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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情義難兼
在煙霞山莊的後面,依著一片陡峭而高聳的山壁,築有一棟小巧精緻,色作朱紅的樓閣。 悄壁之頂,丹楓嫣紅,更有一條小小寬的瀑布,如碎玉灑珠般,自壁頂倒鴻而下,清聲砌砌,薄霧繚繞,襯著朱樓前一片幽雅的竹林,景色之間,顯得清麗無比。 此刻,正是拂曉以前,天際仍是那麼沉深黝暗…… 忽然,一條人影,自竹林中蹌踉走出,腳步不穩的向那朱樓前閃縮躍去。 而他……正是江青! 江青藉著手中掌利無匹的烈陽神珠之助,炸燬鬼池之後,乘著煙霞山莊各人驚惶混亂之際,迅速地奪路突圍而出。 他心神之間,早已處於極度恍惚的境界中,在急不擇路的狂奔下,終於極艱險的逃出那再世牢中,而來至這景色幽雅的朱樓之前。 此刻,江青雖然神智暈眩,百該酸軟,但他仍然憑著一股意念的支持,想急切的尋到一處隱蔽安全之地,供他暫時養息…… 他望著周遭秀麗的景色,驟然間感覺心曠神怡,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於是,芬芳的青草氣息,摻合著夜霧中沁涼的空氣,在他胸控內做了一次舒適的循流。 而江青在身體與精神上的潛在疲睡,亦隨著他心神的曠怡,無形之中緩緩的侵到。 他整個身體在微微地搖幌著,艱辛的提步向前走去,自然,他仍沒有忘記,在目前的情態下,應有的警惕性…… 藉著林木與花草的掩護,江青漸漸來到那紅樓的後面,自峭壁頂端流瀉而下的那條瀑布,在這棟紅樓之後,匯成了一灣清冽的池水,卻漏而不溢…… 淡淡潮濕的呢土,貼在江青灼熱的面孔上,他在心中狂亂的叫著:“不能暈倒,這裡仍不安全……不能暈倒……” 於是,他在幾乎失去意識之前,又極為困難的自地下爬起。 而他那雙蒙 的雙眸,也在模糊不清的向四周觀望,終於,他注意到在面前的這棟紅樓頂上,好似隱隱有著一間閣樓! 江青心中付思道:“現在天已快亮,若不及時尋找一處安全之所,療傷迫毒,只怕再遇上煙霞山莊之人時,真得束手就擒了!” 他又向那樓頂仔細一望,微作猶豫,頓時下定決心,好歹先掩人那閣樓中匿藏一段時間再說。 江青想道:“大凡閣樓之上,皆是置放雜物之處,不但甚是清靜,又鮮有人登臨,目前無法之下,只好冒險一試,吉兇安危,亦在此一舉了。” 想著,他已微微活動了一下酸楚疲困的四肢,長長吸入一口真氣,雙臂急振,身形倏然拔空三丈! 這三丈之高的距離,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中,已算是極佳的輕功造諳了,但是,在江青來說卻不及他平素狀態下的一半啊! 他暗自嘴嘆一聲,雙腳連蹬,儘量提氣凝神,傾力往上拔升! 但是,他在此時的情形下,委實再地無法做任何進一步的努力了,就在江青瘦削的身軀,離那閣樓尚差四尺之際,他已力竭下墜,體內真氣也急速的向四下潰散! 江青暗叫一聲:“不妙!” 身形在急速下落中,他倏然一個大翻身,掠入閣樓之下,一排伸出的綠色欄幹之內! 他這時猶能在疾速下落的情勢中,在空中轉折方向,雖然十分卓越,但江青卻已盡了他全身殘存的真力了! 江青急遠翻折的身形雖然很快,然而在掠入欄幹之後,人都噗地一聲,陪倒地上! 這欄幹之內,便是兩扇緊閉的青紗門,一張雪白的絲幔,正輕輕的掛落在地上。 江青強忍住身心劇烈的痛苦,急促的喘息著,身軀又復簌簌地顫抖著…… 忽然,“依呀”一聲,那兩扇青紗門已啟開一線,白色的絲幔微微一幌,一溜寒光,猛然刺向江青肩頭。 同時,一個嬌冷的聲響叱道:“大膽狂徒,竟敢夜闖後莊,看你往那裡逃!” 一股本能的反應,促使江青迅速的翻身閃避,同時右手指中二指微曲,運起”並天指”,急急向襲來的劍鋒點去! 但是,江青卻忘了,他此刻早已身無點勁,出手之力,又怎能及得上平素的十分之一呢? 他指方始才點到那冷硬的劍身,勁力透處立時“嗡”的一聲,將變來青鋒撞出半尺! 突襲之人,似乎料不到對方功力會有如此玄妙,她微嘆一聲,青紗門成開,利劍又驀然似閃電般挽起一道寒光,向江青手腕刺到! 這時,江青藉著些微的晨光,已約略看清猝襲之人的面孔,竟赫然是那雙飛仙子之一的全玲玲! 江青此際,實已無力再做任何閃躲還攻,但是,他卻默然緊閉嘴唇,決不出聲,他要看看,這位煙霞山莊的女公子,如何戮殺自己! 青鋒過處,“嗤”的一聲,鋒利的劍尖,也深深刺入江青左腕之內! 而在這一剎那間,滿面含嗔的全玲玲,也看清了傷在自己劍下之人是誰! 她“啊”的一轉驚呼,整個人立似一座石像般,完全徵愕住了! 江青冷漠而生硬的注視著全玲玲,目光中,隱射著極度的卑夷與仇恨!而這時,全玲玲那柄利劍的劍尖,仍然插在他左腕的肌膚之內! 全玲玲凝望著江青蜷伏在地的身軀,猩紅的火雲去上所綴補的金色三角形鱗片,正在輕微的閃耀,顫抖之下,此刻江青面色慘白如臘,髮髻散亂,嘴角上卻有著一絲冷嘲的微笑…… 全玲玲這時的心中,已完全被悔慚與自責所充塞,她後悔極了,難過極了,一對俏麗如波的美眸中,已不自覺的流滾著晶瑩的淚珠…… 她多日來所刻骨相思,夢魂縈系的人兒,竟在身負重傷之下,又被她猛戮一劍,不論她這一劍之過,是有心,抑是無意,總是已經鑄成大錯了。 而且,這不也等於是間接宣判了全玲玲那萬一的指望都失掉了麼?她要不是處在與江青對立的情況之下,原木就有絲毫不弱于雲山孤雁夏蕙的條件啊…… 江青冷厲的目光,更好似一把尖銳的匕首,洞穿了全玲玲的心房,而且,更將它絞得粉碎了…… 忽然,全玲玲微微的抽搐起來,兩行晶瑩的淚水,順頰流下,她這時才悚然將手中利劍,自江青左腕肌膚之內抽出! 江青有些迷惑的望著全玲玲那清麗哀傷的臉龐,他想不出,也不願去想,這武林中夙負盛名的雙飛仙子,為何會在得到勝利之後,竟會如此悲痛? 江青冷淡的一笑,語轉黯啞的道:“全大小姐,莫非你難過這一劍未將在下刺死麼? 來,在下目前早已力盡神疲,無論你再補上幾劍,在下都不會在意,若你不屑下手,便將在下交到令尊面前亦可,大名鼎鼎的飛索專諸,只怕正為在下的突破再世牢,而大發雷霆之怒哩……” 全玲玲嬌軀微顫,她忽然棄劍於地,變手掩面,悲戚的叫道:“江……江青,你…… 你不要再說了,若你恨我,便立即將我殺死吧……不要諷辱我,我……我受不了……” 江昔嘶啞的狂笑一聲道:“全大小姐,的想要江昔在臨死之前,再度認清一次你們雙飛後人的陰詭手段麼?哈哈,江青雖然無謀無勇,卻……卻也不是個白痴……” 江昔說到後句,驀然全身一陣抽搐,肺腑劇烈翻湧,一大口鮮血,隨即狂噴而出,他雙眸緩緩閉下,口中猶在模糊不清的說道:“動手……吧……江青……不……不會…… 為邪神丟……人的……” 全玲玲心中頓如刀絞,淚水又復奪眶而出,宛如杜鵑啼血也似的嚶嚀一聲,隨即不顧一切的伏倒在江青身上,惶亂的搖幌著江青已寂然不動的身軀。 她哀傷的泣道:“江青……江青……你別這樣卑視我,全玲玲不會是你想像中那樣下賤的人……江昔,你不能死……我不許你就此而去……你知道我多日以前,便已深愛著你麼?江青……你聽我說……如你恨我今日的過失,那麼,你殺了我吧……我情願以我的生命,做為我今日過失的補償……青……青你聽我說啊……” 全玲玲心中情感的爆發,此際有如洪水決堤一般,不可抑止了,她要將多日來的刻骨相思,在這剎那之間全然傾吐,而且,不顧它的後果與發展…… 但是,江青卻早已寂臥不動,全玲玲的哀慟傾訴,他是聽到了呢?抑是毫不知悉?…… 天色,已經微微明亮了,雞啼之聲,又已三鳴…… ※ ※ ※ 午後,這棟小巧精緻的紅樓中,一片靜寂,沒有一絲聲息。 懶洋洋的秋陽,如一個離得太遠的火球般,柔和而溫暖的金黃色光茫,灑落在大地上,在峭壁的楓林中,在周遭幽雅的花木間,也灑落在這樣清靜的紅樓,以及這棟紅樓中的一間雅緻的繡閣裡…… 一切都是顯得如此安然與平和,沒有一絲喧囂,沒有一毫煩燥,更沒有半點的淒厲殺伐之氣。 於是,精緻的繡閣中,一張桃花心木雕成的朱桌上,那青瑩的鼎爐內,繚繞地升起鏤鏤淡淡的擅香,藍白色的香霧,如空中輕靈而美妙的雲霓,劃出淡淡的,幽雅的心曲之聲,然後,又緩慢的飄失,消逝…… 一個綽約而窈窕的少女身影,正在一座上鋪淺綠被褥的錦榻之前,她以手支頤,雙眸安祥的注視著床上一個俊逸的青年。 我們定然知道,這少女便是那雙飛仙子中的大姐全玲玲,而那躺臥床榻上的青年,是身中嚴重毒傷的江青。 全玲玲在江青昏迷之後,慌亂的將他抱入自己的閣房之內,然後,為江青包紮好手腕的傷處,又將江青安置在她自己的床上,她十分清楚,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要是萬一被莊中其它任何人看見,則不但江青自此永無復出之日,即便自己亦將受到父親無可饒恕的責罰。 因為她深深地知道,江青在她父親的心目中,構成的威脅是多大。 全玲玲望著床上人兒那蒼白的面孔,心中憂戚的想道:“他真了不起,莊中那再世牢,自己從未聽說能有人硬闖出來的……但是,我現在既然把他救了,又該如何安置他呢?外面風聲這麼緊,爸爸已遺人到這裡來察探過兩次了,欸,爸爸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處心積慮所找的人,竟然會匿在女兒的房中……自己今天裝病沒有出去,不知爹爹會不會生疑……這件事,除了使女秋紅外,連妹妹都還蒙在豉裡呢……” 她正在痴痴的想著,靜臥榻上的江青,已經緩緩甦醒過來,但是,他卻並未驟然將眼睛睜開,因為,憑他軀體及官能的感受上,他也可以覺出,自己並未陷身於另一個幽冷的牢獄中,他舒適的躺在那厚軟的錦墊上,鼻管中享受著一股似蘭似麝的芬芳香氣,而這股幽幽的淡香,又是多麼令人陶醉與依戀啊…… 於是…… 江青輕緩的將豐目微睜一線,自這微張的眼簾中,他看到這素雅的繡房,看到自己頭頂的淺綠色羅帳,自熱,也看見了依床而坐的全玲玲。 而這時,全玲玲那悠然凝思的神態,又是多麼嫻靜與美豔啊! 江青知道自己所負外傷,已經包紮妥當,但是,他內腑之中,卻仍然翳悶異常,腦中亦十分暈眩,全身四肢百骸,更是酸痛無已,毫無力氣。 他極快的在心中忖思:“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這雙飛仙子全玲玲為何將我留在此處? 她原可以把我送到飛索專諸全立那裡去……但是,如今自己卻躺在這舒適的房間內,而且,看清形這更好象是全玲玲自己的閨閣……” 江青不由迷惑了,他非但想不出那原該痛恨自己的全玲玲為何待他如此優渥,更不了解全玲玲在遭到自己一番痛斥之後,卻怎會毫不介意?因為,江青知道,一般來說,少女的心性,都是十分狹窄的…… 但是,江青卻遺忘了一點,這便是那個令人又恨又愛的“情”字,試想,除了為自己所愛的人外,又有誰會做出那些大膽得令人驚愕的事呢? 這時,全玲玲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一雙玉臂緩緩伸展了一下,彷彿欲捉住那自窗外灑入的陽光…… 這動作誘人極了,懶散中帶著嬌慵,那雙裸露的玉臂,宛如一對雪白的蓮藕,是那麼晶瑩細膩,柔滑均勻,令人有著一種渴想撫摸上去的感覺。 江青急忙閉上眼睛,微微將頭側轉。 然而這一個輕微的動作,已被全玲玲所發覺,她不由頰上驟然飛起一片桃紅,一時羞澀的坐在凳上,又怯又喜的睇瞥著江青。 室中,頓時又恢復了一片沉靜,但是,這片沉靜中,卻有兩類心在急處的跳動著…… 江青微微靜默了一刻,平淡的開口道:“在下何幸,竟蒙姑娘如此照拂,但是,敵我殊途,只怕姑娘養虎為患呢……” 全玲玲靜坐不動,半晌不語,繼而她輕悄的道:“江……江公子,你不要這樣說,我……我絕對沒有一絲惡意……江青冷笑一聲,道:“姑娘言重了,江某今為淺水之龍,便算姑娘對江某酷刑相加,江某亦只得逆來順受……哼!敗軍之將,何能言勇?” 全玲玲粉面剎時變得一片慘白,她語聲有些顫抖的道:“江……公子,請你不要這樣刺傷我,我求求你,難道……難道你還不信任我對你的……” 江青冷然道:“對我的什麼?口蜜腹劍麼?抑是虎情假意?” 全玲玲聞言之下,再也忍受不住,驟然雙手摀面,微微啜泣起來。 江青心中一動,他暗暗問著自己:“莫非這位美麗的少女,真會對自己有情?不可能,不可能……但是,她卻為何又向自己表達如此深沉的情感呢?” 他想著,想著,終於又迷惑的道:“全姑娘……你……你……不要哭好麼?假如在下說錯了話,請你告訴在下,究竟錯在什麼地方?” 全玲玲抬起那滿是淚痕的面龐,痴痴的注視著江青,她內心之中,正為江青此刻語氣的溫和而感到驚奇與欣慰。 四目相對,默默無言,但是,彼此卻以眼神在探尋對方心底的秘密。 這時,江青卻深深的震悚了,因為自全玲玲那明媚的剪水雙瞳中,發現了火熱的情意,他知道,當一個少女,在如此向你凝視的時候,她的內心中是含蘊著什麼。 全玲玲幽出的開口道。“江公子,你可知曉,當一個女孩子為你做出一件她本不該做的事情時,它是為著什麼嗎?” 江青故意茫然搖頭,他尚須明確的證實一次自己的想法。 全玲玲又向江青注視了一刻,道:“你真不知道?抑是有意使我為難呢?” 江青正色道:“全姑娘,在下與姑娘,勢處對立,令尊更是對在下深惡痛絕,在如此情形之下,姑娘反而待在下如此優渥,因而在下十分懷疑……” 全玲玲微微一嘆,道:“江公子,你懷疑什麼?” 江青雙眸大睜,道:“若非姑娘有意故施柔懷之策,便是存心調侃戲弄在下!” 全玲玲登時粉面變色,全身微顫,玉手倏揚,已擺到江青面頰之上,她這時已氣忿到了極點! 江青毫不閃躲,啞聲一笑,反而猛力將面孔凍上,但是……那只揚來的柔夷,卻忽然變得輕軟無力,悄柔的貼在江青頰上,淡淡的芬芳,摻合著輕微的顫抖,又柔膩的自江青面孔滑落! 不知是一種什麼情感的衝動,促使江青驀然伸手出去,將全玲玲滑落的柔夷握住,在這一剎那間,二人都似觸電也似。驚異的呆視著對方。 江青體內熱血激盪,嘴唇乾裂,他吶吶道:“全姑娘,告訴我,是為了什麼?你對我如此好……” 全玲玲嚶嚀一聲,撲倒在江青懷內,雙肩微微聳動,淚水已似斷了線的珍珠般,滴落在江青胸前。 江青心中一震,越發急得面紅心燥,無法出言。 。他低聲道:“姑娘,請不要哭,我……我……” 全玲玲悲切的道:“江青,我為了你,不惜以叛親的罪名袒護你,更甘願以找的自尊來忍受你無數次的踐踏,我為了什麼?我祈求什麼?如你非要逼我說出來,那麼,我告訴你,那是因為我愛你……我愛你……” 江青腦際嗡然一聲,面前金星迸射,混身也更加燥熱起來。 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麼? 但是,全玲玲那嬌柔的身軀還倒在他的懷內,而那斷續的,淒楚的“我愛你”三字,尚在他耳際繚繞未散…… 江青的思維,剎時間停頓下來,他這時什麼也不願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因為,須要他思考的事,必定會被壞眼前這美麗的氣氛,在殘酷而生硬的現實中,去追求一段會時的溫馨與夢境,不是更能使人陶醉其中麼? 全玲玲抬起臉來,在迷濛的淚眼中,看到江青那迷濛的面孔,她低沉的道。”你滿足了?看到一個仇人的女兒向你痛哭,向你哀求,同你坦訴她的清感,這是一件多得意的事……若你意尚未盡,那麼,你可以再凌辱她視甚至將她一腳踢開……” 江青面孔抽動,嘴唇微顫,他一言不發,但是,握住全玲玲柔夷的那只手掌,卻在微微的顫抖。 全玲玲向她多日來傾慕的人,毫無保留的剖白了一切,在她來說,這是艱辛與羞澀的,但是,不論事情的後果如何,她總算消去了壘積在胸中太多的鬱悶…… 江青勉強壓制住內心的激動,輕輕地說道:“全姑娘,當你驟然看見一塊美玉的時候,你心中將會對這塊美玉發生無限的喜悅與愛慕,但是,待你獲得了它後,你便會察覺出它有太多的瑕疵及缺點,而不似你原先心目中所預料的那般美好高潔……姑娘,在下並不是超人,更沒有什麼出類拔萃的地方,你對在下如此愛護,將令在下永生感懷,但是,若姑娘對在下生有情愫,只怕在下的庸俗無能,會使姑娘失望……” 全玲玲雙眸毫不移轉的凝注著江青,柔和的目光中,帶有堅強的神韻,她那猶自沾有淚痕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清麗中,有著一股楚楚憐人的嬌傭形態。 江青望著面前的這位麗人,心中卻在黯然的太息著。 全玲玲靜默了一刻,緩緩說道:“我相信你的話,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情感,當我將自己的心,默默交付於一個人的時候,不論他是否接受,不論他是否值得我愛,我都會永生不渝的愛著他,即使我錯了,我也永遠不會後悔的……江青,我再說一遍,既使我錯了,我也永遠不會後悔……” 江青不由困惑了,他問著自己:“我真的值得被人所愛麼?但是,在三年以前,為何沒有人向我說這種話呢?假如在我容顏尚未恢復之前,是否也會有這種幸運……想著,他意味深長的問道:“全姑娘,你的確永遠不會後悔麼?” 全玲玲堅定的點了點頭,神態中,含有一股凜然的聖潔…… 二人又沉默了一會,忽然,江青低沉的道:“那麼你的父親呢?” 全玲玲心中一震,但是,她隨即莞爾一笑,輕輕地道:“但願爹爹能與你化解這場仇怨……” 江青微微一笑道:“假如令尊不肯呢?” 全玲玲略微猶豫了一刻,終於,她低下頭來,細聲道:“我相信尚不至於這麼嚴重吧……但是,假如爹爹定然堅持己見,那……那我只有……” 江青緊接著問道:“只有如何?只有將在下送到他面前麼?” 全玲玲狠狠的白了江青一眼,毅然道:“我只有請爹爹饒恕他這不孝的女兒了……” 全玲玲此言之意,已不啻說明了她在面臨最後抉擇時,將會選擇與江青的一面。 江青內心在欣慰中,又帶著一絲惆悵與憂戚,“自古為情兩偕難”正是他此刻心情的寫照。 此時,全玲玲又低聲道:“江……你餓嗎?現在你體內的“迷魂鄉”毒氣尚未除盡,我還要偷偷去問問妹妹,看看她是否知道解藥在那兒,我雖然已給你服下莊中清神怯毒的丹藥,但是卻只能治標,要根本除毒,只怕還須得尋那“迷魂鄉”毒霧的解藥……” 江青微微一笑,道:“全姑娘,你對我太好了,難怪原先那一劍刺下,不舍將在下左腕斬掉……” 全玲玲粉面一熱,嬌嗔道:“你這人真……真不正經,人家才對你……你就這樣調侃人家,諷刺我這麼久了,難道還不夠嗎?” 江青不由雙手連拱,梭查強:“小生出言無狀,尚請姑娘恕之……” 二人語風一轉,適纔那瀰漫在空中的沉悶氣氛,已一掃而空,轉而變得十分歡愉。 正在這時,樓下一陣急促而細碎的步跡聲響,忽然向門外移來。 江青面色才自微變,一個嬌刁的語聲高叫道:“姐姐,姐姐,你真的病了?害得人家一個人跟著爹爹他們在島上捉迷藏……” 隨著語聲,珠簾輕掀,全楚楚那窈窕的身影掠入室中,像一陣風似的蹦跳著向榻前奔來。 全玲玲那清麗的秋水臉兒,像染上朱一般,嫣紅欲滴,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急忙向前迎去,惶亂的道:“妹妹,你別嚷,我……我……” 全楚楚如小鳥般撲在姐姐懷中,扮著鬼臉道:“哼,早就知道姐姐是在裝病,昨兒個還好好的,今天就會病了?你呀,八成是相思病,想江青那小子……” 全玲玲不由啼笑皆非,她目光悄悄向床上一瞥,急道:“妹妹,你別瞎說,我……” 全楚楚一伸舌尖,銀鈴般笑道:“你什麼?別慌成這樣,江青那小子真是命大,爹爹他們不但沒能擒住他,反而被他衝破再世牢,又傷了幾個莊中好手,揚長而去,這小子果然神通廣大,姐姐,你聽了這個消息,該笑一笑吧?別老像個病人似的,叫人家看了心中害愁……” 全楚楚百靈鳥似的吱喳不停,說了一大段,聽得全玲玲不由氣怒不得,床上的江青,更是被她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叫得直瞪眼。 全楚楚這時離開乃姐懷中,一雙美眸骨碌碌的望房中一轉,立時發覺床上躺著個人! 她心中不由頓起疑雲,身形一幌,往前撲近,口中嚷道:“姐姐,是誰躺在你的床上?這……” 全楚楚話聲未完,目光瞥處,卻驀然硬生生的將餘言咽了回去,雙眸因過份的驚愕,滾滾圓睜。毫不移轉的瞪視著床上的江青,她小嘴半張,彷彿隨時準備驚呼出聲似的。 全玲玲惶然挪近乃妹,滋熱欲啼的道:“妹妹,請你萬勿聲張,你答應過姐姐的……” 江青此刻強撐著坐起身子,冷然一笑道:“全姑娘,你無庸如此為在下承受太多委屈,在下無論生死,定然永銘大恩!” 他說到此處,又向驚立床前的全楚楚傲然說道:“現在,你可以去報訊領賞了,江青既是頂天立地大丈夫,難道還會向你求情示恩麼?” 全楚楚聞言之下,不由杏目怒睜,柳眉倏豎,她厲聲道:“住口!你當姑娘是什麼人?告訴你,若非我姐姐對你……哼,現在衝著你這句話,姑娘就要賞你兩記耳光!” 江青冷冷一嗤道:“便憑你那兩手麼?煙霞山莊機關密布,高手如雲,又能奈江某何?令姐秀外慧中,冰雪聰明,卻有著似你這等刁蠻的妹妹,實令人未敢置信……” 全楚楚禁不住氣得花容慘白混身微顫,“嗆嘟”一聲,將背後斜掛的一柄寶劍拔出,一溜耀目的寒光驟閃之下,她手中已握著一把形狀惹目的寶刀! 這柄賓劍通體精茫閃射,寒氣森森,劍尖部分成極小的燕尾形,把柄乃為白玉雕成龍翔之狀,再襯著較常劍寬上三分的劍身,越發願得寒光逼人,鋒利無比。 全楚楚這柄寶劍,名曰:“龍翔”,與其姐全玲玲的一柄“鳳舞”寶劍,配成一對,此二劍鋒利至極,吹毛截鐵,斷石如腐,乃是昔日九索飛龍全為柱遺留下來之物,為全家傳家之寶。 全楚楚兵刃一出,全玲玲慌忙掠身上前,攔住乃妹,抽噎著道:“妹妹,請看在姐姐面上,勿與江公子衝突,妹妹,你不願看著姐姐痛苦吧?” 全楚楚哼了一聲,將手中“龍翔劍”插回銷中,粉面如霜,一語不發。 江青胸中充滿怒火,正待再度出言相譏,但當他目光瞥及全玲玲那幽怨的面龐時,不自覺的又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全玲玲幽幽一嘆,道:“妹妹,你別生氣,都怪姐姐不好……全楚楚尚未說話,江青已脫口說道:“不!全姑娘,這都是在下的錯,為你惹下這麼多麻煩。” 全楚楚鼻尖一皺,暗笑道:“哼,姐姐與江青這小子進展倒快,纔不過一夜光景,就如此熱絡起來,看,他們為對方設法想得多周到……” 全楚楚個性嬌憨直爽,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刁嗔的一笑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我,行麼?誰叫我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做這夾心蘿蔔!” 她一言出口,江青不由忍俊不住,全玲玲亦粉面飛霞,輕輕地啐了妹妹一口……。 |
第32章 奇兵突出
室中洋溢看一片融洽的氣氛,再也沒有適纔那劍拔弩張的沉重與翳悶。 全楚楚咯咯笑道:“姐姐,我真佩服你的膽量,爹爹他們,只怕已將這雙飛鳥翻過來了,想必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江青這小子:啊,江公子竟會在姐姐住的“丹寒樓”中……” 全玲玲羞澀的瞥了江青一眼,而這時,江青的目光亦正好向她瞥來。 二人同時會心的微微一笑,江青低聲道:“多謝二姑娘成全之恩,在下適纔多有冒犯,倘請念及在下目前困境,莫予為難……” 全楚楚一撇嘴角,道:“鼎鼎大名的火雲邪看,如此向一個女子說話,豈不是有辱閣下的尊嚴麼?” 江青面孔一熱,吶吶不能出言,他這時深深的發免,面前的小妮子,那張利嘴,確實不易相與。 全玲玲輕輕一扯妹妹衣角,故意忿道:“妹妹,江公子受那“迷魂鄉”毒霧之傷,你可知解藥置于何處麼?” 全楚楚仰首沉思了一陣,道:“這“迷魂鄉”毒害的解藥,好象放在耿叔叔那裡,嗯……待我想個辦法……” 江青急切的注規這精靈刁幻的全楚楚,心中十分盼切,他急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信力,以便前往解救拜兄等人。 這時,全楚楚忽然的叫了一聲,說道:“有了,耿叔叔最喜歡喝酒,待到了晚間,我親手做幾樣菜餚,再將爹爹埋存的醇酒“女兒紅”偷出一壇,去巴結巴結他,再用言詞一套,只怕連他的生辰八字也能掏出來哩!” 全玲玲微微一笑,道:“妹妹,你真聰明,姐姐比你差多了……只是如此難為你,將來不知用什麼來報答我的好妹妹……全楚楚咕咕一笑道:“夠了,夠了,別給妹子灌迷湯……我可不是江公子!” 全玲玲唄了一聲,正待伸手擰她,全楚楚已宛若一溜輕煙般b嬌笑看奔出室外。 江青對看全玲玲微微苦笑道:“合妹確是十分精靈,只是有時太也令人難堪……全玲玲溫柔的為江青將薄被掩好,輕聲道:“你別生氣,妹妹年紀還小,其實,她的心性是最純厚不過的,只是有時脫不了頑皮的性子罷了……江青舒適的躺下,望看全玲玲嬌麗的面孔,低沉的說道:“全姑娘,你待我太好了,我怎會生令妹的氣呢?在我處於如此困逼境地之時,蒙二位姑娘仗義援手,我感激還來不及……” 全玲玲此時睇視床上的人兒,良久,良久,她又深情的道:“不要這樣說,只要你心裡能這麼想,我已經很滿足了。” 時間在靜寂而和諧的氣息中,緩緩溜逝,使香裊裊的飄升,又輕淡的隱散,而金黃色的陽光,已自窗前悄無聲息的拖長到床邊…… ※ ※ ※ 夜幕,似一張無邊無際的黑紗,輕輕使罩住大地。 “丹寒樓”中,銀燭吐輝,白瑩瑩的燈光,點綴看這棟精緻幽雅的小樓,遠遠看去,有看一股悠然出塵的清逸之氣。 全玲玲的閨閣之內…… 這時江青正將食剩一半的“冰糖燕窩湯”置于床傍的小幾上。 全玲玲玉手執看一方絲巾,體貼的為江青拭淨層角的殘漬,她指著小幾銀盤中,幾色精巧的細點道:“江公子,你怎麼只吃這麼一點?是不是這些粗劣的食物不合你的胃口呢……” 江青那蒼白的面孔上,有看一絲病態的紅暈,他笑看道:“這些點心做得可口極了,若非在下腹中漲悶,只怕早已一卷而空,全姑娘,過些時日,在下定會再行叨擾你一噸的……” 全玲玲第一次在臉上現出一絲開朗的微笑,她柔聲道:“只要你願意,我一定會盡力做些食物相邀,多得要你漲飽得連走路都感到艱難……” 二人相視看輕笑起來,江青說道:“好,看你能否埧得飽我這個無底肚皮!” 全玲玲抿嘴嫣然,正待說話。 珠僚掀處,全楚楚香汁涔涔的掠入室中,她嬌聲道:“咦?二位倒還挺高興呀,可將我這好心人嚇都嚇壞了……:江青與全玲玲同聲急問道:“什麼事?可出了岔子麼?” 全楚楚抽出腋下絲絹,輊輊拭去爐角、窪的汗滿,喘息了一陣,始在一張錦墩上坐了下來。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同室中二人一砧,道:“姐姐,娘適纔要到丹寒樓來看你,地急得什麼似的,直嘮叨若心肝寶貝,又令李大媽取出五錢參王,合看銀耳熬了,要親自為你送來……” 全玲玲面色一玉,急道:“這怎麼行?妹妹,你快去向娘說一聲,就說我已……” 全楚楚不待乃姐將話說完,接看嬌聲一笑道:“說你已經睡了,是麼?哼,我早就說了,而且玡,還說你不願有人來打擾,連我都被趕出來了哩……” 全玲玲訕訕的道:“無論趕誰,我也捨不得趕我最疼愛的妹妹呀。” 全楚楚一挾眼睛,瞥了江青一眼,咭咕笑道:“只怕未必吧,還有比妹妹吏便你疼愛的人呢……” 江青恐怕這刁鑽的丫頭說得太露骨,令二人下不了臺,他故意哈哈一笑,急急岔道: “二姑娘,外面可有其它消息麼?在下拜兄等人,不知目前安危如何?” 全楚楚忽然面色一凜,莊容道:“江公子,你是否與兩湖一帶的“藍翼鐵騎會”有淵源?” 江青愕然一怔之下,隨即頷首道:“不錯,在下與“藍翼鐵騎含”瓢把子,蛟索飛錘岳揚素交不惡,二姑娘忽然問及此,是否有所見聞?” 全楚楚點頭道:“是了,按本莊丹陽湖沿岸眼線傳報,有大批兩湖藍翼鐵騎會之人,聚集湖岸,來勢泅泅,聲言若不見到江公子等人平安出莊,便是拼看一死,也要與本莊一鬥……!” 江青不由又驁又急,哺喃自語道:“糟透,大概岳老哥哥亡率看他的手下趕到了,欸,他怎麼恁的孟浪?也不想想,煙霞山莊豈是藍翼鐵騎會所能抗衡的?欸,這又該如何是好……” 全楚楚又道:“家父聞報之下,十分震怒,但經家母勸慰陳策,現下已經略微平了一絲怒氣,今晨家父已諭令沿湖所有船隻,不得載運藍翼鐵騎會的任何人渡湖,更遣出莊中大批好手,分乘三艘“黑蚊船”,晝夜不息的巡戈全湖,並決定在將江公子之事作一了 後,便一舉將“藍翼纖騎會”諸人戲滿!” 江青心中一急,面色立時倏轉慘白,胸口翳悶之感逐又沉重,他暗忖道:“岳老哥雖然豪義乾雲,令人欽服,但他太不為自已目前悁拍刀估且一下……憑煙霞山莊之能,岳老哥哥諸人豈不是等於自投虎口麼?這樣一來,自己的罪過可大了……” 他正在想看,全楚楚司自便內拏田一個青瑩瑩的玉瓶來,嬌媚的一笑道:“姐姐: 置于耿叔叔虛的“迷魂鄉”解菜我已拏到手了!” 江青大喜過望,感激無己的道:“多謝一一姑娘,二姑娘如此為在下費神,實令在下於心不安……全楚楚一笑道:“得了,少給我來這一套,我可不是姐姐……” 說看,將手中玉瓶返到江青手中,不待二人說話,又笑道:“我不是自誇,我那一手“荀爆雞丁”“醋溜俚魚”,只怕誰見了也要垂涎三尺,耿叔叔一看我踹了去,就樂得什麼似的,笑呵呵的合不掩嘴,經我給他連續戲上了尖猊高帽子,再加上一缸陳年“女兒紅”,他早就醉啕陶的,不知姓什名誰了,那還經得我這麼一套?就差點連心肝也吐了出來,何況這解藥的放置處?” 江青與全玲玲二人俱皆忍俊不住,全玲玲笑問道:“全莊主在嚴密戒備,耿叔叔身為總管事,豈能如此疏忽?” 全楚楚一扮鬼臉,道:“哼:有我這鬼靈精,耿叔叔豈能逃得過?”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全楚楚亦發免了自己話中有看語病。她粉面一紅,急道:“耿叔叔可還寶刀未老哩,我臨走時,他還衝看我磁牙一笑說:“賢姪女呀,別以為叔叔被這區區一壚老酒就灌倒了,再來三壚五壚,叔叔也照樣喝它個清光……” 不過,我看他說話的時候,直打酒咯,臉乜紅得像個大柿子似的……” 江青心中暗笑道:“入雲神槍耿忠,這一次可被全楚楚這丫頭片子害慘了,只怕我毒傷痊癢以後,他還估不透我是用的什麼邪門呢。” 這時,全玲玲行至床前,同江青道:“江公子,請實時將解藥服下,大約再養息三天,便可起身行動了。” 說到這裡,全楚楚忽而掩嘴一笑,裊挪坐姿的向室外走去。 江青正猗不透全楚楚為何突然發笑,全玲玲已面上生霞,欲說又止的猶豫起來,那嬌羞的模樣,直是令人又愛文憐。 江青不由滿頭霧水,他惑然問道:“全姑娘,你莫非有什麼話要講麼?” 全玲玲粉面更紅,她銀牙暗咬,道:“沒……沒有,江公子,病體不宜久匱,你…… 你服藥吧!” 江青並未想到其它,微微一笑,已將瓶塞拔開。 只見這小小的玉瓶中,理漾看大瓶乳白色的溶液一股清香,沁人心腦。 他紹不考慮,舉瓶對嘴,“咕嚕”一聲,立時將全然飲下。 江青免得這乳白色的汁液,清冽無比,更帶苦味,順看喉嚨流到腹中後,內腑各處瘀塞的血氣,登時機緩行開,胸口的瑙悶,亦逐漸散接…… 但是,經這股清冽之氣的催動,己將他全身穢毒一齊逼向下腹,江青肚中咕嚕咕嚕直響,疼痛難忍。 他面色漲得紫紅一片,黃豆大小的汗珠,順額流下。 全玲玲這時急忙啟開室後的一扇小門,羞澀的道:“江公子,請……請入內洩出毒聲穢之物!” 江青悶哼一聲,扺被而起,蹌踉行人都門後一間暗室之內。 這間暗室之中,配置有全套精細而清潔的盥洗用具,江青身上火雲衣,早已被全玲玲為其褪下放妥,他此刻急忙將中衣及小衣解下,坐在一且大理石雕就的便桶上,盡情地將體內穢毒洩出。 江青這時但覺腹痛如紋,全身毛孔,亦泌流出烏黑色的黏液,其臭無比,胸口一陣翻湧,跟蓍又連續嘔出不少烏黑腥臭的稅物來。 這一陣折騰,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洩除完竣,江青這時早已鼻息悠悠,四肢百骸酸麻酥軟,毫無點力,整個人也顫顫于其…… 但是,江青腦中都十分清醒,他這時暗自叫糟,但任他如何便力,都休想便身軀移動分毫,他心中暗忖道:“這付模樣怎能見人?欸,胸中翳悶及血氣瘀塞雖已解除,但現下不能令四肢行動,身上這麼污穢,而且衣衫又未穿上,在目前又叫誰來收拾呢?……” 他想到這裡,立時驀然記起全玲玲促其服菜時,那羞澀無已之狀。 江青心甲一動,想道: “莫非全玲玲……她?不好,自己這個樣子,怎能假手於一個黃花閨女來協助?” 他正在想看,那扇小門已輕輕啟開,青白的銀燭光陣下,一個窈窕的身影,緩緩地向江青身傍行來藉看她映在壁上的修長身影,我們可以發覺這進入室內之人,正在全身顫抖,好似甚為激動一般終於,一雙顫抖的手,輕柔的扶在江青肩頭,吃力的將他抱下,平放在白磁磚嵌就的地面上。 江青傾力將那沉重的眼簾撐開一線,在微弱的燈光下,看見那為他解除衣衫,拭抹穢跡的人正是雙飛仙子的大姐 -全玲玲。 青白色的微光,映在全玲玲那秀麗的面龐上,那上面正滲出隱隱香汗,她離看江青的面孔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她呼吸出的陣陣淡香,皆散人江青鼻管之中。 全玲玲膚體上散發看一股處女特有的芬芳,這股芬芳是多麼的引人與高深:與江青全身上下的惡臭相比,直令他羞慚得無地自容。 但是,全玲玲好似全然不避諱這些即便令一個俗漢也掩鼻不述的惡臭,她仔細的為江青洗擦這些污穢,全身的飢膚與毛孔,她幾乎一個也不放過…… 江青不由在心中暗自嘆息看,他已為自己今後的情感選擇,無從取捨…… 過了很久一段時間,全玲玲始將全身赤裸的江青抱起去安放於一個紋理細緻潔白的浴盆中,為他全身洗滌了一遍,更含看滿口清水,親自哺哺于江口中,洗滿他嘴腔內的污物…… 雖然距離是如此逼近,江青仍可自那細微一般的眼簾中,看到全玲玲那嫣紅欲滴的面疣,嬌羞不勝的傭態,及她細喘吁吁時的芬芳之氣…… 全玲玲又將自己羅衫褪除,將身上沾染的惡臭洗去…… 瑩白如玉的飢”玲瓏突凹的身廳,再經燈光的映像,便彷若是一會瑩白無瑕的玉像,沒有一絲淫邪”是那麼崇高和聖潔…… 江青急忙將坐目緊閉,不敢睇規,但是,僅在這剎那間的一瞥中,這深刻的印象,己深深的印人他的腦海之中,而且,將使他永生不能忘便。 錦榻之上,羅帳半垂。 全玲玲那如玉似的面龐上,殘霞未退,她這時已換了一裘輕柔寬大的雪白羅衫,含情脈脈的睇著正自衰弱無力,靜臥床上的江青。 忽然一陣腳步輕響,全楚楚都還手躡足的走了進來,她向乃姐微微一笑,又向床上的江青投注一眼,輕笑道:“姐姐,銀鐲黯淡,羅帳低垂,卿歡妾愛,笑睇輕語,好一片旖麗風光,……這倒似洞房花燭的新婚之夜呢……” 全玲玲嬌羞無已,低嗔道:“妹妹,你再這樣碎嘴,我可要不依了……說看,全玲玲臉色隨即一黯,傷感的道:“將來,若他棄我而去……欸,我怎知他對我有意抑是無情……全楚楚正色道:“他敢:若他不要姐姐,我第一個和他拚命!” 全玲玲愛憐的握看妹妹的雙手,強顏笑道:“妹妹,別這樣說,男女問的情感,是不能有絲毫勉強的,江公子若不變姐姐,姐姐又何必強求呢?勉強求得的情感,將不會是幸福,而是永生纏綿不絕的痛苦……” 全楚楚眼眶微紅,急道:“姐姐……但是……你己與他有……右過膚體之親了……” 全玲玲淒然一笑道:“是的,若江公子不愛姐姐,姐姐亦永遠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那時,姐姐會自己去看我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 全楚楚嚶然撲倒在乃姐使中,抽搐地道:“姐姐,你不要太使,江青不會如此薄信寡義的……他如真敢這樣,我們姐妹一起死給他看!” 靜臥床上的江青,神智早已恢復,使祆四肢仍然妀軟如故,無力移動,雙飛仙子姐妹二人的談話,他早已一句不漏的完全聽入耳內,他這時心如亂絲,百感交集,但是,嚴格地說起來”悅之情,封多佔一成,因為,入非木石,孰能無信?何況,江肓更受了雙飛仙子寮傷匿身之恩,更是促使情感交流的橋樑江千自己也不敢確言,他是百亦對全玲玲生有倩愫,但無可置疑的,若江青要阻止自己對全玲玲情感呢…… 的滋長,則已屬不可能之爭。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尤其當他明知一件享不該為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去做了,這有時固然是環境與倩轉所逼,但一種潛在意誠的促使,與天生俱來的“倩感”及“愛好”因素,邽也不可忽視,你要我解:麼?那麼,未蛾撲火是什麼原因呢?我們只能說那是一種“追求”與“祈望”…… 夜,更寂靜了。 江青正緩慢而艱辛的事開雙眸。 全玲玲一笑,怯生生的道:“江公子,你覺得好些了麼?” 江青亞聲道:“全姑娘……你……欸,你叫我怎麼說呢?” 全玲玲尚未答話,全楚楚一瞪眼道:“江青,你要怎麼說,就怎麼說,那怕叫我姐妹實時死在你面前!” 全玲玲惶急的叫道:“妹妹……” 全楚楚毫不理睬,接道:“江青,我告訴你姊,若有一天你負了我姐姐,我們縱使打不過你,變鬼也要纏看你,你要知道,受良心的責備,是永遠不會安寧的……” 全楚楚連珠砲似的數說了江青一頓,全玲玲早急得清淚盈眶,但是,江青都絲毫不感念怒,平心靜氣的聆聽著全楚楚的責難。 這時,全楚楚話聲始停,江青已聲音瘖亞的道:“二姑娘,請暫息雷霆之怒,事情尚未到來,你怎知在下負心或是不負心呢?此時下達斷語,未免為時過早……江青並非忘恩負義之徒,絕不會做口那絕情寡義之事,此點,是在下目前急需表明的—” 全玲玲心中悲喜參半,默默地低下頭去。 全楚楚一沉思,正待說話 樓下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更且向樓上移來。 全玲玲悚然抬頭,全楚楚續即幌身掠向室外。 過了一會兒,只聽到全楚楚與另一個女子急促的談話之聲。 全玲玲面孔上神光湛然,擋身在江青所臥床前,她在準備萬一之時……:沒有多久,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又同樓下行去,而全楚楚亦已面色十分凝重的行入房中。 全玲玲急忙問道:“妹妹,來人可是春碧?她有什麼事嗎?” 全楚楚先向江青奇異的一瞥,又向乃姐道。“正是春碧,姐姐,你這四個使女可襄你調度苦了,晝夜不停的輪玨守在樓下……” 全玲玲又問:“春碧如此忽忙的上樓,可有什麼急事麼?” 全楚楚向前踏進一步,說道:“咱們莊中,適纔可來了大人物啦,這回竟然又是衝看江公子來的!” 江青不由一怔,急道:“什麼?為我來的?這又會是誰呢?” 全楚楚雙手一負,故意學看文人踱方步那樣,在室中一搖三擺的走了兩步,口中低吟道。 “嗯,嗯,海……上……尊……長……離:老夫—長離一梟衛西是也!” 江青聞言大奇,驚道:“啊:長離一裊衛老前輩到了?奇怪,他怎麼知曉我在此處?” 全楚楚哼了一聲,道:“這一下江大公子的援兵可郅足了,衛老兒竟然堂而皇之的明看拜莊,胉子倒是真的不小!” 江青不由暗中一哂,忖道:“煙霞山莊的雙飛後人,可以唬住別人,長離一裊衛西定然不理這個碴,不過,他忽然來此,到底是何含意?莫非真想協助自己麼?” 他正想看,全玲玲已柔聲道:“江公子,你在想什麼?” 江青楝然一驚,笑道:“我在想,衛西到此,主要目的何在?” 全楚楚哼了一聲,道:“這衛老兒雖然橫,可也不能橫到咱們煙霞山莊頭上……我看哪,爹爹定然不會高興,稍停只怕又有熱鬧可瞧了!” |
第33章 殺劫難避
全玲玲憂戚的一瞥江青,輕聲道:“江公子,依你判斷,長離一梟會與家父大興干戈麼?” 江青雙目微闔,搖頭道:“長離一梟衛前輩,行事素來神鬼莫測,在下與他並無太深交往,但是,此人雖對在下尚稱喜愛,卻也不至於為了在下一人之事,而與令尊大動干戈。據在下看來,其中必然另有文章。” 全楚楚這時哼了一聲,咀角微撇道:“強龍不壓地頭蛇,衛老兒雖然盛名烜赫,也不能容他們到煙霞山莊撒野!” 江青本想說話,但他一念及長離一梟衛西此來目的,乃是為了協助自己,而面前的以飛仙子又對自己有著大恩,他現下幫助那方面說話都不適宜,是而,江青乾脆緘口不言。 全玲玲柳眉微顰,低聲問全楚楚道:“長離一梟仍在莊中麼?是否有人陪他同來?” 全楚楚點頭道:“衛老兒適纔到達不久,由他師弟白骷髏孟化平,及黑煞手仇雲隨行,聽春碧說,這兩個怪物面目死板,就像兩塊木頭似的。” 江青這時閉上眼睛,在心中想道:“飛索專諸至止,目前可說是已腹背受敵,視為眼中之釘的自己逃逸突圍不說,現在又有長離一梟及藍翼鐵騎會諸人尋上門來,全立此刻,怕已傷透腦筋了。” 他將雙目微睜,看了雙飛仙子一眼,又想道:“但是,依目前情勢看來,不可能實時動手的成份較多,因為,煙霞出莊經自己六人大鬧之下,已有些損傷元氣,加以自己逃逸無跡,而全立屬下好手又有部份傷亡,依他那老姦巨滑的心性,必不肯於此惡劣的情勢下,貿然與武林中威名素著的東海長離島翻臉……” 江青想到這裡,不由望著雙飛仙子姐妹二人,暗中一嘆,心忖道:“憑全立為人如此陰詭狠辣,卻有著此等冰清玉潔的女兒,真是令人費解!” 全玲玲此刻心緒不寧的在室中來同走著,她希望長離一梟等人,能將江青救走,但是,她亦不願自己父親栽於來人手中。 這是一種矛盾的想法,自古以來,天下兩全其美的事,到底是太少,太少了。 全玲玲徘徊在“父恩”與“情郎”的錯綜情感中,她不能明目張膽的違抗她的父親,但是,她更不願自己摯心愛的人,遭有任何困苦與不幸。 室中寂靜逾恆,只有三人輕微的呼吸聲,以及全玲玲不安而來回蹀踱緩慢的步履聲,有節奏的響著。 忽然,樓梯又響,急促的腳步聲,復移向門外。 全楚楚急忙迎出,一陣輕細而尖脆的談話聲,已微微再起。 片刻後。 全楚楚神色惑然的姍姍行入。她奇異的道:“適纔春碧又探得消息,那長離一梟與爹爹談未數語,便要求將江公子等六人釋放出莊,爹爹自然拒絕了,但長離一梟並未翻臉,僅乾笑一陣,便與他同來約兩個怪物告辭而退,他們神通倒也廣大,竟然每人都隨身帶著一個軟皮氣囊,吹足氣後,便已坐上揚長而去。春碧說:“爹爹正在大發雷霆,一面已令諭全島嚴密戒備。” 全玲玲嘆息一聲道:“欸!咱們煙霞山莊雖然名震一方,卻也未見得能壓得下人家長離島,值此內憂外患之際,難怪爹爹要心情不佳了……” 全楚楚忽然一指江青鼻尖道:“餵,江公子,姐姐為你愁成這樣,閣下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悠哉遊哉的閉目養神,你心中過意得去麼?” 江青不由啼笑皆非,他尷尬的道:“二姑娘,你要我怎樣才是呢?” 全玲玲知道江青體內毒氣雖除,身體卻仍極孱弱,決然不能憤激傷神,她深恐妹子性急語直,觸怒了江青,是而,她急惶的道:“妹妹,別這麼說話,江公子身體尚未復原,再犯了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江青毫不介意,微微一笑道:“全姑娘,令妹如此一說,倒使我想起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全珆玲、全楚楚兩人,急急問道:“是什麼辦法呢?” 江青目光向二人面孔上一掃,道:“現在,我等之間,已然庸存有隱祕,是麼?” 雙飛仙子俱皆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江青略一沉思,莊容道:“二位心中,定然不願在下落入令尊手中,對麼?” 全玲玲急速頷首,全楚楚向乃姐一望,亦做了一個相同的表示。 江青又道:“但是,二位姑娘亦同樣不願令尊為了在下,而與長離一梟諸人發生衝突,以免引起一揚殺劫,是麼?” 雙飛仙子對望一眼,又輕輕點頭。 江青正色道:“是了,在下此計,乃是于明晚此時,於在下體力稍為恢復之後,由二位姑娘設法,暗送在下出壯,再出在下尋著長離一梟及藍翼鐵騎會諸人,面陳一切,化解這場殺劫,未知二位姑娘以為在下此法如何?雙飛仙子微微的沉吟了一刻,全玲玲已開口道:“那麼,江公子陷入莊中的同伴,如何能救其出莊呢?” 江青道:“俟在下脫險後,再委請長離一梟衛前輩,持在下親筆書函,呈送令尊,婉轉說明一切,並保證今後在下決然不會與煙霞山莊為敵,此次一切已成過去,讓其化做煙雲,永不再有……” 江青說到這哀,含有深意的注視了全玲玲一眼。 全玲玲冰雪聰明,善體人意,江青這一眼中,已等於向她說明,此次仇怨之一筆勾消,全然是為了她的緣故。 全玲玲了然而感激的向江青嫣然一笑,將頭微低。 江青又道:“大丈夫一言出口,如白染皂,在下決不計較比次事體得失,想令尊亦不致再行留難在下拜兄等人。” 全楚楚聽江青將話說完後,正待誇讚此計可行,忽然腦中想起一件事來。 頓時,一片陰影,侵入她內心之中,剛才的欣悅,已一掃而空。 全玲玲驚異的望著妹妹憂戚的面容,她惶然問道:“妹妹,有什麼不妥麼?你好似有著心事?” 全楚楚望了江青一眼,道:“姐姐,你忘了昭妹妹的事了。” 全楚楚此言一出,全玲玲面色亦驟然轉憂,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江青迷惑的瞧著二人,他想不出,是什麼事情,令這兩位明艷的麗人突然驚憂起來? 沉默了一刻,全玲玲始幽幽開口道:“江公子,你可知道昔年的武林雙飛之一,無定飛環李琰玉李老前輩麼。” 江青用力頷首,微怒道:“怎會不知,此人於六十三年前,曾暗算在下義父父于自嶺陰陽崖之絕緣洞,使義父他老人家,慘受了六十餘年不見天日的淒苦生活。哼!若非她已被義父當場震落崖底,在下便首先饒不過她!” 全玲玲看看江青憤怒之狀,微微嘆息道:“江公子,你可知李老前輩偕令義父隱居絕緣洞前,所發生之事麼?” 江青茫然搖頭,低聲道:“這個,他老人家並未曾提及。” 全玲玲轉首望乃妹一眼,又微微沉吟了一會,始徐緩的道:“當李老前輩未與令義父隱居絕緣洞前,她有著兩位閨中膩友,一位武俠林三絕掌之一,摧山掌冉隱;另一位便是獨輪展天修偉修老前輩,修老前輩的衣缽傳人,江公子亦曾見過,即是銀衫青輪萬兆揚萬叔叔。” 江青心中微震,已意識到這其中必包含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隱祕。 然而,他沒有插嘴,雙目凝注著全玲玲,靜待她繼續說下去。 全玲玲那長長的睫毛低垂,平靜的道:“無定飛環李老前輩,先結誠修老前輩於前,二人情感甚篤,李老前輩並曾為修老前輩生下一女,之後,便發生了絕緣洞那一幕慘劇……” 江青冷哼一聲,怒道:“那是她咎由自取,誰叫這李琰玉如此狠辣……” 全玲玲沒有辯白,僅溫柔的一笑,又道:“李老前輩死後,她留下的女兒,便由獨輪震天修老前輩撫養成人,並為其擇定吉日,下嫁于嫁于江家……但是,可憐夫婦二人,俱皆薄命,結褵不及三年,又復生下一女孩後,便已雙雙染疾病而亡……獨輪震天修老前輩,那時已年逾八旬,聞訊之下,急赴江北,為女兒辦妥身後,便滿懷淒楚的攜著外孫女趕返歸程,並含苦茹辛的扶育這位外孫女,這段日子,老少二人,的確是相依為命。 又過了兩年,終於,他亦一病不起,彌留之際,乃諄諄托孤於其唯一弟子銀衫青輪。” 江青此時若有所悟,微微沉思。 全玲玲莊容續道:“在當年,家祖與無定飛環李老前輩及獨輪震天修老前輩,交最莫逆,在這老一輩的人全然去世後,家父便專程過訪銀衫青輪萬叔叔,請他將李老前輩的孫女送至莊中居留,萬叔叔因他素來行蹤無定,再者,武林雙飛自來交往極深,因此,他使將這位苦命的女孩子送至煙霞山莊。這個女孩子,名叫金昭,今年已十九歲了,她每日切齒不忘的,便是要報復六十年前,絕緣洞那筆深仇……” 江青此刻已恍然大悟,為何銀衫青輪萬兆揚,會不顧與拜兄往日交誼,翻臉成仇的原因,他這時已對銀衫青輪起了一絲隱隱的了解與同情。 全玲玲憂戚的道:“江公子,你現可以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吧?所以,我只怕家父不肯這麼輕易與你化解呢!” 江青亦劍眉深鎖,面容黯淡…… 忽而,他毅然道:“罷了!無論如何,在下亦只有先行出莊,去穩住長離一梟及藍翼鐵騎會諸人,不論令尊對在下如何,在下亦不能為了此事,引起一場莫大爭鬥,在下義父這筆昔年恩怨,自當由在下鼎力擔當,決不能為此而演出太多流血爭紛,更不能牽累在下拜兄等人……” 全玲玲擔心的道:“江公子,你準備如何呢。” 江青倔強的一笑道:“在下出險後,將依先時決定的心意去做,若萬一不成,再由在下與那金昭當面解決此事……” 飛仙子姐妹沉默了。全玲玲在明媚的雙瞳中,閃耀著瑩瑩淚光,她衷心的希望江青勿再涉險,但是,她能勸解江青麼?她能化解這場先人的仇恨麼?她更能說出要江青獨自逃生的話麼?她不能,而且,她亦忍受不住那悠悠無期的別離之苦! 於是,她別轉頭去,不讓那激動的淚水被江青瞧見。 這時,室中的二人都滿懷心事,默默無言。 他們誰也沒有開口,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沉重與淒苦的。事實終歸是事實,它是不可避免的,是硬性的,尖銳的,並且,誰也要面對著它,因為,這硬性而尖銳的事實必將到來。 惆悵揉合著矛盾,憂戚摻雜著苦澀,這是恩與仇的衝突,情與怨的糾纏。 黑。夜終將消逝,明日定會到來,而明日,是幸運尚是乖舛,又有誰會知道呢? 江青黯然無語,凝望燈花,他心中有著太多的煩惱與鬱悶…… 全玲玲瞧著妹妹,無助的嘆息了一聲。 第二天。 丹寒樓中十分平靜,但由全楚楚帶回的消息證明,煙霞山莊內外及雙飛前後二島,皆已展開全面戒備,各處戰雲密布,人人、心緒緊張,如臨大敵。 不錯,東海長離島的威名,到底不是虛訛的,甚至連名震一方的煙霞山莊,也不敢絲毫輕視。 長離一梟未達目的,回去之後,雖然沒有明著向煙霞山莊挑戰,但深謀遠慮的飛索專諸全立,已感到事態的嚴重,下令全島嚴密戒備,他深恐長離一梟會猝然暗襲,不宣而戰! 在這緊張沉悶的氣氛中,漫長的白天,已緩緩過去,黑夜,又來臨了。 煙霞山莊及雙飛前後二島,隨處可見人影憧憧刃光閃爍,執刀荷槍的黑衣大漠,往來巡弋,沉喝號令之聲,彼起此落。 這窒息而緊迫的空氣,即使令一個感覺最遲鈍的人,也會頜悟到事態絕不簡單。 “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氛的刺激,到底是不好消受的啊! 時間在一分分的消逝,而人們在等待,在忐忑。 丹寒樓四周,仍然十分安謐,樓下,一個模樣精靈,使女裝束的少女,正倚門而立,看似眺望遠處,但其雙睛則不停的隨處流轉。 樓上的房間內,江青已穿戴舒齊,火雲衣仍舊閃耀著眩目的光彩,金色約三角形鱗片,在燈光下,更散射著懾人的精芒。 江青伸手一按背後,知道自己從未現露的兵刃“金龍奪”尚安然未動,暗囊內的“烈陽神珠”亦未遺失,他微微一笑,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 青白色的燈光,映照著江青俊朗的神態,在火雲衣適度的陪襯下,越發現出玉面朱唇瀟酒不凡,只是在那俊俏的面龐上,卻仍然透出一絲病態的紅暈,那瘦削的身軀,亦有些孱弱與虛浮。 本來,他便沒有全然痊癒啊! 全玲玲癡迷的凝注著心上人,目光中,透露看人多的贊譽與依戀。 江青略為活動了一下四肢,劍眉微皺的向左腕一瞥,又隨即移目他視。 全玲玲隨著江青輕微的動作,深沉而歉疚的道:“江公子,左腕痛麼?欸!這都是我不好,我……我……” 江甘豁然一笑,道:“無妨,全姑娘無須自責過深……其實,若不是這一劍之賜,江青與姑娘也不會……”也不會怎的,江青卻戛然不說,面龐微紅。 全玲玲心中已感到一絲甜蜜與安慰,至少,這冤家已不似以前那樣冷漠與淡然。 她羞怯的低聲道:“江公子……我……我何時可重……重見你?” 語聲如一根遊絲,是那麼輕細而不可捉摸,但是,江青卻一字不漏的聽入耳中! 房間內是這樣靜寂,靜寂得甚至連一根鏽花針墜落地上的聲息也能聽到。 江青那澄朗的星目,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全玲玲,清亮的目光,彷彿要看清她身體的每一都份,透入她心扉的最深處…… 江青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她真的愛我?她確切毫不保留的愛我?這是真的。 天啊!我為何在三年前與三年後的遭遇,會有如此天淵之別呢?輕蔑及卑視,痛苦與創傷,都遠離我而去了麼?” 全玲玲被江青率直而多熱的目光瞧得嬌羞欲滴,低頭撫弄著衣角,那一股嫵媚生姿的嬌柔之態,確實令人憐愛。 江背亦低聲道:“全姑娘,只要此次事件過去,在下僥倖不死,必有再見之日!” 全玲玲悚然一震,正待開口。 珠簾掀處,全楚楚已自外掠入。 在明亮的燈光下,映著二人凝眸相對,含情睇親的情態,全楚楚不由心中一笑,忖道:“欸!自己真不識趣,又在這種氣氛中闖入。” 但是,她此刻待要退出,已來不及! 全楚楚只有嬌憨的一笑,道:“餵!你們又在發什麼怔啊?時間差不多了!” 說著,她目光一瞥英姿煥發的江青,叫道:“喔喲!江公子,您真美!” 說到這裡,全楚楚面孔一紅,忸怩的轉過身子,掩嘴輕笑。 全玲玲白了妹妹一眼,急問道:“妹妺,外面情形如何?可有辦法送江公子離島麼?” 全楚楚有意無意的睨了江青一眼,輕望道:“莊內及前後二島皆已嚴密戒備,一片刁斗森嚴,爹爹已整日坐鎮“凌宵廳”調度,連雙掌受傷的耿叔叔亦衣不解帶的四處巡視,現在雖然情況平靜,但行動卻極不方便。” 全玲玲心中焦慮異常,她惶然道:“那麼,不是便無法可想了?” 江青眼看著全玲玲為自己那憂急之態,心中一陣激動,大聲道:“全姑娘無庸焦急,如實在無法,在下尚可硬闖出去了!” 全玲玲聞聲大驚,急道:“不,不!你毒傷尚未復原,左胸亦不能多運動,如何能冒此大險?” 全楚楚輕扶乃姐肩頭,低聲道:“姐姐,你不用著急,咱們可引帶江公子自莊後那條密徑下去,雖然難走一點,但那兒防衛比較鬆懈全玲玲微一沉思,毅然道:“亦只有如此了,若萬一被莊中人發覺,我們便幫著江公子硬闖,如闖不出去,江公子的命運,即是我的命運……” 江青與全楚楚面角激動,正待善言勸慰,全玲玲己自鏢囊中摸出一方黑色長帕來。 她雙手用力一撕,這塊長帕已分成兩片,全玲玲自己拿起一片,又將另一方遞於妹子手中。 二人將手中黑色長帕蒙在臉上,又將滿頭青絲理緊,經過這一番打扮,貿然一見,卻也不容易認出是誰來。 全玲玲與全楚楚二人,早已換好一身黑色緊身衣,這時全玲玲露在黑帕外的那雙大眼,同江青一飄,悄聲道:“江公子,咱們這就走!” 江青微微頷首,三人已輕輕出門,沿梯而下。 樓梯下,一個眉目清秀的丫環,已在等候,她一見二一人,忙趨身行近,同江青一望,又低聲道:“二位小姐,適纔大福來報,說莊後密徑下的崖底,他已準備妥了一艘小木船。” 全玲玲輕輕點頭,劫說道:“春碧,真苦了你了,關照秋紅她們,小心言行……那使女連聲應諾,又道:“大小姐,尚請謹慎,外面可十分緊張……” 全玲玲嗯了一聲,與江青、全楚楚二人,悄然出門,隱身於黑暗之中。 三人藉著房舍的陰影,與樹木花石的掩護,極為小心閃縮而行,在避過了兩撥巡行之人後,已來到一堵高牆之前。 全玲玲以指比唇,身形已如穿花蝴蝶般掠向牆下一扇便門。 全楚楚回頭向江青一瞥,悄聲道:“江公子,幸虧我和姐姐對莊中地勢熟悉異常: 否則可麻煩了!那大福辦事也十分小心,料想不會出什麼錯,他之所以如此賣力,倒並非為了我們,這小子對春碧那丫頭可癡心得很呢。” 江青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他這時覺得混身酸軟,十分疲累,但是,他儘量忍住那急促的喘息,以免雙飛仙子為他擔憂。 這時全玲玲在暗中輕輕向江青一招手,江青已與全楚楚迅速行近。 全玲玲待二人穿過便門後,又謹慎的關攏,三人已沿著一條陡斜而滑濕的小徑,向前行去。 江青行動之間,已更覺吃力,急促的喘息之聲,再也抑制不住。 全玲玲急急攙扶江青右臂,溫柔的以玉手為其拭淨額際的汗漬。 二一人緩慢而吃力的儘量尋著岩石樹木的陰影行走,江青步履十分沉重,蹣跚行來,已將大半身軀的重量,倚在全玲玲懷中。 行走間,已來至一片稀疏的樹木之前,江青腳步一個蹌踉,已踏在一片草叢之中! 他腳步始才踏下,“呼”的一聲輕響,兩片隱藏草中,帶有鋸齒的鋼頭陷阱,已驀然合攏,緊嵌在他腳踝之上! 江青驟覺腳踝之處,一陣奇痛,好似兩把尖銳的鋼針,猛然刺下一般! 他悶哼一聲,忍住那生似欲撕肌裂骨的徹心痛苦,黃豆大的汗珠,又順頰流淌。 全玲玲驚懼欲絕,悲泣一聲,急急俯身跪下,雙掌傾力,欲分開那兩片隱藏在草叢中緊合的鋼齒! 但是,這兩片緊合的鋼齒,乃是煙霞山壯特製之物,以極粗韌的機簧按裝於內,不識開啟要竅,欲想啟開,卻是極為不易! 全玲玲香汗淋漓,氣喘吁吁,玉手也勒出血來,卻仍然無法開啟! 江青咬牙強忍,身軀在簌簌而抖,雖然他知道,這鋼夾在平時斷然傷不了自己,但在目前,他又能奈何呢? 全楚楚亦急得雙手連搓,惶然俯身幫助乃姐。 正在此間…… 一個粗啞的嗓音超自林中道:“什麼人?雙飛雙島!” 全玲玲知道這是莊後伏守之人,以規定之暗號聲詢。 但是,她姐妹二人臨行匆促,卻忘了探詢暗號之問答,而且,兩島各處,暗號全然不同,加以二人師出無名,也不便回答,否則,傳至全立耳中,那還了得? 全玲玲姐妹與江青三人,正急得滿頭大汗,惶然不知所措之際,一條黑影,已自一塊高聳的巨岩後掩出,身形急撲向三人之處,口中並大叫道:“湖波粼粼。兄弟們,辛苦了,在下後莊巡行第三哨頭目趙大福!” 杯中粗啞的口音哈哈一笑道:“原來是趙大哥,倘請自便。” 語聲隨卸沉寂,那條黑影已來至全玲玲等三人身前。 暗影中,可以看出,這人身量高大,面皮微黑,生像十分純厚。 他這時向全玲玲恭身一揖,口中急促而低沉的道:“大小姐,怎麼回事,幸虧舂碧不放心,要小的在此護候……” 全玲玲輕舒一口氣,悄聲問道:“大福嗎?謝謝你。江公子被草中隱伏的“斷骨夾” 所製,你可知曉開啟之法?” 這趙大福聞言之下,急急俯下身來,伸手在那鋼夾上左右撥弄,不到片刻,又是“錚”的一聲輕向,江青驟覺足踝一松,那兩片緊合的鋼齒,已自動移開。 江青身形一幌,又勉強立穩。 趙大福站起身來,又低聲道:“大小姐,下面即將到達斷崖,斷崖下,小的已暗藏了一艘小船,尚請小心行藏,小的不能久離,就此告辭了。” 他說到這裡,又同江青一望,雙手一拱,身形已隱入土阜之中。 全玲玲扶著江青,在全楚楚引路之下,艱辛的向下行去。 不久之後,己到了一片突起的斷崖之上,湖波的激盪聲,摻合著清涼的夜風,在黑暗中微微湧迷,飄拂。 三人緩緩坐在斷崖一處隱密的石隙中,略為休憩了一刻,全玲玲低聲道:“江公子,你支持得住嗎?欸!我擔心極了。” “無妨,在下尚可勉力支撐,倒是苦了你二位姑娘了。” 全楚楚與乃姐同樣知道,江青是故意安慰她倆,其實,他此際身軀之孱弱,只恐受不了太多的勞動。 全楚楚悄聲道:“江公子,閣下別打腫臉充胖子好麼?我看你只怕快要暈過去了,還在這裡充好漢的硬挺。” 江青面色微紅,尷尬的道:“二姑娘,我……欸!可是在下如不勉力支持,又雔如何呢?這場一觸即發的殺劫,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看而不去弭息啊!” 全玲玲亦頷首道:“江公子,你說得對,但是……你負傷未愈啊!” 江青知道這是真情,只是,你叫他又怎麼說呢? 波濤聲平靜而單調的響著,深秋的夜裡,有著一絲瑟人的寒意。 三人一時俱未出聲,僅以雙眸凝視看對方,凝現著深深的湖面。 但是— 就在三人的目光始才瞥及幽黯的湖面的剎那間,皆不由悚然一震,像凍結了似的,瞪視著前面! 原來,在那黑黝沉寂的湖面上,這時茫然閃燃起點點亮光,有若銀河群星,閃爍生輝,以極快的速度,同 飛前後兩島飄至! 這無數閃爍生輝的亮光,為數何止千百,而且向雙飛島閃來的形勢,竟似是包圍之態! 江青心頭一震,運目凝望,只見那每點亮光之下,都好似有著一艘梭形小舟,舟上似乎尚有人影閃縮他在心中急速一想,已恍然悟道:“二位姑娘,這好似東海長離島的梭船!” 全楚楚亦驚呼道:“不錯,丹陽湖沿岸漁船,已由家父下令,一律封閉,且更有本島三艘黑蛟船連番巡弋全湖,來人不但眾多,更能瞞過黑蛟船嚴密巡視,這除了深熟水面情態的東海長離島之外,還會有什麼人呢?” 江青全身一冷,焦急道:“這如何是好?看情形,長離一梟已預備大開殺戒了,欸! 他真是為了我而如此大興干戈麼?” 全玲玲雖然緊張慌亂,但仍能把持得住,語聲微顫的道:“這一定是東海長離島人,只有他們熟悉水性,且隨身攜帶皮囊梭船,不須憑藉本湖船隻,否則,如此多人,如何能在沿岸弟兄嚴密巡視之下,潛近本島?照這些梭船行駛速度看來,最多只要半盞茶時光,便能逼近島上!” 江青一時驚急交加,他深恐長離一梟別有所圖,卻藉自己之事而掀起一場血戰,如此,則他日後可要備受責難了。 正在三人束手無策的當兒,雙飛前島之上,已驀然飛起三只血紅的火焰信號,隨著這三道火焰信號的升起,煙霞山莊之內,亦爆起一溜三彩繽紛的火箭。 全玲玲急促的道:“前島已發出緊急訊號,莊中的火箭,乃是指令全島準備迎戰!” 果然,就在全玲玲的語聲始住之際,緊促而急密的鏍聲已隱隱傳來,但是,煙霞山莊方面,雖然緊張無比,卻絲毫不顯慌亂,鑼聲急響,旗火紛飛中,竟然見不到任何一個人影! 江青不由暗暗欽佩煙霞山莊平日訓練部屬之嚴,紀律之明,只此一端,已非一般武林草莽所能比擬! 這時,煙霞山莊之內,又飛起一綠一黃兩道火箭,急促的鑼聲已戛然停止,周遭又已恢復一片岑寂。 全玲玲十分不安的道:“莊中發出信號,召回巡行湖中的黑蛟船截擊來人,只怕已為時過晚。欸!值此多事之秋,爹爹如何能內外兼顧呢?” 江青深深了解全玲玲此時的心情,他暗嘆一聲,緩緩立起身來。 全玲玲驚問道:“江公子,你……你要做什麼?” 江青毅然道:“為了阻止這次血戰,在下只有復回煙霞山莊,尋著令尊前往謁見長離一梟,坦誠敘明在下心意,或可抑止這即將發生的殺劫……” 全玲玲左右為難,惶亂的道:“江公子,這不是等於自投羅網嗎?爹爹他老人家一向剛愎自用,但是……” 江青全身機伶伶的一顫,望著全楚楚暗影中的面孔,全楚楚那豔麗慧黠的面龐上,正浮現出一絲少見的淒然。 全玲玲急急問道:“妹妹,有何所見?” 全楚楚一指斷崖右側,俯臨的一片嵯峨不齊的礁石,淡淡說道:“長離一梟果然厲害無比,他這聲東擊西之計,只怕連爹爹地無法逆料!” 江青與全玲玲二人,順著全楚楚的手指望去,只見在那片險惡而滑濕的礁石上,正有數十條黑影如飛般上下鼠躣,身手之俐落迅速,絕不在武林一流高手之下! 而這時,湖面上移至的點點亮光,隔著雙飛兩島,尚有百餘丈的距離。 |
第34章 環島之戰
江青一嘆,暗忖道:“長離一梟真是奇材,只憑這心計之工,已不愧為海上稱尊的人物!” 全楚楚這時一瞥江青,向乃姐道:“姐姐,我們是否應該阻止他們?並警告莊中樁卡?” 全楚楚此言之中,含意頗深,因為,她知道長離島之人,所以大舉侵犯雙飛島,不論其企圖何在,表面總是為了江青,亦就是說,長離島是站在江青一面。但是,煙霞山莊乃是她姐妹二人自以生長之處,更是她們祖先心血所創及雙親終身所守的基業,祖上的威望,骨肉的親情,到底與魂縈夢系祈求的摯心所屬之人,孰深孰淺? 這是情感的矛盾,難以抉擇的事實啊! 忽而,江青斷然道:“二位姑娘可迅速警告貴莊諸人,這是為了親情,在下即刻去勸止長離島方面來犯人馬,這乃是為了消弭一場殺劫,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行動!” 全玲玲正在猶豫,江青己身形如閃電般掠出,搖幌不穩的向斷崖右側躍去! 全玲玲悲戚的叫了一聲:“江公子……” 全楚楚已一扶姐姐肩頭,急惶的道:“姐姐,江公子說得對,我們不能再遲疑了,這樣,咱們已對得起江公子,也對得起爹娘!” 全玲玲目蘊淚光,咬牙頷首。 全楚楚猝然轉身,隨著她身形的轉動,一溜紅色火焰,已凌空飛起十餘丈之高! 此刻,江青勉強壓制胸口血氣的翻湧,踉蹌奔出一段突凹不平的山路,他抬頭望著空中爆發的紅色火焰,心頭的沉重微微一輕,最少,他已協助了兩個對自己有恩的少女,不至於落個背叛父母之惡名! 他急促的喘息著向崖下望去,只見那數十條自湖面潛入,奔掠甚急的黑影,亦好似被這突然升起的火箭訊號驚得一窒,但是,隨即又呼嘯一聲,如飛而至。 江青靜靜的挺立不動,夜風拂動看他那身鮮豔奪目的火雲衣,神態在靜默中,又有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他凝眸注視看崖底飛快逼近的幢幢黑影,心頭在急驟的跳動。 忽然 一聲聲沉喝起處,崖底的黑影中,已有五六條拔空而起,電掣般落在崖頂! 黑暗中,江青可以看出,這領先之人,赫然是一個身材矮胖的白麵無髯老者!這白麵老人身形始落,抬頭看見靜立崖頂不動的江青,亦不由悚然一震,他正在疑惑煙霞山莊方面,怎會如此快速便有援兵趕到?老人身後的一名灰衣虯髯大漠,已冷叱一聲,疾揮手中精光閃耀的兩只“分水刺”,如狂風般撲向江青! 江青尚未及開口說話,虯髯大漢雙臂振處,已快逾閃電也似,單腳倏起,蹴向江青丹田要穴! 此人出手凌厲狠辣,功力更是精純無比! 江青無奈之下,身形茫然暴轉,狂飆舞處,已於頃刻之間還攻一十三掌! 這正是長離絕學 七旋斬! 虯髯大漢口中驚噫一聲,身形已被逼退三步! 白麵老人亦在江青身形轉動之際,發現了他身上所著的“火雲衣”! 這白麵老者倏然大喝一聲道:“南遊住手,且待老夫問他一言!” 那名叫南遊的虯髯大漢,聞言之下,果然已停手退至一邊。 江青雖然僅略一還擊,但已覺心頭作悶,氣喘急促,他急忙穩定心神,暗暗調息。 白麵老者踏前一步,聲如洪鐘般道:“尊駕高姓大名,可否見示?” 江青微微一笑,緩聲道:“在下江青,閣下等可是長離島屬下?” 白麵老人臉上神色忽然轉為驚喜,他笑呵呵的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火雲邪者江大俠即是尊駕,敝島島主對尊駕器重異常,陰陽崖一別三載,更是懸念不已,如此一來,倒免去吾等不少手腳。” 江青急道:“在下有一疑問,未知是否問得?” 白麵老者笑道:“老夫海天星紀雷,江大俠有所賜詢,但請示明!” 江青雙目一瞥四周,輕聲道:“長離一梟衛島主是否亦已來此?貴島此次大舉進襲煙霞山莊,末知是否為了在下被困之事?” 海天星紀雷聞言一怔,說道:“自然全是為了尊駕之故,難道尊駕尚不知曉?敝島島主對煙霞山莊全老兒狂傲跋扈之態,亦深感不滿,正好藉此給他一次教訓,亦教全老兒知道天下之大,非煙霞山莊可以橫行!” 江青有些焦慮的道:“紀大俠,衛老前輩對在下如此眷顧,深令在下愧感,但是,為了在下一人之事,卻累使貴島各位如此勞師動眾,在下至覺不安,目前在下已經脫險,能否請紀大俠盡速稟報衛前輩,請其下令停止此次攻擊?否則,如雙方一旦發生人命傷亡,則更令在下愧對各位美意了。” 海天星紀雷微一沉吟道:“江大俠此意甚佳,只是敝島島主既已決定之計劃,自來不容更改,此次雖然主因是為了江大俠遭困之故,但島主另外亦想藉此給全老兒一次警惕。如今江大俠既然脫險,乃最好不過,老夫將盡速傳報島主知悉,一切決定,尚待島主諭令,老夫目下對江大俠提議,卻是歉難遵照,長離島諭令如山,行動配合更不能自作主張。此點,想江大俠定能諒宥老夫,這身不由主之苦衷!”海天星紀雷這一番話,說得江青吶吶不能再置一詞,他焦慮之下,面色逐漸變得慘白。 紀雷這時向那身後的虯髯大漠道:“南遊,你即率本旗屬下進襲煙霞山莊後莊,但江大俠已經脫險,吾等可儘量少傷人命,入莊與各路人馬會合後,便即刻著手搜尋江大俠陷落莊內各友,老夫將與江大俠一會島主後,即刻趕去!” 虯髯大漢轟諾一聲,已帶領身後為數約有三十餘名的彪形大漢,紛紛縱身向高處撲去。 紀雷待眾人身形逝去之後,已揚手向空中發出三枚圓球狀的對象! 這三枚圓球狀的對象飛昇空中十五丈左右,已“蓬,蓬”連聲的爆開,閃射出一朵朵光耀透明的銀芒來! 此刻,湖面上的點點浮光梭舟,亦已靠近島岸,一片震天的殺喊之聲,已驀而響起,在這深夜之中,顯得淒厲恐怖無比! 於是,雙飛兩島前後的四周,已在瞬息間凌空升起無數朵晶瑩光亮的銀球,有些更自煙霞山莊內升起,朵朵的銀芒,在夜空中閃耀生光,有如無數顆明亮的巨星! 這即是說,長離島方面進襲之人,已全然潛入雙飛島及煙霞山莊之內,而且已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鑼聲又急促的響起,煙霞山莊方面的火旗信號亦不斷爆飛,兵刃閃耀,殺喊之聲不絕於耳,一場血戰,已經展開了! 海天星紀雷向江青一笑道:“江大俠,尊駕目前想更能諒宥老夫苦衷,尊駕亦曾親見,本島此次行動,各路人手俱已嚴密配合,如老夫一旦下令屬下各人停止行動,則不啻自動將此次計劃癱瘓了一環,因此便可能促使整個戰局陷於不利,況且即是老夫下令所屬停止攻擊,而其它各路亦不會因而罷手,如此一來,非但未能如尊駕之意,反而將使敝島蒙受重大傷亡,江大俠不知以老夫之言為然否?” 江青強顏一笑,未置可否,心中卻忖道:“這老兒不該叫海天星,應該稱為通天星才對!” 這時,海天星紀雷又道:“江大俠,此次行動,敵明我暗,吾方勝利已可預言,你看,湖面的千百梭舟,其實僅有不足百人在暗裡操縱而已,梭舟之上,多為稻草之人,而再以琉璃罩燈凌亂對方視覺,渙其軍心,我方主力,早已暗中潛登兩島各處,此全為敝島島主之縝密策劃,實可謂天衣無縫了……” 江青暗中為煙霞山莊嘆息,一面又對長離一梟如此奇才欽羨不已。 海天星紀雷更是神色興奮得意,誠懇現出對其島主之深敬仰慕。 江青對自己此次未能挽回這場殺劫,感到由衷的內疚與自責,他一言不發,黯然垂首無語。 忽然,黑暗中隱隱響起一片叱喝之聲,接看又是數聲慘叫,兩條人影,以驚世駭俗的身法,向二人立身之處掠到! 海天星紀雷沉聲說道:“江大俠,敝島島主與孟旗主到了。” 江青頷首不言,頃刻間,兩條人影,已掠到二人身前!領先之人,儒衫飄拂,玉面朱唇,神態在瀟灑中帶看冷竣,果然正是江青睽違已久的長離一梟衛西!衛西身後一人,年約六旬,身材瘦小,面孔乾癟無肉,有如骷髏,但是膚色卻異常蒼白。江青知道,此人必是那白骷髏孟化平了!長離一梟衛西,身形飄落于江青跟前,驚異而迷惑的向江青面孔上,細細打量著。 江青沉聲開口道:“在下江青,三年以還,末聆前輩教誨,實是揣慕仰念之極。” 江青語聲一出,長離一衛西已清朗的大笑起來,他急急向前兩步,緊握著江青雙手,略為激動的道:“娃娃,果然是你,呵呵……老夫幾乎不敢認識你了,你容貌何時改變的?娃娃,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三年未見,你竟出落得如此英俊,名聲之大,竟已不遜於老夫了。” 衛西這激動之狀,不由使白骷髏孟化平及海天星紀雷深深驚異了,他們自有記憶以來,尚從未見過長離一梟如此真情洋溢過! 其實,衛西遠在三年前,於陰陽崖底之時,已對江青深深喜愛了,但是,他在當時,卻為了“紫龍秘穴”奇寶之事,對江青施展了一點小詭謀,而使江青在眾多高手環伺之下,墜入峭壁巖洞之內,生死不明。衛西自那次事件以後,便一直耿耿於心,深疚不安,他一直為了自己生生斷送了一個大有可為的青年,而時刻自責著。 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奇異的地方,當一個人為了眼前一件重大的利益時,他往往便會忽略了其它的愛悅,甚之,別人的生命前途;但是,當他一無所得後,他對以前虛幻的利慾便會感到極其可笑與幼稚;而更會連帶的回憶起那自己原來摯心喜悅之事來。 衛西便是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懷著對江青深刻的歉疚,但是,當他在三年之後,聽到中原武林中傳出的“火雲邪者”江青之名時,他便大大的驚異了。衛西原來不相信這新近揚名江湖的火雲邪者,便是三年前墜入崖洞的江青,因為,傳揚中的火雲邪者,不但容貌英俊無倫,武功更是高絕,這與三年前衛西在陰陽崖底所見的那個武功平庸,容貌奇醜的江青,該有多大的分野呢?但是事後的證明,這近日崛起的火雲邪者江青,非但承認是昔年邪神義子,而更時常以長離絕學—七旋斬應敵! 長離一梟聞訊之下,驚喜無已,他一面急速遣人進入中土採尋詳情,自己亦匆匆起程,隨後趕至。 於是,經長離島龐大的人力及威勢探查之下,已證明了今日揚名武林的火雲邪者江青,正是長離一梟昔年在陰陽崖底傳其絕技,又誤墬崖洞,以致生死不明的那個醜孩子! 江青的一切行動,皆已在長離島眼線注視之下,因此,他近日發生之事,衛西亦十分清楚,故便有長離一梟為江青遭困之事,公然出面拜莊索人的一幕。 長離一梟衛西,尋找江青之意,是十分純厚而且真摯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江青會有如此深厚的喜愛?他視江青如自己的幼弟子姪,他對江青有著一股誠摯的情感了,這對長離一梟孤僻冷傲的性格來說,只能解釋做一個“緣”字! 目前,他對江青昔日所得的寶物!已不存有絲毫企圖,﹝自然,這些寶物早已屬別人所有,即使他偶而起得之想法,亦不過只是空中樓閣,罷了,這原是人之常情啊!﹞現在他所有的,可以說全是一腔濃如醇醪的情感。 這時,江青亦感動的道:“衛前輩,承蒙你老人家抬愛,在下實于心有愧,前輩數度照拂在下,此恩尚未報還,卻復更累前輩為在下困落煙霞山莊之事,再度奔勞。” 長離一梟衛西微笑著一擺手道:“小兄弟,你不要再提前事,欸!想起來倒令老夫汗顏無已,其實,那次老夫若略盡棉力,便不會令你吃那多苦頭。” 衛西從“娃娃”的稱呼,變為“小兄弟”,不但使白骷髏孟化平與海天星紀雷大感意外,連江青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因為,長離一梟到底是威震江湖數十年的成名人物啊! 江青正吶吶不知所答,長離一梟又笑道:“小兄弟,你在煙霞山莊內吃了不少苦頭吧?不要緊,這些小子全是以陰詭手段玩人的鬼域之輩,這並不算丟人,看老夫連本帶利的討還!” 江青已自長離一梟真摯純直的目光中,領悟了這一代梟雄由衷的情感,他十分激動的道:“衛前輩對在下如此愛護,在下將刻骨銘心永世難忘,但是,為了在下一人,卻造成如此眾大殺劫,深令在下不安。在下如今有一要求,便是請衛前輩即時諭令貴島諸人停手,以免造成重大死傷!” 長離一梟微怔,隨即呵呵笑道:“好兄弟,你心腸真是太善良了,給這些鼠輩一次教訓,一來殺殺他們的狂傲,再則為你一出心中怨氣不好麼?哈哈!須知闖盪江湖,第一是要提得起、放得下,切不可存有婦人之仁。” 江青正待答話,驀然一朵紫紅色的彩球,已如正月花炮般飛至空中! 長離一梟等人急急抬頭望去,面上神色已微微一變! 海天星紀雷失聲道:“不好,第三路進攻人馬,已逢有嚴重阻礙,且恐有重大傷亡!” 紀雷話聲未已,又有一團紫紅色的彩球在空中爆裂! 長離一梟面色驟寒,有如嚴霜,他唇角之上,已浮起那慣見的奇特而殘酷的微笑。 白骷髏孟化平及海天星紀雷一見長離一梟此狀,俱不由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長離一梟冷冰冰的一笑道:“紀旗主立赴第二路屬下之處調度一切,師弟與老夫等直撲第三路進攻之處一查,看看煙霞山莊又有什麼厲害人物出來發威!” 衛西一言甫已,海天星紀雷已答應一聲,縱身自去。 衛西又向江青一招手,身形已領先飄起。 江青尚不放過最後努力,他強自咬牙硬撐,掠身而起,緊緊跟著二人身後,他已暗自決定,縱使不能阻止這場血戰,也要盡力設法減少它的傷亡至最低限度。 長離一梟身形輕飄得有如一片毫無重量的棉絮,每次起落,皆達七丈之遙,他身後的白骷髏孟化平,亦僅隔三尺的緊緊跟隨。 江青這時勉強提聚一口真氣,身形搖幌的傾力奔掠,卻亦能在短時間內,不致落後太遠。 長離一梟奔去的方向,正是煙霞山莊的正門之處,三條人影在陡斜崎嶇的坡路上,若流星掠空般倏起倏落,稍現即逝,有若三縷不可捉摸的輕煙。 遠處隱約的殺喊之聲,摻合在狂呼厲吼的雜亂聲中,兵刃的碰擊聲,混雜看淒怖的慘號,組成一片令人震悚的樂曲。 此刻,三人已經望見煙霞山莊敞開的大門,門前火把通明,人影縱橫,驚叱厲喝之聲,更加清楚。 長離一梟面上一片漠然之色,好似這眼前的淒烈激戰,與他毫無些微關係似的。 三人身形有如電掣般轉過那高大的莊牆,已來至正門之側。 長離一梟冷笑一聲,揚手間已將兩名衝來的黑衣大漠震出尋丈之外! 江青倚在牆角,喘不成聲的急速呼吸著,他毒創末愈的身體,經過這一段激烈的奔跑後,早已支持不住,但是,江青寧願現在受苦,也不肯於此時示弱。 他一面沙啞咳嗽看,目光卻向四周急急環掃,只見寒光閃閃,鮮血迸濺,身看灰黑兩色衣衫的武士們,正個個怒目切齒,形似瘋狂般向對手猛烈攻擊,這時,人性與靈智已不復存在,兩方之人,目之所視,心之所思,全是一個“殺”字,血淋淋的“殺”字啊! 莊門前那條脫迤邐的石階,已倒臥看不少身灰衣或黑衣的屍體,殘臂缺肢,血漬斑斑,死狀好不淒慘長離一梟揚掌震斃兩名敵人之後,已回首瞧見江青那衰頹脫力之狀,他面色微微一悚,身形翩然掠回江青盡力壓制胸腹間痛苦的灼熱,望著長離一梟苦笑一聲。 長離一梟衛西關切的道:“小兄弟,你可有不適麼?怎的氣色如此灰敗?” 江青啞聲道:“不妨,在下僅是受了點毒傷,現在已大致恢復。” 長離一梟急促的道:“啊!你已受傷在身,為何不早對老夫言明?傷後之軀,焉能做那激烈行動?” 長離一梟正說到這裡,斜刺裡人影急閃,一個年約五旬的灰衣老者已掠身而到。 這老者肩頭鮮血如湧,面色慘白,他身形一到,已顫聲向長離一梟道:“島主果然親身而至,本路屬下傷亡已極為慘重!” 長離一梟絕不為周遭的激戰所驚動,他微微一哂道:“熊貝,鎮定一些,對方有什麼人出面堵截?本島諸人損傷如何?” 這叫熊貝的枯瘦老者,出掌擊落了一枚暗中飛到面前的鏢,喘息著道:“本路人馬按照計劃,攻至煙霞山莊之正門後,對方已由銀衫青輪萬兆揚率領身手不弱之大漢百餘人衝出截擊,一場激戰之下,本路人馬已傷亡小半,倪副旗主亦在銀衫青輪掌中殞命!” 長離一梟面色倏寒,目光炯然瞥掃鬥場,果然已發現在混亂的激戰人群中,有一個身看銀袍的威猛大漢,正揮動手中一柄奇形輪狀兵器,將長離島諸人逼得招架不迭,步步潰退,而與他正面交手約兩名灰衣壯士,亦左支右絀,狼狽之極! 長離一梟冷然回首道:“師弟,你即去協助本島諸人,務須於炷香時刻之內攻入正門,否則已經潛人的各路人馬不能會合,便有誤事之慮!” 一直靜立牆角陰影之處,默默無言的白骷髏孟化平,這時微一頷首,發出一陣有如夜梟般的刺耳長笑,身形已倏而飛起,撲向正揮輪激戰的銀衫青輪萬兆揚而至! 那叫熊貝的老者,亦向長離一梟微一躬身,復又衝入戰圈! 江青暗自一嘆,語聲沙啞的道:“衛前輩,在下之意最好能設法停止殘殺,以免死傷人命太多……” 衛西唇角又浮起那一絲奇異的微笑,他和聲道:“小兄弟,老夫亦並不願殺生過多,但是,你看目前的情勢,能喝止任何一方住手麼?我不殺人,只怕入必殺我!” 江青嗒然無語,他也看得出來,如今雙方之人,皆已喪失理智,即便衛西下令長離島諸人停手,而煙霞山莊方面亦必不肯適時罷休,大有乘隙衝上的可能,如此一來,不是更等於促使長離島諸人束手就戮麼?殺伐是殘酷的,而世間的一切事情,亦非如此簡易與單純啊! 這時,功力高絕的白骷髏孟化平加入鬥場,敵住銀衫青輪之後,無異已為長離島方面加入一支強大的生力軍,身著灰衣的長離島壯士,個個精神抖擻,豪氣突生,殺聲震天的傾力反攻而上! 煙霞山莊諸人,自銀衫青輪萬兆揚被白骷髏牽制之後,威勢已自大減,在長離島部眾強力反攻之下,已紛紛潰退,死傷累累! 長離一梟冷漠的一笑,低聲道:“小兄弟,老夫若動手收拾他們,實是易如反掌。 嘿嘿!只是煙霞山莊這些角色,尚不配老夫親自出手!” 江青艱辛的一笑,忽然極為莊重的道:“衛前輩,請答允在下,看在在下份上,盡前輩之力,減少傷亡於最低限度!” 長離一梟長眉微皺,隨又一笑道:“小兄弟,煙霞山莊中,可有你懷念的事物?” 江青不料衛西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不由面孔一熱、吶吶不能做答。 衛西灑脫的笑道:“也罷,老夫便答應於你……” 隨著長離一梟的話聲,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起處,長離島方面的人馬已突破了煙霞山莊所設防線,蜂湧衝入莊門之內! 銀衫青輪狂吼連聲,欲待躍身截擊,卻又被白骷髏孟化平手中的一條奇形骷髏鞭纏得無法分身,空自厲吼不停,大有楚霸王面對烏江無可奈何之概! 白骷髏孟化平功力深奧怪異無倫,出手之間,招術之奇詭辛辣,更是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他雖僅一條獨臂,但在銀衫青輪萬兆揚心神不屬之際,卻毫無不敵之狀! 只見輪影翻飛,連衡不絕,鞭如長蛇,伸縮卷掃,兩條人影電掣般左閃右掠,在尖銳如削的勁氣中,相互做著殊死惡鬥! 長離一梟衛西伸手一挽江青左臂,面含微笑的踏過遍地死屍,緩步向煙霞山莊大門行近,看也不看銀衫青輪與白骷髏那慘厲的拼鬥。 衛西行入正門之後,面孔上露出一絲卑夷的嗤笑,輕聲道:“哼!昨夜老夫以禮相見,全老兒卻不識抬舉,今夜麼,便叫你知道長離一梟是不輕易容人卑視的。兩次進門,也叫全立知道兩種不同的滋味!” 江青腦中一片混亂,默默的隨著長離一梟往煙霞山莊之內行去。 這時,煙霞山莊之內,金鐵夾擊之聲不絕,人影幢幢,往返迫殺,更有幾處冒起熊熊的火苗,形勢零亂已極! 二人又急步經過了幾簇交戰的人群,已來至江青等人首次來過的那所大廳之前。 大麻石的台階上,已倒斃著十數具死狀至慘的屍體,個個腹裂腸流,鮮血遍地,令人不忍目睹。 江青才登上石階,已看見大廳內外早已亂成一片,無數人正在拼力死鬥著,厲叱慘號之聲時而可聞。 長離一梟挽著江背,身形閃動間,已避過數次刀劍砍戮之危,掠至大廳門前。衛西冷傲之極的一笑,單掌揮掃間,已將一名煙霞山莊的頭目震飛廳外,滿口鮮血的死於就地! 江青環目向廳中激戰之人一望,不由臉色大變,原來,在五名身手高強,神色冷酷的灰衣大漢環攻之下,披頭散髮,力敵不退的那人,竟是雙飛仙子之一—全楚楚! 在大廳的另一個角落,虎口受傷未愈的入雲神槍耿忠,亦赫然在海天星紀雷的狂猛掌勢下,左閃右躲,首尾難應! 江青正待說話,大廳外人影一閃,兩聲長號起處,二名灰衣大漢已滿嘴鮮血狂噴的倒斃地下! 長離一梟唇角緊閉,目光一瞥,已發覺這衝入廳中之人,竟是一個身材高大,腰圍虎皮的披發怪人! 此人江青識得,正是那蠻荒怪客,虎魄魯木! 虎魄魯木舊傷未復,此刻面孔鐵青,氣喘如牛,滿身血漬的撲向圍攻全楚楚的五名長離島人而去! 他身形始到,驀然掌腿齊幌,有如百足巨蜈,踢掃疾劈而出! 五名灰衣大漢中,有兩人厲喝一聲,手中砍山刀倏展,已戮向虎魄魯木肩頭胸前! 魯木形似瘋狂般淒厲一笑,左掌硬自封出,右掌卻閃電般抓向對方! 血光突現,接著便是一聲慘叫,一名灰衣大漢,已被魯木鐵掌將胸前抓成一個血洞,腸腑隨流而出,但是他手中兵刃,亦已實實劈在魯木肩頭之上! 另一個灰衣大漢的手中砍山刀,竟在虎魄魯木挺臂一架之下,震裂虎口,兵器脫手飛出,他不由深深為對方這不要命的打法所驚懼,全身一顫,急然後退! 但是,虎魄魯木卻狂笑一聲,不管肩頭熱血如湧,雙腿倏起,已連踢出十一腳! 那名灰衣大漢退避不及,吃他在小腹胸口連連蹴中三腳,身軀凌空飛起,又慘號半聲,摔落地上,寂然不動! 這時,全楚楚散發披面,尖厲一叫,手中“龍翔劍”幻成一道寒茫,頃刻間剌出九劍,一名灰衣大漢心神一疏,已吃她透胸一劍穿過! 餘下的兩名灰衣大漢,不由目眥皆裂,狂吼一聲,已拼力猛攻而上! 這些事情發生極快,僅在剎那之間,而虎魄魯木,又已怒叫不停的向大廳之內,其它長離島諸人撲去! 適纔那圍攻全楚楚約五名灰衣大漢,身手極為不弱,乃是長離島“鐵血旗”下護旗弟子,號稱“白沙黑五友”,他們合攻雙飛仙子全楚楚,眼看已快得勝,卻不料虎魄魯木突如其來,以致使“白沙黑五友”橫死三人,更令整個局面失利! 這時,虎魄魯木宛似虎入羊群,一陣衝殺,已將長離島一面殺死七人! 魯木滿身浴血,厲笑不息,又衝至入雲神槍耿忠身旁,合力攻擊海天星紀雷!海天星紀雷功力深沉無比,為人更是鎮定逾恆,他這時毫不慌張,沉著應戰,掌勢起如層層波濤,勁力橫溢,連綿不絕,瞬息間已與耿、魯二人,鬥在一處! 長離一梟冷酷的卓立廳底角,望著虎魄魯木那跡近瘋狂的神態,雙眸中殺洩頓現! 江青有意為全楚楚解圍,卻又一時不知如何啟口,他焦急的在腦中思忖著辦法,目光卻不時飄向鬥場。 長離一梟冷然道:“小兄弟,那腰圍虎皮的蠻子,今日便是他壽終正寢之時。嘿嘿! 他連斃老夫屬下九人,老夫要他一命,已是太便宜了!” 江青急急說道:“前輩,這人……” 長離一梟不待江青將話說完,身形已有如空中流星,飆然射曳而出,幾乎不及人們的眨眼之間,已閃到虎魄魯木身前! 虎魄魯木猶自狂笑一聲,展出“蜈蚣掌”法,疾若狂飆般攻向身前的長離一梟! 長離一梟肅殺之極的一笑,身形側閃,冷然道:“蠻子,你到了地府黃泉,也應該記住,是我長離一梟取了你的狗命!” 虎魄魯木怒罵一聲,又待奮身撲上! 長離磋一梟驀茫然厲喝一聲,身形有如大海旋渦般,呼轟迴轉,旋動中,連出十七腿二十一掌,罡氣排湧,窒人呼吸,有若萬山巨浪,漫天而到! 這正是長離一梟的不之秘……七旋斬! 虎魄魯木但覺掌山腿形,有若天羅地網,挾著山崩海嘯的威湧到,找不出一絲空隙,尋不到任何一寸沒有勁力充斥的空間! 魯木狂號連聲,口鼻被勁風逼窒得微滲血絲,他迎出的雙掌,已在剎那間“劈啦” 折斷! 長離一梟衛西貫足全身真力于掌腿之中,出手之下,決不留情,魯木腕骨一折,他已厲笑一聲,“波來波去”、“海流循環”、“再起忽落”七旋斬中凌厲絕招,已連續使出! 於是,慘叫聲混合著骨骼的碎裂聲響起,虎魄魯木頭顱及胸前的骨骼已全被長離一梟震成粉碎,血肉模糊的跌出兩丈之外! 入雲神槍睹狀之下,不由肝腸寸斷,痛不欲生,但他目前在海天星紀雷的攻勢之下,亦是自身難保,岌岌可危! 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際,海天星紀雷已沉喝一聲,右掌“錯脈手”扣向耿忠肩骨,左掌並攏“削波斬”劈向對方脅下,雙腿急出,連環腿掃向耿忠下盤! 耿忠驟覺勁風自四面八方襲來,欲待躲閃,卻已不及! 他雙目怒突欲出,喉頭一陣暗響,手中一對沉重銀槍,已驀而幻化成千條銀虹,刺向海天星紀雷! 風勁、光寒,身閃、血濺,入雲神槍耿忠一聲悶叫,肋骨被紀雷生生劈斷三根,身軀更被踢翻五尺! 但是,他臨危使出的那招“寒虹卷雲”,亦在海天星紀雷大腿之上,劃破一道三寸血槽! 長離一梟早已掠回江青身旁,他深恐自己痛愛的這位年輕人會有失誤。 這時,他淡漠的向海天星紀雷一瞥,沉聲道:“紀旗主,留此人一命,你自己包紮傷勢後,即往莊後察視!” 海天星紀雷宏聲笑道:“遵令,本旗主傷不礙事,這就領諭前去!” 說罷,紀雷微一招手,已率領廳中十餘名灰衣大漢,向外掠出! 此刻,寬宏的大廳之內,僅有兩撥技人仍在拼鬥,一撥是為數約有七八人的煙霞山莊人馬,正與數目相等的長離島屬下在激戰,另一撥,便是雙飛仙子全楚楚力敵“白沙黑五友”僅存的二人! 江青望看全楚楚那淒厲之狀,如她目前已是“強弩之末”了,看她那氣喘咻咻的形態,及逐漸遲緩的身手,顯已不能再支持多久! 江青一面為全楚楚擔憂,心中卻更懸念其姐全玲玲的安危,他這時已顧不得可能會引起長離一梟的不快,鋼牙一咬,便張口欲言。 |
第35章 血雨柔情
正在江青欲出口為全楚楚解圍之際,與全楚楚交手的“白沙黑五友”二人,已驀而狂吼一聲,刀光突盛,若匹練般卷向敵人全身要害! 全楚楚慘笑一聲,“龍翔劍”疾迎而上,左掌亦猛揮而出! 但是,那“白沙黑五友”僅存的兩人,好似已將生命豁出去了,其中之一竟毫不躲閃,任那鋒利無匹的寶劍洞穿肩頭,但是,另外那名灰衣大漢卻在避過全楚楚一掌後,刀光如雪的削向全楚楚背後! 江青見狀之下,悲喝一聲,已傾力向前奔去,於千鈞一髮中,以左手硬抓向那劈向全楚楚背脊的沉重砍山刀! 他手掌與那鋒利的刀刃接觸時,已被深深割裂至骨,饒是如此,這柄沉重的砍山刀後部刀口,亦已在全楚楚的背後劃破了一條淺淺的血口! 另一名已經受傷的灰衣大漢睹狀之下,想也不想,咬牙硬撐,奮力揮刀斬向江青腰際! 江青若平時,這砍山刀便是劈在他身上,亦無法傷他分毫,但是他此刻毒傷未愈,加以連夜奔勞,根本無法運氣抗拒! 寒光一閃,那鋒利的刀刃,已沾著江青火雲衣之上! 正在此時 人形倏幌,有如電光石火,兩名灰衣大漢的手中兵刃已被人劈手奪去,那人手掌急揚,“劈啪”連聲的聒了二人兩記耳光! 這兩名灰衣大漢勃然大怒,目光瞥處,卻嚇得一咚嗦,不敢出言。 原來,這掠身而到之人,正是長離一梟衛西! 兩名灰衣大漢,正自滿頭霧水,摸不透自己島主為何忽然幫助敵人起來,長離一梟已大罵道:“瞎了眼的狗才,怎麼連火雲邪者江老弟也砍了起來?你們都不想活了?” 二人急急向江青一望,滿面惶恐的顫聲道:“啟稟島主,小的情急之下,不知乃是江大俠突臨,萬死之罪,尚乞島主饒恕!” 長離一梟目光一瞥江青左掌深可見骨的創口,冷冷一笑道:“念在你二人對本島薄有苦勞,死罪可恕,活罪難免,待老夫回去後處置你等!” 這二人正滿面驚懼,江青已虛弱的道:“衛前輩,這二位兄台並非有意,尚請看於在下薄面,莫予深究!” 長離一梟憐惜的向江青一笑,轉首道:“也罷!既然江老弟出面說情,老夫便饒他二人一次,你們還不快些叩謝江大俠饒命之恩麼?” 兩名灰衣大漢,任身上鮮血直流,已跪在地下向江青叩謝起來。 江青衰頹的踉蹌而上,急急將二人扶起,口中連道不敢。 長離一梟毫無情感的道:“好了,你二人將身上傷勢包紮妥當,可先行退出莊外休息。” 兩人恭謹的答應一聲,已轉身自去。 江青這時顧不得手上傷勢,急急俯下身去,將已脫力昏倒的全楚楚抱于懷中。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小兄弟,難怪你一直為煙霞山莊說好話,呵呵,老夫幾乎忘了,全立還有兩個美麗的女兒……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錯,不錯。” 江青蒼白的面孔上,浮起一絲紅暈,他窘迫的道:“前輩切莫誤會,雙飛仙子曾有恩於在下,在下身受毒傷之後,若非二位姑娘冒險相救,只怕在下早已命喪黃泉了!” 長離一梟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吾等可要好生照拂於她……這樣吧,且先將這位姑娘安置於大廳之內,由老夫指定人手在此守護,你可隨老夫往四周一觀,也可趁便解決一切問題!” 江青知道,長離一梟所指的問題,乃是指他與飛索專諸全立之間的恩怨而言,更包含有失陷“再世牢”中的拜兄弟等人之事。 他微微頷首,已將全楚楚安放在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之上。 長離一梟又親手為江青左手傷勢敷藥包紮,而這時,大廳內的戰事已完全平息e長離島方面尚有四名灰衣大漢,正在休息喘氣…… 長離一梟回首一望,沉聲道:“爾等四人無庸再出去參戰,可於此處守護這位姑娘,不准任何人稍有侵犯,若有失閃,便拿你們的性命來見老夫!” 四名長離島屬下恭應一聲,立即散立四周,如臨大敵般戒備起來。 長離一梟向江青含笑一瞥,說道:“小兄弟,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吾等快些出去,莫忘了,尚有更多事情等待我們了斷!” 江青疲憊而尷尬的一笑,已隨看長離一梟往廳外行去。 這時,莊前狀況已大部平息,僅有零星的戰鬥仍在散落的進行,但是,煙霞山莊後莊卻戰況激烈,殺喊震天,與前莊成為一個鮮明的對比。 長離一梟挽看江青向莊後急急行去,一邊正色道:“小兄弟,若非你一再為煙霞山莊說情,老夫早已施放出火攻信號了。哼!老夫原來計劃,是要燒他個寸草不留的!” 江青暗叫僥倖,心中亦同時感到,長離一梟果真是個冷面辣心的一代梟雄! 想著,他已啞聲開口道:“衛前輩,此次進襲煙霞山莊,可是臨時計劃的麼?怎的有如此眾多人手?” 長離一梟傲然笑道:“老夫早已看不慣煙霞山莊在武林中的跋扈之態,久思給他們一次教訓,自從接到門下傳報,說老弟你及同伴五人陷落煙霞山莊的消息後,老夫便調島上各旗弟子四百人,分十二批潛至丹陽湖沿岸待令,再出老夫明著拜莊索人,若全老兒蠻橫不允,老夫便給他來一次血洗雙飛島,結果,全老兒竟然真個自尋晦氣了。” 江青一面聆聽衛西說話,目光卻四處環掃,注視看正在分堆格鬥的雙方人馬。 長離一梟目不斜視,偕江青轉過一排房舍,踏上一片修剪整齊的草坪之上。 這時,草坪上人影縱橫,厲叱悲號時起,約有數十人正捉對兒死拚,戰況異常激烈,在周遭不停不絕的激戰中,一條有若九天矯龍般的藍色寒虹,正在伸縮不停的電掣翻飛,六名長離島屬下,在一位面孔森冷的高手率領中,正緊緊向那道凌厲的藍虹猛攻不停,饒是如此,這七名灰衣健者,猶自攻少守多,勢態不佳。 長離一梟冷冷一瞥,微帶訝然的語氣道:“小兄弟,那使刀之人,可是關東大豪百步彎弓傅泉?” 江青頷首道:“不錯,正是他。” 長離一梟贊嘆的道:“這老兒一身功力果然高明,圍攻他的我方七人,乃是本島“揚波旗”旗下“六鼎者”及副旗主冷閻羅巫西,看情形,好象還對付不了他。” 江青深深為長離一梟這鎮定及沉雄的氣度所驚懾,他奇怪長離一梟竟能在自己屬下與敵人激戰之際,非但不憤怒激動,卻仍能做如此談笑自若的指點分析。 身為梟雄之才的人物,總是有其超越常人的地方啊! 忽然…… 長離一梟臉色一寒,急促的向江青道:“小兄弟,在十丈之外,那幻暗的假山荷池旁,好似有一個女子正被吾方屬下圍攻,你快些過去將她救下,呵呵,說不定那妮子正是全老兒的大閨女哩!” 長離一梟說著話,目光卻凝重的注視著右前方黑沉沉的一片屋脊,並迅速自懷中摸出一塊閃耀的銀牌,交于江青手中。 江青接過銀牌,隨眼一瞥,已看見在這方三寸寬窄的閃爍牌面上,精工雕鏤著一付“雙鯉含珠”之圖,那對翩翩若生的雙鯉之上,卻刻看四個篆字:“東海長離”! 他正自愕然,吶吶說道:“衛前輩,你不與在下同去麼?” 長離一梟此刻暗中提聚真氣,沉聲道:“小兄弟,即速前往,遲恕不及,那方“鯉珠牌”乃代表老夫令諭,可調度本島任何一人,老夫雖願陪你前去,可怕飛索專諸全立卻想於此刻蠢動一番哩!” 江青心中一凜,急急環目四掃,果然已發現右前一片黑沉沉的屋脊之上,正如飛掠到一條人影! 長離一梟朗聲一笑,道:“快去,吾等稍停再見!” “見”字出口,長離一梟身形已飄然移至七丈之外! 江青亦不再猶豫,勉強提起一口真氣,急急向十丈之外,一堆黝黑的假山縱去! 他身形始才掠出五丈,兩名黑衣大漠已自斜刺裡撲到,一見是他,彷若被毒蛇咬上一口似的,驀然大叫道:“啊,來人啊,火雲邪者江青在此。” 江青大喝一聲,出手便是半招“佛光初現”! 他此刻掌勢威力,雖已不及平素三分之一,但這浩大精博的佛門秘技,卻仍是面前這兩名武功平庸的大漢所抵擋不住的。 只見漫天掌影挾看無匹勁風,有若移山倒海般湧卷而出,兩名黑衣大漢,已慘叫半聲,屍橫就地! 二人身上的鮮血,亦噴得江青一頭一臉! 但是,他們這聲驚呼,卻引使一條黑影向江青急撲而到,才一照面,便已抖手劈出六掌! 掌風強烈,更帶有一絲炙熱的氣! 江青無暇多想,鋼牙緊挫,亦急迎出六掌! “劈啪”聲響中,來人已狂吼看摔倒地上,江青亦喉頭腥甜,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因妄動真力,又將舊創引發,此刻但覺眼前金星迸射,五臟翻騰,四肢更是一陣陣發著冷顫。 摔倒地上的那人,雙手十指痛苦的抓挖看地面,全身亦微微痙攣,隨著他抓著泥土而逐漸加深的指溝,身軀已緩緩挺立! 急速閃幌的紅色火把光耀照耀下,江青已看清此人,赫然竟是那苗疆怪傑 虎魂魯枯! 虎魂魯枯日前受傷未愈,此刻又抱恙出戰,在一連串的淒厲血戰中,他己身受外傷數次,此際早已氣虛神浮,孱弱已極! 但是,他卻在聽到呼喊江青的名字後,強振精力,奮力撲到,他永遠也不能諒解,江青當眾將他震傷之事! 生于苗族的虎魂魯枯,心性之剛烈暴躁,到底仍是不易改去的!雖然,他此生的多半年月,是與漢人生活在一起。 魯枯此刻新傷舊創,已突然引發,但他仍然咬牙硬撐,一步步向江青逼近。 淒紅的火光,映看他抽搐怨毒的面孔,頭髮披散,滿面血漬,胸前的古鋼飾物,與目光中刻苦的陰怨閃閃生輝,形態恐怖駭人之極! 江青急促的喘息著道:“魯枯,你……你不要做傻事,在下並不欲殺你,但是,你切莫逼我,快停步,快停步……” 虎魂魯枯嘶吼而厲烈的狂笑一聲,腰際油光絢爛的虎皮在火光微微一閃,他又已瘋狂般向江青劈出九掌! 江青身軀沉重遲滯,已無法閃避! 他雙目盡赤,狂呼一聲,連受創甚劇的左掌亦同時猛推而出! 於是,在連珠砲的轟然震蕩中,江青又一次的噴出兩口熱血,而虎魂魯枯那瘦小的身體卻凌空飛出,重重跌落地下! 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滾了幾次,手臂向空高張,全身亦在急劇的抽搐…… 終於,隨看虎魂魯枯怒睜而呆滯的雙睛,他那雙枯瘦的手臂,已緩慢而無力的頹然墜落…… 江青虛弱的呼出一口長氣,毫不理會頭臉之上的血漬,蹣跚而艱辛的往前面行去,他腦中只記憶著在假山荷池邊受困的那位少女,四周慘烈的凶殺,悲楚的狂號,已宛如與他毫不發生關係。 江青雙瞳布滿紅絲,目光是淒厲與焦急的,隨著他沉重緩慢的腳步,縛在左掌的繃帶,因傷口的重裂,而已被鮮血浸透,血,正一滴滴的落在地下。 江青本能的避過兩起激鬥的人群,已來至那片聳立的假山之前,假山旁果然有看一波已經凋零的荷池,枯萎的枝梗,尚在夜風中搖曳。 這“殘荷寒水”,原是一付幽雅靜致的圖畫啊!但是,因為荷池之側,幾條人影的翻掠撕殺,卻將這清雅的景致破壞無遺! 江青急急凝目望去,只見三名灰衣大漢,正在傾力攻擊著一位腰身窈窕的少女,那少女長髮散亂,細喘吁吁,肩胛之上,鮮血淋漓,在隱約的光亮下,幾乎可以看清她肩胛受傷處那血肉翻卷的肌膚! 這少女對江青來說,是熟悉已極的,她不是別人,果然正是那穆柔可人的全玲玲! 那三名灰衣大漢,功力十分沉厚,手中一色使的短柄闊斧,厲叱連聲,輪翻攻上,招式如狂風暴雨,凌厲辛辣無比! 在三名灰衣大漢之旁,尚負手卓立著一個形態奇異的灰衣人。 此人身形高大魁梧,腰粗膀闊。發長及肩,以一金環相箍,滿頷濃髯,卻編結成一條條的小辮,再襯著環目巨口,端的威猛無倫! 他右手正倒提著一柄前端帶有鋒利尖錐的短斧,短斧把柄之處,卻連有一條銀色細鏈,此人環目之內,精光隱射。灰色素衫上血漬斑斑,但他卻如一座小山也似,鎮定逾恆的注視著場中激鬥! 江青微一定神,踉蹌奔前,口中啞聲叫道:“各位且請住手,尚待在下一言!” 那魁梧大漢目光一斜,聲如洪鐘般大笑道:“好個兔崽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本旗主倒要看看,煙霞山莊到底有多少殺不完的雜碎!” 說話中,他左掌已倏然揮出一團罡烈勁,有如排山巨浪般,呼嘯著卷向江青! |
第36章 裂膽驚魂
這呼嘯而來的勁力是如此狂猛而凌厲,幾乎不容人有一絲閃避的餘地! 江青連受巨創,所以尚能支撐不倒,乃憑藉著一股堅毅意念的支持,他此刻已沒有力量抵制這一股甚至可取他生命的勁力! 在這危急之極的瞬息間,江青雙掌本能的向前推拒,而他於到達此處後,便已執在手中的那方“鯉珠牌”,亦在他雙掌提起之時,閃耀出一溜銀芒!” 那威猛大漢目光瞥處,不由全身一震,倏然大喝一聲,身形暴轉,發出的那股凌厲勁氣,已在間不容髮中,險極的擦著江青身傍掠過! “嘩啦啦”一陣巨響連起,煙沙迷漫四周,江青身後的那座假山,已吃這狂猛的勁力,震塌一角! 江青也蹌踉搶進兩步,口中嘶啞的在咳嗽,那灰衣大漢已掠至江青身前,宏聲道: “閣下何人?為何持有本島之主“鯉珠金牌”?尚請明示!” 江青喘息了一陣,啞聲道:“在下江青,貴島“鯉珠金牌”乃是衛前輩賜藉。” 灰衣大漠面容一餅凜,向前急行兩步,恭身道:“老夫陸海,人稱絕斧客,掌本島“烈火旗”之職,適纔不知乃江大俠駕臨,冒犯之處,萬所恕宥。” 江青虛弱的一笑,還禮道:“久仰陸旗主大名,區區小輩,何足掛懷……” 江青知道,長離島旗下各旗旗主,地位十分崇高,不是武功超絕之輩,決然無法擔任,這絕斧客陸海身手之佳,已足可列為江湖頂尖高手之流,他對江青如此恭謹,倒使江青好生過意不去。 絕斧客陸海又沉聲道:“江大俠若有調度,尚祈指示,本旗主敬候諭令!” 須知長離島平素律令極嚴,上下之分,絲毫不苟,那“鯉珠金牌”,乃是代表島主長離一梟的信物,凡持牌之人,便等於長離一梟親臨一樣。 江青握緊手中沉重的銀牌,急道:“陸旗主,尊駕等目前圍攻之人,乃是對在下有過大恩的雙飛仙子全玲玲,尚祈陸旗主下令網開一面!” 絕斧客陸海答應一聲,回頭喝道:“爾等住手,奉令不得難為這位姑娘!” 那三名出手沉雄凌厲的灰衣大漠,聞言之下,已齊齊虛幌一招,湧身退出。 雙飛仙子全玲玲,此際早已喘不成聲,粉面慘白如紙,她以手中“鳳舞”劍支柱於地,目光卻驚異萬分的瞥向退後三人。 她實在想不出,對方在圍攻之下,早已穩佔上風,為何卻又忽然停手不攻了呢? 於是,當全玲玲那黯淡無神的眸子轉到左邊之後,她已失聲驚呼了起來。 原來,她已看見正立于陸海身側,神態虛弱,滿臉血污的江青! 而江青身上那色彩奪目的“火雲衣”,又是全玲玲心目中所熟悉而懸念的影子啊! 全玲玲顫抖著叫道:“江公子,啊!江公子,你……你無恙麼?” 江青心神一陣激動,頭腦又起了急劇的暈眩,身軀搖幌之下,幾乎摔跌地下! 絕斧客陸海驚噫一聲,急伸出兩條強而有力的手臂,將江青軟弱的身軀扶住。 全玲玲睹狀之下,淚水奪眶而出,她尖叫道:“江……你怎麼了?” 語聲未停,她已悲痛萬分的撲身而到,緊緊扶住江青肩頭。 於是,她又發覺江青左手嚴重的傷勢,已為鮮血浸透那原本雪白的裡傷布。 全玲玲嚶嚶的輟泣著,以衣袖拭擦江青面孔土混成一片的血與汗。 絕斧客陸海不由看得愣怔了,他滿頭霧水的想道:“奇怪,這雙飛仙子全玲玲的父親,不是痛恨江大俠入骨麼?但他女兒卻為何又如此?看情形,這其中的關係,並不單純……” 想看,他已回頭喝道:“你們三個人還在發什麼呆?趕快接應焦副旗主去!” 那三名灰衣大漢轟喏一聲,已迅速的向前掠逝。 這時,全玲玲含淚向陸海道:“這位英雄,請扶江公子到那假山石下休憩一陣好麼?” 全玲玲面上淚痕未乾,雲鬢零亂,說起話來,更是楚楚憐人。 絕斧客陸海闖盪江湖數十年,自來便過的是刀山劍林,血雨腥風的生活,幾曾認識過溫柔滋味? 但他此刻卻不知怎的,竟對全玲玲生出了一股由衷的憐惜之情,將頭連點,已扶著江青行到假山之下,為他安置坐好。 江青雙眸微睜,啞聲道:“陸旗主,尊駕有事當請自便,在下尚可支撐一時!” 絕斧客陸海搖頭道:“江大俠,島主平昔一再提及閣下,並對閣下推崇備至,江大俠目前便是沒有持“鯉珠金牌”,本旗主見到江大俠此等情形,亦不應離開!” 陸海說罷,不待江青答話,已大步行至塌落山石之側,目光炯然的守護起來。 全玲玲望看這位是友亦敵的長離豪士,不由心中百般滋味交集,她知道,煙霞山莊在今夜,可是損傷慘重了。 江青無力的望看全玲玲那樵悴的側面,低聲道:“全姑娘,你的傷勢要緊麼?欸! 在下晚到一步,卻累使你受了許多磨難!” 全玲玲回過頭,強顏一笑,撕下一只衣袖,將自己肩胛處傷口包好,輕聲道:“我不要緊,公子,若非你冒險來援,只怕……只怕我今生再也見不著你了!” 說看,全玲玲那雙美麗的眼睛內,又蘊滿了盈盈的淚水。 江青右手握看全玲玲那冰冷而微抖的柔夷,慚愧的道:“全姑娘,都怪在下無能,待我見著衛前輩,稟明一切時,時間上已來不及了!” 全玲玲淒涼的一笑,道:“江公子,這並不能怪你,我事後亦十分清楚,當我們到達那斷崖之際,長離島的人,早已暗中登陸,即便那時長離一梟下令停止行動,在時間上,亦已無法通知他們分為數處潛入島中之人……” 江青喃喃自語道:“欸!這是誰的錯,誰的錯啊!” 全玲玲溫柔的倚近江青,低聲道:“江公子,你不要難過,事到如今,還能再說什麼呢?至少,在阻止這場殺劫上,我們都已盡了力,我們也不愧對自己的良心……” 江青迷茫的瞧看四周奔掠拼鬥的人影,其內聽看刺心的兵刃互擊聲及厲叱慘號聲,他忽然低沉的道:“全姑娘,在下險些忘記告訴你,令妹亦受了傷,但已脫險無妨了!” 全玲玲心頭一震,急問道:“妹妹的傷可重?她與我自那斷崖回莊,便分開了。” 江青呼出一口氣,啞聲道:“二姑娘僅在背部中了一刀。但經在下搶救後,已蒙衛前輩允諾不予追究,更遣人護守於傍……” 隨即,江青便將前莊大廳之內的那場血戰經過,及入雲神槍耿忠重傷遭擒,虎魄、虎魂兄弟斃死之事,斷續的講述了一遍。 他嘆息著道:“虎魄、虎魂二位兄弟,對令尊確是忠心不二,在下一直勸那虎魂魯枯不要逼人太甚,但他卻毫不理睬,在下萬分無奈,才……欸!這對令尊來說,又對在下加深了一層仇恨了!” 全玲玲憂戚的道:“交手之下,誰又能心存仁慈?其實,家父也太過執拗,只怕這次事件以後,家父決然不會與長離島干休,天下武林,今後將無寧日了!” 江青又沉重的嘆息了一聲,頹然無言。 全玲玲又悄聲道:“江公子,莊中再世牢內,聞說,戰況十分劇烈。聽莊友傳報,衝入再世牢中的長離島人,約有五六十人之多,由那黑煞手仇雲及另一個叫什麼六指屠夫魏光的人率領,他們主要目的,大約是想救出與你同來的三位拜兄及那兩位姑娘!” 全玲玲說到那兩位姑娘時,語聲裡竟有些勉強而帶酸澀的成份。 江青心中微微嗟嘆,故意岔道:“全姑娘,他們得手了麼?貴莊之內,是誰在負責防守呢?” 全玲玲憂慮的道:“是家母與九梭絕命馮叔叔,據我看,防守不住的成份較多,家母武功雖高,馮叔叔卻是舊創未愈。欸!但願事情不要過於惡劣,家母如萬一有了意外,我活在人世尚有什麼意義呢?” 江青安慰她道:“全姑娘,我們也不要太悲觀,不會像你想像中那般不可收拾的……” 全玲玲眼圈一紅,泣然道:“雙飛前島亦在吃緊,連心雙老兩位易叔叔,及鐵筆四雄等俱已奉家父之令前往增援,看情形,亦是無法挽回劫運了!他們有些尚是帶傷作戰……” 江青默默無言,而這時,你又叫他能說什麼呢? 正於此際…… 守護於前的絕斧客陸海忽然暴叱一聲,單臂一探,已將三支襲來鐵鏢震落,他望著黑影之處“呸”了一聲,喃喃罵道:“若不是看在你家小姐份上,**養的你這混賬還逃得掉?” 他正說到這裡,目光一瞥,忽然一怔,隨即,陸海低呼一聲,回首叫道:“江麼子,島主已與全老兒……啊!已與全立朝上相了,看情形,即有動手的可能,吾等可要過去一瞧?” 江青與全玲玲聞言之下,不由倏感一震,因為,他二人十分清楚,這武林中兩位名傾一方的高手較技,便等於是性命的睹鬥啊! 全玲玲驚惶的道:“江公子,這……這怎麼辦呢?” 江青咬牙站起,沉聲道:“不要怕,必要時,在下便是拼了一死,也要分開他們!” 要知道,江青乃當年武林邪尊的衣缽傳人,武功之高,絕不在長離一梟及飛索專諸全立之下,但是,他目前卻身受內外創傷甚巨,若以他現下的情形來說,便遠非長離一梟或飛索專諸之敵,是而,他如妄想要要于萬之時,插身長離一梟及飛索專諸激鬥之中,卻不啻是一件玩命之事! 全玲玲一面挾著江青艱辛的行走,一邊盈盈欲涕道:“江……你不能太過激動,為了我,是不值得如此的。” 江青沒有說話,頃刻間,二人已至假山之外。 這時,草坪上的戰事已停,數十名灰衣大漢,正虎視耽耽的環立四周,場中,無數條火把光輝的照耀下,長離一梟衛西冷然卓立不動,飛索專諸全立卻正在滿面怒容的說著話。 看情形,二人已僵持了好一刻了,顯然,他們都有所顧忌,尚沒有正式交手。 江青這時略一沉吟,回頭向絕斧客陸海道:“陸旗主,煩請尊駕遣人即赴煙霞山莊再世牢,請進襲再世牢的各位壯士,對煙霞山莊莊主夫人等務必網開一面!” 絕斧客陸海聞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怔,他隨即又用力頷首,召過一名灰衣大漢,囑數句,那灰衣大漢驚愕的向陸海一望,有些猶豫,陸海雙目一瞪,那名灰衣大漢始急急掠身而去。 本來,持有長離島“鯉珠金牌”者,便等於島主親臨,施發任何號令,也等於是島主親自說出一般無異,因為,島主能交此牌於他人,亦足證長離一梟對此人的信賴與器重! 江青本不願如此“挾天子以令諸侯”,但為全玲玲對他的“恩”與“情”,他亦只有從權一次了。 全玲玲望看江青,感激的道:“江公子,你對我太好了,我……我該怎麼謝你呢?” 江青一揚手中銀光閃閃的“鯉珠金牌”道:“不用謝我,該謝的,是這塊金牌,不是它,在下那有如此大的威風……” 江青又向全玲玲憐愛的一瞥,道:“而且,為了你,在下亦不願令堂發生意外啊!” 全玲玲知道,江青此言之意,乃是對她適纔那句:“家母若有萬一,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之話而發。 她心中甜絲絲的望看江青嫣然一笑,這一笑中,包含了多少感激與欣慰啊! 她心儀之人,到底不是鐵石心腸呢! 於是,二人在絕斧客陸海亦步亦趨的護衛下,緩緩向前行去。 三人越過遍地橫倒的尸身,在一株樹木暗影之下站定。 場中,正傳來飛索專諸憤怒的語聲:“衛西,閣下此等行徑,與綠林盜匪有何區別? 今夜這許多悲慘的事實,無數條血淋淋的人命,皆由你一手造成,衛西,老夫決然不會忘懷這次深刻的仇恨……” 長離一梟衛西冷清清的一笑,道:“全大莊主,尊駕記得也好,忘懷亦罷,本島主絕不為既成的事實懊悔。老實說,煙霞山莊倚恃武林雙飛過了氣的威名,在江湖上橫行得夠了,本島主給尊駕一次小小的教訓,也讓各位煙霞山莊的朋友清楚,日後在江湖上闖,須要憑藉自己的真實本領,拿看兩個死人的名聲唬人是靠不住的!” 飛索專諸俊朗的面龐已全然變了顏色,他生硬的笑了一聲,轉目向四周環伺的數十名灰衣大漢緩緩一瞥,語理怨毒的道:“衛西,老夫與你勢不兩立,今夜不是你,便是我!” 長離一梟唇角又浮上那寓意奇特的微笑,他長袖一拋,冷然道:“悉憑尊便!” 飛索專諸全立仰天長吸一口氣,雙目注定長離一梟,緩緩逼近。 長離一梟,仍舊含著那絲酒脫的淺笑,卓然而立。 飛索專諸雙目瞳孔大張,煞氣透達發梢,隨看他步伐的移動,周遭的空氣亦逐漸沉重起來…… 倏然…… 飛索專諸全立身形奇異的一偏,左掌微微閃動,已在人們呼吸間的頃刻,向長離一梟拍出十九掌,十九股凌厲的銳風,疾襲向對方全身十九大穴! 就在長離一梟側身回閃的剎那間,全立右掌迅速伸縮,於是,他那成名江湖的“引龍索”已握在手中,索端的銀色齒環,已與那十九股尖銳如削的勁風同時襲出! 長離一梟神色微變,身形有如狂濤般呼聲旋轉,一圈強烈的氣流,已自他側身四周卷起,衝回激盪中,他已猛厲無匹的還攻二十一掌! 飛索專諸倏覺手中引龍索一震,飛出銀環已與那發出的勁風同時消逝於無形! 長離一梟悶叱一聲,右掌五指箕張,疾然伸縮間,已將全立面孔七竅籠罩於指風之內!他左掌卻閃幻無定的印向全立右側空間! 長離一梟這詭異而虛幻的招式,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卻已在無形中,將全土面部要害及四周退路全然封閉! 飛索專諸全立大喝一聲,手中引龍索一翻一抖,索端銀環與索尾鋼錐,已如兩顆流星也似,襲向長離一梟頸部丹田兩大部位,其去勢之快,幾乎尚在人們的意識之前。 長離一梟清冷的一笑,身形倏而有如狂風般不停旋動,陣陣的厲烈勁氣,混著如飛而出的掌山腿影,開山劈石般向全立猛攻而至! 飛索專諸全立亦不甘示弱的立還顏色,引龍索如一條遨翔尢天的神龍,銀環閃閃宛似一道縱橫夜空中的流光,鋼錐如嘯,又似怪蛇伸縮;他空看的左掌更舞起漫天掌影,有若蛛網般交織而出,身手妙絕,確是駭人聽聞。 兩條長衫飄飛的人影,在這寬敞的草坪上往來奔掠,做著每在須臾之間,千變萬化的交擊。幾乎令人看不清楚,那是長離一梟,那是飛索專諸! 長離一梟已將他震慴武林的奇技“七旋斬”,發揮到威力的最大極限,他身形每在旋轉間,俱是快捷無倫的掌腿齊出,狠辣已極的專尋敵人要害重穴,彷若要將他所能運用出的每一分攻擊力量,完全貫注到敵人身上! 飛索專諸全立這時亦陷入半瘋狂的狀態,他咬牙切齒,雙日紅絲滿布,手中”引龍索”揮如卷雲閃電,運掌出腿,勁力四溢,如削的銳風,在空氣中呼嘯激盪。 這是一場江湖罕睹的絕世高手之鬥啊! 夜風在輕拂著,人們的喘息聲也漸次急促與緊迫,樹影下的全玲玲早已驚得面色慘白,混身輕顫,緊倚著江青,雙眸已因恐懼而圓瞪。 江青疲乏的靠在樹上,但是,他的精神卻極為亢奮,眼前這一場令人心驚膽戰的拼鬥,對一個武力精湛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等於一次實際的體驗呢? 長離一梟與飛索專諸那瞬息萬變的身手,妙絕人寰的招式,雖然驚險劇烈,但是,其中的奧妙與精要,卻是耐人深思的。 江青在凝神注視中,已覺出身傍的人那冰冷而顫抖的身軀,正無力的倚靠著他,江青知道,在這厲烈的拼鬥中,自己將是全玲玲唯一的慰藉與寄託,而他心中也極願能對這嬌弱的王人伸出援手,因為,與人以性命相搏者,正是她的父親,骨肉連心,更是人之常情。 於是,江青伸出手去,緊攬著全玲玲肩頭,江青知道,這樣做,也許在心理上會給她一種安慰。 場中的長離一梟,驀茫然狂笑一聲,出手如雷鳴電閃,狂風暴雨般連攻七招,身形如巨浪起伏中,“立波為柱”“波來波去”“海流環環”“濤起如山”一口氣又猛然施出四招,攻勢之凌厲狠辣,宛似抉堤洪水,兇惡懾人已極! 飛索專諸全立面孔扭曲,目射兇光,左幌右閃,引龍索回卷,環飛錐舞,左掌亦帶起一股凝聚狂飆,呼轟劈截。 二人在電光石火間,又間不容髮的互拆了三十余招。 長離一梟所用的招式,江青是極為熟悉的,但這威力無匹的七旋斬,在長離一梟手中使出,其威力之大,猶更在江青之上。 這時草坪上修剪整齊的花草,已有部份在勁氣激盪中紛紛連根拔起,迎風飛舞,空氣旋流,罡氣窒息,充斥三丈之外,戰況已愈見慘厲! 長離島環立四周的眾人,個個面色緊張,手中兵器握得極牢,每人的目光,全隨著激鬥中的二人身形閃爍而不停的轉動。 此刻,這場各具一方的霸主之鬥,已互相拆解了三百多招。 絕斧客陸海沉默的立的立于身傍,左手毫無意識的捻看頷下結成小辮的虯髯,由他環目中透出的光彩,可以看出這位身手俱絕的絕斧客,也為場中的劇戰所驚震。 時光緩緩的消逝,寒露亦逐漸加重,但是,聞不見更鼓,聽不到雞啼,此刻所有的,僅是,厲烈的罡猛勁氣,身形急速縱橫的移動。 飛索專諸全立,已將他祖傳的精要絕學:“煞虹九連環”反覆運用了七遍,卻仍然佔不著一絲上風。 他這時已深深的焦慮了,冷汗沿看背脊流淌,但是,他仍然咬牙怒目,傾出數十年的沉厚修為,拼力施為。 長離一梟那飄忽的身形,如一個沒有實質的幽靈,盡在全立身側隱現起伏,出招之毒辣陰詭,每招都飽含深沉肅殺之氣。 飛索專諸倏然石破天驚的暴喝一聲,引龍索已如一條靈蛇般纏繞頸際,隨著他頸項的擺轉,索上的銀環尖錐,竟仍然毫不停息的掣動閃射。這時全立空出雙掌,在頃刻之間,已從各種不同角度,同長離一梟拍出二十三掌! 出手之快,宛如二十三掌合為一次劈出,簡直分不出前後。 長離一梟冷笑一聲,已在瞬息之間,提聚了他四十年修為的混元真氣,不閃不動,掌勢自胸前緩緩推出! 一片洶湧如濤的掌風,彷若一張雄渾深沉的網幕,呼轟迎卷而上,與全立的襲至的勁氣相仍觸! “轟”然巨響中,又跟看起了一串密如爆珠的響聲與震動,四溢的勁風,竟將一傍觀戰的兩名長離島屬下震跌出五尺以外。 長離一梟在側身避過乘隙飛來的一環一錐後,身形已在狂笑聲中霍然迴轉,他這次的迴旋,威力之鉅,彷似大海倒流,足使風雲變色! 長離一梟在急驟的迴旋中,已正反七次的將七旋斬全部的威力發揮無遺,他在這有如電光石火的須臾之間,竟將七旋斬中所有的招式全然使絕! 在他早已分不清掌腿何出的快速招式中,七旋斬最為凌厲的絕著“旋心動魄”,已倏如巨浪排天洶湧而出! 長離一梟此時狀態,真像是多臂金剛一般,掌風腿影,配合著萬千勁氣,端的裂膽驚魂,威猛懾人! 於是,飛索專諸全立手中引龍索微一閃掣之下,已悶哼一聲,嗆踉退出六步,他身上所穿的儒衫,亦條條破碎,風隨飄舞! 長離一梟狂笑連連,宏聲道:“雙飛絕學,不過乃爾。全立,今日便是你飛昇極樂的日子!” 長離一梟說看話,已大步向飛索專諸全立逼近。 而這時,四周掠陣的長離島屬下,已赫然看到他們島主的脅下,正裂開一條五寸長短的創口,鮮血正自這創口內汨汨溢出! 原來,長離一梟適纔傾其平生之力,施出他多年苦思而得的“七旋合斬”之時,功力高如飛索專諸亦已抵擋不住,他在對方那滔滔而至,有若海潮暴湧的連環招式下,已無力再閃躲;但是,飛索專諸一身精湛的藝業亦確非等閒,就在他急切貫注真力於全身抵抗之際,手中的“引龍索”已在一招“銀針貫山”的絕著下,神鬼莫測的戮出,長離一梟不料敵人在臨敗之前,猶會作此狠毒的困獸之鬥!他在猝不及防之下,雖然閃過胸前要害,脅下卻被全立引龍索的尾部尖錐劃破! 幸而如此,長離一梟那威勢足可開山裂石的“七旋合斬”,才在他微窒之下減色不少,否則,飛索專諸此刻豈有命在! 長離一梟面色鐵青,目光炯然注視在喘息急促的全立臉上,雙掌已如鷹爪般微微曲起。 他冷削之極的道:“全立,你曾聽聞過本島主的“曲爪”功麼?目前,便請尊駕一嘗!” 飛索耳諸此刻胸口悶滯,五臟翻湧,全身有如刀削針刺,痛苦已極,他十分清楚,自己已在敵人渾厚無匹的“混元真氣”之下受傷! 而且,全立知道,若自己稍微提運真力,那勉強提聚的一口先天之氣,便會凝合不住,更可促血氣潰散倒流,全身抽搐而亡! 他面色在慘白中帶著暗灰,肌肉在微微痙攣,牙齒已將下唇咬出絲絲鮮血,全立正痛苦的徘徊在“死”與“辱”的邊緣上! 他目前的處境,在他身為一方霸主的身份來說,是多麼悲憫與淒況! 但是,全止在這種情形之下,除了自絕或被戮之外,還能再做什麼呢? 長離一梟緩緩逼近了,他唇角的那抹微笑,此刻是如此陰沉與殘酷,令人有著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深沉的道:“全立,本島主是堂堂正正的與你公然交手,閣下便是魂歸陰冥,亦應心安理得,再無任何口實可藉!” 說看,他那彎曲的雙掌,已徐徐提起,猛然向飛索專諸的天靈插下!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一聲尖銳的驚呼,接看一個沙啞而低弱的嗓音已突然響起道:“衛前輩,掌下留情!” 長離一梟衛西心頭一凜,霍然轉身。 他那驚異的目光瞥處,已發現了說話之人,正是那身負重傷的火雲邪者江青! 江青斜倚在樹幹之上,懷中尚抱看一個昏絕的少女,正滿面急惶的注視著長離一梟與飛索專諸! 原來,就在飛索專諸全立受傷頹退之際,全玲玲眼見老父慘烈之狀,已全身悚慄而抖,繼見敵人的雙掌向老父插下時,更受不住這突兀而淒厲的打擊,在外傷內憂之下,驚呼一聲,猝然昏倒! 江青一面分神照拂這位嬌弱的姑娘,一面卻焦慮而急切的出言阻止那即將發生的慘劇! 隨著環立四周的數十名灰衣大漢那尖銳目光的注視,長離一梟已呵呵笑道。”小兄弟,須知放虎歸山,將來遺患無窮麼?” 長離一梟此刻神態之間,已轉成和藹慈祥無比,與江青說話,更是透出一股親切真摯的意味,聽得周遭環立數十名長離島人,個個心頭納悶無比,因為,他們在跟隨長離一梟以來,尚是首次看見島主如此親切的對人說話! 這好似嚴寒的霜雪之天,突然升起一輪溫暖和煦的太陽一般,不是透著有些奇異,難得一見麼? 江青疲憊的一笑,道:“衛前輩,尚請俯念在下處境,並念冤家宜解不宜結之旨,多予成全。在下苦衷,前輩想已知悉。” 長離一梟心中一哂,忖道:“欸,這位小兄弟,真是個情種啊!” 想著,他已微微頷首,沉聲道:“也罷,為了你,那怕日後再多些麻煩,也是值得的!” 江青面上掠過一陣欣慰的神色,他孱弱的笑道:“多謝前輩,在下有生之日,必不忘懷前輩如此愛護成全之恩!” 長離一梟和煦的一笑,正待說話……沉沉的夜空中,一陣淒厲如鬼號般的長笑,已自遠處以駭人聞的快速,搖曳而至!其聲音之慘厲悠長,實令人毛髮悚然,心驚膽戰。 長離一梟神色微變,將手一揮,已凝神向笑聲來處望去。 四周的長離島壯士,亦迅速的散立戒備,行動俐落已極。 這時,那淒厲刺耳的笑聲更近,一條黑影,已彷若凌空虛渡般欻然掠至! |
第37章 銀色假面
長離一梟面色沉凝,望著這如鬼魅般突如其來的人影,他唇角的那抹奇特微笑,已在那人飄然而落的身形下,逐漸消失。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一個身材枯槁,著黑色衣衫的人,已站立於草坪之中。 這時,四周所有的人,皆不由全身機伶伶的一顫,因為,他們此刻所看到的來人面孔! 這人的面部五官,死板得毫無一絲感情,而且,更閃耀著燦然的銀色光彩! 由她腦後披拂的長髮看來,竟然尚是一個女子! 這戴著銀色面具的女子,更缺跛著一條右腿,此刻,如一具殭屍般站在那裡,陰森得不帶一絲活人的氣息! 長離一梟尖銳而深沉的目光,自這女子面具四周精緻雕鏤的花紋,移轉到她跛著的那只右腳,然後又轉到她腋下所架持的一條葛藤枴杖。 空氣在剎那間凝結了,沉默與緊張,如一張無形的網,緩緩籠罩於四周,每個人的面孔,都因過度的驚異而顯得有些微微扭曲。 長離一梟依舊穩如山岳,卓立不動,雖然,他內心之中,也因為這女子怪異的形態及精深的功力而微生驚疑,但日積月累的經驗與洗練,仍使他面部的表情鎮定如恆,毫無異態。 他雙眸向四周一瞥,冷峭之極的道:“閣下何人?莫非與老夫等有過不去的地方麼?” 長離一梟這句問話乃有極深的意義,因為,在他率眾大舉進襲雙飛島煙霞山莊之前,早已經過詳細的探察與計劃,而在他得到的訊息中,煙霞山莊的一流好手及樁卡佈置情形,大多已瞭如指掌,但是面前這突如其來的怪異女子,長離一梟卻全然沒有聽聞過,是而雖然這女子來勢不善,他卻也一時摸不透這怪女人所屬路數。 此刻那戴著面具的女子,陰沉沉的哼了一聲。 雖然只是這平淡的一哼,但那沉而有力如寒冰似的聲調,已驚得四周各人心中一跳,好象每個人的身體,突而觸到萬丈玄冰。 長離一梟面色微變,冷漠的道:“你哼什麼?閣下便是有些來頭,卻也不用想以此種裝神扮鬼之態,唬住我長離一梟!” 戴著銀色面具的女子,沙啞而淒厲的一笑,睬也不睬長離一梟,隱在面具之後的那雙森森利眼,已轉向正頹喪異常的飛索專諸全立。 而飛索專諸雖然形態十分衰弱,但他那俊秀的面孔之上,卻因這怪女子的到來,而流露出一股不易察覺的喜悅。 戴銀面具的女子,忽然聲音痛啞低沉的道:“全立,煙霞山莊可是毀在這些人手中?” 她語聲平板冷淡,毫無平仄高低,聽來使人生有一種毛髮悚然的感覺。 飛索專諸全立極為恭謹的應了一聲,啞聲道:“全立無能,以致令本莊慘遭浩劫,驚動師……” 他正說到這裡,戴銀面具的女子已哼了一聲,阻止全立再說下去。 站立一側的長離一梟衛西,眼看這怪異女人竟然如此張狂跋扈,目空一切,不由氣極狂笑道:“敗軍之將,階下之囚,目前二位欲閒論家常,可還得問問本島主答不答應!” 戴銀面具的女子悠然轉身,冷冷的道:“你就是長離一梟?很好,今夜這筆血債,遲早會尋你索還!” 長離一梟大袖一拋,哂道:“何必以後?今夜不是簡潔得多麼?閣下有興,本島主即便捨命奉陪!” 戴銀面具的女子驀然仰天發出一陣尖厲陰森的狂笑,笑聲有如一只有形的尖錐,刺得每個人的耳膜欲裂。 笑聲連續一刻,又戛然而止,如一根繃得太緊的弓弦,驟而自中切斷。 餘音裊繞,數十名長離島壯士,面色全變! 這怪異女子聲如夜梟般說道:“衛西,你要在我面前充字號,還差得遠哩!告訴你,即便你現在跪地相求,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到那個時候,衛西,你便曉得你今夜的言行是多麼愚蠢!” 長離一梟威震江湖數十年,甚至連三歲稚童聽到他的名字,也會嚇得噤若寒蟬,又何曾受過此等侮辱? 他冷峭的一笑,腳步已緩緩移動,口中道:“是麼,不過,本島主目前便想證實一下,本島主今夜的遭遇,是否確如閣下所言!” 這時,立於樹蔭近處的江青,亦被眼前緊張的氣氛所懾,不自覺的緩步行出。 他已深深覺得,這戴銀色假面具的怪異女人,武功之深奧,只怕己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一傍的絕斧客陸海,亦面色凝重的向前移出數步,他手中銀煉短斧,己隨著周身肌肉的僨張,正在微微抖動,顯然的,這位長離島“烈火旗”的旗主,已在準備隨時發難了。 氣氛隨看長離一梟逐漸移動的腳步,而在一分一分的加重。 忽然,那怪異女子目光無意間一轉之下,已驀而發現了江青,更發現了他穿在身上,紅光耀目的“火雲衣”! 一聲驚厲怨毒的慘嚎,已自這怪異女子的口中發出,這聲如厲鬼般的嚎叫,絕不似自一個人類的口中所能發出! 她驚懼的大開雙目瞳孔,顫聲悲叫著:“啊!邪神!厲勿邪!咯咯咯……厲勿邪,你還記得我麼?還記得那被你震落萬丈深淵的可憐人麼?咯咯咯……厲勿邪,你想不到我還活看吧?而你也沒有死去,這是上天的安排,要我自你那兒索回這筆血債,這筆害了我一生的血債。” 怪異女子隱在面具後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突瞪著,目光中,蘊含著無比的怨毒與淒厲,襯著她眼角沁出流向耳旁的血漬,給予人一種刻骨的恐怖感受! 她這時目光中所射出的光芒,是那麼瘋狂與殘酷,這已不似是人類的眸子,而像是一只怒睜雙目的受傷野獸! 江青驚愕而迷茫的望著眼前這半神經質的瘋狂女人,忽而,他腦海中似閃電般想起一個人來! 於是,他震蕩過甚的退出兩步,艱辛的道:“啊!你是……你是雙……” 銀面具的女子慘厲的一笑,尖聲道:“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還記得我?厲勿邪,你知道血債要用血償麼?” 江青這時懷中尚抱著昏迷未醒的全玲玲,他強自支撐著驚懼的身心,沙啞的道: “來罷,讓我為義父了結這段六十年前的恩怨!” 怪異女子這時神智激動過甚,根本已聽不清江青的談話,她因六十一年前那一件如烙印般炙於她心靈上的巨大創傷,早已將站於陰影之處,穿著“火雲衣”的江青,認作是邪神本人! 江青沙啞的尾語,卻被她模糊的聽在耳中! 這怪異女子狂笑一聲,嚎道:“不錯,厲勿邪,我要連本帶利了斷這六十年來,無時或忘的深仇大恨!” 話聲中,她身軀未動,已驀然有如磁石吸引般,向江青飛去。 長離一梟多年以來,已未聽過有人如此激動的稱呼著邪神的名字,而且,更隱約的道出這當年武林邪尊的一段恩怨! 他心中有著一股奇異的感受,似興奮,又似激昂,似驚愕,又似迷惑…… 戴銀面具的女子身形始動,長離一梟已悚然一驚,他毫未思慮到其它,一種本能的習慣反應,已促使他快逾閃般驀然向這女子攻出九腿二十一掌! 長離一梟出手之快,簡直連人們眨眼的空間都沒有! 那怪兵女子身軀始才飄起,一片宛如狂濤駭浪般的勁風,在掌山腿影下,已如群山並列般,猝然襲到。 怪兵女子的銀色面具,在火把光輝的照耀下,發出猙狩的閃亮,她那凌空的身形,在空氣中奇異的隨著洶湧的勁風飄遊,輕悄得就似沒有一絲重量的羽毛! 長離一梟心頭一震,暗叫道:“隨風凌虛!” 意念轉動間,他已毫不遲疑的迅速劈出十三掌,在呼轟的掌勢中,長離一梟身形已似閃電般旋回起來。 怪異女子冷哼一聲,叫道:“好,果然有些道行!” 叫聲中,她已自極為怪異的角度,在狹窄的空間疾出十九招! 每招連綿不斷,一氣呵成,招式之精妙深奧,更是傾絕今古,無懈可擊! 長離一梟暴喝一聲,身形已被逼退三步! 隨著他身形的退後,長離一梟已在瞬息間提足了數十年修為的“混元真氣”,在身形疾速迴轉中,又匪夷所思的連出十二招! 澎湃的狂飆勁風,有如一道無形的鋼牆,以雷霆萬鈞之努,復逼向那怪異女子! 戴著銀色面具的女子,好似有些意外,她怒哼了一聲,雙掌交叉拍出,腋下的黝黑葛藤枴杖,亦如一條怪蛇也似,挾雜在漫天而起的掌影中,急速掃向長離一梟! 她招式之怪異奇幻,確已到達令人目眩神迷的超然之境! 長離一梟面色倏寒,身形如在海流回盪中,已奇快無比的連出十四招,勁氣始出,他已傾足“混元真氣”,在一招凌厲至極的“寒天冰濤”中猛劈而出! 那怪異女子隱在面具後的雙眸,倏然精芒大閃,她狂叫一聲:“來得好!” 腋下枴杖已如山岳般插向地上,她枯瘦的身軀,便以這根枴杖為中心,令人目不瑕接的旋動起來。 隨著她有如風車般旋回的身軀,腿掌上的招式,已如江河倒瀉般滔滔而出,一片超越尋常的威猛勁力,已挾著排山倒海之勢,向長離一梟漫卷而到! 這一層層的勁力之強,乃是令人不可思議的,窒人呼吸的罡氣,彷彿已將周遭的空氣全然排盡,而將每一方寸間的壓力增至最強! 這是多麼浩蕩而奇妙的招術啊!甚至長離一梟有生以來,亦尚是首次遇到這令他也抵制不住的威力! 在這一陣勁氣的衝激中,長離一梟不由大喝一聲,身形已急速往空中拔升! 長離一梟自縱橫江湖以來,可說尚是第一次避開這正面的交手! 在他來說,這是一件十分難堪與憤怒的事! 長離一梟身形才拔升空中,那怪兵女子已厲嘯一聲,若夜空流星般向江青撲到! 立于江青身傍的絕斧客陸海,倏然如平地焦雷般大喝一聲,手中銀煉短斧,已似迅雷電閃,呼呼飛出,直劈來人胸前! 那怪異女子冷笑一聲,枯瘦的身軀霍然硬生生的凌空三尺,雙掌已奇詭無倫的向陸海拍出十七掌! 絕斧客陸海功力之高,實不亞於武林中頂尖高手,他瞋目斷叱一聲,身形電掣般斜出兩步,雙臂伸縮間,手中銀煉短斧已帶看溜溜寒芒,如空中銀虹,交織不息的劈向敵人! 那怪異女子估不到這形態威猛的大漢,武功竟然如此深沉,她怒喝一聲,身形倏上倏下,千百掌影挾著腋下那條怪蛇般的枴杖,狂風暴雨般攻向絕斧客而到! 好個絕斧客陸海,面色沉穩,雙腿釘立如山,隨看他顎下辮形長髯的拂動,手中銀煉短斧已揮舞起條條精光,有若蛛網密布,層層不絕的形成一堵精芒冷電迸射的光牆,擋在三人身前! 怪異女子所戴的銀色面具,在她身形翻掠下閃閃生光,她這時已幾乎將身體上所能發揮力量的部位,完全用上,狂飆飛湧,勁力綿綿,在一片光牆四周往來掠動不已! 但是,雖然絕斧客,在對方那駭人的渾厚攻勢下媛援後退,手中的兵器卻揮舞得更急! 這帶著銀色長煉的短斧,在他手中,已好似不再是一柄沒有生命的利器,竟然像一個飛舞閃騰的精靈一般!絕斧客之名,確實當之無愧! 一時半刻之間,那怪異女子若想擊敗絕斧客,亦不是一件簡易之事! 而這時,長離一梟早已冷漠的卓立一側,他雙目凝注著眼前的激鬥,腦中卻在極快的思忖著這戴銀色面具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忽地…… 那怪異女子發出一陣淒厲得令人周身起粟粒的長笑,隨看笑聲,她所發出的綿綿勁力,已若浪潮湧漲般突然澎湃起來,掌與腿已分不清層次的飛快施出,勁氣在呼嘯中,又似一股股尖銳無匹的利錐,竟然突破了絕斧客那道渾厚的光網,猝然襲進! 絕斧客大叫一聲,身形微一搖幌,那已經墜落的利斧,又如閃電般驀然飛起,在空中急一舒卷! 但是,在兩個絕世高手的相鬥來說,這微不足道的寸許空間,卻已是太多的破綻與失誤了! 怪異女子厲笑連聲,已如鬼魅般撲向江青! 江青早已在絕斧客出手相阻來人時,已勉強提起一口虛弱的真氣準備應戰,是而,他此際並不慌亂,左臂抱看全玲玲,右掌已蓄勢以待! 怪異女子陰毒的長笑道:“厲勿邪,今日我們總要去掉一人!” 她在身形撲近中,已驀然發現了江青懷中抱著的全玲玲! 於是,一股奇異的嫉火,又自她目光中射出,她尖刻的叫道:“好啊:厲勿邪,你這摧殘女人的魔鬼,你是個十惡不赦的淫賊!” 叫聲中,她那怨毒的雙眸,竟倏而轉變成血紅!那枯瘦的身軀,亦暴漲出兩尺,只見她雙掌疾速的圈成圓形,在夜影中,一圈圈的寒氣已有如宇宙中的罡風,排盪著湧向江青! 來勢之勁,無與倫比! 隨看江青右掌的揮動,一溜溜的星形精芒,已如一串串綿密的珠爆,欻然破空迎上! 這時,兩聲暴叱,亦跟看響起! 同一時刻…… 兩股勁氣相觸,那圈圈的寒氣“波”聲一響,已自蕩然無存。 但是連續不斷的圈圈勁力,已在那怪異女子的加力施為下,又層層不絕的湧到! 江青雖然施出邪神嫡傳的半招“銀月寒星雙環式”,但當他目前精疲力竭之際,力竭勁衰,“銀月寒星雙環式”雖然精妙無方,卻又能發揮出多少威力呢? 於是,就在他身形蹌踉頹倒的剎那間,一圈勁力至強的寒氣,已當頭壓到! 但是,正於此際,一股渾厚的綿綿勁氣,亦在一道寒光之前,搶先迎上! “轟”然巨響中,那怪異女子身形已凌空彈升三尺,而與她對掌之人,卻斜斜搶出四步! 這適時而到之人,正是長離一梟! 此刻,那怪異女子怒叫一聲,已回手去抵擋已襲到她背後的一片精茫! 長離一梟微一喘息,沉聲道:“小兄弟,你還支持得住麼?這老虔婆可傷著你?” 江青無力的自地上爬起,又十分歉疚的將全玲玲抱入懷中,啞聲道:“在下尚可支撐,衛前輩,這女人是誰,你知道麼?” 長離一梟露齒微笑,身形已忽然飛起,他急促的在空中道:“管她是誰,老夫也要叫她一試長離島的威風!” 語聲中,長離一梟已向正與絕斧客交手的怪異女子攻出十七招! 在兩名長離島頂尖高手的環攻下,場中三人又展開了一場厲烈的激鬥,而長離一梟與絕斧客二人,並不覺得他們的對手,在二人環攻之下,有著什麼不支之態! 當今武林之中,能同時敵住長離一梟與絕斧客夾攻之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那麼,目前這怪異的女子,功力之高強深厚,已足以驚世駭俗。 那怪異女子,雖然武功深不可測,但是,在鼎鼎大名的“東海尊長離”的長離一梟,及他手下頂尖高手的夾攻下,卻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須知長離一梟功力之高,名望之隆,比起六十年前稱尊武林中的“一邪雙飛三絕掌” 並不遜色多少,六十年前“一邪雙飛三絕掌”的地位,亦即等於是如今武林中的“東海尊長離,南荒霸一煞,寒戟雙鷹,三連劍,金鞭擒鵬掌!” 時間是消逝得極快的,而世事也隨著在變幻,以前強的,如今已默默無聞,以前弱的,說不定多少年後,又忽而崛起,白雲蒼穹,何勝滄桑!十年河東轉河西,昔日的武林豪雄,又安知今日的江湖霸主是誰? 在令人心驚膽戰的拼鬥中,那怪異女子忽然厲聲叫道:“厲勿邪,你往日的威風到那兒去了?你有一點骨氣就親自過來與我一決生死,弄這兩個不開眼的末流晚輩來替你頂鍋,你也配稱為當年的第一高手麼?” 江青心緒一陣激動,正待開口說話。 長離一梟已狂笑著連攻十五掌,冷峭的道:“你當本島主不知道你是誰麼?告訴你,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昔日的威風,你只有在夢中追憶了!” 那怪異女子厲叫連聲,身形如電閃翻飛,絕招如天瀑倒懸,又復滔滔使出。 絕斧客聽到長離一梟之言,心中若有所悟,他急劇的揮動手中銀煉利斧,組合成一片精芒閃射的光網,口中沉聲道:“六十年風水輪流轉,老前輩,你認命吧!” 這時,江青正孱弱的凝注著場中,懷內的全玲玲已微微蠕動了一下。 江青急急低頭瞧去,伸手憐惜的為全玲玲拂開垂落額前的一綹秀髮。 全玲玲嚶然一聲,已緩緩雙目睜開。 江青一見全玲玲甦醒過來,心頭一松,柔聲道:“全姑娘,全姑娘,你沒有事了麼? 真急人!” 全玲玲又閉目養息了片刻,睜開眼睛,悄聲道:“江公子,我們現在在那兒?家父…… 他老人家平安麼?” 江青尷尬的道:“全姑娘,因為你忽然暈倒,所以,在下只好抱著你,希望你莫怪在下孟浪,令尊安好無恙,現在的壓軸戲,已轉換他人了!” 這時,神智恍惚的全玲玲,才發覺自己正躺在心上人懷抱之內!她粉面飛紅,欲語還休,但是她心中卻是甜蜜的啊! 忽而,全玲玲覺得背後一片潮濕,她悄然用手一摸,在火把的光輝照耀下,赫然竟摸到一手腥紅的鮮血! 於是,她已猛然想起江青左手深重的創傷,這定是那冤家左手傷口所浸出的血啊! 全玲玲眼圈一紅,輕聲道:“江公子,請你放下我,你受的傷太重,我不該如此牽累你!” 江青那條受創的左臂,這時早已因為流血過多而麻木,他聞言之下,面孔一熱,將懷中全玲玲放下,他以為全玲玲定是不悅自己這個舉動,因而,他吶吶的道:“原諒我,全姑娘,在下並非有意如此。” 全玲玲知道,心上人又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她羞怯的道:“江|你不要誤會,因為你受傷太重,須要照料的是你而不是我,假使你願意,我……我願在你傷勢痊癒後,一輩子……一輩子給你抱著。” 江青心頭一震,慘白的面孔上,露出一絲感激而慚愧的笑意,默默無語。 而這時,場中的拼鬥,已更形激烈。 全玲玲低聲道:“江公子,適纔可是你出面救了家父?” 江青苦澀的一笑,道:“全姑娘,這又有什麼分別呢?” 隨即,江青又問道:“場中那功力高強的銀面具女子,你認識嗎?” 全玲玲迷惑的望了一眼,搖頭道:“不認識,莊中從來沒有見過這人。奇怪,她會是誰呢?” 江青沉聲道:“全姑娘,你或者不知道,但在下卻已猜出此人為誰!” 全玲玲疑惑的望著江青,江青微微一笑,已俯嘴至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全玲玲混身機伶伶的一顫,面色因驚恐而變成雪白,她嘴角抽搐著道:“江……江公子,這……這不大可能吧?。而且,她確已於六十年前……” 江青用目光環掃著四周,輕聲道:“一定是她,試想,除了在下義父與此人之外,還有誰能同時敵住如長離一梟及絕斧客這等絕世高手?而且,她剛才還錯認在下為我的義父,十分狠毒的欲向在下施展辣手!” 全玲玲憂戚的注視著那身形翻騰如電的怪異女子,全身在不可察覺的簌簌發顫,她是為誰擔心? 江青亦喃喃自語道:“她真是命大,陰陽崖絕澗,有誰落下去尚能活命?” 這時,全玲玲因過份緊張,而向前移出了兩步。 正頹然立於草坪邊緣的飛索專諸全立,目光無意間自激鬥的人影上轉瞥,已驀而發覺了全玲玲。 而且,穿著“火雲衣”的江青,已傍著全玲玲而立,二人的手掌,正緊緊握合在一起。 全立不由頓覺一怔,隨即怒火陡升,面上肌膚已在急速顫動,他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向前艱辛的移出一步。 但是…… 一個冷沉的口音已在他身後響起道:“全大莊主,請識相一點,其給彼此增添麻煩!” 全立霍然轉身,一名形狀嫖悍的灰衣大漢,正向他炯然瞪視,手中一柄紫金刀正微微提起! 若在平昔,只怕這灰衣大漢的十條命也不夠全立一擊,但是,他此刻內傷甚重,絲毫不能運用真力,尤其處在目前困境,徒自滿腔怒氣,又能奈何? 飛索專諸哼了一聲,強自忍怒不言,目光卻似欲噴火般怒瞪著那邊的女兒! 這時,三人的激戰,已超過四百招以上! 但是,依目前的情勢看來,千招之內,尚無法分出勝負! 忽然,在莊後的天空之上,已驀飛起一朵閃亮的銀色帶青光球! 隨看這光球的出現,四周的長離島壯土,已不自覺的從每人面孔上流露出一絲笑意,因為,這正是他們同伴得手成功的訊號! 長離一梟縱聲大笑,宏聲道:“本旗弟子施放信號,讓本島各路人馬來此,一睹武林前輩的身手!” 那怪異女子怒罵一聲,又狂風暴雨聯攻上二十一招! 長離一梟語聲甫停,“崩”的一響,一枚銀青色的光球,已飛昇空中,接著,又有一枚藍白色的光球飛起! 飛索專諸這時目光一轉,大聲叫道:“師父,好漢不吃眼前虧,敵方人多勢大,你老人家還是突圍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全立一言出口,兩件尖銳的物體,已緊緊抵到他的背後,那冷沉的聲音怒道:“全大莊主,閣下看準了我們不敢得罪你麼?閣下如此大呼小叫,並解決不了貴莊覆滅之運!” 正在這時…… 那怪異女子身形陡然拔空七丈有餘,她尖厲的笑道:“全立,你說得對,我險些墜入殼中,咱們走!” 長離一梟跟隨而上,長笑道:“走?往那裡走?前輩還是再賜教兩手吧!” 怪異女子身形在空中閃電般一個盤旋,理也不理長離一梟,卻向江青叫道。”厲勿邪,今日你仗著人多勢大,算不得英雄,我早晚會將你碎屍萬段的!” 長離一梟身在空中,連發七掌,冷笑道:“老前輩,你確實該退隱了,穿著火雲衣的那位,乃是邪神義子江青,你以大欺小,尚要信口胡謅!呵呵……前輩確是老眼昏花了!” 飛索專諸全立亦不顧一切的厲吼道:“那的確是邪神義子,師父,你老人家還是盡速突圍,遲恐不及!” 那怪異女子身形如一道光影般,在空中往返掠回,直是有如一頭大鳥! 這時,她心神連震,喃喃自語道:“我真看錯了?欸,一定是在急怒中沒有認清! 那人可能是邪神義子,否則,他昔日名傾一時的“銀月寒星雙環式”怎會如此軟弱無力!” 隨看她的喃喃自語,已避過了如閃電般的三斧五掌,身形急急向全立掠去! 長離一梟已看出這怪異女子的企圖,他唯恐屬下有失,振吭大喝道:“爾等讓開!” 那怪異女子厲嘯一聲,身形已閃電般來到,全立身後的數名長離島人,已急切的躍向四周! 怪異女子將飛索專諸全立挾在脅下,輕靈非常的掠身而起! 飛索專諸全立胸口一陣翻湧,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他不待瘀血吐盡,已嘶啞的怒吼道:“小玲,你這賤人!你幹得好事,還不給為父滾回來。” 聲言漸去漸遠,終如一根遊絲般遙不可聞。 長離一梟灑然卓立,唇角含笑,他回頭一望正微微喘息的絕斧客陸海道:“陸旗主,今夜咱們可真是見了世面!呵呵……這可確是一位六十年前,武林中拔尖的高手哩!” 絕斧客陸海豪邁的一笑,洪聲道:“島主,那女子雖然名斐四海,卻也不過如此!” 長離一梟輕輕頷首,舉步向江青行去。 江青這時,正低聲安慰著全玲玲,他柔和的道:“全姑娘,為了在下,而使令尊對你起有誤解,實令在下不安。欸!這件事……” 長離一梟遙遙聽見,莞爾一笑道:“這件事如何?若全姑娘不願與其父同我等作對,那麼,老夫保證負責全姑娘今後的一切!” 長離一梟又一笑道:“老夫是指:一切的安全與生活問題!” 全玲玲雙目含淚,低垂著粉頸,心亂如麻,感觸萬千……” |
第38章 功成而退
江青知道全玲玲此刻的心情,必是百感交集,難作取捨,本來,雙親養育之恩,與摯心所屬之情,便是極難衡量輕重的,因為,這其中那一種都是足以關連到終生的幸福及一世的恩情,尤其是這刻骨銘心的縈懷系念,是最令人蝕魂消神的。 全玲玲那雙秀麗而憔悴的眸子裡,閃映看瑩瑩淚光,她以貝齒緊咬著下唇,面孔的神色是痛苦與迷惑的,她現在已為當前的抉擇所困擾,驟然間實不知究應何去何從? 長離一梟見狀之下,不由微微搖頭,心中磋嘆,他十分同情這位美豔而多情的姑娘,但是,他卻無法再做進一步的勸言,因為憑他現在的身份與環境,勢必不能對這敵人的女兒再做什麼表示。 長離一梟以目瞥視江青,微笑道:“小兄弟,你與全姑娘商量一下吧,只要她願意,老夫必定實踐適纔之言。自然這是為了你!” 他說完後,已轉身往一旁行去。 江青向前挪近兩步,雙手扶在全玲玲兩肩之上,低沉的道:“全姑娘,在下知道你目前必然十分難過,令尊已發覺你與在下相處情形,但是,這只是他表面的觀察,我們真正的情感他必然看不出來,而且你並無妄悖親情,背叛父母之心,只要姑娘堅持表示與在下並無任何關連,令尊為姑娘生身之父,必然不會對姑娘如何的……” 全玲玲身軀一震,淚珠已簌簌而落,她哽咽道:“江公子,你的意思,是要我回去? 你不願意我跟看你……” 江青面孔一陣抽搐,霍然將全玲玲轉過身來,二人的面孔,相距僅及寸許,江青沉重的道:“全姑娘,你切莫誤解在下之意,假如在此種情勢下,你選擇了與在下同行的一條路,那麼你的雙親及煙霞山莊之人日後會如何卑視你,痛恨你?而江湖上更會污衊你背親通敵,悖逆不孝,你將永遠得不到快樂,反言之,姑娘對在下的一片情意,在下不會看不出來,只要姑娘能回去澄清自己,在下日後與你相聚的時日正多,那時尚有誰會對你再行指責?老實說,在下並不畏懼任何卑視及流言,但是,你是一個女兒家,你不應為了在下承受日後的指責與痛苦,玲玲,你要清楚,問題在你的雙親,並不在我。” 江青沉重而細膩的將目前情勢為全玲玲分析清楚,那末後一句真摯的“玲玲”,更令全玲玲聽得全身顫抖,心緒震蕩,因為,這是她心悅已久之人,第一次如此親暱的稱呼她的名字! 她抬頭望看江青那深邃而樵悴的眼睛,抽搐著道:“江,我……我懂了,我不該誤解你的。但是,我這次回去後,何時才能再見到你呢?” 江青閉目微微沉思,道:“在第十個飛雪的日子,在下將於皖境大渡口畔之大清湖相候,那裡距離令尊勢力範圍較遠,可以避他人耳目,大清湖有一處地力,叫紫花岩,在下便在那兒與你相聚!” 全玲玲癡迷的一笑,柔聲道:“江哥,我們是死約會!” 江青毅然道:“是的,不見永不散。” 全玲玲仰起那冰冷而失去血色的朱唇,淒涼而滿意的笑了,這笑,是滲合在淚水中的啊……! 江青有一股衝動,他多麼想俯下臉去吻全玲玲,但是,他又強行壓住了這股意念。 這時,長離一梟已抖手發出一枚圓球,那圓球飛臨二十丈以上的高空,散爆成一朵朵精耀而明亮的菱形光彩。 這是東海長離島“功成撤退”的訊號! 於是,在片刻之後,一條條的黑影,經過四周的房頂、迴廊、小徑、花圃、草坪,往莊外掠去。 幢幢人影翻飛奔掠間,一個面貌不揚,唇下留著兩撇鼠須的灰衣老者,已來至長離一梟身前,向衛西恭身一禮,又向絕斧客抱拳一揖,大聲道:“啟稟島主、旗主,”烈火旗”屬下已經達成任務,將敵人後莊右方機關伏樁,全然掃蕩。” 長離一梟微微頷首,沉聲道:“既已達成任務,即刻率領所屬旗下弟子撤至丹陽湖岸迎波堤!” 那灰衣鼠須老者又向二人一禮,已縱身自去。 這時,空中人影一閃,海天星紀雷已掠身而到,他躬身稟道:“鐵血旗奉令分兩批攻入敵方前後莊,均已達成任務,重傷敵方總管事入雲神槍耿忠,及擒獲雙飛仙子之一,但本旗倪副旗主亦在攻入前莊時殞命!” 長離一梟笑道:“雙飛仙子全楚楚不算俘虜!呵呵,都是一家人哩,紀旗主,你且率眾撤離!” 紀雷微感一愕,不敢多問,已匆匆離去。 絕斧客大笑道:“島主,此次本島屬下六旗中,僅有‘海龍旗’人馬未到,以外‘烈火’‘揚波’‘鐵血’‘怒浪’‘旭陽’五旗皆已出動,可謂聲勢浩大了!未知揚波旗的尹旗主,肅清莊外敵人之戰如何?” 長離一梟雙眸半睜,道:“尹旗主功力超絕,想不致有何差池,況且更有孫護旗輔其一切,功成可望矣!” 他一言才罷,黑暗中人影翻飛,一個面孔臘黃,額際有一條油亮疤痕的灰衣大漢,已疾如奔馬般幌身而到。 長離一梟清雅的笑道:“仇旗主,一切順利麼?” 這額際有著一條疤痕,神態冷酷嚴峻的黃面大漢,正是長離島‘怒浪旗’旗主,黑煞手仇雲! 仇雲恭謹的抱拳一禮,沉聲道:“本旗進襲敵人再世牢,傷亡十分慘重,但終將敵人擊潰,重創煙霞山莊好手九梭絕命馮雄,更將全立元配妃衣女羅十娘斬傷。本旗因敵方藉再世牢重重機開之掩護,進展十分不易,故而未及向島主請示,便以‘硫硝彈’殲敵,本旗主遵令將火雲邪者江大俠拜兄等五人已全然救出,但經此次激戰,本旗魏副旗主亦遭再世牢之埋伏‘萬煌針’射中脅下,好在傷勢尚不太重。” 長離一梟含笑點頭,黑煞手仇雲又忽然道:“本旗進攻再世牢得手後,實可即斃那妃衣女羅十娘及九梭絕命馮雄,但經烈火旗弟子傳島主‘鯉魚珠令’,諭示予敵生路,故而本旗已任煙霞山莊諸人逸去。” 長離一梟聞言微感一怔,但他隨即已了然心懷,回頭向正立於身後的江青一笑,緘口不言。他知道,定又是這位小兄弟為了全玲玲之故,而起仁慈之念了。 這時,江青已向黑煞手仇雲道:“在下十分感激仇旗主為在下拜兄等人之事,如此辛勞。” 黑煞手仇雲一笑道:“江大俠無庸客套,此乃本旗主份內之事。閣下拜兄等人,片刻便可來到!” 江青又謝了一聲,全玲玲已在他耳傍低聲道:“江,我去了,你不用為我擔心,只要你能記住,第十個飛雪的日子……” 江青沉聲道:“是的,第十個飛雪的日子,於大清湖紫花岩……” 全玲玲緊緊的一握江青右手,行前又同長離一梟襝衽道:“衛前輩,多謝你老人家的寬宏。我……我回去了。” 長離一梟衛西神色略帶惋惜,說道:“全姑娘,你已決定了?不過,這樣也好。此亦為明智之舉,今後你若有任何困難,可以設法通知老夫,老夫會盡力為你解決一切。” 全玲玲感激的道謝,又回頭向江青深深的一瞥。 她雙眸中的神色是如此深刻與悽婉,彷彿欲在這短暫的一瞥中,將江青的影子永遠刻印於心版之上。 江青心神激動,嘴角微微抽搐,但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全玲玲幽幽的道:“青哥,我去了。” 說出這五個字,全玲玲喉間一陣梗塞,戴身奔去,當她轉身時,兩顆冰冷而晶瑩的淚珠,已灑落地上。 江青望著全玲玲孱弱嬌小的背影,逐漸消失於夜影中,心中有著一股極度的惆悵,好似在驟然間失去了什麼,心頭有著一片可怕的空虛。 他驚懼的問著自己:“我真愛上她了!這是真的!真的!” 長離一梟搖頭一嘆,關懷的走過來,一扶江青肩頭,慈祥的道:“小兄弟,自古情關最難堪。呵呵,把心情放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日後時間正長著哩。” 江青尷尬而落寞的一笑,正待說話。 一個蒼勁而沙啞的語聲,已激功的響起道:“四弟,四弟!你無恙麼?” 江青急急抬頭望去。夜色中,數條人影已向他奔來。 領頭之人,赫然正是那左臂裡著白布的紅面韋陀戰千羽!他身後則跟看神色憔悴亢奮的大旋風白孤、天星麻姑錢素、祝頤,及那目蘊淚光的雲山孤雁夏蕙! 戰千羽一步搶上,緊緊將江青抱住,顫聲道:“四弟,若不是你,為兄等只怕早成俎上之肉,任人宰割了!” 大旋風白孤亦縱聲笑道:“四弟啊!若非你搬請長離島各位壯士來援,二哥這個大旋風,恐怕進那撈什子再世牢也旋不出去哩!” 天星麻姑亦神情欣愉,尖聲道:“公子,嘻嘻!你可真是法力無邊哪,長離一梟那老兒誰請得動?可是他卻為了公子如此費心盡力!” 江青正深深的凝視著夏蕙,二人雖未交談,但已由那互注的目光中,傾訴了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錢素話聲才一入耳,江青已悚然一震,面孔生熱,也瞪眼斥道:“錢姑娘,休得如此出言無狀,你對衛前世豈能如此稱呼?” 這時,灑然卓立一傍的長離一梟衛西,已莞爾的一笑道:“無妨,無妨,老夫生性最喜豁達之入,呵呵……老弟,還不將面前各位,為老夫引見引見麼?” 戰千羽等人陡然全身一震,急急將目光移去,一個玉面朱唇,儒衫飄拂的中年書生,已向各人面前行來。 戰千羽等人雖然久聞東海長離一梟之名,卻從未見過其人,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這位名望崇高,年逾七旬的江湖梟雄,竟是一個如此俊雅儒秀的書生! 江青向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逐將拜兄及夏蕙等五人,一一為長離一梟及絕斧客陸海、黑煞手仇雲等引見。 戰千羽等向長離一梟誠摯的表達謝意,天星麻姑錢素卻面如豬肝,忸怩不安的站立一側。 江青裝做不見,與雲山孤雁輕聲細語著。但是,夏蕙卻可自心上人那雙失神的眸子中,發覺了一絲隱約的悵然與憂戚,因為,在她已然脫險之下,江青原應該激奮欣慰才對啊! 夏蕙心中有著一股下意識的怔忡與不安,她說不出為什麼,但她總感到心上人一定遭到了一件使他憂慮的事情。 這時,長離一梟已沉聲道:“吾等可以離去了,此次進襲煙霞山莊,總算功成而退!” 他又回頭道:“陸旗主,由烈火旗殿後,請飭令所屬,做最後一次搜索,並清理一切善後事宜!” 絕斧客陸海答應一聲,同各人略一招呼,已返身而去。 江青蹌踉的行不數步,夏蕙已驚覺的上前攙扶,她嬌柔而急切的道:“青哥,你…… 你已受傷了。為何不早對我說?” 江青強顏一笑,啞聲道:“沒有什麼,僅是一些浮傷!” 夏蕙瞋目道:“還說浮傷?你分明內俯已經受震,啊!左掌竟流了這麼多血,氣色亦如此灰敗。青哥,你……苦了你……” 她焦急而憂慮的緊扶著江青,花容在憔悴中變得更加蒼白,全身亦輕微顫抖,這是兩心相系時的深刻關注啊。 江青感激的緊倚看夏蕙,二人接近得連彼此呼出的氣息,也可清晰可聞。 這時,一干人等已行過一條碎石道路,來到前後莊分野處的那座大廳。 四周盡是殘破毀壞後的刀斧痕印,血跡斑斑,兵器零亂棄置各處,地上尚有看無數面目可怖的屍體,景況在蒼涼中,帶著陰森。 但是,此刻周遭卻一片寂靜,激鬥已經停止,殺喊聲已寂無可聞了,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好似未曾發生夜間那幕慘烈的悲劇一樣。 世上的一切,都好象大海中的一個浪泡沫,任你開始是如何激烈與絢爛,到終來卻總是煙消雲散,歸于烏有。 這沒有什麼奇怪,因為任何事情,凡是有一個起頭,便終會有一個結束,而結束後,又往往是那麼寂靜與冷清。 眾人行至大廳之前,長離一梟已回頭說道:“小兄弟,你可要進去與那雙飛仙子全楚楚道別麼?” 他說到這裡,語聲不由微微一窒,因為,這武林中的一代梟雄,已發覺他正親密偎依夏蕙的臂彎裡! 而除了她對江青有著深切的情愫外,還會有什麼理由解釋夏蕙這種體貼而溫柔的舉動呢? 長離一梟暗自責備自己出言過於直率,他忖道:“欸!這位小兄弟真是個多情種子,看情形,那位美麗姑娘,可能也對他深深的愛戀著?” 這時,戰千羽等人聞言之下,不由俱皆一怔,大旋風白孤性子最是無遮無攔,他大聲道:“什麼?四弟竟與那全老兒兩個寶貝女兒認識?奇怪,怎麼老夫一點也看不出來?” 雲山孤雁夏蕙全身一震,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她盡力忍著雙眸中流轉的淚水,別首他視。 夏蕙這種感受,是突然而下意識的,但是,也何嘗不可解釋這是一個深刻的愛意所驅使,沒有愛,那會有這酸澀的感覺呢? 江青猶豫了一刻,他終於苦笑道:“蕙,讓我進去看看全姑娘,至於我為何如此,待事後我再詳細告訴你。” 說看,他已蹌踉向大廳內行去,夏急急扶著江青幽幽說道:“青哥,你別誤會,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我……我不敢,也不配。” 夏蕙的語聲十分細微,僅有離得最近的紅面韋陀戰千羽聽到,他深恐這一對冤家當著眾人面前發生蹩扭,急忙呵呵笑道:“全立的一對掌上明珠,聞說他十分疼愛,這一次可算割去他的肉了!” 長離一梟諸人微微莞爾一笑,江青已與夏蕙進入大廳之內。 他心中為了夏蕙適纔之言,正有如刀絞般難受,但是,在此時此地,你又叫他說什麼好呢? 二人腳步踏入廳中,四名灰衣大漢已迅速撤去戒備,全楚楚這時孱弱頹唐的坐在一張桃花心木製成的太師椅上,顯然她在疲累受傷之下,已是脫力太甚了。 江青望看這四名灰衣大漢,啞聲笑道:“在下江青,各位壯士辛苦了!” 四名大漢這時始看清楚入廳之人,他們早於長離一梟初次陪同江青入廳時,便已認識這大名鼎鼎的火雲邪者,四人齊齊躬身道:“不敢,江大俠有何賜示,但請吩咐!” 江青苦澀的一笑道:“此間事情已經了結,各位可以歸隊了!” 四名長離島屬下恭應一聲,紛紛退出廳外。 坐在椅上的全楚楚,無力的睜開雙眸,冷笑道:“江大俠,好大的威風啊,閣下救了我一命,卻遣這四個狗腿子監視於我,可真懂得欲擒故縱之道哩!” 江青正自愕然一怔,全楚楚己望見正怯怯倚在江青身傍的雲山孤雁夏蕙,她雙目微轉,唇角一撇道:“這位美麗的姑娘是誰呀?江大俠?怎麼不給我介紹一下呢,姊姊知道了,一定也非常高興。” 江青面孔倏紅倏白,身軀已微微搖幌起來,他艱辛的道:“二姑娘,令姊與姑娘對在下有恩,在下存心決不會如此卑薄,姑娘先時被困,在下僅是略盡綿力,並無其它含意,若二姑娘封在下生有誤解,那麼,時間必可證明一切。再見了,二姑娘,若日後吾等有重晤之日,在下只有一求,便是請姑娘嘴上積德,莫再以一己之偏見,令人過分難堪!” 江青說完話後,已扶著夏蕙,大步向廳外行去,夏蕙並不為全楚楚那幾句譏諷之言感到委曲,她所擔心的,便是心上人那激動的神色,自然,她心中也有看些微的疑惑? 全楚楚櫻唇微張。這時她已深深懊悔自己剛才說話之間,太過任性與孟浪。但是,一個少女強傲的自尊心,又令她一時難於啟齒認錯。 於是,在瞬息間,江青與夏蕙的影子,已消失在廳門之外。 二人才一出廳,已看到兩個一胖一瘦,容貌冷酷森嚴的中年灰衣人,正向長離一梟恭身道:“楊波旗肅清雙飛鳥四周敵人之舉,已告結束。本旗屬下傷亡十分慘重,白骷髏孟執法與銀衫青輪萬兆揚之戰,只方相互受創,但孟執法傷勢較重,經本旗弟子赴援下,萬兆揚已落荒而遁。本旗巫副旗主與六鼎者,力鬥百步彎月傅泉,六鼎者亦被傷二人,傅泉後見大勢已去,乃突圍逃走。旭陽旗旗主雙面勾魂關絮,亦托本旗稟報島主,雙飛前島經該旗屬下作大舉遊動閃襲後,已獲得牽制性的成功,並殺死敵方前島遊巡飛刀李奇、飛斧周畢,及敵護莊頭領鐵筆四雄其中二人。” 長離哩一梟嗯了一聲,頷首道:“各旗人馬,是否已全部撤離?善後事宜,亦妥善處理了麼?” 那身形胖大的中年人沉聲道:“各旗屬下,均已按照計劃分批撤出,傷者已經帶離本島,死者就地掩埋,一切已大致妥善!” 長離一梟笑道:“尹旗主,楊波旗屬下已可撤退,孫護旗亦辛苦了!” 一胖一瘦的兩名中年灰衣人,連忙恭容答應,轉身掠去。 長離一梟向各人微微一笑,已領先向莊外行去。 片刻後,各人已行至莊外,經過那道多層的石階,在兩名灰衣大漢的引導下,來到那座通連雙飛前後二島的石砌長橋之上。 橋下,這時竟赫然泊著兩艘長約丈許,上有單桅風帆的皮製梭船。 船上,各有四名水手,正在肅立待命。 長離一梟向夏蕙示意,代她扶住江青,向各人一笑道:“吾等可以去了,呵呵,血雨腥風,已經成為過去,我們可以暫時舒散一番了。” 說罷,他已首先抱著江青,翩掠向橋下皮舟之內,剎時人影翻飛,各人亦紛紛自橋上躍落二艇之內。 於是,一聲款乃,兩艘輕便的單桅皮艇,已如二只靈活的海燕般,貼著水面輕快的滑出。 湖波被剪成兩條漪漾的波紋,浪花微微硝湧,雙飛島漸去漸遠,終至模糊不見…… 江青回首凝望雙飛島隱約的黑影,思潮如湧,百感交集。 忽然,一只柔滑的纖手,輕輕撫在他肩頭之上。 |
第39章 敵愾同仇
江青緩緩的回過頭來,看出以手撫於自己肩頭之人,正是雲山孤燕夏志。 夏蕙以一雙癡迷而幽怨的雙眸,默默睇視著江青,目光中包含了很多的酸澀與哀怨,她彷彿在問:“你有什麼捨棄不下,忘懷不了的事情?如此迷戀著雙飛島!你難道將我對你的情感,看得那麼淡漠輿不足輕重麼!” 江青以那只未受傷的右手,輕輕握住夏蕙的柔夷,他對自己在夏蕙面前,思念著水那邊的另一個人,不知是應該愧疚,抑是應該自責? 他痛心地問著自已:“我真會在這短暫約三日中,如此深摯的愛上全玲玲!而且,竟更能超由我對蕙妹妹的情感之上!” “青哥!”夏蕙悄聲道:“你在想著什麼?” 江青苦笑著偕夏蕙坐在一張皮型的軟椅上,他低聲道:“蕙妹,你恨我!是度?” 夏蕙惶恐的搖頭,嘴角一陣抽搐。 “別恨我……”江青深沉的道:“你那雙滿含憂戚的眼睛,已告訴了我太多的事情。 蕙,你知道在煙霞山莊,那所大廳之前,你說過那句:“你不敢,也不配恨我”的話,我心中有多麼難過!” 夏蕙淒涼的道:“青哥,我錯了,你應該原諒我,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拉是多麼重要,我是不能失去你的啊!假若有一天,你棄我而去,那麼,這世界上,便再也不會看見我的影子了!沒有了你,我將不知自已如何再生活下去。” 江青眼中一片迷濛,他覺得對不起夏蕙,也對不起全玲玲。 “我是多麼卑陋啊,同時佔據兩個少女純潔的心,我這不穩而輕浮的情操,怎能與她們潔白無瑕的心士相配?” 他想著,已將頭無力的低垂下去。 夏蕙凝望著微微迸濺的浪花,輕聲道:“青哥,你可願意告訴我,你與……與那全姑娘之間的事麼?” 江青微覺一怔,他艱辛的道:“是的,這件事原不該瞞著你。” 於是,江青略一沉思,斷續地將自已與全玲玲之間發生的事,毫不隱瞞的說出,甚至連全玲玲為其除衣淨穢的事,亦不省略。 隨著江青低沉的語聲,夏蕙的面色已越見蒼白,江青的每一句話,皆如一根刺錐,深深刺入它的心扉終於,在一尾銀魚跳出水面的騰躍中,江青已止住了語聲。 夏蕙全身發冷,雙目如痴如醉似的凝望東方微白的天際,她語聲如一根遊絲般說道: “青哥,你愛她嗎?” 江青一扶額角,低聲道:“蕙妹,你……” 夏蕙慘然一笑道:“別說其它,只回答我一句,你愛她麼。” 江青面孔肌膚一陣抽搐,心中難受已極,他知道,自已只要一句話,便會帶來可能是永生的懺悔與創痛。 於是,他一咬牙,道:“蕙,我愛你,縱使我也會愛上別人,那也決然及不上我對你的愛。” 夏忘聞言之下,雙目淚珠如湧,順頰流淌,全身顫抖著撲到江青懷內,啜泣著道: “哥,你莫恨我如此逼你,我不願刺傷你的心,但是,我更不能沒有你。哥,你饒恕我吧!” 江青緊摟著懷中抽搐的夏蕙,目光卻恐懼的瞧著自夏蕙懷內輕輕落下的一柄鋒利匕首,這柄匕首長只三寸,精芒耀目,正靜靜的躺在皮艙之上,同江青眨著森冷的眼睛。 於是,一股寒氣自江青背脊升起,他知道自已險些犯了終生不能彌補的大錯,而夏蕙,她是多痴啊。 江青心中感慚已極,乾裂的嘴唇吻著夏蕙長長的秀髮,不停的呢喃:“蕙!不是你錯,不是你錯……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 江青與夏蕙二人,緊緊的倚偎於船尾,彷彿成為一個軀體。 舡面韋陀戰千羽正坐於船首之處,他早已暗中注意自己四弟與夏蕙之間的倩感發展。 這時,他為了二人能更切貼的互訴衷曲,不受他人攪擾,故意大聲說笑,以移轉其它人的注意。 長離一梟為人何等精練老辣,戰千羽用心何在,他豈有看不由來的道理? 此刻,他亦放聲笑道:“呵呵……丹陽湖日出之景,聞說十分奇秀:並不較東海遜色多少,各位稍停,大可一飽眼福矣!” 說著,他用目一瞪正在船尾掌舵約兩名水手。 這兩名舵手,正在納悶的偷瞥著江青與夏蕙二人,經長離一梟嗔目一瞪,已不由齊一哆嗦,急急仰首前視,眼皮子也不敢再撩一下。 長離一梟神色之間,顯得十分愉快,他高聲吩咐把持風帆約兩名水手加快速度,與另艘皮艇並排而行大旋風白孤望著浩瀚的煙水,縱聲笑道:“湖光山色,能令人清神逸氣,俗念全消,較之黔滇兩境之貧山瘠土,幾不可同日而語,全立老兒卻不能領略這超然景物,欸,老夫真為他可惜!” 長離一梟望著鄰艇之上,正與天星麻姑錢素,及祝頤相談甚歡的黑煞手仇雲。不由微微一笑,道:“白兄說得有理。其實,老夫等整日局處東海孤島一隅,日見潮來潮去,闊海無際,又何嘗能悟透這世之間,名利二字呢!” 紅面韋陀戰千羽笑道:“衛島主千里馳援,老夫等感懷良深。有時義之所至,亦往往被人誣為沽名釣譽,世上是非,真是難解釋。” 長離一梟微微頷首道:“不錯。但老夫卻從來對此不屑爭辯,長離雄風,自可傲然物外,老夫誇大之言,留教二兄見笑了!” 戰千羽正色道:“衛島主無庸客套,武林之中,海上尊長離,乃盡人皆知之事,唯其如此,貴島諸君,更應以此為傲,永持不衰!” 長離一梟大笑道:“未逢知音久矣。戰兄,老夫稍停必與閣下浮一大白!” 二人撫掌相視而笑,極為歡洽。 大旋風白孤回頭一望江青,叫道:“四弟,你不過來與為兄等暢談一番麼!” 長離一梟暗哂白孤大煞風景,江青已孱弱而窘迫的站起身來,搖幌不穩的扶著夏蕙行至船首。 戰千羽急忙助江青坐下,低聲說道:“四弟,支持一刻,到了岸上便可休憩治療……” 忽然,長離一梟沉聲問道:“小兄弟,有個叫什麼……呵!藍翼鐵騎會的江湖組織,你可識得麼?” 江青頷首道:“是的,藍翼鐵騎會瓢把子岳揚。與在下甚是相得,聞說他為了在下失陷煙霞山莊之事,亦已率領大批人馬,緊集丹陽湖畔……” 長離一梟笑道:“不錯,那姓岳的卻真是個寶貝,他自已事前一些準備也沒有,便率領了手下二百多人,浩浩蕩蕩來至丹陽湖,及臨至湖畔,卻看不見一只船影,只急得幹自跺腳,暴跳如雷。這寶貝急怒之下,卻異想天開,挑出五十餘名深熱水性的屬下,欲泅過這闊幅幾達五裡的湖面,強行登陸……” 江青急道:“岳大哥真是火毛脾氣,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長離一梟道:“人家煙霞山莊,早已探悉這大隊人馬的來意,而將沿湖船隻全然移去,若不是因為我們之來使煙霞山莊不瑕分手,只怕藍翼鐵騎會的好漢們,早已進入那丹陽湖中涼快去了。” 江青面孔一熱,訕訕的不知如何回答。 長離一梟察言觀色,知道自已說話略微過份,因為,藍翼鐵騎會諸人再是魯莽,卻亦是為了援救江青而來。別人如此評斷,不論其意善惡,總是會令江青感到不大自在。 長離一梟故意輕笑岔道:“藍翼鐵騎會這一喧鬧不打緊,卻幾乎使本島行動亦遭受影響,老夫無奈之下,只有遣人暗中點明一切,費了好大一番唇古,他們始才相信,停止了那孟浪的行動,現在,他們止於丹陽湖外二十裡處之十柳村,靜候消息。” 江青長長的籲一口氣,忽而他低聲道:“衛前輩,你可知道在煙霞山莊之內,那突然現身,武功奇高的怪異女子,是誰麼?” 長離一梟面容一凍,以指比唇,道:“老夫已經猜出,小兄弟,容老夫數三下,我倆一起說出,看看是否相符!” 江青目光一瞥身傍三人奇疑的神色,微笑點頭。 長成一梟開始姒道:“一,二,三!” “無定飛環!” 江青與長離一梟同時脫口說出。 隨著這四個字,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三人,面色-倏然大變! 他們彷彿驟然間被人在心上打了一拳似的,瞠目瞪視著江青與長離一梟二人! 大旋風白孤怪叫道:“啊呀!無定飛環竟還未死!這樣一來,煙霞山莊可更有了靠山啦!這老虔婆可真是命長!” 長離一梟冷然道:“老夫已與這無定飛環交過手了。老實說,昔日雙飛之一的無定飛環,武功確實深如瀚海,但是,她卻是獨木難撐傾廈呢!” 江青啞聲道:“不過,武林雙飛三絕拳,素來沆瀣一氣,有這未死的無定飛環李琰玉挑大梁,只怕三絕掌的後人也會聞風投效了!” 說著,江青已語聲哽啞的將自已于古剎之內,目睹三絕掌與彩鷹齊百祿等人秘議睹鬥之事,約略說了一遍。 長離一梟望著各人震驚逾恆的神態,傲然一笑道:“昔日武林三絕掌後人,再加上現在名斐一時的雙鷹,嗯!倒也是一幫聲均力敵的對手,朋友們,讓吾等一試這些武林好漢的雄風!” 江青激動的蒼白的面孔上,又湧起一絲紅暈,他大聲道:“衛前輩,為了在下,而使整個長離島牽入爭鬥漩渦,實為不值,在下願傾一人之力,與彼等周旋一番!” 長離一梟堅毅道:“小兄弟,老夫對你,實是喜愛已極,無論如何,老夫亦不能眼見你隻身涉險。嘿嘿,老夫的行動,亦等於代表長離島的行動,而且,除了邪神厲老前輩之外,老夫早已渴望。一試這些武林中烜赫一時的人物,到底留給他們後人什麼驚天動地的絕技!”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宏聲道:“對!四弟,你永遠不會孤單,有衛島主與為兄等誓死為你做後盾!” 江青感動已極,他顫聲道:“愚弟代表義父他老家,同各位致最深摯的謝意。雙飛三絕掌的後人,為了滿足一己私慾,妄做橫行天下的夢想,要毀滅昔日義父老人家的聲威,那麼,愚弟身為邪神義子,亦應否起與他們周旋到底!” 長離一梟豁然縱聲長笑,振吭高呼:“長離雄風!” “六旗揚東!” 一片雄壯的高呼,應合著長離一梟那如破金石般的聲音,在廣闊的湖面!起,前後左右聲徹入雲,豪壯之氣直凌霄漢! 眾人不由熱血沸騰,意氣高昂,環目四掃,只見兩艘皮艇之後,飄浮著不少僅容一人的梭形皮製小舟! 而且,丹陽湖岸邊亦肅立著近百名灰衣大漢,個個向長殘一梟躬身為禮,原來在眾人不覺中,皮艇快攏岸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由衷的贊道:“衛島主,尊駕部眾之精,紀律之嚴,確實令人欽佩,東海長離馬之威名,果然盛傳無虛!” 長離一梟爾雅的一笑道:“不敢,城兄過譽了!” 說話中,皮艇已緩緩停泊湖岸。 長離一梟回身向江青道:“小兄弟,老夫尚須為此次行動,作一次得失檢討,本來欲請你親臨參與,但你重創在身,甚是不便。請與令拜兄等人,先赴老夫駐足之處暫息,一俟老夫諸事辦妥,便即前往相晤。老夫駐足之處,已事先遣令一名昔日曾為大內御醫之大夫在該地候用,老弟可先行治療身上創傷!” 他不得江青回答,又同戰千羽等人道:“城兄、白兄,尚請費神照拂吾等共同之幼弟,老夫暫時失陪了!” 說罷,長離一梟向後一揮手,身形起處,巳妙曼而優雅的掠出七丈之外! 紅面韋陀戟千羽嘆一聲,道:“在未見面之前,只間說長離一梟心性狠辣殘酷,有若閻羅再世,誰知道他卻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呢!” 這時,已有兩名身著灰衣的長離島屬下,抬著一架軟床上船,同各人肅施一禮後,將江青小心抬入軟床之內。 眾人隨即登岸,跟著兩名灰衣大漢,迅速往前行去。 踏著細軟的砂地,一行人又同崎嶇不平的一條羊腸小道行去,行約半個時辰,已來至一片探幽的樹林之前。 林後,可隱約看見一處建築清雅的竹籬茅舍,面前尚有一灣清溪,蜿蜓流去,茅舍之傍,則植滿修篁千竿,青翠盈目,迎風搖曳,景致十分宜人。 而這時,東方已大白了。 林中一聲輕響,已躍出七名灰衣大漢,為首者興抬著軟床約兩人略一交談,已向戰千羽等人抱拳為禮,復自隱入林中。 各人逐又穿過樹林,同那棟茅舍行去。 跟在身後的天星麻姑錢素,疲累的一伸腰,輕聲向祝頤道:“祝公子,這幾天來所見的場面,可真比我出娘胎二十年來所見的還多,不過,也真嚇人哩!” 祝賾微微一笑,低聲道:“長離島行事之效率與周密,亦確實令人咋舌,煙霞山莊雖然傲視武林,卻仍較長離鳥有所遜色!” 說話間,眾人已越過一堵小橋,來至那茅舍竹籬之外。 竹籬門“吱呀”一聲啟開,一個面目清秀,飄然有書卷氣的中年人,已含笑迎了出來。 兩名抬著軟床的長離島屬下,齊齊躬身為禮,那神色飄逸的中年人,已清雅的一笑道:“寒生文秋塵,奉島主之令,於此恭候各位,茅舍狹窄,淺小簡陋,倒是委曲列位俠士了!” 這文秋塵談吐之間,十分爾雅清朗,襯著他那灑脫溫和的外形,確有“秋水文章不染塵”的書生味,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連忙道謝,隨著文秋塵進入籬圍之內。 這棟茅舍,共有三間,雖然不夠闊大,佈置卻十分素雅清淡,戰千羽等跟著兩名灰衣大漢,進入內室,將江青安置妥善後,那文秋塵已清笑一聲道:“寒生昔年,曾放大內任御醫之職,略通醫理,各位便請外間暫息,容寒生為江大俠探傷把脤!” 戰千羽等急忙道謝,相偕由至外間客室,雲山孤雁夏蕙本想留在江青身傍,但經文秋塵含笑一瞥後,亦只有訕訕退出。 天星麻姑身為女子,自然知道女人心中的感受,她快步上前,輕聲同夏蕙說道: “姑娘,且請安心休息片刻,那姓文的酸儒,既然連皇帝老兒的痛都看過,公子之傷亦必不致有何閃失,倒是姑娘若急壞了身子,卻不是鬧著玩的。” 夏蕙感激的向天星麻姑一笑,二人已坐落在兩張鋪設著綿墊的木椅上。 這時,大旋風白孤左右一覽,贊道:“這間茅舍,雖是衛島主臨時駐足之地,卻佈置得窗明兒淨,清雅軒亮,呵呵……的是雅人,的是雅人!” 戰千羽一撫禿頂,笑道:“為兄看來,東海長離島,可說臥虎藏龍,奇人異才無數,那文秀土,可能除了精通醫道外,更是一位飽學之士哩!” 大旋風白孤頷首道:“不錯,此人神逸氣清,有松竹之飄然,談吐儒雅,有隱士之風範,只是他目光雖然清瑩明徹,卻無懾人鋒芒,為弟看來,文秀士似乎不諳武功!” 戰千羽微微頷首,雙目半閉。 “戰前輩,你著我家公子之傷,可有大礙麼!”天星麻姑忽然關切的問。 戰千羽一笑道:“四弟僅是傷後用力過度,雖然他左掌亦受傷二處,但均不為要害,在文秀士精湛醫術下,想不會有何問題。” 天星麻姑寬懷的向夏蕙一笑,拿起早已置于幾上的茶杯,淺淺啜了一口。 此刻,室內已被旭陽的光輝,映得十分明亮。 室中各人暫時沉默下來,大家都閉著眼睛,微微養息。的確,這數日來,驚險激烈的生活,亦真夠令人疲乏的。 約有頓飯時光。 一聲清咳起處,室內已走由那神采瓢逸的文秋塵來。 各人連忙站起,戰千羽已急急問道:“文秀士,老夫四弟之傷,未知是否嚴重?” 文秋塵朗聲一笑,道:“大致無妨。不過,江大俠自傷脫力,又流血迅多,中氣大有損傷;而且他好似中過一種極為厲害的毒氣,這毒氣十分蝕精傷神,好在江大俠身懷闢毒異物,又已用什麼解藥將這毒氣除去,只是他卻未做過適當養息,此亦為其現下身體虛弱主因。寒主已為其服下幾味固神保本的靈藥,其左手傷勢也洗淨敷藥包好,江大俠現在已經睡熟。但是若要徹底痊癒,恐怕尚須養息半月以上。” 戰千羽感激的道:“文秀士如此費心勞神,倒令老夫等好生不安。四弟痊癒後,老夫必令其親向秀士面致深謝。” 文秋塵灑然一笑道:“戰大俠無庸客氣,只要寒生能盡棉力,必當效勞,更何況島主曾有諭令哩!” 各人又客套了一番,便天南地北的聊談起來。 談了片刻之後,戰千羽等人不由深深的驚異了!因為,這文秋塵非但學識精博,浩瀚如海,對於奇門八卦,行兵布陣之學,更是包羅萬有,無所不知,其見識之豐,目光之遠,確乎非學富五車的“飽學之士”不能發揮出如此高談宏論。 文秋塵滔滔而言,縱談古今,各人聽得入神,已不覺麗陽之東升,更忘了整日來的疲累。 忽然 文秋塵朗聲一笑,說道:“寒生只顧孔門賣文,拉雜閒扯,倒耽誤了各位之休息時間,島主曾事先傳諭,謂請各位先行用膳暫息,他要到晚間始能來此。” 戰千羽呵呵笑道:“不累,不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文秀士見聞淵博,高瞻遠矚,確為老夫生平僅見。呵呵……:衛島主有兄台為智囊,倚畀左右,何愁威名不顯!” 文秋塵連聲謙虛,並拿起桌上一個小小銀鈴,輕搖數下。 於是,隨著鈴聲響處,門外已進入兩名灰大漢,每人手中,皆捧著一個食盒,食盒內,有各式精美菜餚,葷素雜陳,並有美酒兩壺。 文秋塵一笑道:“荒村僻野,無佳肴敬客,粗菜劣酒,聊請各位壯士充饑!” 戰千羽忙道不敢,大旋風白孤已大聲笑道:“文秀士客氣了,只看這些美食所配之色香二端,已令老夫等食指大動,呵呵……其味想亦定佳,老夫稍停,必要將其掃卷一空!” 說著,室中諸人,已哄聲大笑。 |
第40章 肘腋之變
日影西斜。 戰千羽盤膝跌坐錦墊之上,舒適的睜開雙目。 他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養息,已將日來的疲累,大致恢復。 但是,當他目光正緩緩的抬起時,一雙穿著粉底雲頭鞋的雙腳,已站立在他三尺之前。 戰千羽霍然順著雙腳往上看去,發現這立於身前三尺之人,赫然是那身著儒衫的長離一梟衛西!衛西正含著一絲慣見的微笑,望著戰千羽道:“戰兄真是好睡,莫忘了尚未與老夫浮一大白哩!” “戰某真是老了!衛島主來至身前,竟猶未覺。呵呵,實是失禮之至!” 長離一梟微笑道:“戰兄日來連番奔勞傷神,身體自是極為疲憊,若是老夫,只怕耳際晌雷,猶自沉睡不醒哩!” 說罷,二人已連聲大笑起來。 戰千羽對長離一梟逼至自己身前二尺,仍能絲毫不帶聲息的絕高身法,直是欽仰之極,他知道對方如此說話,只是為自己掩飾。 二人談笑之間,盤坐兩傍的大旋風白孤與祝頤二人,已各自醒來,站起向長離一梟見禮。 長離一梟呵呵一笑,肅手請各人落坐,他一面拍掌招令屬下端送香茗,邊說道: “此次本島大舉進襲煙霞山莊,因事先計劃周詳,各旗屬下配合亦十分緊密,可說獲得全勝。老夫頃已吩附各旗人馬,分批迴轉東海,以免聚集一處,惹人注目。” “衛島主,貴島此次行動,未知損傷是否嚴重?”大旋風白孤問。 長離一梟神色微凜,沉聲道:“煙霞山莊果然不愧為武林中之龍潭虎穴,此次行動,本島屬下六旗中,共已出動五旗,數百名弟子,傷亡約近小半,五旗中,怒浪旗副旗主六指屠夫魏光、揚波旗護旗不鼎者其中二人,皆已受傷,鐵血旗副旗主草上飄風倪輝,及其旗下好手白鯊五友中三人,全已戰死,老夫師弟白骷髏孟化平亦已受傷,還有麼,老夫亦算是吃了全立老兒一記引龍索!” 戰千羽嗟嘆一陣,低聲道:“那麼,煙霞山莊方面,損傷想來更為慘重了?” 長離一梟傲然一笑道:“長離島既已付出如此代價,自然要雙倍討回!” 他目光炯然向在坐三人一瞥,沉聲道:“煙霞山莊莊主全立、其妻妃衣女羅十娘、九梭絕命馮雄、入雲神槍耿忠、銀衫青輪萬兆揚,及雙飛仙子等,皆已受傷不輕,其兩大護衛,虎魄魯木、虎魂魯枯,五大護莊頭領其中二人,前島遊巡二人,全已殞命,其莊友傷亡更多,經過此次事件,煙霞山莊之名,只怕更一落千丈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祝頤,這時微嘆一聲,道:“爭殺抖戰,都是殘酷的,欸!只要煙霞山莊看開一步,又怎會落得如此淒慘?” 長離一梟望著祝頤,微微笑道:“祝老弟說得不錯,但是,若不給煙霞山莊一點教訓,只怕他們永遠也不會看開這一步哩!” 戰千羽忽然道:“咦!文秀土怎的不見?衛島主,他可是為貴島諸人診病去了?” 長離一梟道:“是的,但已大部療治完竣,可能即將回來。” 戰千羽又道:“衛島主,依戰某看來,那位文秀土,雖然學究天人,卻似乎不懂武功?” 長離一梟笑道:“不錯,此人精通各道,包羅萬有,卻獨對武學一途,不做深究,他常言道,為雄才霸主者,非僅十人百人之勇,而須學有萬人之敵。呵呵!老夫甚仰其飽學多識,故而行動舉事,大多請其參與籌幄……” 他正說到這裡,右室之內,已姍姍行出雲山孤雁夏蕙婀娜的身影來。 夏蕙此刻雲鬢微亂,容光卻十分煥發,顯然,這一日的休憩,已將她的勞累大致恢復。 這時,她向室中各人,盈盈一福,含羞淺笑。 祝頤開口道:“夏姑娘,錢姑娘為何不曾出來?” 夏蕙輕聲道:“她睡得正甜,我沒有驚動她,便獨自出來了。” 長離一梟凝目望著夏蕙,心中一嘆,忖道:“這雲山孤雁,美容之秀,確為一代佳麗,比那雙飛仙子全玲玲,可說錙珠並較,平分秋色,難怪江青老弟難以抉擇了!只是,希望這三個小兒女,不要鬧出嚴重的情海風波才好。” 夏蕙發覺長離一梟正向她凝目注視,不由粉面生霞,十分羞澀。 長離一梟微微笑道:“夏姑娘,且請入內一探江老弟。呵呵!我們幾個老而不死的只顧著談話哩!” 夏蕙嬌羞的嚶了一聲,低垂著頭,有如一只彩燕般,翩然掠入左側江青養傷的室內。 長離一梟哈哈大笑,已拍手令人入內,吩咐整治酒筵。 紅面韋陀戰千羽宏聲道:“衛島主,咱們可說是相逢恨晚,這頓酒一暍下來,只怕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長離一梟豪邁的道:“戰兄,但請放量痛飲,老夫此次南來,足足持帶了三十壇上好‘竹葉青’哩!” 眾人談笑間,兩名灰衣大漢,已將桌面擺好,馬不停蹄的向內端送著酒菜。 “此乃隨意小酌,日後諸兄蒞臨東海長離島時,吾等再放懷痛飲,江青老弟傷後不能沾杯,卻是今日一大遺憾!” ※ ※ ※ 時光,仿佛是一闕盪氣迴腸的音律,當它自人們的感覺中消逝時,卻永遠不能再去捉模,所有的僅是可以回味的那或是苦澀或是甜潤的感受與追憶罷了。 半個月的光陰,在恬靜與安詳中,悠悠的流過。 江青的創傷已大致痊癒,只是身軀尚顯得有些孱弱而已,但是有著夏蕙那柔情的滋潤,那尚未恢復的幾分,亦毫不礙事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整日與長離一梟及那飽學懦士文秋塵談文論劍,閒來優游林泉,日子過得亦十分安適,而戰千羽所受之梭傷,亦在文秋塵細心調治下,全然恢復。 今天,江青亦已參加了眾人的活動,共同於日落之時,漫步林中。 斜陽的餘暉,照耀在夏蕙那俏麗的面龐上,於是她的面容,亦染上一片誘人的紅暈,像是雪白的蓮瓣,沁出一抹嫣紅,美極了,也艷極了。 她輕倚著江青,目光中時而閃射出縷縷柔情,軟綿綿的繞向江青心中。 長離一梟忽然笑道:“小兄弟,老夫對你享受佳入之青睞,可是羨慕不已哩!呵呵……” 江青正侍答話,戰千羽已接道:“欸!自恨時光不能倒退五十年。” 江青窘迫的紅著臉,吶吶不知所言。 大旋風白孤縱聲笑道:“大哥,閣下如能將時光倒流五十年,亦必成妖精了,哈哈! 且侍愚弟迴轉家中之後,向老嫂稟報一番,看你可受得了?” 戰千羽故作驚惶之狀,雙手亂搖,惹得眾人大笑不已。 長離一梟止笑道:“小兄弟,你躺臥病榻時,那位藍翼鐵騎會的岳兄,已急得寢食不安,連遣人尋了老夫五次,堅欲即刻與你相唔。” 江青急道:“啊!在下日來未與外人接觸,卻險些將此事忘懷,尚請前輩准許在下即往拜謁岳兄!” 長離一梟頷首道:“老弟言重了,只是你病體初愈,不可實時奔勞,還是休息一夜,明晨再去,好在老夫已遣人傳告彼等,謂你有傷在身,不容騷擾,傷愈後,即可見面,那柳莊距此不遠,快馬趕去,須臾可達。” 江青微一沉吟,點頭答應。 長離一梟又道:“今晨接屬下弟子傳報,謂東海之外,有一撥‘紫巾海盜’,於本島所轄海域內,掠奪燒殺過往船隻邪神門徒六九二,聽說這撥‘紫中海盜’,人數極多,訓練亦十分精嚴,吾等勢必不能坐視該輩如此囂張,老夫將於明日趕返東海,親自處理此事,是而恐怕須與各位暫別一時了。” 江青急道:“衛前輩,我們何時再見呢?” 長離一梟笑道:“老夫亦不願驟而與各位分離,奈何此事十分重大,若不及早設法,則恐被等日益壯大。呵呵!須知臥榻之傍,不容他人鼾睡哩!。” 各人不由黯然,長離一梟雖然與諸人相處半月,但情感卻極為融洽。而只要志趣互投,誠摯相待,時間又能阻礙了什麼呢? 江青沉默了一刻,他說道:“衛前輩,希望你能早日了結此事,並示下再見日期。” 長離一梟微笑道:“自然,莫忘了吾等的共同任務,老夫此去,少則月餘,多則數月,必可返回。那時,我們便可以了斷武林雙飛三絕掌與你的事,在老夫離去之時,列位最好不與他們歪生爭紛,以免力量分散,容易吃虧。” 戰千羽此刻接道:“那麼,日後衛兄至何地與吾等見面呢?” 長離一梟沉聲道:“此點無庸懸慮,只要各位行蹤所至,老夫必可知悉而適時趕到。” 一傍的文秋塵亦笑道:“本島大批眼線,廣布江湖,若有消息,均即刻傳報東海,故而各位兄台行動,島主可以隨時聞知。” 各人一面談笑,已緩緩向居處行去。 第二天 又是拂曉時分。 江青醒得極早,經過這半個多月來的養息,再經文秋塵超絕的醫術治療,江青已感到身體全然復原,甚至較受傷之前,更來得精神奕奕。 他盤坐榻上,略微做了片刻吐納功夫,體內流暢而澎湃的真氣,美滿的運行了十二周天。然後,他穿衣下床,仔細的洗漱了一番。 江青望著扣鏡中自己的面孔,是如此清痽而俊逸,雖然清瘦不少,卻依然顯得容光煥發。 他那有力的左掌,隨意伸曲著,掌心及腕部,倘留有一條粉嫩的疤痕,但是若不仔細注意,便不會發覺。 江青喃喃首語道:“文秀士醫道之深,確實令人欽仰。現在我幾乎不敢相信,半月前尚曾受三次極重的創傷!” 他安詳的一笑,信步行出室外。 當他掀開門簾,踏入客室,紅面韋陀戰千羽已先在裡面。 江青朗笑一聲道:“大哥,你早!” 戰千羽頷首還禮,說道:“長離一梟衛島主,與文秀士等人,已於深夜離去,臨行前已將吾等寄養民家之六乘坐騎帶到,四弟,咱們也可以上路了!。” 江青問道:“二哥與三哥他們呢?莫非尚未醒來!” 戰千羽笑道:“大家都已整裝待發了,那像你如此好睡。夏姑娘欲往將你叫醒,你二哥卻要看看你到底何時才能睡足……” 江青面孔一熱,訕訕笑道:“愚弟還以為是起身最早的一個哩!” 二人踏出門外,江青已看到自己等人日前所乘的六匹健馬,已拴在籬外,大旋風白孤及夏蕙諸人,正衝著自己竊竊而笑。 竹籬外,肅立著兩名身看灰衣的長離島屬下,江青才行出門外,二人已躬身說道: “小的奉島主之命,引帶各位往柳莊,何時啟行,尚請諭示!” 江青笑道:“二位別客氣了,吾等這就前往。” 說著,他像忽然記起一件事情,快步行至他日前坐騎之前,目光向鞍上一瞥,始微微舒了口氣。 這時,眾人齊翻身上馬,招呼一聲,抖緇而去。 戰千羽坐在馬上,向江青一笑道:“四弟,你馬鞍之內,可是蕨有什麼對象?” 江青帶馬靠近,低聲道:“不錯,便是日前愚弟展露給大哥等看過的那株萬鑽朱蘭!” 戰千羽輕呼一聲,急道:“啊,四弟,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如此貴重之物,豈可隨意輕置?若萬一丟失,再到那兒去尋這價值連城的寶物?真是粗心!” 江青迎著撲面的晨風,深深呼吸了一口,笑道:“大哥說得是,不過,愚弟卻對此寶並無興趣。其實,上次若帶在身邊,于那再世牢中,便不會吃那麼多苦頭了!” 戰千羽頷首道:“是的,這萬鑽朱蘭上的‘闢火’‘闢水’二珠,定可助你逃離那再世牢中的火窟、鬼池二險。” 說話中,馬蹄翻飛,急驟如雷,二十裡的路途,已在半個時辰左右便已行到。 迎著朝陽的萬道金光,一排排的柳樹,正在搖曳生姿,自柳樹的枝椏間隙望去,一片零落的房舍,已呈露眼前。 前行引路的兩名長離島人,將坐騎勒住,回頭抱拳道:“前面即是柳莊,藍翼鐵騎會的朋友便暫駐其中,小的任務已達,恕不遠送,更祝各位俠士一路順風!” 江青等還禮道勞,兩人已掉轉馬頭,絕塵而去。 大旋風白孤哈哈笑道:“四弟,為兄昔年亦曾聞及兩湖之間,有藍翼鐵騎會這個組織,聽說那蛟索飛錘岳揚,亦是條沒遮奢的好漢!” 江青一笑道:“不錯,只是這位岳老哥哥,脾氣太過毛燥一點!” 說罷,他回首向身後的天星痲姑一眨眼,已放馬行去。 方騎飛馳中,天星麻姑錢素訕訕的向並轡而行的夏蕙道:“夏姑娘,那岳老兒人倒不壞,只是他那群手下,卻盡是些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 夏蕙抿唇一笑,並不作答,瞬間各騎已來至村落之外。 在江青意料中,這時原該有大群的藍翼鐵騎會之人出來迎迓才對,但是,此刻莊內在外,卻靜蕩蕩的,一片岑寂。 他愕然止馬而立,疑惑的道:“奇怪,聞說岳老哥哥率眾三百人來此,為何目前如此靜寂?” 天星痲姑尖聲道:“莫不是岳老兒擺什麼噱頭?這三百多個人總不會完全睡死了吧?” 紅面韋陀戰千羽小心的環目四顧,他沉聲道:“情形可能不對,這柳在僅得數十戶人家,按說農人例慣旱起操勞,但這時日已高升,卻未見有人下田做活,而岳揚手下之人更是一個不見,莫非……” 江青略一沉吟,道:“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吧?否則,昨天長離一梟衛老前輩焉會不知?” 戰千羽亦十分迷惑,他正待仔細察視 大旋夙白孤驀然厲叱一聲,身形呼嚕嚕自馬背飛起,向一家農舍後疾撲而去! 瞬息間,大旋風白孤已轉身而出,手中尚提著一個身著布衣,農家打扮的青年。 戰千羽向這青年細一打量,只見他滿面驚懼之色,口中不斷哀告,手腳亦在簌簌而顫。 這農家青年生像十分純厚,而且皮膚粗糙,衣著樸素,不似是江湖中人假扮! 大旋風白孤五指如釣,緊抓這青年後領,他大吼道:“憨小子,你適纔鬼頭鬼腦的躲在屋後偷看什麼!莫非活得膩味了?” 這青年被白孤吼得面青唇白,吶吶不能出言。 戰千羽向白孤使一個眼色,飄身下馬,行至青年身則,和顏悅色的問道:“小哥子,你可是這柳莊人氏麼?” 那農家青年這時被白孤放了,他喘了兩口粗氣,驚悸的道:“我……我是這……這柳莊居民,你們可……可是與那帶著個小猩猩的怪人,一夥的麼?” 戰千羽微微一怔,道:“那一個帶著小猩猩的怪人,柳莊內可發生了什麼事?” 農家青年此刻驚魂甫定,他望著面前這六個男女不同,醜俊各異的人,從各人那迷惑的神色中,他已可斷定這六人與昨晚入莊之人,必然不是同路。 於是,他又喘了口氣,吶吶說道:“啊!昨天夜裡,可真把人嚇壞了。各位既然與那索命閻王不是同路,可真是謝天謝地。” 大旋風白孤叱暍一聲,怒道:“那來這麼多廢話,老夫間你,你們莊內,那些藍翼鐵騎會的人呢?” 這青年一哆嗉,繼續的道:“這……這位爺說……說的可是那些穿著胸……胸前繡有一對翅膀的好漢們麼?他們已在昨天日落之後,分批離開了。” 戰千羽沉聲說道:“小哥子,你不要慌,我們都不是壞人,不會加害於你的。來,告訴我,那些入全部都走了麼?昨天夜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農家青年望了白孤一眼,嚅嚅說道:“那些好漢並沒有完全走光,尚留著十多個人在莊尾趙大戶家裡,由一個大鬍子領著,聽趙大戶家裡的長工大牛告訴我,他們好象在等一個人。” 戰千羽心頭一寬,急問:“他們是否尚留在莊內?他們要等之人,便是老夫等六人。” 那青年啊了一聲,惶然道:“這卻不妙了,昨夜大概是三鼓左右吧!我正在睡覺,卻被一陣殺喊之聲驚醒。啊!那聲音可真叫人害怕。我躲著我爹,壯著膽子溜到外面,悄悄一看,媽呀!地下巳死了好幾個人了,都是那些胸前繡著一對翅膀的好漢。那位大鬍子好生了得,手中拿著一條帶著鐵錐的繩子,正在和一個披發頭陀打得難分難解,另一個白淨漢子,卻被一頭黑色猩猩逼得左蹦右跳,眼看就要完蛋。在黑影中,尚站著一個穿著黑衣裳的中年相公,他那付生像,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活人味道,就似從棺材中爬出來的殭屍,看得我直發毛……” 江青在一傍聽著,越來越覺不妙,他急急說道:“後來呢?後來又怎樣了?” “後來那些胸前繡著翅膀的好漢,通通完蛋了,那白淨漢子也滿身鮮血的倒在地上,站在黑影裡的中年相公好象說了一聲什麼……啊!他說,找不著正主,先從你這草包身上開刀,不怕那小子不來。大鬍子好漢一聽之下,哇哇直叫,冷不防就被那酒肉頭陀五指掃中額際,又一掌打在肩頭,他怪叫了一聲,像飛似的跑了。村裡人有聞聲出來的,連地保也到了。但一看這嚇人場面,誰也不敢喘一口氣,那中年相公就告訴莊里人,誰敢聲張,便要將全莊殺個雞犬不留,所以,今天早晨,大家連起來做活都不敢……” 江青早已廳得全身發抖,目毗欲裂,他咬牙切齒的道:“定是烏猱秀士木靈這廝。 好!我誓不與他甘休。” 戰千羽雙眉微鎖,道:“烏猱秀士?這怪物下手也太狠了,他如此不分皁白,枉殺無辜,便是四弟昔日未曾與他結有梁子,吾等亦不能袖手不顧!” 大旋風氣得哇哇直叫,吼道:“好的!老夫在黔潤之時。便已聽得這烏猱秀士之名,這一次,非要與他硬碰一下不可,看看這混賬東西到底憑什麼如此猖狂!” 戰千羽又問道:“那趙大戶居于莊尾何處?小哥子,煩你指引一番!” 農家青年用手一指莊尾,道:“就在莊後第三家,門週邊看土牆,還栽著兩棵白楊樹的就是。” 戰千羽自懷內摸出一錠銀元寶,塞在這青年手中,不待他說話,已翻身上馬,沉聲道:“咱們快去,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說話中,六匹鐵騎,已潑刺刺的直往莊內馳去。 塵土飛揚,只有那農家青年仍自張口結舌的站在當地、怔呵呵的不知所措。 而在一排濃密的柳樹之後,正有一對陰沉而冷森的眼睛,目注著六騎進入莊中。 |
第41章 虹閃飛頭
六匹鐵騎,在片刻之間,已來到莊尾一家以土牆圍起的人家,土牆外的草地上,尚有著零亂的踐踏痕跡,已經幹透了的紫黑色血漬,正斑斑灑落四周,但是,卻看不見地下的屍體。 江青心頭十分焦急,坐騎尚未停下,他已掠身飛入土牆之內。 一排紅磚砌就的房屋,正呈現眼前,天井中,赫然以白布蒙蓋著七具屍首,氣氛異常陰森。 江青身形未停,已急急往正中的廳房衝進。 他腳步始才踏入那廳室門內,一個沙啞而慘厲的聲音已驀然叫道:“好朋友,老子這條命也給了你吧!” 隨看語聲,一片凌厲的金刃破風之聲,已猝然襲至江青背後! 江青一聽聲音,已不由心中一寬,大旋身,左掌如電伸縮,已將一條強韌的蛟索抓在手中。 他同時大叫道:“岳老哥,是我,我是江青啊!” 廳門之後,已聞聲現出一個虯髯繞結的魁梧大漢,江青目光瞥去,已認出正是那豪氣凌雲的蛟索飛錘岳揚! 他這時衣衫不整,滿目紅絲,頭上尚裡纏看一片白布。 江青急急向前行近兩步,顫聲道:“岳老哥,小弟來遲一步,以致驟生巨變,這全是愚弟之罪!” 岳揚嘴唇啽動,仔細向江青面孔一瞧,已大叫一聲,撲了過來,伸臂將江青緊緊抱住,語不成聲的道:“啊!果然是你。賢弟啊!若不是老哥哥我拼死突圍,只怕這一輩子也見不著你了,**養的烏猱秀士,賢弟,咱們必不能將他放過。” 江青輕聲道:“岳老哥,你平靜一下,這些事愚弟已經完全知曉,你放心吧,我們不會輕易罷手的!” 岳揚心頭一陣安慰,激動的情緒已稍見平復,他向江青凝望了一陣,又道。”賢弟,你走時也不通知為兄一聲,莫非嫌老哥哥這幾手把式太不中用麼?我率領屬下急速趕到,又被長離島的人阻止,將我們安置於此,並通知我你今日趕來相見,那知為兄吩咐屬下昨夜離去後,烏猱秀士這混賬東西卻乘虛狙擊,欸!我們可栽了大跟頭啦!” 江青急切的安慰了岳揚几句,門外人影連閃,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五人已連袂而入! 蛟索飛錘岳揚正瞠目瞪視,江青連忙為各人引見。 岳揚知悉各人的名號之後,不由急急雙手抱拳道:“岳某久仰各位俠士大名,只是老夫昨夜忽遭慘變,心緒不寧,若有禮數失周之處,萬祈各位海涵!” 戰千羽等連道不敢,目光轉處,已發覺廳室之內,一間寬大的臥房中,正躺著三個大漢。 岳揚又請客人落坐,他欸了一聲,道:“老弟啊!昨天夜裡,烏猱秀士帶了一個披發頭陀同來,媽的,那頭陀也不知出在那個破廟,連聽也沒聽過,不過手下卻十分了得,老哥哥連五十招也抵不過,便被他指尖掃中額際,又在肩膀上挨了一記,手下兒郎亦傷亡了十個!” 江青劍眉微豎,沈道:“岳老哥,依愚弟看來,那烏猱秀士主要目的是要尋找愚弟報那一掌之仇,他向你們出手,不過是等於先給愚弟一個難堪而已!” 大旋風白孤亦怒道:“四弟,岳兄是為你而來,木靈這廝又是衝著你而下此辣手,這已明著向我們兄弟挑戰。哼哼!咱們兄弟怎麼說也要接下,烏猱秀士,還狠得過煙霞山莊不成?” 岳揚雙掌一拍,叫道:“賢弟挫敗煙霞山莊之事,早已盛傳江湖。媽的,這烏猱秀士竟恁般不知死活,他昨夜之舉,莫不成吃了熊心豹膽?” 紅面韋陀戰千羽略一沈吟,開口道:“聞說那烏猱秀士木靈,素來行動皆是獨來獨往,而且,又正在四弟名聲傅揚之際,他竟亳不考慮後果,冒然上門尋仇。據老夫看來,這廝除了豁出一命之外,便定然帶有其它幫手。否則,此人未見如此愚蠢,明知不可為尚為之!” 大旋風白孤道:“這小子當然帶有幫手,適纔岳兄不是說過,有個披發頭陀陪他同來麼?” 戰千羽搖首道:“決然不會只此一人。因為東海長離島,為了四弟大舉進犯煙霞山莊之事,現在已可說盡人皆知,長離島威名震慴天下,與四弟關係又深,這木靈武功雖高,卻也不敢輕捋虎鬚。但是,他既然有心報還四弟一掌之仇,便得準備與長離島人萬一動手,是而,他突然來此,必然有著武功絕佳之高手隨行!而且恐怕不止一人!” 戰千羽此言出口,廳中諸人巳不覺沈默下來,各自在心中忖思。 忽然,天星麻姑向岳揚呲牙一笑道:“岳瓢把子,我勸你先寬寬心,如此板著面孔,像個閻王似的,叫人家看了心裡多難受!” 岳揚瞪了天星麻姑一眼,真是哭笑不得。 江青清咳一聲,道:“岳老哥,受傷的幾位兄弟,可嚴重麼?” 岳揚道:“還要不了命,其中以莊頭領傷得最重。被那烏猱抓傷了十七處,險些連招子也挖出來!” 江背目光環轉,又道:“這戶人家的主人呢?怎的一個不見?” 岳揚低聲道:“媽的,他們還敢出來,幾乎連糞帶屎也嚇出來了!” 坐在一傍的雲山孤雁夏蕙,不由粉面微紅,十分尷尬,天星麻姑己咯咯笑道:“大瓢把子,你說話文雅點不行麼?也不看看有誰在座,真是個老粗。” 江青轉頭白了天星麻姑一眼,斥道:“不要胡說。” 岳揚知道天星麻姑為了自己手下與她發生衝突之事,必然心中尚懷氣忿,他也並不在意,低聲道:“嘿嘿,好男不同女鬥。而且……欸!天下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各人聞言之下,正自莞爾,江青已驀然神色一變,身形如閃電般掠出門外。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隨身而起,跟蹤躍出。 門外天井中,已赫然悄無聲息的站立著四個人。 江青正冷漠的面對著眼前四人,雙目因憤怒而大睜著。 四人中一個正是那神色冷森,面無表情的烏猱秀土木靈,另外一人,則為一獅鼻海口之披發頭陀,二人身側,卻站看兩個矮胖如缸的怪人! 這時,房內各人,均已紛紛搶出,環立四周。 蛟索飛錘岳揚一見面前的烏猱秀士,已不由面孔漲紅,鬚眉俱張,他厲聲吼道: “木靈,你來了,昨夜的這筆血債,讓我們結清吧!你這卑鄙的東西。” 烏猱秀士木靈仍舊是一付冷酷陰沈的形態,他冷冰冰的道:“岳揚,你現在有靠山了?嗯,怪不得膽量會突然大增。不過,你也要知道,本秀士昨夜留著你這草包一命,只要你向江青傳個口訊而已,告訴他討債的來了!” 蛟索飛錘岳揚怒喝一聲,便待出手發難。 江青微微擺手,冷靜的道:“木靈,欠債的人已經在你面前,閣下如有過不去的地方,儘管衝看江某來,似昨夜那等狠辣行徑,卻未免有欠光明!” 烏猱秀士陰惻惻的一笑,向江青道:“江青,一掌之仇,豈能遺忘?嘿嘿,本秀士知道你近日名揚江湖,更在長離一裊衛老鬼的翼護下,挫敗煙霞山莊。不過,這都唬不住本秀士,但是以前的一掌之賜,須要你現在的一命償還!” 江青微微一笑,尚未回答,他身傍的大旋風白孤已縱聲狂笑,指看烏猱秀士道: “須要一命償還?憑什麼?憑你那幾手三腳貓的把式,抑是倚恃閣下身傍的三個怪物?” 烏猱秀士面目倏寒,煞氣逼人的注視著白孤,毫無一絲情感的道:“你這老狗是誰? 也罷,今日本秀士便首先請你飛昇極樂!” 大旋風白孤厲聲道:“來,來,來,我大旋風白孤倒要看看,你這耍猴戲的秀士,有什麼能耐使老夫飛昇極樂!” 烏猱秀士不慍不怒,陰陰一笑,彷若幽靈般向白孤飄到。 但是,就在此時 個狂厲的語音已暴喝道:“木施主,這個老不死且容洒家送他一程!” 聲起人到,一大片凌厲勁風,已卷拉向大旋風白孤! 這倏然出手之人,正是那生像兇惡的披發頭陀! 大旋風白孤哈哈一笑,身形呼嚕嚕轉開,已在瞬息間攻出十四掌!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掠身迎上烏猱秀士,大笑道:“若尊駕技癢,便由老夫戰千羽奉陪兩手如何?” 烏猱秀士木靈聞言之下,心頭不由一震,陰聲道:“閣下可是紅面韋陀?” 戰千羽笑道:“不敢,難得尊駕尚知道賤號,”烏猱秀士生冷的一笑,回頭向他身後那兩個身材矮胖,面孔木訥的同伴一瞥,已驀然旋身移步,右掌如刀,劈向戰千羽左脅,左掌箕張五指,反扣敵人頸項血脈,出手之狠,確實令人驚懼! 戰千羽為人何等精練,烏猱秀士回首之際,他早已暗中戒備。此刻,對方身形始動,他已有若流水行雲般,迅快的轉出五尺之外,雙掌貫足“小天星”勁力,猛劈烏猱秀士前胸! 烏猱秀士木靈一擊不中,已若電掣般隨身而上,掌勢連綿而出,一氣攻出十三掌! 勁風四溢中,戰千羽身形急速閃挪,已在瞬息之間,向敵人拍出九掌,踢出九腿! 烏猱秀士木靈哈哈一笑,雙臂揮舞如飛,指點掌拍,盡向戰千羽全身要穴招呼,身手快捷無匹! 紅面韋陀雙腳釘立不動,招式起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猛如狂風,急若驟雨,令人目不暇接。 他名震武林的“風雨三十六套”,已施展而出! 烏猱秀士冷哼一聲,身形翻飛,雙掌忽扣、忽戮、忽劈、忽拏,那雙手臂,宛如在頃刻間幻化成為千百,彌卷向對方身側,這正是烏猱秀士輕易不露的絕技 五絕手! 二人在這面積不大的天井中,以凌厲而快捷的深奧招術,在千鈞一髮之間,驚險而巧妙的連續閃擊。 於是,掌勢樅橫在人體與空間,勁力掃卷到四周,旁觀的每個人都屏息如寂,凝眸不動,十分緊張的注視著鬥場。自然,除了那置于天井一角,早已解脫了一切的七具屍體。 江青這時嘴唇微抿,向側旁行出幾步,對那兩個矮胖木訥的怪人一笑道:“二位來此為烏猱秀士助拳,卻站在那裡袖手不動,豈非大煞風景?來,來,在下乃為正主,二位便一起上來鬆散一番如何?” 那兩個矮胖如缸的怪人,四只眼睛齊齊盯視著江青,沒有回答一個字。 但是,那兩雙精光閃射的瞳孔中,已透出陣陣令人心寒的殺氣。 江青夷然不懼,踏前兩步,道:“二位要是不敢動手,便請夾著尾巴離開,如此幹瞪著那雙尊目,嘿嘿,絕嚇不住江某!” 兩個怪人神色之間,依然毫不為動,忽而,左側的一個開口道:“江青,你死定了!” 右側的一個亦接著道:“而且,將死得極不舒適。”二人語聲沙啞低沉,極為刺耳。 江青灑然一笑,倏而厲聲道:“好極,江某正愁無人送終,二位便過來一試,為江某做做孝子賢孫如何?” 就在他話聲始住的一剎那間,兩條人影,已彷彿兩縷輕煙般,閃至江青左右,二十股銳利如削的勁風,已同時襲向他全身上下重穴! 江青長笑一聲,不閃不避,身形微一幌掠,已不可思議的自二人之間,那一線幾乎嚴密到沒有的空隙中,猝然閃出。 而在他身形自二人間閃過時,已雙掌齊揮,疾若閃電般連續拍出二十一掌! 兩個怪人驚呼一聲,已不約而同的各自躍出三步! 江青絕不遲疑,右掌一招七旋斬中的“波濤千重”,左掌一式“微波掌法”的“見水回流”,分襲二人身後! 而這時,他連頭也沒有迴轉。 兩名怪人厲叱一聲,那臃腫的身軀,已宛如兩個圓球般,呼呼急轉而旋。 在二人身形倏然轉回之際,每人手中,己各自持有一柄三尺長短,頂端附有一枚鋒利月牙的奇形兵刃。 江青冷嗤一聲,擊勢漫天而起,重重如天際層雲,嚴密得沒有一絲空隙,威力萬鈞的卷向那兩名怪人而至! 於是,在兩聲狂吼中,有若新月般閃耀生輝的溜溜銀芒,已急驟而凌厲的疾迎而上。 在一團窒人呼吸的罡烈氣流中,閃躍三條翻騰甚急的人影,兩道冷森的寒芒,則在這厲烈的勁氣中往來如稜,凝成條條銀光。 七個人,分成三處激鬥,而且,顯然已各自拼出真力,要將敵對之人,活活斃於手下! 蛟索飛錘岳揚乃是綠林好漢出身,孟浪之氣甚重,他這時環目一瞪,大吼一聲道: “相好的,老子也來伺候各位了!” 他身形搶前三步,手中飛錘“差”然一響,有如一條怪蛇般,猛然點向與大旋風交手正急的披發頭陀身後! 那披發頭陀功力,本較大旋風白孤略遜半籌,正在有些捉襟見肘之際,背後勁風突至,蛟索飛錘岳揚已挺身加入戰圈! 這頭陀不由怒吼連聲,左閃右攔,好不容易才閃過了二人之間的一陣夾攻。 他連連揮出七掌,掃出六腿,一面破口大罵道:“這算什麼名堂?以二打一,以眾凌寡,你們兩個老匹夫還要臉不要?” 蛟索飛錘運索如飛,哈哈笑道:“你他娘的也算是出家之人?你沒有看見隔壁那兩個矮冬瓜,也在兩打一嗎?老子高與揍你這王八小子,你有本事便施出來哇,窮吼個什麼勁!” 披發頭陀心中一怒,白孤已疾若雷轟電閃般,於須臾間展出十八掌,其掌勢上快速凌厲,宛如電光石火,瞬息間已到了敵人身前! 披發頭陀驟覺勁風如潮,自四面八方卷到,不由心頭一震,急急往後躍退。 但是,白孤此刻施出的,正是他威揚黔滇的“卷龍掌”法,這披發頭陀雖然身手高強,在他分神之下,卻如何躲得開去。 人影幌閃中,悶哼隨起,那披發頭陀肩胛已中了一掌,蹌踉躍出數步之外。 尚未容他喘息過來,銳風又起,一枚前銳後闊的黑色飛錘,已射至他胸前要害! 正在這時 空中“吱”的一聲怪叫,一團黑髟,已如掠空流星般,急洩向蛟索飛錘而至! 蛟索飛錘大叫一聲:“烏猱!” 身形猛然後撤,手中飛錘略一伸縮,已連連向撲至頭頂的那頭凶殘的怪獸,攻出五錘! 大旋風白孤怒叱一聲,揚掌向空中烏猱劈出一團勁風,左手已施展“大擒拿法”,扣向披發頭陀右臂經脈! 這頭凶殘靈異的烏猱,正是烏猱秀士木靈在與戰千羽激鬥之時,發現了同伴危急之態而放出的。 這只怪獸在遭到雙重挾擊之下,卻仍不慌亂,厲叫一聲,已驀而彈起七尺之高,險險躲過這來自兩個不同方向的攻擊!,披發頭陀肩胛處痛澈心肺,他咬牙強忍,霍然轉身,一裂帛聲響起處,他右臂僧衣,已被白孤五指撕裂! 同一時間,一聲尖叱,兩股銳風,已挾在一柄精光閃爍的利劍之間,襲向那正自空中撲下的異種烏揉! 原來,雲山孤雁夏蕙,與天星麻姑錢素二人,已適時而動! 那只烏猱尖嗥一聲,怪眼碧光突閃,已伸開利爪,閃電般抓向正揮劍劈至的雲山孤雁! 突聞一聲暴喝,一條銀色長鞭,已挾看悠悠勁風,卷向這烏猱身後。 天星麻姑咯咯一笑,倏出七掌,尖叫道:“祝公子,這一鞭使得正是時候!” 祝頤長鞭出手,身形已猛撲而上,若狂風暴雨般,連連掃出五鞭! 於是,在三人合手挾攻之下,已將這頭稟性殘酷,行動如飛的異種烏猱敵住,令它無法再去牽制別人。 江青赤手空拳,力敵那兩個身手高絕的矮胖怪人,卻仍有餘暇瞻視各人行動。 他豁然長笑道:“三哥,你們耍耍那畜牲,待二哥他們也讓那頭陀嘗嘗滋味!” 大旋風白孤狂笑連聲,身形有如旋風般閃掠,掌勢漫天遍地,瀰漫卷合,逼得那披發頭陀招架不迭,怪吼連連。 這時,蛟索飛錘岳揚又閒立一旁,呵呵笑道:“狗養的,老子再叫你們發威,昨夜的狠勁怎麼不使出來呀?媽的,這就叫做一夜的風水輪流轉!” 岳揚口中大聲諷刺,心中卻樂得哈哈直笑。 而這時,已經與紅面韋陀戰千羽交手有三百招的烏猱秀士,亦己漸感不敵。 須知紅面韋陀乃為中原白道中有名人物,功力之深,遠較大旋風白孤更高一籌,烏猱秀士藝業雖強,仍不是紅面韋陀之敵,但是,紅面韋陀在短短時間內,卻也無法勝過對方。 此刻,勁力澎湃回盪,二人又在頃刻的接觸中,各自攻出十七招! 烏猱秀士木靈表面雖然陰沉如故,但他心中卻已十分焦慮,他出手之下,但覺敵人反擊力量渾厚無匹,有如山崩海嘯,綿綿不絕,招式所指,更是自己全身要害重穴,凌厲異常! 他在艱辛的苦鬥中,已發覺自己的三位同伴,早已陷入較之自己更為不利的情勢中,而更令他驚懼震慴的,卻是他平素認為武功高絕一時的那兩名矮胖怪人 寒溪二矮冷非、謝竹,竟在江青掌勢之下,左支右絀,施展不開,形態十分狼狽。 烏猱秀士見狀之下,將心一橫,傾出全力向戰千羽攻去,他這時已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心了。 蛟索飛錘岳揚大馬金刀的站在一旁,哈哈笑道:“戰大俠,閣下千萬留神,這叫做木靈的活殭屍,已發了野性啦!” 戰千羽出手如電,連連拆解對方攻來的凌厲招式,聽看岳揚的叫罵,卻不覺暗中一哂。 烏猱秀士仍然狠攻如故,他雙眸中煞氣時現,卻悶聲不響,根本不理會身外的一切事物。 驀然,一聲厲吼起處,一條龐大人影,已凌空飛跌出丈許之外! 大旋風白孤那宏亮的嗓音隨即響起,狂笑道:“老夫以為大頭陀法力無邊。呵呵! 如今一試,亦不過如此而已,真令老夫失望了!” 那披發頭陀適纔早已受傷,但他仍然咬牙切齒,拼命與白孤激鬥,須知武學一道,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是絲毫勉強不得的,這披發頭陀在負創心燥之下,如何尚能挺立不敗? 終於,在白孤“卷龍掌法”中的一式“龍現風起”下,結結實賞的被擊中臀部,跌出尋丈之外! 他身形始才沾地,一個“十六翻滾”,已翻出一丈多遠,耳中已聽到白孤譏諷之言。 這披發頭陀雖然身上受傷數處,卻仍是性烈如火,他虎目暴睜如鈴,兇光閃射中,已驀然躍身而起,大叫道:“白老匹夫,叫你看看佛爺的法力是否真個不濟!” 隨看語聲,兩片半彎的弧形短劍,已閃耀著森森寒光,以奇異莫測的來勢,向大旋風飛到。 這兩片弧形短劍一出,側旁觀戰的蛟索飛錘已不由暗自一凜,大喝一聲道。”啊,銀弧頭陀!” 他叫聲未停,兩柄來勢急勁,虛幻莫測的弧形短劍,已飛到大旋風白孤頭頂! 白孤倏然推掌迎上,口中大罵道:“去你的,兩片破鐵也來賣弄!” 那兩柄弧形短劍,被他發出的雄厚掌風一撞,已“當”的一聲互相交擊,在一溜火星中墜向地下。 大旋風白孤哂然笑道:“野頭陀,這便是你的法寶麼……” “麼”字尚未說完,那兩柄已經快要墜落地面的弧形短劍,卻似兩個精靈一般,奇異的霍然一轉,閃閃生寒的飛旋向白孤腳踝而至! 白孤不由大吃一驚,體內真氣急升,身形已拔空兩丈! 那銀弧頭陀獰聲一笑,雙手連揚,十二柄弧形短劍,已組合成一面精芒閃爍的光網,嚴密到沒有一絲空隙的卷襲向空中的大旋風白孤。 這十二柄弧形短劍,去勢各異,有的走著之字形,有的上下起伏不定,但是,那寒森森的光芒與鋒利的刃口,卻是一樣要舐食人血的,因此,任是其中那一柄也不容忽視! 大旋風白孤心中暗叫不妙,身形倏然翻折,腳尖驟起,已將兩柄先行襲到的弧形短劍踢飛。 但是,這些奇異的暗器,卻似乎有著靈性,就在白孤踢飛先前兩柄利劍時,其餘的弧形短劍已“嘶嘶”連響,帶著刺耳的破空之聲,四面八方向白孤卷戳而到! 每一劍之間所隔空隙的微小,幾乎連一只蠅蟲也飛不出去,尖銳的風聲,已挾著股股寒風襲到。 形狀兇獰的銀弧頭陀,已看到白孤驚怒的神態,他厲聲笑道:“白老鬼,佛爺的手法你領略了吧?咯咯咯……到了陰曹地府,莫忘記向閻羅殿下告洒家一狀!” 白孤眼前寒芒閃閃,湧合而至,時間的迫切,已不容他再做任何僥倖的想法。 驀地 一聲令人心驚膽顫的厲嘯起處,白孤那瘦削的身軀,已彷若旋風投在空中呼呼轉動起來。 一片凌厲而渾厚的勁氣,亦隨著他身形的凌空旋動暴卷而出,這片勁力的威勢之強,是無與倫比的,甚至連四周的空氣也在隨看衝激流蕩。 白孤的身形,在勁氣環繞中翻騰閃掠,掌腿齊出,彷彿是一個呼風喚雨的魔神。 他在危急之下,己然使出了“卷龍掌法”中最凌厲的一招:“大漠卷龍”! 於是 在頃刻之間,空中銀光亂閃,噹噹之聲不絕,十柄弧形短劍,已有若夜空中的殞星,曳著條條銀光,飛散四周! 銀弧頭陀見狀忙大喝一聲,雙臂急張,已似一頭大鳥般倒翻而出,幾次起落,已是無影無蹤。 大旋風白孤一舉震飛四周弧形短劍後,亦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他身形才落,岳揚己急步上前道:“白兄,你可受到那些鳥劍的傷害?” 大旋風一抹額際汗珠,搖頭道:“好險,估不到這頭陀還有這一手,媽巴子的,這雜碎已經跑了!” 蛟索飛錘道:“適纔兄弟心恐白兄受傷,也顧不得去追那個混賬東西,白兄既然無恙,這已是謝天謝地,那銀弧頭陀只要不死,咱們必有與他朝相的一天!” 大旋風白孤微微點頭,正待說話。 一聲慘厲的叫聲起處,一顆鬥大的頭顱,巳凌空飛起,鮮血迸濺四射! 二人急忙回頭瞧去,已不由驚得心中一震。 原來,那頭飛命斷之人,正是與江青對手的寒溪雙矮之一 謝竹! 這寒溪雙矮原是西北一帶有名的煞星,二人性情狠毒無比,一生之中,已不知染了多少血腥,二人因為跟蹤一批價值連城的暗鏢來到中原,卻不期與烏猱秀士相遇,烏猱秀士昔年會與這寒溪二矮有過數面之緣。三人見面之下,寒溪二矮便將此行目的相告,並因那押解暗鏢之人,亦為武林中甚負盛名的高手,故而邀請烏猱秀士相助。 但是,烏猱秀士為人深沉奸詐無比,他在接受寒溪二矮邀請之後,卻提出請二人相助洗雪與江青那一掌之仇。 寒溪二矮一來有求于烏猱秀士,再則兩人足跡大多不出西北,對江青之名,尚不甚了了,故而答允下來,三人又會合了早與烏猱秀士約好了的銀弧頭陀法明,挑選在江青大破煙霞山莊之後,出面尋仇。 在烏猱秀士的預期中,江青武力雖高,在硬闖煙霞山莊之後,不論其勝敗如何,亦必不可能毫無損傷,所以他在探悉到江青身受創傷的消息後,不由心中欣悅不已,暗喜大仇可報。 但是他卻沒有摸出江青養傷之處,更不會想到會有如文秋塵那般醫道精深的飽學之士,為江青療傷,他在百尋不得之下,只有先向蚊索飛錘等人下手,以期能將江青等引至。 雖然果如烏猱秀士之願,但是,江青等人到來交手之後,情勢之惡劣,卻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哩! 江青在接戰寒溪雙矮之後,早己屢屢手下留情,二人非但不覺,不知知難而退,出手之間,反而更加狠辣,招招俱向江青致命之處下手。 於是,江青憤怒了,他記起邪神昔日告訴他的話:“為人切記不可濫殺,但是,若別人處心積慮的不利於你時,那麼,你就放開手去幹吧!” 江青在憤怒中,已施出邪神傳給他約五手狠毒的散招之一“掌不刃血”! 寒溪二矮功力雖深,卻如何能抵住這驚鬼泣神的絕招。江青掌勢怪異無倫的展開後,寒溪二矮之一的謝竹,慘吼一聲,一顆醜惡的頭顱,竟被江青硬生生的劈飛空中,而身首異處! 這慘厲的景象,已驚呆了場中的任何一人。 於是,寒溪二矮僅存的冷非,已在悲憤逾恆中,拼死命的向江青撲去。 而烏猱秀士也更加激怒的與戰千羽展開了殊死之鬥。 |
第42章 猱殞命絕
天井中的激鬥,已因寒溪二矮謝竹的殞命,而更加劇烈,各人情緒的憤怒,亦已到達了飽和點。 烏猱秀士一面傾力與戰千羽拼鬥,心中又在為同伴的慘死悲憤,更為銀弧頭陀的驟而逃生感到怨恨。 一個人,任你武功再高,在與效交手之際,卻是萬萬分神不得,否則,你便等於是在和自已的生命開玩笑。 烏猱秀士這時悲憤交集,雙目怒睜,在心神的激動之下,他那原是冷酷陰沉的面容,已深深的刻劃由片緊張、憤怒、悲淒的線譜。 於是,在紅面韋陀戰千羽的一輪急攻猛打下,烏猱秀士已感到支撐不住,腳步緩緩向後退去。 江青那及瑩潔如玉的手掌上,仍!是一片白淨,因為他由手的快速與功力的奇詭,是以,他劈飛謝竹的頭頂,手上也沒有沾染一絲血漬。 寒溪二矮僅存的冷非,這時形若瘋虎般揮功著手中鋒利的月牙兵器,原本木訥的面孔肌肉,這時痙攣的微微抽搐著,他目光中所透露的神色,幾乎已不是人顯所慣有的那種表情,那只有在一頭受創的野獸身上,才能發現這種令人驚悚的目光。 江青沉穩而冷靜的快速身法,在這有若驚濤駭浪的寒芒中悠然閃掠,灑脫無比,在他每一次出手中,皆是將冷非逼得招架不迭,左閃右躲。 但是,這兇名久著的寒溪二矮之一,卻好似已不將自己的性命看做一回事,在每一次的被迫後退後,又狂吼連聲的再度撲上,而且,所出招式之狠辣陰毒,俱是與敵同殉的絕著。 冷非這時根本看也不看那已屍橫就地的拜弟一眼,但是,自他此刻近乎半神經質的形態中可以看出,他早已為拜弟之死而悲痛欲絕了。 立於側旁的大旋風白孤,凝目注視著這完全是一面倒的激戰,不由暗自搖頭。他低聲向身旁的蛟索飛錘道:“岳兄,這個場面要是老夫麼,就死力拼,要不就突圍逃走,如此不死不活,纏到幾時方休?” 蛟索飛錘望著江青那凌厲快捷的身手,哈哈一笑道:“白兄說的是,不過,只怕這兩個怪物,此刻想逃走也不行了……” 說著,他一摸後肩,濃眉微皺道:“媽巴子的,適纔一用力,昨夜挨的一掌又在作怪了,狗養的銀弧頭陀,若不是這傢伙施出那弧劍暗器,兄弟尚認他不出,可恨這小子倒開溜得快,否則,兄弟後肩這一記,可得連息討還!” 白孤微微一笑道:“當然,不過這小子吃了虧才溜走。呵呵!他肩胛屁股後面亦挨上老夫兩掌,饒他內厚皮實,也得養息個十天半月……” 蛟索飛錘目光又瞥及地下那死狀淒厲,身首異處的謝竹,心中有些寒悚,口中呢喃: “江老弟好似已動了真怒,這矮胖怪物若不知機,看情形,只怕也難逃公道。” 二人正在低聲談論,正與雲山孤雁夏蕙三人遊鬥的那只異種烏猱,突然掀唇露齒,厲叫連聲的向三人加快撲擊起來。 這只烏猱行動之快,身形之速,確是匪夷所思,令人震悚,只見一團尺許高矮的黑影,若一片烏雲般在夏蕙等三人的身側往來閃躍,爪抓齒噬,快如電閃。 夏蕙武功,在武林中來說,已可列入中流,兩天星麻姑錢素與祝頤二人,身手更是不弱,但是,在這頭烏猱的疾飛猛撲下,卻僅能將它牽制而已,若想更進一步將這異獸擊傷,卻不是一件易為之事。 江青亦已望見了身外的情勢,他微一閃幌之間,已戮出三指,踢出十二腿。 在冷非閃避招架中,江青已沉聲喝道:“朋友,你難道尚不知悟麼?閣下武功雖高,卻仍非江某之敵,此刻閣下如肯停手離去,江某決不稍加阻攔!” 冷非一揮手中兵器,劃出一溜半月形精芒,銳風呼嘯中,同江青疾攻而到。他嘶啞的大罵道:“姓江的,今日不是你,便是我,老夫拜弟的一條性命,已然斷送你手,便這麼輕易的一筆勾消麼?” 江青提足體內急速流轉的一口真氣,快捷無比的在溜溜寒芒中上下穿走,他冷冷一笑道:“朋友,你道江某是畏懼於你麼?如在十招內閣下仍然頑抗不退,那麼,你那位拜弟便是榜樣!” 冷非聞言之下,淒厲的一笑,手中兵刃“單月鋤”猝然帶起刺耳銳嘯,每一道銀光皆如一片銀山,綿綿不斷的壓向敵人,口中同時大叫道:“江青,寒溪二矮便請你一便成全了!” 叫聲中,他左掌倏然揮揚,一大蓬黑色煙霧,已向江青罩到!來勢之疾,幾乎與手中兵器在同一時刻。 江青星目中寒光倏射,厲喝道:“這是你自已我死!恕不得江某。” 隨著語聲,他那瘦削的身軀,已奇異的俯倒地下,離著地面僅有一寸空間,彷若脫弦流矢般,颯然閃過那瀰漫的鋤影和黑霧,在不可逆料的角度中,平射到冷非空門之內! 冷非做夢也想不到敵人的身法,竟是如此怪異奇幻,他兵刃暗器已在同一時間,全然落空! 於是,正在他魂飛魄散,手足無措的當兒,江青已長笑一聲,邪神嫡傳約五大散招之一:“陰冥陽關”已疾使而此! 在一聲慘叫尚未停息之前,一陣血雨已漫天揚起,冷非那肥腫的身軀,已凌空飛起,又重重跌落地下假如你目光銳利的話,你便可以發覺,冷非那肥胖的身軀,只是飛出一半,他的兩只腳,卻仍舊留在原處! 江青適纔那“陰冥陽關”一招施出時,已在瞬息之間以左掌生生斬斷冷非雙腿,右掌卻印在敵人小腹這時,那雙自膝以下斬斷的小腿,仍然立著未倒,鮮血橫流,斷口處十分整齊,極似以利刃砍斷的一般。 但是,它的主人,卻早已寂然不動的僵臥地上,雙目暴突,面色有如死魚的肚皮,恐怖中帶著淒慘。 白孤立在一旁,任他見多識廣,歷經生死,望著地上的兩具屍體,望著那脫離人體,模樣令人作嘔的兩條殘腿,亦不由悚然動容。 不錯,一個人的生死,對別人來說,並不見得是件大事,但是,若是他死亡的氣氛過於淒厲,那麼,便往往會給那身外之人,留下一個深刻的感受。 江青面色微見蒼白,他嘆息一聲,呢喃道:“我已勸過你了,這怪不得我。是的,怪不得我……這是你自己要尋死路……” 他望著面前的景象,心中卻有絲絲悔意,但是,他這時又能做什麼呢?有些時候,雖然有人做了一件事,而且不論這件事善惡如何,卻不見得一定是這人的本意願為。 大旋風白孤緩步上前,輕拍江青肩頭,和聲道:“四弟,對這種人何值難過,要知道,世上的事全是一個反比,這人如果將你殺死,他也會似你這般過意不去麼!” 江青微微苦笑,目光已掃向尚在激戟的各人。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已全然控制主動,他淋漓盡致的發揮著那浩蕩如江河般的招式,一片漫天遍地的掌山腿影,綿綿不絕的罩向烏猱秀士,威勢之大,令人咋舌! 烏猱秀士木靈,適纔已目睹冷非之死,任他定力如何精深,秉性如何冷酷,此刻亦不由自心底冒升一股涼氣,他這時已深深驚懼了。而這驚懼,更已不自覺的表露於他面孔之上。 他強自鎮定著自己,用他有生以來,從未施出過的精力,配合著以自已揚名武林約五絕手,同敵人作最凌厲猛烈的反攻。 而一粒粒的汗珠,已自烏猱秀士鬢角滴落,他不願多想,因為,他不知道如果能僥倖戰勝對手,自己是否尚有生還之望?即便有,只怕其可能成功性亦是十分渺茫的。 在紅面韋陀戰千羽叱吒江湖的“風雨三十六套”那浩浩威力之下,已逐漸將烏猱秀士逼得步步後退。 江青將目光移轉,已看到正與那異獸交手的雲山孤雁夏蕙等三人。 那只行動疾如閃電般的烏猱,正在三人的圍繞環攻之下,令人目眩神迷的上下翻飛,左抓右噬。 雲山孤雁的青鋒劍,天星麻姑的鐵掌,祝頤的亮銀長鞭,皆隨著它環轉不停的身形,似走馬燈般團團進退攻拒。 江青收回目光,微山一沉思忽然大聲說道:“木靈,你確實沒有清結昔日那一掌的意思麼?” 烏猱秀士心中雖感一動,但他仍然沒有絲毫表示,依舊悶聲不響的與紅面韋陀狠拼不停。 江青又大聲道:“木靈,你這不叫好漢行徑,現在的情勢你定然看得十分清楚,你那些同伴,已絕傷亡殆盡,而你,亦不過只是在苟延殘喘,作困獸之鬥,其最後的結果,我們彼此都非常明白。老實說,憑你目前的一身武功,及那頭畜牲,仍然不會是江某對手,但是,你如肯就此化解前怨,江某便也不為己甚,放你走路……” 江青才說到這裡,大旋風白孤已皺眉道:“四弟,你切莫如此純厚,這烏猱秀士出名的心狠手辣,你如縱虎歸山,須知後患無窮。要幹,就幹到底,這是他們先下毒手,亦怪不得我等!” 白孤正說到這裡,與紅面韋陀交手的烏猱秀士,已驀然在瞬息間連攻五掌,身形倒躍中,已大喝一聲“住手!” 紅面韋陀戰千羽已然聽到江青說的話,因為他正全神應敵,不敢分心開口,故而沒有表示。但是,這位精練世故的武林健者,雖然十分贊許拜弟那仁厚之心,但他心中所想,卻與大旋風白孤相同。 這時,他縱聲一笑,宏聲道:“姓木的朋友,閣下真是有意化解那段梁子麼?須知武林之中,一言九鼎,如閣下此等人物,說話更不能出爾反爾!” 烏猱秀士神色之間,仍是一片陰沉冷酷,他微微喘息了兩口,冷然道:“江青,閣下之言,可能做準麼?” 江青這時已不願多造殺孽,他用力頷首道:“自然,但是尊駕是否確有誠意化解昔日仇怨?” 烏猱秀士冷冷一笑,既不點頭,亦不搖頭,撮唇一嘯,那只正與夏蕙等三人遊鬥的烏猱,已在一聲尖厲的啼叫中,閃電般衝出重圍,飛躍回主人肩頭。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相好的,閣下招回這頭畜牲,便算是回答麼?嘿嘿,閣下大概弄不清楚閣下目前的境遇吧!告訴你,能否讓路予閣下一走,其權尚在我等,閣下想打“馬虎眼”,可不是這般容易!” 蛟索飛錘岳揚亦踏前兩步,指天井角隅虛的七具屍體道:“木靈,岳某屬下七死三傷,這些血債你亦想混蒙過去麼?” 烏猱秀士面容上刻板得毫無一絲表情,宛如一個木雕之人。 他冷冷的向白、岳二人一瞥,陰沉的向江青道:“昔日一掌之仇,今日二友之命,江青,這些仇恨若置于閣下身上,閣下亦會一筆勾消麼!” 大旋風白孤斷喝一聲,吼道:“那麼,你是不想化解了?好極,現在動手正是時候!” 蛟索飛錘亦怒道:“媽巴子的,老子手下孩兒這筆血債,正不想如此了結,狗養的,來吧,讓我們拼個痛快!” 鳥猱秀土不怒不躁,陰惻惻的笑了一聲,又同江青道:“姓江的閣下如願意目前罷手,本秀士便即刻一走,但是,本秀士於三年之內,必將重尋閣下,湔雪此仇!” 江青聞言之下,面色微憂,但是,他對烏猱秀士的言談,亦感到一絲佩服。 大旋風白孤又哇哇大吼道:“什麼?就這麼容易,拍拍屁股就走?好朋友,這可真是新鮮事,媽的,你把我們全當做三歲稚童,我們現在不宰你,讓你再去約齊幫手,尋我們拼命?朋友,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默立一旁的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大步踏前,沉聲道:“木朋友,閣下既然不願化解前怨,又恐我等以眾凌寡,群毆群打,那麼,便由老夫作主,請朋友與老夫四弟單獨決戰,不論雙方生死,老夫等決不動手便是!” 果然“人是老的滑,姜是老的辣”,戰千羽此言一出,白孤等人俱不由心中暗喜,烏猱秀士卻面色一變! 因為,擺在眼前的,是一個最清晰的事實,烏猱秀士武功雖然高強,卻絕然不會是火雲邪者江青的對手。 烏猱秀士十分清楚,在江青掌下斃命的“寒溪二矮”,功力之高,僅與自己在伯仲之間,二人聯手之力,則又比自已高出很多,“寒溪二矮”合力與江青交手,猶且不敵,那麼,他又如何能望有戰勝的奇蹟發生? 但是,紅面韋陀戰千羽之言,並無蠻橫欺人之處,在江湖上,以一對一,了結仇怨之事,乃是最為公正不過的,只是,拼鬥者雙方的功力深淺,則在各人了,烏猱秀士目前的處境,等於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他一時怔在當地,答應也不是,推託亦不能,這名震江湖,聲威久著的巨梟,一時竟窘迫得無以為對! 其實,這能說烏猱秀士膽小麼?人,又有那個是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縱使他對別人的生命視如草芥般不值一文,但對自己卻是十分重視的啊! 烏猱秀士面孔神色連連變化,冷汗,又已在額角、鬢邊,緩緩滲出。 大旋風白孤暗自好笑,故意背負雙手,在地上來回踱著方步。 江青亦一言不發,仰首凝望長空。 而今天,正是一個碧空如洗,澄朗清爽的好天氣。 空氣是寂靜的,但在寂靜中,又帶著那麼一絲兒鬱悶與煩燥…… 終於 烏猱秀士面色一寒,冷峭得有些恐怖的道:“也罷,本秀士為了已死的兩位朋友,亦不能就此放手,現在,本秀士便向江朋友領教!” 他的話出口,不由使紅面韋陀等人也感到一絲驚訝! 因為,這雖在各人意料之中,又何嘗不是在意料之外呢! 江青神色一肅,沉聲道:“好,稍停不論江某勝負,對朋友這份道義必將永懷於心!” 鳥猱秀士沒有回答,只冷漠而殘酷的一笑。 這笑意中,包含了深刻的殘酷,好似對別人,又好似對他自己,但是,現在誰也無暇去詳細分析了。 大旋風白孤,這時暗暗吃驚,忖道:“這小子可真有骨氣,明知不行,尚要一拼……” 這時,火雲邪者江青已緩緩踏前兩步,戰千羽關注的向他瞥了一眼,已與各人徐徐退立一旁。 烏猱秀士木靈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隨著他吸入的這口長氣,身形已似天際電閃般,猝然掠出,雙掌亦在須臾之間,幾乎是連續不斷的劈向江青,兩脅、頭頂、胸腹…… 來勢之快,僅在瞬息的剎那之間。 江青冷笑一聲,雙手向下虛虛一按,身形飆然拔升空中,他已駢指如戟,點向敵人背脊的十二要穴! 指風銳利,透空而田,尚帶著“嗤嗤”刺耳之聲。 烏猱秀士這時已拼出一死,他悶聲不響,身軀倏然前撲,人翻身,雙腿疾施”勾連腿”,兩掌亦在同時疾速拍出,每一掌劈出的勁風,雄渾無比。 江青奇妙的在空中做了一圈優美而迅捷的環折,右掌帶出圈圈圓弧,左掌劈出一溜星芒,如雷巧電閃般,向敵人交織罩下。 烏猱秀士硬將真氣下壓,挫身、倒旋、反擊,三個動作,一氣呵成,在頃刻間雙掌各自伸縮十次,二十股凌厲的掌風,自五個不同的方位,若一片無形而強韌的羅網般,反卷而上。 江青知道,這是敵人名斐江湖的“五絕手”了! 於是,彷若水底一連串升起的泡沫,輕靈的,無聲的,而又快速絕倫的,江青已冉冉向空中升起一丈,他那凌空的身體,又倏如一顆殞落的流星,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華,在僅及人們呼吸的十分之一時間裡,已撲到烏猱秀士木靈頭頂。 同時如山岳傾倒般的漫天掌影,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從四面八方向著烏猱秀士壓到。 聲勢是驚人的,那綿密而連衡的掌勢,是如此渾厚,如此威猛,令人與起了泰山坍倒時那驚駭的感覺。 烏猱秀士頓覺身側四周,一片掌山,彌瀰漫漫,幾乎連日正中天的秋陽光輝,也被這片無盡無絕的掌影所掩蔽。 他面孔倏然漲紅,呼吸窒息,在這剎那之間,一直緊緊摟住他肩頭不動的那只異獸烏猱,卻突然“吱”的一聲尖厲啼叫,有如一口黑煙般疾射而起,同江青撲去! 但是,這畜牲卻遇忘了一件事。 在這浩浩無際,勁力充斥在任何一寸空間的綿綿罡氣下,連它主人亦覺抵受不住,任這烏猱再是兇惡靈活,如何尚能與它硬碰? 於是。只見一團烏光才飛起,又彷彿被一柄鐵錘在上面重重的敲擊了一下,帶著一種與它飛昇時同樣快捷的速度,驀然又自空中一頭栽落! 甚至,連一聲嗥叫都末發出! 烏猱秀士幸因這頭異獸的倏然飛出拒敵,而使得江青掌勢稍微一緩,他乘著這間不容髮的空隙,奮身躍出勁氣之外。 他卻不知道,這正是邪神昔日傳給江青,那深博狠絕約五散手之一:“苦海無邊”! 而那跟隨烏猱秀士多年,為他卻敵效命的那只異獸 烏猱,卻已代替了它主人的一劫,腦碎血濺的跌伏地下! 烏猱身上那片油光水滑的毛皮,已失去了光澤,白色的腦漿,與紅色的血絲,紋合成模糊的一團,看來是那麼刺厲與慘目。 烏猱秀士望著這已與自已相依了二十年的良伴,望著這對自己食宿不離唯命是從的異獸,心如刀絞,痛淚盈眶。 他早已不將這只異獸看做是一只畜牲,他曾默默的向它傾訴過自己心中的苦悶,他曾在煩躁時,以這畜牲出氣,他更曾在歡愉時、在驚險中與它共享苦樂,但是,這只異獸卻對它主人盡了最後的效勞,以死來解救它主人可能是致命的一擊! 烏猱秀士驀覺頭腦一陣暈眩,他好似感到四周的一切,已在瞬息間變得空虛與毫無意義。 於是 他緩緩抬起頭來,又看到了已默然站立於他身前的江青。 江青面孔上,也流露出一股惋惜的神色,向地下的烏猱屍體注視著。 但是,這片惋惜的神色,卻似一條火線,引燃了鳥猱秀士胸中憤怒的火焰,他淒厲的踏前一步,半神經質般狂笑道:“江青,好!休太好了,這頭畜牲,自那兒來,也回到那兒去。但是,也請你一併送我回去吧!” 江青望著鳥猱秀士那扭曲約面容,滿布紅絲的雙眼,再加上他淒怖的狂笑,這…… ……這不是極像一頭瀕臨死亡的猛獸,在做著最後噬敵前的形相麼? 他微微驚悚了,感到體內有著一股寒氣升起,於是他不自己的向後退了一步。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已驚覺到情勢的嚴重,他緩綏移近兩步,暗中提聚真力於雙掌。 大旋風白孤向惶然上前的雲山孤雁,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式,心中卻嘀咕道。”真他娘的邪門,又不是死了他爹爹,卻做出這個狗熊樣子幹啥?生似能嚇倒入似的。” 忽地 烏猱秀士狂吼一聲,抖手便劈出五掌,這五掌勁力駭人已極,更自五個不同的方位暴襲而上! 江青一個大撤身,已出人意料之外的倒旋出五尺,行動之快,無與倫比! 他身形轉出,已急急大叫道:“姓木的,你去吧,不要逼我出手!” 烏猱秀士厲叱一聲,幌閃中,又已奔濤駭浪般拍出十七掌,踢出九腿! 他此刻身手之凌厲快速,竟是出人想像,好似在驀然間,已增加了三成功力! 江青眼見適纔烏猱秀士那慘厲傷神之狀,已不忍再下辣手,故而,他此刻衷心的希望對方能知機而退是以烏猱秀士一輪猛攻狠打,江青卻不還一招,熟練而流暢的施展著邪神昔年震慴。武林的“如意三幻”,在間不容髮的細微空間,令人目眩神迷的急速穿走幌掠! 他身形電掣般閃動中,急切的大呼道:“木靈,你不要逼我,我不要殺你。你去吧,三年後再來尋我,餵,你瘋了?你不要逼我出手啊!” 但是,任江青如何急呼大叫,烏猱秀士木靈卻生似變做又聾又啞一般,充耳不聞的掌劈腿掃,攻勢狠毒無比,盡向江青全身致命之處猛擊。 一旁的大旋風白孤,見狀之下,勃然大怒,他大吼道:“四弟,活劈了這怪物。媽的,他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算什麼玩意?” 蛟索飛錘亦握緊拳頭,大叫道:“江老弟,你不殺他,他便殺你啊!想想這小子昨夜一連幹了老哥哥的七個孩兒,想想他昔日一共染了多少血腥,這種殘暴乖戾之徒,留著只是遺害世人……” 江青心中急速的思忖,一時之間,卻仍然拿不定主意,他實在不願自己再多造殺孽。 此刻,他僅是稍稍出手招架,並未還攻。 鳥猱秀士攻勢卻越來越快,掌力波蕩,如山崩潮湧,他已發揮出全身功力,將“五絕手”施至極限! 他此刻腦中一片混沌,一片空白,所有的,僅是極為簡單而強烈的一個意志:“殺死江青”! 於是,他出手已更形凌厲,雙目怒突欲出,面孔扭曲得受了形,而那怒突的目光中,沒有一絲“人”的味道,充滿了瘋狂與殘酷,閃射著凶殘與暴戾,像是一頭欲將目的物活活撕裂的受傷猛獸! 在瞬息之間,二人已交手了三十多招,而烏猱秀士那瘋狂的攻擊並沒有一絲緩息的意思。 他功力原本甚為卓越,在這種狂暴的傾力拼鬥下,威力更是令人震攝。 而一個習武之人,無論你功力如何深厚,若只是躲閃而不加以還擊,這卻是一種十分吃力的事;一個稚齡童子,若狂亂的擊打一個昂藏七尺的大漢,那麼,任這大漢如何傾力閃避,便是不被擊中,亦定然十分勞累。這時,更何況與江青對敵著,是一個武林中兇名久著的煞星呢? 此刻,江青雖然提住一口流循不停的真氣,急速如電的往來穿走,但是,他已逐漸感到吃力起來。 忽然,紅面韋陀戰千羽踏前一步,沉聲道:“四弟,你下手吧,否則,此人如此狠毒,決不會客你生出掌下!” 江青心頭通過一道寒流,他機伶伶的一顫,腦中已忽然想起長離一梟日前對他說過的話:“大丈夫,行事不可存有婦人之仁!” 江青身形倏然像風車般一轉,斷喝道:“木靈,江某最後一次忠告,希望你知難而退,不要再迫我出手!” 但是,回答他的,卻是烏猱秀士瘋狂的大笑,與凌厲的掌山腿影。 江青鋼牙一咬,暴叱一聲,身形驀然奇異的幻閃進步,左掌幌動如扇,映出一片瑩瑩白光,右掌豎立如刀,宛如一片電光,劈向烏猱秀士頸項! 這正是邪神早年稱絕江湖約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 烏猱秀土木靈狂笑一聲,不退反進,如狂風暴雨般,同江青攻出十二掌十二腿!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邪神武功精妙之處,已有奪鬼鷘神之功,他由手之下,威力雖強,卻又那裡會是對手呢? 於是,在一聲悶嗥中,隨即響起一陣骨骸折裂的暴響,烏猱秀士雙手雙腿,已在與江青貫足真力的“掌不刃血”這傾絕天下的奇招相觸中,全然斷碎無遺! 江青招式一出,天崩地裂般厲叱一聲,八掌分成兩部方位,上下齊出,但是,由他以臂的波顫及閃動之勢,卻幾乎已將敵人的全身要穴完全籠罩! 此為那五大散手中第二招:“陰冥陽關”! 在他招式始出的剎那間,四周的空氣已彷彿突然凝結,一陣似噴泉般的血暴揚空中,烏猱秀士那細長的身軀,已如一堆軟泥般跌出兩丈之外! 那細長的身軀,在地上微一蠕顫,已寂然不動。 鮮血,正自他的四肢七竅中汩汩流出,溢在四周,而泥土卻似一個食奶的嬰兒嘴唇,在貪婪的吸吮著這些鮮血。 烏猱秀士 這武林中令人聞名色變的煞星,已這麼無聲無息,默默的死去,甚至,連死後一聲最低沉的呼號也沒有發出! 江青怔怔的站立不動,微微仰首向天,嘴角在輕微微抽搐。 四周的空氣,是一片沉默,帶著些兒淒涼的沉默。 |
第43章 令飛鷹現
半晌 紅面韋陀戰千羽緩步上前,握住江青雙手,和聲道:“四弟,不用難過,這些人雖然死得淒慘,卻不是你的過錯,他們實在逼人太甚,而且,這烏猱秀士,寒溪二矮,又那一個不是兇名久著,殺人累累的魔王?說得切實些,這也是他們應該落得的報應!” 江青望著這位年已七旬的拜兄,真摯的一笑,輕聲道:“大哥,多謝你幫助愚弟減輕心靈上的負荷。欸!愚弟實在不該由手如此狠絕!” 戰千羽深沉的一笑,拍了拍江青,表示自己安慰他的回答。 這時,蛟索飛錘那破鑼似的嗓音已響起道:“好了,老弟台,闖江湖都像你這般宅心仁厚,那就天下太平了。來吧,咱們還得想個辦法,將這三位大爺下土為吉!” 大旋風白孤哈哈一笑,大步上前道:“大哥,你陪四弟進去休憩一陣,容兄弟等清理一下現場,以免房主人見了驚心膽破!” 缸面韋陀戰千羽微笑頷首,招呼雲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錢素二人,與江青相偕進屋。 江青進入室內,顯得有些疲憊的坐在椅上,微微閉目養神。 雲山孤雁夏蕙悄生生的行至江青身旁,拿著一方淡紫色的絲絹,體貼而溫柔的為心上人輕拭著臉上汗水。 江青將眼簾睜開一線,望著夏蕙輕輕一笑,已將佳人的一只柔荑,握在掌中。 夏蕙面龐起了一絲紅暈,她低柔的道:“青哥,你累了吧?適纔真嚇死我了,青哥,你也別太責備自己了,這並不是你的錯。” 江青深情的笑道:“蕙,即使我真錯了,你也不會說我錯的……” 夏蕙用小手摀住江青嘴巴,不依道:“你啊!真是厚臉皮,人家不過說你兩句,又得意起來了。” 這時 紅面韋陀故意走出屋外,目光注視著正在尋地掩埋死者的大旋風白孤等人,錢素也極其知趣的道:“啊!對了,我還忘記進內室去看看,岳瓢把子手下受傷之人,傷得是否嚴重!” 說著,她已急步往內室付去。 江青望著天星麻姑的背影,微微笑道:“蕙,錢姑娘可真是識人心意,不做夾心蘿蔔!” 更蕙輕啐一口,道:“別不正經,現在可不……” 江青一笑道:“那麼,以後日子可長著 !” 夏蕙嗯了一聲,羞得將雪白的粉頸,深深埋入江青懷中…… 秋陽,已向西偏落了。 這是一條寬闊而平坦的官道。 一輛帶篷騾車,與七匹健馬,正蹄聲得得的行駛著,他們好象並不急促,所以,行走得十分緩慢。 這些人,正是江青與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篷車之內,則載著受傷的藍翼鐵騎會鷹羽隊頭領白麵無常莊同,及兩名弟子。 他們在官道上徐徐而行,笑語之聲,隨時可聞。 此刻,大旋風白孤,在馬上轉動了一下身軀,使他的臀部舒適一些,然後,他呵呵笑道:“這多天來,盡是血雨腥風,精神上總是十分緊張,現在才算輕鬆了一點。” 紅面韋陀戰千羽極目遠眺,說道:“不過,目前雖然可以放縱一些,但日後卻恐怕更有驚險場面哩!” 江青正與夏蕙並肩而行,他微微一笑道:“大哥,我們最好能尋個所在,使身心鬆懈一下,順便方可領略平淡中的樂趣!” 戰千羽尚未及回答,人旋風白孤已笑道:“這還不容易,江南山水,素為詩人墨客所稱道,大哥家宅,正座落於杭州西湖之濱,我們大可以去叨擾幾天。嘖嘖!我們那幕老嫂子更精烹調之術,做出來的菜餚,足以令人垂涎三尺哩。” 戰千羽笑罵道:“二弟,你外號不該叫大旋風,應該叫做大饞蟲才對!” 眾人聞言之下,俱不由失笑,蛟索飛錘岳揚卻自篷車後趕上,他問道:“什麼事如此好笑?那個又叫大饞蟲?” 紅面韋陀笑指著白孤,又將適纔之言重複了一遍。 蛟索飛錘岳揚不由急急道:“這如何使得?各位再怎麼說也得先到兄弟那座破寨子去盤桓兩天,好的招待沒有,大塊肉大碗酒走然缺少不了,咱們也正可以熱絡,熱絡……” 江青一笑道:“岳老哥無庸客氣,老哥為在下之事,已奔勞了不少時日,在下正覺於心難安,豈好再去打擾?” 岳摥雙手亂搖,道:“這是什麼話?咱們自家兄弟,如此一說可就見外了,為了朋友,上刀山,下油鍋,我姓岳的都不會皺眉頭,又何況這些小事?”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話是不錯,但是貴會大舉出動之下,又經過昨夜一陣折騰,正須安頓一番,況且,說老實話,老夫等實在看多了高山流水,欲至杭州享受一番名城情調哩。” 蛟索飛錘急得臉紅脖子粗,正待再說,紅面韋陀戰千羽已笑道:“岳兄不用如此,吾等早晚定至貴會拜訪,只是目前老夫已離家逾月,老妻幼孫,皆令老夫十分懸掛,故而此時必須返裡一探;再者,三弟與四弟為老夫新近結義之金蘭之交,亦須隨老夫回去,與他們老嫂子一見,日後有暇,老夫等必至洪江拜訪。” 蛟索飛錘又爭論了一會,經江青等人費盡脣舌,同他委婉解釋後,這位豪邁豁達的草莽壯士,始才十分勉強的答允下來。 行行重行行…… 當夕陽掛在西方的地平線上面不遠的時候,在通往“高涼城”的這條官道上,正有一條叉路往南蜿蜓。 而這條叉路所通的方向,正是那風光秀麗的浙境,天堂余杭的起點。 紅面韋陀戰千羽十分放心,他知道,便是由蛟索飛錘單騎與那三名傷者回去,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因為煙霞山莊這時恐怕已是滿目瘡痍!自顧尚且無暇,而烏猱秀士等人又已死傷殆盡,更已無可顧慮,蛟索飛錘在這條道路上,亦十分兜得轉,他獨自回去,不會有何麻煩,此外只是寂寞一點而已。 但是,正當各人在這條即將分途而行的叉路口上停止時,江青已向身側的天星麻姑低說數語。 錢素好象有些不願,但又經江青輕輕說了幾句,她才滿臉無可奈何的答允下來。 這時,蛟索飛錘已吩咐車夫將騾車駛往去高涼的官道上,然後他向江青等人抱拳道: “各位,兄弟這就與各位暫別了,但願各位在安享金粉榮華之餘,莫忘抽暇蒞臨兄弟破寨一聚!” 江青朗聲笑道:“岳老哥,在下必然覓暇往訪,不過,岳老哥此番回舵,一路上亦須有個幫手,協同照拂傷者,在下已請錢姑娘隨行,待到達湘境後,她再返回余杭。” 蛟索飛錘聞言之下,不覺頭都大了,他對天星麻姑那張利嘴,委實有些招架不住,但是,他一路上,亦確實感覺須有個人協同照料傷者,否則亦是件十分麻煩吃力的事。 岳揚怔呵呵的一笑,吶吶說道:“感激之至,只是有勞錢姑娘了。” 江青搖手道:“岳老哥,江青未與老哥同返,已深覺於心不安,若你再如此說,更令江青汗顏無已。” 天星麻姑已與夏蕙殷殷別過,她又同江青等人招呼一聲,已叫道:“岳瓢把子,咱們可以啟行了吧?小婢特奉公子令諗,由岳瓢把子調度一切!” 岳揚訕訕一笑,連道不敢,心中卻忖道:“欸!我調度一切?只要這位麻姑娘不刮了我的反,我已是謝天謝地了!” 這時,岳揚掉過馬頭,同江青等人再度抱拳為禮,一聲尊重,各人已在灰沙飛揚中,絕塵而去。 馬背上,江青尚時時轉首回顧,等到暮色吞噬了岳揚等人的身形,他才微微嘆息一聲。 大旋風白孤奇異的問道:“四弟,又有什麼事令你感觸了?” 江青苦笑道:“江湖之上,人人勾心鬥角,互施陰詭,似岳老哥這般守信重義之人,實是鮮見,故而愚弟先得有些惑觸……” 白孤輕握橿繩,頷首道:“不錯。岳揚為人雖然魯直,卻是一條不折不扣的爽朗漢子!” 這時跟在二人身後的祝頤,卻一笑道:“只是有了天星麻姑錢姑奶奶跟在一起,只怕也有得岳老哥消受的了!” 眾人不由莞爾,紅面韋陀戰千羽沉聲道:“現下時已不早,要趕至大城的城鎮安息,今夜只怕不可能,咱們可先至離因城湖不遠的“千家集”去休憩一宵!” 說罷,各人已加鞭催馬,儘快往“千家集”的方向趕去。 蹄聲急驟中,約莫馳了半個時辰,遠處一片明滅閃爍的燈火,已遙遙在望。 這時,五騎順著一條坦蕩的官道急奔,右面是一片波紋鱗鱗的湖水,左面則是迷濛起伏的丘陵,襯著秋風暮靄,景色在幽寂中,又有些淒涼。 紅面韋陀戰千羽指著不遠處,被一座土丘遮擋的彎路,同各人道:“轉過那條彎路,再行三裡遠近,便可到達千家集了!” 大旋風白孤呵呵笑道:“這千家集不過是個較大的村落,但是遠遠著去,卻像是一座不小的城鎮哩。” 各人快馬行馳,片刻之間,已來至那條彎路之前。 江青抬頭一望天色,已回首向身旁的雲山孤雁道:“蕙,你一個人,沒有錢姑娘相伴,可覺得寂寞麼?” 夏蕙嫣然一笑,微微搖頭。 正在這時 夜色中驀然響起一一片清脆的鈴聲,這片鈴聲以極快的來勢,自空中搖曳而至。 幾乎在眨眼之間,一件黑忽忽的東西,已“嗤”然落人江青等六騎之前! 頜先的紅面韋陀戰千羽急忙一帶韁轡,坐騎“希聿聿”的人立而起。 就在戰千羽坐騎立起的同一時間,一條灰色人影微微一閃,已掠前將那地下黑忽忽的對象拔出。 紅面韋陀亦飄身下馬,急問。 “二弟,那是什麼東西?” 原來,這掠前之人,正是大旋風白孤。 他手中拏著一只長約二尺,前闊後銳,形似令牌般的黑色對象,正在反覆察視,令牌後的一枚銀色小鈴,則隨著他的動作,時時叮噹輕響。 坐在馬背上的江青,正待開口發問,展視手中對象的大旋風白孤,已驟然神色微變,口中方驚呼一聲。 戰千羽沉聲道:“二弟,你可已看出端倪?” 大旋風白孤面如生鐵,怨聲道:“大哥,在武林中施放這“黑鐵令”的,除了怒鷹于樸,還有誰人?” “怒鷹于樸”四牢一出,不由使戰千羽等人心頭微震。 白孤展目四顧,但沉沉的夜色中,除了一片黑暗,卻什麼也瞧不見。 江青緩緩下馬,悠然道:“怒鷹于樸,早已遭其盟弟參與三絕掌後人一夥,與愚弟為難,他現下向吾等挑釁,亦非奇事,不過,他盟弟彩鷹齊百祿那兩手莊稼把式,倒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處!” 大旋風白孤怨聲道:“六十年前有雙飛三絕掌,六十年後,有寒戟雙鷹三連劍,老夫倒要看看,這雙鷹之一的于樸,如此攔道尋事,是憑什麼能如此張狂!” 白孤話聲始住,彎路之上,已忽然傳來一陣破鑼般沙啞的語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隨著這號喪沙啞的叫聲,一個身材矮胖,滿頭亂發的矮胖漢子,已踉蹌向各人站立之處行來。 白孤不由勃然大怒,吼道:“放你媽的屁,老子看你是活膩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覺得事有蹊蹺,他向白孤一使眼色,沉聲道:“尊駕攔路於此,可有什麼指教麼?” 那滿身油垢,發亂如雞窩般的胖矮漢子睜著一雙惺忪的醉眼,似笑非笑的道:“啊哈,老禿子!你這樣說話,才有那麼點人味,不似你這個生像乾枯的朋友聲若狼嗥,滿口放屁,放的叉全是狗臭屁……” 這矮胖污穢的怪人,一說出這幾句話,不由將白狐氣得滿眼金星,全身直抖。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哭笑不得,一時怔在當地。 江青微微一笑,身形閃電般掠向前來,右手有意無蒠浦扣向這矮胖漢子左臂”少陰經脈”,口中邊道“這位兄台,可是有趣得緊,江某甚思親近一番!” 那矮胖漢子雙目急睜又閉,左臂亦好似無意間抬手掠發,肘都去撞向江青右腕“脈門穴”! 江青冷笑一聲,右掌微一閃縮,已疾若電光石火般點向這怪漢的“極泉”“青醫” “小海”“靈道”“通裡”“陰鬱”六穴! 出手之快,真是無可比擬! 那怪漢呵呵一笑,已被逼退三步,他那雙似睜猶閉的眼睛,在倏然怒開中,又微微垂下。 大旋風白孤氣極的踏上一步,厲聲道:“你***休要裝聾做啞,招子放亮點,你這一套,老子在二十年前已耍過了!” 那怪漠身軀搖幌了一下,酒氣醺人的打著嗝道:“我這一套?餵!那一套?放狗屁的朋友,你可不能紅口白牙,冤枉好人,我說呀,餵,你這一套才真叫絕……” 白孤氣得不由幾乎吐血,他哇哇大叫一聲,已待出手。 戰千羽急攔到白孤身前,冷然道:“朋友,大家都是在江湖上闖的,用不來這一套王二麻子,你是幹什麼的,我們是幹什麼的,彼此都是瞎子吃湯圓 心裡有數,有話不妨明說,有冤大可明訴,如此糾纏窮磨,可算不得好朋友!” 戰千羽適纔已看到江青出手向這怪漢試探,而這怪人迅疾超絕的應理手法,更已落在他的眼中,這位中原大俠,在心中驚異之下,才將這篇老江湖的“門檻”抖了出來。 那怪漢痴痴一笑,口齒不清的道:“嘻……餵,老禿頭,你已真會說話,王二麻子是誰?呵呵……餵,可是小禿頭麼?其實,有了適纔那動手動腳的小白臉,要那小禿頭作啥?前幾天老鷹告訴我,說有個禿頂燒了他們的老窯,還說那禿頂也喜歡灌兩杯馬屎,一張臉紅得賽過……餵!賽過大柿子,我聽了不服氣,便在這裡等那紅臉禿頂……” 紅面韋陀不等這怪漢將話說完,已將面色一沉,厲聲道:“閣下可是武林中聲威烜赫的雙鷹之一,怒鷹于樸麼?” 怪漢雙手亂搖,大聲道:“餵,餵!老禿頭,你莫認錯了人,我只知道喝酒,不知道什麼雙鷹,單鷹,喜鷹,怒鷹……” 戟千羽怒道:“憑怒鷹于樸在武林中的身份,卻如此放浪形骸,未免令天下人士搖頭!” 一個冷厲的口音,茫然接在戰千羽語尾,響自各人身後道:“憑紅面韋陀戰千羽在武林中的聲望,卻連老夫於某也不認識,亦未免令老夫大失所望!” 戰千羽聞聲之下,全身一震,霍然轉身望去! 在兩女之外,已塗溴的站立著一個身材修偉,面如重棗的長髯老者。 那怪漢見這長髯老人,不由呵呵笑道:“老鷹,你再不來,這個老禿頭大概要將我囫圇吞了,事後必罰你做東,‘花彫’三壇!”默立一旁的江青,這時爾雅之極的一笑道:“這位兄台想得倒是挺美,不過,只怕閣下未見得有再喝那花彫的福份了!” 怪漢雙目倏張,鬚眉俱豎,頓時醉態全斂,隨即又狂笑一聲道:“好極!小娃娃,老夫若今生吃不到,來世再拼他兩杯也一樣,不過,這也得看你手把子夠便不夠硬!” 那長髯老者面如嚴霜,毫無一絲表情,他冷峻的道:“老夫于樸,這位是老夫生平摯友,醉瘋仙牛大可,想各位亦定然有個耳聞!” 怒鷹于樸話聲甫已,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皆不由心中一震! 原來,這醉瘋仙牛大可,乃是甘陝一帶,有名的狂人,生平行事,不拘小節,性格狂放無比,平日縱酒高歌,為所欲為,狀似瘋癲,武功卻深奧無比。 他十年前忽然斂跡江湖,傳說他已被仇家暗算,又有人說他已得癱瘓之症,誰知道牛大可卻於此時此地,竟偕武林雙鷹之一,怒鷹于樸在此出現。 這時,怒鷹于樸移眸向江青一瞥,冷冷說道:“閣下可是近日揚名武林的火雲邪者江青?” 江青傲然一笑道:“不敢,區區正是。” 于樸自鼻孔內重重的哼了一聲,冷峭的道:“閣下勾結東海長離島,以卑陋手段暗襲煙霞山莊,這算是武林中稱名道姓的人物麼?” 江青雙目怒睜,精芒暴射中,他大聲說道:“于樸,如果尊駕有意與江某為難,儘管劃下道來,何苦如此轉彎抹角?江某與煙霞山莊之事,與尊駑有何關係?何庸尊駕代其出頭!” 大旋風白孤亦接腔道:“對,煙霞山莊那些雜碎,並未死絕逃光,何須閣下狗咬耗子,多管閒事!” 怒鷹于樸目光兇厲的瞪了白孤一眼,肅煞的道:“白孤,在黔滇一帶,你或可稱強道狠,但在老夫面前,你卻算不上一號人物,你現在所應該做的,只是縮著你的頸子,給老夫乖乖站到一邊!” 醉瘋仙牛大可亦呵呵笑道:“對,你現在應該做的只是縮著你的脖子,乖乖站到一邊。哈哈,放狗屁的朋友,這次可挨上針札了!” 大旋風白孤怒火驟升,他狂吼道:“于樸,你什麼東西?也配對老夫呼來喝丟,武林雙鷹唬得住別人,可唬不倒大旋風白某!” 怒鷹于樸神色森冷得有些令人不寒而慄,他陰惻惻的一笑道:“好極,老夫正想教訓教訓你這狂夫,現在且與江青之事並做一道,也叫你們知道天下之大,盡有能人!” 江青這時,不由對怒鷹于樸發生極大惡感,對方早已與武林三絕掌後人沆瀣一氣,俱有默契,而更與煙霞山莊全立等暗通聲息,狼狽為姦,做那獨霸武林的美夢,此刻于樸所以無端挑釁,強自出頭,只是想為他們集團之中,爭回面皮,出一出氣罷了。 于樸此刻已稍挽雙袖,緩緩向大旋風白孤移近。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雲山孤雁夏蕙,與祝頤二人略使眼色,有意無意的返到醉瘋仙牛大可身側。 他內心之意,實是恐那牛大可猝然出手,而加以防範罷了。 醉瘋仙牛大可一搔邡油垢滿積的短頸,醉眼斜睨道:“禿老哥,你要找我姓牛的試試手麼?呵呵,只怕我姓牛的這兩根老骨頭,經不住你抖露哩……” 而此刻 大旋風白孤已在全神戒備,暗運玄功,以期與怒鷹于樸做那可能是極為凌厲的一拼。 忽然,正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一側的江青,已厲聲一笑道:“于樸,閣下有狠請衝著江某來,正主兒不找,卻向江某拜兄咧牙瞪眼,可算不得英雄。” 怒鷹于樸冷硬的一笑,已徐徐轉身,面向江青。 |
第44章 奇掌揚威
江青面色沉凝,絲毫不懼的注視著對方,嘴角卻輕含著一股不屑的冷笑。 怒鷹于樸厲然的道:“江青,老夫‘黑鐵令’出,向例見血始回,你既然有言在先,那麼,老夫便第一個將你鮮血染於‘黑鐵令’上!” 江青不言不動,僅冷淡的哼了一聲。 怒鷹于樸雙目驟睜,而在他瞳孔中精芒閃射的剎那間,一片罡烈無儔的掌風狂飆,如平地泉湧,茫然向江青暴卷而到! 江青絕不閃退,左掌倏而閃幌如扇,右掌已似一片峭薄銳利的寶刀,在一陣尖銳的破空聲中,疾然劈向敵人頸項! 他已在上手之間,施出那五大散手之一:“掌不雙血”! 怒鷹于樸但覺自己施出的掌力,竟在對方左掌揮幌入扇的手法中,宛如泥牛過海,全然化解於無形,而在他意識到不妙之際,一片如削勁風,已襲至他頸旁不及三寸! 怒鷹于樸不由大吃一驚,雙足猛然倒撐,雙掌閃電般自下向上反兜,急拒來掌! 一連串“劈啪”暴晌中,江青不由微退一步。 怒鷹于樸直蹌出五尺之外,始行拿樁站穩。 經此硬拼兩掌,他一雙手掌已微微腫漲,腕骨更是有如擊在一塊生鐵之上,彷若裂散般痛楚。 邪神昔年傾絕天下的絕技,其威力到底是不容輕視的啊! 怒鷹于樸鋼牙緊挫,狂吼一聲,身形有如鬼魅般飄然閃掠,掌勢在閃掠中上下翻飛,有如一波波永不停息的浪潮,綿密而浩蕩的罩向江青前後左右。 于樸在狂怒之下,已將他震慴武林垂二十年的“滾雲十六式”挾在一口至精至純的先天真氣中展出。 江青倏而長嘯一聲,身形亦在瞬息之間,奇幻莫測的遊走起來,有如一縷虛無的輕煙,顯得那麼飄逸,那麼輕靈。 二人在有如電光石火般的接觸中,身形倏進忽退,往來縱橫,有若長空中兩條交織穿走的飛龍,將二人交手之間,所佔約三丈曠地,縮小得好似只有咫尺大小。 站在一旁觀戰的醉瘋仙牛大可,伸手向懷內亂掏一陣,終於在那千釘百補的破衣中,摸出一個泛著紫光華的小葫蘆。 他拔開葫蘆嘴塞,一股醇烈芬芳的酒香,已飄然散聞全場。 醉瘋仙牛大可嘴對著葫蘆,咕嚕嚕的喝了兩口,又余味無窮的吹了下嘴,將葫蘆一舉道:“老禿頭,咱們在沒有動手之前總算朋友,來,來,來,你也喝上一口,這種陳年老酒,我可是不輕易請人喝的哩!” 紅面韋陀睹狀之下,不由啼笑皆非,他尷尬的道:“閣下最好少來這一套,以免稍停交手之際,彼此為難!” 醉瘋仙呵呵笑道:“為什麼難?你打我一掌,我不會只還你一指,喝酒是喝酒,打架是打架,咱們一馬歸一馬……現在,一面看看眼前這場精彩打鬥,一面喝著老酒,這情調不是別有風味麼?” 紅面韋陀聽了醉瘋仙的話,直是懷疑對方是否真個神經失常?他窘迫之下,只得稍稍挪開一步,但是目光依舊毫不放鬆這位狂人的動靜。 江青與怒鷹于樸之戰,已在頃刻之間,互拆了七十多招。 武林雙鷹,素來盛名烜赫,而雙鷹中的怒鷹于樸,武功機智更是卓絕無比,亦可算是獨霸一方的雄才他早在煙霞山莊受挫後,已得到訊息。于樸十分清楚,他知道自己武功雖高,亦強不過飛索專諸全止,煙霞山莊好手如此眾多,猶被江青及長離島諸人攻破,他們之間雖有默契,但在人手尚未齊集之前,千樸亦不願先搏江青及長離島諸人的虎鬚。 但是,于樸生性剛強暴烈,他左思右想之下,卻實在為煙霞山莊抱屈,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是而,他一面急速遣人向盟友飛報,自己卻偕摯友醉瘋仙牛大可二人,一路暗暗跟綴江青等人A自然,他這種行動,是在長離一梟等與江青分別之後。 而此刻,他一與江青換手,千樸內心深處,已有些為自己的行動感到孟浪。 因為,他實在是低估了火雲邪者江青的功力,這時他才知道,憑江青的武功,是並不需要倚恃長離島的。 怒鷹于樸身為武林中頂尖人物,他雖然知道自己今夜的行動,已等於“撞正喪鐘”,但是,他卻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了。 于樸已將他身軀上每一塊可以發揮威力的肌肉,每一條操縱行動的脈絡,完全加以最大的利用,他尋找著敵人任何一絲幾乎是沒有的空隙,做著狂厲而猛烈的攻擊,他那名揚武林的絕技“凌雲十六式”,已施展到淋漓盡致,纖毫難加的境界了。 江青沉凝而鎮定的應付著這武林中一代高手的政擊,身形如電,翩回閃掠,他繁複而微妙的施出長離島絕學“七旋斬”,加雜著怒江派的“凌波掌法”,間或疾若迅雷,連環使出邪神所傳的精博技藝。 二人交手之間,全是稍沾即走,掌腿如飛,往往在一個微不足道的空間,變化莫測的同時攻出數十個不同的招式,而那些招式,又是如此奇妙而險異,令人魂驚魄寒,目眩神迷。 眨眼的功夫,二人又已翩若驚鴻般,互攻互拒了百餘招。 手中握著亮銀長鞭的祝頤,已不止一次的看到自己這位英挺而酒脫的拜弟,現露出那一身超凡入聖,幾乎已不是人類秉賦所能達到的奇技,而且,祝頤深深的感到,自己拜弟在每一次與這些武林中成名好手的激門中,功力與手法皆在漸次增長,越來越高。 他手中已微微泌出了一絲冷汗,但是並不是憂慮或驚懼,而是過於興奮,還帶著那麼一絲兒欽慕。 大旋風白孤凝目望著眼前的激戰,回頭向正秀胖圓睜的雲山孤雁夏蕙一笑,道: “夏姑娘,你不用搪心,千樸這老小子,今夜必定討不了好。呵呵,四弟的功夫,是越來越俊了!” 夏蕙淺淺的一笑,尚未及出聲。 已經灌足老酒的醉瘋仙牛大可,已啞著嗓子道:“放狗屁的朋友,還沒有上坑,怎麼知道媳婦是好的?人的嘴麼,可只有兩片皮能翻過來,也能覆過去,說好說壞,全不能作準呢!” 雲山孤雁粉面飛紅,填目瞪了醉瘋仙一眼。 大旋風白孤又起了一肚子火,他低聲吼道:“姓牛的,別人怕你賣狂,老子可不含糊,不服氣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嘴皮子上佔便宜,可算不得他娘的英雄好漠!” 醉瘋仙斜眼一睨白孤,皮動肉不動的笑道:“相好的,這可是你說的,也罷,我牛大可灌飽了黃湯,不挨一頓揍,骨頭便發癢。來,我迎戰了,這叫什麼……啊,這叫什麼捨命陪君子!” 大旋風白孤知道這醉瘋仙人雖癲狂,武功卻精妙無比,他不敢存有絲毫輕視,雙掌平置胸前“問心式”全神戒備。 醉瘋仙痴痴一笑,說道:“呵呵,好朋友,你這個架勢叫什麼餓狗欲搶食,對吧?” 大旋風白孤踏前一步,強自按捺心中怒氣,沉聲道:“姓牛的,你出手吧!” 醉瘋仙牛大可伸手一搔脖子,口齒不清的道:“大旋風,你爹給你槌背來了。” 說罷一個踉蹌,左臂似蛇信般飆然伸縮,卻反點向兩步外的紅面韋陀戰千羽的太陰肺經之“中府”“雲門”“天府”“夾白”四穴,右掌閃電般疾劈大旋風白孤喉下、雙脅。 出手之快,宛如經天飛虹,一招兩式,幾乎在同一時刻施出! 紅面韋陀戰千羽料不到這狂人連招呼也不發一聲,便猝然向自己出手。他猝不及防之下,人斜身,雙掌連出六掌,始才險險躲過。 白孤亦在同一時間,暴吐一聲,掌腿齊揮,“卷龍掌法”中之“黃沙浩瀚””姻散霧融”兩招,已急湧而出。 醉瘋仙牛大可身軀如滾球般,滴溜溜轉出五步,大笑道:“有趣之極,哈哈,二位老友,吾等再玩一陣!” 他腳步搖幌中,已似風擺荷葉般,左歪右倒的向戰千羽及白孤二人,各自劈出十二掌。 醉瘋仙身形搖擺間,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卻精妙異常,他在每一次搖擺中,皆配合了出手的姿勢及發力的腳度,嚴密無懈的連續攻擊,無論勁道、手法、步眼,全是天衣無縫,均勻之極! 紅面韋陀戰千羽怒喝一聲,掌勢有如天紳倒懸,滔滔而下,勁力密合如潮,驟然反卷而上。 招式連綿施展中,他大叫道:“二弟退後,容為兄一會這甘陝狂人!” 大旋風白孤悻然躍退,口中嘀咕道:“媽的,這姓牛的好大狗膽,才有多大份量,竟敢如此張狂,同時向二哥及我二人動手。哼!若不是大哥吩咐,我倒要看看,這位醉瘋仙到底能瘋醉到什麼程度!” 此刻,紅面韋陀戰千羽奮力與身手奇詭無比的醉瘋仙戰在一處,二人在甫始接觸中,已對過了二十餘招! 戰千羽功力渾厚,他在這瞬息的交手中,已覺出醉瘋仙牛大可一身功力,十分詭異辛辣,身法更是奇妙無比,能在一次搖擺中,把握住最有利的攻防機會,以全身的力量,淮聚成一個焦點,做最完美而凌厲的攻擊。 戰千羽身形疾速的往來翻飛,掌掌連衡,式式不斷,以狂風暴雨雄厚的勁氣,築成一堵無形的勁牆,忽卷忽收,威勢驚人的迎拒著對方攻來的怪異招式。 而這時,他已暗中覺出,這醉瘋仙的功力之高,竟較之大旋風白孤猶勝一籌! 四條人影,彷彿是夜幕中飄浮的流雲,又似錯綜複雜的蛛網,在快速的掠動穿走,又在奇異的交織上下。 與江青對手的怒鷹于樸,此刻已感到內力微乏,腋下鼻尖,已滲出微微汗潰。 但是,他在觀察他的敵手後,卻不由心中更焦慮起來。 原來,他見江青此刻精神奕奕,出手如電,他體內所蘊藏的勁力,好似那浩瀚無際的湖海,澎湃而無絕盡! 江青所使招式之精奧深博,力道之沉猛凌厲,已逐漸使怒鷹於僕漸漸感到不敵。 于樸只覺自己攻守之間,彷若已完全受了控制,處於極端被動的情形之下! 在每一招,每一式的施展,怒鷹于樸皆已傾出全力,要想脫離江青那微妙身手的牽制,竭力搶佔先機但是,顯然他已在幾經努力之後,全然失敗了! 而此刻,二人這驚險的激鬥,已接近二百招。 大旋風眼睛不停的移轉,他對江青與戰千羽和于樸、牛大可二人交手的情形,都是同樣的注意。 雲山孤雁夏蕙輕輕行向白孤身旁,悄聲道:“白大俠你看青哥哥會取那于樸的性命嗎?他現在好似已處於強弩之末了呢。” 白孤低聲道:“這個很難說,交手之下,彼此都是以性命相搏,有時是無法為敵人多設想的,因為,你想手下留情,人家未必含存有相同之心。” 夏蕙嘴層微抿,天真的道:“于樸好似已勢成騎虎了,白大俠,如青哥對他網開一面,他必乘機下台,這樣也可以使青哥少結一個厲害仇家呢。” 大旋風白孤雙肩微聳,苦笑道:“夏姑娘,于樸這小子,早與雙飛三絕掌的後人連成一氣,陰謀對付四弟,他遲早也會與我等為敵的,老實說,我倒希望四弟能痛下辣手,就在此地將這小子拾奪下來,也免得日後多一重麻煩。” 夏蕙啊了一聲,微微點頭,已閉嘴不再多說。 其實一個少女的心,總是純潔仁厚的,她在未遭到悲慘及冷酷的打擊之前,能與一個虎狼之心的人相比嗎? 大旋風白孤此刻以目一瞪,驀然高聲叫道:“大哥、四弟,我們要速戰速決了,不能和這兩個老小子窮泡麻菇,幹掉一個算一個!” 正與戰千羽拼鬥的醉瘋仙牛大可,倏出七腿十九掌,將對方逼得微微一窒,身形一擺一旋,已大笑道“老朋友,你窮吼窮叫個什麼勁?我姓牛的早已活的膩味了,可是這老禿頭卻又忍不下去,一直拖泥帶水的……” 他癡笑著避過戰千羽凌厲的九掌,又叫道:“對不對?閣下還捨不得我吧?” 紅面韋陀不言不語,招式綿綿不絕,狠攻猛打,將心神全然置于這交手之中。 江青這時亦冷喝一聲,一輪疾攻,沉聲道:“于樸,你雙鷹威風一世,將命送在這裡,未免有些不值,在下勸你還是就此回去招集人手,再來一拼,否則,只憑你們兩人是不夠的!” 怒廣于樸喝叱一聲,雙手曲如鷹爪,倏然分扣江青雙肩琵琶骨,同時運出八腿,開口大罵道:“放屁,對你江青,老夫一人足足有餘!” 江青長笑一聲,小移步,雙掌分自兩個不同的部位,猛然上下齊出,一片罡熱的勁風,已在雙臂如波浪似的顫動中,罩向敵人全身要害。 這正是那招“陰冥陽關”! 那種昔年揚威武林,已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英雄好漢,折在這精絕而狠辣的五大散手中,江青此刻又自施出,威力之宏,較之往昔更甚! 怒鷹于樸本有些不支,他此刻驟覺一片如削的勁氣,竟自身側所有的空間向全身逼到,其嚴密的程度,好似已將四周的空氣,在頃刻間凝成一個堅固的固體! 于樸不由心神大震,狂吼一聲,雙掌倏然各劃一道弧線,又疾然猛推! 於是一股有如怒活巨浪的睪風,已似瀚海倒流,呼轟湧出。 這是于樸那滾雲十六式威勢最為強的一招:“雲合風號”。 “轟”然一陣巨晌中,江青那瘦小的身形已向後退出兩步。 但是,彷彿磁石相吸引,他始才退後的身形,已幾乎在同一時刻,驀然向前飛躍,雙掌疾揮中,十溜瑩白色的劍形勁氣,已帶著刺耳銳嘯,飄然射出! 怒鷹于樸正踉蹌退出五步,他面孔血紅,喘息十分急促! 此時于樸已自感到胸口血氣翻湧,當他正待強自提聚一口真氣,壓制所受內傷之際,已覺得空氣中晌起異聲。 一股本能的反應,使于樸急急抬頭望去! 一剎那,那十條劍形勁氣,已呼嘯著來至他的身前! 怒鷹于樸只覓這十股勁氣來勢之強,乃是他生平所僅遇,較之江青適纔那記奇招,更為凌厲三分! 他微一驚怔之下,一個思想已如電光石火般在他腦中掠過。 “天佛掌”! 于樸大叫一聲,身形猝然暴退。 江青斷喝一聲,雙掌倏合急推,有若老僧合十翻掌。 這兩手絕招,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招—“金頂佛燈”及第三招“佛間迦羅”;勁氣瀰漫,雲卷風號,狂飆飛旋中,已似將天地並為一體,周遭昏黯,混沌四合。 天佛掌法中的兩招合施,威力之大,實是驚天地拉鬼神! 頓時,場中人影電閃,怒喝連聲。 兩股雄渾的掌力,亦在剎那之間,向江青推出的浩浩勁氣相拒。 於是,在一連串的震蕩中,空氣旋回成渦,翻攪洶湧…… 於是,一切又平靜了。 江青面色微見蒼白,胸口輕輕起伏。 但是,他仍舊氣度沉穩,星目中精芒閃射,卓立不動的凝注著前面,而在他身前…… —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怒鷹于樸,身軀孱弱而頹唐的倚在醉瘋仙牛大可肩頭,長衫前襟一片斑斑血漬,長髮無風而顫,面容在灰白中,又帶著鐵青。 顯然,他是受傷了。 矮胖而邋遢的醉瘋仙牛大可,那件破舊而污穢的衣裳,自胸起齊肩止,整整裂開了一大片,油垢滿積的肌膚上,亦變成青中帶紫。 在江青適纔將那五大散手之一的“陰冥陽關”施出時,又毫不停息的一氣展出天佛掌法中的兩大絕招,而這一氣呵成的三招中,其任何一招,已足以擊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又何況是三招連綿而出呢! 怒鷹于樸武功雖然稱強一時,在江青這威勢無儔的二大絕招之下,卻也抵受不住,若非正在與戰千羽激鬥中的醉瘋仙見勢不妙,及時挺身搶救,只怕他此刻便是不死,亦早已重傷倒地了。 這時怒鷹于樸努力吞咽下一口湧至喉頭的鮮血,那修偉的身材,隨著這個動作,又微微一顫。 醉瘋仙牛大可雙目依舊半睜似閉,他扯開那破鑼似的嗓子,語聲嘶啞的笑道:“乖乖隆的咚,這小白臉可真有兩下子,我姓牛的走三江,盪五湖,見過不少人物,卻還沒有碰上這種厲害角色!” 江青等人估不到這醉瘋仙牛大可狂放至此,在此等場合之下,猶能毫不在意,嘻笑自如。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江青看了一眼,回首沉聲道:“閣下素來行跡飄忽,游咸人間,與老朽等更是河井不犯,從無恩怨可言,此次事件,可謂閣下等先行啟釁,須怪不得老朽四弟下手過辣!” 醉瘋仙忽然咳了兩聲,雙眼一翻道:“咦!這是什麼話?我姓牛的既然找你們打架,便早已準備了挨打,打贏打輸,又有什麼大不了?莫非我姓牛的還會耍賴使刁不成?” 江青這時踏前一步,說道:“尊駕傲嘯江湖,超然物外,原可不惹這些是是非非,在下等無意與尊駕結怨,今夜之舉,錯在何方,想尊駕定可了然於胸!” 醉瘋仙牛大可微微一怔,忽然笑道:“好小子,想不到你武學淵博,嘴皮功夫卻也不弱。呵呵,我姓牛的倒是十分欽服,不過,閣下也十分清楚,在江湖上闖盪,首要的便是一個“義”字,我姓牛的既然伸手管了這檔事,那麼,混水是一定要淌的,縱然武功不濟,這把老骨頭還可以頂一頂!” 江青神色微變,冷峭的道:“尊駕便不考慮後果嗎?” 醉瘋仙一望身側神態萎頓的怒鷹于樸,吼聲道:“呵呵,自古艱難唯一死,老朽自十年以前,在甘陝一帶,被仇家暗算後,已可說是死裡逃生,這條賤命不過是撿來的,留不留著都是一樣,閣下如不嫌棄,奉送給閣下也是一樣!” “這麼說尊駕已注定了不分皁白,蔑視是非,欲與在下等結怨架梁到底了?”江青已有些憤怒。 醉瘋仙嘴唇嗡動,尚未及說話,受傷極重的怒鷹于樸已慘厲的一笑道:“江青,老朽今日之辱,若有一息尚存,必不忘懷,你休想妄用讒言,離間老朽與牛兄的道義之交……” 江青冷哼一聲,怒道:“于樸,你休要滿口胡言,按你今日之舉,江某已該毫不留情,斃你于掌下,念你一身所學,成名不易,江某不願趕盡殺絕……” 醉瘋仙驀然叫道:“罷了,你如心存不甘,先將我姓牛的宰了再說,不用得了便宜賣乖,老夫等不吃這一套!” 這時大旋風白孤早已憋不住氣,他大吼一聲道:“牛大可,你真是嫌命長了?若非你目前已經受創在身,老夫便得看看你還有多少斤兩!” 醉瘋仙狂聲笑道:“放狗屁的朋友,別這麼張牙舞爪,雞毛子喊叫的,受傷不受傷是我姓牛的事,閣下如不服氣,大可放馬過來,看我姓牛的是否含糊!” 大旋風白孤狂吼一聲,身形如狂風般呼嚕嚕迴轉,回動中,已迅速無匹的向醉瘋仙攻出九腿十四掌! 醉瘋仙牛大可不退反進,身形微一搖擺,已雷霆萬鈞的向白孤反攻九招! 江青劍眉微皺,沉聲道:“二哥,且請住手,聽愚弟一言!” 白孤這時怒火填胸,右掌一招“風沙成卷”,左掌一招“雪嶺現虹”,帶起一片罡猛勁風,急攻對方。 醉瘋仙面色有著一絲奇異的紅暈,他大喝一聲,雙拳連連劈戮,已形若瘋狂般向白孤衝到。 |
第45章 勢難兩立
大旋風白孤一見對方形似瘋狂一般,悍不畏死的疾衝而到,心中亦不由一凜,身形猝然硬生生移出三涉,右臂倏展,奇詭莫測的拍向醉瘋仙頸後。 就在他這一掌堪堪沾到敵人頸項之際,左掌已閃電般幻旋而由,雙腿“七星連環步” 疾起,踢向對方胸腹丹田! 按說醉瘋仙牛大可功力精深無比,白孤這一招三式,雖然凌厲,卻未必見得能立時將他製住。 但是,他此刻卻生似瘋狂般不閉不躲,揮掌猛劈白孤胸前,毫不理會那可以致他死命的狠辣攻擊。 正在這千鈞一髮,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一條淡紅人影,倏然閃至二人中間,雙臂優美的微微一圈,按著兩下一分,一股柔韌而強勁的無形潛力,徑向兩旁推拒而出,激鬥中的二人,被這股勁力一迎一送,立時身不由主的各自退出五步之外。 這平空飛來之人,正是火雲邪者江青。 他適纔看得十分清楚,知道醉瘋仙已在自已深厚無匹的天佛掌力之下,受到不輕的內傷。白孤出掌之際,他並非不想閃避,而是他委實已無力再從事閃躲了。 因此,醉瘋仙才會不顧一切,傾力與大旋風白孤作同歸於盡的死拼。 這時,只見醉瘋仙面色血紅,喘息如牛,混身更在簌簌而顫。 大旋風白孤愕立一側,不知所以,他不明白,為何自己這位拜弟會在如此緊要關頭,出手分開他們。 江青轉首向白孤微微苦笑,道:“二哥,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便饒人,這位牛兄雖然執迷不悟,咱們卻不便過於相迫……” 醉瘋仙喘息不定的啞聲叫道:“姓江的,這次你可算是救了老夫一命……呵呵…… 老夫只要不死,定會報還於你,至於今日之事……” 紅面韋陀戰千羽截住他的話,沉聲道:“罷了,尊駕若執意與老朽等為難,吾等亦不願多費脣舌,錯過今日,咱們是那裡碰上那裡算,現在,二位請便……” 怒鷹于樸艱辛的挺身站立,同醉瘋仙低聲道:“牛兄,吾等且去,總有一天,會叫他們嘗到我輩的手段!” 醉瘋仙苦澀的一笑,以手扶住於僕肩頭,舉步向前蹣跚地行去。 夜色中,又悠悠響起一陣破鑼般的沙啞聲韻! “風沙起兮;雲飛揚。壺中無酒兮!意淒涼……” 雖是雜曲小調,荒腔走板,但哼唱的人,卻含有一股深沉的蒼涼落魄的意味。 江青望著二人逐漸遠去的身影,微微嘆息,道:“這醉瘋仙雖則形似瘋癲痴狂,其實,愚弟卻以為他是一個姓情豪放,滿腔熱血的至情中人……” 紅面韋陀戰千羽具有同感的頷首,道:“不錯,只是可惜他誤交如怒鷹于樸這般陰詭之人,恐怕日後煩惱無窮了!” 江青默默無言地垂首望著自己腳尖。 大旋風白孤忽然叫道:“大哥,咱們可以走了吧?一大早起到現在粒米未進,五臟廟早在唱空城計了!” 戰千羽呵呵一笑,洪聲道:“二弟,你就忘不了吃,如此貪嘴,卻仍然變得只剩下一層皮包骨頭,活像個老猴子……” 白孤哇哇大叫,吼道:“好哇!你們都是好漢,那麼稍停全不要吃飯;我貪嘴,便由我一個人享受……” 江青微微一笑,道:“大哥,走吧。咱們也確實該覓地休憩一下了,今日自早到晚,全是馬不停蹄的奔波著,又打了兩場狠架,可也真有些兒困倦,咱們倒不要緊,蕙妹妹恐怕受不了這種勞頓哩!” 雲山孤雁聞言,心頭泛起一股溫暖甜蜜的感覺,心想那冤家,是多麼體貼她,憐惜她啊! 於是,她有些羞澀的道:“青哥,我不累。” 戰千羽牽來坐騎,將韁繩交到雲山孤雁手裡,笑道:“不累也得累,夏姑娘,若你有了個三病兩痛,只怕老朽這個做兄長的,要被人家埋怨透頂哩。” 夏蕙粉面生霞,默然無語的低頭翻上馬背,眼角卻悄然溜向江青。 江青向她一睇雙眸,笑道:“蕙,別理大哥,你別看他平日一本正經,真像煞有其事似的。其實啊!大哥年歲雖老,卻是個如假包換的老天真呢!” 戰千羽正招呼祝頤上馬,聞聲之下,故意佯怒道:“四弟,你膽敢在夏姑娘面前,編排為兄的不是。回到余杭之後,定要罰你禁足三天以示薄懲!” 大旋風白孤縱聲長笑,抖韁前馳,口中邊叫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兄弟要先走一步,大快朵頤去了……” 各人不由莞爾失笑,放馬追上。 千家集 這是處不小的墟場,眾人走進一家客棧兼賣酒食的大店。 大家找了一張靠右邊的座頭上環坐著,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餚,尚有兩壺老酒。 大旋風白孤正沒命的大口吃菜,大碗喝酒,一面尚口齒不清的勸讓各人吃喝,形態十分可笑。 江青淺淺的啜了一口酒,悠閒的咀嚼著夏蕙挾給他的一塊白斬雞。 槓面韋陀戰千羽望著眼前這一對璧人,心中忖道:“四弟和夏姑娘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希望那雙飛仙子,不要做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才好。” 這時,掌燈時間並不太久,四座人語喧嘩,猜拳行令之聲不絕於耳,跑堂的伙計,如穿梭似的來回張羅著。 白孤吃了一大口“冰糖肘子”,又咕嚕嚕的飲下一碗酒,嘴巴一咂,扭頭向身傍的祝頤道:“三弟,這荒村野店,做出來的東西,想不到卻是滋味無窮,你嘗嘗那’冰糖肘子‘看,可真是又腴又香,美不可言,還有這壺中的’紹酒‘,更是陳年佳釀,醇厚無比,如飲玉露,兩般一湊和,呵呵,我想皇帝老兒的禦宴至多也不過如此……” 戰千羽笑罵道:“人家說飢不擇食,這已不夠形容你了,你現在這般模樣,倒真像是餓虎撲食。” 白孤不理不言,仍自大吃大喝,大有“笑罵由他,美酒佳肴我自食之”之概。 江青低聲向夏蕙道:“蕙,今夜有上弦月,等把二哥這個醉鬼送去安息後,咱們出去散散步好麼?” 夏蕙溫柔的點點頭,悄然道:“好的,只是,你不疲倦嗎?” 江青輕笑道:“和你在一起,疲勞早已知趣的躲開了。” 夏蕙嫣然一笑,低罵了一聲:“厚皮。” 大旋風白孤這時又招呼伙計,添來兩壺陳年“紹酒”,撕下一只雞腿,津津有味自顧自的啃著。 戰千羽沉聲道:“二弟,酒能誤事,適可而止,不要喝得大多了……” 白孤滿面紅光,呵呵笑道:“大哥,兄弟酒量,你又非不知,講別的兄弟不敢誇口,若說喝酒,不是吹的,便是再來個三壇五壇,兄弟還不是長鯨吸水,照樣的喝它個精光。” 戰千羽無可奈何的瞪瞪眼,又與祝頤低聲談了起來。 此刻,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來至店門之外,又戛然而止。 須臾,兩個身著紡綢長衫的漢子,在店小二躬身呵腰迎笑聲中,被引至江青等人鄰座坐下。 江青目光無意中,同二人一飄,立時急急轉過臉去。 戰千羽見到江青的神態,他疑惑的向鄰座之人一望,只見這兩人,一個是身材矮小,面如潠血,另一人卻瘦小枯乾,舉止精練,但是,同樣的,這兩人俱皆雙目神光充足,態度沉穩,一見之下,便知是武林人物。 戰千羽輕輕一觸江青,目光中含有詢問的意思? 江青以指沾著杯中醇酒,在桌面上寫下“金衣幫”三字。 紅面韋陀等人自與江青相處以來,江青已毫不隱瞞的將他出山的經過,詳細告訴了他們。江青昔日為了那“萬鑽朱蘭”,而與名震邊陲四省的“金衣幫”發生過衝突之事,他們亦知道得十分詳盡。 江青寫完了“金衣幫”三字後,又順手抹去,再度沾酒於指,復在桌面寫道:“此二人乃金衣幫有數人物,瘦小者為陰陽掌查百川,紅面者為矮金剛毛清。” 戰千羽微微頷首,亦以指沾酒,在桌面寫道:“在此場合,不宜動手,吾等可見機而行。” 他們二人這神秘的動作,已被祝頤和夏蕙發覺,二人亦同時警惕起來。 大旋風白孤此際仍然自斟自飲,只自吃喝如常,沒有注意,其實啊,也幸虧他汝有察覺呢。 這時,江青悄然望著那外面罩上一件紡綢長衫的查百川與毛清二人,心中方暗自慶幸,自已在路上,已加穿了一件青衫,否則,單憑他身上火雲衣的耀目光彩,只怕早已引起二人的注意了。 查百川此刻已要了酒菜,目光如電般向四周一掃,又神色如常的回頭與矮金剛毛清交談起來。 二人所點的酒菜,已在片刻間送上,查百川舉杯道:“賢弟咱們這幾天來,也累夠了,好在事情已大致辦妥,又探悉了不少消息,今夜不妨開懷暢飲一番!” 毛清含笑道:“不錯,愚弟認為煙霞山莊和東海長難島火併之事,這是我們此行中,最令人驚訝的消息哩!” 陰陽掌查百川輕噓一聲,四處一望,發覺並沒有人注意偷聽,他才低聲道。”賢弟說話小心,提防隔牆有耳。此番回主壇後,我等須即刻稟報幫主,江青那斯,既然能慫恿畏難一梟衛老兒大舉進襲雙飛島,亦可能會向本幫報復以前那圍襲之仇,長離一梟已夠棘手,如再加上這小子那一身驚人武功,威勢必然不小,我等可非得嚴密防備不可……” 矮金剛毛清濃眉微皺,道:“總……啊!查兄,看情形衛老兒既肯如此為江青實力,可見他們之間,淵源定然不淺。不過,東海長離島雖然人多勢大,好手如雲,卻也未必就能將勢力伸展到邊陲本幫地盤去,俗語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本幫有幫主及孫首席在,亦不是那麼好吃的……” 查百川喝了口酒,輕聲道:“這很難說,長離一梟那老不死,素來猖狂跋扈,他若是興頭一來,再像暗襲雙飛島那樣,給咱們來個“措手不及”,可就不是好玩的哩。固然“強龍不壓地頭蛇”,但是,常言說的好:“不是猛龍不過江”,假如真個來了,那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時便不易對付……” 矮金剛毛清望著面前的一盤“炒三鮮”,伸筷子撥了一下,引不起食慾的搖搖頭道: “像這樣說,咱們豈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那萬難朱蘭孥不到手不說,還得提防人家找上門來 ?” “在江湖上玩命,就是這媽子事,還有什麼好說的。”查百川叉吃了一口菜。 矮金剛舉起酒杯,深深呷了一口,有點藉酒澆愁的味道。 二人談話的語聲,雖然儘量放得低沉,但因為距離太近,江青等人的聽覺又遠異常人,除了已喝得燻陶陶的白孤沒有注意外。查百川二人所講的話,己大部被江背等人聽入耳內。 妅面韋陀戰千羽向江青一使眼色,二人已悄然離座而起,同里面行去。 夏蕙與祝頤二人,知道江青和戰千羽二人離座入內,是為了商量如何對付這金衣幫約兩人,故而,他們仍然若無其事般,昂然坐著不動。 大旋風白孤忽然放下酒杯,愕然問道:“三弟,大哥與四弟怎的離開了?莫非有什麼事?” 祝頤微微一笑道:“大哥與四弟有點小事,去去就來。二哥,你喝夠了不曾?要不要再來他兩斤陳年花彫?” 白孤搖頭道:“不用了,愚兄喝酒有一宗好處,便是適可而止,決不過量。否則,還能獨自在江湖上闖天下麼!” 白孤末尾這句話,聲調已稍稍提高,引得鄰座的查百川與毛清二人,回頭向這邊一瞥。 但是,白孤因為背對著他們,查百川二人一時也沒有看清說話人的面孔。 矮金剛毛清平日跋扈於邊陲四省,託庇在金衣幫威勢之下,藉著自己一身高強武功,等閒的人決不放在眼中,性格更是十分暴烈。 他聽見白孤帶著酒意,高聲所說的話後,一股習慣的張狂之性,又不禁發作起來,他冷冷一笑道:“查兄,隔座那士老兒,三根筋骨著個額子,一身骨頭瘦得不盈一握,卻馬不知臉長的說什麼獨闖江湖,想不到在這荒村野店,倘有這種吹大氣的人物。呵呵,真可算是臥虎藏龍了……” 陰陽掌查百川為人較為穩重,他轉出自孤說話之間,雖然舌頭有些僵硬,但中氣卻十分充沛,而且,與他同坐之人,還有一個美麗清雅的少女,以及一個英風颯颯的青年,這些情形,足以顯示出鄰座之人並不尋常。 查百川急急向毛清一使眼色,示意噤聲。 但是,為時已晚,毛清適纔所言,已有大部被白孤聽到。 他霍然大笑一聲,回過頭來。 於是,當下和查、毛二人,打了一個照面。 陰陽掌查百川在雲貴四省闖盪了二十餘年,雲貴一帶的第一怪傑大旋風,他豈有不識之理? 白孤忿然轉身,查百川目光一瞥之下,已不由啊了一聲,急急向矮金剛毛清怒視一眼,雙手一拱道:“呵呵!真是人生何處小相逢,兄弟自三年前,輿白兄在黔省一別,想不到竟會在此處見面……” 大旋風白孤一見背後之人,竟是金衣幫的總執法,陰陽掌查百川和一個紅面人,亦不由微感一怔。 金衣幫在雲、貴、川、陝,等邊陲四省,擁有極為雄厚的勢力,在當地來說,可算是最為強大的一個幫會組織。 而陰陽掌查百川,卻身為金衣幫總執法,在金衣幫中,地位極為崇高,更在外三堂堂主之上。 大旋風白孤於雲貴二省,可算是居於第一高手之位,但是,他卻與勢力潛入雲貴的金衣幫,素來保持距離,河井不犯。 自然,金衣幫對大旋風白孤此等武林高手,亦不願輕易招惹,是故,雙方之間,尚沒有發生過衝突之事。 這時,白孤一見是查百川,不由冷哼一聲,冷冰冰的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查總執法,咱們人不親土親,怎麼在黔滇二省,不刮老夫鬍子,卻跑到萬里迢迢的千家集來拆老夫的台?” 陰陽掌查百川在邊陲四省名氣之大,並不弱於大旋風白孤,但是,他卻早已受命不得與對方為難。況且,於此時此地,若與自孤發生衝突,總是不太相宜。 查百川乾笑一聲,說道:“白兄休得誤會,兄弟等怎會拆白兄的台?呵呵!只是本幫毛堂主酒後失言,卻不知是白兄在座,純系誤會,尚請自兄釋懷。” 白孤氣虎虎的一瞪矮金剛毛清,不屑的道:“嘿嘿,這位想是貴幫外三堂之一,黃豹堂堂主毛清了,毛堂主,閣下在金衣幫中可以揚武耀武,在我大旋風面前,還是收斂一些較佳,白孤是向來不吃這一套的!” 矮金剛毛清驀然站起,怒道:“白孤,毛某不過是因你年齒較尊,不願與你一般計較。嘿嘿,須知姓毛的也不是好惹的呢!” 大旋風白孤面色鐵青地轉頭一掃,四周的食客,已有大部份在訝然地向這邊觀望著,更有些膽小怕事的,早已匆匆結賬離去。 他緩緩踏出一步,厲聲道:“好的,白孤自你們金衣幫崛起以來,一向儘量克制自己,不與你們發生衝突,任由金衣幫勢力伸展入黔滇兩省,不聞不問。今天,既然對老夫指名叫陣,白孤卻要叫你等明白,姓白的也不是個怕事之人!” 矮金剛毛清狂笑一聲,說道:“白孤,來,來,來,毛某願首先一試閣下究竟懷有什麼絕活,能如此蔑視我金衣幫!” 這時,酒店食客已意識到,這並不是一件單純的爭執,而且可能有更為猛烈的拼鬥場面到來!於是,又有一大都份匆匆溜走了。 陰陽掌查百川,正在急速思忖著目前情勢,面色連連變幻。 忽而,他又佯笑道:“白兄,請著兄弟一份薄面,將這件小事揭過。嘿嘿,其實,若衝突起來,相信彼此都不大好看……大旋風白孤大喝道:“不好看?哈哈,老夫卻要看看,是怎麼個不好看法!” 陰陽掌查百川面色倏然一沉,說道:“白兄,兄弟可算是好話說盡了,在外面闖盪,最好能光棍一點,如果不顧交情垢面,硬往刀山上撞,可不是老相好的行徑呢!” 白孤又向前踏上一步,昂然道:“查百川,你不用多說廢話,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國不能存二主,自現在起,黔滇二省,有你們金衣幫,便沒有我大旋風!” 陰陽掌查百川寒森森的道:“白孤,這麼說,你是存心找碴挑戰的了?” 白孤沉聲道:“正是,而且,首先便向二位領教!” 查百川突然放聲狂笑,推椅面由,矮金剛毛清,亦迅速行至白孤身側。 祝頤與夏蕙二人,早已分開站定,與白孤形成三角之勢。 這時,一個鼻樑上架著老花鏡的掌櫃,已氣急敗壞的趕來,向客人打恭作揖,惶恐的道:“各位好漢,小店是血本經營,本少利薄,萬萬虧損不起,各位有話好說,切莫動手,如果一定要打,亦請到外面空敞之處……” 大旋風白孤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他向陰陽掌查百川一招手,道:“走,用不著在人家店裡發威,有狠到外面施展去上”說罷,身形一幌,率先向門外掠去。 陰陽掌查百川冷笑一聲,亦偕毛清,二人跟蹤而去。 雲山孤雁夏蕙柳眉微顰,急聲道:“祝公子,這怎麼辦,要不要通知青哥他們?” 祝頤亦十分焦蕙,他略一沉吟,道:“夏姑娘,你去通知大哥四弟,在下先行出去協助二哥……” 祝頤一言未已,兩條人影,已有若輕姻般,擦著二人身傍掠出門外,卻傳來江青的清朗的語“你們隨來,我與大哥先行一步了!” 祝頤聞言,望著夏蕙一笑,二人連忙縱身跟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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