金剛”于上雲。 那于上雲方面大耳,鼻大嘴大,兩只門牙也大,只是倒鉤著往嘴巴裡倒,人說生這種牙齒的人,心腸狠毒,不過于上雲三十來歲,卻臉上無須而光不溜唧的,烏黑發亮的頭髮,被他整治得相當燙貼順服,只是扎了一條白絲帶,令人有著冷凜的感覺。 這時於上雲端著茶杯,喝了一口,緩緩有力的道: “聽到了吧!可是三騎快馬。” 賀天鵬笑道: “不錯,是三匹快馬。”說著站起身往草棚外伸頭望向遠方,而遠方尚未看到有任何影子出現。 這時于上雲也站起來走到草棚外,頂著烈陽,只見他手搭涼棚望過去,一面低聲道;“來了,是三個!” 也只是眨眼間的工夫,三騎快馬已風馳電掣般來到大茅屋外面,三人急促的勒住馬,賀天鵬與于上雲二人早迎上前去哈哈笑道: “副總鏢頭,久違了!” 四方鏢局副總鏢頭石魁,翻身下馬,領著兩個鏢師,隨于上雲賀天鵬二人走進草棚內,幾個人圍坐在那張方桌四周。 賀天鵬卻直拿眼睛望著石魁背在背上的藍緞包裡…… 石魁一笑,接過小二送上來的一大碗茶,先自“咕嘟”喝了一大口,這才緩緩自懷中摸出兩張洛陽祥和錢莊的莊票,上面載明各五千兩,一共是一萬兩,雙手往賀天鵬面前一遞,道; “這是押鏢銀中二成,共一萬兩,賀兄請收下,出個收據,石某還得趕著上路呢!” 哈哈一笑,賀天鵬道: “押鏢銀石兄先收著,敝堡主十分想瞻仰一下四方鏢局這一趟所保的鏢,所以特命兄弟二人,前來敦請石副總鏢頭走一趟石頭堡。” 石魁一怔,卻突見山道上來了一位白髯老者,擔了一擔西瓜,一頭闖進小草棚下面,隨手摘下破草帽,“呼呼嗒嗒”扇著涼,道;“娘的可真夠熱的,老漢的骨髓油全都被烤出來了。” 這老頭一擔挑了六個大西瓜,這時候他竟隨手抓起一個,一掌拍開,伸手邊掏著瓜肉往嘴里塞,邊還直喘大氣,樣子還真透著舒坦。 于上雲嘴巴一抿,高聲對屋裡小二道: “殺個西瓜送上來!” 那小二一聽,急忙走到老者跟前,笑道; “你這西瓜可要賣?”“一個一串錢,隨便挑。” 就見那小二拍拍掂掂,終於選了一個大的,就著方桌切開來。 於是,五個人拿起來就啃,石魁邊啃邊道:“歐陽堡主要看,石某自當走一趟石頭堡,只是這趟鏢有期限,恐怕誤了時辰,總鏢頭那兒石某無法交待。”“話是不錯,但賀某既奉命前來,如果碰壁,自也難以交差,石兄何不與我二人快馬加鞭,三五十裡路程,也不過一個多時辰光景。” 石魁知道無法推辭,因為“飛天蜈蚣”歐陽壯只要在這兒跺跺腳,遠在棗縣四方鏢局的房子全得晃三晃。 萬不得已,石魁對賀天鵬道;“賀兄既如此說,石某只有繞道一途,只指望歐陽堡主能體諒我石某入,石某就感激不盡了。” 賀天鵬哈哈一笑,道: “為了節省時辰,咱們西瓜下肚就上路!” 於是,一個大西瓜全入了五人肚皮,五匹快馬也立刻上道了,卻見草棚下面那個老人,不住的搖頭,自言自語的道: “上當了,我的乖乖孫。”一面緩緩站起身來,對小二咧嘴_笑,道: “小二哥,我這身老骨頭實在挑不動這擔西瓜,這麼辦,你替我看著,能賣就賣,不能賣你同屋裡伙計就吃了它,過些時候我再來。” 小二還在發愣呢,那老頭早已頂著他那個破草帽走出老遠去了。 老頭走的方向,卻正是奔向石頭堡的那面……一路他哼哼喝喝,似乎相當開心,但不知他有什麼值得恁般高興模樣。 天氣炎熱,大地又乾旱,像這種吸口氣都覺得心口發燙渾身不自在的三伏天,誰也不會無事晃盪在山野荒徑上,除非,當然除非不得已,就像“北地神偷”錢如土。 錢如土沒有神經病,他絕不會白白冒著酷熱天,擔了一挑西瓜送給賀天鵬他們五個人解饞擋渴,因為他自得知四方鏢局這趟保的是一尊佛像,他決定替石頭堡製造一項麻煩,如果順利的話,再弄上個十萬八萬兩銀子。 也不知錢如土是怎麼折騰自己的,因為當賀天鵬五騎快馬才翻上石頭崖的時候,錢如土也已正走出赤陽鎮,不過在他的臂彎裡,正夾了一個布包,他行走如飛,朝著石頭堡趕來…… 他心裡十分清楚,石頭堡堡主“飛天蜈蚣”歐陽壯不只是在這方圓數百里內坐地分贓,且是個黑道魔頭,這幾年他可能是在修行,因為凡是惹他不痛快的事,他也不再自己伸手料理,怕的是染污了自己雙手,他都是閒話一句,而由他的手下代勞了。 但如果要問這歐陽壯的真本事,恐怕還真的沒入知道,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活人從他手中溜掉。 就在石頭堡的大廳上,“飛天蜈蚣”歐陽壯斜靠在那張“唯他獨坐”的大太師椅上,捋著長髯哈哈笑道: “石魁,你坐你坐!楊總鏢頭一向可好哇!” 石魁急忙抱拳道: “托堡主的鴻福,總鏢頭還算順暢如意。” 打著哈哈,歐陽壯吩咐端些冰糖泉水,大熱的天喝上一大碗,保准暑氣盡消。 “聽說貴局子這趟保的是尊佛像,不知是否可以叫老夫瞻仰一下?” 其實他這句話等於是多餘,誰的心中都清楚,如果拒絕他的要求,除非四方鏢局關門。 不過放眼當今武林,大概除了他歐陽壯能不顧保鏢行規,可以中途攔鏢一觀外,已是絕無僅有。 石魁心裡一千個不願意,但衝著過去的規矩,四方鏢局已抽取十分之二的紅利了,歐陽壯再霸道,也不能厚顏奪鏢,眼前只盼這惡霸一看之後,馬上放人上路。 他心念間,廢話也不多說,當即大方的自背上解下包裡,就著那張八仙桌面上,把包裡一放就要打開。 卻見隨同石魁來的一個年輕鏢師,突然起身一攔,道;“副總鏢頭,中途拆鏢不太妥吧?” 石魁面露愧色,道: “石頭堡名震江湖,歐陽堡主又是一方霸主,絕不會讓咱們有分毫擔待,你且退下。” 太師椅上的歐陽壯,並不插嘴,只是眯著眼看著石魁。 當那年輕鏢師退回座位時候,石魁很小心的把包裡打開來,只見那佛像仍然密密的裡著一層黃緞布,模樣約有一尺高。 石魁抖動著雙手,又開始細心的解著那層黃緞布,他心裡明白,這一解開,要想再同樣的包法,恐怕十分困難了,因為那黃緞裡的十分細密而精巧,精細得看不出是包紮的一般。 慢慢的,石魁解開了那層黃緞布,卻使得在場諸人,甚至“飛天蜈蚣”歐陽壯也當堂一震,因為那佛身自頂至足,被一層粗細的白色絲綢所裱糊起來,就在那白綢的接口處,更印上十幾個印章,顯然到此為止,如果要拆開這層白綢,白魁勢難再交差了。 “飛天蜈蚣’’歐陽壯接過這尊古佛,先是在手上掂了一陣,微點著頭,道;“是玉雕的,絕非金銀古銅之類。” 就在他一陣撫摸之後,才緩緩道; “老夫已要求過看這尊佛像,如果再要逼問是何人之物送歸何人,顯然不近情理,不過這尊佛老夫是要定了。”. 他此言一出,石魁雙目暴睜,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跟隨他的兩個鏢師,也都“忽”的一下站了起來。 嘿嘿一笑,歐陽壯擺擺手,道; “你們放心,我不會從你們手中奪這尊古佛,因為石頭堡每年進帳,有不少是你們四方鏢局分來的紅利,老夫怎會搬石頭砸自己腳丫子的?” 一股冷汗殷殷自石魁額上滾下來…… 卻聽歐陽壯笑道: “石魁,你把這尊佛像收起來吧!”說著,把手中的佛像心不甘情不願的又遞向石魁。 石魁接過佛像,像拾回自己靈魂一般,急急用黃緞去包紮,但他卻再也無法包紮得如同先前一般的細緻,他手大掌大,像捧著個燙手山芋般,引得歐陽壯哈哈大笑。 卻見那年輕鏢師,隨之過來,算是勉強把佛像包紮好。 於是,石魁自懷裡摸出兩張各五千兩的銀票,雙手遞向歐陽壯面前,道;“歐陽堡主,這裡是一萬兩銀票,洛陽祥和錢莊的莊票,你請收下。” 歐陽壯手一攔,道: “這一萬兩銀票,我替你們三位分一分,石魁你收四千,他們兩位各三千,算是我拿銀子封住你們三張口。”他不等驚愕的石魁三人有何話說,立即又接道。” “有道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可是你們拿了我歐陽壯的銀子,絕用不著你們替我消什麼災或順什麼氣,僅只是把口風緊一點,該怎麼做,你們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石魁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這魔頭在弄什麼鬼,但眼下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卻又聽歐陽壯道: “你們上路吧,我不留你們了。” 外面太陽偏西,熱氣仍在,但比之石頭堡大廳來,外面的熱,還能叫人忍受,但同歐陽壯在一起……那味道只有石魁三人心裡清楚。 石魁三人縱馬跑出石頭堡,頭也不回的奔馳在去長安的官道上,那樣子就如同馬尾已著火一般,狂奔鼠突而去 三人也才繞過石頭崖,尚未踏上赤陽鎮通往西平的官道,迎面一個老者,頂一個半舊草帽,帽簷拉得很低,見三人騎馬過來,不由一怔,急忙閃身道旁,讓過三騎…… 塵土飛揚,怒馬狂嘶,老者一縱身落在官道中央,只見他目凸嘴鼓,細腿直往地上跺,口中自語道:“完了完了!娘的這下全完了,想不到歐陽壯會發了慈悲心腸,放走三人,且還未曾留下姓石身上的古佛!難道那尊古佛不稀奇?難道……” 老者正在思忖,突又聞馬聲狂嘶,從石頭堡那面,又縱過兩騎來,眨眼已到了老者附近。 老者急閃身道旁,雙騎已奔馳而過。 於是老者笑了,他心裡明白,歐陽壯想來個一手遮天,事先卻巧用這欲擒故縱,如今縱是已經縱了,只不知何時何地用何方法來“擒”了! 這老者正是“北地神偷”錢如土,他原打算巧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計,把自己裝扮成一只老黃雀,準備折騰一下歐陽壯,卻不料中途有變,看樣子他只得等在赤陽鎮,準備古佛回頭,他再下手了。 錢如土既追不上騎馬的,他只得退而求其次,仍按計劃去挖歐陽壯那條桌上面彌勒佛肚皮上的寶石。 仰頭望望天,似乎還早得很,不由一笑,返身朝赤陽鎮走來,這時候正起一陣涼風,從古庄河那面吹來,把路旁的柳樹條兒吹得擺呀擺的,也吹得錢如土一身輕鬆…… 走進赤陽鎮,進入一家大酒樓,找了個臨窗的桌子坐下來,錢如土要了兩個小菜,一壺二鍋頭,淺嘗慢飲,就等日頭落下坡的時候,他就要摸上石頭堡去。 他正吃得自在的時候,門口出現一個女叫花子,她扶著一個白髮蒼蒼老頭子,緩緩站到這家酒樓門口旁邊,那女的面貌姣好,看樣子不像是要飯的,因為她並未開日,也未伸手,只露出一雙靦腆的雙眸,凝望著進進出出的客人,只是那小二可惡,不時還衝著他們吆喝幾句”而使得錢如土心裡起疙瘩…… 也就在這時候,錢如土眼睛一亮,心裡不由罵道: “娘的!你小子也摸到赤陽鎮來了。”只見他隨手拿起一只竹筷子,隔窗抖手打去…… “嗖”!還真夠驚人的。 然而,正緩步走在街上的年輕人,卻身手矯健而又眼明手快,只伸手一抄,那只射向他屁股的竹筷子,已穩穩的握在他手中,極目望去,不由咧嘴笑了起來…… 卻見錢如土揮著手,正向這年輕人打招呼呢! 年輕人哈哈笑著,閃身走入這家酒樓。 只見這年輕人不過二十五歲,生得一付好骨架,六尺高的身段,只是顯得瘦了些,長方臉,一對灼灼有神大眼睛上面有一對斜飛劍眉,細柳高翹的鼻子,嘴唇有些俏而薄,一口細碎貝齒,雙手十指尖尖,腰身後面插了一枝二尺長的鋼杖,如果把他裝扮成女人,除了身高不像外,其餘的比女人還要像女人。 年輕人才剛剛屁股落坐,錢如土已招呼小二又加了一付杯筷。 “錢大爺,你怎麼摸到這兒來啦?”年輕人幹了一杯。 錢如土瞇眼一笑,低罵道, “來如風,上回咱們合作以後,你小子窩到哪個騷娘們懷裡吃奶水去了!害得我好一陣找。”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我親愛的錢大爺,你根本不用找我,因為我有上百口人要我替他們弄銀子花,每天只要太陽冒個頭,就得個三五十兩銀子開銷,不比你老輕鬆,吃飽喝足找個地方腰桿一挺,找周公去聊天……” “得得得,我說來如風,你就甭損我老頭兒了,眼下我正有一票,你可願意插上一腳?” 來如風正要夾菜人口,聞言一笑,道; “戶頭是誰?” “石頭堡的歐陽壯。” 來如風“噗”的一聲,幾乎把剛放入口中的黃炯牛筋噴出口外面,連連搖頭道;“我親愛的錢大爺,錢先生,錢祖宗,什麼人不好下手,你卻偏去捅馬蜂窩,我還不願那麼早就鳥朝上,要幹你自己去,我不幹。” 錢如土一聽,不由一撇嘴: “噴噴噴,我說來如風,你怎麼當起縮頭烏龜來了?年紀輕輕的甭那麼沒出息,你小子以為我老頭子活膩了,一心去敲閻羅殿的大門呀!我老人家若沒有個十成十把握,也不會找上石頭堡了。” 來如風開始有些心動,一連喝了三杯酒,夾了兩口菜,嘴一抹,堅定的道: “說吧!我抽幾成?” “老規矩,只要動上家夥一自們就五五分帳,不動傢伙,三七折帳。” 來如風搖搖頭,,不同意的道: “不!點子太硬,我沒有太大把握,弄個不好,小命就會賠上,’錢祖宗你是知道的,我丟了小命沒有關係,可是我那上百條活人,全都得斷炊,所以……” 錢如土不悅的道: “小子,下手的可是我錢老頭呀,你只不過替我斷斷後,清除後面追兵而已,有沒有追兵還不一定呢,你就想先給我老頭兒一悶棍呀!” 來如風連忙擺手道, “誤會誤會,我可愛的錢祖宗,你總得聽我把話說完再生氣嘛!” 錢如土把個笆斗般大腦袋一抬,、盯著來如風,道: “說吧,我在聽著你的餿主意呢!” 來如風把頭壓得低低的道; “咱們把行情稍稍變變,如果沒有追來,何妨二八折帳,我只要二成就行了。” 錢如土一聽,隔著桌面,伸手一巴掌拍在來如風的寬而瘦削的肩頭,笑道: “來如風,好小子,這就是你可愛地方,原來你是這麼的體諒我老人家,娘的就算有一天我躺進棺材板裡,我老頭子依舊是懷念你的……” 來如風抿嘴一笑,又接道: “不過嘛……” “沒有什麼過不過的,我老頭已經舉著我的三隻手同意你的決定了。” “不過要是有人追來,我得豁命替你老人家斷後,這個價碼也得變變。” 錢如土道: “怎麼個變法?” “四六折帳。”_ 錢如土一高興,雙手在他那胖嘟嘟的臉蛋上一揉,得意之極的笑指來如風道: “如風老弟,我可愛的小老弟,你可真會體諒我老頭子,哦!四六就四六,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來如風坐著連連作揖,道: “我替我那百多口人先謝謝你了。” 錢如土聽出來如風話中有話,當即一愣,來如風立刻笑嘻嘻的道;“我拿六成,也是要拿自己小命去拚的,錢老你說是吧?” 錢如土怒喝一聲,道; “是你個大頭鬼,合著我把東西取到手,你卻站在外面等著分六成,這是在啃我的肉,刮我的骨,我不幹!” 來如風卻心平氣和的道; “我說錢祖宗,合作不成仁義在,何必生這麼大的氣?這要是氣壞了身子,往後我找誰去合作?難不成我自己下手去……”來如風比劃了個偷東西的姿勢,笑接道;“這次既然說不攏,我就袖手旁觀,你一根毛也不損失,雖然我不幫你禦敵,你老放心,我會替你禱告上蒼,保佑你平安無事。” 天似乎全黑了,錢如土低聲對來如風道: “眼下你還得跟我走,等我把那件東西說給你聽聽,也好使你心中有個底兒!” 一口吃光碟中菜,來如風拍拍肚皮笑道, “走!我陪你走一段。” 錢如土正要付帳,卻又見那小二在門口對那伸手要小錢的女子與老人喝叱不休,卻見那老人直是彎腰作揖。 錢如土不由一拍桌子,高聲喝道, “算帳!” 門口那小二立刻換了一副嘴臉,笑容可掬的來到錢如土的桌前,陪笑道;“爺們吃好了?你這是……”小二搬指算帳,笑道:“一兩七錢五,爺們可真吃的不少。” 錢如土摸出二兩銀子,往桌子一放道: “不用找了。” 小二一喜,抓起桌上銀子往懷裡一塞,伸手就去收拾桌上殘餚…… 來如風巳快走到門口了,然而錢如土卻像是忘了什麼似的人就蹭了小二一下,彎腰拾起舊草帽與一個小包裡,也急急跟出酒店。 就在酒店門口,錢如土把他那付酒菜的二兩銀子連著手裡提的小包裡,全塞在那個女的手上,道: “拿著,快找個地方買些吃的。” 那女的一怔,等要開口謝謝,錢如土已經攙著來如風的手臂,走在十丈以外了。 來如風連頭也不回,只小聲道; “我的錢大老爺,我發覺你愈來愈沒有出息了。” 錢如土咧開大嘴一笑,道: “又叫你小子看到了,不過,你不覺門口那個老頭兒可憐?還有那女的……” 來如風咧開大嘴巴笑道; “閒話少說,你把盯上的東西說出來,也好讓我琢磨琢磨,跑了一天的路,我得找個地方歇著呢!” 錢如土大腦袋一晃,道: “二十年前,江湖上為一件古佛,擾攘了好幾年,最後突然沒有消息了,那時候你小子大概還在穿開擋褲子拉屎還不會擦屁股吧?” 來如風這時停下腳來,因為他發覺已走出赤陽鎮北頭,這不正是朝著石頭崖去的路嗎? “你小子怎麼不走了?” “生意沒談成,我跟你去幹啥!” “咦!你不想聽那尊佛的故事了?” 來如風又開始移動腳步了,但他卻急急道: “錢大老爺,我真的有點累,你老行行好,有話你就快點說,最好是長話短說,短話一句,或者是掐頭去尾留中間,總而言之,一言以蔽之,快說完了我也好找個溫柔地方舒舒坦坦的睡一覺呢!” “我的乖乖孫,看你冒出這麼一大堆,比起我要說的還多,不過我只要說出來,保准你又不睡了。” “我在等著聽呢!” “當年那可是傳說紛紜,一座佛像,有人說在這佛像上面,密密麻麻的雕著一套絕世武學,也有人說在那尊佛像上面刻著一處寶藏,不管怎麼著,那尊佛失蹤近二十年卻是實情,如今突然有人要把那尊佛送上長安城,押鏢的拿銀五萬兩……” 來如風問道: “是哪個鏢局子押鏢上路?” “棗縣四方鏢局。”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憑你的本事,應該是舉手之間的事。” “本來是舉手間的事,可是如今‘飛天蜈蚣’歐陽壯又插上一腳,我老人家就不敢輕易伸手了。” 於是,錢如土把所遇的情形,又詳細對來如風說了一遍,說完,他追問道: “怎麼樣,咱們還是老規矩,你幹不幹?” 來如風一聽,回頭就走,一面回道: “不幹!” 一把拉住來如風,錢如土急問道: “說不定那天竺佛就是當年傳說中的‘天竺佛’像呀,你小子經常鬧窮,這可是發財的大好機會呀!” 來如風道: “錢祖宗,說不定與確定是,話雖一句,可能就謬之千里,小可對於這種拿不准而又不一定的事,一向不幹,您老還是請吧!” 錢如土一咬牙,一跺腳,狠一狠心,就著月光,一手指到來如風的鼻樑骨,罵道: “小畜生!我服了你了,就你說的,四六分就四六分,這回你小子不會不答應了吧?” 來如風還在猶豫,錢如土又罵道: “別得了便宜又賣乖,送你件新衣,你以為我開布店!” 來如風道: “好吧!指望著你手腳利落些,不要被他們發覺,我寧願要個二八分帳。” 於是,錢如土把情形加以分析,決定每日在這石頭堡附近守著,早晚盯著去到長安的人,總會回來的,只要他們把“天竺佛”帶回來,二人就設法盜取了。 時已近子夜,二人已來到古庄河附近。 “你真還要摸進石頭堡去?” “如果我不把那顆紅不溜丟的寶石弄到手,我會茶飯不思,睡著了也會跳起來的。” 錢如太一頓,一把抓住來如風的領口,沉聲道: “老規矩,可不能照新的折算呀!” “老祖宗,你快請吧!你說咋就咋嘛!” “娘的,這還差不多。” 錢如土可真夠快的,只那麼一縱身,人已不見影蹤。 來如風一笑,仰聲道; “別叫狗咬到了!” 然而月光下,夜影中,已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古莊河邊的蛙鳴與附近草叢中的蟲鳴外,就只有隱隱擊柝聲,從不遠處的石頭堡中傳來。 錢如土摸到石頭堡附近的堡牆邊,隨手自腰裡摸出一個套頭面罩,把他那顆鬥大的腦袋套起來,只見他後背貼牆,雙手高舉,手掌攀著稍稍突出的地方,雙腳交互盤蹬,像一只猿猴般,只幾個移動,人已翻上那三丈三尺高的堡牆上面。 他那裡才剛剛站定,斜刺裡衝來兩個黑影,朝著錢如土的身上撲來。 錢如土似早有備,翻手抖出一把白粉,兩個黑影早馴服在他的跟前不動了,原來是兩只巨犬。 這時候石頭堡中,除了堡門下面兩個堡丁在那兒閒話家常外,所有的人全都睡下了,就連大廳上,這時也一點燈光都沒有。 錢如土鬆動一下雙肩,暗中搓搓手,遛著牆邊摸到大廳前面,突然“嗖”的一聲,又有兩只巨犬衝過來,錢如土又是一把白粉灑過去,兩頭巨犬立刻垂頭喪氣,夾著尾巴往暗中遛去。 錢如土心中暗喜,一閃身摸近大廳那排雕花鑲玻璃門前,只見他雙手稍一用力,立刻就知道門閂部位,只是稍加撥弄,那門早被他打開來。 錢如土閃身進入大廳中,先是蹲在門邊,遠望過去,就在那三丈長的條桌上面,正中間有著一束紅光,在外面微微的月光照射中,正發出誘人的光芒…… 錢如土不由嘴唇蠕動,兩只細手十指互搓,有一股無法抑制的衝動,促使他熱血沸騰。 終於,他已適應這大廳上的黑暗,不就是和自己前時間摸進來的一般無二嗎?一切的豪華擺設,全沒有變動。 錢如土開始舉步朝著條桌上的大肚皮笑彌勒佛像前摸過去,只是當他到了條桌旁的時候,他發覺條桌比他的人還要高。 於是,他移過一張太師椅,彈身跳在上面,他笑了……那三尺高的大彌勒佛像,可真是光滑可愛,其實錢如土的長相,他的那顆大頭,胖嘟嘟的上身,兩眼一瞇,嘴巴一咧,不就是一個活彌勒嗎? 錢如土真想連那尊笑彌勒一齊帶走,但他心裡明白,他這是在老虎嘴裡未拔牙的,“飛天蜈蚣”歐陽壯如果知道他錢如土把腦筋動在他頭上,保不准真會敲碎他這一身老骨頭。 錢如土雙手在嘴上哈哈熱氣,然後又習慣的把兩只手掌在身上磨蹭一下,這才緩緩的伸出右手去挖那大肚皮笑彌勒肚臍眼上的大紅寶石…… 錢如土先是慢慢挖,但卻滑不溜丟無法著手,不得已,又伸出兩個指頭去夾,但也不能使那顆閃閃發亮的寶石稍動分毫。 於是,錢如土自懷裡摸出一把細長小刀,就朝肚臍眼挖去,用力的挖去…… 那寶石動了…… 但就在寶石稍動的一刻,突然間,“澎”的一聲,緊接著一連幾聲“咻咻”…… -------- |
第02章
“咻”聲中,錢如土哈著大氣張口無聲的“啊”了一聲,一陣錐骨鑽心的痛,逼使錢如土奮身騰躍,縱身攀住懸掛的一盞玻璃宮燈。 這時他才看的真切,那張太師椅背上正插了一把三尺多長的鋼刺,自己大腿上的傷,約摸著是中了那玩意兒,真是僥倖,如果自己站在地上,自己這條老命也就報銷了。 錢如土摸摸肩頭,娘的正有一只箭插著,那佛像附近地上,也有幾只箭落在那兒。 這只是轉眼間的事,錢如土哪敢稍停,咬牙忍痛,幾個起落,入已穿過大廳攀到堡牆上面,回頭看去,大廳上已是燈火通明,正有幾個堡中大漢,舉著火把與鋼刀四下找人呢! 錢如土剛翻過城堡,早有兩條人影在兩頭巨犬前導下,撲出城堡而來…… 衝出石頭堡,錢如土痛的嘴巴嘶嘶響,腳下卻不敢稍慢,他御風駕雲般繞過石頭崖,斜刺裡一頭撞入古莊河邊的矮樹林中…… 錢如土胖臉上豆大的汗珠子往外冒,但他卻極為熟練的從懷中掏出一包傷藥,急急的把右大腿內側的傷包紮好,這才把肩頭上的箭拔出來,也上好藥。 望望天空,辨了一下方向,衝著石頭堡方向狠狠的吐了口濃痰,抹頭往赤陽鎮東邊走去。 錢如土走的似很輕鬆,因為他心中十分明白,這檔子事他該做的已經全做了,餘下的那全是來如風的工作,他用不著,也不必要去操心。 錢如土說的一點也不錯,因為來如風還真的適時粉墨登場了…… 就在錢如土一搖一晃的走不過半裡路,石頭堡那面,早衝出兩個巨大黑影,朝著赤陽鎮方向追來,在兩條黑影前面,兩只黑不溜粗的巨犬,吆吆吠著奔來。 這時候蹲坐在路旁巨石上的來如風,嘴巴里正哼著赤陽小調;“七不來嘟幾呀, 八不來嘟幾呀, 月下那個佳人俏不來嘟幾呀! 張君瑞跳牆會鶯鶯呀! 七不來嘟幾呀, 八不來嘟幾呀!” 突然間,從月影中閃出兩頭巨犬,只一個縱撲,已衝向大石上面,兩眼森森發光,猛向來如風咬去…… 來如風根本沒有動,他甚至連眼皮也不抬,隨手揮出兩巴掌,就那麼準確的擊中兩頭巨犬鼻尖,就聽兩聲“嗷嗷”尖叫,只見兩頭巨犬翻滾到巨岩下面,竟不辨方向的狂奔而去…… 立刻,就見巨石前面站了兩個彪形大漢,月影下只見當前一人手握彎月緬刀,透著一股逼人氣勢,月光中雙目如炬,直不愣的怒視著岩石上的來如風,另一個站在這人稍後面,披著一件長衫,卻未扣起來,露出腰上插的一排半尺長尖刀,繞腮短髭中森森牙齒外露,顯出一付欲找人拚命的樣子。 兩個人看來都相當黑,尤其那個使緬刀的大漢,在他那一身全黑的短扎打扮中,更顯得黑不溜粗地。 雙方這一照面,彼此稍作打量,那使緬刀大漢冷凜之極的道: “娘的皮,瞎了兒的狗眼,竟敢把主意打到石頭堡的頭上來了,說,你是哪裡冒出來的下三濫!” 來如風搖著頭笑道: “嘖嘖,真算得大家子風度小家子氣,說出話來像崩屁,臭不死人也燻死人,怎麼的,老子不能坐在這石頭上撒尿哇,難不成這石頭也是你們石頭堡的寶貝?” 突聽另一個厲喝道: “卜總管,看樣子他們來了兩個以上,咱們哪有時間在這兒同他耍嘴皮,先抓回堡裡看堡主怎麼發落!” 冷吼一聲,姓卜的一掄緬刀,狂風般騰空而起,半空中九道冷焰凝于一束刃芒,既快且狠的揮向來如風的頭上。 來如風動作驟閃如電,就在刀芒光燦燦的下面,幽靈般斜飛五步,當他人一站定在巨岩一邊的同時,手中已多了一只二尺長的鋼管,“咻咻咻”!就見那只通體透亮的鋼管,在來如風的手中急速的轉動,敢情是那麼的輕鬆而又瀟灑,就聽他咧嘴一笑,道;“我的兒,一照面打譜就想要我的命呀!” 姓卜的正是石頭堡的總管“黑蝙蝠”卜在冬,兜在岩石下面毗目欲撲的黑漢,乃是石頭堡副總管“飛刀手’’齊中岳。 卜在冬一招劈空,正自一愣,卻又聽來如風那麼不痛不痒的一句話,不由咆哮道;“狂妄匹夫,看卜大爺今晚怎麼收拾你!” 突又聽岩石下面的“飛刀手”齊中岳道: “小子,冒個泡一土個口風,讓爺們掂掂你是何方神聖,也敢興風作浪到石頭堡來。”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我看免了吧,人的名兒不如手上的”兒,就算道出名和姓,仍免不了一戰,不過……” 緬刀一指,卜在冬喝道: “不過什麼?” “不過我猜得出來,二位八成是在抓小偷,偏不巧碰上我這個倒霉的,合著你們正事不幹,想拿我去繳功而濫竽充數啊!所以我想給二位個忠告,因為我也不是什麼省油燈,真要動上家夥,保不准二位就得為石頭堡盡忠,為歐陽壯盡孝?” “王八蛋,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卜爺面前口出狂言!” 來如風平舉著手中二尺長的錚亮鋼棒,喟然嘆道: “我乃是一番推誠至腹的好意,二位何必執迷不悟,盡忠盡孝也得選個黃道吉日,找個死得其所的地方,如果二位這時候揮揮手,抽屁股一腳?你東我西,如今正是時候。” 可千萬別執迷不悟,要知道,一朝失算小命完蛋!” 齊中岳在岩石下早暴跳如雷的罵道: “我操你先人,你是什麼東西,光景全在嘴皮上賣弄軟功,你小子想唬誰來著!” 來如風雙肩一聳,嘴一撇,道: “我可是好話再三說,唇幹舌也焦,算得是以禮相讓了,這往後全看二位的表現了,不過真的豁起來幹,也是二位逼出來的。” 卜在冬重重一哼.緩步逼近來如風,一臉寒霜道: “少來這一套,仁義道德的說法我聽的多了,有不少後面全是男盜女娼,就像你……” 緬刀帶出一股強勁的冷焰,“咻”的一聲斜劈而上,只要看那種矯掄暴斬的勢子,變幻莫測的涵蓋著大片空間,就知道卜在冬真的使出全力而欲置來如風於死地了。 來如風口中“厲害”二字吐出,人已暴彈而起,狂飆搖盪中,手中鋼棒“卡”的一聲,自兩端各暴彈出兩把雙刃尖刀,就在他半空中翻越卜在冬的頭頂同時,那支鋼棒兩端的尖刀,交織飛旋,凌厲異常的帶過卜在冬的肩頭。 卜在冬一刀劈出尚在中途,發覺來如風那麼輕靈的彈起半空,正準備錯身上砍,不料寒光已近頭頂,來不及揮刀迎住,頭一偏,卻是右肩頭陡然一股刺骨錐心的痛疼,緬刀再也握不住,“噎啷”一聲跌落在岩石下面…… 於是,一股鮮血湧出卜在冬的肩頭……摀肩暴退,卜在冬已竄落岩石下面。 並未打聲招呼,“飛刀手”齊中岳在卜在冬中刀同時,為了阻斷來如風的追擊,抖手打出兩把飛刀,卻被來如風就那麼連揮兩下,全撥打於地,嘿嘿一聲冷笑,來如風把他那柄兩頭尖刀的鋼棒在手上飛快的旋轉幾匝,氣定神閒的道: “我的乖,流血的滋味總是不太好受,這就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雖稱不上老人,但卻句句實言。” “飛刀手”齊中岳鼻孔冷哼,緩緩褪下外衫,露出一身短扎,半尺寬的腰帶上,明晃晃的一排飛刀,一步步逼近大岩石前面來…… 於是,來如風又笑了: “怎麼著?脫了衣服幹嘛?” 摀著肩頭的傷口,卜在冬雙目上翻,望著舞弄手中鋼捧的來如風,問道: “小子,你可是姓來?” “怎麼著?你奇怪?” “你叫來如風?” “不可以?” “狗操的,原來是老偷兒的保鏢,怪不得你小子這麼狂妄!”卜在冬說過以後,這才對一旁的齊中岳道: “這小子有名的心狠手辣,千萬小心,不能著他的道。” 驀地一聲怒吼,齊中岳一沖而上,半空中抖手打出兩把飛刀,而在飛刀尚未沾到來如風身上以前,又見兩把飛刀銜尾追去,細看,四把刀的方位全不一佯,因為四把飛刀的刃芒,明顯的是個直立的菱形,光景是連來如風的退路也全阻住…… “噗哧”一聲嘻笑,來如風手中鋼杖靈如出洞毒蛇,快得直如追趕流星,巧得不能再巧,就那麼一連圈點中,鋼杖與飛刀製造出碰撞火花,脆聲連連中,四把飛刀全被撥砸於地。 來如風紋風不動,他在撥落四把飛刀後,看的真切,因為齊中岳藉著上撲之勢,又自腰上拔出兩把飛刀。 他不等齊中岳拔刀在手,鋼杖一收暴推,鋼杖頭上的那只雙刃尖刀直如火星真君雙目中間的那顆冷芒,點向躍登上巨岩的齊中岳咽喉。”一迎一推,眼看齊中岳必死當場無異。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 就在岩石下卜在冬的驚叫中…… “啊”的一聲,齊中岳剎住上衝之勢,及時的平身後翻,就聽“嘶”的一聲,齊中岳猛然又落在岩石下面,他歪歪扭扭打了個踉蹌,胸前短衣開處,一條尺長血槽,正往外灑出碧血一溜,他那圍在腰上的半尺寬頻,“嘩啦”一聲斷落在地上,連著他的褲子也將落下來,卻被他伸手撈住褲腰,急急的挽了個結,算是沒有當場出醜。 來如風氣定神閒,“卡卡”兩聲,他那鋼杖兩端的尖刀早又縮進鋼管中,鋼管往後腰一插,露出一口貝齒,笑瞇瞇的瞅著巨岩下面狼狽不堪的卜在冬與齊中岳……他不在意的拍拍兩手,又撣一撣身上…… 卜在冬膜目欲裂,惡狠狠的對岩石上的來如風罵道: “來如風,眼下你似是很得意,也值得你洋洋自誇,不過你不要忘了,你替你自己製造了一個大簍子,往後你別想再有好日子過了。” 來如風大怒,破口罵道; “放你媽的屁,你這把年紀是不是白活了,你這幾句話是場面話呢?還是找話碴打退堂鼓?以你石頭堡大總管的身份地位,也會冒出這句鳥話,何不回家去替你女人洗腳丫子。” 卜在冬怒道: “我這是在提醒你小子,有什麼不對?” 來如風冷然一笑,道: “你有什麼值得咋唬的?你以為歐陽壯在道上的勢力就想來壓我姓來的?哦呸!有一天我總得找上石頭堡去掂一掂‘飛天蜈蚣’是個什麼東西!”一面又指著岩石下二入厲喝道; “江湖上二位也算是個角色,想不到長了一身女人骨,軟塌塌的沒有一點男子漢的味道,真是丟人丟到他娘的姥姥家去了,合著不如快找那歐陽老兒哭訴去。” 齊中岳氣得暴跳如雷,破口罵道: “黃日小兒,口不擇言,老子饒不了你,你等著爺們抽你筋扒你皮挫骨揚灰吧!” 卜在冬也咬牙道; “來如風!你神氣吧!只要你能露出面,就有入會把你送上西天,你應該知道,天底下報復的手段是五花八門的,也是層出不窮的,除非你……” 不等卜在冬“完,來如風咯咯一笑,道: “二位的意思打譜是叫在下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可是在下哪有那種閒情逸致,套句二位的話,報復的手段五花八門,而我自不願叫歐陽老兒抓住找的尾巴而為自己製造不安,本來嘛,我願意,也原想交二位個朋友,放二位一馬,千不該你們把我來如風三字抖出來,抖出我的名和姓沒關係,可是我不得不為他人著想,否則豈不太自私了!” “誰?”齊中岳問。 嘻嘻一笑,來如風道: “天下約摸著都知道,有我來如風,就會有錢如土,我二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也因為前生有緣的關係,所以今生二人湊在一塊,幹起”兒來也是相得益彰而水到渠成,如果我替他製造無盡的,也是要命的麻煩,二位想想,這豈是交朋友之道?” 卜在冬一驚,顧不得肩頭流血,目注來如風道: “你,你打算斬盡殺絕不成?” 於是,來如風的鋼捧又現手中,冷然道: “怎麼樣,你以為我來如風是吃齋念佛不殺生的好人,還是開善堂的大善人,幾年來江湖上的‘神愉俠盜’之名響徹雲霄,但卻有誰見過他們的廬山真面目的?” 卜在冬身子一抖! 齊中岳冷汗涔涔! 二人一個是肩傷,另一個肚皮幾乎開膛,而鮮血尚未凝結,卻因幾句閒話,幾句要命的、自覺痛快的話,而招致即將命喪黃泉之危。 二人這時已並肩向後緩退,但口氣仍然強硬的道: “來如風,你簡直欺人太甚,合著我二人同你拚了。” “噴噴,這才算是硬漢,硬角色,有骨氣,不愧‘飛天蜈蚣’調教出來的殺手家將,不過二位可得有始有終,咬緊牙苦撐下去,甭半途洩氣而讓我下不了手。” 齊中岳跺腳“咚咚”,破口罵道; “來如風,我的兒,你簡直猖狂的可以,真是欺人欺到頭上撒起尿來了,你不用滿嘴放屁,諷刺入骨三分,娘的你要殺人滅口,何不就此動手,還在那兒耍的什麼嘴皮!” 卜在冬似是不願就此作鬼,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灰發抖顫的道: “來如風,你那塊招牌早掛在黑道上晃盪,居然在我們追捕賊愉的時候,又是無怨無仇的情況下,便要殺害我二人的性命,難道你是頭野獸!” 來如風冷然嗤之以鼻的道; “娘的,人嘴兩片皮,全是你的理,無怨無仇,說的多中聽,一開始打譜就想要我命,而我又一再的導之以禮,卻換來是攔腰一刀,二位是拿我當龜孫王八呀!”只見他又是瀟灑的舞了幾下鋼棒,“嚓”的一聲,藏在鋼捧兩端的兩把雙刃尖刀又彈露在外,月光下,夜影中,兩把尖刀閃著陰冷的寒芒,眨眼間鋼棒一揮,來如風冷冷道: “**養的該上路了!” “慢點!”卜在冬忙以手製止,因為他相當清楚,來如風只要一出手,二人全得躺下去。 來如風戛然而止欲撲的身形,面無表情的道: “可是有什麼狗皮倒灶的後事要交待?” 卜在冬臉色青白不分,月光下透著一股子難堪味道,他似是在刀口的刃芒上,突然悟出了道理來,眼前他與齊中岳二人誰也沒有再拚的能力,而來如風卻又是那麼輕鬆的像等著宰小雞一般要拿他二人開刀,這就是明敞著技不如人束手束腳,如果在這時候稱英雄充好漢,無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心念間,當下對來如風一聲苦笑,道: “閣下,今天這個台我二人算是坍定了,當然也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認了,請問,除了死以外,可有別的辦法轉緩的?” “噌”的一聲,鋼棒兩端尖刀又彈回捧內,來如風當即冷笑道: “說說看,怎麼個轉緩法,我這人見不得幾句甜言蜜語,只要不叫我受騙上當,打個商量倒也無妨,不過我得醜話說在前頭,一旦要被我發現既吃虧又上當,我的報復手段二位還不知道吧,先割掉舌頭,再敲碎腦瓜。” 卜在冬當即道: “姓卜的向你保證,今晚之事算是沒有發生,我二人守口如瓶,就算見了歐陽堡主,我也只說是遇到武功高強的幪面人,二人受了傷,幪面人也遠去了。” 來如風“呸”一聲,道; “他娘的,你這是拐個彎叫我放人,你拿老子當熊。” “難道你有更好條件?” 來如風一笑,嘉許的道: “上路了!上路了!要知我是贏家,喊價碼開條件應由我來,哪有輸家的份兒!” 他一頓之後,又道: “這樣吧!我呢,家口大,吃閒飯的人又多,每天我為了這些永遠填不完的肚皮窮折騰,就拿眼前來說,玩刀拚命為著何來,還不是那上百日的肚皮……” 卜在冬正要開口,齊中岳怒聲喝道: “來如風,別他娘的扯爛蛋了,”來說去你是想弄幾個銀子花花,你這是偷搶不成換個手法來敲詐……” 卜在冬一笑,道: “開個價吧!” 來如風哈哈笑道: “好!有好的開始,這交易算是成功了一半!我呢,也很清楚二位也是受人使喚為人賣命的可憐人,獅子大開口是會嚇二位一跳的,約摸著這個數吧!”來如風伸出一巴掌。 灰濛濛的月光下,卜在冬一看,不由道: “五十兩?” 來如風陡然收回手來,哭笑不得的道: “我的媽呀!二位的命也太賤了吧?只值那麼五十兩?再說這五十兩對我來說又管個屁用,還不夠我送小費的。” “五百兩?” 來如風搖搖頭。 齊中岳怒喝道: “難道是五千兩!”卜在冬卻在喘著大氣。 “一個崩子也不能少,二位不要忘了,這可是二位提出的條件,是二位活命的條件,成與不成我可不在乎。”說著,他那根鋼棒“嚓’’的一聲,又見兩端出現尖刀。 卜在冬一咬牙,道: “好,五千兩銀子算是敲定了,你“我們如何交銀子,你又怎麼取銀子,何日何時何地?”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我一向都非常信任我的客戶,因為我在交易期間總是以他們為衣食父母,再說嗎,我這個人又是個急性子,什麼事全不能放在心上發霉發酸發臭,愈快辦愈安心,所以咱們這樁生意還是原地成交的好!” 齊中岳破口罵道: “放你媽的屁,爺們這是出來捉小偷的,你見過誰抓小偷還要帶上五千兩銀子的?” “稍安勿躁,怪我話沒有說清楚,對不住!對不住!” 卜在冬追問道: “那就快說清“吧!”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我就在這大石頭上候著,你二位快到石頭堡去取,不論你們是回去偷也好,騙也罷,甚至向歐陽壯藉支而來個寅吃卯糧,我都不管,只要湊足五千兩銀子送來就成。” 卜在冬、齊中岳二人對望一眼,暗中一打眼色,卜在冬當即道: “好!我二人回去就湊銀子,這兒離石頭堡也不過五六裡光景,約摸著不出一個時辰,銀子一定送到。” “二位真大方,也夠慷慨,不愧道上混的朋友,快些回去吧,先得把傷弄好,然後把銀子送來就成了。” 來如風邊說著,緩緩坐了下來,那樣子透著清閑而令人覺得他是在等人的模樣。 於是卜在冬與齊中岳二人互攙互蹭的奔石頭堡而去。 來如風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露齒一笑,沉聲喝道: “錢老頭,你該出來了。” 一陣簌簌聲傳來,錢如土已瘸著走來; “好小子一爾可真勢力,你看東西沒弄到手,竟把錢祖宗喊成錢老頭,娘的也不怕天打五雷劈。” 嘻嘻一笑,來如風道; “沒弄到手沒關係一自們再去弄,總會把它弄到手的。” 一陣搖頭,錢如土道: “那玩意是不賴,只是防護的機關太厲害,如果不是我躲的妙,老命早完蛋了。” 來如風道: “做咱個鳥,這次我陪你去,你只管專心盜取,一應機關由我來應付,保證不讓你掉一根鳥毛。” 錢如土雙手一拍,哈哈笑道: “好小子,你可真叫鬼靈精,這真是我錢如土有眼有珠,打著燈籠把你小子找來合夥,走,咱們這就去。” 來如風道: “你這傷……” 錢如土一笑,道: “肩頭上一箭,射在骨頭上,大腿上一矛,掃去一塊皮,小鬼的鎖人鐵鍊一抖,發覺我老頭還有陽壽幾十年,所以連血也沒有流多少。” 來如風一拉錢如土的手臂道: “錢祖宗,你可要多活上幾年呀,因為我太年輕啦!要找你這種夥伴還真不容易呢!” “那就要看你小子往後的表現了。” 一路繞道而行,不一刻已到了石頭堡牆外。 二人找了個死角,翻身縱上堡牆,早發覺石頭堡內正在調兵遣將,就中一個國字臉長髯大漢,正是“飛天蜈蚣”歐陽壯,只見他先招呼兩人走出石頭堡,然後他氣衝牛鬥般大敞步帶著十幾個壯漢也走出堡門,朝著二人走的方向,保持著半裡的距離追去。 石頭堡內看來又趨於平靜,只是這種平靜是暫時的,且又充滿了緊張,因為石頭堡的堡門口,正有七八個手持鋼刀的壯漢在梭巡著。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立刻閃身攀到大廳,大廳上早已燈火盡熄,迎面條桌上,那座三尺高的笑彌勒大肚佛像肚臍眼上的紅寶石,依舊發出閃閃的光芒,那紅光,就如同笑彌勒肚皮內在燃燒著熊熊的火光。 錢如土一打手勢,一前一後摸到那丈高的條桌前面。 來如風一看,笑著對錢如土附耳道: “你可是老糊塗了,何不乾脆把這彌勒佛搬走,那該多省事。” 卻不料錢如土急急搖手,小聲如蟻的道: “這彌勒佛不能動,一定有更厲害的機關。”說著,伸手指指箭的方向與長矛的來路。 來如風伸手拔出鋼杖,示意錢如土快動手。 攀上太師椅,錢如土換了個臥姿,立刻動手去取那顆火紅的寶石。 也就在那寶石又被錢如土拔弄動搖的時候,只聽“嗖嗖”與“咻咻”之聲,緊接著一陣“叭叭”擊打聲,轉眼”兩支長矛與十二支長箭,全被來如風撥打於地…… 適時的,錢如土一嘻,道: “走啦!小子。” 就見兩條人影,鬼魅般一閃而竄出大廳,早聞得大廳後面有人高叫道: “什麼人,站住!” 然而,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卻縱身上了堡牆,抄原路又來到古庄河的矮林中。 錢如土喘著大氣,席地而坐,把個鴿蛋大的紅寶石捧在手中,迎著林梢灑下來的月光,眯著眼瞧個沒完。 來如風一笑,道: “錢大爺,你在這兒慢慢欣賞吧,我去去就來。” 錢如土一把拉住來如風,道: “你要上哪兒?” “收銀子去呀!” “收他娘什麼銀子?” “二條人命折換的五千兩銀子呀!” 錢如土大不以為然的道: “娘的,越來我老頭越不了解你了,你說,你這是窮急了呢?還是財迷了心竅!五千兩銀子也值得你去拚命?你可知道,石頭堡這回高手盡出,而且歐陽壯武功又高不可測,你這不是明敞著去上刀山,還以為自已是上寶山呢!”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你的目的已達,我的銀子未收,五千兩銀子沒有你老的份,你是看了眼紅,怕我一發了財,就不理你這窮朋友了是吧!告訴你來如風絕不會的。”他一頓之後,又道: “我看這麼辦,你還是老地方等我,比較起來安全些,我把帳一收,咱們再碰面,怎麼樣?” “還他娘的怎麼樣呢?告訴你我不走!” 來如風道: “那你待在這兒幹啥?” 錢如土有些傷心,道: “等著替你收屍呀!我的乖!” “呸呸呸!你這是在咒我呀,告訴你我死不了。” 錢如土道: “誰能替你打包票?” 來如風身子一縱,半空中發話: “誰也沒有我自己的包票來得可靠!” 眨眼間,他已失去蹤影。 其實錢如土對於來如風來說,他摸的十分清楚,而來如風自己也知道,石頭堡堡主歐陽壯的武功,可能是高不可測,但若要想攔住自己,怕也不是簡單的事,因為自己的輕功正如自己的名字--來如風,而來如風的下一句,卻正是去無影,他歐陽壯真的能把自己留下來,他得認真的露兩手出來。. 月影似乎西移的很快,因為被來如風站過的那塊巨岩,已被西邊一排密林的黑影遮擋住了,灰濛濛的月光,卻照在林梢上面,酷似為一大片樹林披了一層白紗。 當來如風縱身攀上一棵老松樹的時候,遙望十丈外的巨岩前面,卜在冬的右肩頭包紮著白布,另一人卻不是“飛刀手”齊中岳,雖然距離稍遠,看不清來人面貌,但那人的動作相當利落,而齊中岳肚皮受傷,也許他傷重未來吧,但那人絕不是齊中岳卻是肯定的。 突然間,卜在冬揚聲道: “來如風,你該出來了,卜某人是持意奉送五千兩銀子來的。” 另一人也道: “不錯,只因敝堡副總管受傷重,特由在下陪卜總管來,你可以放心出來了。” 來如風悠閒的窩在樹權子上,一付好整以暇的樣子,他心中明白的很,你們這群王八操的還以為老子是頭混豬,娘的到時候少一個舖子也不行。 就在卜在冬二人交互一陣呼喝之後,來如風尚未現身之前,雙方一陣僵持中,從石頭堡方面,陡然間像狼群般竄出十條人影,剎時間集中在岩石前面,這些黑衣人的身法犀利,動作迅速,人手一把鋼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顯然是“飛天蜈蚣”一手調教出來的殺手。 這幹人才剛站定,突然間,像天外撲擊而來的巨雕一般,就見一個長髯飄飄,五十上下的大漢,紫堂臉上盡是寒霜,在他的紫袍拂動中,一把灰髯飄浮如柳。 這人才剛剛站定,正要開口,來如風已在林梢枝椏上哈哈一笑,道: “人都到齊了嗎?” 卜在冬望著“飛天蜈蚣”歐陽壯怔怔的沒有說話…… 夜梟般的一聲哈哈怪笑,“飛天蜈蚣”歐陽壯仰頭望著叢林,冷諷道;“十年江湖平靜,如今出了妖精,不知道行如何,就想興風作浪。” 林中來如風凝聚一股強勁的真氣,沉聲道: “十年江湖不靖,早就有條蜈蚣,仗著一手毒活,專門坐地分贓。” 歐陽壯一聽,忽然哈哈大笑,使得林鳥驚飛…… 來如風突又接道: “如果我是你歐陽大堡主,我一定笑不出來。” 笑聲突止,“飛天蜈蚣”歐陽壯喝問道: “什麼意思?” 來如風一聲尖笑,道: “因為在來某肚子裡,正有一件歐陽堡主急欲知道的消息,而且這件消息可是有其一定的時間性。” 歐陽壯一怔,道: “什麼消息?” 來如風像一頭出林小鳥般,陡然連翻三個筋斗,落在地上,雙腿連環縱彈,身如飛鷹落岩般,又登上那塊岩石,只見他人一落到岩石上,衝著岩石下的卜在冬道: “拿來了嗎?”伸出右手就要收銀票,同時他的一雙劍眉上挑,炯炯眼神含威。 卜在冬回望歐陽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飛天蜈蚣”歐陽壯冷冷一哼,道: “真他娘的潑皮一個,小鬼也敢向閻王伸手。” 來如風懾人的目芒,使得卜在冬一哆嗦,來如風卻戟指卜在冬道,“這麼看來五千兩銀子你未曾帶來了?”突然他嘴角一牽,對歐陽壯道: “來某暫時撇下這事,先同歐陽堡主談一樁買賣如何?” “買賣?小王八蛋我同你談什麼買賣?老子是來送你上鬼門關的,難道你不知道?” 來如風一笑,道; “這一點,我來某人十分明白,但如果這件買賣沒有談成,甚至連說出口的機會也沒有,我的石頭堡主啊,你一定會知道,我來如風是死不瞑目的呀!因為我看不得我的石頭堡主有太大的損失啊!” “飛天蜈蚣”歐陽壯大怒,道; “我有什麼損失?誰敢動我分毫?你他娘滿嘴胡謅,胡說八道,可是藉機找詞想要我開脫你的死罪?” 來如風無奈的道: “好吧!既然你大堡主不懼上當,不怕損失,我又何必多此一說呢!” “飛天蜈蚣”歐陽壯似已聽出話中有話,當即追問道;“好!那你小子就日吐真言,如果不假,或可放你一條生路。” “不不不。”來如風急忙搖手,道; “堡主,我這個人視財如命而重於命,換句話說,我是要錢不要命,只要你肯花幾個銀子,我自會把這項對你十分重要的消息說出來,至於你放不放我一條生路,就無關緊要了。” “飛天蜈蚣”歐陽壯破口罵道: “王八操的,孫猴子保唐僧走過八十六洞,洞洞出妖精,娘的你小子是哪個洞裡走脫的妖精!”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我這消息可是有時間與空間限制的,搞砸了我可不負責的。” 歐陽壯粗聲的道: “那你就快說!” 搖搖頭,來如風道: “沒談好價碼,未收到銀子,我是不會說的。” “你要多少?” 來如風伸手一巴掌,道; “這個數,不多吧?” “五十兩?” 來如風幾乎捧腹大笑起來,擠著一臉笑意,道;“我的歐陽老祖宗,來如風又不是叫花子,五十兩在你大堡主而言,打個噴嚏,不痛不痒,你怎麼說得出口?” “你要多少?” “五千兩。” “他娘的,一句話就要五千兩,你拿我歐陽壯當驢。” 來如風急搖手,道: “千萬別生氣,生意不成仁義在,消息我不賣了。” “飛天蜈蚣”一嘴牙幾乎咬碎,一狠心,沉聲道;“好!我給你五千兩,如果我發覺你小子在誑我……” 來如風急急道: “那就快點,來某收了銀子,絕對不走,仍然在這大石頭上坐著,等到我的消息證實不假,真正的童叟無欺,才會心安理得的離去,否則就算我拿了堡主銀子,花起來也是不會舒坦的。” “給他五千兩銀票!” 歐陽壯話聲一落,立刻間,走過一個留著山羊胡四十多歲的漢子,自懷中摸出幾張銀票,仔細的選了一張,心不甘情不願的遞向岩石上的來如風。 來如風笑瞇瞇的接過銀票,左手拿著,右手伸指在銀票上彈了兩下,小心的折疊起來,塞人懷裡,笑嘻嘻的又伸手對卜在冬道: “拿來吧!卜大總管。” 卜在冬一看,真是哭笑不得,卻聽來如風道: “你可是手頭不方便?沒關係,我不是早說過了,藉支呀,寅吃卯糧總比挨刀好多了吧!” 突聽歐陽壯冷哼一聲,道: “再給他五千兩!” 卜在冬一聽,轉身對歐陽壯一揖道; “堡主……” “不用說了,銀子事小,這個跟鬥石頭堡栽不起!” “屬下該死!” “飛天蜈蚣”歐陽壯一擺手,卜在冬立即退向一邊。 ““吧!銀票你也撈到手了!” 笑嘻嘻的一抹嘴,“噌”的一聲,捏了一把清鼻涕,來如風先是自言自語的道: “娘的賺錢恁地不易,除了擔驚受怕,還要受那風霜之苦。”一頓之後,這才對怒目逼視的歐陽壯,道: “堡主啊!你實在不該來此一趟,如今我那夥伴八九不離十的又摸進石頭堡你那石頭窩裡去了,他是不得到他要的,不會甘心的呀!” “飛天蜈蚣”歐陽壯與一眾石頭堡的人一聽,不由俱吃一驚,彼此對望一眼。 歐陽壯破口罵道; “好小子,你是在本堡主面前撒謊啊!江湖上傳言,俠盜神偷,焦孟不離,你會為這區區五千兩銀子而出賣朋友?明打明你在撒謊。” 來如風深長一嘆,道: “我原是不該出賣朋友,可是那老小子每次買賣盡佔我便宜,我的歐陽堡主,我與那錢偷兒的感情全建立在利益之上,對於他這種利害當頭六親不認的老不死,我來如風早就一忍再忍而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如果是你大堡主遇上這種朋友,說不定早給他‘卡’抹脖子了。”來如風伸出右手,作了個殺頭的樣子。 然而,“飛天蜈蚣”歐陽壯在聽了來如風的話以後,嘿嘿一陣冷笑,道: “想不到你俠盜與神偷之間,也會磨擦出火星來,你們那裡狗咬狗一嘴毛,黑道上的朋友有福了!哈……” 來如風苦笑,道: “我的堡主,你大駕回堡吧,晚了說不定那老小子已得手了,那時候可與我來某不相干系了。” 突然,“飛天蜈蚣”歐陽壯厲喝一聲,道: “圍起來!” 像一群荒塚裡的幽靈般,十個黑衣人在刀光閃閃中,把個巨岩圍在中央,卻聽歐陽壯沉聲道, “白中虹與宮雄二人也留在此,姓來的想逃走,就下重手砍了他。” 只見他一擺手,帶著卜在冬與另四五名黑衣勁裝大漢,飛奔石頭堡而去。 來如風好整以暇的在那巨岩上踱著四方步,他心情愉快,因為他懷裡真真切切的塞了一萬兩銀票…… 不過,躲在附近的神偷錢如土,卻在暗罵來如風十八代老祖宗,就差沒有大聲罵出口,因為他把來如風剛才罵他老不死與撕不開的交情,說成了一錢不值,你想他會不把來如風恨得老牙痒痒的! -------- |
第03章
來如風站在岩石上,左顧顧,右盼盼,突然揚聲道: “如果我要撒鴨子走人,娘的皮,我真擔心會殃及池魚,叫你不要來,你卻偏不聽,以我看嘛……” “無影掌”宮雄暴喝一聲,道: “娘的皮,你在咋唬個鳥!”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聽說你姓宮,約摸著必定是石頭堡的四武士之一了,如果我這裡拍屁股走人,‘飛天蜈蚣’會不會罵你是個無用的東西。” 卻聽另一面的白中虹冷笑道: “今晚你還想走,只等堡主轉來,一併送你與那三隻手搭檔著去見閻王。” 來如風卻不溫不火的道: “乾脆我坐下來等吧,約摸著半個時辰足夠了。”來如風緩緩往下蹲,突然間,他指著石頭堡方向驚叫道: “乖乖,那是什麼?” 圍在岩石四周的人,極目望去,有的甚至提起腳跟望過去,但什麼也沒有看到! 也就在眾人一怔之間,半空中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真是一群豬!” 圍在岩石下面的黑衣人舉刀不及,而來如風卻躍過他們的頭頂,只是幾個起落,人已在十丈以外。 白中虹第一個叫上當! 宮雄卻雙掌交錯,急追而上,口中還不住的罵道: “來如風,來潑皮,你還想走出爺的手掌呀!” 來如風的身影,似有似無的只在宮雄的前面五六丈遠晃動。而宮雄卻不停的叫罵,白中虹就聽聲辨位的追了下來,三人腳程之快,雖飛鳥也難以比擬。 一連的翻過幾個小山頭,古庄河的水聲早已不聞,甚至連那如帶的河流也早已看不見,而一條淙淙山溪,從高山直流向山溝下面,九株老松樹胍枝盤根的互纏在這條山溪的怪石中,好似鍾馗爺的那張臉。 這時候,山頂上似已冒出魚肚白,些微的光線冒出在碎碎的雲端旁。 宮雄與白中虹二人就是追到這幾棵老松下,不見了來如風的蹤影。 抹著一臉汗珠子,宮雄對白中虹道: “我操,咱們這是在什麼地方?” 白中虹四下里看看,搖搖頭道: “娘的至少離石頭堡二十餘裡了,這裡荒涼得很,姓來的又能躲在什麼地方。” 宮雄道: “我看算了,就算追上他,不定咱們放不放得倒他呢!” 白中虹也有些氣餒道: “看看姓來的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真難叫人猜得到他是老幾?”一面緩緩往一塊大石上坐下來…… 天已經大亮了,天空中那幾塊薄薄的雲彩,在強烈的日光中早已化為烏有,看來今天又是個烤人的大熱天。 但就在這時候…… 就在白中虹坐的那塊大石頭上…… 白中虹一躍而起,指著石頭對面不遠處坐著喘氣發愣的宮雄狂叫道: “宮兄你看!” 一個箭步,撲到大石前面,宮雄望向大石頭,只見石面上淺淺的,草書著幾個字: “來如風不打沒銀子仗!” 宮雄摸著大石上的字,惡狠狠的道: “他娘的咱們被耍了!” ※ ※ ※ 赤陽鎮的南面,古庄河的鯉魚灣河面上,一叢蘆葦中,搭了一塊跳板,幾只老水竹插在水下面,把那塊三丈來長的木板架著,有一只獨艙小舟,緊緊的系在那兒,這時候正有一個六十來歲,頭大如鬥而四肢纖巧的白髯老者,蹲坐在船尾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卻端了一個洗菜筐子,人就蹲在跳板上,洗著籮筐內的青菜。 細看那船尾坐的老者,在那船尾用竹蓆支起的兩丈來寬的涼棚下,身前擺了一把細瓷茶壺,幾只茶杯,除了一只盛著涼茶外,其餘幾只全都倒扣著。 這老者不就是神偷錢如土! 只見他斜靠著身子,在那光滑見影的甲板上,翹起一只腳丫子,伸著右手大拇指,使勁的在搓著,搓得他毗牙咧嘴,眼眶含淚,光景是在承受那既舒服而又鑽心的癢,而左手中,正把一個鴿蛋大的紅寶石,迎著棚外斜射進來的陽光,看了又看,不時的抖肩一笑,那樣子可真是自在,只是當得意忘形,偶爾觸動肩頭或大腿上的傷,他會老眉一皺,輕“啊”一聲! “錢爺!來叔怎麼還不來,會不會出事啊?” 錢如土頭不轉目不移,仍然把玩著那顆大寶石,漫不經心的應道: “那個小王八蛋,提起來我就一肚皮冒氣,背地裡他可把我老頭子罵慘了,娘的,怪不得我時常會心跳加快,原來全是他在背地咒罵我老人家。” 年輕人嘻嘻笑道: “錢爺,來叔可不是那種人,如果錢爺真的有個三不長兩不短的,我敢說這世上最傷心的除了我小三以外,大概也只有來叔了吧!” “呸呸呸,你他娘不會吐點好樣的,什麼三不長兩不短的,想把我老人家咒死不成?” 小三咧嘴一笑,道: “錢爺,我可是盡說大實話,我小三哪天不祈求上蒼,叫錢爺你福壽康泰,活的比壽星老還久,還長……” “還要萬事如意,要什麼全手到拿來!” 說話的是來如風,一頂舊草帽,天藍絲綢長衫,前擺掖在腰裡,露出一雙薄底鹿皮快靴,風塵僕僕的跳到小船上來。 小三剛剛洗完菜走回船上,一聽來如風的聲音,一扭頭,來如風已到了自己身邊,他不由一嘻,跟著來如風走到船尾,一面道: “中午吃餃子,小三切了一顆大白菜,半斤韭黃,羊肉斤半,蔥花姜末花椒水,來叔喜歡多放麻油,我特意放上四兩,另外還給來叔弄了幾斤女兒紅,你陪錢爺喝著,小三再慢慢把船撐到鯉魚灣的老柳林里,釣魚也好,睡一覺也罷,絕對叫錢爺與來叔二位安安靜靜的不輸畫中老神仙。” 來如風拍拍小三肩頭,道: “這頓餃子聽你這麼一說,就知道好吃,去弄吧,來叔真的是餓了。” 於是,來如風來到了錢如土的身邊: “嘖嘖,我親愛的錢大老爺,怎麼會弄的全身五顏六色,還痛嗎?” 錢如土看著蹲下來的來如風,細手指一指來如風那細長鼻樑,咬著牙,道: “我說來如風呀,錢大爺可沒有拿你當外人,怎麼的,合著你淨賺了一萬兩銀子,我卻叫你在背後罵成了不是人,你說,你這是什麼意思?嗯?”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你以為我真的在罵我可愛的錢爺呀,我只不過在折騰石頭堡那幫龜孫子們的謀略上面加了一些應景的佐料而已,哪會真的罵你老?” 錢如土不依的道: “是我老人家親耳聽到的,豈容你小子耍賴!” 來如風一笑,道: “既然錢老不依,也罷,小的認罰,挺熱的天,本來火氣就大,可不能再讓錢老火上加火,那會有傷身子骨的。” 嘻嘻一笑,錢如土道: “這還差不多。” 來如風扭著屁股坐在錢如土對面,一面笑道: “怎麼個罰法?” “拿來!” 來如風一怔道: “拿什麼?” “你懷裡不是有兩張銀票嗎?一人一張。” 來如風連忙打躬作揖,道: “不成不成,只有這一點,錢大老爺可得多體諒,這些銀子早就不屬於我的了!” 錢如土收回手,自言自語道: “又是老話一句拿來搪塞,娘的真不知你大把大把的銀子送到哪裡去了,問你也不說,什麼玩意!” 來如風一笑,一面掏出個瓷瓶,道: “我這兒有些理筋修骨生肌造血的丹丸,名字好象叫龍丹,我揣在懷裡一直未曾用過,看錢老傷的這樣,比傷在我自己身上還叫小來難過……”一面倒出幾粒,立刻散發出一股芬芳的香味,來如風對錢如土道: “你張口,把這幾顆吞下去。” 錢如土無奈的道: “真貴呀,幾粒龍丹折價五千兩呀!”好象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幾粒龍丹吞入腹中。 於是,錢如土把那顆鴿蛋大的淨光紅寶石遞在來如風的手中,一面呵呵笑道: “他娘的,一看到這玩意兒,什麼傷痛全忘了。” 來如風接過那顆寶石,迎著日光看了又看,愛不釋手的嘖嘖稱羨道: “我的乖,日光一照,像個小太陽,何止萬道霞光,這可算得是無價之寶了。” “可不是嗎?比皇帝老兒頭上戴的那個藍晶晶的要值錢多了。” 來如風邊看邊問道: “你看能值個多少?” 拍一拍光禿的大腦袋,錢如土道: “這可說不准,有道是貨賣識家,不過十萬八萬兩銀子一定會賣得到的。” 二人正自說呢,小三早端過一張方木板,支起架子,安放在草棚下面,緊接著,熱呼呼一大盤羊肉水餃,端到板上面,杯子盤子小碗和筷子,外上一大壺女兒紅。 來如風就著船邊,洗了把手臉,立刻坐在木板旁,於是二人也不推讓的吃喝起來。 小船解繩了,小三那麼輕輕的把小船朝著鯉魚灣深處幾棵老柳樹下劃過去,…… 蟬鳴,加上黃雀的尖叫,也算一曲單調的合奏,湊合著陪伴柳樹下、小船尾的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而他二人卻正吃喝得津津有味呢! 有道是,餃子就酒沒飽沒醉,來如風算是折騰了一夜,如今這種吃法,對他來說,真是比下館子還自在。 舉著酒杯,來如風望望柳樹下打盹的小三,對錢如土低聲道: “錢老,小三跟在你身邊也有三年了吧?” “三年零兩個月。” “難道你還不打算收他做關門徒弟?” 叼著羊肉水餃,錢如土嗚嗚啞啞的道: “慢點來,慢點來!” 來如風不以為然的道: “錢老,你都六十冒頭了,還說慢來?你看小三有什麼不好的,白淨淨的,五官方正,十指尖尖不比你的差,你看他捏的餃子多巧,這三年來你盡叫他練把式出苦力,從末看他皺眉的,這種徒弟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錢如土望了一眼岸上樹根旁坐的小三,道: “幹我們這一行的,看起來有些對不起老祖宗,但認真說來,如果伸手的時候,先把良心放中間,又有什麼對不起老祖宗的,不過,難就難在不少我們這行的,昧著良心,好壞不分,摸一些不該摸的銀子……”他咽下口中羊肉餃子,又喝了一口酒,接道: “所以說,要想當我錢如土的關門徒弟,他必需是具備了本領第一德性至上的修為。” 來如風道: “你傳他本領,我負責幫著調教他的德性。” “通”的一聲,錢如土放下酒杯,指著來如風的眉心: “你可是怕我錢老頭一旦完蛋,你少了個搭配的?” 來如風急忙搖手道: “多心!多心!錢老冤枉我了!” ※ ※ ※ 這天天氣還真夠熱的,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在酒醉飯飽以後,就著船尾草棚下面的席“板”而眠,這一睡直睡到月上柳梢頭。 錢如土剛醒過來,來如風巳伸個好長好長的懶腰。 只見他咧嘴一笑,道: “又見人有精神馬又歡,精神飽滿勁頭足。” 錢如土一伸手,道: “再施捨錢爺幾粒龍丹如何?” 來如風嘻道: “可是藥效神奇?” “一覺醒來不痛了,一定是你那龍丹的功效。” 來如風一聽,一面慢慢自懷中摸龍丹,邊苦笑道: “早知這龍丹這麼靈光,還不如給你一張銀票呢!” 一面又倒了幾粒,交在錢如土的手掌,卻見錢如土如懷至寶般掏出一個小絲絹包起來,自言自語道: “本來嘛!吃虧就是佔便宜。” 搖搖頭,來如風道: “錢老,你打算把那玩意送到哪裡脫手?” 錢如土稍一思忖,道: “咱們弄來歐陽壯的心愛物,那個老小子必不甘心,約摸著他一定會派出高手,一路布到長安城,他娘的咱們給他來個南轅北轍,一路往東,遠去汴梁城,那是個大地方,比較容易脫手,這也叫南京買馬,北京配鞍,歐陽壯再有通天本領,也不會想到咱們去了千里外的汴梁城吧?” 來如風道: “好!你說咋就咋,上一趟汴梁城,正好順道往我老家走一趟。” “你是哪裡人?” “小地方孟津南面的來家集。” “兔子不拉屎的窮地方。”錢如土咕噥一句。 來如風一笑,道: “眼下你有傷不便,不妨歇上兩天,我呢,去把這萬兩銀票送出去,你老是知道的,我身上見不得有兩個,要是不快點送出去,心裡著實不舒服。” 錢如土擺擺手,道: “去吧!我候你三天,願你平安歸來。” 走在船邊看看月色,來如風招手把小三叫到跟前: “小三啊!錢爺身子骨不舒服,這可是你小子表現的機會,好好把握住,保不准錢爺一高興,就會收你這個關門徒弟,往後你小子就等著吃香喝辣了。” 小三連忙一揖,道: “來叔照顧小三,小三心裡透著感激,錢爺年歲大了,就算來叔不交待,小三也會細心伺候他老人家的,並不敢渴求接錢爺的衣缽。” 來如風一笑,拍拍小三那寬寬的肩頭,道: “好好幹,有你的好處,誰叫咱們是小同鄉呢!” “來叔,你好走!” 來如風走了,他走的很快,從赤陽到荊關,他人還未到寶山呢,一萬兩銀票全散光了。 如果有人間來如風這萬兩銀票是如何散的,恐怕除了來如風自己外,連錢如土也不知道。 這天來如風來到寶山城,只見寶山這地方雖然城門不高,還不到兩丈,但城內相當熱鬧,因為這兒是丹江輸出內地土產的必經之地,有許多貨東商賈,全住在寶山城的大商號裡,只等貨物出手,然後再採辦自己要的,裝船也好,上馬車也罷,總是在這寶山地方為集散地,當然,少不了許多販夫走卒之流,也會在這寶山地方住上幾日。 來如風正午時分,來到了寶山城門口附近一家小客店,他自己夠節省的,只要了半斤酒,一個拼盤,另外一大碗蒜汁涼面,顯然他沒有想在寶山住下來的打算,只是隨意的填飽肚皮就上路。 來如風根本未曾注意這家小飯店是個什麼名字,只是發覺有人在吃飯,他也就隨便走進來了。 也就在他吃到一半的時候,像下餃子般,噗咚咚走進四五個彪形大漢來,只見這五個彪形大漢中間,更有個粉面鼠臉的年輕人,看樣子不過二十出頭,雙眉三角,雙目下垂,鼻嘴倒是生得端正,手上一把銀骨折扇,走起路來腳跟先杵地,穿一件西湖緞淺藍長衫,自詡風流樣的走入這家小飯店。 店小二早迎上前去,哈腰點頭直往里里讓…… 卻見其中一個彪形大漢,伸手一推小二,冷喝道: “把你們管帳的二小姐叫來,等我家少爺問過話後再把灶上的大小姐叫出來,今天我家少爺可是專門要嘗嘗她姐妹手藝纔來的。” 店小二不敢 嗦,立刻往櫃檯跑去。 其實他恨本不用跑向櫃檯,因為坐在櫃檯內的二小姐早已聽見,更看的清清楚楚,只是她卻把頭一甩,看也不多看一眼。 店小二看著這光景,直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候正在吃喝的來如風,這才細細打量櫃檯裡面那叫二小姐的,心下不由喝聲採,好一個風情萬種的尤物,她那玲瓏體態,凝雪般臉蛋,勻稱的骨肉,那模樣大概屬於天上仙女之流,人間哪得幾多見。 突然間,那個咋唬的大漢一拍桌子,罵道: “怎麼還不過來,真惹火了老子們,一把火燒你娘個鳥蛋精光。” 適時的,從後面急步走出個五十出頭老者,抖著雙手,來到六人坐的正中桌子前,連聲道: “對不住,對不住,不知是郝大少來到敝店,多有怠慢!” 一把拉住老者,姓郝的大少嘿嘿笑道: “王老頭,本大少來了好幾趟了,也照顧你不少銀子,怎麼你那兩個閨女連正眼也不瞧我一眼。” “郝大少爺,她們全都少不更事,你可要多包涵。” 只見那大漢又一拍桌子,道: “沒什麼好包涵的,快把她姐妹倆叫來!” 王老頭搓著手,道: “她們一個在灶上忙,一個在櫃上忙,實在沒有時間來陪大少爺,還請……” “啪”!一嘴巴打得王老頭口吐鮮血…… “爹!”王二小姐從櫃上一衝而出,急急去扶跌在地上的老父。 這時候許多客人一看有人動上手,有良心的,放下銀子就走,不少白吃的,來了個混水摸魚,眨眼之間,十幾張桌子的飯館子裡,只剩下一個客人在吃喝,而他,就是準備趕路的來如風。 這正是應了那句俗話,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來的巧還要碰得著,而來如風正是巧之又巧的正好碰上這碼子事,如果他這時候抽腿一走了之,他就不是了。 一陣冷而又冷的奸笑,倒吊著眉的郝大少,款步走到王二小姐身後,伸手一把拉住王二小姐小臂,道: “看你理不理本少爺。” 王二小姐正在扶他跌在地上的老父,不妨被郝大少一把抓住,真是急怒交加…… “住手!”二門裡走出了王大小姐,只見她身上圍著圍裙,素雅端莊,一副賢淑巧婦模樣,邊擦拭著手,急步走近郝大少面前,冷冷的問道: “你要幹什麼?” 哈哈一笑,郝大少道: “這下子可好,姐妹花全來了,走吧,陪本少爺喝幾杯。”一面又高聲叫道: “小二,上菜!” 王大小姐喝道: “郝大少爺,請你放手,我們這兒是飯館,可不是你大少爺家開的怡紅院,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青樓胭脂。” “飯館同妓院,所差無幾,別那麼自詡高雅。” 突又過來兩個彪形大漢,伸手就要抓王大小姐…… 突然,聲音不知來自何方,但每個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一群王八蛋!” 幾個彪形大漢“呼”的一下,全站起來四下看。 郝大少更怒形於色的罵道: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在罵人!” 但幾個人看來看去,除了只有來如風一人外,別無他人,難道是他? 就見兩個大漢,雙手扠腰,來到來如風面前,一個大漢把腳踩在凳子上,嘿嘿笑道: “我操,你大概是外地來的驢頭吧,不識寶山郝大少!” 來如風正要夾菜,突然間.他快不可言的把那雙筷子變換了個方向,“噗”的一聲,兩支筷子全插人那大漢的大腿裡,弄了個洞穿,而來如風也破口罵道: “去你媽的!” 只聽“啊”的一聲,那大漢踩在凳子上的腿,再也伸不到地上,他雙手捧腿,淒厲的大叫,就那麼一條腿彈回到自己人那面。 血,已自他那黑長褲向外流出,那雙筷子卻牢牢的嵌在肉裡面,大漢就那麼狠不下心把筷子拔出來。 立刻,郝大少丟下王二小姐,父女三人立刻折到櫃檯裡面,而郝大少卻破口罵著來到來如風的面前: “你姐的熊,耍狠耍到你家大少爺頭上來了,說,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王八蛋?” 來如風抹抹嘴巴,隨手掏出一塊碎銀子,往桌上一放,冷冷一笑,道: “聽說你家是賣人肉的!” “你小子管得著?” “那一定很有幾個了!” 郝大少大怒,暴退一步,手中銀扇一揮,道: “做了他這個不長眼睛的。” 來如風急忙搖手,道: “等等,等等,咱們總得把事情弄弄清楚,再開打呀!” 郝大少道: “先揍活人再說。” 來如風一笑,道: “好!不過我可得醜話說在前頭,我這個人只要一動上手,最後的收場只有兩種!” “什麼收場,又是哪兩種?” “所謂兩種收場,就是要命不要銀,或者是要銀不要命,兩種方法,任擇一種。” 只聽其中一個大漢破口罵道: “這王八蛋明明有意攪和少爺的美事,還有什麼好說好講,先放倒地再說。” 那大漢一聲喊打,除了腿上插著筷子的大漢痛得頭上直冒汗珠不能參戰外,其餘四個竟一哄而上,看樣子想用肉牆把對方壓倒再按倒地上揍活人了。 也就在四個大漢正伸手撲上,突然間,各人只覺眼前白芒一閃,緊接著一連幾聲脆響.四個大漢全都摀著噴血的大嘴巴,嗷嗷叫著跌出丈外,一個個吐出一大口鮮血,而血中還有許多碎齒。 來如風出杖收杖,動作迅捷瀟酒,二尺鋼杖插回後腰的同時,他已緩緩站起身來,邁步逼近一臉驚慌的郝大少。 “你要幹什麼?” 嘴角一咧,來如風道: “我在想,是先挖出你一對眼珠子呢?還是乾脆把你那白花花的腦子掏出來。” 郝大少緩步後退,身子後仰,不住的搖手道: “不,不,不,你不能這樣,我……” 來如風“哦呸”一聲,罵道: “我個屁,今日算你倒霉,你死定了。” 也就在這時候,一個口吐鮮血的大漢,悄沒聲的自懷中拔出一柄匕首,惡狠狠的撲向來如風的背後,眼看著匕首就要插在來如風的背上了,嚇得櫃檯後王氏姐妹同聲尖叫起來…… 卻不料來如風連回頭也沒有,突然暴伸一足,猛然踹向偷襲他的大漢關節上! 於是,悶哼一聲,那人丟刀捧腹,跌在一張桌前,只那麼身子一挺,立刻死去。 一看這情形,誰都明白今天碰上能人了,幾個受傷大漢再也沒有一個耍狠拚命的。 郝大少抖著聲音,道: “你……你……你不是說要命不要銀,要銀不要命嗎?我,我願意給你銀子,只要你不要我的命。” 來如風本來已揚起手了,但卻突然間一掌拍在郝大少的肩頭上,還真嚇了郝大少一大跳。 來如風立即拉過一張凳子,並肩同郝大少坐在一起,光景還真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在把臂言歡呢! 飯店外遠遠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就是沒有一個敢接近來聽聽他二人在說些什麼,還以為郝大少有辦法,竟把個本領高強的外鄉人攏絡住了呢! 來如風對屋子裡的幾個大漢數一數,一共是五個,一個死的,四個活的,這才回頭對一旁哆嗦著的郝大少道: “你這五個打手,死的不算,其餘四個,每人一千兩,怎麼樣,不算多吧?” 郝大少一愣,急叫道: “我的媽,你這是說我要替他們交出四千兩銀子你才放了他們呀!” “是呀!想他們平日為你流血流汗,看守著你那門檻高大的怡紅院,為你日進鬥金而出生入死,臨到這要命的節骨眼,你總不會不管他們死活吧?” “我是要管他們死活,只是你的價碼太高了,能不能減一減。” 來如風搖搖頭,道: “我做買賣向不勉強,如果你不同意,我只要一人給他一腳,保准很快叫他們了帳!” 說著緩緩站了起來,直逼幾個哎呀不絕的大漢走去。 郝大少突然叫道: “好好好,我給我給,不過……” 來如風一笑,道: “是不是身邊不方便?那沒關係,你寫張條子,我叫這店裡小二去取,銀子到手,他們四個算是保住老命了。” 來如風一招手,把躲在二門的小二叫過來,吩咐快取紙筆來一用。 小二不敢怠慢,很快的在掌櫃那兒取過文房四寶…… 郝大少咬著牙,立刻寫了一張條子交給來如風。 來如風接過紙條,朝著末幹的字上哈了一口氣,交給小二,道: “快去取來,要銀票,事情辦成,少不了你的好處。” 小二當即如奉皇旨般撒腿就跑出店去。 來如風拿過一把茶壺,翻過兩只杯子,親自為郝大少斟上一杯茶: “郝大少爺,來,為我們的買賣成交幹一杯!” 郝大少又好氣又想哭,一仰脖子把一杯涼茶全灌進喉管,“澎”的一聲,把杯子放在桌上,沉聲問道: “請問你這位仁兄,高姓大名?” 來如風一笑,道: “你可是準備有一天找我報仇!” “至少本少爺花了四千兩銀子,總該知道是花在何人身上!”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說的也是,白花花的銀子一大堆,卻不知被何人弄去,當然是一樁嘔心的事。” 一頓之後,來如風道: “我姓來,來如風就是我,小名小姓,你大概沒有聽入說過吧?” 他那裡說的輕鬆,聽的人卻早跳起來,包括那幾個受傷大漢在內,全都“啊”了一聲。 郝大少雙目圓睜,如遇厲鬼般,道: “俠盜神偷,原來就是你?” “怎麼,不可以?還是不像?” 郝大少像洩氣皮球般,頹然坐了下來,道: “四千兩銀子全泡湯了……” 沒有多久,小二早喘著大氣跑進店來,雙手把抓得緊緊的四張銀票,交在來如風手上。 來如風接過四張各一千兩的銀票,攤開來,習慣的在銀票上抖幾下,這才小心翼翼的折疊起來,揣在腰包裡。 一擺手,來如風對幾個大漢道: “走吧!又是牙齒又是血的,該早些找個郎中治治了。”一頓又道: “不要忘了,地上還有個死的,免費叫你們帶走。” 氣呼呼的,郝大少一擺手,道: “咱們走!” 來如風搖搖頭,道: “不是‘咱們走’,只能他們走,你卻不能走。” 郝大少一怔,道: “為什麼,我已經出了四千兩銀子了,難道……” “四千兩是他們四人的贖身銀,管你什麼事。” “那我……” “另案辦理。” “怎麼個另案辦理?” “老規矩,要銀不要命,要命就得花銀子。” 郝大少爺一聽,氣的直跺腳,道: “我當然要命,娘的,你那胃口真是名符其實的無底洞。” 來如風一笑,道: “花了那麼多銀子,發發小牢騷,那也是無可厚非,不過我還是舊話一句,買賣不成仁義在,來某人向不勉強。” 這時候幾個受傷大漢,咬著牙把死在地上的那人也抬起來,就要往外走,卻被郝大少叫住,道: “等我!”一面又對小二道: “拿筆來,快去再取一千兩銀子來。” 來如風冷然一哼,道: “我的兒,你沒有弄錯吧?以你這千金之軀,怎可與他們那些幹打手的人相提並論,豈不糟蹋了?” 郝大少爺又是一愣,抓著毛筆,問道: “你要多少?” 來如風伸出指頭,道: “一萬兩。”他話聲一落,伸手一摸後背,那支鋼杖已拿在手中,“嚓”的一聲,兩端的尖刀突然彈露在外,就見他舉著尖刃剝著自己的手指甲,一副漫不經心模樣。 郝大少張口結舌,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怎麼樣,要銀子還是要命?” 郝大少哭喪著臉,道: “來爺,價碼太高,你行行好打個折吧!” “成!打折有打折的辦法,我的規矩是砍斷一條臂,可減少一成,砍掉一條腿,可減一成半,你說願意掉腿還是少臂,任君選擇,絕不強逼。” 郝大少爺一聽,打個哆嗦,道: “姓來的,我認了。”說著,又書寫了一張萬兩銀票的條子,立刻交給小二。 小二一看,自是不敢怠慢,急忙又跑出店去。 來如風不由搖著頭,道: “這趟買賣我是越琢磨越覺吃虧,娘的,只怪我來如風心腸太軟,一開口十萬兩,叫價還價的結果,也會弄他娘的五萬,如今全部才弄了一萬四千兩,真是不過癮。” 郝大少爺一聽,氣的臉都鐵青發霉,咬著牙,道: “一萬四千兩你還嫌少,娘的,你以為我郝家有座金山還是銀庫,隨你開口隨你取。” 來如風“呸”的一聲,道: “寶山城怡紅院,弱女有半百,你小子只要一句話,從今天起價碼抬高一倍,要不了幾天,你這一萬多兩銀子賺回來了!” 郝大少道: “我如果價碼抬高一倍,保准門可羅雀。” 來如風嘿嘿一笑,道: “這你郝大少就不懂了,凡是喜歡女人的,全都是大方的人,你放心,價碼愈高,玩的人也愈多,不信你回去試試看。” 郝大少的臉上稍有緩和…… 就在此時,店小二又急匆匆的走進來,手上又捏了一把銀票,雙手遞給來如風,道: “客官,你點收一下。” 來如風還真仔細,他一張一張的看,一張一張的搬指頭往上加,總算加足一萬兩,這才細心的疊折一起,揣入懷裡,一伸手,對郝大少道: “郝大少爺,你武大郎玩繡球 滾吧!” 郝大少跟在四個受傷大漢後面,才剛走出店外,來如風突然大喝一聲,道: “站住!” 郝大少一驚,猛回頭,道: “你還要幹啥子?” 來如風道: “打從今天起,你郝大少列入不受歡迎之列,這家小店你就別再來了,不過……” 來如風一咧嘴,又道: “如果你真要來也未嘗不過,每來一次你就準備十萬兩銀子等我來取。” 郝大少爺氣呼呼的道: “打死我也不來了。” 郝大少與他的手下走了,但是寶山城的人心裡全明白,這事怕不會就此結束,因為寶山城還有個狠角色,他就是關洛道上的魔頭“金刀”郝天剛,也是郝大少爺的父親,正趕上郝天剛去了長安城,要不然,郝大少爺也不會丟人丟到自己地頭上了。 來如風望著郝大少一幫走後,隨手摸出一塊銀子,模樣總有個四五兩,往小二懷裡一塞,道: “這點小意思,你收著,買飯不飽,吃酒不醉,湊和著買件衣裳穿穿。” 小二打躬作揖,千恩萬謝。 在兩個女兒攙扶下,王老丈來到來如風面前,顫巍巍雙膝就要跪下去…… 來如風急忙伸手扶起來,道: “老掌櫃的,你可不要多禮,說句你吃一驚的話,我身上也充滿‘盜’味,可不是什麼省油的好人,所不同的是我幹的這一行,名之謂‘盜中盜’,你老可懂嗎?” 王掌櫃連連作揖,道: “客官爺,你這是俠義之舉,令人敬佩!” 來如風雙目一亮,他那顯得俏而薄的雙唇一咧,淡然道: “可別把我說得那麼好聽,使我真的有些飄飄然不知自己吃幾碗乾飯。”他一頓之後又道: “不過,我倒是有幾句實在說,說出來你好琢磨琢磨。” 王掌櫃連聲道: “你指教!你指教!” 來如風看著王家姐妹二人一眼,道: “指教不敢,只是想奉勸你老一句,年頭不對了,你可聽人常說;財不露白,色不暴光,你有這麼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兒,怎可擺飾在這大飯堂裡?有道是花不招蝶蝶自來,你這是在替你自己製造麻煩。” 王掌櫃一聽,連連稱是,道: “小老兒聽勸,這就叫她姐妹回閨房!” 來如風一笑,雙手一抱拳,轉身要走,突聽王家大小姐低聲小語,道: “壯士請等一等!” 來如風一回頭,問道: “有事?” 王家大小姐粉臉微赤,道: “在這寶山城,我姐妹還稍有名氣,我妹妹有一手好針線活,我也燒得一手好菜,如果壯士不嫌棄,晚上我們後堂屋設宴,算是對壯士的謝意,還請壯士賞光,大駕光臨。” 來如風一笑,道: “真是要打心眼裡高興,不過這可不定準,我這人雜務事一籮筐,萬一分身乏術,可就太不禮貌了。” “等!我們今晚設席以待,就等你大駕光臨,萬一你不能來,我們也會諒解的!” 她語音含柔,正是至高無上的征服男人利器?溫柔。 要知道,溫柔可以補拙,即使是容貌醜的女子,如果她能善用天賦的溫柔,她仍然能擁有愛她的男人;相反的,如果是一個善表才華的陽剛女子,雖具有美麗容貌,卻不一定會抓住男人的心。因此,上天賦予女人的本錢,就是溫柔,如是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會善用溫柔,娘的,這人世間就可愛多了。 來如風是個充滿陽剛的大男入,他在聽了王家大小姐的話以後,心裡“噗通”一聲…… -------- |
第04章
來如風深深的望了王家大小姐一眼,心裡“噗通”一聲,他心想,這是啥子名堂,自己每天刀裡火裡打滾,從來沒有這種嚇一跳的奇異感覺,娘的,她就那麼幾句話,自己好象碰上克星似的,難道她有一種“不戰而屈我”的本領? 心念間,雙手抱拳,道: “我記著就是,萬一失約,千祈別罵我不識抬舉。” 王大小姐正想說什麼,但來如風怕再聽到,因為王大小姐的儀態中,正充滿了征服男人的“溫柔”味道,如果來如風再聽下去,不定連走出這家小店的勇氣,也會瓦解於無形,所以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小店。 而這時候,街面上與店門口,早圍了許多人看熱鬧,有的把來如風說成了俠客,而寶山地面上出現了俠客,自然會引起許多人的爭睹。 來如風很快離開這家小飯店,在他後面,原有幾個年輕的追著看他,看得來如風相當尷尬。 於是,他緊走幾步,出了城門,等跟他的人追出城,早已失去他的蹤影…… 其實來如風並未走,他在走出城後,閃身提縱,人已登在那不過兩丈高的城牆上,城門樓上看來有些破落,一個人也沒有。 來如風正要找這種地方,因為這種地方是他籌劃事情的最佳場所。 靠著牆角,來如風盤膝坐下來,很快就沉沉睡去…… 不過兩個時辰,來如風已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的猛然伸個懶腰,站了起來,只見他微微一笑,由懷裡摸出一個假鬍子,就著鼻端下面一貼,連嘴巴下面也毛森森的,原來是個繞嘴短胡髭,看來他至少替自己增加十幾歲。 然後,來如風伸頭門樓外面,發覺夕陽距離遠處山峰還有一竹竿那麼遠,他這才遛達著走出城門樓。 寶山城的大街上,不少外地來的人,已開始在街上閒逛,有不少寶山城的住家,提著鳥籠或鳥袋,神態安逸的往城外走去,鳥籠裡不外是百靈畫眉之類,而鳥袋裡,卻只有鵪鶉一種。 來如風那淺藍緞長衫前擺自腰裡放下來,端正好衣著,邁開四方大步,夾在人群中朝街裡頭走去…… 現在,他來到了怡紅院的那個高大門樓前面,門樓下面分別掛了一只水桶般大的紗燈,那燈的淺綠色薄紗上面,紅不溜的寫著怡紅院三字,可惜天沒有黑,要不然那燈一定很漂亮,當然也一定很亮,漂亮是因為它表示院裡的姑娘們個個花容月貌;而很亮大概是客人進去的時侯,全都是精神抖擻,而走出來的時候一蹶不振垂頭喪氣,怕客人跌破頭的關係。 撫摸著嘴巴上不自在的短鬍子,來如風一臉風流樣的走入怡紅院。 怡紅院可真是春光無限而又芳蘭競妍,來如風幾乎要打起噴嚏了。 頭門的大茶壺一聲吆喝: “有客人了!” 二門的大茶壺早響應者: “接客了!” 於是,一群鶯鶯燕燕,笑意盎然,高矮不等,胖瘦不一的姑娘,捏弄著各人手上的手帕,掩口又纏手的直往來如風全身上下打量個沒完沒了。 來如風可不是來嫖姑娘的,當然他連這些姑娘是個什麼模樣也懶得細看,回目一瞪大茶壺…… 在這地方混生活的大茶壺,自然心裡明白,當即一擺手驅散一群浪蝶,把來如風讓進二樓一間雅室中。 大茶壺年過四十,嘴角生了個美人痣,可惜他是個大男人,一雙俏目早笑成一條縫,斟著茶,邊笑問道: “這位爺,可有老相好的?” 來如風不即回答,環視了一下室中佈置! 房間雖小,可收拾得十分誘人,珠簾銀燈,錦衾繡榻,算得是名符其實的銷魂之地,溫柔之鄉。 來如風自己心裡明白,自己對這方面切頭切腦,不是行家,來的目的,只為銀子,儘早折騰到手,拍屁股走人。 心念間,當即一整臉色,道: “我同你娘老相好,大爺頭一次來,如果有老相好,你他娘的會不認識我?” 一捋嘴角黑痣上的一撮長毛,大茶壺打個哈哈道: “這好辦!爺只要提一句,你是喜歡唔噥啊啦的南方佳麗,還是喜愛騎馬射箭的北地嬌娃,胖的、瘦的、黑的、白的、高的、矮的、再不就是囫圇的,當然破瓜的最多,如果爺要喜歡端莊的閨女,那就叫個囫圇的,喜歡騷而浪,又具真功夫的,那就找老到一點的,她們經驗豐富,包準能把爺侍候得舒舒貼貼的。” 來如風道: “你這裡有多少姑娘?” 大茶壺一聽,不由一怔,但他還是正經八百的道: “連昨天來的那個姑娘,共有五十七八個吧!” 來如風一笑,道: “五十七八個,每人每天賺上十兩,我操,怡紅院就有五百七八十兩銀子進帳,這他娘比幹強盜還叫人眼紅。” 他一頓之後,又道: “老王八,你把怡紅院三十歲以下的姑娘全叫來,今晚我全要了。” 大茶壺一怔,略帶怒氣的道: “你要這麼多姑娘--” 來如風一拍桌子,道: “你小子可是怕我花不起銀子?” “不是這意思,如今天就快黑了,正是生意上門的時候,果爺把姑娘全包下來,今晚這生意……” 來如風破口罵道: “開飯館不怕肚皮大,開妓院更不懼錢多,橫豎你們這些王八蛋認錢不認爹,如今大爺花銀子,何用你再 嗦!” 大茶壺哈著腰,道: “爺,你息怒,這事新鮮,小的幹大茶壺凡二十年,這還是頭一遭遇上,算得是大事一樁,我得去上頭圓一聲。” “既然你當不了家也做不了主,你他娘的在我耳根聒噪個鳥,還不快把你們當家主事的找來。” “好!小的這就去請,爺請稍安匆躁 ” 大茶壺掀開布簾子去了,來如風不習慣的摸摸貼在嘴巴四周的鬍子,又雙手端一下長衫前擺,滿面春風的就等著收銀子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因為他沒有工夫在這種骯臟地方久待,除了王家大小姐設宴以待之外,自己那個搭擋錢如土還在等著呢!那才是正經大事呢! 不旋踵,門簾子一掀,進來一個滿面紅光,雙目有神的大個子,只見他一身錦緞馬褂,腰裡掛了一條金光閃閃的鏈子,臉上刮的淨光發亮,一條青巾,挽在發譬上…… “劉爺,就是這位。” 站在來如風面前,那個姓劉的臉皮一皺,皮笑肉不笑的嘻嘻一笑,道: “聽龜頭說老兄要包下怡紅院三十歲以下的姑娘?” “不錯。” “只怕有四五十個之多,兄台可吃得消?” 來如風一瞪眼,道: “吃得消吃不消是大爺我的事,我倒要問問,你是幹什麼的?” 打聲哈哈,姓劉的道: “算是怡紅院的負責人吧。” 來如風一仰頭,道: “大老板,失敬!失敬!” 姓劉的一擺手,道: “不,大老板還輪不到我,我只是在此負責照顧而已!”他一頓之後,似是有意抬出他的後臺靠山,平淡而低沉的又接道: “大老板這一陣子忙,欸!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寶山城出了個‘金刀’郝天剛,關洛道上也夠我們大爺辛苦了,你知道,一提起我們老爺大名,江湖上大概沒有不知道的。” 來如風一笑,道: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有那麼大的靠山,就該在這怡紅院門口,高高的掛起一把大刀,往後就不怕人來白嫖搗亂了。” 冷冷一笑,姓劉的道:“劉某人管怡紅院十多年,還沒有看到有誰敢來來捋虎鬚,沒有幾把刷子,也不敢把怡紅院的招牌豎起來。” 一頓之後,姓劉的目注來如風,道: “朋友,光棍眼裡揉不進沙子,你絕不是來尋樂子,你是來找碴攪和的吧?” 來如風嘻嘻一笑,道: “我操,你這是武大郎墊小板凳炕上爬,怪機伶的嘛!” 姓劉的一瞪眼,嘿嘿一陣冷笑,道: “就憑你這身骨架,也敢來怡紅院撒野,真是瞎了兒的狗眼,不要說這是郝爺的字號,就憑我劉兆通在這寶山城的名號,也叫你連滾帶爬的滾出怡紅院。” 來郊風不溫不火的道: “真是可惜,郝天剛那個狗操的不在這兒,這對我來說,可是一項無法彌補的損失。” 其實來如風說的一點不假,因為如果郝天剛要是在,他的獅口就會大得多了。 突聽劉兆通破口罵道: “可惡的東西,找上門來罵東家,豈能容你猖狂!來人哪,給我拎出怡紅院,摔死這個王八操的!” 突見簾外人影閃動,一衝而進來六七個手持刀棒的大漢,大腳步直欺來如風身前。 來如風忙伸手一搖,道: “慢慢,我有項規矩,總得先說出來,也免得這場廝殺一到結尾,你劉老兄又怨我不事先說明白了。” “有屁快放!”姓劉的側身一旁,一手撩著長衫前擺。 來如風清了一下喉嚨,慢條斯理的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這個人一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一旦動上手,其結果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要命,一條是要銀,有道是要錢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錢,兩個條件任君選,怎麼樣,我說的可夠清楚,你聽的不會胡塗吧?” 劉兆通大怒,喝罵道: “放你娘的屁,給我拖出去打!” 於是,就見兩根鐵棍一把鋼刀,砸劈而上,另外四個人緊跟著握刀欲砍。 來如風身子並未離座,他撩起一碗茶水,當面潑向三人臉上,“唰”的一聲,緊接著他拔出了身後的鋼杖,只那麼搗蒜般的一連三聲“眶啷”,兩只鐵棍與一把鋼刀,全跌落在來如風面前,而三個人全都摀住下部,哀號著滾在地上,那種痛苦的模樣,從三人一臉冷汗涔涔,就不難看出三人那種活受罪。 緊跟在三人身後的四個持刀大漢,各自一僵,卻聽劉兆通又罵道: “砍了你這王八蛋!”也不知是打哪裡抽出一柄雪亮的尺半尖刀,“咻”的一聲向來如風掃去…… 就在同一時候,四個大漢也同時發難,四柄朴刀幾乎前後不分的猛刺來如風的頭肩。 來如風仍然未動身子,而他卻以快得令人難以置信的一招橫掃千軍,就在對方一排刀芒尚未沾膚的瞬間,幾聲脆響合而為一,一溜碎芒更結為一束,四把朴刀早變成浪擊岩石紛紛跌落在地上,只是那尺半長的尖刀,卻在來如風塌肩一躲的時候,被來如風死死的扣住劉兆通的腕門而無力的下垂著。 一招之間,四個大漢各自抱住自己握刀手腕,嘴巴里正“嘶嘶”叫痛呢! 劉兆通全身像虛脫了一般,雖然他手上仍拚命的把那柄尖刀握著,但他卻像失去主宰般,單膝跪在來如風面前,面上汗水像是有人潑了他一臉冷水般往下滴。 來如風看著劉兆通的臉,嘿嘿笑道: “姓劉的,你這刀子要是不小心挨上一下子,那會有活命呀?看來這裡不只是盤絲洞,也是殺人場嘛!”只見他緩緩收起鋼棒,又慢慢把劉兆通手中尖刀慢條斯理的奪在手中。 那把尖刀可真利,因為來如風把它拿在手中,雪亮而冰冷的刃芒,盡在劉兆通那紅嘟嘟的臉上蹭著,且發出“沙沙”響聲,屋子裡誰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你想幹什麼?”劉兆通的有手腕仍被來如風握著,身子依然半跪在來如風前面。 來如風一口痰吐在劉兆通臉上,隨之又用刀刃邊刮著,邊罵道: “我想操你姥姥,更想一把火燒了這鳥幹的怡紅院!” “好!你狂,你狠,‘金刀’郝天剛也不是什麼省油的,你等著挨宰吧!” 來如風一腳踹在劉兆通的肚皮上,破口罵道: “去你娘的‘金刀’郝天剛,他陽壽未完,所以今天未被大爺碰上,仗著一把破爛刀,在這寶山城開了個人肉攤子,賣的全是別人姐妹,他姓郝的絕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弄來當肉賣,藉你小子這張臭嘴,替我把話傳給姓郝的,他不找我,早晚我會來放他的血……” 劉兆通直哈大氣,掙扎著想站起來,肚子卻是痛得令他“哎喲”一聲又跌坐下去。 看著滿屋子“哎呀”亂叫,來如風“嘖嘖”兩聲,自己斟了一杯茶,邊飲邊道: “我似乎事先有所聲明。”他放下茶杯,把奪來的那柄尺半長尖刀舉在面前,像折斷一根竹子般,順著刀尖,一小段一小段的往下折,約摸著尺半長的尖刀已被他折成七八節,全堆在桌面上。 劉兆通似乎喘過氣來,大喘氣的道: “好小子,算你狠,留下名來,老子也好向郝爺面前有個交代……” 來如風嘻嘻一笑,道: “這你放心,等咱們交易成功,我自會叫你知道,今天你遇上的是個什麼人物。” “什麼交易?我同你沒有交易可談,你滾!” 劉兆通才吼出個“滾”字,突然“咻”的一聲,銀星一閃,被來如風折斷的一小節斷刀,早插在劉兆通的右肩頭。 劉兆通“哎喲”一聲,來如風卻淡然一笑,道: “如果我是你,處在這種要命時刻,絕不嘴皮上耍狠。” 劉兆通摀著肩頭上的傷,血自他的指縫往外流,來如風突然一拍桌子,高聲喝道: “點個燈來!” 本來,這間房子裡收拾得相當華麗,只是如今屋的一角擠擠蹭蹭的滾著站著六七人,而且都是大漢,天看來才暗下來,屋裡就特別黑,來如風這麼一叫,早聽嘴角有顆毛痣的大茶壺應道: “來啦!來啦!” 原來這小子根本沒有離開,就躲在附近瞧熱鬧呢! 大茶壺急忙把燈點上,還連連對坐在椅子上的來如風哈腰打躬,而對於七八個“哼哎”有致的自己人,卻連翻個白眼也沒有,就一溜煙的又逃出屋外。 有了燈光,屋裡看得清楚了,來如風緩緩又拾起一節斷刃,冷然的道: “打從現在開始,如果再有叫我不如意的奇,甚或不高興聽的話,從你那個臭皮囊裡表示出來,這裡的幾節斷刃,全招呼在你小子那顆腦袋上,我保准把你的頭插成個爛西瓜。”他一頓之後,又咬牙接道: “到時候老子銀子也不要了,先拿你們這群王八蛋開刀,然後一把火燒了怡紅院,再找到你姓劉的家中,來一個雞犬不留,當然,姓郝的一家我也饒不了他的。” “娘的,有什麼深仇大恨,你一定要趕盡殺絕,我這裡的伙計全叫你整得東倒西歪,你難道一點心肝也沒有,江湖上可沒有這種混法,就算比誰的肐臂粗,可也離不開一個理字啊……” 來如風冷笑,道: “理字我有一個,那就是因為怡紅院是姓郝的所開,娘的,姓郝的一把金臂刀,明敞著走道,暗裡又搞這人肉生意,他這是明暗通吃。有違道上規矩……” 劉兆通摀著肚子緩緩扶著椅子站起來,道: “能啃到郝爺頭上的,必然有點道行,要銀子我給,但你得露露口風,究是何方神聖下凡!” 來如風一笑道: “如果你要追問我是誰,不如我自動告訴你,因為你要知道我是誰,我的價碼可就高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錢是姓郝的,你小子只不過是過路財神,好,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 他這麼一說,連幾個還在“哎喲”的漢子,全都豎耳靜聽,想知道面前這個繞嘴鬍子何許人也。 來如風嘴一咧,道: “江湖上有明盜暗盜,大盜小盜,像你們幹的這種買賣該屬於暗盜,而我卻是個大盜,只不過別人把我這個大字改成俠字罷了,可是到如今我還敬謝不敏,不敢擔當。” 劉兆通一驚,道: “難道你是?” “小字號,不值一提。” 突聽一個受傷壯漢戟指來如風道: “他不是姓來的,中午我在王家飯店門外見過來如風,這傢伙絕不……”他還未說完呢;來如風早把那個令他不太舒服的假鬍子撕了下來,而使得那個正說的人又“哎呀” 一聲,急接道: “是,是,他是來如風,他怎麼變了樣,如果剛才我要知道是他,那鬼孫王八操的還進來?” 劉兆通一看是來如風,不由狂叫道: “我操你先人,中午你才訛詐一萬四千兩銀子,才幾個時辰,你又摸來了,難不成你吃定俺們了。” 來如風臉一寒,伸手抓起幾節斷刃,咬著牙,道: “你這是知名而罵,拿你來爺當鳥甩呀,老子銀子也不要了,我就拿你那顆腦袋當西瓜啦!”說著,就要揚手打去! 劉兆通抱頭狂叫道: “等等,等等,你厲害,我服了你了,要銀子吧,我的來祖宗。” 來如風道: “這回不再 嗦了吧,你也該放聰明些,要知人死鳥朝上,一切全泡湯,銀子再多是姓郝的,老命可是你自己的,你犯得著為姓郝的盡忠?” “姓來的,我認栽了,你候著,我這就去拿銀子。” 來如風彈身而起,藍影暴閃中,早已抓住劉兆通的左臂,笑道: “我扶你一把,看你傷得這般模樣,嘖嘖……” 劉兆通心裡十分明白,左臂被抓,有如上了一道鐵箍,只要自己稍用力,全身就會酥軟,但外人還以為來如風真的在攙一個受傷的老朋友呢! 來如風押著劉兆通,走出這間怡紅院的閨閣,走過一條長廊,來到對面一間更大的房間,進得那間房,來如風朝後一腳,把門一踢關上。 劉兆通從懷裡摸出一把大鑰匙,把一個棗木大櫃子打開來,大櫃內有三層抽屜,每一層放的全都不一樣,第一層放了許多零零碎碎的金銀與飾物之類,第二層放的全是怡紅院女子的賣身契,第三層放了一疊疊的莊票。 劉兆通哭喪著臉,道: “怡紅院的家當全在這兒,你琢磨著辦吧!” 來如風連想一想也沒有,一把把莊票塞入懷裡,又把大個兒的金元寶揣了一大把,最後他把第二個抽屜內的一大疊賣身契抓在手上。 劉兆通一怔,急問: “姓來的,你要這些賣身契幹啥?”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反正怡紅院已經砸鍋完蛋了,要這些玩藝幹啥?” 劉兆通伸手一按,急道: “我的來祖宗,怡紅院破財,指望著還得由她們身上找回來呢,你若這麼一來,咱們連撈本的機會全空了……” 來如風聲聲冷笑,道: “王八蛋你還沒弄清楚呀!老子這是來抄翻你們這怡紅院的,櫃子裡留的那些碎銀子,算是要你遣散下人用的,話已說完,你該明白了吧!” 劉兆通全身哆嗦,完全是氣的,他哪會想到遇上這種倒十八輩子霉的事來著,不由一臉泛青: “我操,人你也打了個半死,銀錢更被你搶個鳥蛋精光,臨了還要逼我們關門大吉,來如風,虧你還是什麼俠盜呢,不如改成惡盜吧!” 來如風笑道: “俠盜也好,惡盜也罷,全是人叫出來的,我可沒有逼著人家叫,當然,你願意怎麼叫,那就隨你高興。” 來如風又揪住劉兆通來到前院屋簷下,卻見兩三個大茶壺,直想近前替劉老闆求情,但卻不敢上前開口。 突聽來如風叫道: “我要怡紅院所有的姑娘全出來!” 三個大茶壺立刻奔向各院各屋,急急叫道: “姑娘們,前院接客了!” “姑娘們可要仔細打扮呀,誰要把客人伺候好,老闆可是有特別賞賜呀!” “快!快!前院去接客啦!” 三個大茶壺像趕鴨子般,沒多久,把五十多名粉頭紅面的女子全集中在前院。 來如風站在台階上一看,乖乖,可真齊全,正應了初來時那個大茶壺的話,什麼樣的全有,花色齊全之外,連獨眼姑娘也有一個。 唯獨那個獨眼小姑娘,看在來卻風眼裡,還真叫他心裡一陣絞痛,因為,那麼個好模樣,怎麼會瞎了一只眼呢?約摸不會超過十七八歲,一身翠綠衣裳,如果不是那只瞎眼,她絕不輸王家姐妹。 招招手,來如風把她叫到跟前,卻見一個大茶壺諂媚的趨前笑道: “爺!你可真有眼光,她可是囫圇貨,還未破身呢!” 抖手一嘴巴,那個大茶壺早被打落四五顆牙齒,翻滾在地上爬不起來? 來如風就著廊下燈光,問道: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是那麼柔,那麼低,有如蚊鳴,但來如風聽的十分清楚,那是兩個極不相稱的字:“西施”。 但來如風心裡明白,這獨眼姑娘絕不叫“西施”,那有獨眼西施。 微微一笑,來如風道: “你那只眼睛……” 西施一聽,開始雙肩聳動,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望著一旁肩頭流血的劉兆通,沒有開口! 不是不開口,而是怕再遭毒手! 當然來如風十分明白,當下又問道: “你是哪裡人氏,我知道你們幹上這個的,絕不會是本地人氏。” 那聲音又在來如風的耳畔響起來,但卻有如五雷轟頂般,幾乎令他站不住腳,因為那獨眼少女競低聲道: “孟津來家集人氏。” 來如風想哭,但他不能哭,因為面前的這位故鄉人,怎麼會流落在這寶山城了呢? 咬一咬牙,來如風又問: “你姓來?” “不!我媽娘家姓來,我姓魏。” “小三!”來如風立刻想到錢如土身邊的小三,他也是來家集的人,也是姓魏,巧,他娘的這事不但巧,也透著玄,這可得好好問問她是怎麼瞎的眼。 來如風就著燈光,又問道: “你可有賣身契?” “有,為了埋我爹,才立的賣身契。” “說說看,你叫什麼名字!” “小娟,魏小娟。” 來如風高舉著一疊賣身契,一張一張的翻,嘴裡嘟噥著:“魏小娟,魏小娟,魏小…… 在這兒。”他抽出那張賣身契,看了一遍,道: “不錯,你是來家集的人。”說著,只見他兩個指頭一揉捏,那張賣身契早碎如粉末般飄落一地。 來如風對小娟道: “如今你已不再是怡紅院的人了,可以告訴我你的這只眼睛是怎麼瞎的?” 魏小娟當即跪在來如風面前,連叩幾個頭,來如風連伸手扶的勇氣也沒有,急的直把手在身上蹭著。 卻見魏小娟站起身來,道: “這只眼是被郝家大少爺一鞭子抽瞎的。” 突然間,來如風仰天一聲厲笑,聲如夜梟長鳴,那種表情早把一群姑娘們嚇得雙手摀面而直往後退。 來如風笑聲一止,人也變得生硬如冰山雪人般,一字一字的道: “魏姑娘,你稍安勿躁,他姓郝的抽瞎你一目,我就叫他連本帶利送還你兩只眼睛。” 他話聲中,雙腿暴彈,夜光中,燈影下,只見他身如輕燕般縱起三丈高,屋簷下的紗燈一晃,已被他摘了下來: “這兒全是你們的賣身契,且看我一把火燒個精光,先還你們的自由身。” 他可真夠爽快的,也不取下紗罩,三把兩把全塞進那紗燈裡面…… 於是,紗燈著火了…... 當然,所有的幾十張賣身契,也全都燒了。 哄然一聲,所有的女子一哄而散,各奔回屋中,收拾一應細軟,急急逃出了怡紅院。 等到來如風領著魏小娟走出怡紅院消失不見,劉兆通才狗屎般的跳腳狂叫起來: “搶劫了,快去稟報東家呀!” 而東家,當然是指寶山城東後街的郝家。 來如風走出怡紅院,一手拉著魏小娟,只幾個轉彎,人已消失在暗影中,二人一路摸進城門附近王家父女開的小店裡,王掌櫃早迎了上來: “恩人快請後廳坐,酒席已擺,正等著你入席呢!”這時王掌櫃一看來如風身後一位獨眼姑娘,不由一怔: “這位是……”. 來如風一笑,道: “同鄉,來家集的小同鄉。” 王掌櫃呵呵一笑,領著二人往內院走去,早望見內院正屋裡燈火通明,王家姐妹正痴痴的坐在酒席一角苦等呢! 來如風帶著魏小娟走進去,只見桌上端放了四大件,全都用海碗蓋著,象牙筷子白玉杯,一把鶴嘴銀酒壺,光景還真的正等他到來入席呢! 王掌櫃把來如風讓到上位,王大小姐早笑盈盈的把海碗移開,立刻間滿室香味令人垂涎。 王掌櫃一邊替來如風斟酒,邊為女兒介紹道: “這是我大女兒,她叫小倩,坐著的是我二女兒小雯,今日來大俠救了我父女,真是不知如何感激,聊備薄酒,不成敬意。” 來如風一笑,道: “王掌櫃,我這個人就怕別人拿我當大俠,你父女這桌酒菜我先謝過,我還真有件急事待辦。”一面指著一旁坐的魏小娟,又道: “今天也真巧,無意間救了我這位小同鄉,我想暫時要她住在你這裡,多不過十天八天的,就會有人來接她。” 不等來如風把話說完,王小倩早來到魏小娟跟前,一陣溫暖的愛撫關注。 魏小娟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救自己的大俠,是自己的小同鄉,也是來家集的人。 於是,她含淚把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 原來去年家鄉收成不好,.她父母帶著她投奔一個遠房親戚,不料那遠房親戚早已不在”一家三口這才流落到寶山城,不幸一個冬天未過去,她的父母相繼去世,這才在別人誘騙中,,賣身葬了老爹。” 原本立契賣身是到郝家當丫環,不料因為她頗具姿色而惹起郝大少爺的狼心,但她卻抵死不從,幾次以後,惹惱了郝大少爺;一頓皮鞭,不料竟把她一隻眼睛抽瞎。 她就在郝府養了幾個月傷勢,最近才被郝家送人怡紅院,由於她是一隻眼睛,所以也沒有客人找她,也因此保住了她的貞操。 說完了她的不幸遭遇,王家兩姐妹也有同感的落了幾滴同情眼淚......來如風忿怒的道: “不要說你是我小同鄉,就算不相干的人,一旦叫我遇上,我也是要包攬到底的,魏家大妹子,你等著看姓郝的付出他必需要付的代價吧!” 這一頓酒席相當豐盛,而且全是王小倩的傑作,來如風吃著也不住的叫好,直到二更天才吃完。 當天夜裡,來如風就把魏小娟留在玉家後宅住,來如風就歇在前屋客店裡。 ※ ※ ※ 四更天,月西移,寶山城裡一片死寂一… 來如風一身勁裝,閃身出了客店,他攀過院牆,來到,那兩丈高的城牆下,奮力一躍,早竄到城牆上面。 他只是稍辨一下方向,就一路躍到東城,要知這寶山城並不算大,丹江的水,自北而下,繞過寶山東邊朝南流去,直到光化而入漢江。 只是來如風心裡明白,郝家在這寶山可是標準惡霸,他們住在寶山後街,必然是一所太宅院,自己在城牆上走,既容易往城中查看,又不必在後街走冤枉路。 也真是巧,就在距離東關偏北地方,緊依著城牆根,正有一個大廣場,一座巨大的宅子,坐北向南,門口的那對石獅子,張牙舞爪,襯托出這所巨宅的主人身份來。 來如風也曾由魏小娟的嘴裡,知道郝家門口有一對石獅子,他不由咧嘴冷笑,縱身落下城牆。 也只是幾個起落,他已來到巨宅的門樓前面。 他似是胸有成竹般,又掏出了一個小鬍子,往嘴唇上一貼,又掏出一個布巾把頭包了一半,幾乎把雙眉也包住,這才伸手拍門。 “開門,快開門呀!”來如風發出氣急敗壞的聲音。 看門樓的有兩個人,睡夢中被人吵醒,一面點燈,嘴裡還嘟噥著: “啥事,半夜三更的擾人清夢。” 終於,那扇朱紅大門開了,兩個漢子肩上披著長衫,把手中燈舉得高高的照向來如風道: “朋友,你找誰?” “你這兒可是郝當家的家宅?” 舉燈的那漢子似未睡醒的道: “是呀!你這時候找誰?” 來如風口中直念“阿彌陀佛”,道: “總算不負郝當家使命,那就有勞二位,快把大少爺請出來,晚了怕來不及了。” 一聽是老爺派來的,兩個漢子這才算真的清醒過來,其中一個當即道: “兄台你裡面請坐,我們這就去請大少爺出來。” 來如風連催要快,並一本正經的又道: “是郝當家的遇上大盜來如風,吃那小子捅了一刀,正不知是死是活呢?” 兩個漢子大驚,急急往後面走去,卻又被來如風叫住: “以我看傷勢有救,郝當家的也特意交待,不要驚動內眷,所以你們只要快把少爺叫來就成了。” 其中一個,連連點頭,道: “好,好,你請等等。” 兩個漢子匆匆往內院走,來如風暗中跟在二人身後,一連過了兩進大院,後樓上有人在往下問: “什麼人?” 只聽一人道: “我們是前面門房,有急事要見少爺。” “什麼急事不能等天亮了再來,非要半夜三更的往後院里來。” 卻聽另一人道: “是老爺連夜派人回來報信,老爺傷在大盜來如風手中,急著招少爺去一趟呢!” “嗖”的一聲,樓下廊上竄出一條人影,一閃身到了二人身邊。 其中一個漢子一抱拳,道: “原來是杜師父值夜,真是辛苦了。” 只聽姓杜的護院師父低沉的道: “老爺西去長安,怎麼會那麼快遇上來如風,再說來如風那個王八蛋,中午整了少爺,夜間又抄了怡紅院,怎麼那麼巧又遇上老爺,這其中必有問題。” “杜師父的意思是……” 姓杜的指著二人道: “你們也不想想,老爺才去幾天,長安離此幾有千里,而姓來的混帳東西,就算有飛天本領,也不會幾個時辰間,同老爺照上面,我看……” 其中一人一拍腦袋,道: 一手,外面那傢伙必有問題,得好生盤問他去……” 姓杜的當即道: “走!帶我去看看。” 三個人魚貫而行,走向前院而去…… 來如風卻真似一陣風般,躍上瞭高樓,且推窗跳進屋內,四下打量著。 那屋可真夠豪華,漆黑的天,屋內的家具卻件件發光閃亮,一個大而寬的架子上,一卷卷全是字畫,另一面也有個架子,上面全是古玩玉器,靠右邊一個臥房,珠穗簾子雕花門窗,裡面正有著輕微鼾聲。 來如風挑起珠簾往裡看,繡花帳中隱隱有兩個人睡在床上,勾肩搭背,像麻花糖般扭在一塊,睡的好香。 一伸手,鋼杖已拔在手中…… 來如風閃身床前,一掌切在偎在郝大少懷裡的少婦的後頸,只聽“嚶嚀”一聲,那少婦頭一偏已昏過去…… 響聲也把郝大少驚醒…… “誰?” 來如風衝著郝大少一笑,道: “怎麼啦,你不認識我了?” 郝大少雙眉一皺,揉揉睡眼,驚嚇已極的道: “我不認識你,請問你半夜三更闖進我家來想幹啥?” 來如風冷哼一聲,道: “幹啥,王八蛋你作的好事!” 郝大少道: “我做什麼了,你說。” 來如風一掌打在郝大少的頭上,罵道: “你小子一鞭打瞎人家一隻眼睛,且又把人推入火坑,乖乖兒,你可真夠惡毒的……” 郝大少一驚,又看到來如心的傢伙,立刻知道來人是誰,不由破口罵道: “來如風,我與你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銀給銀子,合著天黑時候又抄了我爹的怡紅院,這筆賬還沒算完呢!半夜你又摸進我家裡來,怎麼的,合著你是吃定我郝家了,就算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也等我爹回來再說,怎麼也不該一天之內三次想盡方法來折騰本少爺呀!” 來如風冷然一哼,道: “若論你父子的罪行,何止是折騰你們,老實說來爺這是來挖人眼珠子的,叫你知道看不見是個什麼滋味。” 郝大少立即會過意來,忙連連搖手,道: “娘的,你大概又想要敲幾個,好,你開價吧!本大少爺認了。” 來如風一咬牙,冷然道: “這回有銀子也不行!” 郝大少一驚,張口大叫道: “有刺客!有……哎喲……” 來如風也真夠利落的,兩顆眼珠子,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子,早被他用絲巾包起來,與他身上一大把莊票放在一塊,回身就走…… 當姓杜的護院師父來到大門,發覺來人早已不在,才叫了幾聲,突然他會過意來,大叫道: “快走,上當了!” 他是上當了,因為他聽到郝大少爺的“哎喲”聲,就知道全完了…… -------- |
第05章
當姓杜的師父持刀衝上樓的時候,來如風早已翻牆消失不見…… 不久,就在來如風轉回城門附近王掌櫃的小飯館時候,王家大小姐小藉姑娘,已經起來正在廚房燒水,一見來如風自外面回來,並不多問,也不驚奇,就那麼淺淺一笑,算是招呼,因為她知道來如風並非常人,男人,尤其是像來如風這種非常的人,對女人來說,有時候沉默比之開口要好得多。 來如風走進房間不久,外面仍然灰濛濛的,但王小藉雙手端了個銅盆,大半盆的溫水中放了一條粉香的毛巾,送到來如風的房里來: “來爺,您洗把臉,我這就給你做早點,不知來爺喜吃甜的或是咸的,如果來爺要吃南方的酥點,配上咱們北方的棗泥小米稀飯,倒也是不錯的。” 來如風每聽一句一心裡就“咚”一聲,等王小倩說完,他一肚子話一句也憋不出口,靦腆的低聲道, “大小姐,這些事叫小二來做嘛!至於吃早飯,一個大大的高尖糢加上一棵蔥或一點蒜就夠了,你說的那些,我連聽還是頭一遭呢!” 王小倩掩口一笑,道: “來爺,你長年江湖闖盪,流血流汗的行俠仗義,偶爾吃一點又有何不可,你稍稍歇著,我這就去灶上給你做。” 來如風正要攔住,王小倩早一溜煙走出房去。 來如風手扶門框,望著王小倩的倩影發了一會愣,心中有著太多感觸,黯然神傷的思忖,這時候如何能存著“獨樂樂”的想法…… 來如風是不能獨樂樂,因為他還有上百口人等著他賺錢養“家”呢! 王小倩的灶上手藝可真地道,當一鍋棗泥小米稀飯熬的稠不啦嘰噴香又粘糊的時候,她已烤了幾樣南方甜點,端到來如風的房里來。 本來開飯館的,各樣材料全都現成,只需加工蒸烤也就成了,所以當一大碗棗泥小米稀飯也端上桌的時候,來如風聞到了滿室的甜又香的味道…… 甜使他懷念,懷念他的童年! 而香卻令他想哭,因為他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但他雙親卻又在何方? 來如風坐在小桌前,強自壓抑住內心的衝動,在眼眶含淚中強擠出一個笑,但他知道那個掛在自己臉上的笑意一定十分難看。 搓搓手,對一旁微笑的王小倩道: “大小姐,天已亮了,你也做了這麼多好吃的,眼下還有件小事,得煩你幫個小忙。” 王小藉淺淺一笑,露出嫩臉上好大兩個梨渦,貝齒微現的道: “來爺,別再叫我大小姐,就叫我小倩好了。”她大眼一睜,又道: “來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一聲,小倩立刻去辦。”聲如幽谷鳥鳴,清脆悅耳。 來如風一笑,低聲道: “就煩姑娘把魏姑娘叫來,另外叫小二雇一輛騾車。” 王小倩雙眉一場,道: “來爺今天要走?” “沒法子,身不由己,再說已經耽誤一天了!” 透著一些無奈,王小倩深長的望了一眼來如風…… 來如風似乎從王小倩的大眼中,窺見了一種令人心碎、心醉、心酸與心痛的綜合眼神,那是在一個少女在想得而得不到自己所喜愛的東西時候所自然流露的眼神。 於是,王小倩款款的轉身走出房門…… 魏小娟來了,一進門就要向來如風跪拜,卻被來如風攔住,道: “你也坐下來吃吧,吃完了咱們還得上路呢!” 二人默默的吃著王小倩做的點心,那是四樣四色全福壽南方糕點,紅色的棗泥紅絲冰糖糕,綠色的百果綠絲餅,黃色的核桃拌陳年火腿餅,天藍色的嫩蓮雞絲餅,正是兩甜兩咸,配以棗泥小米稀飯…... 突聞魏小娟道: “在郝家的時候,就聽他們說,誰要娶到南城王家大小姐,一輩子可有口福了,如今吃到她親手做的這些東西,真是傳言不假。” 來如風正要說什麼,卻見王小倩笑著進來,道: “魏家妹子可是在說我什麼!” 來如風一笑,道: “她正在稱讚姑娘的手藝呢!不知將來何入有口福能娶到姑娘,那才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王小倩不答,似笑非笑的道: “車已經雇好了,指望著來爺常來,小倩一定親為來爺做羹湯。” 聽著王小倩的話,來如風就是覺著不太對勁,直覺的反應是促著魏小娟快吃了上路。 於是,王家二小姐與王掌櫃的全來了。 當然,王掌櫃的一再挽留,王家二小姐也要求多住兩天,但來如風要事在身,當然他的要事是不能,也無法說出來的。 王小倩沒有挽留的話,因為她知道來如風不是池中物,他是一條龍,一條呼風喚雨而又翱翔於天空的神龍,他不會,也不可能有一點空時間的,因為他是屬於江湖中的,他的生命也是為江湖而活…… 所以,王小倩沒有說挽留的話,但是,來如風從王小倩的眸瞳中,已經體會出來她這時候的心意。 就在魏小娟登上那輛騾車的時候,王小倩遞了個小小布包,道: “這裡面全是吃的,路上想吃就吃一點,還有來爺……” 睜著一只眼,魏小娟直是稱謝不止。 來如風對王氏父女一抱拳,又怔怔的望了王小倩一眼,轉身大步走出城去…… 騾車行在路上,趕車的怕累了他的騾子,所以人也走在騾子一側,一手挽著籠嘴,幾乎是小跑步的往前趕路。 而來如風卻似游山玩水般的晃盪在騾車後面…… 騾車離開寶山城快一個多時辰了,來到了一個渡口,一條四方渡船,正行駛在河中央。 魏小娟走下車來,緩緩來到來如風面前,隨手把個包裡打開,取出兩個甜餅,那是王小倩做的,來如風一看就知道,不由一笑,接在手中,道: “王家大小姐的灶上功夫,確實高人一等,你也吃兩個吧!” 魏小娟正要取呢,突然“咦”的一聲,見包裡里正有一封精巧的信。 “爺,這裡有封信。” 來如風嘴巴塞得鼓鼓的,一聽有信,立刻接過來,只見那信封上寫著:“來大俠收”。 來如風忙拆開信封,上面那書寫的娟娟“巧”字,使他想到王小倩的灶上功夫,這女子天生一對巧手,連寫的字也是這般的出水芙蓉,只見上面寫道: “來大俠: 如果有一天,你倦了,不再像浮萍般飄盪江湖,不要忘了,寶山城的王小倩在等著你呢! 小倩字” 比折疊銀票還仔細,來如風把王小倩的信寶貝一般塞在懷裡,一邊自言自語的道: “你等著,趕著我把那一百多口人弄齊全,娘的,王八蛋不奔向寶山,看我不一頭杵到你懷裡才怪呢!” 有道是,怕站不怕慢,站站走不完! 來如風雇的這輛騾車,車上就坐了個魏小娟,所以路上沒有多停,天快黑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赤陽地界。 來如風付了銀子,打發騾車回頭,這才對魏小娟道: “朝南走,就在古庄河二道灣地方,我要去見見我的老夥伴,我這就先送你進赤陽城,找個飯店先住下。” 於是,二人繞過一個大村莊,抄小路到了赤陽城外,赤陽的那個大城門,三丈高半尺厚的兩扇大門,已有一扇已經關起來了。 找了一家客店,把魏小娟安置下來,來如風這才急急走出赤陽城,直奔古庄河南面的老柳樹下。 蘆葦中,正有一盞豆大的燈光照過來,這時候鯉魚灣上蘆葦簌簌,河水潺潺,就在老竹架起的那個跳板頭上,獨艙小舟仍然緊緊的拴在那兒。 當來如風踏上跳板的時候,小舟尾的草棚下面,錢如土正在燈下獨酌呢! 來如風已經上了船,錢如土視若不見。 不過雖說是裝做不見,但口中還是嘟噥道: “我真失望,失望極了!” 來如風一屁股坐下來,喘著氣道: “錢大爺,錢老先生,小的纔不過耽誤了一天多那麼一點點,你就對小的失望了!” 錢如土酒盅重重的往木板上一放,晃著大腦袋,道: “你小子別屎克螂戴花 臭美了,我老人家之所以失望,原因是你又活著回來了!” 來如風一拍大腿,道: “小的回來有什麼不好?” 錢如土重重的“哼”了一聲,道: “我實在不願聽見那聲五五分賬,當然希望你死在外邊,永遠不要再回頭了。”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我親愛的錢大爺,這你就不懂了,常聽人說,一個人若是被別人咒著他,希望他快死,最好是絕子絕孫永淪阿鼻地獄,你猜怎麼著?” 錢如土瞇著大眼,道: “你說怎麼著?” 來如風一笑,嘴角一翹道: “這被咒的人不但不會死,反而活的更歡實,你老可猜得到嗎?” “沒聽說過。” 又是一聲哈哈,來如風自己倒了一杯酒:咕嘟”喝幹,又捏了一塊醬兔子肉,往嘴裡一塞,連嚼邊笑道: “一個人如果常被人咒罵,是以證明這人不是好人,不是好人,那一定是壞人,如果閻王老子知道是壞人,他老閻是不願收留壞蛋的,所以小鬼也就不會來找惡人麻煩了,這就是常說的:好人怕鬼,鬼怕惡人!也因此才有人體會出,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 他呵呵一笑,又道: “我小子被你一陣咒罵,不但沒有被你咒死,連財神爺也大表同情,狠狠給了我一票。” 錢如土一怔,笑瞇瞇的問; “你又整倒哪個龜孫子?” “就是那寶山城的一霸,‘金刀’郝天剛,娘的,他在寶山城開了一家怡紅院,他又縱容他那兒子欺到寶山一家姓王的,正好叫我碰上,狠狠的叫我好一頓折騰。”,錢如土道: “你可過癮了,但你可知道郝天剛那老小子,在關洛道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惹了他,你往後的日子可就像熱幹鍋裡炒黃豆,有得你小子蹦的了。” 來如風獨幹一杯,冷笑道: “歐陽壯比他如何,來如風又怕誰來著?”一面伸手人懷,摸出一個絲帕,就著燈光打開來; “送給你老下酒!” 錢如土一看,是血淋淋的兩個眼珠子。 “誰的?” “郝天剛兒子的。”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小三,小三人呢?” 錢如土眼皮也不抬的道: “還不是你兩個,一個叫我收他做徒弟,小三那小王八蛋又對我老人家窮獻殷勤,沒法子只好認了吧!” 一拍巴掌,來如風道: “錢老,越來我越覺得你老人家可愛,來,我敬你一杯!” 錢如土指著木板上的兩顆眼珠,道, “快把這臟玩意處理掉,免得我老人家倒胃。” 來如風道: “我要……欸!對了,小三他人呢?我正有要事對他講呢,因為……” 錢如土一指岸上柳樹林,道: “呶!在那兒吊著呢!” 來如風猛回頭望去,樹林中隱隱的是吊了個人: “餵!餵!你這老頭兒是什麼意思,小三可是我小同鄉呀,你怎麼可以這樣折騰他? 要收徒弟,是你的人情,不收是你的本份,合著不該這麼整人吧!” 錢如土面無表情的道: “古人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告訴你吧,他才倒吊在樹上不過一個時辰,比之我學藝時候,一吊就是半天,他輕鬆多了,所以我老人家說,他們這一代年輕人可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呀!” 來如風道: “有樁大事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呢!”於是,他把寶山城救出了魏小娟的事,細表一番: “錢老,你看魏小三會不會認識魏小娟?” 錢如土微點著頭,道: “娘的也真夠酸人的。”放下酒杯,錢如土衝著柳樹林高聲叫道: “小三子呀,回船上吧,今天的功夫就到此為止了。” 遠處的魏小三高聲應道: “師父,我這就來了。” 來如風一聽小三叫師父,不由大樂,笑道: “就這麼幾天,你就收了個徒弟,可喜可賀!” 錢如土面無表情的道: “等你又不來,閒著也是閒著,收個徒弟打發時光嘛!” 這麼幾句話,小三子已跳到船上了。 “來叔,我看著你回來,可是師父有命,要我練功學閉氣,所以眼睜睜的不能向來叔請個安。”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有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小三子一怔,道: “誰?” “是個女子,約摸著比你小個一兩歲。” “可是咱們來家集的?” “不錯!” 小三子一喜,道: “她叫什麼?人呢?” 來如風道: “叫魏小娟。” “魏小娟?是不是她?” 來如風道: “你說是誰?” 小三回憶的道: “來叔可曾記得,就在來家集東面雙槐樹附近,有幾戶姓魏的,我小叔就住在那兒,他們有個女兒叫小娟,那年我由家鄉逃難在外,臨走曾去見過我小叔,那時候小娟纔不過十二三歲吧!” 來如風一聽,心裡已有了譜,當即道: “今晚咱們先歇著,趕著明日一早,我帶你去見她。” 錢如土抗議道: “我說小子,你正事要不要辦,汴梁城你是去不去了?”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錢大老爺,表面上我在撥弄這些雞毛蒜皮雜碎事,但說穿了我可是在為錢老你打算啊!” 錢如土大腦袋一晃盪,道: “放屁!如果你真是為我,何不就此上路?早旱脫手,也好痛痛快快的享受那多金的滋味。” 來如風無可奈何的道: “欸!好人難做呀!”他指著錢如土的肩頭,又指指錢如土的大腿,搖著頭道: “我親愛的錢老,你老人家可得想仔細,此去汴梁,路途遙遠,天干物燥曬死人,如果咱們頂著太陽,長途跋涉,你那肩上的傷能熬住火毒太陽曬多久?如果咱們騎牲口,你老傷在大腿內側,怎麼個騎法?”吃了一口菜,望了一眼錢如土那木然的表情,又道: “所以嘛,我思前想後,考左慮右的,決定等你老的傷口那些痂落了,咱們上路,到時候我買一牲口送你騎,咱們來他個快馬加鞭一趕三,把耽誤掉的日子找回來,你看怎麼樣?”說著,他就著燈光一把摸出懷裡銀票,更把自怡紅院弄到手的一包金子珠寶也取出來。 數一數銀票,只差一千兩,就是整十萬兩。 錢如土一看,指著來如風的鼻尖,道: “誰要是碰上你,算他倒八輩子霉!” “錯了,就拿你錢老來說,咱們不是工作愉快而又合作無間嗎?” “各為銀子,互為利用而已。”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小子心裡可是雪亮,你老視錢如土,誠如你名,而我也得養我那一百多口之家,你我本視銀如糞土,卻偏又為銀子拼命,真不知要拼到何年何月呢!” “沒出息,才幹了幾年,就開始怨天尤人,我問你,是累了呢?還是害怕了?如果是累了,沒關係,趕這趟買賣的銀子到手,我老人家陪你,如果你要清靜,咱們就西去天池,或北到唐奴烏梁,那些沒有人煙的地方,以天為被地為床,包準沒人打擾你;如果你真的刀光劍影的嚇破了膽,我老人家勸休,儘早收起你現有的家當,趕著找個沒人認識你小子的地方,啃他娘一輩子窩窩頭吧!” “嘖嘖嘖,我才嘟噥那麼兩句,看看惹來你老這麼多嘮叨。”一邊收起銀票等錢物,邊就著燈光遞給了小三子一個金元寶,道: “趕著明日辦些好吃的,我把人接到這兒來,多下的留著開銷,不過我要告訴你,你師父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就算你跑斷腿也得要為你師父辦到!如果你表現良好,說不定我會纏著你師父,答應把那個‘師’字去掉的。”.小三尚未會過意來,錢如土已醉眼泛紅,盈淚欲滴,大腦袋上五官走樣,連聲音也突然變得靦腆的,道: “我操,師父的癮才過了兩天,又要我當他義父,小子,你看我老人家有這個福氣?” 來如風道: “有,絕對有,你沒有這福氣誰會有?不過這要等他的藝業有成的時候,才能要他認你為義父!” 錢如土不解的道: “為什麼?”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幹你老這一行的,首重變化氣質,否則天下大亂矣!而變化氣質就如同尋一塊良玉,當良玉到手,再加雕塑,也就是授以技業,才成大器,才稱瑰寶,如今要學你老一身絕學,必得一番苦撐,如果他現在當你義子,你在看到他吃苦的時候,必然心痛,也就馬馬虎虎得過且過,就如同剛才你把他吊在樹上,也許有一天你會叫他泡在冰地雪裡,這些都是磨其心志的功夫,你老來得子,會這麼忍心嗎?所以非得他藝業有成,才能叫他叩頭喊你‘爹’。” 錢如土呵呵笑得臉上老肉亂顫,道: “娘的,你可想得真周到,咱們就這麼辦,不出一年,我就叫他在江湖上揚名立萬,成為神愉第二。” 酒足菜飽,月已當中,古庄河上水悠悠,鯉魚灣的小船上,小三子伺候他師父與來如風二人歇下之後,就著夜色,把殘看收去洗淨杯盤,和衣躺在船板上發著囈語…… “小娟,是她麼?嬌小的可人樣,天真無邪的一雙長辮子,如果是她,自己的堂叔可能有所不幸了,欸……” 小三雙手枕在頭下面,仰望著天上的月光,月圓月缺,萬世不變,而人世滄桑,卻是瞬息萬變,童年的生活,有如心頭甘露,只能在消極、失意、痛苦的時候,惟一值得憧憬與安慰了。 時光催動著天上的月兒,匆匆帶走了人們寶貴的時光,但也帶來了新生的一天,當一對彼此調笑的黃雀在柳樹上“吱吱喳喳”叫個不停的時候,小船上的小三子早已經翻身爬起來,忙著把早飯做好,這才走進艙中把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喚醒。 來如風並未吃飯,他爬出艙來抹頭就走,對錢如土高聲道: “我這就到城裡把小娟帶來,等著看小三認不認識,完了我還得要選上兩匹快馬,咱們也好早日上路。” 錢如土在船邊端著一碗蓮子稀飯,吃著來如風帶來的王小倩做的酥餅,應道: “小子,把那對招子可得放亮,別讓石頭堡的龜孫們盯上了,橫生枝節呀!” 來如風一扭頭,人早變了樣,因為他轉眼間長了一嘴繞腮鬍子。 於是,三個人全樂哈哈的笑啦! 來如風走進赤陽城,找到魏小娟,而她卻正獨自坐在房間裡發愁呢!一見來了個大鬍子,還真的嚇了一跳,以為寶山城郝家來人抓她呢! 仔細一看,才去憂為喜。 “走吧,我帶你去見個人,或許你會認識。” “可是來家集的人?” “不錯,而且他也姓魏。” 魏小娟急不及待的端整好了衣裳,跟著來如風走出客店,這時候街面上才有行人。 來如風並不多停,領著魏小娟往城外走去…… 二人剛剛要出城門,突然間,身後馬蹄急促,奔雷般的衝過來。 來如風一把拉住魏小娟往旁邊閃躲,就見一連三騎,快不可言的一衝而過,幾乎撞上魏小娟。 來如風看的真切,心想,這不是棗陽四方鏢局的人嗎?難道他們已由長安轉回鬥了? 搬指算算,纔不過五六天光景,說起來也真夠快的。 來如風並未把這事放在心上,帶著魏小娟來到了鯉魚灣的小船上。 這時候錢如土放下碗筷沒多久,而小三子正在忙著準備歡迎這位小同鄉呢!一見來了個獨眼姑娘,先是一怔,但在一怔之問。”還是魏小娟先開口: “小三哥,我是小娟,你不認識我了?” 突然間,小三丟下手中物,一衝而到了小娟面前: “妹妹,娟妹!你是娟妹,、三年多不見了,人長高了,只是你的眼……” 魏小娟止不住流淚,連她的那只被郝大少用皮鞭抽瞎的眼睛,也在流淚…… “我叔叔他們呢?” 聳動著雙肩,魏小娟涕淚開始交流……她說不出話來,因為激動,更因為興奮,所以她一時間也無從說起…… 有道是,他鄉遇故知,而魏小娟卻是他鄉遇親人。 來如風站在二人面前道: “姑娘,你就別再傷心了。”我掏樣東西給你看。” 來如風又自懷裡摸出郝大少的那對眼珠子,道,“我挖了姓郝的一對眼珠子,替你連本帶利的討回來了,怎麼樣處理,你才消氣,你就自己辦吧!” 來如風這麼一說,還真嚇了魏小娟與小三二人一大跳,小娟急忙搖手道: “爺,快把這髒東西丟了吧!” 來如風一笑,道: “我就是要留給你看的,既然你已過目,這也算是驗明正身了,丟到河裡餵魚吧!” 並指一彈,兩顆核桃大小的靈魂之窗,“咕嘟”落到水裡去了。 輕聲一笑,對小三道: “約摸著你二人有一籮筐的話要說,何妨到船下岸上去說個過癮,我要同你師父商量事情呢!” 小三攙著小娟,二人走到老柳樹下,去互道別後情形。 來如風走到船尾草棚下,卻見錢如土把箇舊草帽扣在臉上呼呼嚕嚕的睡起來了。 這可是回籠覺,總得要個把時辰才能醒。 微微一笑,來如風走到柳樹下,對小三道: “等你師父醒來,告訴他我去選馬了。” 小三正要響應,突聽船上的錢如土高聲道: “轉回來,你以為我老頭子真的睡了?” 打個哈哈,來如風急忙又回到船上: “可是小子吵醒你老的黃粱大夢了?罪過罪過!” 錢如土拉下草帽,道: “我老人家根本沒有睡著,只是不願看他們那兩個小輩啼啼哭哭的可憐樣。;’“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好。咱們這就合計一下,何時起程,怎麼個走法?” 錢如土一個指頭挖著鼻孔,哼著聲音道: “此去汴梁,路途遙遠,這兩天我老人家也合計了一下,不知道四方鏢局送往長安的‘天竺佛’是否已被石頭堡那個魔頭弄到手?約摸著這一兩天他們押鏢的人也該回頭了,咱們是先去汴梁呢,還是先去石頭堡一探?”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不提我倒忘懷了,那四方鏢局押鏢的可是三人?” 錢如土點點道: “不錯。” 來如風又問: “可是那副總鏢頭石魁嗎?” 錢如土長身而起,道: “你看到他們了,在哪兒看到的,有沒有石頭堡的人,還有那……” 來如風進忙擺手道: “稍安勿躁,你一問一大串,問的人清楚,我回答起來一定胡塗。”一頓之後,來如風道, “就在今天一大早,我在赤陽城門下遇到他們的,當時他們那種急驚風樣子,我還以為他們遇上什麼麻煩了呢!” 錢如土道: “麻煩了,要想得到‘天竺佛’,還真得要費上一番手腳了。” 來如風道: “哪一回不得拼命豁上幹,有什麼值得憂慮的。” 錢如土搖著頭,道:“天竺佛價值連城,當然價值愈高,其所帶的危險性也愈大,任何人擁有這天竺佛,都不會敞明暸擺出來的,必然小心又謹慎的藏於神秘地方,我真後悔,當初怎麼不跟上長安,踩踩路線,以確定天竺佛佛落誰家。”’來如風道: “這事應該不難,石頭堡不是有人追上去嗎?咯們再摸上石頭堡去,暗中探探動靜。” 錢如土道: “石頭堡被咱們一陣攪和,必然恨我二人人骨,;甚且更加強了防務,這時候去,必然討不到好,弄個不小心,又得淌血掛彩……”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怕了?” “放屁!誰說我怕了!”他一頓之後,又道: “這麼辦,咱們把一應事情連成串,一件一件辦。”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說說看,怎麼個連成串,又是如何一件件的辦。” 錢如土搬著指頭,道: “第一件,你得先告訴我,你要把小娟姑娘如何安排?” 來如風抓耳撓腮的一時說不上來。 卻聽錢如土道: “你不是常說你有一百多口人要養嗎?何不也把她收養下來呢?” 來如風道: “我是這麼打算過,可是我覺得何不送她回來家集呢?那兒她還有本家住著,她家也還有屋子在呢。” 錢如土一拍手,道: “好,咱們就送她回來家集,正好你也要回家鄉看看,正是一舉兩得。” 來如風道: “在外飄盪這麼多年,爹娘活著時候我還小,等我奉養的時候,卻又天人永別,最傷心的是活著的人,只好回去多燒些紙錢了。” 錢如土突然搖著大腦袋,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欲養而親不在!” 他緩緩踱了兩步,傷感的又道: “我老人家這麼大年歲,卻沒有個後代來奉養我,而你,來如風,想養你的親上又不得,咱們這是同病相憐啊!” 所謂英雄也有傷感時,如今錢如土提到身世,也是一陣唏噓不已! 來如風猛吸一口氣,道: “其實我早把這顆侍奉親上的心,轉而施捨在我那一百多口人上面去,只要他們過的安逸,我心中就會有著無比的快樂,所以你看我,從來不發什麼愁的。再說錢老如今有個小三,看他對你那種孝順樣,比個親兒子還好。” 錢如土轉愁為喜,搔著腮幫子,望向遠處的小三笑。 來如風又道: “只等去過家鄉,把小娟也安置好,到那時錢老怎麼決定,來如風就全聽你的。” 錢如土一拍大腿,道: “好,就這麼說定了,不過有樁事情我老人家琢磨再三,覺得應該在咱們離開赤陽之前先辦。” 來如風道: “什麼事?說說看。” 錢如土道: “探一探石頭堡。” 來如風一怔,道: “怎麼又要去探石鬥堡,不是說等汴梁回來才去嗎?” 錢如土道: “你小子也不想想,如今咱們事先探出那‘天竺佛’不在石頭堡,何不由汴梁直經洛陽出潼關而去長安,為什麼還繞道這伏牛大山裡跑冤枉路呢!” 來如風道: “話雖不錯,如果在石鬥堡出了紕漏,該怎麼辦!” 錢如土道: “紕漏紕漏!你小子就怕出紕漏,你以為我老頭子活膩了。”他一頓之後,又道: “進入石頭堡是我的事,老規矩你只負責接應就成了。” 來如風道: “我看算了甲巴卜乾脆我來;你先陪著小娟上路,好歹我進一趟石頭堡,比他們發現你來,在情理上也好應付。” 錢如土一愣;道: “這麼說來,我老人家的那些玩藝兒,你也偷學去了?” 來如風一笑道: “什麼叫偷學,我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咱們合夥有年,就算看也看的差不多了,又何用學呢?” 其實,這兩位風塵怪傑,往往就是在彼此戲謔中,把事情決定下來,而來如風之所以要自己一探石頭堡,當然是因為錢如土傷未痊癒,年紀又大,而自己前去,就算被發現,石頭堡也不一定會留得住自己。 而錢如土一聽來如風這麼一說,當即笑道: “好,你小子能說出這番話,姓錢的也認了,只要有一天你不來個反噬一口,偷學一些也無妨,不過我可要告訴你,不定什麼時候,我得對你作個測驗,考量考量你夠不夠入我一流而成為‘偷’字輩人物。”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錢大老爺只管放心來測驗,來如風早養之有素,靜等你指點竅門呢!” 錢如土不悅,道: “這是什麼話,既然養之有素,又何需我來指點什麼竅門的。” 來如風道: “我可愛的錢大老爺,我之所以說竅門,自然是一些你們那一行的絕藝,比方說有一次你老人家睡的口水直流,突然間我聽到有老鼠叫,以為老鼠去舐你的口水呢,我舉燈一照,乖乖,原來你嘴唇抖動,正在學那鼠兒叫呢!聽起來比真的老鼠叫還要真,我就學不來你這絕活兒。” 錢如土一指頭戳在來如風臉上,笑罵道: “好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偷兒鼠輩,你這是在罵我老人家呀?看錢爺饒得了你!”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算啦,我這就去辦正事,趕著先買三匹快馬,錢老,你喜歡什麼顏色的馬呀?” 錢如土冷然道: “什麼顏色全一樣,只要四條腿跑的快就成。” 來如風哈哈一笑,走過跳板,來到岸上。” 魏小娟與小三二人急忙迎上來: “來叔要走了?”小三一臉感激。 “我上城裡去買馬,天黑我就同你師父,還有小娟三人一齊上路。” 小三一怔,急問道: “這麼快,來叔要把我堂妹送往哪裡?” 來如風嚴肅的望著魏小娟,道: “小娟,來叔把你送回家鄉去,以後的事,來叔會替你安排的,你可願意?” 魏小娟想哭,但她還是強忍住了,輕聲道: “小娟全聽來叔安排。” 來如風一喜,道: “這就好,你兄妹二人好好聚聚,夜裡上路。” 小三急又問,為什麼要晚上動身,何不等到明日一早? 來如風一笑,道: “等你小子把本事學會了,自然就懂了。” 其實黑夜與白天,對於某些人而言,是不會有什麼分別的,尤其對於一般江湖人物而言,他們寧肯晨昏顛倒,個中情形,自然也只有當事者體會得出。 這一天,魏小娟最高興,因為她再也想不到會遇上親人,而且自己又將轉回渴望已久的故鄉,心情自然是十分激動。 而小三更是高興,離家三年多,那時候比小娟還小,只是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回到他思念的家鄉! 只有錢如土,這一天他並不多說話,他老人家很會把握時間,一有機會就合上雙眼,因為幹他這一行,要養成休息時儘量休息,幹活時腦筋清醒的習慣。 來如風又到了赤陽鎮,他找到販馬場,選了三匹馬,過午就騎回古庄河的鯉魚灣。 錢如土對來如風選的馬相當滿意,尤其是來如風配的馬鞍,全都是新的第一層牛皮,擦的亮晶晶的。 “錢爺,咱們這是來回幾千里的路程,南北奔波,時時為賺銀子而勞累,自然要選那上等良駒了。” “小子,這件事你辦的無懈可擊,再說這也是花你的銀子,我更不能有所挑剔。” 一面對小三子道: “咱們上岸上去,我得教你幾招,等老師父回來後,可要驗收成果的。” 來如風一看天色尚早,他心裡明白,錢老爺子是要自己睡個一陣,晚上還得辦正事呢。 於是,來如風把小娟叫進那個小艙中,也叫她睡一會,因為,當天夜裡三人就得上路呢! 來如風一歪身,就在船尾草棚下睡起來,他睡得相當安逸,用為從他的臉上正綻現出滿足的笑意,當然也就看不出會在幾個時辰後有什麼大不了的事發生了。 但是,當錢如土與小三走回小船的時候,來如風早已精神抖擻的迎著錢如土,道: “在五裡坡那個小土地廟前等我,不散不見。” 錢如土一撇嘴道: “人還未摸進石頭堡,已經嚇的胡說八道,什麼不散不見,你去吧,咱們不見不散。” 來如風躍身上了一匹純白黑尾大馬,笑道: “老爺子,我這就去闖龍潭虎穴了,不要忘了咒我喲!” 錢如土“哦呸”一聲,罵道: “哪個王八蛋才盼著你翹鳥!” 於是,來如風一陣哈哈大笑,消失在暮色蒼茫中……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
第06章
當月兒自右邊山頭爬升起來的時候,赤陽鎮上店門前有不少已掛起了一盞油紙燈,連店裡伙計挑水灑街道的,也全進店裡吃晚飯了。 一匹快馬,就在這時候馳出赤陽鎮的城北,往筆架峰方向狂奔而去,那是一頭純白黑尾良駒,四蹄翻飛而令馬上的來如風有著騰雲駕霧之感。 古庄河的水變了顏色,原來是淆澈淡綠而見底的,這時候已成了烏黑的,寂靜中充滿了恐懼,因為原本是潺潺悅耳的聲音,這時候聽來有如陰司樂章…… 來如風把白馬牽入一片河岸荒林中,望望天空,覺著時候還早,不由席地坐在一棵樹下,拾起石子,隨手投向河中,心中卻在不停的盤算,石頭堡不知被自己與錢如土二人折騰以後,如今又是個什麼局面,“飛天蜈蚣”歐陽壯那老小子絕不會就此甘心罷休的;不甘心就得想盡一切辦法再找回他的一切損失;當然,不罷休一定要同自己與錢如土二人沒完沒了。 來如風邊想邊冷笑,手擲石頭的力量也愈強勁,砸得河水“咚咚”響…… 約摸著晚飯早過二更未到,這空當該是人們閒磕牙的時候,來如風端整一下衣裳,摸了一下他那根吃飯傢伙?二尺來長的鋼杖,一閃身出了河邊這片荒林,他幽靈一般轉眼已到了石頭堡的堡牆外面。 打量了一下青磚圍的城堡,吸氣縱身,他只是中途稍一藉力;人已攀在堡牆垛子旁邊。 來如風伸頭往堡牆上左右一陣細看,遠處的堡門樓小窗內,正有燈火露出來。 一閃身登上堡牆,只稍一提縱,已進入石頭堡的側面,有一排廂房,看樣子總有十幾間,有幾間全是黑漆一片,只在正中一間亮有燈光。 來如風摸近這間廂房後窗,正聽到有人聲,而且聲音還相當耳熟,他不由扒住窗縫往裡看…… 於是,他笑了,摀住嘴笑了,他在心裡罵道: “娘的可真是巧,幾天光景,兩個人湊在這廂房養傷話舊了,看模祥,‘黑蝙蝠’卜在冬與‘飛刀手’齊中岳二入傷的還真不輕,二人全都躺在床上。” 來如風又細看了一眼,他發覺卜在冬的有肩頭纏了一層白布,且把個手也吊在頸子上;而齊中岳攔腰纏了厚厚一層白布,大概肚皮傷的夠嗆。 突聽卜在冬道: “賀天鵬與于上雲二人也真是的,這種事怎麼可以讓人知道!” “于上雲應該有下手的機會,也不知他顧慮啥名堂。” “飛刀手”齊中岳一說,卜在冬也開口罵道: “都他娘的被姓來的半路上攪和的,要不然堡主不會把‘火眼寶鑽’失掉,咱們也有力量去奪那‘天竺佛’了。” 來如風一聽,全身血脈一緊一張,兩只耳朵直不愣的猛抖動。 好一陣子,屋裡沒有聲音,來姐風以為二人睡了呢,正準備往裏邊摸進去,突又聽廂房里卜在冬又道: “賀天鵬把姓郝的帶回來,這件事我實在覺著不大對勁,姓郝的可不是省油燈,關洛道上誰不畏他三分?” “也許堡主有他的應付之道,晚上聽說他們商量著要找神偷錢老頭,真令人啼笑不得。” 來如風抿嘴暗笑,心想,錢如土如今正在五裡坡下,等著遠去汴梁城呢! 但當來如風聽了這幾句話以後,心中琢磨,姓郝的又是何人?他會不會就是…… 心念間,立刻勾起他的好奇心,一方面屋中二人談話似告一段落,因為二人又講了些石頭堡中的雜碎事,早引不起來如風的興趣,另一面,來如風要暗中去瞻仰那姓郝的是個什麼樣的黑道梟雄。 於是,他一翻身,縱上兩丈余高的廂房頂上,溜著屋頂後坡簷,竄到連接大廳的一堵高牆上,側著臉,他已看到大廳上那金碧輝煌的擺設。 那確是夠排場的,大廳前面的寬廊上,四根大紅柱子,椽上各掛了兩盞玻璃宮燈,照得附近一片銀亮,也把一塊上刻’‘石頭堡”的大匾額照的一清二楚。 大廳上,“飛天蜈蚣”歐陽壯大馬金刀的坐在中間一張太師椅上,在他的右面,正坐了一個黑不溜粗周倉樣的大漢,他的那張鍋底臉,幾乎與嘴上的鬍子分不清,如果不是幾根白髯摻雜其中,更露出一口森森白齒,簡直就像鍾馗爺再世。 坐在這黑漢一邊的,尚有一個六十左右老者,只見他笑殷殷坐在那兒,一臉和善的望著歐陽壯。 在歐陽壯左首,一溜的坐了四個大漢,其中兩個他照過面,正是“俏郎君”白中虹與“無影掌”宮雄,只是靠近歐陽壯的兩個他沒見過。 來如風遠遠的望過去,見幾個人指手劃腳的說的正熱呼呢,幾個侍候的堡丁,不時的為各人倒茶送點心。 來如風很想溜近一些,聽一聽這幾個黑道梟雄在謀劃什麼,但廊上的燈太亮,難以接近。四下里再一打量,不由咧嘴一笑…… 來如風走過這段短牆,沿著大廳屋簷,躍身到了大廳後面,施一個珠簾倒卷,雙手已攀住屋簷下面的龍頭橫樑,“忽”的一聲,人已坐在橫樑上,卻不料就這麼衣抉飄動的聲音中,早引來三頭巨犬,在黑暗中竄出來狂吠…… 來如風暗罵一聲:“畜牲!”不得已,只好翻身又攀上屋椽,幾個起落,已到了正廳前面的廂房上。 原來他的打算,是自己選的來路必也是最佳退路,如果不把退路先認准,一旦招架不住,可就麻煩大了。 大廳後面的狗叫聲,早驚動了大廳上的幾個惡煞,沒有人呼叫,更沒有人稍停,自然的反應中,幾個惡煞快不可言的飛樸向大廳後面,而這時候來如風早到了側面廂房上面。 來如風看著大廳上的人全衝向了後面,不由一聲冷笑,卻不料廂房下面有人指著他叫道: “來如風,你好大狗膽!” 來如風哈哈一笑,因為他看到下面的卜在冬,正吊著他的右臂,在地上指著他罵。 立刻,就見樸向後面的人,魚貫的又衝向前面來。 來如風也真夠豪情的,因為他在翻身縱上堡牆,飛落堡牆外面,又沿著山路小徑奔跑中,一直是狂笑不己,顯然他並不懼於身後追來的入,甚至有時候他還會故意慢上幾步。 朝著筆架峰那面狂奔,一路上山石林立,荒草蔓徑,有幾處原始荒林,他也沒有摸進去躲,當然,他的笑聲使得後面追的人不必擔心他會在林中偷襲。 就在野林邊上“飛天蜈蚣”歐陽壯高聲對後面追的幾個人大叫道: “你們快回去,防著那個偷兒,記著我要活的。” 來如風聽的十分清楚,也看的非常明白,那後面追他的人,有幾個在聽了歐陽壯的話後,回頭又朝石頭堡奔回去了,追他的人,只剩下兩個,當然其中一個必是“飛天蜈蚣”歐陽壯,那麼另一個又是誰? 於是,他又尖聲狂笑著繞著這座荒林好一陣跑,直到他確定真的就是歐陽壯與那個黑不溜粗大漢後,這才一躍而停在一處懸崖前面。 舉頭看,筆架峰像是要砸下來一般,高高的就在來如風的頭頂上,月色只照了半個筆架峰,而另一面,仍是黑咕隆咚的。 當歐陽壯冷凜的堵在那個崖前面時候,另一個黑大漢也適時的撲過來。 來如風雙手扠腰,咧嘴一笑,道: “我的歐陽堡主,這一向別來無恙!” 歐陽壯咬牙格帶響,毗目欲裂,月光下像是林中溜出來的黑豹,只聽他冷冷道: “來如風,看來你的本事並不如其名,終究還是被我們堵上了,這回你還有什麼絕招逃出本堡主的手掌?” 黑大個“噌”的一聲,掣出背上那把金背砍刀,嘿嘿笑著問一旁的歐陽壯,道: “原來這小子就是攪和得道上烏煙瘴氣的惡棍來如風!” 點點頭,歐陽壯道: “不錯,正是他,還有一個人稱神偷的錢老鬼,兩個人一搭一擋,把我石頭堡好一陣折騰,好象他娘的吃定我石頭堡了,竟然不知死活的又摸進我的堡里來。” 嘿螺一笑,黑大個子道: “這麼說來,這姓來的一出現,那個錢老鬼必也會露臉了?” 歐陽壯森森冷哼,道: “我料準他們想故技重施,這小子仗著手腳俐落,把咱們一夥引開,好叫那錢老鬼蹈間乘隙去扒我酌箱底,娘的,合著真把我歐陽壯當驢馬耍!” 突然間,來如風指著黑大個子,道: 一只看你這模樣,再看你手上那玩藝,八成你就是關洛道上傳言的‘金刀’郝天剛吧?” “金刀的的郝天剛一聽,甚為舒坦而得意,覺得自己的名聲還真夠響亮,竟然自己不認識的人也會猜出自已是何許人,不由挺胸哈哈一笑,道: “不錯,寶山郝天剛就是我,有道是人的名樹的影,你他娘的既猜出郝爺大名,何不束手就縳,還在那裡人模人樣的,真的要郝爺動手劈了你小子呀!” 來女目風幾乎是捧腹大笑,他笑得眼淚絲絲的…… “王八蛋,你笑個鳥!”歐陽壯戟指罵道。 來如風道潔 “今晚二位把我來如風堵在這危崖前面,準備如何生剝活劈?還有我那老搭擋,不知大堡主又將如何發落,可否見示?” 歐陽壯狠狠的道: “一死一活,如此而已。” 來如風道: “怎麼叫一死一活?” 齜牙咧嘴一捋他那尺半長髯,“飛天蜈蚣”歐陽壯道: “你死,錢老頭活。” 又是一聲哈哈,來如風道* “好,我全明白了,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到這個節骨眼我他娘的才算真正明白了。” 歐陽壯緩緩拔出長劍,道: “能在死以前明白,總比胡塗死掉要好,只是你可以說說看,你小子究竟明白什麼!” 來如風一付無可奈何的道: “你不殺我那個表伙計,是因為你想利用他,再明白一些說,你想利用他替你盜取‘天竺佛’,是不是?” 黑大個子郝天剛一掄金背砍刀,道: “娘的皮,這小子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歐陽壯冷笑道: “他死定了。” 來如風低聲道: “大堡主,你真要殺我?” “你說呢?” “殺了我來如風,你會後悔一輩子。” “殺了你這王八蛋,我會每餐多吃一碗飯。” 來如風又小聲道: “我可敬的歐陽大堡主,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呢?你以為我來如風把你們引出來,我那老伙計就會重施故技乘虛而摸進石頭堡?告訴你錯了!” 歐陽壯一驚,道: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他老小子的地方,普天下大概只有我一人知道。” 黑大個的郝天剛戟指來如風罵道: “這小子油嘴滑舌,依我看沒有一句是真心話,先做了他再回去找那姓錢的老偷兒。” 搖搖頭,來如風冷然一笑,道: “我說郝大當家的,你最好站在一旁調息調息,做幾次深呼吸,鬆散鬆散一身毒骨頭,我正有一件對你來說可是天大的消息,要‘賣*給你呢!” 郝天剛一聽,還真的一驚,正要開口,來如風道: “慢來慢來,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的,咱們先談談老偷兒的事,那可是最要緊,如果想要‘天竺佛’,天底下大概只有他老人家可以弄到手,你們如果想要找到他,也只有我知道他躲在何方,因為他老人家得到大堡主的那顆紅鑽以後,馬上以十萬兩銀子脫手,如今正在享用他的果實呢!” 歐陽壯一聽,仰天搥胸大罵,道: “我操死他老親娘,他竟把我那價值五十萬兩銀子的火眼寶鑽來個削價求現,我要不折散他一身酸骨頭,我就不是石頭堡的歐陽壯!” 來如風一笑,道: “不管你利用他為你盜取那‘天竺佛’也好,甚至你把他碎屍萬段再搗爛也罷,這都不關我的事,只是要想找到他,也只有我的一句話。” 一旁的郝天剛卻已急躁的直跺腳…… 歐陽壯冷哼一聲,道: “那你說,錢偷兒現在何處?”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我說大堡主,你怎麼又來了,咱們不是有過一次交易嗎?你仔細想想,我可曾騙過你歐陽大堡主?” “那次雖說未騙,實則等於是騙。” 來如風道: “這就有欠公理了,那時候我告訴你大堡主,錢偷兒已經摸進你的堡裡去了,你卻在那大石頭前一再的把寶貴時間耗光,老實說上次你未抓到錢老偷,我心中還直對你大表不滿呢!因為你辜負了我對你送的情報了。”他一頓之後,又把聲音放低,道: “就拿這一次吧,我說錢偷兒沒有去石頭堡,你卻又不信,難道再一次的要辜負我的情報不成?” 猴舔蒜壇子,越咂摸越不是滋味,歐陽壯氣得直咬牙,破口大罵,道: “王八蛋,你真不是東西!” 來如風無奈的道: “大堡主,生意不成仁義在,何必開口罵人!” 郝天剛早忍不住,厲喝道: “歐陽兄,還等什麼,砍了他再去找錢老偷兒去,咱們不要聽他嚷嚷,好象他是聖人又是萬能,真的擒住咱們的小辮子似的,我不信你發動赤陽石頭堡的人,我派出寶山好手,會拎不出那個錢偷兒。” 來如風不等郝天剛說完,當即連連拍手,道: “好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說,不過真的我完蛋了,你姓郝的大佬倌第一個後悔,因為,我若是把你要知道的,你渴望了解的,甚至你意想不到又大出所料的貼身事情抖出來,我的兒,你如果不當場嘔血,馬上抱頭痛哭,娘的,我就是你郝門養出來的。” 來如風真的是賭上了,因為,他又在打對面兩個魔頭的主意,不要說多了,三幾千兩他也夠本了。 當然,來如風的所謂“夠本”,指的是把大好時光上了一層心驚膽怕的顏色,而耗費在這筆架峰前的荒嶺,因為他的所有時間,完全為他那一百多口之眾所活,任何時間,他不能不為他們打算。 來如風如今表面上有點連唬帶騙,但他發了誓以後,郝天剛第一個當場愣住,如果這時候“飛天蜈蚣”歐陽壯要是出手對來如風不利,保不准他還會出手阻攔,當然歐陽壯這時候也不會出手的,因為他還沒有問出錢老偷的藏匿地方呢! 雖然他不會出手,但來如風發現這“飛天蜈蚣”的形態,完全是一付冷酷又專橫的黑道霸主樣子。 郝天剛抖著手中金背砍刀,黑蒼蒼的毛臉蛋上,如今充血發紫,雙目灼灼如將吐火般,沉聲喝道: “娘的,我有什麼可叫我呼天搶地的大事,你小子快快說出來,如果有一句假話,看郝大爺不生啖了你小子!”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老話一句,舊事重提,如果二位想要知道二位心裡所想要知道的事情,努!”來如風把左手伸了出去,笑嘻嘻的又道: “銀子拿來!” 郝天剛氣的哇哇大叫,罵道: “王八蛋你可是瘋了?郝大爺一生專吃他人,從來還沒有人敢啃到郝大爺的頭上,小子,你應該打聽打聽再伸手,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來如風一笑,道: “沒銀子那就一邊涼快去,我還要同歐陽大堡主談交易做買賣呢!” 歐陽壯尚未表示,郝天剛已掄刀站在歐陽壯身側,道: “歐陽兄,咱們真聽他的?” 歐陽壯上過一次冤枉當,但認真說起來,姓來的並未誑騙,只是這種糗事,當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則石頭堡的字號算是馬尾巴拴豆 別提了。 心念間,當即道: “來如風,如果我把銀票塞給你,你自信我們會放過你?你有沒有想到合我二人之力,你會在這場搏鬥中,是個什麼樣的結果?”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娘的,世上多少人不是為財死,隨便一摟就是一大把我這號人物,今晚能拿到二位當家的銀子,真的死在二位手中,那也是含笑而終了,大堡主又何必為來某操這種連我自己都懶得多想的心事?” 歐陽壯夜梟般一聲狂笑,道: “好,你小子這種表現,雖算不得是後生可畏,可也是的的確確,道道地地的後生可惡,好吧,老子只要聽聽錢老偷的所在地,你開價吧!” 來如風雙手一拍巴掌,道: “好,好,好,這是來某今晚最愛聽的一句話,哈……”他一陣得意的笑,突然又把笑聲打住: “歐陽大堡主,你老的這筆生意,可是分成兩部分呀!” 歐陽壯一愣,道: “你小子又在玩啥花樣?” 來如風大不以為然的道: “欸!歐陽堡主啊!咱們這又不是第一次做交易,再說我來某早把你大堡主當成了自己的衣食父母,生意歸生意,朋友歸朋友……” 來如風話未完,歐陽壯早喝罵道: “去你娘的,誰是你朋友,乾脆快點說吧!” “嘖!嘖!嘖,你看你,又上火啦!好,我說,我說,娘的,這年頭有銀子的總覺著自己高人一等!”一頓之後,接道: “言歸正傳,話分兩道,第一件說的是錢老偷並未摸到石頭堡,十天半月的你大堡主盡可高枕無憂,我說的這個情報,大堡主,你願意出多少?” 歐陽壯一聽,咬著牙道: “娘的,他來我就捉活人,他不來算他走狗運,這件事一文不值。” 來如風搖搖頭,道: “大堡主,你真是善財難舍呀,我這裡翻動半天舌頭,你那裡一個鍘子不出,這算是談生意?” 歐陽壯大聲吼道: “老子的銀子自然是要花在刀口上!” 來如風道: “好,那麼錢老偷如今窩在什麼地方,算不算刀口上?如果不算,娘的,銀子我也不要了,任你們修理吧!” “你開價吧!” 來如風輕點著頭,道: “這麼說來,大堡主上路了,好,既然要我開價,我也早琢磨過了,說的價碼過低,你大堡主一定認為我看不起你,如果開的高嘛!你一定會罵我是黑心豬,這麼辦,我可愛的歐陽大堡主,你就樂捐這個數吧!” 來如風伸出一個指頭來,歐陽壯冷笑,道: “我猜那絕不是一百兩。”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不錯,確不是一百兩,大堡主想到了沒有,除了情報價值外,來某還擔著挨宰的風險,一百兩誰也不會幹。” “好,一千兩就一千兩吧!” 來如風急急搖手道: “不不不,一千兩才夠花幾天?我是要一萬兩,而且是一個崩子兒不少,不二價是我的一貫作風。” 歐陽壯大怒,破口罵道: “狗東西,你難道每天煮銀子吃,這才幾天,又要敲我一萬兩銀子,你小子恁是拿我當驢馬耍呀!”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據我所知,那‘天竺佛’上有兩種十分誘人的東西,既有寶藏,也有絕世武功,江湖上誰不想據為己有?那可是未來統領武林的本錢,大堡主,難道就不值一萬兩銀子?” 來如風一說,歐陽壯與郝天剛二人直咽唾沫。 一狠心,一跺腳,“飛天蜈蚣”歐陽壯粗聲粗氣道: “好!一萬兩我出了!” 來如風又把左手伸出去,道: “乾脆!歐陽大堡主終究是領袖一方的大當頭,那就拿來吧!” 歐陽壯伸手入懷,好一陣掏,又慢慢的摸,總算被他由內衣裡面摸出一個軟叭叭的紅緞包裡,就著月光下,他打開包裡,由裡面抽出一張莊票,他迎著月光看了又看,然後先把包裡包好,塞入懷裡,這才抖手擲向來如風,道: “拿去買棺材去!” 就在這時,一陣山風吹來,那張銀票就在空中一圈,疾若流星般往崖邊飛去…… 來如風嘿然一聲,貼地一個斜縱,半途中左手扶地,陡然一個雲裡翻,看來將要翻下深崖了,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他像是生了翅膀般,半空中腰身猛彈,頭下腳上,倒翻著抓住那即將吹落崖下的銀票,右手暴伸崖邊,一攀一彈,人已站在崖邊上,他回頭往下看: “乖乖,這一萬兩銀子可真是玩命換來的呀。”就見他迎著月光,伸指在那張莊票上輕彈兩下,笑瞇瞇的塞人懷裡。 歐陽壯與郝天剛對望一眼,二人心裡全明白,只姓來的露的這手“龍騰虎躍”絕學,二人就難以匹敵,所幸如今的局面是二對一,就不怕這小子作怪! 緩緩走近歐陽壯身前,來如風正在清理喉嚨呢,歐陽壯卻早就不耐煩的喝道: “王八蛋該吐真言了吧!” 來如風神秘兮兮的搖搖頭,道: “我不能說!” 歐陽壯一聽,大為氣惱,手中劍一揮就要來硬的,卻被來如風一陣搖手,道: “大堡主,你怎麼學著當那毛張飛了,我之所以不說,還不全是為你大堡主著想,這時候可得要敵我分,‘天竺佛’可是只有一個,如果……大堡主是出銀子的人,當然有權利知道,可是現場尚有未出錢的,豈能讓他人拿你歐陽大堡主當肉頭,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叫人笑你大堡主是個……” 歐陽壯大聲吼道: “住口,老子出價買你一句話,有沒有旁人聽關你屁事!老子願意讓郝當家的聽到,何用你操心!” 他歐陽壯豈是傻蛋,如果在這時候表現出不信任朋友的樣子,郝天剛一定不高興,大敵當前只要不是敵人,全都要當作朋友,而朋友中間決不能暗流激盪,就算是勾心鬥角,也不能選在此時。 郝天剛一聽歐陽壯這麼一說,“霸”心大悅,捋髯冷笑的看著對面站的來如風,那樣子還真的在暗示,看你小子還有何話說。 其實,來如風還真有話說,只見他那稍薄的嘴唇角往上一挑,道: “歐陽堡主既然一廂情願的要把好處示人,來如風無話可說,因為作朋友的也只能提醒一下,僅此而已,不過,我拿的是你歐陽堡主的銀子,可沒有拿姓郝的一根毛,所以說我也只對你歐陽堡主一人說,有他人在場,也只有煩你大駕稍侯了。” 歐陽壯氣得破口直罵,道: “娘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潑皮!” 郝天剛一看僵了,只好識趣的道: “好小子,算你精,老子暫退過一旁去。”說著真的往林邊縱下去一段距離。 卻是歐陽壯故作姿態的道, “郝兄你……” 來如風笑著一揮手,道: “郝當家的,可不用走的太遠,咱們還有筆交易呢!” 歐陽壯猛喝道: “說吧!小子!” 來如風還真的神秘兮兮的,道: “‘天竺佛’去了長安,錢老偷也束裝上道了,我的大堡主,來某原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摸進石頭堡,為的是想在你大堡主面前醜表一番小功呢,卻不料……欸,這年頭好人難做呀!” 歐陽壯一怔,道: “小子,你可是說錢老偷知道‘天竺佛’的事,人已去往長安了?” “假不了!” “娘的,他怎麼會知道這事的?” “所以說這種事我就不願插一手,玩藝兒太惹眼,沒有力量擁有它,不像你歐陽大堡主,雄據一方嘴啃八面,江湖上沒有幾個敢惹得起你的,我一再勸錢老偷不要去長安,娘的,他竟說我是膽小鬼,一輩子發不了大財,罵了我一頓,拂袖而去,事後我越想越不舒服,我他娘的好心被他當我驢肺了,他既不仁,我就不義,一衝動我就到你這兒來了。” 歐陽壯一聽,哈哈一笑,道: “天竺佛的事,江湖上知者甚少,錢老偷知道,而我卻需要他為我去盜取,而你卻不該也知道此事,既然我已經知道錢老偷的下落,現在留你何用?再說我歐陽壯的銀票,也是你這種下三濫的東西可以花用的?” 來如風一怔,高聲道: “你大堡主這就要殺人滅口?” 他聲音很大,遠處樹邊站的郝天剛早已聽到,急急的高聲叫道: “歐陽兄刀下留人!” 一面叫著,一連幾個提縱,人已竄上坡來,只聽他戟指來如風道: “小子,該我們交易了吧?” 輕鬆的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歐陽堡主,咱們的生意已經成交,在我與郝當家的談生意之前,還請你大堡主靠邊站。” 歐陽堡主氣得吹鬍子瞪牛眼,真想把來如風一片片的撕著吃,狠狠的罵了一句: “**養的,真不是東西!” 來如風卻不溫不火的道: “花錢的大爺偶爾罵兩句,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郝天剛怒聲道: “王八蛋該你說了吧!” “說什麼呀,我的郝當家的。”來如風雙手挽在肋下。 “娘的,三對六面,才那麼一會兒,難道你全忘了?” 來如風道: “我哪會忘記,而是郝大當家的記性不佳呀!” 郝天剛大怒,道: “老子怎麼記性不佳?” 來如風道: “我不是說了再三,如果要情報一導先送上銀子來呀!” “娘的,說了半天,你還是要銀子呀?” 來如風冷笑,道: “笑話,我來如風要是不為銀子,哪個王八蛋才願意成天在外吃風喝露,跑東到西,臨了還要冒那淌血之危,掉肉之險。” 郝天剛咬牙格崩響,道: “好,你開價吧!” 來如風一笑,道: “要得少,歐陽堡主會罵我不公平,要得多,你郝當家的必然不依,這麼辦,你老也拿這個數吧!” 郝天剛雙目暴睜道: “娘的,什麼大事你也要老子一萬兩!” 來如風淺淺一笑,道: “在旁人來說,可能不痛不痒的雞毛蒜皮小事一旦對你郝當家來說,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一樁,說不定比這‘天竺佛’還要叫你大吃一驚。” 郝天剛一怔,半天說不出話來…… 來如風催道: “時辰不早了,該說的全說了,該來的也要來了,我的郝大當家,你倒是說話呀!” 郝天剛一面緩緩掏銀票,一邊毗牙咧嘴須發抖動的道: “小子,郝天剛一生只知道進賬,從來沒有把銀子雙手捧給他人的,你可算是第一人,如果你說的情報是只能博老子一笑的不痛不痒小事,那你今天可就死定了。” 來如風道: “在這種荒山野地裡,不要說拿了二位的銀子,就算白白的兜上二位,小命不丟也得褪上三層皮的,所以我也豁出去了,誰叫我這麼的喜歡銀子呢!” “嗖”的一聲,一張銀票朝著來如風面前擲來,一股勁氣,就附在那銀票上面,那麼的強勁,如果迎面是堵牆,那張銀票必然會深深的插入牆中…… 來如風看的真切,只見他身子稍側,右手食中二指一閃,那張銀票像洩了氣的皮球般,輕飄飄的到了來如風的手中。 老樣子,來如風把那張銀票迎著月光一照,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它放人懷裡,兩手互拍一陣,這才清了一下喉嚨,緩緩的道: “郝當家的,要說你可真是混蛋啊!” 郝天剛一聽破口大罵道: “一萬兩銀子買你小子一句罵呀!” 來如風道: “不是我罵你,是你太不顧你的家了,你老想想,寶山城開了那麼大的一所怡紅院,聽說你老還有別的商號,家業大,親人多,放著老太爺不當,還要遊蕩在這關洛道上興風作浪,這下子可好,你的怡紅院也被抄了,幾十個女嬌娃,雞飛狗跳的全逃了,欸! 我真是不忍再說下去了!” 郝天剛早已跺腳,指天罵地的道: “你非要說下去,把你肚子裡知道的全得抖出來,你小子不要忘了,郝大爺花了一萬兩銀子了。” 來如風認真的嘆口氣,道: “我要是再說下去,連我也得替郝老你一掏同情之淚。” 郝天剛一掄金臂刀,欺前一步,道: “你小子再不說,老子就動手往你嘴裡掏!” 來如風道: “好,既然你老一定要聽,少不得我也只好狠心吐露真言了。”又是一聲清理喉嚨,來如風小聲的,但卻鏗鏘有力的道: “聽人說你那個獨生兒子叫人把雙目挖出來,如今是死是活我就不太清楚了。” 郝天剛真的瘋狂了,只聽他大喝一聲,掄刀劈向崖邊的來如風,口中厲喝道: “放你媽的屁,老子壓根就不相信,滿嘴胡說八道,屎屁不分!” 他是不相信,因為他才離家上了一趟長安,就會出這種事,簡直是不可能,再說郝天剛的名號,關洛道上不是無名之輩,誰會來捅他這個馬蜂窩? 如今他在急怒中,一心想劈了來如風,收回自己的銀票,即算是真出事,反正已經出了,總不能便宜這個姓來的。 適時的,歐陽壯也揮劍撲上來! 來如風愴然一笑,表情似痛苦的道: “何必一定要我的命,銀子對二位來說,你們也是黑著心,昧著肝,連搶連騙的弄來的,我來如風只不過在你們指縫裡撿那麼一點點而已,何必一定勞動二位動手?” 歐陽壯道: “這事你該弄清楚,你小子太精了,今日不除掉你,道上朋友有得被你折騰的。” 郝天剛也嘿嘿怪叫道: “姓來的小雜種,你認栽了吧!” 來如風仍然把手連搖道: “二位大人物,來如風真的不以為事情會那麼個嚴重,嚴重得二位非妻取我的命不可,才這麼,一點銀子,就要流血丟肉,這又何必呢!” 歐陽壯聲聲冷笑,道, “這全怪你小子犯賤,賤到不知死活的來招惹上我們,這時刻正是要掂掂你份量的時候,同時也是送你小子上路的時辰。” 來如風苦哈哈的道: “二位當家的,咱們再打個商量如何?” 郝天剛陰側側的道: “話全擺到台面上了,已經沒什麼好商量的,當你伸手要銀子的時候,你就沒有拿我二老的話當回事,現在,嘴皮子的功夫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甚至我退銀子也不行?”來如風摸著腰邊,一看來像是真的要掏銀票樣子…_於是,郝天剛刀劈如厲電閃芒廣長衫擺動中,他轉眼向來如風一招六刀的攻劈而上。 而歐陽壯更是劍光一閃,品字形的劍光,把來如風的前胸罩了個扎實。 來如風突似瘋狂一般,詭異的看上去是一連翻了三個空心跟鬥,他似乎毫不在乎要跌落在萬丈深崖中,然而就在他身子將要沉下的同時,半空中“澎”的一聲,他的那枝銅杖。”決不可言的已握在手中,同時兩支尖刃也冒出來,而他的身形,卻在空中打了個旋,平沙落雁般,巧妙之極的又翻落在崖上。 他躲過了兩把武器的攻擊,不等歐陽壯與郝天剛再攻到,長嘯一聲,手中兩頭尖怪刃,幻出一片碎裂而又窒人的冷焰,勁氣如刃,寒光懾人的席捲而上,看來有如一頭花豹在對付兩頭野狼。 歐陽壯灰發蓬拂中,雙手握劍,劍尖指天,看似緩緩的劍把在前,陡然間一股勁風中結合了一道巨傘刃芒,交叉劈刺中圈向來如風…… 同時間郝天剛也急快的連劈十八刀,封住來如風的退路,顯然二人要真的把來如風碎屍萬段了。 來如風絕對清楚,如果自己放倒他二人,或是其中某一個,自己絕對難逃對方致命的一擊,如果單打獨幹,他絕對不怕,而且他也有十成十的把握放倒對方,但如今這兩個魔頭配合的天衣無縫,這種仗少打為妙! 同時,來如風心裡也明白,他即使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那一百多口人想想,他若一旦躺下去,那一百多口人也得跟著倒下去…...於是,就在郝天剛與歐陽壯刀劍距離快要結合成一體的時候,來如風狂吼一聲,兩頭尖的鋼棒如天外流星般直穿入郝天剛的刀幕中,但就在一聲脆響與火花爆裂裡,來如風人已貼地,那枝鋼棒又變成後端在前,一閃而捅向歐陽壯的關元,招式之詭異,演變之快捷,令兩個魔頭不得不向後躍閃…… 於是,來如風長笑一聲,直如白鶴沖天而起,半空中一連兩個空心跟鬥,人已落在六丈以外,等到郝天剛與歐陽壯銜尾追來,來如風已奔入荒林中了。” 來如風一進人林中,幾個閃身,人已消失不見! 歐陽壯與郝天剛知已追不上了,正欲離去,突然林中來如風尖笑道: “郝天剛,快回家去哭兒吧!” 郝天剛大怒,道: “咱們圍進去,不殺此獠誓不回去!” 歐陽壯正在猶疑,突又聽林中來如風道: “歐陽老兒,火眼紅鑽你要不要了,哈……” 歐陽壯一咬牙,與郝天剛一打手勢,道: “追!” -------- |
第07章
兩條人影倏然分開,朝發話的地方包抄過去,荒林中灰淒淒陰森森,當二人衝進林中四十多丈深的時候,突然間就聽’“嗖嗖嗖”響聲不斷,一團團灰影,分別迎上郝天剛與歐陽壯二人。 二人看得十分清楚,因為這些灰影全都是張牙狂咬的半人高灰狼。 原來在這林中藏了十多頭野狼,綠慘慘的狼眼,像無數只鬼火般,在林中若隱若現,就在來如風一衝而進入這座原始荒林的時候,就在他一陣挑鬥中,先激發狼的野性,然後縱身攀上枝頭,隱在枝葉中。 這時的他發話激怒了歐陽壯與郝天剛兩個魔頭,衝進林中,於是人狼大戰就在這原始荒林中展開了…… 來如風居高臨下,看的十分真切,他還真替兩個魔頭捏一把汗,因為二人在一連砍翻五六只狼以後,同時也被野狼撕破了一身衣衫,約摸著也流了不少血! 所幸十幾頭狼在死傷大半下,全都夾起尾巴竄向暗影中,只是它們好象又不甘心似的,仍然窺伺在二人左近,不肯一下離去。 緩緩的,二人背貼背的退出荒林,彼此一看,不由大罵來如風不是東西,因為原本是衣冠楚楚,錦衣紫帶英雄巾,如今二人全變了,變成了叫化子還不如,有許多地方,連歐陽壯的細皮白肉,郝天剛的黑皮紫肉,全看得清清楚楚的。 歐陽壯收起寶劍,雙目幾乎噴血的道: “姓來的這個王八蛋我絕對饒不了他。” 郝天剛也狂吼不斷的直罵到來如風十八代老祖宗。 當兩個黑道梟雄並肩離去不久,來如風這才翻身落下樹來,他那兩頭尖的鋼棒兩端,霍霍發亮的尖刀比附近的幾頭狼目還要亮,而他卻一點也不擔心的把兩頭尖的鋼杖,往肩上一抗,哼著小曲走出荒林,走向古庄河的下游可去,在那河岸附近,也有一片野林,而他的坐騎,那匹全身淨白而尾巴黑的千里良駒,正被他拴在那兒。 就這麼一折騰,時已快近四更天了,來如風可不敢再怠慢了,因為錢如土與魏小娟二人正等在赤陽以南的五裡坡呢! 飛馬繞過赤陽城,來如風尚未到五裡坡前的那個小土地廟呢,只見黑影一閃,錢如土早衝了出來: “乖乖,你,再不來,我老人家只好搬請土地老爺去陰司查生死簿了。” 翻身,下了馬,來如風笑道: “就這麼一趟,已經是終生難忘了,錢老,小娟呢?” “我知道你有得一陣子折騰的,所以我叫她在土地廟的神案下暫時歇著哩!” 來如風走入那個高三丈寬一點的小廟裡,把魏小娟叫醒。 “來叔你回來了,錢老爺我們正擔心呢!” 哈哈一笑_來如風道: “替我擔什麼心?咱們還是快趕路吧!” 廟邊榕樹下,錢如土牽出兩匹馬來,來如風扶著魏小娟騎上馬鞍,特別叫她小心的騎…… 於是,三騎上道了…… 在路上,來如風把有關“天竺佛”的事說了一遍。 錢如土一聽,不由大叫後悔不迭,因為如果他要是也在場,至少可以先拿到好幾萬兩銀子的訂金,哪想到被來如風撿個便宜先弄了一萬兩。 因為“天竺佛”的關係,錢如土決定儘快在汴梁把火眼寶鑽脫手後,趕往長安,當然表面上他還是說話開胃,吐氣詼諧: “小來呀,以你看那歐陽壯會不會束裝領兵上道,立時趕往長安? 來如風道: “不知道。” 錢如土一怔,搖著頭道: “小子,你連猜也猜不出?” 來如風道: “中問夾纏了個郝天剛,就很難猜了。” 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說的有道理,而且我老頭子也可以想得到,歐陽壯必不會說出我老人家會在何處,娘的,他們兩個魔頭,如今是勾心鬥角,暗潮必然洶湧而至,郝天剛必不會被你道出他寶山城家中的遽變而匆匆離開石頭堡,說不定他還會跟著石頭堡的人呢!” 來如風問道: “歐陽壯既不願道出錢爺的行蹤,又如何肯讓郝天剛跟上自己?” 錢如土道: “郝天剛既不是省油燈,且又是個鬼靈精,黑道生活他能啃嚼那麼多年,證明他確有幾把刷子,你小子抄了他的家,弄瞎了他那個寶貝兒子,事情太突然,也過於離譜,他才有不信邪的想法,他既然不相信,當然以為是你在咒他,甚至是唬他,所以他不會聽了你幾句狠話,就會馬上轉回寶山鎮。” 來如風一笑,道: “我明白了,為了‘天竺佛’,郝天剛可能在石頭堡同歐陽壯泡上了。” 錢如土呵呵笑道: “我猜就是這麼一回事。” 來如風道: “這麼說未,長安城他們怕暫時不會去的了。” 錢如土馬上一拍大腦瓜,道: “可能僵持個三五天的,然後在互相猜疑中再入長安城,那時候可就有得好戲看了廣 “什麼好戲,若沒有錢老爺插一腳,就不會引人入勝。” 錢如土咧嘴笑道: “當然也少不了你的份,也因此,為了不使你在歐陽壯面前失約,所以我老人家還得及早趕到長安城,在歐陽壯那魔頭面前橫走三步,露上一面呢!” 來如風哈哈笑道: “說了半天,原來錢老全都是為我來如風著想啊!” “哼,那件事我不為你小子著想,怎麼的,到今天你才知道啊?” “敢情小子還得好好謝謝你老人家了!” 他一頓之後,正要開日,突然間,官道上車聲轆轆,遠遠的發覺前面山崗上有一輛雙轡馬車,除了趕車的壯漢外,馬車後面,三個勁裝佩刀壯漢,全都是一色的棗紅馬。 馬車在崗上一棵大樹下停住了,車簾掀處,卻跳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只見她油光頭,粉紅面,俏鼻子下面的嘴巴微微翹著,手裡還拎了一把劍。 就在這女子下車不久,來如風與錢如土魏小娟三人也來到山崗上。 大樹下,正有一個賣涼茶的老婦人,手裡拿著個芭蕉葉扇子正在忽忽啦啦扇涼風呢,一看又是騎馬,又是坐車的全都在這兒停下來,喜的把張缺門牙的癟嘴巴直往兩邊咧: “各位客官,大熱的天趕路挺辛苦的,來喝碗涼茶祜怯暑,花錢不多,舒坦可不小。” 來如風雲人也在這兒下了馬,拴著絲韁,來如風對那賣茶的道: “三碗!” 賣茶的老婦人立刻就著個大茶壺開始往碗裡倒,突聽坐馬車的婦人道: “老大娘,從這兒到寶山鎮還有多遠?” 嘻嘻一笑,賣茶的大娘邊把涼茶送給來如風三人,一面咧嘴笑道: “去寶山鎮呀,也就快了,你們騎馬坐車,大約用不到兩個時辰了,打這兒過老爺嶺前面的翠竹園,繞過老爺嶺後面就看到有條寬大的河,那就是丹江,寶山離丹江還有個幾裡地,那兒可還真熱鬧,不少客商就在那兒落腳……” 人老了,總喜歡多叨叨,只要問一句,她就會扯上十多句,可能餘年不多,有機會當然要言無不盡了。 雖是一句問話,卻引起來如風的好奇,不覺對錢如土看了一眼。 “再來一碗,娘的這茶還真解渴。” 錢如土又要一碗涼茶,來如風知道他在故意拖時間。 就在這麼一窒之間,對面四個男人中,一個年青小夥子笑問那女的道: “大奶奶,我總覺著不大對勁,萬一對方拒絕,咱們豈不要白跑一趟?再說對方又是開小飯館的,四少爺也真是的,門不當戶不對的,卻又偏偏看上人家廣“你懂個屁!四少爺看上她,那是她王家人的福氣,他們會拒絕嗎?能拒絕嗎?到時候你們看我的臉色行事就成了,要你小子操個屁的心事!” “大奶奶,不是小的操什麼心,四少爺都已經三四個了,只怕人家知道了是不會答應的。” 女人一邊往車上走,一邊回頭厲聲道: “臭嘴閉緊一點。” 於是,三騎一車又上道了。 來如風手指頭撥弄著嘴唇,正在尋思,錢如土早已翻身上馬,魏小娟也攀鞍上馬。 錢如土道: “小子,咱們辦正事要緊,你可別節外生枝。” 來如風卻笑對魏小娟道: “小娟啊,你可記得寶山城門附近王家大小姐嗎?” 小娟點點頭,笑道: “怎麼不記得,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來如風又問道: “王家大小姐的糕點你覺得做的如何?” “好吃,好吃的不得了,小娟從來沒吃過那麼可日的糕餅。” “就是嘛,十多年江湖生涯,我就沒有吃過那種余味生津的點心,最令人懷念的,還是她那端上桌的佳肴。” 小娟接道: “是好吃,那晚我也吃了不少呢!” 錢如土直咽口水,冷冷的道, “來小子,你別在我老人家面前耍嘴皮子了,你小子翹翹屁股,我就知道你是要拉屎還是放屁,你可是聽了剛才那個一臉邪氣的女子說了那麼幾句,你就想去寶山呀?” 來如風道: “反正咱們要從荊關過靈寶往東趕往孟津去,在未到荊關以前,繞個三五十裡,也無所謂,何況還能叫錢老,大快朵頤一番。” 錢如土一聽呵呵笑道: “人活著就是為了吃,當然能有好吃的就算多走上幾十裡又有何妨,不過我是在擔心……” 來如風笑道: “錢老可是擔心碰上郝天剛?” 點點頭,錢如土道: “正是此意。” 來如風一哼,立刻調轉馬頭,道: “走吧,咱們到寶山城去。” 錢如土道: “小子,你真要去?”一面也把馬頭轉回來。 魏小娟有些遲疑不決,因為她實在怕遇上郝家的人,尤其是郝天剛那副周倉樣,誰見了都會做惡夢。 來如風豈有不知,當即笑對小娟道: “小娟,你只管跟著來叔,誰也不會拔你一根頭髮的。” 錢如土對來如風一斜眼,大腦袋一晃,道: “小子,當你在製造火爆場面的時候,可不要嚇倒人家孩子了。” 來如風一笑道: “如果真的遇上動刀動槍的場面,小娟可就全由你錢老照顧了。” “阿彌陀佛,但願平安走出寶山城。” 來如風又見到那個矮城牆了,城牆垛子尺半高,每個垛子中間有個缺日,兩丈高的城牆,只要他一縱就會翻上城牆。 三騎馬進得城來,不旋踵間,已到了王家那個小飯店,這時候正是午飯已過,晚飯尚早,卻不料門日停了一輛馬車,五匹馬一溜的全拴在馬樁上。 來如風三人可清楚,這是從平鄉那條官道上來的,只不知這幫人在平鄉是個什麼“玩意兒”! 店裡王掌櫃正在嘻嘻哈哈的招待那四男一女呢,一見來如風走進來,立刻站起身來迎上前去: “來爺是你們來了廣決請坐!” 小二也立刻咧嘴笑道: “大小姐正念叼著呢!來爺就這麼快的來了。”一面抹桌子讓坐,邊又道: “我這就去請大小姐出來。” 來如風伸手一攔,道: “不用了,先讓我們三人喘喘氣再說。” 錢如土望了中問坐的四男一女,臉上露出輕視的一笑。 “王掌櫃,我們算是自己人,你只管先去招待客人,反正今晚要在你這兒住一宿的。” 來如風極輕鬆的樣子。 王掌櫃道: “好,晚上咱們好生喝幾杯。”說著告個便,又走到中間幾人桌前坐下來。 只聽那女的道: “平鄉崔家在這豫西地面上,算得是大門大戶,我家老四能看上你家小姐,那是你老的造化,只要你點點頭,往後的日子,就等著吃香喝辣,披綢穿緞當太爺了。” 王掌櫃雙手在大褂上一抹汗水,苦笑道: “實在說,我老頭子還真想攀這門親事,只是……” 卻突然見那女的一招手,道: “把包裡打開來!” 女的話相當威嚴,只見一個壯漢雙手把個藍花布包平放在桌面上,很快的把包裡打開來…… 立刻,這間不算大的廳上,黃白二光交互爭輝,金銀首飾足有那麼好幾斤。 女的把這堆首飾往王掌櫃面前一推,笑道: “大概也只有我崔家老四才會有這種大手筆,而這只是一少部份,只等你點個頭,比這更多的三幾天就送過來。” 輕搖著頭,王掌櫃道: “大奶奶,無論如何你要體諒,我那閨女她實在……” “這個我知道,上次我們老四在她跟前碰了釘子,那是我家老四不會說話,只是他回去以後,到如今仍然念念不忘你家小姐,兒乎已茶飯不思,我這做大嫂的,實在心痛不過,才親來說項,你老可不能……” 來如風呵呵笑道: “錢老,這年代上天可他娘的太不公平了,有人苦了一輩子,積儹了銀子還討不到老婆,有些人卻弄了四個老婆,娘的還不夠他折騰的,偏要湊成一巴掌,難道他小子長了兩個鳥?” 錢如土一笑,道: “有錢的大爺高興這個調調兒,要你小子多的什麼嘴!” 只見那女的一瞪眼,惡狠狠的望過來,卻見王掌櫃的急又走過來,哈腰笑道: “來爺,這事還請來爺袖手,惹不得,惹不得呀!”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王掌櫃,我有點急事,得馬上同大小姐圓一聲。”一面對錢如土道: “穿綢披緞這兒沒有,吃香喝辣馬上到,錢爺你可要稍作忍耐的候著。”一扭頭,人已走進二門去了。 纔不過轉眼間的事,只見來如風又走了出來,但令大家驚異的,卻是在他身後,款款走出王小藉來…… 她連正眼也不看中間桌上的崔大奶奶,但崔家的人早被她的舉動所吸引而目不轉睛的瞪著她。 王小藉拉著魏小娟的手,直是問長問短,來如風大方的從懷裡摸出一個大金元寶,那是從怡紅院弄來的。 “澎”的一聲,金元寶往桌上一放,來如風道: “小倩吶!這可是我給你特意送來的,你先收著,等我選個風水好的地方,結廬為新屋,一準把你娶過去,若是願意,你就當面收下來。” 王小倩驚喜莫名,赧赧然的半低頭伸手取那桌上的元寶呢! 突然間一聲嬌喝: “等等!” 粉紅影急閃如長虹一道,一支帶鞘寶劍,已按在王小倩的手臂上,只聽崔大奶奶冷喝道: “不長眼睛的東西,也不打聽打聽你姑奶奶是誰,竟也敢橫插一手,約摸著活膩了吧!” 王小倩要想抽回手,但卻無法動彈,手臂痛的快掉眼淚,直不愣的望著來如風。 桌面上筷子筒裡抽出一支竹筷,來如風快不可言的把筷子一端撥在王大奶奶的劍身上,日中冷冷罵道: “去你娘的!”崔大奶奶還真的應聲而退,且一連後退四五步,才被一張桌子擋住。 於是,她愣住了,半天都無法開口! 錢如土揉蹭著大臉蛋,大模大樣的道: “這下子可好,你小子又惹禍了,我老人家似乎知道平鄉有四只老虎,那崔氏四虎可是遠近通吃的人物,惹上他們,我看你小子往哪兒躲,去何地藏!” 來如風呵呵笑著,道: “只等我腰包缺銀子花的時候,我準定打虎賣皮,不信你等著瞧吧!” 崔大奶奶掄著手中劍,厲聲喝道, “哪裡冒出來的潑皮,不給你點教訓,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說完一擺手,又道: “殺!” 四個大漢早就拔刀在手,這時候發一聲喊,舉刀就砍,卻被來如風連搖雙手阻住: “各位,千萬別衝動,有話說,我有一肚子話要說呀!” 崔大奶奶鼻孔一哼,道: “原來你也怕挨刀砍呀,王八蛋,你有什麼話快說。” 來如風一臉無助的苦笑道: “剛才是我瞎眼冒犯,真是一千一萬個不該,我是該挨宰,只是淌血掉肉可不能在這地方吧,你們看看,那個白髮蒼蒼老頭兒,那麼大年紀,可是經不起嚇的,桌邊兩位姑娘,更是沒見過這種殺人場面,所以說,能免則免,不能免呢……” 崔大奶奶雙肩一提,脖根一抽,喝道: “不能免,就衝著你小子橫插一腿,我就不能放過你。” 來如風道: “我真的替崔四虎感到驕傲,因為他竟有這麼一位關心他的大嫂子為他跑腿找樂子,娘的,誰要是不羨慕就是王八龜孫子。” 崔大奶奶道: “你懂個屁,老嫂此母,我作大嫂的不疼他,誰會再關心他!”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來如風對錢如土苦笑,道: “怎麼辦,看樣子我真的要挨宰了呢!” “你活該!放著大道你不走,拐個彎兒找麻煩。”只見他氣呼呼的一手拉住王小藉,另一手拉住魏小娟,只那麼一起身,兩個女的就跟在他身後,被他拉向二門裡。 王掌櫃急的直搓手,三個小二全躲到櫃檯後翻白眼。 來如風一看這情形,露齒一笑,俏嘴唇一抿一抿的道: “崔大奶奶,你原本是來給你那小老虎拉皮條的,難道真的要把平鄉崔家的威風擺出來嗎?我看算了吧,因……” “因為什麼,因為你怕了是吧!” 搖搖頭,來如風道: “到了這個節骨眼,就算是怕又管個鳥用!” 崔大奶奶一怔,道: “那你因為什麼?” 來如風揉著乾枯的十指,似笑非笑的道: “我是說我一向有個毛病,也算是不成文的規定,如果不事先交代清楚,就算你們流了血掉了肉,娘的,吃虧的還是我姓來的。” “你姓來?” “不可以?” 崔大奶奶一陣思忖,但她還是沒有想得起來,因為沒有想起未如風何許人,所以她真的倒了大霉! 突聽一個年輕壯漢,喝道: “大奶奶,咱們給這小子有什麼狗皮倒灶的說個沒完沒了,砍了他,王家大姑娘就是四爺的。” 來如風拍手道: “對,對,對,只要各位把我撂倒,王家大小姐就等崔四老虎用花轎來抬人啦!” 崔大奶奶冷冷一陣笑,道: “一語提醒夢中人,今天就是不砍了你,也要叫你小子殘廢。” 來如風道: “成!不過我還是要說出我的規定,然後跟你們去個僻靜地方,隨你們挑肥揀瘦囫圇吞,我全都認了。” 崔大奶奶怒道: “有屁快放!” 來如風一笑,道: “如果同我比上家夥的,必需要腰纏萬金的人,當然千二八百兩銀子的也不算少!” 咧嘴一笑,來如風又道: “威風的崔大奶奶,年頭不對了,幹什麼事全離不開銀子,就如同你崔大媽,如果三餐不繼,你還會有閑工夫大老遠的跑到這寶山城給你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小老虎拉皮條做說客?鳥!” 崔大奶奶大怒,道: “王八蛋,真是棺材裡伸手 死要錢!” 四個壯漢早就憋不住了,一個個躍躍欲撲,其中一個破口大罵道: “這小子狗掀門簾,全憑一張嘴,大奶奶不要聽他嚷嚷,做了他再說。” 來如風無奈的道: “既然不聽嚷嚷,咱們出城去,就在往丹江的中途,有個五閻殿,我們五閻殿前面廣場上去比劃,也好就地到陰司過堂,免得讓小鬼老遠的領取出差費來拿人。” 崔大奶奶一揮手,道: “走!” 來如風卻笑道: “桌上那包東西可別忘了,也許那就是救命銀子呀!” 王掌櫃一把拉住來如風,道: “來爺,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呢,平鄉崔家與此地的郝家,可是同號人物,惹一家就等於惹上兩家,我看這事算了吧!咱們能惹誰?” 來如風望著門口一女四男走去的背影,發覺他們馬也不騎,急忙喊道: “餵!騎馬呀!早點解決早完事!” 只聽其中一個破日罵道, “狗養的,你要來呀!”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就衝著你們所帶的那包黃白貨,我是非去不可的。” 於是蹄聲嚼哨,車聲轆轆出城而去…… 來如風這才對王掌櫃道: “說了半天,平鄉崔家四虎與郝天剛那老小子是同類的,那可好,我抄了郝天剛的怡紅院,挖了他兒子的眼珠子,算是已經惹上他們兩親家了,不過你老放心,等我再把平鄉崔家扳倒,往後這地方就太平多了。” 王掌櫃一聲苦笑,卻見來如風哈哈笑著跨步走出店門。 在距離城西不過三裡來路,正有個不太高的山坡,這山坡看上去光禿禿的,但在坡頂上卻種了一大圈的巨竹,每當風大的時候,不論是站在丹江沿岸,或是寶山城牆上望過去,就好象那個圓包包的小山在動,在倒向一邊,這地方就叫閻王坡。 閻王坡上閻王殿,一進五間相連,內中五個閻王的姿勢面貌各有不同,其中第五殿的閻王老子長的最是嚇人,每個殿上皆有各種刑具,而且是機關重重,即使是白天,一個人也不敢進去看的。 在這閻王殿正面,一個不算大的廣場,對面有個戲臺,經常會有野台戲在此上演。 這時候夕陽巳照得丹江的河水閃閃泛紅,就好象一個碩大的紅球要掉到河心一般,令人替天上的火日頭捏一把汗,丹江上的帆影點點,官道上卻馬蹄慌忙,崔大奶奶正一車當先的繞著山路盤上了閻王坡。 三騎一車全停在閻王殿的正前面,崔大奶奶氣呼呼的對四個壯漢道: “那王八蛋只要一到,咱們就下來搏殺,狗東西竟然與王家那個姑娘要好,無論如何留他不得。” 四個人一聽,俱都點點頭稱是…… 突然間,對面戲臺上,來如風高聲叫道: “各位纔來呀,害我久等了,欸,這也是沒法子,誰叫我看上你們那包黃白貨呢l” 五人舉頭看去,還真的一愣,離開店的時候,這小子分明還在店中,怎麼一下子卻先來了,難道他會縮地功? 來如風當然不會縮地功,但他的名號來如風,這點距離對他而言,只是輕而易舉的事。 崔大奶奶仰聲尖叫道: “王八蛋,還不下來受死!” 來如風哈哈一笑,長身而起,空中連翻三個空心跟鬥,人已落在五閻殿前面。 只見他雙手往腋下一挾,輕描淡寫的道: “各位,這地方動手可真夠寬敞,不過我總是不願見血腥,能不能打個商量。” 他話才剛出目,突見冷焰近身,刃芒撲面…… 又是彈空連翻,未如風在一片刃芒中,兩頭尖刀的鋼棒已掣在手中,就在一陣脆響中,來如風已鋼杖柱地,望著四個壯漢嗤嗤笑…… 敢情四個人手中刀全落了地,驚駭的呆望著來如風。 再看未如風,原來他的鋼杖兩端暗藏的尖刀,並未彈出在外。 崔大奶奶不由大怒,道: “沒用的東西!”緊接著揮劍就上。 來如風冷哼一聲,道: “你這個可惡的婆娘!”話聲中鋼棒暴抬,只那麼一圈一杵,鋼棒一端已捅在崔大奶奶的胸前。 “哎呀”一聲,崔大奶奶的胸前流的不是奶水,而是一蓬血雨。 緊接著,“瞪瞪瞪”!崔大奶奶一屁股坐在五閻殿的台階上,臉色一片蒼白。 “你們!你們上啊……殺了他,快……” 幾個壯漢也真夠快的,樣子也像是豁上了,只見他們拾起地上鋼刀,一擁而上,打譜是準備犧牲一兩個,完全是拚命打法,目的只要能放倒敵人。 來如風杵地鋼杖暴旋,罡勁如錘般狂搗中,人己彈升起八尺有餘,緊接著一聲脆響,就在他雙腳落地的同時,鋼杖兩端的尖刀暴彈而出,弧形的兩束刃芒合而為一,就在這道刃弧尚未消失的時候,淒厲的慘叫聲巳自四人那痙攣而扭曲的嘴巴裡狂吼出來…… 於是血雨自不同的方向噴灑而出,來如風卻又是一連兩個翻騰中,人已落在台階前,而他手中那兩端尖刃的刀芒,盡在驚悸不知所以的崔大奶奶眼皮下晃動。 來如風輕搖著頭: “嘖嘖,原本是歡喜一場的事,如今變得如此傷感情,卻是何苦呢?” “你想怎麼樣?” 來如風冷然拉長臉,雙目冷芒暴射,道: “你們不是要砍了我嗎?你們既然要不了我的命,殺了你們對我而言,完全是出於自衛,自衛殺人是不償命的,你知道嗎?” 崔大奶奶僵硬的問: “你要殺我們五人?” 來如風哼了一聲,道: “你以為我是菩薩投胎?” 崔大奶奶指著地上翻滾哀號的幾個大漢,道: “你已經把我們全放了血,難道你真的一點人性都沒有了,殺了我們,你就能在這關洛道上揚名立萬?” 來如風看看斜躺在地上的四人,他心裡明白,四個人全傷在大腿肉厚的地方,血流不多,痛卻澈骨,大約馬是不能再騎了。 露齒一笑,來如風道: “我來如風除了愛銀子以外,就是愛惜自己的小命,一開始我就言明,我可是不打沒‘銀子’的仗,我說‘崔大媽’,話我可說的很露骨了,再說,連我都不好意思。” 看著崔大奶奶一臉驚恐樣子,來如風一笑,又道: “怎麼啦?你那魂兒已經登上閻羅殿去啦?我還未把刀尖戳入你那心窩,你就變成這付德性啦!”呵呵一笑,又接道: “你們既然沒有銀子,那就閉上眼,我下手快一點,也不會叫你們兒個有什麼太大的痛苦……” “你……你……” “我怎麼了,你閉上眼吧,我這可要下手了!”來如風一抖鋼杖,杖端的尖刀暴收猛送,對準崔大奶奶的心窩戳去…… 崔大奶奶瘋狂搖手,道, “等一等!” 來如風的杖端刃尖已沾上了崔大奶奶的血衣衫了,只需稍稍往裡推送…… “你還有什麼 嗦的?”來如風一臉不耐。 崔大奶奶道, “你說你叫來如風?” 來如風道: “怎麼,不可以?” “俠盜來如風?” “俠字不敢當,大盜來如風還勉強算得一份。” 崔大奶奶一愣,道, “這麼說來,王家飯館的那個老頭兒必是神偷了?” 來如風冷笑道: “崔大媽,錢老那麼大年紀了,你卻叫他老頭兒,你又是什麼東西,真他娘的可惡!” 崔大奶奶真是哭笑不得的咳了兩聲,一手仍按著傷處,緩緩的道: “太意外了,我該早想得到的,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關洛道上誰不知道俠盜神偷的名聲!” “名聲不太好,不少魔頭想剝我二人的皮。” 崔大奶奶冷冷的道: “你知道就好,有道是,人有失神,馬有亂蹄,吃燒餅沒有不掉芝麻,吃飯保不准不掉飯米粒,只要你們有一個失神,就是你二人來此過堂之時。”崔大奶奶指指閻羅殿,咬著牙。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你說的那是以後的事,娘的天下沒有一個人,敢說自己晚上脫掉的鞋,明日準就還能穿上腳的,眼下先送你幾個進去過堂,免得五殿閻君等的冒火。” 崔大奶奶急道: “來如風,你們不是見錢眼開嗎?如今為了活命,為了將來能看到你的死,大奶奶願意花銀子!”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好,為了讓你將來如願以償的看到我來如風的末日,娘的,就聽你的吧!” 崔大奶奶道: “你開個價吧,我們還得連夜上路呢!” 來如風道: “何必這麼急著走呢?是不是缺少盤纏,沒關係,如果真的沒有,我請客,你們先找家店住下來,養好傷再走也不耽誤呀!” 崔大奶奶冷冷的道: “合著你想把我們的銀子榨幹,回頭你再請我們呀?” 來如風收起鋼杖,脆響中,兩邊的尖刃一閃而沒入鋼杖中,只見那鋼杖在他手上風車般的一陣轉動,倏然一收,對崔大奶奶道: “請你們是我的心意,既然能在生意上往來,往後大家就是朋友,朋友是有通財之義的,花幾個住店費,在我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對你們五位,可就實惠大了,你說是不是?” “我說不是,來如風,想不到你那嘴皮子比你那枝鋼管裡藏的刀還利,大奶奶說不過你,你還是開日喊價吧!” 來如風輕鬆的笑道, “我這裡正愁著西去長安缺盤纏呢!而你崔大奶奶家在平鄉,距此不過百里之路,這麼辦,我就收下你那包十分誘惑我的金銀首飾吧!” 崔大奶奶一聽,破口大罵,道: “來如風,你小子真的窮瘋了,這包首飾是我家老四專門為了王家大小姐才訂做的,全都是汴梁城馬道街老鳳祥的師父做的,怎麼可以給你小子拿去當盤纏,你小子休想!” 來如風大眼一翻,一抖手,“嚓”的一聲,那支鋼杖兩端的尖刀又伸出來了。 崔大奶奶一驚,喝道: “你要幹什麼?” 來如風俏鼻子一抽,道: “我要宰活人,殺了你們,誰也不知道是老子下的手,而你的那包首飾我也可以大大方方,自自在在的揣入懷裡,何用在此同你們 嗦!” 崔大奶奶狂叫道: “來如風,你這算那門子俠盜,娘的,全是大盜作風呀,就算是吃黑啃贓,也沒有你這種吃法的!” 來如風大怒,道: “老子壓根就是大盜,只是我這個盜總是把良心放中央,可不比你們平鄉四虎,除了魚肉地方,甚且勾結郝天剛與歐陽壯,坐地分贓包攬水路買賣,合著幹那傷天害理的事!似你等作為,即使天不開眼,我來如風也不會放過你們的,今日留你活命,也只是藉你這張拉皮條的臭嘴,回去告訴那四只老虎,叫他們好生養肥些,不定那一天我就會去扳倒他們的。” 崔大奶奶一咬牙,心中早已想到,如果不把那包首飾送上,這姓來的是不會罷手的,萬一真的弄毛了他,自己五個人全得完命,到那時候,這包首飾仍然是他的。 賬已擺明,事已說清,崔大奶奶惡狠狠的道: “來如風,算你狠,不過你今日拿走這包首飾,他日你必要以十倍百倍連本帶利的歸還。’□ 來如風道: “只說狠話管個鳥用,總得要把架式拉出來才能使人相信。” 於是,崔大奶奶摀著傷日,一步三晃的走到馬車上,取出那個包首飾的包裡,一下子全擲給了來如風,惡狠狠的說道: “他日必讓你姓來的用血來還。” 來如風抓在手中,單手提了一下,笑道: “我的乖,這怕不有四五斤才算怪呢!”只見他手腕一圈,已把包裡掛在肩頭,他收起那支鋼棒,雙手輕鬆的一拍,笑容可掬的又到了崔大奶奶的身前,道: “如果你家裡那四只老虎要衝著我來某人發威,一句話,就叫他們西去長安找我,不過有一件事我可得醜話說在前頭,你可要琢磨著……” 崔大奶奶道: “老娘還要琢磨什麼?” 來如風道: “如果你們還想打王掌櫃女兒的主意,最好等撂倒我來如風以後,否則,我一樣能把你們平鄉崔家抄翻個完!” 來如風說完,回身大敞步的走下閻王坡而去…… 隱隱的,還在聽他日中哼著小調…… -------- |
第08章
來如風離開五閻殿,離開了那個叫閻王坡的山崗,狀甚輕鬆…… 因為,他不但又弄了大批金銀,更把平鄉崔家一頓好整;他不但現在滿身金銀莊票,而且也解了王小倩的危;想想看,那麼好的一個女子,雙手又是那麼精巧,怎麼可以排名第五的恁那崔四虎糟蹋! 當然,來如風又想到了他那一百多口的家,如今身上藏了這麼多,真正是到了“走路怕掉睡覺怕偷”的地步,半路上他下了個決定,反正自己苦一點沒有關係,只要看到那一百多口家人嘻嘻哈哈,娘的,辛苦一點也認了。 想著想著,來如風已到了王掌櫃的飯店前面。 小二一見,早向掌櫃的招呼道: “來爺到了。” 王掌櫃一喜揚手向外走來,卻不料青衫飄飄中,錢如土斜刺裡衝過來,指著來如風的鼻頭,道: “小子,你把我老人家往這兒一擺就是老半天,是什麼意思?” “錢老,真是抱歉,少不得還得要你繼續再等下去了。” 錢如土一怔,道: “這麼說來,你還要走?” 來如風去拉他的馬,邊道: “苦命啊!哪能閒得住。” 他一翻身上馬,低頭對錢如土咧嘴一笑,道: “錢老,酒多吃幾杯,王大小姐的手藝好,端上桌的菜餚你包準沒有吃過,也不妨吃個夠,明日一早上路,我不會耽誤行程的。”一面又對一旁插不上嘴的王掌櫃道: “王掌櫃,平鄉那幫人回頭了,大概不會再來了,今晚就拜託大小姐,給我這位錢大爺弄兒樣好吃的,燙上兒壺好酒……” 王掌櫃急問: “那來爺你……” “我還得趕著辦件事,辦完我就回來的。” 來如風正要掉轉馬頭,突然間,店內走出王小倩: “來大俠你要走?” 來如風一看,露齒一笑,道: “不是走,是去辦件必需要辦的事,要走也得明天了。” 王小倩已到了來如風的馬前,淺淺一笑,道: “什麼事總得吃了飯才能辦啊!” “大小姐,江湖走道,哪能定時三餐,按時睡覺,那是有福氣的人過的生活,不少日子,我都是河邊喝幾口水也就過去了,有時候一天能啃個窩窩頭,地裡偷棵蔥,也算是不錯了,如今一頓不吃,反覺著順暢呢!” 王小倩一攔,道:“來大俠,你等等……”她不等幾個人對她發愣,自己已飛奔回店,走入後面…… 錢如土對王掌櫃呵呵一笑,道: “大掌櫃,眼放亮,小心紅杏要出牆。” 王掌櫃一怔,旋即望了來如風一眼哈哈直笑。 來如風一聽,不覺一笑,道: “錢老,口德要緊呀!” 突見王小倩雙手捧了個布包,遞向來如風道: “至少比河水好喝,比窩窩頭好吃,帶著吧!” 來如風有些不自在,狠狠的忍住了急欲流出的淚水,緩緩的接在手中,順手掛在馬鞍扶手前,沒有多說一句話,當然,他連謝謝二字也未出口!他不是吝嗇那兩個字,而是,在他的眼神中,已經輸送給王小倩太多太多的謝謝二字,又何必說出口呢! 當然,王小倩早已從來如風的舉止和眼神中,領略到一股無比的純真愛意,如果這時候來如風隨便說出任何一個字或一句話,那都會有多餘的味道! 啊!心有靈犀一點通,不正是這回事嗎? 緩緩的把手收回來,王小倩的眸芒盡在來如風的臉上掃蕩,而使得來如風抖動絲韁無聲的離去! 突聽錢如土哈哈大笑,道: “好小子,要走桃花運了,哈……” 錢如土的笑聲越來越小,因為來如風已拍馬出了寶山城很遠了。 來如風人在馬上心卻分兩頭,一端系在寶山城王小倩那兒,因為她好象就是上天為他來如風所安排的人,只要看了她,來如風就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暖感,那是從來也未曾體會過的,因為他生來命苦,小時候他沒有享受過父母的關愛,自己幾乎被人吃掉,是師父救了自己,對於童年,自己只記得父母餓死在榆樹下的時候,自己就蹲在父母的身邊流淚,餓了,就撕那榆樹皮往嘴裡嚼,有一種澀澀的昧道…… 直到十幾個飢民操刀要把自己割了生吃…… 直到師父走來,把自己救下…… 啊!苦啊!那時光正是路有餓殍的災年吶! 由於王小倩的溫馨,而使得來如風想到了從前,更由於自己從未接受過他人的關懷,也因此會使來如風很珍惜王小倩的這份情意。 當然,來如風的另一思端,那是他那一百多口好吃懶做的家口,自己這麼的東奔西跑,賺錢受累,受那風刮日曬挨餓之苦,還要擔驚受怕被殺,還不都是為那一百多口人著想? 不過來如風真要把這一百多日人與王小倩之間作比較,恐怕他還是寧願累死在他那一百多口人的前面,也得捨棄王小倩的一番真情意了! 當然,如果有一天,上天真的要這麼捉弄他的話! 他那一百多口之眾所住的地方,距此寶山城還真不近,沒有一百也有個八、九十裡。 來如風還未到前面坡頂大樹下呢,太陽已經落山了,天空中的七彩霞光慢慢的轉變成青白色,白色,直到灰暗…… 山坡大樹下那個賣涼茶的老太婆,早已不見,卻發現一輛馬車,後面跟了三匹配鞍的馬,只是這時候馬車內時而發出一聲哎呀! 車轅上坐了一男一女,正是那趕車的年輕人,他是很幸運,只在大腿前面受了點輕傷,因為當時他正處在四人的最末一人。 另外那女的正是崔大奶奶,車小不夠坐,三個不能騎馬的,往裡面一擠,她也只好讓位了。 來如風一馬衝到馬車附近,崔大奶奶早已發現,只見她臉一沉,破口罵道: “姓來的小子,你追來想幹啥,莫不成想趁天黑來下毒手?” 來如風哈哈一笑:。 “嘖嘖,乖乖兒,這就連夜上路了,也真能湊合的,五個全擠在這麼丁點的小車上,只怕要擠擠蹭蹭到天明才能趕回平鄉吧?”他一頓之後,又道: “至於我趕來,可與各位一點關係也扯不上,各位與我的買賣,早已銀貨兩訖,各不賒欠,來如風不會無賴到情理不分地步!”說著,手兒擺擺,頭兒甩甩,哈哈大笑著縱馬狂奔而去…… 崔大奶奶在車轅上氣的大罵來如風不是東西! 其實,平鄉崔大奶奶五人,立更天回到崔家堡的時候,來如風也在一夜忙碌中,轉回寶山城的王家飯店。 這一夜也不知他是怎麼折騰的,一大把銀票與一大包金銀,折騰得所剩無幾,當然他也為魏小娟留了一些,他覺得魏小娟實在夠可憐的。 馬蹄聲驚醒了店小二,立刻開門把來如風迎進去。 來如風輕聲對小二道: “不要告訴任何人,也不要來打擾我,二夜未合眼,我得借用你那張床睡一會。” 小二迷著眼笑道: “來大俠只要不怕我那床鋪臭味燻人,你只管請!” 來如風道: “是人能睡的地方,我也能睡,你睡過狗窩豬圈嗎?”來如風一笑,又道: “我就睡過,而且一睡幾個月。” 當然,小二絕對不會相信,然而來如風確曾住過這些骯臟地方。 為了怕驚動後院與客房的人,來如風就在前面一間小房裡的小二床上倒頭便睡。 這一睡,直睡到客房裡錢如土大發雷霆,拍著桌子直罵來如風不是東西,小二才把來如風喚醒。“啥時候了?” “日上三竿,來大俠睡了足有一個多時辰了。” 來如風伸個懶腰,小二早送來洗臉水。 不旋踵間,王大小姐款款的來到前面。“我知道你天快亮的時候就回來了,我們怕錢老爺子吵你,所以還未告訴他老知道呢!” 來如風心暖暖的,卻一句話也接不上來,只是嘻嘻笑著。 王小倩對小二道: “快準備吃的,來爺們就要上路了。” 來如風靦腆的道: “昨晚你那點心實在好吃,如今我還不餓呢!” 其實來如風根本就沒有吃,他甚至連看也未看一眼! 所謂沒有吃,不是他沒時間吃,而是因為他捨不得吃,因為他覺得,那不只是一包點心,更有著無與倫比的溫暖,所以他把它連同身上的金銀莊票,一古腦全留給他那一百多口之眾的家人們去吃,就算每個人撕那麼一小點吧! 坐在桌旁,王小倩把自己親手作的早點,全搬上桌面,小二適時的請來了錢如土與魏小娟二人。 來如風笑臉相迎,道: “錢老早啊!快請坐,吃了咱們還得趕著上路呢!” 鼻子裡一哼,道: “小子,我老人家如今可是陪著你走冤枉路,這一路上盡看你在大把大把的賺銀子,我老人家卻是兩袖空空,當然你是不會露幾個給我花花的,不過呢,咱們總算是穿一條褲子的,有些事情我就睜一眼閉一眼了,只是有一件事,忝為你小子的同路人,我可不能不管。” 來如風雙眉上揚,淺笑道: “喲!一本正經嘛!到底什麼事錢老要管吶?” 錢如土一屁股坐下來,笑瞇瞇的接過王小倩為他盛的一碗蓮子稀飯,道: “你小子可要給我聽清楚,人家王家姑娘可是好人家女兒,昨天當著那麼多人,你等於當眾宣布她是你小子的意中人未婚妻,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往後你可不能辜負人家一片真心,否則,我老人家第一個饒不了你。” 來如風急忙向王小倩解釋道: “錢老可能昨晚喝多了,還未酒醒呢!至於昨天的事,也只能從權達變,還望姑娘不要介意!” 王小倩怔怔的望著來如風,錢如土卻厲聲喝道: “好小子,說著說著你就來了,真要火了我老人家,娘的,馬上叫你進洞房。” 來如風越聽越不對勁,直拿眼睛示意錢如土,突然,王掌櫃的哈哈笑著走過來。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一旁,而王小倩早返身走回後面去了。 “來大俠,是這樣的,昨晚你去後,這位錢爺十分熱心,就替你提起這門親事,當然我是沒話說,小女也十分樂意,說句我內心的話,我就這麼兩個女兒,一個也不捨得嫁出去,可是女兒總是要嫁的,自從認識來爺以後,我那小倩對來大俠十分仰慕,所以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如今就等來大俠點頭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令來如風手足無措,因為他心裡十分明白,他有那麼一百多口人要養,怎麼能丟下郡一百多口不管呢? 心念間,來如風苦笑,道: “王掌櫃,不是來某不識抬舉,實在我是個身背大包袱而不能自主的人,一百多口人等著我去填飽他們的肚皮呢!所以這檔子事,怕……” 錢如土一拍桌子_罵道: “混帳東西,你以為你在幹啥我不知道?老實說這是兩碼事,對於你那一百多口之眾,一點也不妨礙,你只管答應就是了。” 來如風透著無奈的道: “我的錢祖宗,咱們也得為人家王家姑娘想一想吧,咱們是幹什麼的,一天吃幾兩千飯,難道你老還不清楚?咱們那天不動刀子,那天不見血腥,還好全都是割別人的肉,放他人的血,但保不准哪天輪到咱們身上,到那時候,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了。” 錢如土冷哼一聲,道: “看你那個出息勁,難道你連個老婆也不夠格娶,那他娘的還混個啥名堂,倒不如一頭許進丹江裝王八。” 就見他大頭一擺,對王掌櫃道: “今天我老人家不走了,你趕著辦一桌豐盛酒席,今天先給這小子文定再說。” 王掌櫃哈哈一笑,道: “能得來大俠為婿,老漢三生有幸了,哈……” 來如風有著無奈,一旁的魏小娟笑道: “來叔能得此佳人,當高興才是。” 其實來如風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只是當幸福突然降臨的時候,他有著無所適從的反常表現罷了,而心裡面,還真的一千一萬個高興,因為他在想通了如何安排他那一百多口家小之後,心眼里正在大聲狂叫錢祖宗呢! 真應了老話一句,所謂選日不如撞日,就在這天中午時分,王家飯店貼出字條一張: “家有喜事,歇業一天。” 大飯堂上喜氣洋洋,席開一大桌,全是自己人,這是應來如風的要求不要鋪張,能省點花用最好不過。 就在酒席桌上,王掌櫃把一個鑲玉的西湖絲料的帽子,送在來如風的手上,那頂帽子手工之精巧,樣式之大方,更能襯托出來如風的英姿來,而且是一頂春暖夏涼的帽子,在外面奔走的人,是最需要的。 來如風沒有掏出任何東西,因為他把十多萬的莊票,甚至可以排上用場的那包平鄉崔家在開封老鳳祥銀樓打造的首飾,全都一古腦送出去了。 不過他卻笑著對他的老岳丈道: “文定的飾物,就用昨日的那個金元寶吧。” 王掌櫃尚未曾會過意來,卻見王小倩面帶微笑的低下了頭,因為她知道昨天來如風交給她的那個金元寶,正被她珍藏在閨中呢! 這一頓文定酒席,直吃到日頭偏西,才完事。 因為沒有邀請親朋好友,一桌全是家裡人,所以酒吃的不多,但菜卻吃的不少,也因此當酒席完後,錢如土立刻籲著大氣,道: “小子,我老人家看得出你是高興不足得意有餘,你說是也不是?” 來如風看了一旁王小倩一眼,道: “什麼是高興不足,什麼又叫得意有餘?” 錢如土晃著大腦袋道: “今日只是你、小子訂親之日,所距走入洞房之時還遙遙無期,所以你也就高興不足;但你能得如此美貌巧婦為妻,難道你會不得意的過了頭?” 說得大家全笑了…… 來如風望望天色,對錢如土笑道: “天色還早,咱們何不快趕一程,早日把魏姑娘送回來家集,咱們也好趕著辦正事去。” 錢如土當即起身,對王掌櫃道: “王掌櫃,你這個女婿暫時由我‘保管’,他丟不掉的。” 當錢如土走出店門跨坐鞍橋上的時候,王小倩緩步來到他的面前,低聲的,眼中充滿淚水的道: “錢爺,如果有一天你老慶倦江湖生涯的時候,就到小倩這兒來,小倩會奉養你老的。” 錢如土一愣,直直的望著馬下的王小倩,半天才啞著嗓門,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道: “我老人家會記著的。” 於是,他很快的抖動絲韁走去,因為他如果再不走,王小倩就會發覺他那兩顆珍珠似的淚水了。 來如風看著王小倩的臉,看著她那梨花帶淚纏綿畢露的樣子,他不得裝出一付英雄樣: “打從今日起,你算是我來如風的人,我沒有什麼令你仰慕的,只是我的這顆赤誠的心,俠義膽,或能讓你驕傲,你多保重。” 就在這時候,王小雯急步走來,把一個包裡交給她姐姐,王小倩馬上含淚笑著遞交給來如風。 “又是你做的點心?”來如風邊問,一面往馬鞍上掛。 王小倩一笑,道: “有點心,也有幾件你換洗的衣裳。” 來如風頓時覺得,那股子溫暖,真比他抄怡紅院的大金櫃還要舒坦。 於是,送的人與走的人,揮手依依而別…… 來如風快馬追出城外,急急趕上錢如土與魏小娟,往山中官道馳去…… 三人只要上到前面山坡上,就要轉馬朝東而去,但那兒也是另一條去往平鄉的官道,山坡上的大樹下,那個賣涼茶的老婦還未曾收攤子呢! 三人馳上山坡,由於菜吃的太多,都想下馬喝杯涼茶。 突然間,從平鄉鎮那面,戰鼓雷動般煙塵滾滾黃沙遮天,衝過來六匹快馬,看那縱馬飛馳的模樣,一定有著火燒眉毛的急事,否則,不會錢如土三人才剛剛端起茶碗,六匹馬已如天外飛鴻般一衝而上了山崗上面。 錢如土眼尖,只那麼一撩眼角,立刻笑道: “小子,生意上門了,你準備接生意吧!” 來如風一抹嘴邊水漬,早看到為首一個騎馬的已衝上了崗頂,正準備衝向寶山城的那條官道。 來如風端著茶碗高聲叫: “天熱走路火氣大,何不下馬喝碗茶,來如風請客啦!” 記經有兩匹往山崗下衝,而第三第四匹馬上的人可聽得仔細,陡然間一攏馬頭,一陣馬嘶,早把烈馬勒住,且高聲叫道: “三堡主,四堡主,點子在這兒呀!” 其實第三個馬上的人根本不用叫,因為來如風叫的聲音很高,所有的人全都聽的十分清楚。 像海灘邊的巨浪般,半包圍式的向來如風這邊包抄來,而且一個個早掣出了兵刃。 只見又被叫回頭的三堡主與四堡主,二人手中各握著一把鬼頭刀,那個叫的人年約四十出頭,卻把個老臉刮的溜光,手上拿了根包鐵三節棍,另外三人,全都是一色勁裝,手上拿著鋼刀。 六個入包抄到來如風身前,賣茶的老婦喜得直哈哈,以為生意上門了,早倒出兩碗涼茶先送上去。 “請喝吧!我請客。” 來如風話才說完,站在邊上的正是崔家老四崔騰虎,只見他一巴掌,早把那老婦手中茶碗打飛上天,口中大罵: “滾一邊去!” 老婦一驚,錢如土及時對老婦道: 氣賣茶的,如果你不嫌命長,快跟我一邊涼快去,這兒就要變成殺人場了。” “殺人場?”那老婦連茶挑子也不管了,死拉著錢如土的衣襟就往大樹後面躲,魏小娟算是經過大場面的,她不慌不忙的跟在錢如土後面,溜到坐騎附近。 站在崔騰虎一邊的那人,與崔騰虎個頭差不多,也是虎背熊腰,一臉如戟短須,目如黑豹般,戟指來如風道: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來如風道摽 “請各位喝茶呀!” “你說你叫啥名字?” 來如風一笑,道: “我叫來一如一風,來就是 ” 哈哈一陣梟笑,那粗漢拿左手在口邊沾了些口水,在他那鬼頭刀刃上刮摸著,對一旁的崔騰虎道: “老四,他娘的真巧呀,真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又見了面,運氣不錯,真個叫咱們給兜上咧!” 崔四虎呵呵笑道: “姓來的果然沒有逃遠,總算能給大哥、大嫂有個交待了。” 來如風一聽,緩緩放下茶碗,咧嘴一笑,道: “二位這麼一拉一唱,敢情是遠道來的崔家四頭小老虎中的二位吧!” 突聽年約四十多歲那人,一抖手中三節棍,喝道: “你小子可要招子放亮些,站在你面前的,正是我們平鄉崔家堡釣三堡主‘鐵頭金剛’崔志虎與‘粉面小子’崔騰虎二位爺,你小子說話可要小心了。” 來如風雙眉一揚,高聲道: “喲,原來是崔家堡的兩位堡主駕到了,怎麼的,崔家另外兩位堡主呢?” “王八操的,拿來!”崔騰虎伸出巨掌。 來如風道: “崔小虎,崔騰虎,粉面小子,你伸手是要東西嗎?” 崔騰虎膜目怒罵道: “狗操的,當然是老子那包首飾了。” 來如風一笑,道: “要回首飾可是仍要送給寶山城的王大小姐?” 崔騰虎破日罵道: “我送她個鳥,這回撂倒你小子,馬上就到寶山城去找那不知好歹的賤貨去。” 來如風一怒,旋即冷笑一聲,道: “真是想不到啊!你二位怎麼會有這種大嫂子,她不讓自己丈夫前來,卻偏偏說動二位,我看她真的不存好心,你們可得小心些,別上了她的當啦!” 咬牙切齒的崔志虎,罵道: “她會叫我們上什麼當?她已經為小弟奔走受傷,這種嫂子會叫我們上當,簡直是在放屁!” 來如風搖搖頭,道: “二位也不想想,萬一今日一戰,小命完蛋,平鄉崔家堡家大業大,二位連個邊也沾不到,全成了崔大老虎與崔二虎的了,想想我可說的對吧?” “對你娘的老皮,圈起來給我殺!”崔志虎吼聲震天。 來如風急急搖手,道: “慢……,看情形,總是免不了一場拼鬥,但不論文鬥也好,武鬥也罷,總得事先言明一切,鬥起來才能隨心如意的拉開栓。” 突聽崔騰虎道: “三哥,咱們先叫這小子交出我那包首飾來,兔得到時侯一刀剁在首飾上,剁了他事小,剁壞了首飾就劃不來了!”一面又伸手對來如風道: “拿來吧,如果你交出首飾,四老爺保證叫你死的痛快,絕不讓你受上半天罪。” 來如風無奈的道: “可惜那包首飾全叫我一夜之間折騰光了。” 崔騰虎一聽,就好象身上掉下一塊肉般,咬著牙道: “可惡呀!那麼一大包首飾,你是怎麼折騰光的?” 來如風兩手一拍,不好意思的,道: “昨晚上我就那麼一包往前一推,一下子就完了。” “好小子,竟把老子辛辛苦苦從汴梁老鳳祥弄來的首飾,一下子送上賭桌了,娘的今天你死定了。” 來如風一笑,道: “崔四太爺,就那麼一包東西,也值不得你這麼雞毛子喊叫的像死了親哥哥一般,有道是:錢是毛鳥,花完再找,尤其對平鄉崔家堡而言,你們嘴長手大,沿著丹江,一路啃到三江地面,往東,更吃到洛陽,多少人被你們捏著脖根榨油水,娘的這點玩意算個鳥。” 崔志虎道: “四弟,這兩年道上出了個俠盜神偷,專門找咱們道上大戶的麻煩,我還以為俠盜神偷是個什麼做像,什麼德性,娘的原來是這般的幹桿,咱們合著把他攔腰砸斷,替道上朋友們出口鳥氣!” 只聽崔家總管“鐵拳”尉遲明一抖手中三節棍,道: “三堡主,四堡主,你們先在週邊圈住他,由我先來掂掂這小子的份量。” 來如風急又道: “既然你們急著要見真章,那好,各位暫把氣頭壓壓,我來如風就像湖臉上的一葉浮萍,就在這江湖上逐浪漂流;也像是西邊飄向東邊的一朵流雲,不定何時就會雲消長空而不見蹤影;既然江湖上冒了泡,我又心腸太軟,不忍打劫升鬥小民與正當的買賣商號,在萬不得已又極為痛心中,只好找你們幾處江湖惡霸憑本事討兩個花花了,反正你們那一處的銀子來路,全都是狗屁倒灶弄到手的,何妨指縫裡露兩個,我來如風也有口飯吃了。”他微一頓,又接道: “為了憑本事吃碗老米飯,所以我才不得不定下個未立案的規矩,那就是‘要命不要錢,要錢不要命,的行規。” 崔騰虎罵道: “放了半天熊屁,原來你還有行規呀!” “是啊!不依規矩不能成方圓,不按行規不能弄到錢吶,各位說是吧?” “是你娘的老皮,你有什麼行規?”崔志虎已須發怒張,準備動手了。: 來如風一笑,透著無奈的道: 鏟一旦動上刀子,那就只有兩個方法來解決,其一呢,拼死算完事,另外呢,出銀子買命,規矩簡單,僅此而已,各位不妨琢磨著辦。” 崔志虎罵道: “你敢打譜你贏定了嗎?一旦你要是輸了呢?” 來如風道: “我來如風沒有你們的命值錢,我不是說過嗎?我的命就如同天上的雲,水上的浮萍,再說,就算我有銀子送給各位,各位也不會放我一馬的,對不對?” 崔騰虎破口罵道: “好不要臉的潑皮,三哥,做了他再說。” 一抖三節棍,總管尉遲明就要撲上,口中厲喝道: “你小子接招吧!” 來如風道: “你急著送死!這又何必呢?以你在崔家堡的地位,大約也不過值上個三五千兩銀子的命吧!” 尉遲明大怒,罵道: “老子同你一樣,賤命不值錢,想在老子身上打主意,你小子儘早免開臭嘴。”他話一落,抖手已甩出三節棍,挾著虎嘯風雷,攔腰掃向來如風……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好傢伙!” 而尉遲明就在他這句話中,三節棍連抽帶打,兼又搗砸,一上來就是三棍九式,碎冰裂帛般罩向來如風。 來如風電閃飛騰,身法隨著棍勢立變,就在他閃展騰挪中,插在他身後的鋼杖陡然拔在手中,‘嚓’的一聲,鋼杖兩端的尖刀,刃芒畢呈,在一溜碎芒中,突然聚集成一束強而有力的冷焰,只那麼一挑一掃,緊接著一聲嗥叫,尉遲明的那支三節棍已飛到頭頂的樹上面,而尉遲明旱已右肩下垂,鮮血染濕了整個衣袖。 “我的兒,就是侍候閣下這麼一招,也累的我喘大氣!大總管,如今你這條命我先掛個號,沒有五千兩銀子,就等我把你一卸八塊了。” 另外三人一看,發一聲喊,一衝而上,三把鋼刀交互織成一溜刀芒,圍劈向來如風身上。 陡然一個連翻,來如風暴彈出七、八步,脫離三人的刀鋒,卻急搖手道: “只見過爭著逃命,從未見過爭著送死的,先吐吐真言,你們在崔家堡混吃混喝,幹的是啥子職務?” 其中一個大怒,罵道: “老子幹操你娘的職務!”劈頭一刀砍去。 來如風冷笑,道: “你小子的命犯賤,老子送你上路!” 脆響中,一股鮮血,就像一石頭砸在泥巴坑裡一般,激起一溜碎點,只是從這人的胸前噴出的是鮮豔奪目的鮮血,而來如風那快不可言的一刀,在拔出那人胸前的時侯,還那麼輕鬆的攪和了一下…… 斜刺裡,兩把鬼頭刀既狠且準的向他劈來…… 另一面的兩個勁裝大漢,也齊齊舉刀要封來如風的退路,樣子是準備要把來如風剁成肉泥。 於是,“叮噹”的撞擊聲中,一連三聲“哎呀”!在混亂得令人眼花繚亂中,突然靜止下來…… 不!並未靜止,因為來如風正面帶冷笑,一步步逼向緩步後退的“粉面小子”崔騰虎! 只見他那支兩頭尖的鋼棒,在他的手中掄動飛舞,那簡直就不像是要取人命的樣子,因為他輕鬆得就像是在戲耍一頭狗熊。 舉著鬼頭刀,崔騰虎面如一塊木板,他那僵而又冷的雙目,忿怒中透著驚悸。 “松鬆勁,喘喘氣,我可愛的崔小虎,你要命呢,還是想死?” “你是什麼意思?” 來如風無奈似的,道: “你怎麼又忘了,拿銀子買命呀!” 崔騰虎氣急敗壞的道: “來如風,如果我是你,馬上就找地方躲起來,我老實告訴你,如今寶山郝當家的,還有我大哥二哥,全都匯集在石頭堡,就等找到你小子,把你做了呢!” “喲!原來兩頭大虎去了赤陽鎮了,以我看他們對付我來如風還在其次,約摸著是想結夥去長安城打劫‘天竺佛’吧!” 崔騰虎一驚,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老子百事通,連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那豈不是白混日子了!的的他一咬牙,手中繞圈掄動的兩頭刀刃鋼杖,倏然一停,惡狠狠的道: “娘的,為了我那妻子王小倩,為了以後日子過的舒坦,更為了長安城的那尊天竺佛,老子今日準備破格,就算你崔家堡銀子再多,也不要了,殺幹凈完事!” 崔騰虎臉上有著難以形容的痙攣,他齜牙咧嘴的道: “你說王小倩會是你的老婆,老子不信,一千一萬個不信,你在騙人!你不是東西啊!來如風!” 來如風緩緩自懷中掏出王小倩為他親手縫製的鑲玉軟帽,衝著崔騰虎一揚,道: “這就是我妻子的手藝,小子,難道這還會有假!” 於是崔騰虎眼珠子亂轉,立刻想到一計,如果王小倩真是來如風的妻子,那麼只要擄走王小倩,何愁來如風猖狂?更何況眼下自己絕不是來如風對手,今天既然坍台,也只好認栽了。 心念間,他緩口氣,道: “來如風,今天算認了,要多少銀子你就開個價吧!” 來如風冷冷的道: “崔四虎,動傢伙吧!再多銀子老子也不要了。” 崔四虎真的是手軟嘴硬一身骨頭不上秤了,只聽他淒厲的喝道: “來如風,事先你小子己立下行規,說定了要銀不要命,要命不要銀的,難道你說話算放屁,你懂不懂江湖規矩,講不講仁義道德呀!” 來如風“哦呸”一聲,一痰吐在崔四虎面前,手指崔騰虎罵道: “王八蛋的東西,你也配說仁義道德四字,老子潔你,崔家堡你也弄了四個老婆,還嫌不夠,又找上王家,明敞著送去四、五斤首飾,只等把人娶過門,首飾也是你的,人也成了你的洩慾工具,娘的,老子越說越有氣,這就看看你小子有幾個鳥……” 來如風可真夠俐落的,只見鋼棒在他面前舞了一個圓圈後,崔騰虎尚未來得及砍出鬼頭刀的一剎間,他已如幽靈般擦著崔騰虎身前閃過…… 姿勢是那麼的優美,動作是如此的迅捷,而崔騰虎在一窒之間,兩腿之間己噴出血來…… 像鬼哭,又像狼嗥,崔騰虎已撤刀翻落在地…… 只見他雙手摀住雙腿之間,盡朝著左右翻滾…… 胯骨尚自流血的崔志虎,斜著身子淒厲的叫道: “老四……老四!你挺著,咱們只要有一口氣在,就饒不了他的,老四,千萬要挺著呀!” 這時候尉遲明的一條右臂,像是剛從染缸里拉出來似的,其餘三個壯漢,也都一身是血,傷的可真不輕。 就在這時候,大樹後面緩緩的走出了錢如土,他笑不笑哭不哭的樣子,真的令來如風莫測高深。 “小子呀!造孽呀,我老人家才往野地拉泡屎,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你就把活人放倒一地,你這是幹什麼嘛?” 來如風冷哼道: “錢老你一邊瞧著,看我一個個宰了這群惡狼,立刻上路,用不了多久的。” 崔志虎大吼一聲,道: “來如風,你真的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非要趕盡殺絕嗎?” 來如風道: “不錯,如果你們要埋怨,也該找你們大奶奶去,昨日我同她一再說明,如果想動王小倩的腦筋,就得先放倒我來如風,誰叫她把這麼重要的事惰忘了呢!所以一開始我就說,你們兩個傻鳥,上了她的當了,明敞著四份家產合而為二,你們偏不信邪,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我會留條尾巴等你們來拉?既然你們不信邪,老子也不要銀子,那就是我的行規,要你們的命,不要銀子了。”他話聲一落,人也霍地一旋,手中兩頭尖的一支鋼杖,帶起一股冷焰,眼看就要對地上受傷的崔志虎撲殺過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錢如土大聲叱道: “來如風,你得了吧!” 來如風的尖刀已遞到崔志虎的咽喉,只要他稍一挑,崔志虎的喉管非斷不可,但他硬是把那尖刀擱在崔志虎的頸子上。 錢如土飛撲到了來如風的面前,十分不高興的道: “事情還未到你想的地步,你等著,讓我老頭子問問看再作道理。” “錢老,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呀!” 錢如土看看崔志虎胯上的傷,搖著頭道: “傷的可真不輕。”他一頓又道: “崔老三吶,如果我提出個不算條件的條件,你能答應嗎?” 豹眼一翻,臉上如戟短須抖動,崔志虎道: “算啦,你們這是一拉一唱,一硬一軟,唱作俱佳,軟硬兼施的總想在崔家人身上弄些油水,老頭子,你說三爺我說的對不對?” 錢如土道: “不對!完全狗屁,一點也不對。” 崔志虎望望躺在地上似是昏過去的四弟一眼,心中一寒,不由問道: “說吧!開門見山的說吧,要銀也好,要命也罷,只好聽你們的了。” 錢如土一笑,道: “我的這個不算條件的條件,也可以說是條件未談以前的先決條件,只要你們能答應,命算是先保住了!” “說吧!老子在聽著。”崔志虎乎氣的抖落一嘴牙。 錢如土嚴肅的道: “這次放了你們,希望你們切實記住,要找寶山王家大小姐,就得先撂倒來如風,否則,你們絕不能再去找人家王家麻煩。” 崔志虎到了這時候自然是非答應不可,因為先決條件都談不攏,豈不是拿自己小命當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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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崔志虎心念及此,當即道: “既然你們定下死亡之約,斷頭順序,老子就答應你們,姓來的斷氣之時,也就是王家那賤人死亡之日。” 來如風冷哼一聲,道: “你們如果再把氣出在王家身上,老子不把平鄉崔家老窩燒個鳥蛋精光,來如風就不是人養的。” 雙手一拍,錢如土笑道: “戲已開鑼,下面你們開唱吧!” 來如風精神愉快,“噌”的一聲,兩端尖刀收入鋼杖中,雙手拄著鋼杖,冷然道;“作生意的總是滿天喊價,對方就地還價,而我所喊的價卻是不二價,因為誰值多少銀子,老子心裡有數,換句話說,我總是要替對方設想一、二的。” 崔志虎冷哼一聲,嘴已翹的還真夠長的。 來如風接道: “你們貴堡的總管,價銀五千兩,地上那三個玩刀的,合著五千兩,一共是一萬兩,崔三堡主,這個價錢公道吧!嗯?” 崔志虎雙目怒睜,道: “公道個鳥,人都叫你宰了,還要用銀子贖,來如風,你是不是吸血鬼投胎!” 來如風雙手一攤,道: “我也不知道,這要等你見了閻王,問問他老人家就明白了。” 崔志虎牙齒格格響,氣的一句話也擠不出口來,只一手扶著一陣昏一陣醒直喘大氣的兄弟崔騰虎。 突然,崔騰虎淒厲的慘叫,道: “我完了,我……我……我完了!” 崔志虎按住崔騰虎那虛空亂揮的手,沉喝道 “兄弟,你沒有完,平鄉崔家堡的四虎,永遠都不會倒下去的,記住虎死不倒,何況還有一口氣在……” 就在他話尚未完,崔騰虎雙腿一陣痙攣與抖動中,突見一團血肉自崔騰虎的褲管裡掉出來! 崔志虎看的真切,那正是每個大男人吊在褲襠裡的半斤命根子! 崔志虎一看,不由仰聲大罵道: “來如風,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宗,你殘忍如虎豹,可惡如厲鬼,你這種缺八輩子德的卑劣手段,就不怕江湖上人咒罵於你!你比殺了我兄弟還要令他難過……” 崔騰虎又是淒厲的叫道: “來如風,你今天要是不殺了我崔騰虎,你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你是江裡王八操的!” “嚓”,來如風的兩支尖刀又露出鋼棒頂端來了…… 突見崔家總管“鐵拳”尉遲明一手摀著肩頭,急步來到崔騰虎身邊,道: “四堡主,如果要報仇,就得留口氣,難道四堡主不想看到姓來的倒在咱們腳前?” 於是,就在來如風欺身欲上的時侯,尉遲明以手阻住,冷冷的道: “姓來的,出價吧,我家兩位堡主花銀予買命了。” 來如風道: “這才像句人話,須知我不殺你們,這是我在行善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實在不願違背天意,同時我也十分清楚,銀子你們有的是,花幾個銀子消災,普天下是常見的事,哪像我這窮光蛋,為了銀子,盡替自己製造仇人,天底下大概只有我姓來的最傻蛋了。” 尉遲明一擺手,道: “我們有些人在流血等著救治,你卻盡在耍嘴皮子,也不嫌 嗦。” 來如風又收起尖刀,呵呵一笑,道: “話不說不明,鼓不打不響,我也是一肚皮苦水,偶爾藉機會發洩一下,各位也許會對我來某一掬同情呢! 崔騰虎翻著帶刺惡毒的目芒,兩頰鼓脹的抖著上面的短髭,厲喝道: “來如風,你在消遣大爺們,你以為爺們不知道?是光棍就打九九,不打加一,儘早開價吧!” 手中鋼杖舞了個圈,又挽了個棒花,來如風笑吟吟道: “你兄弟二人,每人這個數!”來如風伸出兩個指頭。 崔志虎咆哮道: “那是多少?” “每人兩萬兩,而且是現貨交易!” 崔志虎大怒,道: “放你娘的屁,你以為平鄉崔家堡有一座銀山啊!再說我們出來是殺人的,哪有殺人還帶那麼多銀子的。” 來如風突然冷笑道: “看起來你小子這種醜表態值得同情,聽起來好象也蠻有道理的,可是如果深入想想,你小子就狗屁不通了,從豫西一帶關洛道上,誰人不知有個崔家堡,你們那種強取豪奪的作風,殘害善良的行為,誰不髮指?說穿了,你們視江湖為你們無盡的金山銀山,看來無形實有形,虧你還否認崔家堡沒有銀山呢!” 崔志虎一聽,當即怒道: “就算爺們拿得出來,但也要回到崔家堡去取呀!” 來如風道: “這個很簡單,回去取啊!” 崔騰虎似是喘過氣來,聞言大怒,道: “姓來的難道你是瞎子?你不看我們那個能快馬加鞭為你平鄉取銀子?”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這個我早替各位想到了,各位上路我保護,咱們慢慢行,崔四當家的怕是不能騎馬了,沒關係,弄個擔架拖在馬後面慢慢拉,至於到崔家堡取銀子嘛……” “由我代勞,我是好人做到底了。”錢如土晃著腦袋走過來。 來如風一拍巴掌,笑道: “老爺子,我正愁分身乏術呢!你老可真夠交情,等這碼子事一完,我可要好生拉你在長安東門望岳樓請請你老呢!” 要知那長安東門附近的望岳樓,樓高四層,望岳樓的酒菜,遠近馳名外,主要的還是望岳樓第三、四兩層,朝東面望去,隱約中可以望見那一千五百丈高的驪山。 那驪山有兩個尖峰,峰尖之間相隔不過數十丈,看來如同伉儷二人,遠遠望去,煙雲罩頂,蒼綠泛青,山石嶙峋,十分壯麗,登儷山而望八百里秦川,那是何等的令人神往與豪壯! 騾山以東可見臨潼,以西可見長安城牆,峰上各有兩個廟殿,一個是老君殿,另一個是娘娘廟,山高崖危,殿角隱約可見,望去有如處身在圖畫中。 人若坐在望岳樓,手端美酒,神飛驪山,那是人生難得的至高享受! 如今來如風要請錢如土登望岳樓而觀驪山,錢如土不由一抹嘴巴,道: “好,說話不兌現,嘴巴一定爛,我等著品嘗你這長安東門望岳樓的一頓美酒了。” 錢如土衝著崔志虎一伸手,道: “崔三堡主,你只要取來一件信物,我這就趕著到平鄉崔家堡替各位辦事去。” 崔志虎一瞪眼道: “我身上除了一把刀,什麼也沒有。” 錢如土點頭道: “這點我老人家十分相信,你們一向習慣於空手出門,滿載而歸的無本生意,自是難怪。” 說著拾起兩把鬼頭刀來又道: “這兩把刀何妨可做信物廣錢如土包起兩把鬼頭刀,哈哈一笑,對來如風道: “朝前走,大約二十來里處,有個雙龍坡,附近有個土地廟,那廟前有個三岔口,有一條朝西的是往平鄉,往東的是咱們要走的,你們就在那兒候著。”一拍馬,直衝下山坡而去! 來如風與魏小娟跨坐馬鞍,看著崔家堡的人就近砍了幾根木桿,做成擔架,把哎喲不斷,痛苦不堪的崔騰虎扶躺在擔架上,緩緩走向山坡下的官道。 來如風可真夠輕鬆的,因為他忽然心血來潮,唱了一段越調小曲: “天上的雲兒喲,悠蕩蕩, 江湖的兒女呀,兩腿忙, 要問那啥事動刀又動槍喲…… 哎咳咳咳哎咳咳! 群魔作怪喲,他鬧家邦呀…… 天下的黎民他遭了殃,上天一看就著了慌; 剎時間派下了姜子牙,釣魚臺前他把令發; 你要問他發的是什麼令呀? 哎! 他發的呀,他發的, 他發的就是那伏魔的令呀!哎……” 來如風這麼一唱,一旁的魏小娟拍手笑道: “來叔唱的可真像‘叫天宏’的聲音,好聽極了。” 叫天宏那是在八百里伏牛山區裡越調戲班的老闆,也是台柱,只要是那兒土生土長的人,全都聽過叫天宏的戲。 騎在前面的崔志虎,冷冷的鼻吼一哼,道: “他娘的,真是得意忘形!” 來如風聽的真切,不由淡然一笑,道: “花銀子的大爺,就算是罵兩句也是應該的。” 馬兒不因主子吃了敗仗而有著反常的反應,相反的,卻因這麼蹄蹄踏踏的緩步而行,使得每一匹健馬更昂首甩尾,儀態昂揚,就連拖著崔四虎的那匹馬,不時的把那根拖地的長尾,掃在哼哎不停齜牙咧嘴的崔四虎毛臉上。 看起來這真像是畸形馬隊,因為後面跟的兩人,不時的嘻嘻哈哈,有說有笑,前面受傷的人,卻又是那麼垂頭喪氣的有如掉了半個魂似的。 二十來里地,一行人老遠已望見了兩個各長四、五裡的山坡,並躺在一條小河邊上,就在兩個長坡間,有幾棵老松樹,樹下面一間小廟,大概就是雙龍坡那間土地廟了。 夕陽真是無限好,可是黃昏轉眼已到。 一行人在來如風的吆喝下,就在這土地廟前停了下來。 來如風望望西坡上面,一溜的老松把微弱的陽光全遮擋在坡那邊,看來天就要黑下來了。 來如風穩坐馬鞍上,問魏小娟道: “餓了嗎?” 搖搖頭,魏小娟道: “中午那頓喜酒,小娟吃的不少,如今還不覺餓呢!” 來如風一笑,道: “如果餓了,我這兒可帶的有。” 突然,另一面崔家堡的人叫道: “姓來的,你口口聲聲說是保護我們,實則為的是五萬兩銀子,明白的說,你是明為保護,實則押解,如今已是吃飯的時刻,不論你保護也好,押解也罷,總不能叫我們挨餓吧?” 來如風就著天色餘光,發覺那說話的正是崔家堡總管“鐵拳”尉遲明,只見他那光亮的臉上正充滿了忿怒。 呵呵一笑,來如風道: “可真有你的,不愧總管人才,真的替大夥想的周到,不過你大總管想到沒有,這兒前不見村後不接店,中間又是個土地廟,就算我想掏腰包請各位大吃一頓,也是無法可想。”他一頓之後,又道: “當然,如果五萬兩銀子我那個老夥伴手到拿來,各位自可早早回去,那時候各位怎麼吃怎麼喝,那就是各位自己的事了。” 尉遲明破口罵道: “真他娘的混蛋帶砸鍋不是東西,你懂不懂江湖規矩,你如今牽著老子們的鼻子走,就應該管老子們吃喝,你什麼時候聽過,兩國交戰餓死俘虜的?” 魏小娟道: “看樣子他們是真的餓了,來叔何不把包里里點心分一些給他們?” 來如風道: “小娟,你可要搞清楚放明白,他們可是一群虎狼,你真拿他們當人看?就算我把包裡那麼好吃的點心分一半過去,他們照樣是吃孫喝孫不謝孫的傢伙。” 小娟一嘆’道: “來叔,也怪可憐的嘛!” 來如風翻身下馬,一句話也不說,很快的打開包裡,伸手抓了一把色異味異香甜如一的點心。 他可真是夠仔細的,那麼一大把,正好十二個,然後又把包裡包好,這才對尉遲明道: “大總管,你厲害,我真服了你,為了不落個虐待戰俘的罪名,只好拿出連我自己也不捨得吃的美點,孝敬各位了。來吧,大總管,一人兩個,擋飢不足,怯餓不夠,墊墊肚皮倒是可以的。” 尉遲明步履沉重,摀著右肩走過來,天色已黑下來,但他那雙目中的精芒,卻被來如風看得真切,心中不由冷冷一笑。 於是,就在尉遲明伸出左手去接來如風送過來的點心時候,突然間,他伸出的手,中途變拳,沉聲中陡然搗向來如風的心口…… 要知他外號人稱“鐵拳”,拳上功夫自然了得,趁著黑暗的來臨,如果他一旦得手,那麼整個局勢即將大變,因為當來如風口吐鮮血倒下去的時候,那麼所有崔家堡人的傷痛,不論是有形與無形的,都將得到代價。 然而來如風卻冷笑一聲,左手托著的糕點,在尉遲明鼻尖下一晃而過,側面一個大轉身,使得尉遲明那如巨錘般的鐵拳貼著來如風的後背而滑過…… 緊接著,來如風右腿暴然後踹,口中罵道: “去你娘的!” “彭”的一聲,一腳蹬在尉遲明的左後肋下! “啊!”是尉遲明的聲音,他在中了來如風一腳之後,打:橫裡被踢出二丈遠,一連翻了兩個身後,被馬腿擋住,卻又被馬蹄連踩幾下,有一下正踩在他肩頭的傷口,那種痛徹而又喘不過氣的味道,只憋得他眼淚口水全離了位,一臉肌肉也抖動得不能自已…… 卻聽來如風罵道: “娘的,我就知道這年頭好人難做。”他托在左手上的點心,仍然一個未落在地,卻緩緩走向尉遲明,道: “他娘的,生意還未成交呢,你個老小子就等不及的要來報仇了,好,這可是你小子無信在前,就不能怪我無義在後了!” “咻”的一聲,背後的鋼棒又拔在手中,緊接著“嚓”的脆響中,鋼棒兩端的刃芒已彈伸出來## “來—如—風。” 猛回頭,來如風望見崔志虎,他撕破短衫,剛把胯上刀傷紮緊,正在為崔騰虎兩胯之間上藥纏綁呢,一見來如風拔杖在手,又見刃芒自杖端彈出,不由淒厲的狂吼著。 來如風鋼杖一頓,怒目一睜,道: “叫啥子?” 崔志虎丟下破衫,緩緩站了起來,暴伸右手,戟指著來如風道: “來如風,銀子還沒有拿到手,你就開始耍狠了,五千兩銀子你還要不要了?” 來如風冷哼道: “娘的,別拿銀子來炫耀,惹火了我人命銀子全都照單收。” 崔志虎大怒,道: “今天大爺們認栽了,可是事情並未蓋棺,你小子就想論定,認准吃定平鄉崔家堡了?你也未免太狂了!怎麼了,人被你捅了,大把銀子也要入你腰包,臨了還要酎你挑肥撿瘦的宰割不成?成!如果你今天捅死我崔家堡總管,你小子最好把我們全都擺平在這土地廟前,要不然你就是龜孫王八蛋操的!” 來如風“嚓”的一聲,收起鋼杖兩端尖刀,嘿嘿笑道: “哈,好!硬漢一條,三老虎,就是你這兒句大義凜然而又氣壯山河的說詞,我饒了這老小子。”又是一聲冷笑,來如風接道: “我這個人一生最佩服有骨氣的人,這麼辦,我手上的這些點心還是得分給各位墊墊肚子,各位流血流汗,好一陣辛苦,是該吃點喝點,只怪我目前就有這些,來吧!一人兩個,我敢說你們崔家堡還沒有人做得出這麼好吃的點心,來吧!各位嘗嘗便知。” 卻不料崔家堡的人竟然沒有一個理睬的,酎他送到任何人面前,全都把頭往側一偏。 崔志虎冷冷道: “來如風,你省省吧!似你這種專門在黑道上攪稀泥的潑皮貨,早晚還不知道怎麼死的!以我看,你小子的余日無多,何不留著自己吃,該吃吃一點,能喝就多喝一些,免得挨刀的時候叫冤。” 來如風一笑,回身看看躺在馬旁仍未坐起來的尉遲明,道: “哈!我的兒,老子這才弄明白了,原來你要吃是假,要命是真,嘖嘖,只可惜你遇上了我來如風,算你小子倒霉!”突然間,他聲色俱厲的道: “歪點子少出,安安份份回去養傷,靜靜等著來日報仇,如果現在就想動歪腦筋,那是自己活夠了。” 他大敞步走回坐騎前面,小心翼翼的把點心又放回包里里,留了幾個遞給魏小娟,笑道: “你陪來叔吃兩個,咱們就坐在馬上等錢老。” 魏小娟接過兩個棗泥核桃糕,那糕外面一層厚厚的芝麻,沒有送入口,就已經香味四溢了…… ※※※※ 錢如土催馬加鞭趕奔七十多里外的平鄉崔家堡,一路上如御風駕雲,直到天黑好一陣子,他才趕到平鄉地界。 錢如土在多年前曾到過這裡,崔家堡就在平鄉鎮西北面,在越過一片滿山坡梨樹後,有一排桑樹沿著大道兩邊栽種,那一棵棵桑樹虮枝盤根,全都是怪模怪樣的,官道上路面平坦,也全是碎沙鋪成,順著這條大道,走不到半裡之遙,迎面一個好大的廣場,四、五個石滾散落在場子上,那石滾的兩端中間,還有石耳,看來是用來碾麥子用的。 就在這個大場子對面,好高的一座堡樓,看樣子不比石頭堡低多少,這時候崔家堡的堡門已關,約摸著全在堡裡吃晚飯了。 錢如土來到堡門口,朝著堡樓上掛燈籠地方喊著: “開門啦!上差到了!” 只見堡樓上一個堡丁,一手擋著燈光朝下看: “哪裡來的老頭子,窮嚷嚷個啥古景。” 錢如土高聲應道: “小子若不開門,我老人家可是要回頭了,到時候你們趕往寶山城去的六個人完了命,可怨不得我沒有把信替你們送來喲!” “餵!等等,馬上給你開,馬上給你開!” “登登登”跑下城牆的聲音,看樣子總有四、五個人。 很快,堡門打開了,一溜的衝過來四個堡丁,其中有兩個赤著背,露出一身墳起肌肉。” “聽你剛才說我們三堡主四堡主幾個人遇上麻煩了!” “何止麻煩廣快完蛋了!” 那兩個赤膊的一挺胸,道: “老頭子你怎麼說?” 嘻嘻一笑,錢如土在馬背上一彎腰,低聲問;“你們誰能當家作主?” 幾個堡丁面面相覷,卻又聽錢如土道: “耽誤了時辰,害死了崔家兩支小老虎,你們哪個擔當得了?還不快去通報!” 立刻,兩個披著上衣的,抹頭朝堡裡衝去。 就那麼一轉眼之間,從堡裡飛奔而出兩女一男,只見男的寬胸臂長,四方大臉,濃眉蒜鼻,那個子怕不有六七尺高,兩個女的全都是西湖綢短衫,穿著繡花繃頭鞋,面容姣好,鬢角邊各插了一朵小紅花。 三人一到錢如土面前,其中一個女的道: “聽說你老人家是來報信的,那就請快說。” 錢如土一口氣跑了七十多里,就算不餓,也會渴,卻不料人家連口水也不請他喝,不由舐舐嘴唇,道: “什麼話我也懶得說,呶,這是兩把宰人的鬼頭刀,約摸著你們一定會識得吧!” 兩個女的接刀一看,不由大驚,當即不約而同問道: “是我丈夫東西,他們人呢?你又是何人?” 錢如土一笑,道: “我只是個局外人,活了這大把年紀,全是修來的,所以我就不能不見死不救,所以就在六個人快要挨刀的時候,是我苦苦哀求,求那個操刀的王八蛋手下留情,娘的就差沒有替他跪下來,總算救了他們六個人的命,不過那小子可真不是東西,他死敲活榨,硬要五萬兩銀子他才放人,你們不知道哇,六個人全受了傷,有些還得馬上救治,晚了怕來不及了。” 淒厲的嗥叫一聲,一手拉住錢如土的馬口籠嘴,那個七尺大漢道: “老頭子,快帶我去,看我不活撕了那個狗養的才怪。” 錢如土一笑,道: “閣下是崔家堡何人?” “副總管巴大雄就是老子!” 錢如土一豎大拇指,高聲贊道: “好!真有你的,單只看你的個頭,就知道你比你們的總管行,更比那兩只小老虎強,那就快點去牽馬來,我帶你去,可要快喲!” 巴大雄正要抽身返回堡中,錢如土卻對兩個女的道: “他要是能撂倒那小子,不但替崔家堡露了臉,而且也為崔家堡省了五萬兩銀子,不過,萬一他也栽了,前後加起來七條人命,可全完蛋了!” 突聽一個女的喝道: “巴大雄,你等等!”她叫住巴大雄,這才又問道: “昨夜裡大奶奶幾個受傷回來,聽說那人叫來如風,難道就是他?” “不錯,那人是叫來如風,他親口說的。” “他不是昨晚上離開寶山了嗎?” “誰說的?”錢如土心裡一跳。 “大奶奶他們回來說的呀,看著他離開的,怎麼那麼快又折回去了。” 錢如土心中暗笑,原來昨夜他們以為來如風離開寶山城了,這才準備到王家搶人呢! 也許崔四虎不甘那包黃澄澄的首飾平白損失吧! 心念間,錢如土嘴皮一牽,道: “那小子神出鬼沒,誰遇上誰倒霉,二位少奶奶,如果要救六個人,可得要快,最好弄輛馬車,幾個人可真傷的不輕呀!” 兩個女的直跺腳,彼此透著無奈的道: “怎麼辦,怎麼辦,大奶奶傷的那麼重,這時候吃了藥才睡下,大哥二哥又去了赤陽,偏這時候遇上這種事。” 錢如土道: “救人要緊,花銀子消災呀!” 其中一個少婦果決的道: “巴大雄,快找人備馬車,我與四妹立刻上路,先把人救回來總是不錯的。” 於是,兩個女的急忙折回堡內,巴大雄也吆喝著堡丁,很快的備了一輛馬車,也真夠快的,兩個女酌各背了一支劍,一身短扎打扮,那樣子就像戲臺上唱孫二娘的模樣,當然她們要比孫二娘俏多了。 兩個女的縱身上了馬車,巴大雄也攀上了車轅,看樣子他身旁放的一把厚背砍刀,就是他使的傢伙。 笑嘻嘻,錢如土來到車前,問道: “什麼都可以不必帶,可不能忘了五萬兩銀票呀!” 女的一摸胸前,道: “帶上了,你老人家請到前面帶路吧!” 錢如土大腦袋一晃,道: “跟我來吧!”只見他一抖韁繩,那馬又撒開四蹄,順著滿是梨樹的山坡大道衝去…… 於是,馬車在巴大雄一聲“喝”中,兩匹馬互蹭互推的,跟在錢如土馬後,頂著淡淡的月色衝去。 ※※※※ 時光像是個不肯合作的怪物,當你需要它的時候,它卻像閃電一般,一閃而過,就算想抓一把也不可能;當你不需要它的時候,它卻是那麼的遲遲不去,好象要和你泡上了一樣,盡在磨蹭! 如今,土地廟前的崔家堡六人,就有這種感受,他們身心疲憊,只怨時辰過的慢,遙望平鄉仍無人蹤,何時才能迴轉?連一旁的來如風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儘早拿了銀子上路,盡在這兒幹耗,也挺惱火的。 當然,對於錢如土率領的那輛馬車而言,可就心急如焚,最好是轉個彎,抹個角,一眨眼就能趕到地頭上。 兩邊的人全都急,有的急著時間過的慢,有的抱怨時辰又太快,但不論時辰快慢,終是在三更將盡四更未來的時侯,錢如土已一馬衝到了土地廟前。 錢如土人在馬上坐著,來如風早摸出幾個點心送上去: “填填肚皮,這一陣餓的可夠嗆吧?” 錢如土大腦袋一正,一邊接過點心,一邊問道: “你小子怎麼知道我沒有吃喝?”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這要看你同誰打交道,遇上崔家堡那群惡霸,他們不在你身上弄些油水就算你走了老來運了,你還指望他們向你上供?門都沒有!” “算你小子機伶,我老人家老遠跑上崔家堡,還直伸舌頭舐嘴巴,可是就沒有一個人替我老人家弄碗水喝的。” 也就在這時候,崔家堡的馬車也過來了! 巴大雄攏住馬車,擰身跳下馬來! 緊接著,車簾掀起,崔志虎與崔騰虎的老婆,相繼也跳下馬來。 三人就著微弱月色,早看到土地廟前六個人,全都瞪著大眼睛,祈求似的看著他們。 兩個女的狂叫一聲,和身撲了過去! “嘖嘖嘖,這種場面倒也怪感動人的!” 突然間,巴大雄車轅上抽出他那把厚背砍刀,往肩上一抗,大敞步到了來如風馬前,暴伸出他那棒褪般的手指頭,惡狠狠的指著罵道: “他奶奶的,這全都是你小子的傑作?” 來如風一笑,道: “喲!哪裡冒出這麼個大個子,就不知本事如何?” 巴大雄道: “你可是要掂掂巴爺的份量?” 呵呵一笑,來如風道: “我不打沒銀子的仗,你可是腰纏萬貫?” 巴大雄初時一愣,旋即哼哼笑道: “老子一個舖子也沒有,鬥大的腦袋一顆,有本事,你來拿。” 來如風一笑,道: “看樣子你準備替崔家堡殺身以成仁,舍生以取義了。” 巴大雄怒道: “成仁也好,取義也罷,那全與你不相干,下馬吧,難道你想死在馬背上!”說著,雙手已把厚背砍刀取在手上,樣子完全拚命架式。 抖動絲韁,來如風把馬向後退了數步,樹影下,一個騰空翻縱,人已自馬頭上翻落地面。 來如風細細打量面前的大個子,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但可以感覺大個子一臉憨態,顯然是個忠厚人。 要知這種人多一半四肢發達,頭腦單純,一句話他們就會為你拚命,世上不缺這種容易被人利用的傻大個子。 來如風心中著實替這大個子叫屈,不由咧嘴一笑,先爭取一些好感,這才緩緩問道: “你說你姓巴?” “不錯,巴大雄就是我。” “你家是住在……” “老子的家,小地方洛陽。”他一掄手中厚背砍刀,又破口罵道: “老子是找你拚命的,可不是要你查對身家的,你接招吧!” 來如風道: “大個子,幹啥事總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你要找我拚命,儘管一邊侯著,你放心,絕不會叫你失望,但卻要容我先把前一筆賬結算清楚再說。” 突聞崔志虎喝道: “大雄,你退下。” 巴大雄氣的一連空掄兒下厚背砍刀,蒜鼻子一抽,怒聲道: “我巴大雄饒不了你!” 來如風一聳肩,道: “這話我聽的可多了,不過到現在全都是我饒了別人的命,不信眼前就是證明。” 突然間崔騰虎的老婆,狂叫一聲掄起手中寶劍衝向來如風,口中厲喝道: “可惡啊!”但她才衝出兒步,早被崔志虎一把抓住。 “弟妹,這是什麼時候,哪有時間再磨蹭,快扶四弟上車吧!” 來如風冷然一笑,道: “崔三虎,可以拿來了吧!” 崔志虎從老婆手中接過銀票,一把抓得緊緊的,道: “來如風,這裡是五萬兩銀票,但我崔志虎可以告訴你,當你尚未用去一半數目的時候,你已經沒命了!”說完,抖手擲向來如風。 不等兒張銀票落地,來如風疾伸手一把全抄在手上。 迎著月色,來如風仔細看了看,手指習慣的在那幾張莊票上彈了幾下,小心翼翼的揣入懷裡。 很快的,崔家堡的人能騎馬的騎馬,不能騎的被扶上馬車。 崔騰虎被抬上馬車的時侯,他老婆衝著來如風破口大罵,道: “來如風,你這殺千刀的吸血鬼,姑奶奶恨不得一劍劈死你。” 來如風一笑,道: “好哇!不過當你動刀動劍的時候,千萬不要忘了,把銀票多帶兒張,因為只有銀子或可救你一命。” 崔志虎咬牙道: “王八蛋,你等著挨宰吧!”一面叫道: “巴大雄,咱們走了!” 然而巴大雄咬著牙,道: “三堡主,我不走,我要掂掂這姓來的有多少份量。” 崔志虎心裡明白,巴大雄蠻力是有,但武功招式平常,人前一站唬唬人還可以,如果遇上會家子,那只有挨刀的份,尤其是來如風這種一流高手。 心念間,崔志虎厲喝道: “大雄,趕車走了,要報仇也不在這時候。” 來如風突然呵呵笑道: “傻大個子,聽你主子話就錯不了,憑你這身骨架,能生得這個模樣可真不容易,這要是直不愣的倒下去,我的兒,地上非得被砸個大坑不可。” 崔志虎不由大怒道: “巴大雄,你敢不聽我的話?” “三爺,咱們這麼一走,巴大雄心有不甘啊!” 崔志虎道: “你走不走?” 巴大雄似乎是拗上勁了,高聲道: “三堡主,你們上路吧,巴大雄的命不值銀子,殺他不過,老子鳥朝上擺,沒什麼大不了的。” “餵!”崔家堡的馬車上路了,一溜幾個騎馬的,給現場留下一匹馬,那是給巴大雄的。 尉遲明最後啞著聲音,喘著大氣,對雙手抱刀的巴大雄道: “副總管,那小子心狠手辣,還是上馬吧,等大堡主他們回來,自會找他報仇雪恨的。”他一頓又道: “大夥不能停下來,連我也要趕著回去治傷,堡裡成了空虛,你又何必一定這時候找他拚命?走吧!” 巴大雄咬牙道: “老子就算是壓,也要壓他個半死,總管你上路吧,巴大雄不會叫崔家堡花銀子替我買命的。” 巴大雄是無心的一句話,但聽在尉遲明的耳裡,就發酵變酸很不是味道,因為他的命是五千兩銀子贖的。 尉遲明一聲長嘆,勉強在馬上拍拍巴大雄的肩頭,道: “巴兄弟,你多加小心了!”緩緩的掉轉馬頭馳去…… 該走的全走了,土地店前就只有來如風、錢如土、魏小娟,還有就是一心要找來如風拚命的巴大雄。 來如風把馬韁遞給錢如土,卻聽錢如土小聲道,“小子,你真的要把這大狗熊做了?” “你老的意思?” 錢如土道: “一個忠於主子的人,不論他主子是個什麼德性,但他本人卻值得喝聲採,在這亂世裡,這種人可是很少啊!” 不錯,錢如土也是有感而發,所謂:循份度日難識好人心,亂世歲月最易辨忠姦,如果這種人也死在鋒刃之下,可真是事無天理了。 於是,來如風作了個大膽決定! 一個令錢如土也大吃一驚的決定…… 來如風緩緩走近雙手握刀的巴大雄,淡然一笑,道: “你姓巴,洛陽人氏,如今身為崔家堡副總管,這是我所知道的。” 巴大雄一挺胸,道: “你已經知道的太多了,小子!該動傢伙了吧?” 來如風一擺手,道: “土地廟前兩頭牛,你拗,我比你還拗,放心,你不走,我更不會撒鴨子。”他一頓之後,又道, “我只想問問,咱們是怎麼個打法?” 巴大雄大喝,道: “對殺對砍,誰先放倒誰,算完事!” 來如風一拍手,道: “如果閣下倒在這土地公面前呢?” 巴大雄蒜鼻孔一哼,道: “老子只有一條命。” 來如風道: “這麼說來你是要銀沒有,要命一條了?” 巴大雄大怒,破口罵道: “狗養的東西,你這口氣就像是你贏定了。” 來如風搖搖頭,道: “對於你這種窮客戶,娘的,我真是興趣缺缺,陪你玩上一陣子,一個毛子也撈不到,欸……” 巴大雄大喝一聲,道: “老子興趣正濃呢!”他暴喝中,那柄厚背砍刀暴展斜劈,刀芒中撩起一陣狂飆,勁道之足,下手之猛,在誰都無與倫比。 只見,來如風甩肩彈腿,暴退一丈,鋼杖已拔在手中,“嚓”的一聲,兩端刃芒彈出,而成了兩頭尖。 巴大雄一刀落空,立刻刀隨身轉,反手一刀上撩,鋒刃劃空而起,刀口已快要掃到來如風的面前…… 陡然藍影暴飛,來如風就同蒼鷹盤頂一般,手中鋼杖好似螺旋一樣,一連在巴大雄的頭上繞了三圈,才隨著來如風的身子,彈到巴大雄的身後。 巴大雄只覺一陣冷風襲頭,剎時間他已披頭散髮,成了一頭狂獸…… -------- |
第10章
就在來如風剛落實地,巴大雄的長髮有如風撩一堆茅草般已自巴大雄的頭頂四散飄落…… 巴大雄獅吼一聲,厚背砍刀暴斬如天外流星,在一束凝聚的刃芒中,破空掃向身後…… 厚背砍刀二次劈空,卻把正在下落的長髮揮成散碎! 來如風就在巴大雄大旋身中,貼身靠上巴大雄的後背,看上去好象成了合二為一了,因為巴大雄身長個兒粗,來如風貼著他的背後旋轉,簡直成了巴大雄一人在耍刀…… 錢如土看的真切,不由撓腮笑道: “好小子,你這招如影隨形,可真是不差,在我輩這個行業中,很少人有這種修為,娘的,你是在哪兒學的?” 原來巴大雄個兒大,蠻力足,但這種人的動作,總是比常人慢半拍,尤其當他每一動作之前,必然在腳步上先移動,加以肩膀挪動,早被來如風認個準確,所以巴大雄連劈數刀,俱都劈空,他甚至幾乎看不到來如風處身何地。 一連三個旋身之後,巴大雄厚背刀突然倒抓,正準備自肋下穿向後面,突覺自己肩頭一緊,頭頂冷風打旋,不由沉聲怒喝,側身舉頭望去,卻見來如風早已竄起兩丈有餘,左手攀著頂上樹枝,右手鋼杖風車一般正在打旋,看樣子他狀甚悠閒,因為他正面對呆立在下面的巴大雄呵呵笑呢! 巴大雄刀鋒迴轉,舉刀上劈,卻就差那麼三五寸而劈不到來如風,於是,巴大雄跳起腳劈,卻不料來如風把握住巴大雄一招用老之際,早斜飛出三丈外,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暴旋身,巴大雄已面對來如風,他濃眉上揚,蒜鼻翕張,氣呼呼的吼道: “王八蛋,你為什麼東躲西藏?你怕了是不是?你怕同巴大爺正面對殺是吧?” “怕個屁!”錢如土邊說,邊走過來,又道: “傻大個子,你以為你是吳天剛還是天上韋陀下凡?容我老頭子說句你聽不進也咽不下的話,人家若真的要你命,十個你也早完蛋翹了,你信不信?” 巴大雄氣呼呼的雙手抱刀,大聲吼道: “我不信!我絕對不信!” 錢如土大頭連搖,道: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巴大雄咬牙,道: “把我放倒在這土地廟前,人倒下去才算數。”一邊叫著,雙手把刀舉得高高的,一步一聲,而聲聲顫動的移向來如風。 不過來如風笑了,只聽他對錢如土道: “老爺子,哀莫大於心死,我看這小子必然也是良心喪盡,無可救藥了。” 錢如土急搖手,道: “小子,你以為要拉扯一個人上道,是那麼容易的事?那要花很大氣力呀!” 來如風對於披著散發而逼近身前的巴大雄,怒目而視,那樣子像是長者怒目直視一個頑童一般,他嘴角牽動,內心激盪,表明他正處於難下決定的時刻…… 突然間,潑風砍刀挾著窒息冷焰,一閃而下,那種威力,就算是一頭牛,也會被其攔腰劈斷。 然而,來如風雙目精芒暴射,嘴裡喝道: “那就叫你小子躺下吧!” 巴大雄的刀芒就在來如風的面前三寸地方閃過,刃芒也幾乎掃向來如風的前胸,然而就是那麼一閃之間,來如風已鬼魅般晃到巴大雄的右後面…… 太快了,來如風不等巴大雄收刀旋身,早已雙腳交互踢在巴大雄的陰谷,“噗通” 一聲,巴大雄雙膝跪地,來如風一拳又搗在巴大雄的肩頭上…… 於是,巴大雄在力道盡失之下,砍刀未收之際,人已趴在地上。 就地一翻身,巴大雄慘然一笑! 卻聽來如風收著鋼杖,搖頭道: “娘的,侍候你小子這幾招,全都是吃飽飯沒事幹 撐的。” 巴大雄一屁股坐起身來,雙目幾乎噴出火來,厲聲喝道: “來如風,你還等什麼,老子這顆鬥大的腦袋等你小子來摘呢!” 來如風冷森森的“哦呸”一聲,道: “真是一頭驢!” 巴大雄一手往自,己胸口一拍,道: “你不動手,老子代勞,娘的,銀子沒有,老命一條,說吧,你是要腦袋,還是要人心?” 錢如土道: “你說呢?” 巴大雄一咬牙,道: “那就送你小子一顆人心吧!”他“吧”字出口,就在地上翻手倒握那把厚背砍刀,朝自己胸口上面捅去…… 卻不料面前人影打閃,冷風拂面,閉著雙目要挖出自己心肺的巴大雄,突覺曲池一緊,那把十成力道抓在手中的厚背砍刀,一下子失去準頭落在自己膝前。 暴睜雙目,巴大雄喝罵道: “老頭子你幹啥?” 錢如土戟指坐在地上的巴大雄,劈頭一個大嘴巴,惡狠狠的罵道: “他娘的,你這是老公公向孫子叩頭……豈有此‘理’,一個大男人,尤其是在江湖上混的人,如果是好壞不分,善惡不明,處事做人全不知道屎香屁臭,那才真的是個十足的胡塗可憐蟲,而你,就是這種人。” 巴大雄大怒,“呸”的一聲,道: “老子這是為崔家堡兩肋插刀,死在一個義字上,老子哪一點胡塗,殺不過命一條,又何謂可憐,簡直是胡說八道,滿嘴胡言。” 錢如土“呀呸”一聲,幾乎把手指點到巴大雄的鼻頭上,厲聲喝道: “你小子懂個屁的‘義’字,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平鄉崔家堡是幹啥買賣的,難道你不知道?他們遠地打劫,近處豪奪,昧著良心幹那殺人放火勾當,而你還要為他崔家四虎兩肋插刀,娘的,他們分了你什麼好處,而使你這般的為他們賣命?” 巴大雄道: “就算是殺人放火,坐地分金,那得靠本事呀!” 錢如土搖著頭,道: “可真有你的,傻大個子,竟也厚顏說出這些話來,我問你,皇帝老子一定打不過你,你何不去趕走皇帝你自己去幹呢!” 巴大雄一怔,錢如土又道: “憑著你這身骨架,為什麼不走走正道,去幹一番轟轟烈烈大事,也強似幹著二強盜好吧!” 巴大雄忽然哈哈仰天大笑,他幾乎把眼淚全笑出來,伸著指頭連連點著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道: “就你們兩個呀!一個盜氣正濃,一個偷味十足,一個是強索豪奪帶敲詐,另一個暗中揮動三隻手,我說老頭兒,你何不拉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德性,也敢在巴爺面前厚顏無恥,大言不慚的說道理論良心?我操,說句土地老爺也會點頭的話,我巴大雄還會為主子粉身碎骨,而你們能嗎?” 錢如土望了一眼來如風,笑道: “該小子說的是有幾分道理,有道是:己不正焉能正人,我看這回事還真不容易解釋呢!” 來如風冷然向巴大雄,道: “如果有一天,你發覺我二人盜非盜,偷非偷,你當如何?” 巴大雄眨巴著環眼,道: “什麼盜非盜偷非偷,你身上那五萬兩銀子,還有我家四堡主的幾斤首飾,難道不是最佳證據?” 來如風一咬牙,對錢如土道: “錢老,你帶小娟上路吧!反正是一條官道通洛陽,也許幾個時辰,我就會追上你們的。” 錢如土道: “你要幹啥?” 來如風一咬牙,道: “我要再給他一次機會,當然,也要利用這次機會,叫這小子知道,什麼是善,什麼叫惡,他若真的冥頑不靈,那他就是一頭狼。”突然,他對坐在地上的巴大雄喝道: “你站起來,老子帶你去個地方。” 錢如土急問: “可以嗎?你要多多考慮呀!” 來如風哈哈一笑,當即掉轉馬頭,急馳而去…… 巴大雄一瘸一瘸的爬上馬背,也急急追上前去…… 錢如土搖搖頭,與魏小娟二人也離開了這座土地廟,離開了雙龍坡,向東一條官道馳去。 來如風一馬當先,領著一頭霧水的巴大雄,翻山越嶺,跨溪穿林,時而山勢陡起,時而溝壑小道,時而平疇綠野,密林小溪,蟲嘶鳥鳴,原來已是天亮了! 就在一處絕嶺面前,來如風挺胸坐在馬背上,以手阻住巴大雄,臉色莊重的,道: “巴大雄,有句話在進此山以前,我得問問清楚。” 巴大雄有些惱火,道: “娘的,你把老子引到這絕嶺深山,究竟想幹啥?” 來如風雙目精芒暴射,神色凜然,道: “眾生好渡人難渡,只渡眾生不渡人,對於你巴大雄,我是不信邪,才帶你來此,老實說,這地方連我那個老搭檔也未來過,而你是第一人,所以我要你看了之後,發誓不再傳言第三者,你能嗎?” 巴大雄越聽越玄,不由濃眉打結,沉聲道: “來如風,你在搗什麼鬼,你先說清楚。” 來如風直直的盯在巴大雄的臉上,道: “起個毒誓,我就帶你去看,否則,你滾,馬上滾得遠遠的,甚至重投入平鄉崔家堡去幫著那四只惡虎為虎作倀,也隨你小子去吧!” 巴大雄迷惘了,他甚至有些惑疑自己的耳朵,然而一種好奇的驅使,一種不信邪的意念,逼使他非要看看來如風在弄什麼鬼,他心裡十分明白,如果這幾句話是在雙龍坡下那個土地廟前說的,他可能毫不疑慮的,抗起砍刀跨馬而去,但是兩個時辰之後,陽光登上高峰之顛的現在,他卻在來如風的幾句話中猶豫了…… 於是,他緩緩的翻身下馬,仰頭望天,神色莊重的道,“我若看了姓來的秘密說於第三人知道,上天有眼,叫我巴大雄黃沙蓋臉,屍暴荒野。”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好!信天起誓,足證你良心未泯,沒有讓我失望,巴兄上馬吧!” 巴大雄一愣,一股鑽心而又說不出口的暖流,透入他的體內而直逼心頭,但他卻未再多說,當即翻身上馬,跟著來如風進入荒谷之中。 不過三裡之後,突然一陣悠揚的鍾聲傳來,而使得來如風精神一振,巴大雄大吃一驚。 巴大雄正欲尋那鍾聲發自何處,卻是山鳴谷應難辨鐘聲來自何方。 山陰小道,來如風的白馬卻甚是習慣的早登上一個斜坡,這時候透過一叢松林,來如風指向一處山腰對剛剛上來的巴大雄道: “你看,那一片櫛比相連的撣院,就是我要帶你去的地方,目的只有一個,證明我來如風是如何的兩袖清風而又可憐兮兮。” 二人騎馬到了山下,踏著巨石,跨過山溪,二人這才把馬拴在山溪旁,拾級而上…… 突然,就在二人正要登上 院大門前的時候,二十多個六歲以下的娃娃,從禪院的側門邊,嘻嘻哈哈高聲叫著,向來如風這邊衝來…… 來如風哈哈大笑,人往地上一蹲,早連背帶抱的托起三、四個穿著一色青裝長衫的小娃娃。 只見幾個娃娃抱住來如風的脖子親熱個沒完沒了…… 巴大雄看的真切,他真的吃驚了…… 不旋踵間,又從廟前大門內,衝出四十多個十歲左右的小童來,也都是一色青布長衫,不少孩子頭上還頂著瓜皮小帽,有一位須髯蒼白的老僧,跟在這些孩子身後面走過來。 放下孩子,來如風雙手抱拳,笑道: “智能禪師,來如風又來打擾佛駕清修,真是罪過!” 一層層的額紋重疊,智能 師稽首施禮,笑道: “似來施主這種菩薩心腸的人,老衲倒是希望你能天天來打擾,因為這也是你收養的這些孩子們的心聲啊!” 智能師話聲才落,所有的孩子竟齊聲高叫: “來叔叔好!” 那聲音充滿了童稚與無邪,誰都會聽的清楚,因為每個歡叫的孩子,臉上是那麼純真,是那麼的興奮;純真就是不虛偽,興奮則表示他們內心的喜悅…… 來如風每次原都是想略坐半天,與孩子們多接觸,但他怕淚水流出來而影響這些自小失去寵愛的孩子們,因為孩子們的遭遇,也是他自己身世的再現,也因此,他覺得自己應該為這些孩子們奔走,莽莽江湖,他唯一能為孩子們做的,就是他所設計的賺錢方法。荒年帶給人們飢餓,亂世帶給人們不幸,天災人禍,民不聊生,赤地千里,寸草不生,那種苦日子,正是來如風小時候的真實生活,如果當時不幸被人分食,自己這條命早化為異物了。 來如風當即又掏出弄自崔家堡的五萬兩銀票,雙手遞向智能禪師,道: “山上冷的早,大師父們照顧這幾十個娃兒,也夠辛苦的,今年就多給每人添購一套棉衣棉被,孩子們不能受冷挨餓,老禪師你就多多費心了,這裡五萬兩銀票,三萬兩留在百靈禪院,另外兩萬兩,就煩禪師派人送往上心庵,也請上心師太為那幾個女娃兒加添些衣物用。” 智能禪師接過銀票,呵呵一笑,道: “來去匆匆,難道你不和孩子們多聚一聚?” “來叔!來叔!不要走嘛!”聲音是祈求! “來叔!陪我們玩嘛!”大家齊聲懇求! 突然間,巴大雄伸出大巴掌,一抹滿面無法控制的淚珠,抖動著雙肩,對六十多個孩子們道: “娃兒們!來叔正有要事纏身,得要馬上趕去,我叫巴大雄,巴大個子,打從今天起,你們就叫我大個子,我同你們住一起,好不好?” 來如風面露微笑,道: “你怎麼決定要留下來呢?” 巴大雄“噗通”一跪,滿面羞慚道: “來爺!巴大雄個子大,但與來爺一比,仍然矮了一大截,如果我跟來爺出谷,保不准會把來爺的事抖漏出去,因為這種事巴大雄想也未曾想過……”他一頓之後,又道: “巴大雄家鄉洛陽,但自小失去父母而流浪在外鄉,比起來,他們就是我巴大雄的重生,來爺,你能不要巴大雄為他們也盡一己之力?” 來如風望望智能禪師。 卻聞智能稽首道: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二位之舉又比此說法更高出一層境界,偉大之所以偉大,即在於此,老衲代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向二位施主致謝。” 來如風突然高聲對巴大雄道: “巴大雄,七尺大漢,不能當著這些孩子面前說瞎話,你既然安於退隱,返璞歸真,你放心,我絕不說出你在此地,但願下次我來的時候還能見你在此百靈禪院。” 於是,來如風撫摸著孩子們的小臉蛋,笑道: “娃兒們,來叔這是下山替你們弄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等湊足了銀子,來叔會同你們廝守在一起的!” 他同孩子們打過招呼,又對智能禪師施禮。 “我佛天心明鏡,來施主你會平安的!” 巴大雄雙手抱拳,道: “來爺你好走!”一邊走近來如風道: “山下那匹馬,來爺帶走吧!” 來如風一笑,一掌拍在巴大雄的肩頭,道: “知今是而昨非者君子也,來如風未看錯人,孩子們你就多費神照顧了。” “來爺放心,錯不了的。” 這正應了一個人的心情轉變,只在一念之間的說法,要知巴大雄自恃勇武,又是崔家堡的副總管,自覺啃吃一方,不可一世,但他再也想不到,如今與來如風這個“大盜” 一比,自己竟然是那麼的微不足道而幼稚可憐。 站在禪院大門口,遙望著山溪下馬背上的來如風,那站在他四周的幾十個大小不一,高矮不等的娃兒們,正揮動著可愛的小手,一臉歡欣卻又顯得迷惘的小臉上,有的在落淚,因為他們不知道來叔叔何時再來,而他們全是來叔叔在這八百里伏牛山區裡所收養的一群孤兒,來叔叔的命對他們來說,比他們的命還重要…… 老禪師的身後,不知何時也站了十多個和尚,也在向山溪下的來如風揮手呢! 巴大雄突然覺得,來如風比之對面的高山還要高,於是他聳動雙肩,淚水像山下的溪流般往下落,落在幾個站在他跟前孩子們的頭上。 來如風跨馬馳出望月峰谷上,巴大雄的馬隨在身旁,直到上了官道,他才縱馬疾馳…… 折騰了一夜,如今又得快馬加鞭往前趕,也不知錢如土與小娟二人到了什麼地方。 一路追趕下去,熊耳大山,山勢陡峻,望之高不可攀,山風陣陣,沿著山道的兩邊,危岸峭壁,怪石嶙峋,看去十分驚人。 就在來如風剛剛越過一條山溪不到半裡地方,突然前面傳來喊殺之聲,中間更加雜著女子的驚叫聲,那聲音極為淒厲可怖,也因此,那無奈的嘶喊聲,聽之令人毛骨悚然! 來如風拍馬疾馳,他有著不祥的預感,會不會…… 一衝而到了一個斜坡上,來如風不由眥目欲裂,因為就在一棵大樹下面,錢如土的大腦袋盡赤而充滿了汗珠子,魏小娟就貼著大樹,站在錢如土的身後! 不!是躲在錢如土的身後,十幾個凶神惡煞,正揮刀向二人狂劈猛砍。 來如風心裡十分明白,錢如土這是為了小娟的安危,才那麼死守在大樹旁,只求自保而不搶攻。 馬蹄聲,把幾個大漢引了過去,迎著來如風舉刀就砍,口中還高聲罵道: 娘的,一個人弄了兩匹馬,腰包一定有幾個,先剁了你再說。” 來如風飛身離鞍而起,半空中一個空心跟頭,“嚓”的一聲,鋼棒在手,而兩端的尖刃也在他身子下落的同時,暴彈而出! 於是三聲狂喊匯成一聲哀鳴,就在血雨的狂噴中,三個最近的大漢全都是肚開腸流,當場死在地上。 後面跟上來的,也才一怔之間,又被來如風一掄狂刺,怒瞪雙目,張口結舌的倒在地上 就這麼一陣砍殺、早把大樹下的十來個人震住了,只見有一個血盆大口顴骨奇高的大漢,雙手抱著大砍刀,斜著上身,迎向來如風,口中罵道: “哪裡冒出你這麼個王八蛋,跑來攪和大爺的買賣,難道不知我……” 他話尚未說完呢,來如風真如一陣風似的,人已卷到這大漢面前。 來如風連多看一眼也沒有,只在那大漢身前交錯而過,然而,就在他擦身一過,人尚未走出一丈遠,那舉著大砍刀的大漢,卻似中了邪一般,哈著大氣,目送來如風的身影,道: “你……你……”緊接著“咚”的一聲,倒在一塊岩石邊,死不瞑目的帶著一肚皮的莫名其妙。 十來個大漢一看這情形,發一聲喊,全朝著山崖上衝去,樣子是比賽爬山,看誰爬的高,爬的快。 然而,誰也比不過來如風,因為沒有一個逃過來如風的那根兩頭尖鋼杖,約摸著全都得暴屍荒山了。 錢如土丟棄手中奪來的鋼刀,似喝醉酒一般,一屁股坐在樹根上,魏小娟衣裳有些破爛,臉色蒼白,獨目驚恐,望著緩緩走來的來如風,不由掩面大哭起來。 來如風拍拍魏小娟肩頭,笑道: “沒事了,準備著上路吧!” 錢如土坐在地上直對來如風翻白眼,伸著衣袖邊抹著額上汗,苦味十足的道: “小子,你要是再不來,我老人家可要虛脫了!” 來如風一笑,道: “錢老,我這不是趕來了嗎?”一面自馬鞍上解下包裡,就著樹下打開來,把王小倩包在裡面的點心取了些: “吃些吧!都正午了,恐怕趕不到飛雁嶺吃飯,大夥先墊墊肚子,快馬加鞭,也許天黑時候還可以趕到洛寧。” 錢如土喘過勁來,這才罵道: “娘的,我老人家就是要趕到飛雁嶺下面孫二娘開的飯館打尖等你的,哪會想到在這兒遇上這幫毛賊。”錢如土塞了一口桂花棗泥糕,邊吃邊又道: “初時我還搬出俠盜神偷的名號,小子,你猜他們怎麼說?” 來如風雙目上揚,道: “他們怎麼說?” 錢如土用力把幹不拉嘰的糕點扭著脖子往下咽,然後順順氣,道: “他們說,咱們既然又偷又盜,那是他們同行,我當時一高興,衝著他們十幾個擺擺手,正準備過去呢!突然他們一哄而上,又是拉馬,又是拖人,我老人家一看不對頭,當場就摔翻他幾個人,拖著魏姑娘,又搶過一把刀,就退守在這岩石大樹下……”錢如土又抓了兩個咸糕啃著,一面看了一旁小娟一眼,接道: “他們把我二人圍在這兒,其中有個血盆大口傢伙,竟然捧腹狂笑,說什麼同行是冤家,非要撂倒我老人家,魏姑娘也難倖免,可真是好一陣砍殺,如果不是保護魏姑娘,如果不是你小子人味十足,我老人家早宰了這幾個王八蛋了,還會被他們像他娘的蒼龍淺水遭蝦戲的折騰了一個時辰有餘?”這時錢如土才發覺馬已不在了,急問道: “馬呢?” 來如風彈身攀登高崖上,舉目四下一看,哪只有不遠處一匹馬在啃吃草呢!而另外一匹,卻不知跑到那兒去了。 於是,來如風把那匹馬牽過來,卻正是錢如土坐騎,魏小娟的坐騎怕是被漏網的山賊騎著逃跑了。 不過來如風並不擔心,因為他把巴大雄的馬也牽來了,仍然是每人一乘。 三人上了馬,來如風把巴大雄留在山中的事,並未詳細說出來,只輕描淡寫的道: “那個傻大個子天良未泯,總算沒有看錯人。” 錢如土一聽,心中稍覺快意,始展露出一絲欣慰笑意。 當天晚上,三人已趕到了洛寧。 要知那洛寧就在洛水之北,過洛水快馬加鞭,兩頭可見太陽而達洛陽,來家集就在洛陽北面,孟津以南,兩地相隔,也不過二、三十裡路程。 在洛寧南關一家平安客店,來如風特別為錢如土叫了幾樣下酒好菜,而洛水連黃河,除了鯉魚外,洛水出一種肉鮮味美的河鰻,兩三斤重的一條,經過名廚配料煨在景瓷平底盆裡,中火清燉,端上桌面,香氣十足。 來如風舉杯笑道: “錢老,這一路上害你擔心事,又吃苦受累的,來如風心存感激,先敬錢老水酒三杯。” 錢如土舉杯一飲而盡,晃著大腦袋笑道: “算你小子有良心。” 來如風又替魏小娟盛了一碗河鰻,道: “小娟,就這一兩天,咱們就到來家集了,來叔好多年未曾回過家鄉,就是人不親土親的味道,因為那兒的人來叔不定會認出誰來,但故鄉的泥巴味,來叔還聞得出來,倒是你……” 突然間,自店外面走進三個人來,打斷了來如風的話,也使得錢如土大感驚訝! 因為進來的三個入中,一俗二僧,其中來如風只認識一人,那就是棗縣四方鏢局總鏢頭“金刀太歲”楊剛,但錢如土不但認識楊剛,連那兩個粗壯高大的和尚,他也認識,那不正是汴梁城大相國寺的兩位護法至仁與至善嗎? 三個人進得店來,一徑在來如風三人附近一張桌子前坐下來。 錢如土把個酒杯舉得高高的遮住自己臉,但他的那顆大腦袋,早被楊剛認出來。 哈哈一笑,楊剛走了過來。 這時連兩個大和尚也笑著走來。 於是,錢如土與來如風也只好起身招呼。 當即,楊剛招呼店中小二,快備一桌上好素席。 要知楊剛為四方鏢局總鏢頭,而四方鏢局的人,大概也只有他楊剛,才見過當今兩個名揚江湖的風塵奇俠,因為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的作為,他最清楚,其中來如風更鮮為人所識,甚至至善、至仁二位大師也不認識來如風,當然來如風的大名,他們早已知道的了。 如今經過楊剛介紹,至仁、至善才發現面前竟然就是這幾年江湖上盛傳的俠盜神偷,不由大悅! 來如風三人本已吃了一半,但在楊剛的盛情下,只得又換座位。 這時候來如風發覺這至仁、至善二位大師都身高六尺,長的粗壯,兩人笑起來,還真像石頭堡中被歐陽壯擺設在條桌上的胖彌勒,只是至善生得黑呼呼的,雙耳有些擋風,而至仁白淨淨的,二人額上的戒疤,迎著店內吊燈,像各鑲了九顆寶石般,閃閃發亮。 來如風見魏小娟已吃飽,當即叫小二領到客房先睡下,因為明日一早還得上路呢。 這時候五個人圍坐在一張圓桌,楊剛舉杯向四人各敬一滿杯。 錢如土發覺這家客店裡的素齋,還真做的精巧,天天油肚皮,偶爾來一餐素的,洗刷洗刷腸胃,倒也舒暢。 放下酒杯,楊剛笑道: 錢如土一聽,心裡起了疙瘩,不由問道: “三位,容我錢老頭問一聲,那羅漢可是有三尺高,白淨淨的盤膝端坐著,又挺出個溜圓大肚皮,而且笑瞇瞇有點像二位大師的模樣?” 至仁、至善與楊剛三人,俱都連連點頭,至仁渴求的問;“一點不錯,錢施主……” 錢如土一笑,又道: “就在羅漢的肚臍眼上面,有那麼一顆紅不溜唧的寶石,好象聽說是叫‘火眼寶鑽’的吧!” 至善黑乎乎的臉立刻緊張起來,急促的道: “錢施主說的一點不錯,東西是不是……”至善那只黑不溜粗的大手就在桌邊一晃一晃的。 錢如土豈有不知之理,那模樣正表示;錢老偷呀,東酉可在你腰包裡? 至善話未說出來,但他的表情卻十分明顯。 呵呵一笑,錢如土道: “東西仍然在石頭堡,而且也仍然在彌勒佛的肚臍眼裡鉗著,說句各位笑掉大牙的話,我曾動過那玩藝兒的腦筋,可是就在我伸手去取的時候,想不到觸動機關,差一點送掉老命。” 哈哈一笑,至善臉色突然一黑,道: “神偷失手,天下奇聞,老衲第一個不信。” 至仁也收起笑容,道: “錢施主在老衲心中,意為俠偷,只偷那當偷的,所以雖偷亦俠,火眼寶鑽鑲在羅漢體內,稱之謂羅漢神珠,為我大相國寺鎮寺之寶,不可一日有失,二十年前敝寺失去‘天竺佛’,當年老衲師父憂忿而死,其實那‘天竺佛’,並非江湖傳言,載有寶藏圖,或武功絕學,但它對我佛門,卻十分重要,因此師父圓寂之時,遺命下代繼續尋找,天幸兩件寶物有了著落,如果錢施主……” 錢如土急急搖手,道: “二位大師千萬相信我老頭子,東西實不在我這裡,不過……” 楊剛道: “錢兄可有什麼高見?” 錢如土苦澀一笑,道: “不過為了取信二位大師,老偷兒當眾獻醜了。”他話聲一落,立刻解開上衣,露出肩頭所受箭傷,那是新的傷疤,一看可知,同時他又要解褲子,卻被楊剛攔住,道: “錢兄,這就夠了,不必再解開褲子了。” 至善、至仁對望二眼,當即站起來對錢如土稽首。 來如風一口酒剛吃了一半,幾乎被肚裡一股邪氣頂出口外,還真使他笑出聲來。 “小子,你看錢大爺出醜,你就這麼大樂?” 其實來如風並非因為錢如土當眾解衣而發笑,他在笑錢如土懷里那顆寶鑽呢! 當然錢如土心裡有數,如果在座有誰不明白,那也只有楊剛一人,因為錢如土有傷為證,他認為已經足夠了,但至仁、至善二人心裡明白,東西入了錢老偷的眼裡,他若不能手到拿來,天底下誰會相信?至於受點傷,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任何人都免不了有失神的時候。 至仁淡然一笑,問道: “二位施主準備前往何地?” 不等來如風回答,錢如土道: “我與這小子明日趕往孟津南面來家集,因為這小子從小離家,如今長大了,成人了,也算在江湖上混了個小小名堂,他就迫不及待的要衣錦榮歸,他要回來家集去住上幾天,橫豎我老人家也沒事幹,陰天打孩子……串閒著也是閒著,這才陪他走一趟來家集的。”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錢老的話只對了一半,各位可看到剛才的獨目姑娘了吧!她是我的小同鄉,一隻眼睛被寶山郝天剛的兒子用皮鞭抽瞎的,我這是送她回故里去,完了我們就要……” “就要折回赤陽去的。”錢如土怕來如風口吐汴梁二字,急忙插嘴接上去。 楊剛一聽,哈哈笑道: “這敢情好,我們這就是趕往赤陽石頭堡的,何不一同前往,事情不就更好辦了。” 至仁、至善二位大師也道: “萬望二位施主屈駕同行如何?” 來如風一看錢如土,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成!三位只管暫住這家客店,就這麼一兩天,我二人就會折回來,大家再一同前往赤陽鎮去……不過……”他看了幾人一眼,又道: “那‘天竺佛’的事,據說赤陽與寶山的郝天剛,還有平鄉的崔家堡,三方面已扭成個麻花兒似的,說不定已摸上長安城去了呢!” 至仁大師道: “這事十分要緊,目前先取回羅漢神珠,再圖‘天竺佛’,但望二位施主快馬加鞭,儘早回程,乃汰相國寺有幸了。” 來如風當即道: “好,趕明日一早,我們就上路,只要把魏姑娘送回她同族親戚家中,我們就趕回來。” 事情這般的轉變,真是大出所料…… 看樣子,錢如土那只煮熟的鴨子,正要振翅欲飛呢! ※※※※ 從洛寧順著洛河的一條官道上,錢如土與來如風魏小娟三人縱馬馳騁,三個人的心頭各有著不同的想法,當然錢如土最不是滋味,因為,從他不時的撫摸腰包就知道他對於懷裡揣著的火眼金鑽的難割難舍味道…… 本來,如果直接趕往汴梁脫手,至少也可以換個二、三十萬兩銀子,卻不料半路上遇著這麼一回令人想也想不到怪事。 當然這也不能都怪楊剛,人家那麼一個大鏢局關門大吉了,再要叨怨他幾句,就顯得自己不夠風度,再說也無法說出口。 來如風自小離開故鄉,飄盪在外,只希望回到來家集嗅嗅那家鄉泥土芳香,如果想找到親人,二十年了,怕不容易找到了。 因此,只有魏小娟最興奮與激動,只要回到來家集的雙槐樹,她還可以投奔堂叔家,本來她爹娘帶她離開家鄉的時候,她這個堂叔還在外地,但堂叔的家沒搬走,只要有親人在,她就會有安身地方了。 三人繞過洛陽城北,就在洛水一片彩霞中,到了來家集,這裡有一條小街,是沿著官道建築起來的,這時候小街人很少,有一半關著門,連來如風看起來也有著陌生的感覺,有幾個頑童,緊跟在三人馬後,穿著開擋褲子,嘴唇上掛著稀鼻涕,這使得來如風想起自己小時候…… 於是,他翻身下馬,伸手去撫摸他們,然而幾個孩子卻一哄而逃,站得遠遠的。 -------- |
第11章
來如風有著遊子返鄉不受歡迎的感覺! 於是,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來如風把魏小娟送到來家集外的雙槐樹,那兒有幾家姓魏的,而魏小娟也見到了她的堂叔。 堂叔弟兄三人,也只有她三叔死守在老家沒有逃向外鄉,災年總算熬過去了,如今見了小娟,又聽小娟說遇到了小三,堂叔一家全都十分高興,因為,那種災難年頭,能有人活過來,也真的不容易! 來如風掏出一包首飾來,交給魏小娟,算是以後生活上有了保障,而那包首飾,正是平鄉崔騰虎從汴梁城馬道街的老鳳祥打造的。 錢如土知道小三有這麼個親三叔,也替小三高興,當下掏了一張千兩銀票相贈,而使得這位莊稼漢的老實人覺著二人真是財神爺上門一般,端茶拿煙的忙個不停。 來如風與錢如土並未坐多久,他{門甚至連飯也沒有吃就上路了。 魏小娟淒涼的直送到村外,痴立在兩棵大槐樹下,直到來叔與錢爺走的沒影,才回去。 折回屋裡,門口上魏小娟拍拍那匹馬,對她的三叔道: “這匹馬……” “幫著地裡幹活,正好排上用場呢!”她三叔笑說。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離了雙槐樹,也離了來家集,來如風不時的回頭看,那種家鄉依舊,人事全非的味道,可以從他的炯炯眼神中看出來,雖然,來如風在江湖上的俠義之風,山高水長,但山高遮不住太陽,水大漫不過橋去,他也是個充滿感情的遊子,然而他卻是悄悄的來而又悄悄的去,來家集甚至激不起一些漣漪…… 於是,來如風清醒了,他發覺他是屬於江湖中的,他不是來家集能留得住的,更何況他那一百多個娃兒,正露著天真的眼神,那胖嘟嘟而又天真無邪的小臉蛋上,所對他抱著的無窮希望,使他也放不下拋不開。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原本是要趕到洛陽城的,但二人一打商量,這才又連夜直馳洛寧,因為錢如土覺著,自己總不能白白受此損失,總得設法找回一些,那怕是萬二八千兩的銀子也好啊j 來如風本不抱希望,當然,如果安排得巧妙,能再從歐陽壯身上弄些銀子,當然他舉雙手贊成! 於是,計謀就在黑夜的山道上,設計下來了,當然,如果歐陽壯尚未離開石頭堡,事情就好辦了。 其實,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尚未趕到來家集的時候,遠在寶山城的郝家,已經在辦喪事了…… 雖然東城後街的郝家大門上未貼出什麼嚴製或慈製之類的白條子,但院內的哭聲卻如喪考妣,尤其是那粗啞之聲,聲震雲霄,細聽,可不正是郝天剛的聲音…… 原來歐陽壯與郝天剛二人在荒林中被十幾只野狼一陣狂咬以後,雖無大傷,但也弄了個狼狽不堪,二人這才匆匆離開筆架峰,回到了石頭堡。 郝天剛一路不斷的琢磨,來如風是不是在嚇唬他,如果真是這樣,銀子事小,自己可就只有那麼一個寶貝兒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郝家就要斷香煙了。 也就在兩人迴轉石頭堡不久,平鄉鎮的崔成虎與崔偉虎二人也來到了石頭堡。 歐陽壯心裡好不奇怪,怎麼“天竺佛”的事連平鄉崔家堡的人也全知道了。 就在歐陽壯的豪華大廳上,所有的玻璃燈全點上了,幾把太師椅上,全坐了人,當然歐陽壯以主人身份居中而坐,右邊郝天剛與那個笑面老者勾通,左面是崔成虎與崔偉虎,以下尚有“撕破天”賀天鵬、“粉面金剛”于上雲、“俏郎君”白中虹、“無影掌” 宮雄。 歐陽壯與郝天剛早換去一身破衣裳,狼吻之處也上了藥,二人臉色全都十分難看。 當然,郝天剛更是心神不寧,當即對歐陽壯道: “歐陽兄,可否為小弟派出一人,快馬加鞭趕往寶山去一趟,那小子的話不可全信,但也不能全不信。” 歐陽壯道: “這件事我看有六七成的可能,要不然那小子什麼謊言不說,偏就那麼一本正經的說些打雷話!” 郝天剛心裡有些不自在,心中琢磨,他這是想叫自己離開此地,娘的,這種當千萬可不能上。 心念及此,當下又道: “歐陽兄,為了不耽誤咱們的大事,還是歐陽兄先派一快馬,且聽探馬一報如何?” 歐陽壯一看,也只得分派一名健兒,跨馬連夜趕往寶山城去。 探馬馳出石頭堡,而石頭堡內大廳上,幾個魔頭議論紛紛,直到天將放亮,還未曾決定個令大家滿意的對策,於是各懷心事的分別歇下。 就在這天夜裡,去往寶山城的探馬已奔馳回來,帶來的消息,令郝天剛兒乎當場昏去,一時間他只得對勾通道: “這裡就由勾兄全權代理了!” 於是,在一眾魔頭關懷與同情的相送下,郝天剛快馬加鞭馳回寶山城。 “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杜師父領著四個護院的迎上前去! 郝天剛才剛坐下來,怡紅院的劉兆通早“撲通”一聲跪上前去,痛哭流涕的把來如風如何拆散怡紅院的事,說了一遍,緊接著杜師父也把那晚發生的事一說川臨了還道: “少爺出事後,痛苦的哀叫了兩天,就死了!” 郝天剛衝入內院,老婆小妄丫頭使女,全都哭叫起來,把個郝天剛哭得六神無主。 衝入郝大少的停屍屋裡,郝天剛這才撫屍痛哭,大罵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事情的發展,永遠是出乎意料的,因為發展的過程並非是合乎常情,也因此有了意外。 當郝天剛一氣之下,埋了兒子以後,立刻又跨馬馳往赤陽石頭堡,這一次並非全是為了“天竺佛”的事,因為他在心中已經琢磨再三,如果自己一人之力,不定能不能撂倒來如風,當然,只要歐陽壯答應聯手除掉來如風,自己寧願退讓。 郝天剛還未趕到石頭堡呢,而石頭堡卻又有了節外生枝的大事發生了。 就在來如風、錢如土、楊剛與至善至仁二位大師趕到赤陽鎮的時候,天還未曾黑下來,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在錢如土的遊說中,先住在赤陽鎮上悅來客棧裡,而來如風早跨馬奔向石頭堡而去。 他又把那匹白馬拴在古莊河邊的荒林子里,抬頭望望天,不由一笑,一個人溜出荒林,就著官道旁邊一站,像個游山玩水人一般。 也就在這時候,遠處石頭堡那面,正有兒個堡丁在忙著往石頭堡抗柴薪呢。 來如風當即高聲叫道: “餵!來人啊!餵!” 只見一個壯漢,丟下柴薪,跑步走過來,問道: “你叫什麼?” 嘻嘻一笑,來如風道: “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老遠從對面山坡下來,那兒有個人,他說缺錢用,想把一顆火紅的寶石賣給貴堡,煩小哥通報一聲,如果歐陽堡主要,那就一個人快趕到對面山坡那兒去,如果人去得多,那人會不出來見面的,切記要多帶銀子。” 那壯漢一聽,扭頭朝著對面坡上望去,但他什麼也看不見,茫然的點點頭,立刻奔回石頭堡而去j 來如風呵呵一笑,立刻彈身而起,早衝向對面的山坡上去,他找了一塊極為突出的岩石,高高的站在上面,古庄河的風送過來,掀起他那長長的藍衫,而使他看上去有一種玉樹臨風的樣子。 不過一盞茶工夫,歐陽壯手拎長劍,長衫前擺掖在腰裡,急急的衝到官道上。 夕陽已落,天剛灰暗,但歐陽莊看的十分真切,不由冷哼一聲,直往山坡上衝來。 是一個人,來如風看的十分清楚。 山坡上光禿禿的,也只有一個人,歐陽壯也看的清楚。 於是,兩個人全都在冷笑…… 而在冷笑聲中,兩個人終於又碰上面了。 “好小子,你是陰魂不散,還是小鬼把你送上門來!” 哈哈一聲淡然的笑,來如風道: “歐陽大堡主呀!你怎麼不去長安呢?不論是時間也好,空間也罷,對於上次賣給大堡主的情報,均已失去時效,一切責任,來如風恕不負責。” 歐陽壯大怒,罵道: “少放你的狗臭屁,拿來!”歐陽壯伸手就要,當然馳在要他那顆價值不貲的火眼寶鑽,再說他絕不是傻子,江湖上盛傳俠盜神偷焦孟不離,如今有了來如風,八成附近就藏著個錢如土,過去一再上當,這一回他是再也不聽嚷嚷的了。來如風一看,一聲冷笑,道: “大堡主可是要那火眼寶鑽?” “奶奶個熊,明知故問!” 來如風冷哼一聲,道: “大堡主可是要玩狠的?” “你以為呢?” 來如風冷笑道: “我以為大堡主應該為那顆價值連城的寶鑽著想,因為大堡主一旦拔劍,那顆人間寶物,世上獨一無二的寶貝,即將化為烏有,而你……”來如風冷凜的戟指歐陽壯又道: “也必將悔恨終身,因為你失去了你那心愛的寶物,難道會活的快樂?” 歐陽壯道: “你們如果敢毀了我那心愛的寶貝,歐陽壯必剝下你二人的皮,敲碎你們全身七百二十塊骨頭。” 來如風哂然一笑,道: “可愛的大堡主,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是我祖上無德……活該!不過大堡主的話有商榷餘地,因為這次買賣,可是我一人的事,我那個老搭檔可沒有份,因為他打賭輸了,於是寶鑽歸我一人所有,那者小子氣得兩天吃不下一碗飯,三天才喝了半碗湯,正在床上喘大氣呢!”來如風一頓,看了歐陽壯那冷凜的眸瞳一眼,又道: “我呢,在得了這顆寶鑽以後,立刻就趕來堡主這裡,為的是貨賣識家,求個好價錢。” 歐陽壯破口大罵道: “你小子滿嘴胡說八道,你不是說錢老偷去了長安嗎?怎麼那樣快你二人又遇上了?” “欸!”來如風一嘆,道: “這年頭哪會有知心朋友呀,他是對我言明去長安的,但誰知他會走到半途又折回來呢!” 歐陽壯冷笑道: “他折回來是怕自己落單,準是找你的了。” “對對對,還是大堡主一語中的,他到長安,那必然是大場面,沒有我來如風,他就心頭不落實,幹起活兒來就有點……”來如風伸手比個摸東西的模樣。 “拿出來!” “什麼?” 歐陽壯大怒,道: “當然是火眼寶鑽。” 來如風雙眉一皺,道: “大堡主,你怎麼又來了,價錢未談妥,怎好把東西交出來,就算我願意,那顆寶貝也不同意的。” 歐陽壯牙齒格崩響,一臉赤紅,顯然巳恨到極點,咬著牙問道: “你想要多少?” 來如風道: “這個數。”伸出兩根指頭來。 “兩萬兩?” 來如風立刻收回高舉的指頭,搖著頭無奈的道: “我的堡主,如果我只為了區區兩萬兩銀子,還不如腰裡揣著那玩意兒驅邪呢!” 歐陽壯厲喝道: “你想要多少?” “二十萬兩,大堡主,這個數不多吧?” “噌”!歐陽壯拔出寶劍,劍刃朝天,雙目直視,那表示他只要一出手就是殺招。 來如風立刻搖手道: “慢慢慢,千萬別衝動,我看這麼辦,咱們也是生意上常往來的老主顧了,乾脆我破天荒第一次減價如何?” 歐陽壯道: “多少?” 來如風似在吞苦水的道: “十萬兩銀子,這個數如果大堡主不接受,甚至是嚴詞拒絕,來如風只好掉頭就走,一去無蹤,到了那個時候,你大堡主只有在夢中才擁有那顆寶鑽了。” 歐陽壯緩緩收起寶劍,雙目在暗中四下看,心中暗喜,因為天總算黑了,天黑是他用心思拖黑的,只要天一黑,他的人馬就會抄到來如風的後面,只要斷了他的退路,就不難把這頭狐狸圍殺掉,如今先把寶鑽弄到手上”,再作道理。 他心念及此,當即道: “好,我給十萬兩銀子,但咱們得一手交銀一手交貨,貨呢?” 來如風雙手一搓,笑道: “天底下誰的銀子都可以騙,唯獨你歐陽大堡主的銀子不能騙,只要接到堡主十萬兩銀票,來如風馬上送上堡主心裡想的東西。” 歐陽壯心裡暗罵,老子心裡想要的是你的命一條! 但他表面仍淡然的自腰包裡又掏出那個軟叭叭的紅緞包里來,相當小心的抽出兩張莊票。 “小子,兩張各五萬兩,有句話我得先提醒你,你這可是名符其實的人為財死,拿去吧!”兩張銀票“呼”的一聲向來如風面前飛來,卻被來如風馬上接住。 這一次他可並沒有再細看,因為他早已看到幾條黑影朝這邊摸過來了。 於是,他一把把銀票塞入懷裡,當他把手伸出來的時候,手上已握著那顆醉人的火眼寶鑽,笑著迎向月光,道: “娘的,除了石頭堡之外,天下就不知誰還能擁有這種寶貝。”一句話說得歐陽壯飄飄欲仙,突聽來如風道: “大堡主,你可要接好了。”就見來如風抖手把那顆閃閃發光的寶鑽,拋向了半空,直直的往歐陽壯的頭上落下來,落下來…… 就在歐陽壯仰頭一把握住寶鑽的時候,來如風真的如同一陣風般,就在歐陽壯的身邊一閃而過,也只是兒個提縱,已失去他的蹤影。 歐陽壯急把寶鑽塞入懷裡,正好他的四大高手也圍過來,歐陽壯發一聲喊“追”! 然而來如風早已不知去向,氣得歐陽壯破口大罵來如風十八代老祖宗! 來如風跨馬馳入赤陽鎮的時候,悅來客棧的一間雅房中,正擺了一桌上等素席,還未曾動筷呢! 五個人這一吃,就是一個時辰,二更天時候,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辭了三人離開悅來客棧,臨走,錢如土對楊剛三人道: “過了今晚,一定舍命相陪,只等天明,我二人就會趕來這悅來客棧相會,然後一同找上石頭堡去。” 楊剛三人自是十分感激。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走出悅來客棧,才剛走出南城,錢如土已經笑瞇瞇的把兩手在嘴巴上哈哈氣,然後相互一搓,伸向一旁的來如風道: “拿來吧,小子!” 來如風頭一正,雙眉一揚,道: “拿什麼呀,錢老?” 錢如土晃著大腦袋,道: “小子你甭在我老人家面前裝胡塗了,我老人家要的就是這呀!”說著把手一舉,還真嚇了來如風一跳,因為深藏在來如風懷裡的兩張各五萬兩的銀票,不知何時已到了錢如土的手上了。 來如風仰天一笑,道: “原來錢老說的是這個呀,小子準備到了小船上以後再送上呢!” 錢如土一笑,正準備把兩張銀票往懷里塞,來如風一看急了,當下一伸手,道: “拿來!” 錢如土呵呵一笑,道: “要什麼?” 來如風指著自己鼻尖,道: “我的一份呀!不是五五對折嗎?” 錢如土道: 叫爾不用急,先在我這兒溫溫,好長一段時間,我老人家沒有這麼多金過了。” 來如風伸著手,道: “錢老,錢太爺!我親愛的錢祖宗,你不能獨吞呀,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呢!小子差一點回不來了呢!” 錢如土一瞪眼,不悅的道: “少不了你的,看你急的,拿去!” “謝謝!謝謝!”來如風接過五萬兩銀票,小心翼翼的揣入懷裡。 來到古庄河的鯉魚灣,魏小三早把船撐離河岸,在五丈外的水面上把船用竹篙插在河中,船上連個燈光也沒有,可能小三已經睡了。 來如風一到岸邊,拾起石塊砸在小船後面的竹棚上面,就聽小艙中小三叫道: “是誰?” 來如風沉聲道: “把船撐過來,你師父回來了。” 小三一聽立刻在船頭拔出竹篙,三五下已撐到岸邊來: “師父回來了,來叔好。” 錢如土道: “這幾天可曾練功夫?” “小三不敢偷懶,全照師父的話練功。” “那就好,我與你來叔累了一天,這就要睡了,你可得留意岸上,有事或什麼風吹草動的,可得吼一聲。” 來如風道: “錢老,咱們馬匹在悅來客棧,會不會引起石頭堡的人注意,不可不防呀!” “這點不必愁,就算石頭堡眼線再靈光,找不到我們的人,他又能怎樣?倒是我要問你,明日我們真的要同楊剛他們去那石頭堡?” 來如風道:“去石頭堡還不是你答應人家的,怎麼現在又問起我來了。” 錢如土指著來如風道: “我那是幾句場面話,你還把它當真不成?” 來如風身子歪著躺下了,聞言一怔,道: “這麼說來,明日錢老不準備去了?” “誰說不去,只是咱們分成兩批,他們三人明敞著去,咱們二人設法摸進去。” 來如風不解的道: “這是為什麼?” 錢如土指頭點在來如風的眉心,道: “你小子也有胡塗時,何不想想,如果咱們與楊剛等人同往,歐陽壯就會把咱們誆他的十萬兩銀子事拆穿,同時也讓那兩個大和尚對咱們心生不滿,以為咱們欺騙他出家人了,那時候該多尷尬。” “對!這是可能發生的。” “所以我說明日去,必得一明一暗。” 來如風當然依照錢如土的安排,在他的心中,總認為姜是老的辣,若論出點餿主意,他自知比不過錢老,所以他總是以錢老主意辦事,就像這一次,就是在錢老的安排下,弄了五萬兩揣入懷裡。 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各自撫摸著懷裡的銀票,笑瞇瞇的睡去…… 二人可是睡得十分舒坦,小三子斜靠在船尾席棚下閉目養神,然而,遠在石頭堡的崔家兄弟二人,卻一跳三尺高的大罵來如風祖奶奶! 就在歐陽壯感覺差強人意的把火眼金鑽失而復得弄到,手以後,才把火眼金鑽又嵌入那個三尺高的羅漢肚臍眼的時侯,石頭堡外面,一個騎馬壯漢衝來。 守門堡丁問明來人,知道從平鄉來的,就把那壯漢帶太石頭堡的那個豪華大廳上,這時候崔成虎與崔偉虎二人正在歐陽壯身邊不停的稱羨那顆寶鑽呢,聞聽崔家堡來人,不由一怔,一回身,正發覺那年輕人衝進來,“堡主,大事不好了,快回去吧!” 崔成虎一驚,急問道: “快說,發生什麼事了?” 來人喘著氣,道: “四堡主被人害死了。” 崔偉虎暴跳如雷道: “什麼時侯死的?” “四天前被來如風_刀割去了命根子,這幾天大家全力救治,可是仍然沒有救過來,直到今日旱上,四堡主終還是死了。” 崔成虎一個大嘴巴,打得來人口吐鮮血,喝罵道: “都四天了,怎麼今天纔來報告!” 吐著血水,來人道: “大家總以為可以治好的,所以大奶奶就沒有叫人來告知,其實大奶奶也傷的不輕,就連副總管巴大雄,到現在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崔成虎與崔偉虎一聽,指天指地罵來如風可惡,當即略一收拾,立刻隨來人連夜趕回平鄉而去。 只是在兩人離開石頭堡的時候,大感後悔,如果他二人能事先知道來如風拆了他們的窩,一準會隨著歐陽壯圍殺來如風的,真是可惜! 可惜的事還不止這些呢,因為在歐陽壯的心中,卻幾乎高興的笑了出來,崔氏二虎一走,餘下的只有一個勾通老兒,已不足為患了。 也因此,歐陽壯準備就在這一半天裡,趕往長安,為“天竺佛”的事而動腦筋了。 石頭堡尚未熄燈就寢呢,而歐陽壯也端坐在太師椅上面,手捧銀碗,正一面喝著冰糖白木耳湯,一面笑瞇瞇的欣賞他那條桌上的各種珍寶,當然,叫他最感興奮不已的,還是那個紅不溜卿的羅漢肚臍眼,他捋著尺多長的灰髯,國字臉皺得像塊方豆腐,然後,又想乳了長安城的“天竺佛”,這些唯有他歐陽壯才夠格擁有,放眼當今江湖,誰又能出其右而與他爭一日之長呢! 他正在得意的時候,從外面,大踏步的進來了郝天剛,還真的叫歐陽壯一楞! “寶山那面事情如何?我就知道是來如風在整你。” 一屁股坐在歐陽壯的身邊直喘氣,郝天剛哈著大氣,快要虛脫的道: “那個該死來如風啊!” 歐陽壯吩咐堡丁再為郝天剛端上一碗白木耳湯,這才笑嘻嘻的道: “對於來如風這王八蛋,咱們得好生商量個對策。” 崔家二虎才走,郝天剛接踵又來,歐陽壯心裡並不舒暢,只是看郝天剛這付德性,與自己所被折騰的正好是,共同中有異點,異點中有共同之處。 其實這也正是因同惡相濟而生兔死狐悲之鳴。 歐陽壯咬牙切齒道: “郝兄與我歐陽壯在這關洛道上闖盪二、三十年,哪一次不是無往不利,事事順遂,就差沒有把天上月亮摘下來,娘的,不知從哪兒冒出這麼個來如風,好象成了我們的克星,如果不生個良策除掉他,往後還有咱們日子過。” 郝天剛重重的放下瓷碗,破口大罵: “姓來的狗東西真不是人,我郝天剛既未刨他祖墳,又未姘上他娘,他為什麼對我下此毒手,抄了我的怡紅院,殺了我的獨子,我要不把他搗成肉泥,曬成肉餅餵野狗,我就不是人。” 歐陽壯心中在想,何不幫他找找來如風的下落,趁熱打鐵,讓他與來如風狠殺一場,不論結果如何,對自己都是有益無害。 心念間,當即對郝天剛道: “郝兄你看。”歐陽壯指著條桌上的羅漢。 郝天剛順手望去,發覺羅漢肚臍眼上的紅鑽,不由問道: “歐陽兄寶物,失而復得,可喜可賀!” 歐陽壯苦笑道: “十萬兩白花花銀子換回來的。” 郝天剛一怔,道: “誰敢這麼大膽的收取歐陽兄的銀子?” 歐陽壯一咬牙道: “放眼當今,郝兄想想看還會有誰?” “難道又是那來如風不成?” 歐陽壯道: “不是那個鬼靈精還會有誰,而且就是昨晚黃昏時候的事情。” 郝天剛道: “這麼說來,那小子還在這赤陽鎮了?” 歐陽壯道: “應該不會走遠。”他一頓之後,又道: “郝兄遠來,一定疲累,趕著先睡上一陣子,天亮咱們把人分派出去,只要發現那小子蹤影,合著勁也得把他除掉。” 天亮了,這在北國而言,天亮如春,日中如夏秋,夕陽似冬,而天亮,表示新的一天開始了…… 鯉魚灣的小舟中,錢如土早坐在船板上,雙手不停的在搓他的腳丫子,看他的模樣,時而咬牙,時又咧嘴,似乎癢到心窩一般,一塊塊的腳皮,又被他撕下來,投入水中,有幾條小魚還在爭食呢! 等到小三子把早飯端來,來如風也醒了。 二人吃著早飯,來如風道: “今天空氣好象有些血腥味,咱們如何逢凶化吉,而又趨吉避兇,端賴錢老袖裡乾坤,指上八卦了。” 錢如土翻了一下白眼,道: “要想逢凶化吉,端看吉人天相,如果趨吉避兇,何妨遠走高飛!”“不!不!不! 咱們已經同楊剛他們說好了,豈能半途抽腿?”他一頓又道: “錢老不是說咱們暗中協助嗎?小子想知道,楊剛他們如何個明法,咱們又是怎樣個暗法?” “要想知道其中安排,這就跟我老人家開步走啦!”錢如土丟下碗筷下船而去。 來如風也急忙一抹嘴巴,追了上去。 小三子早已倒立在樹幹上,動也未動,倒翻著一雙眼睛,沒有開口。 走入悅來客棧,來如風早發現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坐在飯桌前,看來他三人早已吃過了。 一見二人進來,錢如土哈哈笑著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三位,咱們這就前往石頭堡,不過在走以前,先容我老人家把要說的先說出來。” 幾個人全圍在桌邊,來如風也豎著耳朵。 錢如土拔出一支筷子,在桌上輕畫著道: “羅漢神珠的位置就在大廳條桌中央,附近機關重重,如果要搬動,必得把身體成這種方向,至於如何應付,那就要看各位臨場經驗,我老人家與我的搭檔,只能暗中協助,真要到了不可收拾局面,也只有明敞著放手一搏了。” 至善點頭道: “如此甚好,就依錢施主的策劃,楊施主咱們走。” 楊剛對錢如土與來如風一抱拳,當先走出店去。 望著楊剛三人背影,錢如土嘴角一牽道: “小子,八成咱們被人盯上了。” 來如土一笑,道: “尚未進城,我就發覺了。” 錢如風間道: “你看是哪路人馬?” “管他何方神聖,咱們老地方去折騰他們去。” 錢如土道: “何不在石頭堡附近,找個人不知鬼不覺的地方豈不更方便?” 來如風道: “錢老你說的不錯,但我覺得古莊河邊那片荒林十分茂密,林前路邊那塊大岩石上,也儘夠施展手腳的,地形咱們熟,殺起來膽氣也壯,至於接近石頭堡,那更是重要,楊剛找上石頭堡,歐陽壯也會自顧不暇呢!” 錢如土一手抹了一下大臉蛋,道: “我老人家已擬定了戰略方針,至於戰術運用,我老人家也懶得多問,你就看著辦吧!” 二人走出赤陽鎮北城,沿著古庄河往石頭堡走去,前面早看不到楊剛三人。 就在兩人說說笑笑的快要繞到山坡下那塊大石頭時突然間,自坡上官道飛步衝下兩個大漢,全都是黑不溜粗模樣,一個雙手中抓了一把潑風大砍刀,另一個也是刀光燦燦,二人尚未走近,錢如土早對來如風道: “小子,你的討債鬼來丁,這兩個全都不是省油燈,那個手拿金臂刀的,就是寶山郝天剛,另一個人稱‘笑面周倉’勾通,看你如何對付吧!” 來如風一笑,擺擺手,道: “錢老你且一邊站,免得噴你一身血。” “希望噴在我老人家身上的血不是你小子的就好了。” 來如風雙手挾在兩肋下,道中央才一站定,郝天剛與勾通二人早已衝到來如風面前。 “金刀”郝天剛一見來如風,繞腮鬍子抖動,金臂砍刀一掄,戟指來如風大罵: “來如風,我操你姥姥祖奶奶,郝天剛與你有什麼仇和恨,惹你去抄了我的怡紅院,娘的,你一天之內三次折騰,臨了還把我兒子刨目,使他衰嚎而死,你還敢在筆架峰前騙我的銀子,這筆帳你說該怎麼還吧?” 來如風一聲冷笑,道: “姓郝的,你說的話,有待商榷餘地,記得我在筆架峰前罵你混蛋,今天我還要罵你混蛋。” 一旁的勾通大怒,道: “放你媽的屁,你這是怎麼說話?” 來如風炯炯眼神一瞪,喝道: “你又是哪裡蹦出來的牛頭馬面,有得你插嘴餘地,滾一邊去。” 勾通一擺手中潑風砍刀,沉聲道, “先讓老子掂掂你小子的份量夠不夠。” 郝天剛手一攔,道: “他今日絕難逃走,看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來如風冷然道: “寶山郝家專幹些男盜女娼買賣,怡紅院那個窯子窩,害了多少良家姑娘,而你還在外地有分號,日進鬥金你還嫌少,抗著你那把大刃片子又橫行在關洛道上,連八百里伏牛山你也像長了個狗鼻子一般,一有珠道你就會出現,強取豪奪外帶玩人殺人,你能數清你手中那把刀殺了多少不該殺的好人!你說我騙你,那更是莫名其妙,我明白的告訴,你那寶山家裡出了大事,你這老小子反而說我胡說八道,娘的就憑你姓郝的作為一早就該受天譴,還他娘的大言不慚的興師問罪呢!” 郝天剛咬牙欲碎道: “可惡呀!我兒子與你何干,你竟對他下此毒手?” “呸!”來如風不屑的道: “不提你那個寶貝兒子,我還不氣呢,提起來我就一肚皮火,那小子就仗著有個強盜爹,竟領著一幫打手調戲良家婦女,更不該一鞭抽瞎魏姑娘的眼,姓郝的,你知道魏姑娘是誰嗎?她就是我們來家集的人。” 郝天剛跺腳罵道: “娘的個皮,聽你這麼說,好象是玉皇大帝派你來酌,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麼東西,再怎麼說,我還是下了大把本錢才賺銀子,怡紅院的大門開著,姜子牙釣魚,願者上鉤,管你娘的屁事,你何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既是強取豪奪,又是招搖撞騙,表面上人模人樣,骨子裡藏的是黑透了的黑心黑肝,王八蛋!道上朋友全在等著喝你的血啖你的肉呢,小子,拿命來吧!” 郝天剛話才落,一旁的勾通早等不及的揮刀劈士,“咻”的一聲,潑風砍刀照准來如風斜肩砍去…… 郝天剛更是厲喝聲中,金刀猝閃暴砍,一招間劈出九刀,刀刃閃閃中匯集成一束強烈刃弧,把來如風圈在這刃弧中。 風聲勁急,猝裂的撞擊聲有似來自蒼穹一般,就在來如風身影暴彈中,他那支鋼杖上面的兩頭尖刃,暴閃而出,疾點狂揮,前揮後掃,剎那間,以他那怪異絕倫,神鬼莫測的身法,連揮十招,橫躍九尺,人已躍到勾通左側三尺地方,樣子成了郝天剛追來如風,而來如風追勾通的局面,這情形十分明顯,因為,來如風心中已拿定主意,先放倒勾通再找姓郝的。 來如風製造了這種局面,因為他是有心的! 當然,他能創造局面,也必能掌握局面,因為他是有其目的的,而且,不達目的他也絕不甘休。 勾通發覺來如風似鬼魅般附在身側,一咬牙潑風大砍刀呼呼風聲中,疾風電閃般狂劈十八刀,也就在他狂砍猛劈稍歇之時,發現自己處在郝天剛與來如風二人中間,心中不由大驚,因為他也不知原因的發現正面站的是郝天剛,而來如風又附在他的一側。 也就在他一聲嗥叫中,來如風的尖刃已送入勾通左肋,一送一抽,帶出一股熱呼呼的鮮血,箭一般的噴出一丈多遠。 勾通一個踉蹌,嘴巴哈著大氣,大跨著腳步,一手拖著潑風大砍刀,一手死抓住迎來的郝天剛,道: “叫……叫……叫我兄弟們……報仇……啊……” 郝天剛大叫: “勾兄!勾兄。” 然而勾通那目如新月的笑臉全走了樣,顏色也與腮胡差不多了,只那麼抖動兩下,人已橫躺在地上了。 -------- |
第12章
郝天剛把腳從勾通那灘血上面拔出來,他有著粘糊糊的感覺,破口大罵一旁的來如風,道: “就算你小子今日成為郝大爺的刀下游魂,石板披勾家也不會放過你的。” 來如風一哂,道: “少談什麼‘狗’家‘豬’家,眼前咱們也該把賬清一清了。” 郝天剛大怒,道: “清你娘的皮,撞騙了老子不少銀子,也殺了我兒子,竟還大言不慚的清賬,老子有什麼賬給你清!” 來如風道: “值得同情,值得同情,因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與處境,其實不只是值得同情,也是可憐啊!” 郝天剛氣得繞腮鬍子直抖動,左手五指箕張,右手金刀閃閃,吼聲連連的道: “你要給老子說清楚,不然老子叫你不得好死!” 清一清喉嚨,來如風輕鬆的道: “本來嘛,我是不會找上你郝當家的,一開始你不是直叫著要找我算賬嗎?以你的身份,黑道上赫赫有名,看你今日的處境,已經是絕子絕孫,令人不解的是你應該封刀出家,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去痛加反省,卻不料你竟不知死之將至,還要在來某面前大言不慚。” 郝天剛氣得臉色蒼白透青,劈頭一刀十二斬,刀刀帶起“咻咻”冷焰,剎時狂飆湧起,盡在來如風面前狂流激盪…… 來如風大吼一聲,不退反進,鋼杖打轉,撩起一輪嘯聲,捲入迎面一溜猝芒中…… 立刻間,刀杖的撞擊聲帶起的碎黃繁星中,二人交錯而過,郝天剛的長衫後擺,被斜著撩破一條,而來如風的左臂,似在冒血…… 來如風連看一眼也沒有,怒叱一聲,身形電掣般閃出,兩頭尖鋼杖凌空滾動中,有若河山倒掛,萬物懸空,鋼杖連著刃芒,連綿攻上…… 郝天剛如同一頭狂獅般把金刀使了個風雨不透,那麼高大的個子,全被包圍在那片刃芒中……一片金黃色的刀芒,如同一張巨網,時聚時散,似具靈性般追逐著翻騰在四周的青影白芒…… 人影分合,總會帶起一陣脆響與碎芒;騰躍撲擊,也逼使二人發出暴喝與罵聲!這似乎是來如風出道以來最堅苦的一戰了! 當然,如果以這種陣仗而叫他喊個價碼,總不會少於三十五萬兩銀子吧!因為這真的是在玩命啊! 纏鬥中,郝天剛撼五嶽動三江般的狂吼一聲,金刀刃芒凝聚在胸前兩尺寬地方,刃刃相連的劈出十六刀,雙足自下方有似登萍渡水般左踏右踩,倏忽而上,似乎要把他手中金刀找個適當的地方砍去一般,形成一種密不透風的刃牆,朝著來如風推去…… 來如風但見面前盡是虛幻莫測的金刀,不由雙目怒視,神氣凝聚,只見他雙腿暴彈,身形奇幻的一閃,人已倒翻在空中。 他頭下腳上,看著下面的刃綱,瀰漫著窒人的勁氣,但他卻在郝天剛推動的這片刃綱中找到縫隙,手中鋼杖尖刃快如閃電般,捅向郝天剛的頂門…… 一聲冷笑,郝天剛像收聚魚網一般,把一天的刃芒合而為一股巨大無比的冰柱,朝著頂上的鋼杖砍去…… 在他看來,只這一招,就叫這小子的鋼杖脫手,不等來如風落下來,只要自己回馬一刀,他就…… “嗖”的一聲,郝天剛的刀劈了空,舉目望去,只看到來如風的身影一晃,而他那身影,又是在自己的右後方,不由一驚,慌忙中暴伸右腿,跨向左前方,準備先擺脫來如風的附骨一擊! 一聲冷笑,一聲刺耳又鑽心的冷笑,好象就發自郝天剛的肩頭上,聽起來是那麼的近,那麼盼殿人! 就在那笑聲中,二人似是背對背的發出一聲“噗”! 來如風快不可言的把鋼杖一端尖芒,送入郝天剛的後背,直到沒入鋼杖,深深的,逼使得郝天剛狂噴出一口鮮血…… 來如風就緊緊的貼著郝天剛後背,直到“當啷”一聲,郝天剛的刀落在地上,他才一推一送,拔出尖刀,收回鋼杖。 原來他飛身在郝天剛的頭上時,用的是一招“天龍鬥雲”,那是一招虛虛實實,奇幻莫測的空中搏擊絕招,也就在郝天剛暗喜著準備擊落來如風頂頭擊下的尖刀的剎那間,來如風的鋼杖如毒蛇回洞,一閃而藏於身側,於是,來如風死死的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貼身而落在郝天剛的身後,然後快不可言的一舉捅死這個大魔頭。 鋼杖插回腰間,來如風發覺自己左臂衣袖已破了半尺長,一條血槽,尚自有血外流。 岩石上的錢如土,早走過來,道: “如果你放不倒姓郝的,我老人家準備走遍天下,再去物色合夥人了呢!”看了一眼來如風的手臂,又道: “偶爾流些血,對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說,好處多多。” 幫著來如風把傷口上藥纏好,來如風道: “咱們現在如何摸進石頭堡?” 錢如土看看天色,道: “小子,這一陣砍殺,也夠你受的了,何不先找個地方歇上一陣?” 來如風一咬牙,道: “要歇也要摸進石頭堡再說。” “你這是什麼話,如果進了石頭堡,你小子就算喘氣的機會也沒有了。” 來如風堅決道: “錢老,不用為小子擔心,咱們如果不及時支持,萬一有變,如何是好?” 錢如土一拍大腿,道: “好,你小子不怕死,我老人家還有什麼可怕的,走,咱們這就折騰石頭堡去。” 時已近午,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從古庄河這邊,摸近石頭堡的堡牆邊,二人像壁虎般,貼著堡牆翻上牆頭,低頭哈腰朝著石頭堡正面遛去,兩人早發現石頭堡內人人匆忙,個個緊張,正不知石頭堡在楊剛三人進來後發生些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抹過城堡轉角,又往石頭堡那個大堡門上面走了一段距離,所幸上面無人,大約全都去看守石頭堡那個大門了。 從側面望向石頭堡的那所巨大而又豪華大廳,錢如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事情的變化真的讓他大吃一驚而又莫名其妙,連一旁的來如風也咕噥著:怪事怪事! 只見大廳正中央,歐陽壯居中而坐,在他的前面正擺著一桌極為豐盛的酒席,圍坐在桌子四周的,除了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外,尚有“撕破天”賀天鵬、“粉面金剛”于上雲、“俏郎君”白中虹、“無影掌”宮雄,另外就是石頭堡總管“黑蝙蝠”卜在冬。 幾個人舉杯暢飲還在其次,最叫錢如土與來如風吃驚的,則是那尊羅漢寶珠,就放在至仁身後的一個茶桌上面,看樣子只等三人酒足菜飽,雙手捧著那座羅漢爺就打道汴梁大相國寺了。 錢如土像個洩氣皮球一般,一下子匐在火熱的堡牆上,兩肘杵地,兩手捧著大腦袋,露出一臉迷惘。 來如風卻小聲問道: “錢老,你看這是啥古景?” “依你看呢?小子。” “歪嘴屁眼,透著‘邪’門。” 突然間,“飛天蜈蚣”歐陽壯一聲雄厚的哈哈笑,緊接著高聲道: “二位大師、楊總鏢頭,今日能得三位諒解,歐陽壯感激不盡,如今三位即將上路,最後再容歐陽壯敬三位一大杯,喝完,歐陽壯親送三位登程!” 只見堡丁又為各人滿滿斟上一杯,歐陽壯舉杯站起身來,高聲激昂的道: “幹!”他當先一飲而盡。 至仁至善與楊剛三人也一飲而盡…… “飛天蜈蚣”歐陽壯哈哈大笑…… 至仁已自懷中抽出一條黃色布巾,轉身去包那座羅漢像,口中還不停的高喧佛號…… 來如風一拉錢如土低聲道: “咱們走吧!看來咱們是來的多餘了。” 錢如土正要直起身子,突然間,幾聲粗壯的聲音自大廳上發出來,那聲音是悲憤的,但也是無奈的…… “歐陽施主,你……” “歐陽壯,你好卑劣……” 緊接著,大廳上一陣歡笑聲傳來…… 錢如土看的真切,不由一咬牙。 來如風更是躍躍欲上。 因為,他二人清清楚楚的看到楊剛與至仁至善三人,推金山倒玉柱的跌倒在大廳上面! 這時候只聽歐陽壯一陣狂笑後,高聲吩咐,道: “拖到古庄河那個荒林子里,把坑挖深一點,埋得嚴實,些,娘的,我歐陽壯到手的東西,也是你們這些混帳東西一句話就想要去的。” 只見他又打開黃緞布包,一把摟住那座羅漢像,不停的撫摸,就像撫摸後廳他那心愛的寵姬一般。 堡牆上的錢如土看的十分真切,只見大廳前面,很快的停了一輛馬車,四個堡丁,七手八腳把楊剛三人抬擲在車上面,也不知從哪裡走過來兩個堡丁,手中拿著圓鍬鐵掀,縱身跳在馬車上。 只聽大廳口“黑蝙蝠”卜在冬高聲吩咐,道: “去四個人,坑挖深,地面上可要弄平坦,別讓人看出破綻。” 於是,連同趕車的,正好五個人,全擠在馬車上,趕車的一聲吆喝,那匹馬昂首彈腿,朝著堡門馳去…… 馬車出了石頭堡,繞過那個古庄河的小山坡,馬車停在一大片荒林中,那個荒林對於來如風來說相當熟悉,因為他不只一次的把他那匹大白馬隱藏在這片荒林中。 馬車衝入林中,直到不能再前進,才停下來。 趕馬車的指著茂密的地方道: “往裡面去,先把坑挖好,再來抬人,我在這兒守著。” 四個人一聽,各抗起鋤頭鐵鍬往濃密處走去。 四個人還真會選地方,因為那兒正是個坡坳,附近還真有幾堆古墳。 就在四個人正刨得起勁的時候,馬車附近,突然有了人聲: “娘的,拉屎也不安寧,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在這兒雞毛子喊叫的。” 趕車的一怔,手中皮鞭一揮,道: “誰?” 樹幹後面,錢如土晃盪著走了出來。 “你!你是誰?” 錢如土嘻嘻一笑,突然擰身一縱,早到了趕車壯漢的面前,趕車的方自一怔,錢如土暴伸右手一探…… 這一次他不是“探囊取物”,而是運用他那極為靈巧的拇食二指,一掃而從那人的喉管帶過…… 就聽“咯”的一聲,趕車的連話也未叫出來,喉管已被錢如土掐斷,“彭”的一聲,倒在地上。 錢如土並不稍停,掀開車簾一看,不由“嘖嘖”兩聲,因為楊剛三人被堡丁們抬上車的時候,連拖帶擲,三顆腦袋全碰在一起。 錢如土扒開楊剛嘴巴一陣細聞,輕點著頭,自語道: “這是著了道了。”說著繞到古庄河岸邊,兜了一袋河水,又溜回馬車來,三顆腦袋碰在一起,錢如土兜頭把河水全灑在三人的大腦袋上。 也就在三人一陣蠕動的時候,密林深處四個挖坑的人,已經把土坑刨得差不多了。 突然間,有人發話道: “夠深了吧!” 四人一驚,極目向四周望,但哪裡會有人影? 哈哈笑聲,起自四人附近的樹上,來如風正雙腿一擺一擺的,好不自在。 約摸著有個三丈多高,四個人大吃一驚,其中一個拋下手中鋤頭,扭頭就逃,同時大叫道: “大盜來如風,大夥快逃!” 來如風還真夠快的,因為他沒有等那人逃出幾丈,就一鋼捧敲碎了那個人的腦袋。 其餘三人一看走也走不掉,逃也逃不了,三個人發一聲喊,舉起手中鐵鋤向來如風劈來。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有骨氣,”只見他身形快得難以令人分辨得清楚,就在他蝴蝶穿花似的幾個穿梭遊走中,幾聲悶哼,轉眼間全躺在各自刨的坑邊上,一個個全都是碎了腦殼。 當來如風竄到馬車旁的時候,楊剛早已盤坐起來,而至善與至仁二位大師,已站在地上。 錢如土問道:“都收拾掉了。”“腦袋開花,你老想他們還活得成?” 錢如土的大腦袋一晃,當即又道:“扒下他們的衣裳,也把頭巾取來,咱們來個偽裝,只要進入石頭堡,憑咱們五個人,還怕他個鳥。”來如風一嘻,道: “錢老也豁出去了?” 錢如土道: “時辰到了就得豁著幹,小子,快去扒衣裳吧!” 來如風精神一振,當即又衝入林中…… 原來自從兩個人扭在一起以後,錢如土從未露過幾手絕活讓來如風看,而錢如土也從未攜刀帶劍的與敵搏鬥,如今一聽他老也要豁著幹,一股好奇的衝動,起自來如風的內心。 這時至善黑著一張大臉道: “歐陽壯實在可惡,竟然在我們最後一杯酒中下了蒙汗藥,真是可恥。” 就在來如風去扒幾個人衣裳的時候,楊剛才對錢如土道: “我三人一走入石頭堡,那歐陽壯尚自不知我們來意,我當時就對他說,棗陽鏢局關門了,因為你歐陽堡主中途攔鏢,當時歐陽壯只哈哈一笑,狀甚輕鬆,再等到二位大師說明,那魔頭先是一震,滿面怒容,但不旋踵間,又哈哈一笑,當即吩咐擺酒,一方面為他的攔鏢開鏢一事向我道歉,另一面也要把那尊羅漢寶珠送歸大相國寺,於是酒席就開在大廳上,好一陣子,大家只談論些江湖中事,也提到二位,癱歐陽壯對二位恨到極點,只要一提及二位,總是破口大罵,但咋也想不到,更沒有看得出,他卻在那最後一杯酒中動了手腳,現在想起來,還覺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呢!” 錢如土笑道: “三位該知道那歐陽壯在江湖上自視甚高,他絕不會平白無故雙手把得到的東西送出去,更何況宴無好宴,酒無好酒呢!” 來如風雙手抱來一捆全是一色短扎衣褲,也真巧,正好五套,兩個大和尚各選了兩件大衫褲穿起來,頭上挽著頭巾,彼此一看,相視一笑…… 於是來如風與楊剛二人坐在車轅後面,錢如土與至善至仁坐在車裡面,絲韁一抖,那車子就咕哩咕咚的駛出這片荒林,駛上了山坡官道…… 來如風有意要馬車疾駛,因為這樣可以一衝而進入石頭堡,最好是馬車衝入石頭堡那個大堡門以後,直逼石頭堡內大廳,也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車子才翻上山坡,遠處的半扇堡門,早有一個堡丁翹著屁股推開來。 來如風一聲吆喝,那匹馬長嘶一聲衝入石頭堡中,等那誰門堡丁發覺有異,馬車已到了大廳前面。 車上跳下五個人來,各人把衣裳三把兩把脫下來,露出本來面目。 至仁看的真切,他發覺歐陽壯正要把羅漢寶珠捧上條桌,不由大喝一聲,道: “歐陽壯,你好無恥!” “黑蝙蝠”卜在冬早發覺情況不對,當他看到來如風的時候,既驚又怒,破口罵道: “你小子也來送死!”他聲音宏亮,顯然是在示警。 歐陽壯一看灰影疾如飛雲般迎面撲來,不及收起羅漢寶珠,隨手往桌上一放,翻身向牆邊彈起,已拔劍在手。 於是石頭堡警鐘齊鳴,也不知從哪裡,早擁過來四、五十個堡丁,俱都是揚刀吶喊,石頭堡內的四大高手,賀天鵬、于上雲、白中虹、宮雄,再加上總管卜在冬,全都持刀衝上來。 至善與至仁大師,各取下項上一串鴿蛋大鋼珠,合力撲向歐陽壯,三人就在那個豪華大廳上拚鬥起來,只見大廳上劍氣如虹,鋼珠閃耀,不時發出連串脆響與喝叱聲,端的是氣漩激盪,刃芒窒人,此起彼落,呼喝有致,殺得難分難解。。 來如風有如一頭狂豹,彈跳飛旋,出杖如風,只見他那把兩頭尖刃鋼杖,暴伸暴退,威力十足,逼得賀天鵬與于上雲二人哇哇大叫! 楊剛力戰白中虹與宮雄二人,那楊剛人稱“金刀太歲”,手上一把金背砍刀,招招揮灑出片片冷焰,白中虹的一只青鋼劍,與宮雄的砍刀廣全被他擋於刃芒之外,看來似是穩佔上風局面。 錢如土嘻嘻哈哈的迎住傷愈不久的“黑蝙蝠”卜在冬,卜在冬有種感覺,因為江湖上傳言,俠盜神偷,焦孟不離,原因是神偷也有失手時,因此錢如土拖住來如風,為的是替他擋追兵,因為他下手的對象,沒有一方是省油燈,不是黑道呆雄,就是一方惡霸,向這種人下手,自然要找個保鏢的。 也因此,在卜在冬的心中,錢如土除了偷以外,武功必然十分平常,眼下裡這麼一兜上,看這老小子往哪兒跑? 心念及此,手中緬刀一緊,靈蛇般快捷無倫的劈出十二刀,那交織的刃芒,有如烈陽下反映的蛛網,只是這張蛛網會移動,而且是對準錢如土移動的身形罩去…… 錢如土幹的是空空妙手,如今仍然是兩手空空,面對卜在冬的鋒利緬刀,卻突然哈哈笑道: “大總管這是存心要老偷兒的命嘛!”他話聲落,身形突如幽靈般,閃晃移挪,大腦袋左右疾晃中,快逾飛矢般穿入緬刀的刃綱中,看來他似是不想活了,硬是一頭撞向刀山一般…… 也就在這時候,卜在冬幾乎與錢如土撞個滿懷,暴伸在外的緬刀,成了卜在冬的累贅。 錢如土的身法怪異,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大胖腮就在卜在冬面前一尺地方扮了個鬼臉,一錯而過,好象二人碰了一下,發出“咯”的一聲,緊接著,卜在冬的緬刀落地,一條右臂真的是脫了臼,瞪瞪瞪後退四、五步,跌坐在幾十個堡丁堆裡…… 錢如土嘻嘻一聲笑,青衫一甩,身法如陀螺般穿過大廳前廊上六個人的刀芒下,直撲向大廳中…… 這時候,大廳上正打的十分慘烈,至仁至善二人身上全在淌血,但歐陽壯也已披頭散髮,左腮幫上青紫一大塊,但他手中劍,仍是靈如蟒蛇,矯若游龍,攻守之間,未有絲毫錯亂,那至仁與至善,全都是雙手緊抓手上那串念珠,看樣子都想以念珠鎖住歐陽壯的寶劍,但總是無法得逞而迭遇險招。 這時候來如風早發覺錢如土放倒卜在冬而衝向大廳,他心中陡然一震,因為錢老的身法他從未見過,難道…… 像一朵天外祥雲般,席捲而到了大廳,錢如土閃身到了那個羅漢莊珠前,還好歐陽壯未放在條桌的機關上面,因為錢如土十分明白,條桌上放了那麼多寶物,但每件寶物都附有要命的機關,換句話說,全都是可看不能動的寶物。 錢如土一把擄過那尊笑彌勒的羅漢寶珠,兩個彈縱,人已到了大廳門口,等到大廳中歐陽壯發覺,錢如土已像個蒼鷹一般,越過廳外那些堡丁的頭上,一連三個空心跟鬥,人已翻落在大廳東廂房上面…… “殺”!不少堡丁往廂房上擲矛拋刀,但錢如土對石頭堡的地勢十分熟悉,早已到了堡牆上面,一晃身人已消失不見。 歐陽壯氣如牛喘,突然狂喝道: “住手!”聲如奔雷,喝聲中,只見他斜身一晃,人已退至大廳一邊,咬牙切齒道: “大和尚,你們目的已達,還杵在我這石頭堡幹啥,難道還要我擺宴送行不成?” 楊剛在廊上舉刀對歐陽壯道: “歐陽壯,四方鏢局因你這魔頭而關,這筆賬咱們如何了法?” 夜梟般一聲長笑,歐陽壯罵道: “四方鏢局關門,關我歐陽壯屁事,要找人興師問罪,就該找你的押鏢師去。”他一掄手中劍,又道: “如果你想較量,老夫就在這赤陽石頭堡,隨時候教。” 來如風嘆口氣,道: “娘的,今天全做的賠錢生意,砍砍殺殺到現在,肚皮也餓了,一個毛也未撈到!” 他說著一揮手道: “走吧!各位!人家下了逐客令,咱們何必死皮賴臉的杵在這兒呢?” 他這裡正要翻身離去,突聽歐陽壯沉聲罵道: “來如風,你他娘的好好給我活著,也回去告訴那老偷兒,今天你們攪我歐陽壯的局,就等我隨時取你二人的狗命了。”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我的歐陽大堡主啊!如果下次咱們再碰面,來如風千祈大堡主多帶銀票,因為只有銀票才能使我心醉呀!” 歐陽壯那國字臉上,長髯抖動,連罵一句也氣結難吐。 於是,楊剛對至善至仁二大師道: “咱們走!” 突然,歐陽壯又厲聲道: “來如風,勾通郝天剛他們人呢?” 來如風一笑,道: “哈,我的大堡主,你怎麼又忘了,如果想要知道,那就得先談價錢,你出銀子,我賣消息呀!” 歐陽壯當然十分想知道,因為郝天剛如果完蛋,對他來說,就是後“福”無窮,但在這時候,他絕不可能掏銀票雙手送給來如風,否則歐陽壯就不是歐陽壯了。 然而,不出銀子,來如風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的。 他在一頓之間,不由大怒,破口大罵道: “滾,滾你娘的遠遠的,我不要再看到你這王八蛋!”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大堡主,不交易沒關係,生意不成仁義在,留待下回再買賣,哈……” 四個人大敞步的走出石頭堡…… 身後面,隱隱約約聽到“劈哩嘩啦”,好象歐陽壯在那亮麗的豪華廳裡摔東西呢!,來如風四人走出石頭堡,看到不少石頭堡的堡丁在走動,知道是歐陽壯派在外面的探子,直到走入赤陽鎮上,四人進入悅來客店,一問之下,並未有錢如土此人來過。 來如風一笑,道: “二位大師盡可放心,我那老夥伴,十分愛財,但卻取之有道,我這就領三位去個地方。” 至仁當即致謝不迭。 於是,由棧房拉出馬來,四人跨馬馳出赤陽南關,來到古庄河的鯉魚灣,卻發現小三子正在叨拾菜餚呢! 小三子一看來了四人,當即又要加菜,楊剛忙說道: “我三人全吃過了,小兄弟你不用再忙了。” 錢如土爬出艙來,笑道: “今日一戰,能有這種成績,也算差強人意了。”一面低頭把個布包小心翼翼的遞向至仁大師,又道: “物歸原主,但願有機會去大相國寺的時候,仍能看到此寶。” 至仁與至善二大師面容激動,表情至誠,顫巍巍接過羅漢寶珠,連連致謝道: “施主仁義俠風,大相國寺永遠為二位施主大開方便之門,隨時歡迎二位俠駕光臨。” 來如風道: “二位大師應該打開布包看看,驗證一下。” 至仁莊重的道: “錢施主奇人也,如果貧僧打開,那是對錢施主一項絕大侮辱,貧僧再愚,也不會施為的。” 於是,五個人哈哈一笑,楊剛又領著二僧下船而去。 三人已跨在馬上,突聽至仁高聲道:“兩位施主,‘天竺佛’並非江湖傳言的那種說法,千萬別上當了。” 望著三人遠去,錢如土手指來如風鼻樑,道:“天底下只有你小子不信任我老人家。” 來如風笑道: “有道是貨物當面點清,過後才無瓜葛,我這全是為錢老著想啊!”說著,他又嘻嘻哈哈的湊在錢如土的耳畔道: “石頭堡錢老使出‘八步遊魂’絕技,小子我真開了眼界了。” 錢如土嘿嘿一笑,道: “什麼八步遊魂,只不過妙手絕技中的障眼步法,我老人家哪會什麼八步遊魂絕技,別糟蹋人了。” 二人吃了小三的菜,喝著一壇女兒紅,錢如土一直拿眼睛瞧著來如風…… 來如風一看,笑道: “錢老,你看我幹啥,我頭上也沒有戴花!” 錢如土道: “那沒關係,如果你想戴,吃過飯咱們就上路!” “哪兒去?” “到寶山去呀,你小子難道不想王家姑娘?” 來如風哈哈笑,道: “小子正不知如何啟齒呢!” 於是,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就在這鯉魚灣的柳林下面,製造了歡樂氣氛,因為錢如土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個大包袱,朝著來如風面前一擲,笑道: “打開看看,合適不合適!” 來如風一陣迷惘,就著船板上打開那個包袱,不由心中一酸,眨著充滿淚水的眼睛,道: “錢老,你這是急著送小子入洞房啊!” 錢如土撇撇嘴,道: “非是我老頭子立馬造橋,迫不及待,而是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又自掏腰包養了一窩小蘿蔔頭,何不儘早找個管家婆,除了替你生兒個小孩子外,也可以幫著你去照顧那些個小可憐,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抖動著手中的新郎衣裳,來如風驚愣的道: “錢老,你怎麼知道的?” 錢如土一指頭戳在來如風的頂門上,冷冷道: “與你同遊江湖數載,連你這個合夥人是他娘的於啥子全不知道,我老頭子不就成了錢如‘豬’了。” 來如風真的高興極了,急急把那包新郎用的衣物又包起來,拉著錢如土道: “錢老,男方人丁單薄,小子可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你要是不去,那怎麼成?” 錢如土袖子一甩,鼻子一抽,冷哼道:“就算我去,也是看在小倩份上,憑你……” 其實誰都一樣,反正錢如土又與來如風,二人僕僕風塵的跨馬在官道上了。 走出赤陽地界,遠望著綿延的八百里伏牛山,來如風突然覺得河山在向他微笑,草木在為他點頭,那霜皮溜雨,修柯戛雲的插天老樹,也彷彿在為他來如風喝采一般,而使他精神抖擻而神采風揚,幾乎想對景高歌! 也許,老天有意再捉弄一下來如風吧,因為人絕不能得意得過了頭而忘了自己,那是會遭天忌的,雖然老天沒有給來如風來個“樂極生悲”,但也替他製造了個“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聞雷聲。” 就在繞向寶山城的官道上的時候,遙遙的早已望見迎面坡上那棵大樹,來如風可是非常清楚,樹下面一定會有個老太婆在賣涼茶,只是,這時候卻見自坡的另一面,五、六個騎馬的押著三個囚車,“嘰哩咕咚”的駛過來,氣勢還真像是官府裡押犯人那種味道。 錢如土一怔,自語道: “這是啥古景?” 來如風把身子一挺,雙腳蹬著馬鐙瞧…… 一溜的全過來了,囚車上三個“犯人”,全都是一臉的血,也全都是披頭散髮,樣子還真是夠寒傖可憐的。 六騎馬上,囚車前三騎,全都是一色青衣短扎,白色包頭,腰纏白布帶,像是給人戴孝一般,背上斜背著砍刀,精神昂揚,殺氣騰騰,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囚車後面,又是三騎,雖是服色不一,但個個如同頑熊黑豹般瞪著欲噬人似的一雙懾人目芒,其中一個,臉上刮的光亮,腰里塞著包鐵三節棍,可不正是平鄉崔家堡的總管老爺“鐵拳”尉遲明。 這真是冤家路窄,兩下里一碰上頭,尉遲明早指著迎面而來的來如風,高聲狂叫道: “就是他,就是那個王八蛋!” 尉遲明那裡一聲吼,來如風這裡才看清三個囚車上坐的竟是王家父女三人,他真的既驚又怒! 錢如土也不由火起來,道: “他娘的欺軟怕硬,小子,狠著點幹!”他在說話中,人早已閃晃到囚車附近。 他正在翻身下馬,囚車前面的三個壯漢揮刀叫道: “找死!” 三個人這“找死”二字才脫口而出,錢如土離鞍飛縱,迎著砍刀而上,只見他手法圾為細膩的伸手在劈來的砍刀上一拍,跟著握住那人手腕,“卡”的一聲,那人狂叫著滾下馬去,一條手臂像用繩子掛在肩頭一般…… 隨後而來的兩個,全都被錢如土以同樣手法卸下右臂,痛苦哀號著滾在地上…… 適時的,來如風擋在尉遲明三騎前面,“嚓”的一聲,他那支兩頭尖鋼杖又在他的手上舞弄起來,他那張薄嘴唇抖動而緊閉,冷冷的望著前面三人。 尉遲明知道來如風的厲害,除了抓住三節棍戒備外,不敢隨便出來。 就見一個淨紅血口的大鬍子,戟指來如風,道: “王八蛋,你就是來如風?” “我是來如風,也是你的老祖宗。”想著小倩父女,來如風破口大罵。 卻聽另一個黑面短須有些爛眼的黃面大漢,嘿嘿一陣冷笑道: “娘的庤有膽識庤關洛道上起陰風庤你可知道爺們的字號?” 來如風冷冷道: “管你娘的什麼字號!”他戟指尉遲明,喝道: “老小子庤你敢不把來某的話放在心上庤而當成了耳邊風,你們沒有撂倒我來如風,竟敢找上寶山城,今天庤你們就算花再多的銀子,老子也是要命不要銀。” 紅面大漢與黃面大漢突然捧腹狂笑…… “關洛道上‘血面太歲’的字號可不是紙扎的,就憑你小子?” 黃面大漢怒指來如風道: “平鄉崔家堡與你小子何仇何怨,你竟敢酎般的下毒手,害死我家老四,今天合該你撞到我‘陰司判’手裡,小子,你認了吧!” 這時候,錢如土早把王家父女三人放出囚車,三個人真是遍體鱗傷庤狀甚可憐庤就在路邊矮樹下,王小倩與王小雯正抱著王掌櫃痛哭不止呢! 錢如土越看越窩囊,這是來辦喜事的,偏就遇上平鄉崔家堡這群鬼魅魍魎,還真氣得他老人家蒜鼻狂抽,狠狠的又踢了地上三個翻滾大漢幾腳! 突聽紅面的“血面太歲”崔成虎暴喝一聲: “上!” 就見一對虎爪庤配合著“陰司判”崔偉虎的一支判官筆,衝著來如風直攻而上,只要看他二人飛離馬鞍的那種氣勢,就知道二人武功比他們兩個兄弟崔志虎與崔騰虎,要高明得多。 來如風冷笑一聲,雙腳一彈,早已連著兩個空心跟鬥落在三丈以外。 他不等崔氏二虎追來,尤似發瘋般的,鋼杖兩端的刃芒凝聚成一股冷焰,“當啷啷” 中人已殺人虎爪與判官筆的狂飄中…… 突聽一旁的尉遲明道: “二位堡主,小心他杖端尖刃!” 來如風一心要在王小倩面前露臉,當然他也恨透崔家這兩頭虎,就在爪筆與鋼杖一陣撞擊聲中,來如風有如天神般力可撼天,技可驚魔,一支鋼杖纏身飛旋,那鋼杖上兩刃尖刀,似行雲流水般回盪在四周一丈內,激起無數刃花…… 只見他那支鋼杖上面的尖刀,向前戳去,但忽又捅向身後,看來似是兩個人一般,令人莫測高深。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旁的尉遲明陡然揮出三節棍,劈頭蓋臉的砸向中間的來如風,而使得簌簌發抖的王氏姐妹驚呼出聲…… 來如風鋼杖奮力一圈,突然一鶴沖天,只見他半空中鋼杖上撩,人已在尉遲明的頭上翻落過去!就在來如風人躍向他頭上的時候,尉遲明突然一驚,他的三棍九式尚未使出來,己發覺來如風又要對自己如法炮製,然而,他就是無法躲過頭頂上的來如風那巧妙的一擊,好象來如風吃定他似的,尉遲明用力偏頭,而來如風的一端尖刀,已插入尉遲明的右肩頭。 舊創復發,更加厲害,當來如風斜落實地的剎那間,尉遲明的右肩頭猶似一道血泉,噴起三尺高血柱,狂叫一聲,尉遲明左手摀住肩傷,狂吼著縱身馬背,落荒而去…… 哈哈一笑,來如風一個倒翻,人未到,一股刃風已後發先至,崔成虎與崔偉虎二人只氣得哇哇大叫,就在來如風回身縱來的同時,二人也騰身而起,三件兵器撩起一股排山倒海威勢,全招呼上來如風的必經路線,於是,半空中一陣“叮噹”與悶哼…… 三個空中對招狂砍捨死忘生的影子,在一陣波蕩與翻折中,七彩瑰麗的血雨噴灑下,倏然分成品字形落在實地,細看之下,三個人全在往外冒血…… 來如風手中鋼杖“嚓”的一聲,兩端尖刃縮回,他卻又急急的以杖拄地,竭力不使自己倒下去,他那右胯與左臂上,血流如黃河潰堤…… 矮樹下面,王氏姐妹大驚,哭嚎著一衝而摟住來如風的身子,慢慢的,慢慢的架著來到矮樹邊…… 崔成虎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左胸明顯的露出個血洞,一張大紅臉變成了土灰色,強撐著不願離開這花花世界,但他卻在崔偉虎的一聲: “大……哥……”以後,頹然的死在血泊裡。 崔偉虎想哭,但他連哭的力量也沒有,因為來如風在捅了崔成虎一尖刀以後,鋼杖另一端的尖刀卻以難以令人相信的手法,就近送入他的左肋,他十分清楚,左肋骨至少斷了兩根,不知裡面傷的如何呢! 啞著聲音,崔偉虎叫跌坐在地上的三個壯漢,快把崔成虎送上那囚王氏父女的囚車上,連他自己也被抬上囚車,六個人,成了五個活的一個死的,淒淒慘慘的駛向平鄉崔家堡而去…… 現場除了血肉狼藉外,只有一輛囚車,孤零零的停在路當中。 來如風傷的實在不輕,右胯上被崔成虎狠狠的一虎爪,幾乎挖去半斤腿肉,左臂上被崔偉虎那只判官筆尖,劃了半尺長一道血口。 錢如土一邊為來如風上藥止血又包紮,一邊說道: “你小子原不該受傷的,淮叫你力求表現而又悍不畏死,也不想想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娘的,人家姑娘怎麼辦?” 平鄉崔家可能懼于錢如土的襲擊,所以走的十分倉促,因此,有一輛囚車還留在現場,正好成了來如風的坐車。 於是,王小倩陪在來如風身旁,王掌櫃騎上來如風的馬,帶著王小雯,五個人又折回寶山城去。 來如風這一傷,卻又因禍得福,因為他與錢如土二人就住在王家的後院裡,每天在王氏姐妹的小心侍候中,半個月已是完全復原。 來如風結婚的黃道吉日,還是錢如土替他選的,他不但替來如風選日子,還替他主持婚禮,最叫來如風吃一驚的是結婚時辰快到了,來如風才知道…… 新娘有兩個……王小倩與王小雯。 來如風初聽之下,幾乎要逃離現場,但被錢如土一頓臭罵: “好小子,你有什麼好怕的,一對姐妹花就把你嚇跑了,看你那出息勁?” 來如風硬著頭皮與王氏姐妹拜了堂! 問題是洞房花燭夜可還不知如何安排呢!因為這種事再要由錢如土錢老爺子做主,就有點那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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