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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義之所在
六人出“茵花塘”,順著官道走去,不過三五裡路來到一處鄉村似的村集,原來就是“東鄉”。 向當地鄉民間後,就找來周銘德財主的住宅。 長離一梟舉手扣門,不多時,一個老傭人開門出來,看到三人,不由一怔,問道: “三位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長離一梟衛西,有聲有色,歷歷如繪,道: “在下衛西,由江西龍虎山來此,發現貴宅妖氣瀰漫,黑氣沖天,知道必有妖物,盤踞府上……” 這個老蒼頭聽到此番話,兩眼發直,愣愣照長離一梟看來。 心裡卻是暗暗嘀咕…… 一點不錯,公子爺臥倒床塌,正遭千年狐狸精所迷住。 長離一梟有條有理的接著再道: “區區不才,乃是龍虎山張天師座下,五雷法官之一,喜於斬妖除邪,請覆貴宅主人,說我來此,為這一方除害便了!” 邊上于秋秋,上排牙齒咬住下面嘴唇,別讓自己笑出聲來。 姜青扮了一個演戲的“搭配”……臉色凝重,鄭重其事。 老蒼頭聽來深信不疑…… 以長離一梟這副外相……文巾儒衫,一副文生秀士模樣,誰都相信他是張天師座下法官。 老蒼頭匆匆忙忙進入宅內,不多時,出來一個面團團的富紳,一見長離一梟,納頭便拜。 長離一梟暗運真氣,把他阻止,使他拜不下去,一面嘴上道: “閣下就是主人周銘德?不必多禮,進去談吧!” 周銘德見長離一梟相貌奇特,真跟書上神仙有幾份相似。 後面姜青、秋秋,英俊娟秀,背負長劍,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這等鄉下土紳,哪曾見過此種場面,連連打拱作揖,道: “是,是,請法官入內就坐。” 說著,肅客入內……賓主坐下後,長離一梟就問遭妖狐所擾的情形,周銘德據實說了出來……所說情形,跟“萬松樓”兩客人說的差不多。 長離一梟站起身,道: “令郎現在何處,能否帶晚生前去一看?” 周銘德吶吶道: “衛……衛法官,小兒在後院書樓內……只是踏進門檻,就有飛瓦打來……” 長離一梟一笑,道: “妖狐伎倆不過如此……本法官領有龍虎山張真人‘五雷鎮心天印’,百邪不侵,何況現在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有何可懼之處……?快帶路!” 周銘德聽到這些話,只有戰戰兢兢硬起膽子,吩咐兩名家人帶路,後院書樓而來。 沿途並無異狀,一直進了後院拱門……抬臉看去,翠竹千竿,綠蓋成蔭,小院之中,矗立書樓一角。 兩名家人,已不敢再走向前面。 長離一梟知道他們害怕狐精,也不勉強這兩個家人,自己帶了姜青、秋秋兩人,來到書樓上…… 這座書樓中,窗明幾淨,十分雅緻! 牆沿一張床塌,橫臥著一個年輕人,面黃肌瘦,睡得正酣。 這端牆沿的書桌上,放著幾件婦女們化妝用的東西。 長離一梟輕步上前,戟指朝那年輕人身上,輕輕點了一下。 姜青已看到長離一梟,在這年輕人身上點的是“睡穴”,不由詫異問道: “衛前輩,你製下他‘睡穴’則甚,難道叫他十二個時辰中不醒轉過來?” 長離一梟頷首道: “是的,不妨讓他睡個痛快……到時吾等動手時,也免得他受驚。” 秋秋一指樓窗外,道: “衛前輩,這裡院子景色真不錯呢!” 長離一梟一笑道: “到時吾等捉妖,還要用到這樣一個地方。” 三人巡看了一遍,轉身下樓,越過院子,來到外面廳上。 周銘德正在擔心他們三人,進去後面書樓,看到三人平安出來,才始放心下來,就即問道: “敢問法官,是否能制伏此妖?” 長離一梟煞有其事的道: “晚生從書樓情形看來,此妖非比尋常,乃有千年道行……幸而本法官有真人符劍,自問相信可將此妖制伏……” 話題一轉,又道: “今夜三更,是本法官捉妖時刻……進深後院,不論發生任何情況,你等不必驚慌。” 周銘德連連點頭,道: “法官爺這樣吩咐,小老兒知道。” 接著吩咐廚下,速備酒宴,接待法官爺,和兩位隨同來的年輕男女。 三人也不客氣,吃了個痛快,把肚子填飽。 吃喝過後,周銘德突然想了起來,問道: “衛法官,捉妖需用何物……是否要備下黃紙硃砂,香燭元寶諸類東西?” 長離一梟搖頭道: “不必準備這類東西。” 周銘德聽來心裡暗暗猜疑…… 但這衛法官等三位,不請自來,而是這樣鎮定,看來還有幾分把握。 周銘德這一想,就不再問下去了。 長離一梟等三人,坐下客廳,等到月色升起,他才帶了姜青、秋秋兩人,走向進深後院,書樓的下面。 他向姜青道: “小兄弟,你上書樓守候,老夫與秋妹在下面擋住女賊後路。” 三更過後,果然不出所料…… 周宅後院的風火高牆一隅,一抹身形疾如飛鳥,向這邊由遠而近。 姜青伏在暗處,敵明我暗,看得清楚……對方是一個年紀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頭扎巾布,容貌雖然美麗,卻是長得十分妖冶,身穿玄色勁裝,背負兵刃。 不到三五下起落……已飄入後院……飛身一躍,縱向書樓窗戶而入。 姜青疾忙抓起書桌一方石硯,出其不意,抖手朝那女子頭上打去。 敢情那年輕女子,也是一個久經大敵的人物……聽到勁風聲撲而襲來,馬上頭臉一側,石硯堪堪抹過頭額飛過,落向院子,跌個粉碎。 那女子一聲嬌叱,道: “何方鼠輩,膽敢暗處襲擊?” 姜青悄無聲息之下,疾撲而出……駢指如戟,直向對方喉間點到。 年輕女子猝遇襲擊,柳腰一扭,使個“金鯉穿波”身法,閃退窗台處…… 定睛看去,對方竟是一個英姿軒朗,濁世無儔的年輕男子。 姜青冷然一笑,道: “妖婦別走……上界靈霄寶殿,派出大羅令仙前來捉你!” 那女子亮出兵刃,用手一指,道: “朋友,你我兩人不必裝神扮鬼,不妨手下見個高下!” 姜青“奔雷劍”出鞘,叱聲道: “女賊,原來扮成千年狐精,現在卻是狐狸抖露出尾巴了……” 劍走身前,快劍“掣電掠虹劍”出手,一招“回天七匝”,向對方遞來。 那女子激起一股怒火,單刀一招“敲山震虎”,一記硬招,架上姜青劍脊。 雙方照面交上手,就在書樓中大戰起來。 鬥過十餘回合,那女子賣個破綻,虛晃一招,直往樓外逸去。 姜青一聲冷叱,道: “女賊,狐狸已露了尾巴,還容你脫走?” 那女子煞步旋身,腕把一抬“唰唰唰”寒星三點,破空飛到。 這個夤夜偷情,扮裝狐狸精的女子,年紀看來二十六七,其實已三十多歲。 此女如果給“玉面羅剎”谷真看到,能指認出來,她名叫“尹湘屏”,江湖上有“粉面芙蓉”之稱。 “粉面芙蓉”尹湘屏,生性淫蕩,西南江湖上艷名四播,其面首不計其數。 粉面芙蓉尹湘屏,朝姜青出手打出三支“回風柳葉箭”。 江湖上只有“柳葉飛刀”,少有聽到“柳葉箭”之名…… 由於此箭身扁長,出手時似柳葉迎風,是以尹湘屏取了“回風柳葉箭”的名稱。 姜青尚在樓中,見對方暗器飛來橫劍一擋,一響“當”的聲中,“柳葉箭”已跌落樓板上。 銜尾兩支,“唰唰”飛到,姜青揮劍如虹,亦都打落地上。 粉面芙蓉尹湘屏,見對方劍法迅捷如電,出手暗器都給打落,不由惱羞成怒…… 伸手探入劍囊,準備再次出手。 突然後面傳來一響“嘿”的聲,冷冷在道: “女飛賊,憑你手上這些破銅爛鐵,想在我等面前張牙舞爪,那是你班門弄斧了!” 粉面芙蓉尹湘屏轉臉看去,背後赫然站著一個文巾儒衫的老者。 尹湘屏身子閃落書樓前庭院,眉柳皺攏,杏眼圓瞪,問道: “窮酸,老冬烘,你是誰?” 長離一梟哈哈一笑,道: “長離一梟衛西……女飛賊,你沒有見過老夫,該聽到過此一名號?” 粉面芙蓉尹湘屏,臉色一怔,一指道: “你……就是你?” 長離一梟點頭道: “不錯,正是老夫……” 一指自書樓飄飛而下的姜青,又道: “此乃武林有‘火雲邪者’之稱的姜青……” 尹湘屏目注姜青,一聲輕“哦”,往後退了半步,道: “‘鹿鳴幫’中‘八臂猿’龐通,就是喪命你‘火雲邪者’姜青之手?”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姜青,送他上路的。” 隱伏在樹蔭深處的彩鶯于秋秋,見長離一梟、姜青兩人露臉,她也飄飛而下。 長離一梟見女飛賊向姜青問出此話,心念閃動,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冷然一笑,道: “人有名,樹有影……女飛賊,你栽在老夫等三人之手,不算辱沒了你……報出你名號聽聽……” 尹湘屏見樹蔭深處,又飄落一個手執熠熠生光寶劍的年輕女子,不由心頭更是一緊。 她見長離一梟問出這話,卻是色厲內荏的道: “姑娘‘尹湘屏’,西南江湖上有‘粉面芙蓉’之稱……” 長離一梟接口道: “‘粉面芙蓉’尹湘屏,你來自西南江湖,你是‘鹿鳴幫’中人?” 尹湘屏不但並不否認,而是有恃無恐,道: “不錯……到時‘鹿鳴幫’大軍席捲江南武林,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她話還未說個中落,突然脆生生響起一個“啪”的聲音…… 尹湘屏倏然發覺面前人影一暗,勁風閃處,左臉挨上一記結結實實的大耳光。 彩鶯于秋秋,向尹湘屏出手送上一記耳光,嘟起嘴,道: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自己丟臉不在乎,把天下女人的臉都丟盡了……” 尹湘屏一手摀上挨打的左臉……發現這年輕小女子身法之快,卻是自己從未見過……連連退下三四步,指了指,道: “你……你是誰?” 于秋秋頸子一挺,道: “臭女人,咱叫‘彩鶯’于秋秋,你又準備怎麼樣?” 長離一梟沒有半點火氣,一笑道: “尹湘屏,你說‘鹿鳴幫’要席捲江南武林,順我者生,逆我者亡……‘鹿鳴幫’在江湖上的實力,跟‘天地門’一比又如何?” 尹湘屏沒有接下回答,旋首往後一瞥,又退了三四步。 姜青已知道尹湘屏的用意,身形閃挪,掠到她身後,已把尹湘屏退路擋住。 長離一梟道: “尹湘屏,你淫亂偷情,雖然丟人現眼,但尚未危害到整個江湖……老夫所問,你能照實說來,我等網開一面,饒你一個活命……” 螻蟻尚且貪生,何說是人…… 眼前長離一梟等三人,不須要連袂並肩而上,只要其中任何一個出手,都非尹湘屏所敵。 尹湘屏栽在他們手中,顯然非死即傷,不會留下一個好的結果。 粉面芙蓉尹湘屏,眼珠滴溜一轉,突然換了個稱呼,道: “不知衛前輩所問何事……尹湘屏知無不言,言無不詳。” 長離一梟問道: “尹湘屏,你在‘鹿鳴幫’中,擔任了何種職司?” 尹湘屏見問到這件事上,臉一紅,囁嚅了下,才輕輕回答道: “尹湘屏什麼職司也沒有,咱……咱就侍候在‘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的身邊……” 長離一梟聽到這話,已會意過來,微微一點頭,又問道: “你這次來江南武林,是自己單獨行動,還是隨同其他人一起來的?” 尹湘屏道: “離開‘鹿鳴幫’總壇黔東印江時,不只是咱尹湘屏,還有其他人結伴同行……後來他們有另外事情,就剩下咱一個人了。” 長離一梟道: “你所指的‘他們’,是哪些人?” 尹湘屏道: “他們一夥是三人,咱只知道其中一個叫‘陌地飄影’馬倫,另外那兩人就不清楚了。” 長離一梟緩緩一點頭,道: “‘陌地飄影’馬倫一夥三人,去往何處,他們另外有些什麼事?” 尹湘屏想了下,道: “好像是去浙江……杭州……” 姜青、秋秋兩人,聽到粉面芙蓉尹湘屏,說出“杭州”這二字,立即注意起來。 尹湘屏接著在道: “馬倫等去浙江是何事,他們沒有說,咱尹湘屏也不便問。” 姜青接口問道: “尹湘屏,那個‘陌地飄影’馬倫,是何等樣的一個人?” 尹湘屏道: “馬倫年紀有六十左右,個子頎長,長了一張長長的馬頭臉……” 長離一梟道: “此人有‘陌地飄影’之稱,是不是輕功見長?” 尹湘屏點頭道: “是的,掌門人很讚賞馬倫一身的輕功。” 長離一梟換話題移轉,問道: “尹湘屏,吾等饒你一命……放你走後,你是否再會找來此地?” 尹湘屏臉一紅,輕輕道: “衛前輩,尹湘屏此去後,不會再找來這裡。” 長離一梟道: “這裡周門一家,把你視作千年狐狸,老夫等帶你去見過他們,把這事解釋過後,你可以離去。” 三人帶了粉面芙蓉尹湘屏,出來外面,把躲藏起來的周家眾人叫來大廳。 尹湘屏紅著臉,把頭垂的低低的。 長離一梟將抓住尹湘屏的經過,簡短的告訴了周家眾人…… 接著向周銘德道: “此尹湘屏並非千年狐狸,此後不會再來驚擾尊府,放她離去如何?” 周銘德連連點頭,道: “小老兒聽憑衛法官的處置。” 長離一梟見周銘德同意下來,當堂放走粉面芙蓉尹湘屏,讓她離去。 三人把周宅“千年狐狸”之事,有了個交待後,就要告辭離去。 周銘德挽留不住,贈送金銀也被推回,只有將三人殷殷送出大門。 三人走在路上,長離一梟笑道: “老夫蹤遊江湖數十年,第一次扮演‘張大師捉妖’這出戲……” 于秋秋笑著道: “衛前輩扮演得維妙維肖,咱差一點要噴口笑出聲來。” 姜青道: “衛前輩,那個粉面芙蓉尹湘屏,會不會只是嘴上應諾,還是找去驚擾周家?” 長離一梟搖搖頭,道: “尹湘屏受到此一教訓,她該知道山外有高山,人外出能人,不敢如此大膽了。” 于秋秋一嘟嘴,道: “衛前輩,像尹湘屏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幹嗎還饒她不死?” 長離一梟道: “秋妹,吾等行道江湖,對人不能下手過‘絕’……雖然除了‘天地門’,吾等與‘鹿鳴幫’也已成了勢不兩立,但從尹湘屏所說的話中聽來,她是‘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的‘寵妾’……” 微微一頓,又道: “吾等將尹湘屏置於死地,固然事出有因,尹湘屏不顧廉恥,蠱惑人家年輕少男,但此事傳進‘獠牙文魁’曲池耳裡,他不會想到這上面,我等將他‘寵妾’置於死地,認為出手過於歹毒,加深了彼此一層莫須有的仇恨。” 姜青想到另外一回事上,問道: “衛前輩,尹湘屏所說的那個‘陌地飄影’馬倫,不知是何等樣人物?” 長離一梟道: “此馬倫雖然未曾見過此人,不過從他‘陌地飄影’此一稱號看來,此人可能有點份量。” 姜青道: “據尹湘屏說,‘陌地飄影’馬倫帶了兩名‘鹿鳴幫’弟子去杭州……這三人此去杭州,會不會跟慶春門後街,戰大哥府邸有關?” 長離一梟沉思了下,道: “小兄弟,這可能言之過早……” 一頓,又道: “但如果尹湘屏所說,真有此事,吾等對‘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行蹤,不能不加以注意。” 秋秋接口道: “衛前輩,這件事偏勞長離島‘飛燕樓’杭州分堂弟子,可能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長離一梟緩緩一點頭,道: “秋妹說的也對……吾等原來是捉‘千年狐狸精’的,陰錯陽差,卻找到‘鹿鳴幫’身上。” 三人自皖東進入浙省境界,已漸漸接近杭州…… 于秋秋道: “戰大哥、白二哥,和谷姑娘三人,會不會比咱們三人先到杭州?” 長離一梟道: “從腳程上算來,他們三人要拐向黃山山麓而行,多了一段路,當然是我們這裡三人先到杭州……” 秋秋又道: “還有昭姊呢?” 姜青一笑道: “這還用說,昭妹轉向鄂南崇陽,兜上一個大圈圈,一定在戰大哥等他們之後才到杭州。” 長離一梟突然想到一個人身上,把話題移轉,向兩人問道: “小兄弟,秋妹,你等是否還記得‘風塵浪客’喻帆此人?” 于秋秋咭地一笑,道: “怎麼不記得……一口‘烏金刀’要賣紋銀三百兩,結果栽在咱秋秋手裡……” 長離一梟一笑道: “後來呢?” 姜青發現衛前輩尚有題外之意,就即道: “後來‘風塵浪客’喻帆,提到有一封信送去杭州南門大街明珠巷那回事……” 話到這裡,一頓道: “衛前輩,住明珠巷的那個‘人屠’朱虹,就是‘鹿鳴幫’中人……”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巧手魯班’鮑兄弟用了‘偷天換日’手法,取出喻帆信封中信箋……這張信箋上指出,吾等是‘鹿鳴幫’死敵,設法探聽戰兄府邸動靜,與‘法華寺’元空取得聯絡,暗中剪除窮家幫中弟子……紙箋上最後一句是不久將有‘鹿鳴幫’高手前來……” 于秋秋“哦”了聲,道: “衛前輩,那個尹湘屏雖然做出丟人現眼的醜事,說話倒很實在……她說‘鹿鳴幫’中那個‘陌地飄影’馬倫,帶了兩個人去杭州……他們去杭州找的,可能就是‘人屠’朱虹……” 長離一梟道: “當初喻帆受人之託,所轉送的那封信,並非是他黔地友人田森的信,那是‘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借用了這個名義……” 姜青道: “衛前輩,那個‘人屠’朱虹,在杭州北門外‘禿頭岩’,已喪命姜青之手,‘陌地飄影’馬倫此去杭州,如何能找到他?” 長離一梟道: “杭州城外的‘法華寺’,已是‘鹿鳴幫’江南分舵,馬倫等三人,找不到‘人屠’朱虹,會找去‘法華寺’元空那裡……” 于秋秋道: “朱虹雖然死在青哥手裡,除了咱們這邊人外,‘鹿鳴幫’中誰也不知道……” 長離一梟道: “秋妹,話雖是這樣說,但任何一個謎底,都可以作一番推斷……‘鹿鳴幫’中對‘人屠’朱虹離奇失蹤,除了已喪命吾等之手外,沒有其他更接近的理由。” 姜青倏然想起,道: “衛前輩,此番吾等都離開杭州,戰大哥府邸只留下三哥祝頤,和鮑兄兩對夫婦……‘鹿鳴幫’高手去杭州,會不會由‘法華寺’陪同,來個趁虛襲擊?” 長離一梟沉思了下,道: “如果真有發生此事,江南各地的‘飛燕樓’弟子,自會與老夫聯絡……” 一頓,又道: “‘天地門’這次戰役,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也參與其事……戰兄府邸發生變故,杭州窮家幫中弟子,不會不知道!” 姜青道: “杭州已離此不遠,我等趕緊回去一看究竟。” 三人回來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千羽的府邸,看到出奇的寧靜,才始安心下來。 鮑玉的那口子楚楚,朝三人後面望了眼,問道: “衛前輩、青哥、秋妹,怎麼只有你們三個,還有人呢?” 戰府眾人,從三人臉色神情看來……雖然僕僕風塵,但並未帶有受傷之色……顯然不可能發生了其他的變故意外。 長離一梟就把分撥而行的情形,告訴了廳上眾人,又道: “戰兄等三人,拐向黃山之麓而行,回來腳程可能要晚了些。” 巧手魯班鮑玉向姜青問道: “襟兄,此去皖南九華山情形如何?” 姜青含笑道: “班師而歸……” 他把經過情形,簡要的告訴了眾人。 姜青目光朝寬敞的大廳上看去時……一道怯生生熟悉的身形,從通向裡端的一扇側門,悄悄走了進來。 姜青走前一步,道: “倩妹,你回來了?” 黃倩倩輕輕一笑,道: “早就回來了……” 姜青關懷地又道: “倩妹,是‘飛燕樓’和窮家幫中兩位弟子,‘銀鞭’姜秀,和‘石鉈’焦奎二人,護送你回來的?” 倩倩“嗯”了聲,道: “走的盡是迂迴曲折的山道岔徑,真辛苦了他們兩位……” 姜青含笑道: “你怎麼不說自己很辛苦呢?” 倩倩臉上揚起層鮮豔的紅雲,朝姜青注視了眼。 長離一梟向巧手魯班鮑玉問道: “鮑兄弟,吾等離去後,戰府可有發生風吹草動之事?” 鮑玉含笑搖頭,道: “很平靜……” 邊上楚楚一笑,接口道: “‘飛燕樓’的兩位正副堂主,走得真勤,早晚兩次,來戰府看看……嗯,又快來了……” 祝頤的那口子裴敏,道: “還有窮家幫的那個‘玉笛郎’胡睜……聽老門房戰貴說,那個胡睜不進裡面來,在大門外站了老半天,有時又換了一個其他要飯的,像‘崗哨’似的站了半天。” 姜青聽來暗暗感動…… |
第44章 兵家棋譜
江湖上有“邪惡”的一面,也有“道義”的一面…… 窮家幫和“飛燕樓”中弟子,顯然知道戰府人手不足,暗中照顧。 必要時,立即跟離去的長離一梟等自己這夥人,可以有個聯絡。 “飛燕樓”駐派杭州堂主“甩箭手”陳景來戰府,已不需要老門房戰貴通報,進來裡面大廳…… 向長離一梟施過一禮,道: “衛島主,剛才小的聽戰貴說,知道你和姜大俠,於姑娘等三位,回來杭州……” 長離一梟問道: “陳景,吾等離開杭州後,這裡一帶可有令人矚目注意的事發生?” 甩箭手陳景道: “衛島主,你和戰府數位離開杭州的,小的吩咐屬下眾兄弟,各處多加註意,但並未發現有起眼的事!” 長離一梟就把自己和姜青、秋秋路上所談的情形,簡要的說了下。 接著道: “陳景,你和杭州堂中弟子,不妨對杭州東門外‘法華寺’多加註意……” 姜青接口道: “‘鹿鳴幫’已派下三名高手來杭州……其中一個年紀六十左右,個子頎長,長了一張‘馬頭臉’……不知‘法華寺’中是否有這樣人物出入?” 甩箭手陳景一彎腰,道: “姜大俠吩咐,陳景知道。” 陳景離去後,于秋秋想到一件事上,向祝頤含笑道: “三哥,你怎麼不在‘瞭望鏡’座樓,來這裡陪咱們聊談?” 祝頤尚未回答,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前數天起了一場狂風暴雨,把‘瞭望鏡’吹塌下來,要重新修過才能使用。” 姜青聽到這話,也給想了起來…… 自己三人回來慶春門後街戰府,如果出現在“瞭望鏡”中,外面大門會洞開。 這次卻是衛島主扣大門門環,才由門房戰貴出來開門,原來“瞭望鏡”給風雨所毀。 長離一梟等三人,回戰府的第三天,戰千羽、白孤、谷真等也已抵達。 由於長離一梟等談到“鹿鳴幫”中有“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潛來杭州之事,就提到“粉面芙蓉”尹湘屏在“茵花塘”鎮郊周宅的經過。 玉面羅剎谷真,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雲,輕輕一笑,道: “原來‘粉面芙蓉’尹湘屏,也來了江南武林……” 大旋風白孤兩眼一直,問道: “真兒,你知道‘粉面芙蓉’尹湘屏這女子?” 谷真道: “醉伯伯,豈只是真兒一人,是在西南江湖道上的人,不知道的很少……” 大旋風白孤“哦”了聲,道: “原來還是一位‘知名之士’……” 谷真含笑道: “醉伯伯,那個‘粉面芙蓉’尹湘屏揚名西南江湖,並非是她身懷之學的武技……” 紅面韋陀戰千羽聽來出奇,問道: “谷姑娘,那個尹湘屏揚名西南江湖,不靠身懷絕技,怎會出名?” 谷真羞羞一笑,道: “尹湘屏武技並不出色,她就是喜歡男人……尹湘屏那張臉長得不錯,有了這份‘本錢’,她就用在男人身上……” 長離一梟聽到谷真這些話,聯想到尹湘屏在“茵花塘”鎮郊周府,扮裝“千年狐狸精”的那回事上。 心念閃轉,就向谷真道: “谷姑娘,據‘粉面芙蓉’尹湘屏自己說,她是侍候‘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的?” 谷真究竟是個姑娘家,談到男女間那回事上,顯得非常不自然…… 紅著臉,一笑道: “那是後來的事……曲池見她人盡可夫,面首不計其數,把西南江湖道上,鬧個‘雞犬不寧’,就把她收了下來……” 長離一梟聽來有趣,含笑問道: “谷姑娘,‘獠牙文魁’曲池,喜不喜歡‘粉面芙蓉’尹湘屏?” 谷真脆生生笑道: “‘獠牙文魁’曲池對她百依百順,就是一件事情不答應……不准尹湘屏,外面再去找男人!”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不錯,尹湘屏也夠‘義氣’,西南道上不給‘獠牙文魁’曲池戴‘綠帽子’,乾脆到江南來‘吃野食’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視線投向長離一梟,道: “衛島主,你和四弟、秋妹兩人,在‘茵花塘’鎮郊周宅,手下留情,饒過尹湘屏一命,‘獠牙文魁’曲池知道此事,心裡可能會暗暗感激……” 大旋風白孤道: “嘿,老大,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天下女人‘吃野食’偷人,還會告訴枕旁人?” 白孤口不遮攔,說出這些話,秋秋手背掩嘴,咭咭咭笑了起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笑著道: “二弟,不須要‘粉面芙蓉’尹湘屏,別人也會把這件事,傳進曲池耳裡……” 他們在談著時,“飛燕樓”弟子陳景進來大廳……向眾人招呼一禮。 長離一梟問道: “陳景,情形探聽如何?” “甩箭手”陳景,顯出一副不安的神情,道: “回稟島主,這是弟子疏忽之處……杭州東門外‘法華寺’,前些日子,果然來了三個外地人,其中一個正是姜大俠所說‘馬頭臉’的老者……” 一頓,又道: “弟子帶著‘飛燕樓’中弟兄駐派杭州,不知此事,島主與姜大俠、於姑娘兩位,遠從皖地回來,卻已先知道這件事……” 長離一梟沒有說出是在“茵花塘”鎮郊周宅,“捉狐狸精”時,從“粉面芙蓉”尹湘屏身上探聽來的……他微微一點頭,道: “這三人還逗留在‘法華寺’?” 陳景道: “弟子扮裝成膜頂拜佛,進香的善男信女,跟其中一個知客和尚,聊談中探聽所得,此馬頭臉老者‘陌地飄影’馬倫,另外兩人是‘叱火豹’範昆、‘鐵碑手’鄭炳……最近已離開‘法華寺’……” 長離一梟不由怔了下,道: “這三人已離‘法華寺’?” 陳景點頭道: “是的,衛島主……” 微微一頓,又道: “弟子聽來暗暗猜疑,又經多方面探聽,才知那知客和尚所說確實有其事……那‘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據說是杭州南門大街,一個叫‘人屠’朱虹的朋友,朱虹行蹤不明,才找去‘法華寺’的。”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這三人行蹤詭秘,悄悄來,悄悄去,其目的又何在?” 靜靜聽著的“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戰大哥,這件事,我等不妨先作個假想,再找出其中的原由來……” 長離一梟道: “鮑兄弟,你到說來聽聽……” 巧手魯班鮑玉道: “‘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可能是‘鹿鳴幫’中高手之列,奉掌門人之諭,來杭州訪‘人屠’朱虹,朱虹行蹤不明,才找去‘法華寺’的……” 朝廳上眾人回顧一匝,又道: “三人來杭州的目的,可能是會同‘人屠’朱虹,和‘法華寺’和尚,來對付慶春門後街,戰大哥府邸我等眾人……” 大旋風白孤道: “鮑兄弟,這三人已來杭州多時,那時咱們都去九華山,府中人手只有你們幾口,這些龜兒子,幹嗎不來個趁虛而入?” 巧手魯班鮑玉道: “是的,白二哥……那時可能由於‘人屠’朱虹行蹤不明,不敢驟然下手……也可能有其他原因……”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鮑兄弟,其他又是什麼原因?” 鮑玉道: “‘鹿鳴幫’中除了‘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外,說不定尚有其他高手來杭州……他們遲遲不向戰府採取行動,可能是等人……”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接著道: “鮑兄弟,他們目的是在對付戰府眾人,最近突然又離‘法華寺’而去……這該如何解釋?” 巧手魯班鮑玉道: “戰府我等眾人,不但是過去‘天地門’心腹之患,也是目前‘鹿鳴幫’眼中之釘……他們結夥來杭州,是在一個周密的計劃之下進行的……” 微微一頓,又道: “現在‘鹿鳴幫’中人,可能又想出一個更周密,更具體的辦法來應付我等……是以,就把來杭州的高手招了回去……” 大旋風白孤道: “鮑兄弟,你腦袋裡想的玩意兒,跟人家全不一樣,你倒說來聽聽……‘鹿鳴幫’的那些龜兒子,會用些什麼辦法來對付咱們?” 巧手魯班鮑玉沉思了下,目光投向長離一梟衛西這邊,道: “衛島主,聽你們上次所說,‘天地門’中弟子一網打盡,只有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生死成謎……” 長離一梟道: “不錯,‘天地門’中所有壇主,堂主全數上路,只有掌門人耿策生死成謎……” 話到這裡,不禁問道: “鮑兄弟,杭州東門外‘法華寺’‘陌地飄影’馬倫三人的行蹤,跟‘天地門’掌門人‘梵谷焦翁’耿策生死之謎有關?” 長離一梟問出這話,大廳上眾人的目光,都朝鮑玉這邊看來。 巧手魯班鮑玉,一笑道: “衛島主,天下事物千變萬化,不能一言論定……咱鮑玉也只把所想到的提出來,跟你們談談而已……” 話題轉了過來: “我等不妨假定,梵谷樵翁耿策並沒有喪命……不但並未死,而且已投向黔東印江的‘鹿鳴幫’總壇……”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聲輕“哦”,朝長離一梟這邊,直直看來…… 敢情,這兩位一個稱主東海,一個稱雄江南武林前輩,對現在鮑玉所說的話,連想也未曾想到過。 鮑玉又道: “耿策雖然已是喪家之犬,但依然有他的份量……點蒼山落雁峰‘玉泉洞府’中的‘魔聖’乙休子,是他的師父……還有他師弟‘玉哪吒’金羽……” 聽到“玉哪吒”金羽這一個名號,姜青的心頭不禁一沉,一緊……不錯,這是一個扎手“點子”。 鮑玉又道: “‘梵谷樵翁’耿策,雖然已是狼狽,落魄之境,相信依然受到‘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的熱烈歡迎。” 紅面韋陀戰千羽點點頭,道: “不錯,鮑兄弟,你說得有道理。” 巧手魯班鮑玉又道: “雙方彼此利用……一個雪‘天地門’殲滅之辱,一個拔‘鹿鳴幫’眼中之釘……” 長離一梟又想到剛才那話題上,問道: “鮑兄弟,這跟‘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離‘法華寺’後的行蹤,又有什麼關係?” 巧手魯班鮑玉道: “若‘梵谷樵翁’耿策,果真投向黔東印江‘鹿鳴幫’總壇,則西南江湖,皖南一帶的形勢,又會起了一個轉變……” 視線投向紅面韋陀戰千羽: “戰大哥,上次聽你們談起,‘凌霜會’總壇自鄂東英山九回坡,遷入原來‘天地門’總壇的九華山莫懷谷,這是失策之處……此犯兵家所忌……” 長離一梟不禁一凜,一怔問道: “鮑兄弟,此話怎講?” 巧手魯班鮑玉道: “如果梵谷樵翁耿策,隨同‘天地門’已完全消失於江湖,則事過境遷,就不足一談……但耿策若投向‘鹿鳴幫’,此九華山莫懷谷在耿策心頭,已烙下一個慘痛、難忘的傷痕……” 大旋風白孤吼出一聲,道: “不錯,血屍縱橫……這是耿策小老兒,受辱胯下,傷心之地。” 鮑玉又道: “耿策要雪血心頭之辱,必然藉‘鹿鳴幫’之力,奪回九華山‘天地門’總壇……” 長離一梟連連點頭,跌足道: “不錯,不錯,鮑兄弟說得不錯……‘凌霜會’一字錯落,會不會落個全盤皆輸?” 鮑玉又道: “‘陌地飄影’馬倫三人的行蹤,就在這上面……‘獠牙文魁’曲池召回三人,那是不必取遠舍近,彼等進襲九華山莫懷谷,吾等自然全力以赴,前去馳援……到時雙方也就照面交上手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鮑兄弟,照此說來,吾等又將如何呢?” 巧手魯班鮑玉,一笑道: “戰大哥,兄弟鮑玉僅是‘紙上談兵’……但兵家用兵之術,卻是虛虛實實,變化無窮……演變的真相如何,要等以後才知道。”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入娘的……老大,杭州東門外‘法華寺’,咱們先把它剷平,裡面的賊禿驢,一個個送他們上西方極樂世界……” 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白二哥,佛家聖地,不能輕易冒犯……同時以‘法華寺’來說,我等並無掌握到任何暴行劣跡,豈能下此毒手?” 長離一梟道: “白兄、鮑兄弟說得有理……‘法華寺’乃是佛家聖地,不能輕易下手。” 戰千羽道: “上次吾等九華山莫懷谷分手時,衛島主和窮俠葛松都有留言,‘凌霜會’遷入莫懷谷,如有發生意外變故,可用‘響鈴箭書’,或由窮家幫中傳遞消息。” 長離一梟道: “是的,‘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兩人,相信知道武林同道對他們的關心。” |
第45章 疑陣之布
他們正在談著時,老門房戰貴老眼昏花一個踉蹌,進了大廳來,向戰千羽哈腰一禮,道: “老爺,金昭金姑娘來啦!” 戰千羽兩眼瞪了出來,口氣卻是很柔的道: “戰貴,你真是愈來愈湖塗了……金姑娘回來,還要用通報……” 戰貴怔了下,無法會意過來。 長離一梟朝姜青這邊望了眼,含笑道: “戰貴,金姑娘回來,就是回家來了!” 戰貴還是聽不懂話中含意……金姑娘是客人,怎麼是回家來……嘴裡連連應聲道: “是,衛爺。” 姜青接觸到長離一梟投來視線,臉上微微一熱,站起身,跟戰貴一起出去大廳……不多時,陪同銀枝寒梅金昭進來。 金昭見過眾人後,紅面韋陀戰千羽問道: “昭妹,你如何到現在才回杭州?” 銀枝寒梅金昭含笑道: “金昭回崇陽‘月眉山莊’後,又去了鄂東九宮山凌霄崖‘回天宮’覲見師父,向她老人家問候……” 長離一梟接口道: “昭妹,‘碧池玉蓮’易玫前輩,她知不知道你的事?” 長離一梟向金昭問出這話,似乎包含了很多層面的含意。 金昭一笑,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雲,道: “咱都告訴師父了。” 金昭回出這話,並不是含糊……這句簡短的話中,也攏括了多方面的話意。 她向長離一梟回過話後,話題移向姜青這邊,道: “青哥,邪神厲老前輩在東海‘長離島’……這次我上九宮山‘回天宮’覲見師父,她老人家吩咐下來,有封信叫咱金昭面交厲老前輩……” “‘信’……你師父……”姜青聽至到這話,感到意外…… 忍不住接口問道: “昭妹,是怎麼樣一封信?” 金昭道: “師父沒有把信中內容告訴金昭,咱也不敢問……她是從禪房裡寫後,封上信封口,出來交給咱的。” 彩鶯于秋秋聽到這些話,倏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上…… 看了看金昭,又朝姜青這邊看來。 長離一梟衛西,心裡暗暗思忖: “厲勿邪雖然有‘邪神’之稱,但昔年江湖傳聞,與金昭之師‘碧池玉蓮’易玫,卻是武林俠義門中同道……易玫吩咐弟子金昭面交厲前輩一信,難道牽涉昔年江湖恩仇?” 長離一梟心念遊轉,問姜青道: “小兄弟,你很久未回‘長離島’,不妨抽個時間陪同昭妹回去一次……” 視線投向彩鶯于秋秋,和牆角一端的倩倩姑娘時,含笑又道: “你把秋妹和倩姑娘也一起帶去,讓她們見見你義父厲前輩。” 坐在牆腳一端椅上的倩倩姑娘,接觸到長離一梟投來的目光,又聽到這些話,倏然想到另外一回事上……胸窩里那顆心“噗噗”直跳,臉蛋兒一紅,趕緊把頭低了下來。 姜青點頭道: “是的,姜青正有此意,除了向義父問候外,回‘長離島’探望,蕙妹、玲妹……照日子算來,她們已是孩子的媽媽了……” 他朝巧手魯班鮑玉望了眼,又道: “但經剛才鮑兄說後,‘鹿鳴幫’移師皖南九華山莫懷谷,十分可能……”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四弟,剛才鮑兄弟自己認為是‘紙上談兵’,但經他從各方面細細分析,‘凌霜會’遷往九華山莫懷谷,確是‘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兩人失策之處……” 話題移向長離一梟: “衛島主,以戰某看來,四弟回‘長離島’之事,暫且一緩。” 長離一梟頷首道: “不錯,目前形勢,草木皆兵,已十分險惡……不妨待‘鹿鳴幫’之事有個交待,小兄弟再回‘長離島’……” 大旋風白孤道: “剛才鮑兄弟說‘紙上談後’,你們光是嘴裡說,那才是‘嘴上談兵’……” 一掀鼻子“哼”了聲,又道: “咱們這裡派個人往皖南九華山莫懷谷去一次,如真有風吹草動之事,咱們不就知道啦?” 紅面韋陀戰千羽,緩緩一點頭,道: “二弟說得有理,吾等派人前往九華山一探聽,真相如何,也就知道了。” 長離一梟道: “兵貴於速……此去皖南九華山,往返要費不少腳程……” 姜青接口道: “衛前輩,是否可以運用長離島‘飛燕樓’的‘響鈴箭書’?” 長離一梟道: “不錯,老夫正是此意……用‘響鈴箭書’分驛發射,投向皖南秋浦縣,‘飛燕樓’皖南分舵主‘翠竹’呂彬處,吩咐他一探九華山動靜。” 姜青聽長離一梟提到“翠竹”呂彬此人,倏然想到當時在皖南“七旗口”小鎮,用“子午龜甲錠”替呂彬親戚治病那回事上。 長離一梟這一建議,眾人都欣然同意。 長離一梟衛西,吩咐“飛燕樓”杭州分堂堂主“甩箭手”陳景,向皖南分舵“翠竹”呂彬,投出“響鈴箭書”…… 姜青向長離一梟問道: “衛前輩,剛才陳景取走的‘響鈴箭書’,要多久才能到皖南‘翠竹’呂彬手中?” 姜青問出此話,也正是眾人想要知道的。 長離一梟沉思了下,道: “‘響鈴箭書’是分驛投射,由各地的分堂,分舵,照著皖南秋浦的方向,逐驛投去……” 一頓,又道: “詳細時日無法擇準,至少要比牲口趕路,那要快得多了……” 眾人正在談著時,老門房戰貴進來大廳,向戰千羽哈腰一禮,道: “老爺,外面有個要飯的求見……” 姜青聽戰貴說出“要飯的”這話,立即注意起來,接口問道: “戰貴,是何等樣一個要飯的?” 戰貴道: “過去曾有來過……瘦瘦長長,年紀三十左右……”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那是窮家幫杭州分舵的‘玉笛郎’胡睜……” 戰千羽向戰貴一揮手,道: “戰貴,快請他進來!” 戰貴連聲應諾,退出大廳。 姜青困惑不已道: “衛前輩,窮家幫的‘玉笛郎’胡睜,不速之客來戰府,不知為的何事?” 長離一梟尚未回答,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哼,要飯的唯恐天下不亂……杭州城裡又是發生什麼新鮮事兒了……” “玉笛郎”胡睜進來大廳向眾人招呼一禮,來到紅面韋陀戰千羽前,道: “戰大俠,幫主運用‘鴿令箋’諭示,命小的送來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府一封書信。” 眾人聽得,莫不暗暗怔住…… “窮俠”葛松使用幫主諭令“鴿令箋”,專程送來一封書信……難道發生重大變故? 胡睜話落,從衣袋取出一封書信,向紅面韋陀戰千羽雙手呈上。 戰千羽折開書信看去,臉色神情接連數變。 長離一梟問道: “戰兄,葛幫主在信上寫些什麼?” 戰千羽把信送了過去,一面向巧手魯班鮑玉道: “‘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鮑兄弟,果然不出你所料……” 廳上眾人,接連看過窮俠葛松,吩咐窮家幫弟子使用“鴿令箋”諭示,轉送來戰府的這封書信…… 原來“鹿鳴幫”兵圍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形勢危急,窮家幫人手單薄,無法力挽狂濤,希望杭州眾人,疾速加以援救。 長離一梟一皺眉,道: “戰兄,葛幫主信中,並無提到‘凌霜會’中‘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的情況!” 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可能‘鹿鳴幫’重兵壓境,把九華山的莫懷谷圍困住,已與外間隔絕,是以葛幫主在這信中,無法提到魏正和岳奇兩人情形。” 大旋風白孤吼了聲,道: “入娘的,這些龜孫……咱們得要再次直搗九華山了。” 姜青道: “葛幫主信中,亦並未提到‘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此人……” 巧手魯班鮑玉道: “那是窮家幫幫主葛松,還不知道有‘天地門’的耿策,參與其間……”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四弟,這次‘鹿鳴幫’重兵圍堵‘凌霜會’的莫懷谷,顯然是出於梵谷樵翁耿策的建議……” 微微一頓,又道: “不然,‘鹿鳴幫’不會知道九華山莫懷谷,業已換‘主’,由‘天地門’而換了‘凌霜會’總壇。” 銀枝寒梅金昭道: “衛前輩,葛幫主這封信中,怎麼沒有說出他自己的地點?”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朝向玉笛郎胡睜看來…… 胡睜道: “衛島主,據小的知道,幫主‘鴿令箋’諭示,是從皖南一帶來的……至於目前幫主的詳細行蹤地點,小的就不清楚了……” 一頓,又道: “在座諸位要與幫主連系,依然附上‘鴿令箋’諭示,投去皖南分舵,相信幫主可能收到。” 巧手魯班鮑玉道: “葛幫主落腳之處,可能還是在九華山附近的‘百步林’一帶鎮上……他生怕此信萬一落入外人之手,是以就不留自己地點!” 大旋風白孤連聲吼喝,道: “入娘的,龜兒子……‘遠水救不得近火’咱們這夥人趕住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早已給他們踩平啦!” 大旋風白孤大聲冒出這些話來,大廳上眾人,都不由給愕然震住…… 不錯,兵貴神速……自己這夥人自杭州趕往皖南九華山,再是迅捷,也得要費一段時間的腳程。 巧手魯班鮑玉兩條劍眉微微軒動之際,緩緩一點頭道: “用兵之道,虛虛實實,吾等不妨用個‘瞞天過海’之計……”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問道: “鮑兄弟,你倒說來聽聽,什麼是‘瞞天過海’之計?” 鮑玉道: “就是剛才白二哥所說,吾等‘遠水救不了近火’…… 在吾等尚未抵達九華山之麓,不妨先用這‘瞞天過海’之計,擋他們一陣……” 姜青忍不住問道: “鮑兄,吾等人手尚未抵達九華山之麓,又如何去擋下‘鹿鳴幫’諸人?” 巧手魯班鮑玉道: “上次聽你們說,你等數位直搗九華山莫懷谷,已驚破‘天地門’中人的膽……即使他們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也不會例外……” 一頓,又道: “這次‘鹿鳴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襲,圍堵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就是由於杭州與皖南九華山,相隔甚遠,等到我等前往支援,他們已霸佔莫懷谷,瓦解‘凌霜會’……” 他把話意轉了過來,又道: “鮑玉剛才所說‘瞞天過海’之策,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給對方一個心理上的嚇阻,打擊……” 眾人雖凝神聽著,但還是無法全然會意過來。 鮑玉又道: “就是剛才胡分舵主所說,吾等修書一封,附上‘鴿令箋’投往皖南,命窮家幫中弟子以最快速度,交於他們幫主之手……” 長離一梟惑然問道: “鮑兄弟,給葛幫主的信中,寫些什麼?” 鮑玉道: “請葛幫主在高度機密之下,找到跟襟兄姜青、衛前輩、戰大哥、白二哥,和另外那位‘赤眉’石前輩體形相仿,臉形酷肖之人,再加以逼真化裝,出現在九華山之麓鬧處客店,飯館……”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鮑兄弟,那是‘錯把馮京作馬涼’,來一個頂替人頭的把戲?” 鮑玉一點頭,道: “不錯,白二哥,這就是虛虛實實,似真實假……這五人雖然現身九華山之麓鬧鎮,但並不與他們照面交手,似乎像在等候另一撥高手的樣子……”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那次‘天地門’殲滅之戰,四弟追蹤上莫懷谷后山‘渡頂崖’,真個嚇破了‘梵谷樵翁’耿策這小老兒之膽……” 巧手魯班鮑玉道: “‘鹿鳴幫’中人,顯然深知襟兄姜青身懷之技,這五人突然結伴出現在九華山之麓,對方雖然殊感詫異,但知道‘凌霜會’救兵已至,投鼠忌器,已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 微微一頓,又道: “‘鹿鳴幫’顯然已經耿策說過,這五人身懷絕技,是以不可能有‘反撲’找上喬妝襟兄等五人的情形……可能停止向莫懷谷‘凌霜會’總壇襲擊,也可能退落一段路,商議應付之策……”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道: “鮑兄弟此‘瞞天過海’之計,果然堪稱上上之策,但不知葛幫主收到此信後,能否十全十美來完成此計?”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窮俠’葛松乃是天下江湖窮家幫幫主,相信他有足夠的才幹來進行這件事!” 大旋風白孤道: “嗨,鮑兄弟,老大說你‘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這句話一點不錯!” 鮑玉道: “大哥、二哥這等誇獎,兄弟實在不敢當……” 長離一梟道: “鮑兄弟,事不宜遲,就由你修書一封,讓‘玉笛郎’胡分舵主,送去他們幫主那裡。” 巧手魯班鮑玉含笑道: “衛前輩,不如由你書法行家大笑一揮!”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也好……” 紅面韋陀戰千羽,吩咐端上筆墨紙硯。 鮑玉道: “衛前輩,就是剛才兄弟我所說的情形……信中告訴葛幫主,從窮家幫中弟子,或是其他地方,找來與襟兄姜青,你衛前輩,戰大哥、白二哥,還有那位‘赤眉’石前輩,臉龐皓肖的五人,加以逼真化裝……” 他把這封信上的詳細情形,告訴了長離一梟。 長離一梟正要落筆寫時,窮家幫的“玉笛郎”胡睜,走近前,道: “衛島主,你寫給我們幫主的這封信,請你用幼細清晰的蠅頭小字寫下,語句簡潔明暸,就可以了……” 胡睜這話,不但長離一梟,連廳上所有人,都給詫然怔住。 長離一梟問道: “胡分舵主,吾等給你們幫主的書信,為何要寫成蠅頭小字,而且語句簡潔……?” 玉笛郎胡睜道: “衛島主,眼前時間緊迫,不能稍有耽誤……窮家幫中重要的分舵,都有靈鴿豢養,此封書信可由靈鴿,銜書飛送……” 長離一梟聽胡睜說出這點,感到十分意外……原來窮家幫中,還有靈鴿送書的名堂。 胡睜又道: “‘鴿令箋’原來就是‘鴿子傳令書箋’,是幫主頒佈諭示所用,後來葛幫主改用了現在的‘鴿令箋’……” 紅面韋陀千羽道: “這信如用鴿子帶去,那迅快多了!” 胡睜一指桌上信紙,又道: “書信內容,用蠅頭小字寫在一張小紙上,縛於鴿子腳踝……它自會飛往指定的分舵地點,由此按舵遞送,很快就會送達皖南!” 長離一梟豁然所悟,道: “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就即小心翼翼,用簡潔明暸的語句,工整的蠅頭小字,寫在一張不到寸寬,三寸長的薄紙上。 巧手魯班鮑玉,雖然機智聰明,料事如神,但不可能每件事,都是他的一“絕”。 鮑玉把寫信這件事,移到“書法行家”長離一梟身上,使此一“瞞天過海”之策,有更完美的效果出現。 長離一梟寫下這張紙,交于于鮑玉: “鮑兄弟,你且一看……你所說的含意,是否盡在其內?” 鮑玉看過紙箋,連連點頭道: “衛前輩文武俱絕……字跡幼細工整,含意簡潔明暸……” 他把紙箋交了給玉笛郎胡睜。 胡睜接過紙箋,告辭離去。 長離一梟一笑道: “窮家幫‘飛鴿帶書’,又要比長離島‘飛燕樓’的‘響鈴箭書’快多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給葛幫主的書信已送出,吾等不能耽誤時間,可以準備啟程……” 大旋風白孤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把“玉面羅剎”谷真叫近跟前,道: “真兒,咱們此番前去照面交手的,已非‘天地門’,而是西南道上的‘鹿鳴幫’……” 谷真一點頭,道: “醉伯伯,咱知道。” 大旋風白孤微微一蹙眉,道: “真兒,醉伯伯說了,你可不能往‘牛角尖’上去想,也不能見怪到咱老頭兒身上……” 玉面羅剎谷真,乖巧聰明,咭的一笑,道: “醉伯伯,你是別讓真兒,這次隨同你們一起往皖南九華山?” 大旋風白孤一點頭,道: “不錯,真兒,醉伯伯真是此意……” 微微一頓,又道: “當初‘金衣幫’幫主‘鐵牌開山’呂寧,是你真娃兒的義父……眼前的‘鹿鳴幫’,是過去‘金衣幫’的持續…… 你這次來杭州,也是受到‘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所慫恿……” 長離一梟見大旋風白孤,人粗心細,想到這些細節上,不禁暗暗點頭。 大旋風白孤一笑,道: “真娃兒,醉伯伯相信你是個好女孩子,不會玩出‘倒戈’那套把戲……可是你見到‘獠牙文魁’曲池,手上這雙苗刀,也砍不下去了。” 玉面羅剎谷真輕輕“嗯”了聲,道: “醉伯伯,真兒聽你話就是啦!” 大旋風白孤轉彎抹角這一說,谷真就陪同鮑玉,楚楚、祝頤、裴敏,和黃倩倩等留下戰府。 這次踏上征程,再度往皖南九華山的是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還有就是姜青、彩鶯鶯于秋,和銀枝寒梅金昭等。 六人啟程出發,取道九華山,為了加快腳程,他們用了駿騎馬匹代步。 曉行夜宿,行程匆匆…… 這是快將響午時份,抵達九華山前的“百步林”集鎮上……蹄聲得得,並轡而行。 秋秋輕輕一笑,道: “青哥,咱們又來‘百步林’鎮上啦!” 姜青尚未回答,金昭朝姜青一瞥,道: “青哥,人生的行止,變幻莫測……那天咱們離開‘百步林’鎮時,不會想到‘舊地重遊’,會再次來到這鎮上……” 姜青含笑道: “或許這裡‘百步林’鎮甸,跟我等有‘緣’……” 三人騎在馬背上輕輕談著時……後面傳來一響“嗨”的叫喚聲,大旋風白孤大聲在道: “老四,你們還去什麼地方……不想祭拜‘五臟廟’,填飽肚子?” 姜青轉臉看去,長離一梟、戰千羽,白孤三人,已勒馬停住在鎮街邊一家“東升飯店”前。 三人轉過馬身,又兜了回來。 眾人下了坐騎,走進店堂……六匹駿騎自有店夥帶往後面馬廄餵糧。 六人坐下桌座,店夥端上吃喝酒菜……長離一梟帶著感觸的口氣,道: “想不到吾等又會來這裡‘百步林’鎮上……” 金昭“嘻”的一笑,道: “衛前輩,剛才咱正跟青哥在說這話呢……” 眾人正在吃喝談著時,店門處一暗,進來一個年紀四十左右,個子頎長,一身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姜青不期然中轉臉一瞥,失聲道: “衛前輩,那不是‘翠竹’呂彬兄?” 長離一梟旋首看去,走進店堂的正是“飛燕樓”皖南秋浦縣分舵主“翠竹”呂彬…… 就即出聲招呼,道: “呂彬,你何時來此‘百步林’鎮的……來這裡見見幾位武林同道……” 翠竹呂彬走來眾人桌邊…… 他見到這位“長離島”島主,不但不上前施禮,連招呼也沒有一聲。 姜青曾在“七旗口”小鎮,用“子午龜甲錠”,治癒呂彬親戚的疑難絕症……說來也是“舊識”。 但此刻翠竹呂彬見到姜青,亦並不招呼,而是一臉詫異之色。 長離一梟看到呂彬此一情景,心裡不由暗暗猜疑,提高了聲音,道: “呂彬,難道你是不認識老夫了……” 一指邊上姜青: “這位姜大俠,曾治救你親戚絕症,怎麼不上前施禮招呼一聲?” 翠竹呂彬似乎遇到一樁百思不解的事困擾住……指了指,道: “不錯,你是衛島主,小的呂彬疏忽失禮……只是剛才呂彬經過東街,見到島主上前施禮,衛島主不理不睬,視若陌路……” 一指旁邊的姜青: “呂彬上前跟姜大俠施禮招呼,姜大俠不但沒有回禮,還瞪了呂某一眼……” 顯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又道: “剛才數位走向東街,僅乎眨眼之間,你等圍坐在‘東升飯店’吃喝了……” 這些話聽進長離一梟耳裡,先是一驚一奇,接著臉上浮出一縷笑意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呂彬含笑問道: “剛才呂道友在東街,看到衛島主一夥人的中間,是否有一位銀髮紅眉的老者?” 呂彬回憶了一下,道: “不錯,其中有個老人,銀髮紅眉,圓圓臉形,穿了一襲對襟長褂……” 戰千羽向桌座眾人回顧一匝,喟然道: “鮑兄弟不愧今世‘諸葛武侯’……神機妙算,料事如神……” 他吩咐店夥添上一張椅子,一副杯筷,向翠竹、呂彬含笑道: “呂道友,老夫‘紅面韋陀’戰千羽……” 又把桌座尚未謀面的人,引見介紹了一下,一指座椅,道: “呂道友,且請坐下,吾等詳細一談!” 翠竹、呂彬雖然向眾人施禮招呼,但臉上還是一份詫異迷惑之色……坐下後,又朝長離一梟看來。 長離一梟問道: “呂彬,你可曾接到老夫‘響鈴箭書’?” 呂彬道: “弟子接到‘響鈴箭書’,才從皖南秋浦縣趕來此地九華山之麓的‘百步林’鎮上……” 長離一梟又問道: “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情況如何?”翠竹呂彬道: “經弟子探聽所得‘鹿鳴幫’雖仍然堵住九華山莫懷谷出入要道,但已停止向‘凌霜會’總壇,加以襲擊……” 微微一頓,又道: “據說,經‘鹿鳴幫’探得,島主等數位江南武林高手,業已從杭州趕來九華山之麓,他們正在商議應付之策……” 話到這裡,向姜青問道: “姜大俠,你等數位來此地‘百步林’鎮多久?” 姜青見翠竹呂彬,是長離島“飛燕樓”弟子,就不必隱瞞,含笑道: “我等才始抵達此地‘百步林’鎮上……” 翠竹呂彬一臉困惑之色,道: “呂某在東街見到的那數人,不但臉形酷肖,連衣衫也一模一樣……難道出於‘鹿鳴幫’的鬼域伎倆?” 紅面韋陀戰千羽對這個“飛燕樓”弟子,沒有將此事隱瞞下來…… 就把運用“瞞天過海”疑陣之計的經過簡要的告訴了翠竹呂彬,接著道: “呂道友所看到的,俱是葛幫主找來人所扮裝的……用來打擊‘鹿鳴幫’中人鬥志,使他們對襲擊‘凌霜會’之事,另有了一番估計。” 翠竹呂彬點頭道: “不錯,在這虛虛實實疑陣之下,‘鹿鳴幫’果然按兵不動……” 他們在“東升飯店”吃喝談著時,有個沿街求乞要飯的,站下店門口,看到姜青等這一桌座上數人,轉身疾步離去…… 沒有多久,窮俠葛松帶著小松兒來到。 紅面韋陀戰千羽詫異道: “葛幫主,你如何知道吾等數人,在‘百步林’鎮這家‘東升飯店’?” 葛松含笑道: “戰兄,你不該把咱葛松的身份忘了……葛某是江湖窮家幫的頭頭兒,任何風吹草動之事,瞞不了窮家幫中要飯的。” 戰千羽替翠竹呂彬引見了一下,吩咐店夥添杯筷,椅子,請葛松師兄弟兩人坐下。 葛松回顧眾人一匝,含笑道: “是誰想出這麼一個主意……廟裡泥菩薩嚇破了夜叉小鬼的膽?” 大旋風白孤,眼皮一翻,咧嘴一笑,道: “葛幫主,你說咱們大哥府邸,又是誰會想出這等古里古怪主意的?” 窮俠葛松一笑,道: “敢情是戰兄府邸,那位‘巧手魯班’鮑玉?” 戰千羽含笑點頭道: “不錯,正是咱們這位鮑兄弟……” 葛松道: “這主意固然不錯,卻苦了葛某兩條腿……情況危急,時間緊迫,哪裡去找維妙維肖一模一樣的人……” 一指姜青: “尤其這位姜大俠,人品,風儀,千人之中難找出一個……” 靜靜聽著的姜青,見窮俠葛松話題移到自己身上,說出這樣話,不由臉上微微一熱。 葛松接著在道: “還有那位‘赤眉’石前輩……銀髮披肩,兩條紅眉,他老人家身上那件半長不短,拉到膝蓋的對襟大褂……少有人穿這種衣衫……” 長離一梟笑問道: “葛幫主,後來這難題如何解決的?” 窮俠葛松道: “幸虧葛某江湖朋友不少,其中有個叫‘卜少成’的,他有一個‘戲班子’,在縣城戲院裡演出,他戲班裡各項角色都有,卜少成很夠義氣,才把這個難題解決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葛幫主,‘鹿鳴幫’這次來犯九華山‘凌霜會’總壇,都是些何等樣人物?” 葛松道: “由‘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親自帶領,其中有個有‘南疆一聖’之稱的‘六合羅漢’弘德和尚,是曲池的師兄……” 長離一梟聽得心頭暗暗一沉…… 這就難怪了! 當初在英山九回坡之麓“柳河橋”鎮,若非自己出手東海“玄浪神功”,“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已喪命在弘德和尚之手。 這次“南疆一聖”弘德,隨同“鹿鳴幫”來犯“凌霜會”總壇,連“凌霜會”掌門魏正,是他過去手下敗將,其他眾人當然更不用提了。 窮俠葛松接著道: “除了‘南疆一聖’弘德外,尚有‘陌地飄影’馬倫,‘叱火豹’範昆,‘鐵碑手’鄧炳,和‘鐵塔神’周欣……” 大旋風白孤聽到“鐵塔神”周欣這名號,吼了一聲道: “他娘的,周欣這龜兒子……沒有死在杭州東門外‘法華寺’,又來九華山張牙舞爪了。” 戰千羽想到“巧手魯班”鮑兄弟,曾提過的“天地門”掌門耿策,就即問道: “葛幫主,其他還有些何等樣人物?” 窮俠葛松道: “據葛某所指,有兩個黑道巨憝,隨同‘鹿鳴幫’一起來九華山,一個是‘擊天鼓’楊剛,另外一個是‘生死活判’施政……” 長離一梟可能跟戰千羽有同樣想法,接口問道: “‘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並未參與‘鹿鳴幫’此行?” 葛松道: “‘鹿鳴幫’這次圍襲九華山‘凌霜會’總壇,顯然是出於‘梵谷樵翁’耿策的建議……但據葛某探聽,耿策並未隨同來此。” 移轉到剛才那話題上,葛松一笑又道: “‘鹿鳴幫’中人,經常出沒在九華山山麓一帶鎮甸…… 戲班子裡那些演戲的,演什麼像什麼……敢情他們亦知道你幾位在江湖中的聲威……尤其扮裝姜大俠的那人,兇臉瞪眼,那副兇霸霸的神情……” 翠竹呂彬聽到這話,心裡暗暗嘀咕…… 不錯,扮裝姜大俠的那傢伙,剛才自己在東街看到,就是那副模樣。 姜青一笑,道: “葛幫主,姜某除了與人照面交手時外,對人從不兇臉瞪眼。” 大旋風白孤道: “老四,那些戲班子裡人,可沒有你那樣想法……扮裝成一個叱吒江湖,脾睨天下武林的‘火雲邪者’姜青,若不是兇臉瞪眼,就不夠味道了……嘿,正可以用上‘狐假虎威’這四個字。” 葛松含笑又道: “這五人扮裝成你等模樣,大而化之,搖搖擺擺走在鎮街鬧處,已暗中驚動了‘鹿鳴幫’裡眾人,立即按兵不動,可能在商議應付之策……”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道: “不錯,‘鹿鳴幫’商議應對之策,吾等亦需要商議一番才是。” 窮俠葛松道: “剛才窮家幫弟子前來稟報,你等數位已來‘百步林’鎮上,葛某已吩咐五名戲班子裡人,恢復原來面目,回去縣城。” 姜青問道: “葛幫主,你和五名戲班子中人,落宿何處?” 窮俠葛松道: “就是你數位過去宿的‘興來客棧’,他們五人離去那裡還有客房留下……”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吾等還是住下那家‘興來客棧’,讓客店掌櫃的再留下幾間客房。” 眾人用過午膳,來“百步林”鎮東街,那家“興來客棧”。 客店老掌櫃看到紅面韋陀戰千羽等數人,不由微微一怔…… 似乎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可是“不對勁”在何處,老掌櫃相信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眾人將坐騎交給店夥,還是住進後面院落,包下後面所有客房。 在這間最大最寬敞,過去他們用來作大廳的客房中,眾人商討應敵之計…… 長離一梟道: “眼前‘凌霜會’遭‘鹿鳴幫’所圍,‘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等,還不知道外面情形……吾等必須先解除‘凌霜會’總壇之圍……”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說得不錯……但吾等還未清楚,圍堵九華山莫懷谷的‘鹿鳴幫’實力如何……”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老大,咱們如何設法先跟莫懷谷的‘凌霜會’總壇,作一聯絡,再來個裡外夾攻,把‘鹿鳴幫’這些龜兒子,殺個雞犬不留。” 窮俠葛松道: “九華山莫懷谷的形勢,‘鹿鳴幫’不會比我等清楚…… 我等不如派人從莫懷谷背面‘狼尾崖’而上,先與‘凌霜會’總壇取得聯絡……” 眾人正在談著時,“興來客棧”的一名店夥進來,朝向坐在主位的長離一梟哈腰一禮,道: “這位大爺,外面有兩位客人前來求見這裡的姜爺、衛大爺……是不是要請他們進來?” 長離一梟不由暗暗詫然…… 自己這夥人從杭州來此,除了窮俠葛松師兄弟,和翠竹呂彬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這兩個找來此地的不速之客,又是誰? 姜青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一臉困惑之色。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店夥問道: “店家,這兩位客人是何等樣人物?” 客棧的店夥道: “一高一矮,年紀都在四十左右……這兩人似乎站在客店門外很久……” 微微一頓,又道: “其中一個向咱們老掌櫃探聽,剛才進客店來的其中有兩位,是不是姜大爺,和衛大爺……兩人要前來求見?” 長離一梟目注姜青一瞥,道: “小兄弟,你去外面看看,這兩人是誰?” 姜青隨同店夥出去外面,不多時,陪同一高一矮兩個中年人進來…… 兩人進來屋子,向長離一梟跪地一禮…… 高個子道: “小的‘遊影’宋傑拜見衛島主……” 矮個子接口道: “小的‘追風’謝達,見過衛島主!” 長離一梟見“凌霜會”的“遊影”宋傑、“追風”謝達找來這裡,真個大出意料之外…… 連聲道: “兩位壯士,快起來,快起來……” 兩人垂手站下一邊。 長離一梟問道: “兩位如何知道老夫,和我小兄弟姜青住下此家‘興來客棧’?” “遊影”宋傑道: “小的師兄弟二人,看到衛島主和姜大俠,隨同數位朋友,從西街一家‘東升飯店’出來……小的生怕認錯人,不敢上前招呼……” “追風”謝達接口道: “後來看到衛島主、姜大俠,隨同數位進這家‘興來客棧’,才斗膽上前動問。” 紅面韋陀戰千羽惑然問道: “衛島主,這兩位是何人?” 長離一梟就把遊影宋傑、追風謝達的來歷說了一下,又替兩人向眾人介紹認識。 戰千羽不由問道: “你二位是從九華山莫懷谷來此?” 宋傑點頭道: “是的,戰大俠,我師兄弟二人是昨晚三更過後,從莫懷谷背面,那條樵夫山徑‘狼尾崖’悄悄而下的……” 窮俠葛松問道: “‘鹿鳴幫’陳兵莫懷谷的前面山道?” 追風謝達道: “是的,莫懷谷前端山道,已經給‘鹿鳴幫’派下高手堵住。” |
第46章 龍蛇之鬥
“遊影”宋傑接口道: “這兩天掌門人和副會主發現前面山道,‘鹿鳴幫’按兵不動,吩咐小的師兄弟二人,由後面‘狼尾崖’而下,一探動靜……” 紅面韋陀戰千羽聽到宋傑“這兩天”三字,嘴角露出一縷笑意來…… 自己這夥人,才始中午時分抵達“百步林”鎮上,宋傑所指的“這兩天”,那是“錯將馬驚作馮京”,“鹿鳴幫” 中人看到戲班子裡所扮裝的人了。 不過當時巧手魯班鮑兄弟,所想出這個計策,若是用在“天地門”身上,可能會出漏子,但眼前“天地門”,除了生死成謎的掌門“梵谷樵翁”耿策外,所有弟子已是雲消煙散。 “鹿鳴幫”對自己這夥人,僅是從江湖傳聞,真正照面交過手的,除了已喪命的外,識得自己這些人廬山真面目的,為數不多,是以才能把這出“戲”順利的展了開來。 戰千羽心念閃轉,向窮俠葛松問道: “葛幫主,你何時收到吾等‘飛鴿帶書’的?” 葛松回憶了一下,道: “好像是四天前,由幫中一名弟子送來的……葛某看到鴿子腳踝所附紙箋後,立即進行此事。” 宋傑又道: “小的師兄弟兩人,走來‘百步林’西街,正巧見到衛島主和姜大俠,才銜尾找來的。” “追風”謝達問道: “衛島主,你等數位如何會來‘百步林’鎮上……” 宋傑接上道: “是不是為了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被困之事?” 旁邊窮俠葛松,就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宋傑,謝達師兄弟二人…… 接著道: “葛某與小師弟經過九華山之麓,正要上莫懷谷拜訪貴會掌門人,才知‘凌霜會’總壇已發生變故……” 一頓,又道: “當時,葛某師兄弟兩人,勢單力薄,無法力挽狂瀾,乃用窮家幫中的‘鴿令箋’與杭州衛島主等數拉聯絡,邀他們來此,共同解除‘凌霜會’危機。” 兩人聽來十分不安……“遊影”宋傑道: “為了‘凌霜會’之事,僕僕風塵,有勞各位大俠了……” 長離一梟道: “你二人不必感到不安……貴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副會主‘鐵翎’岳奇,俱是我等武林好友,理應出手相助……” 彩鶯于秋秋,想到被困莫懷谷的義兄“鐵翎”岳奇身上,接口道: “衛前輩,現在已有他們兩位來此,咱們不必再派人上莫懷谷一探動靜……就請他們二人回‘凌霜會’總壇,告訴他們掌門人和副會主,我等對圍堵莫懷谷的‘鹿鳴幫’,來個裡外夾攻。” 長離一梟點頭道: “秋妹,老夫正有此意……” 向兩人問道: “宋傑、謝達,你兩人是否知道,莫懷谷前面上山山道,是‘鹿鳴幫’何人堵守?” “遊影”宋傑道: “詳細情形小的師兄弟二人,還不甚清楚……不過知道其中一個是有‘南疆一聖’之稱的‘六合羅漢’弘德和尚。” 這個平時枉有修養的長離一梟衛西,聽到宋傑這話,不由激起一股怒火來: “這賊禿驢可惡,前番英山九回坡之麓,‘柳河橋’鎮上饒他不死,現在卻來個興風作浪,張牙舞爪……” 向宋傑、謝達兩人,道: “你兩人現在回去九華山莫懷谷,將此地情形告訴你等掌門人和副會主……” 朝紅面韋陀戰千羽等眾人,回顧一匝,又道: “今夜三更過後,你我雙方裡外夾攻,把‘鹿鳴幫’殺個片甲不留。” 兩人連連點頭…… “遊影”宋傑道: “小的師兄弟二人,將衛島主,和各位大俠所示,轉知敝會掌門人和副會主。” 兩人施過一禮,告辭離去。 “遊影”宋傑,“追風”謝達離去後,眾人就在這間後院當作大廳的客房中,商議今夜三更過後,上九華山莫懷谷,與“凌霜會”中人,裡外夾攻,應付“鹿鳴幫”中人之事。 這間寬敞的屋子中,有“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火雲邪者”姜青、“彩鶯” 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翠竹”呂彬、“窮俠”葛松,和小松兒等九人。 長離一梟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南疆一聖’弘德雖屬高手之列,在九回坡上麓‘柳河橋’,卻挫在衛某東海‘玄浪神功’之下……” 一頓,又道: “諸如‘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陌地飄影’馬倫,和他們邀來助陣的‘擊天鼓’楊剛、‘生死活判’施政等人,吾等未曾照面交過手,不知這些人身懷之學如何?” 窮俠葛松道: “‘南疆一聖’弘德和尚,據江湖傳聞是曲池的師兄…… 弘德和尚曾敗于衛島主之手,由此估量,對方實力,不可能會有突出之處……” 眾人正在談著時,門檻處一暗,“興來客棧”的店夥走了進來…… 哈腰一禮,道: “眾位大爺,外面有位客人前來求見……” 長離一梟微微一怔,道: “宋傑、謝達兩人離去不久,這又是誰?” 戰千羽問道: “店家,是個何等樣人物?” 店夥道: “這人年紀四十左右,個子瘦瘦高高,自稱‘旱地蛟’廖平……說是送封信來的……” 姜青詫異問道: “咱們所有人都在這裡,誰替誰送信來的?” 店夥一彎腰,道: “對了……那個‘旱地蛟’廖平,說是‘鹿鳴幫’有封信送來這裡。” 店夥說出此話,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只有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他娘的,不會錯,這是‘鹿鳴幫’中的那些龜兒子,送‘挑戰書’來啦!” 長離一梟濃眉一掀,向店夥道: “店家,你說‘有請’!” 店夥離去沒有多久,一個身穿勁裝,外披英雄毯,頭戴六角帽,腰掛兵器的中年開士走進屋裡…… 抱拳一禮,道: “在下‘旱地蛟’廖平,見過各位英雄!”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 長離一梟緩緩一點頭,道: “廖朋友來此,不知有何賜教?” 旱地蛟廖平從袋囊取出一信,雙手遞上,道: “廖平奉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之諭,送上‘鹿鳴幫’信一封。” 長離一梟接過,拆開看去……信箋上沒有抬頭具名,僅是寥寥數字: “明日午尾未初,請赴九華山莫懷谷之南‘回山巖’一會。” 下面留下具名,有“獠牙文魁”曲池數字。 長離一梟看過紙箋上數字,交了給旁邊的戰千羽,微微一點頭,道: “廖朋友,回上貴掌門人,某等準時赴約就是。” 旱地蛟廖平拱手一禮,退出屋子離去。 屋裡眾人,前後看過這張紙箋上數字。 紅面韋陀戰千羽含笑道: “二弟猜得不錯,果然是‘鹿鳴幫’送了一封‘挑戰書’來。” 大旋風白孤“哼”了一聲,道: “這才是‘打腫臉充胖子’,明明知道是挨人揍的,偏偏耍出一套狠勁來。” 長離一梟道: “從這封‘挑戰書’看來,‘鹿鳴幫’經過一番商議,才有此決定……” 戰千羽道: “‘鹿鳴幫’的本意,可能是先吞下小的,再攫食大的……先瓦解‘凌霜會’,霸佔九華山莫懷谷,有了此一據點後,再長驅而下,對付我等……” 一笑,又道: “偏偏給鮑兄弟虛虛實實,擺下‘瞞天過海’的疑陣,使‘鹿鳴幫’慌了手腳,驚破了膽。” 長離一梟沉思了一下,道: “明天午後,吾等既有‘回山巖’跟‘鹿鳴幫’之會,今夜三更過後,就不必再赴莫懷谷前面山道,與‘凌霜會’作裡外夾攻了!” 姜青道: “衛前輩,‘鹿鳴幫’已向吾等下‘挑戰書’,可能會撤下堵守山道的人手。” 長離一梟道: “不錯,小兄弟,有此可能……” 戰千羽接口道: “宋傑,謝達二人回‘凌霜會’總壇,‘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二人,知道我等這邊情形,同時發現‘鹿鳴幫’堵守山道,也可能會找來這裡。” 大旋風白孤不以為然,道: “你說這個‘可能’,他說那個‘可能’,說來說去全是‘可能’,……咱們會‘翻門檻’,玩花樣,也得防防人家會不會來這一手……” 白孤半生不熟的說出這些話,眾人談話聲音,都靜止下來…… 長離一梟問道: “白兄,以你之見,又將如何?” 大旋風白孤,眼皮一翻道: “明天是明天的事,今夜是今夜的事……今晚三更過後,咱們還是到九華山上莫懷谷山道……” 朝眾人回顧一瞥: “如果風平浪靜,咱們夤夜拜寨,跟‘凌霜會’兩個頭兒,敘敘舊情……若是風吹草動,他娘的‘鹿鳴幫’,殺他一個雞飛狗跳。” 紅面韋陀戰千羽頷首道: “二弟說得有理,兵家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我等不妨今夜莫懷谷一行,探個內委底細。” 眾人有了這個決定後,就把“興來客棧”客房中人手分成兩撥…… 長離一梟、戰千羽、白孤,和姜青等四人,夜晚攀登莫懷谷山道。 于秋、金昭、呂彬,和窮俠葛松師兄弟等,留下旅店客房。 彩鶯鶯于秋一努嘴,道: “戰大哥,咱秋秋要跟你們一起去……” 戰千羽含笑道: “秋秋,吾等此去並非照面廝殺,只是一探動靜而已……” 于秋道: “你們耽心‘凌霜會’安危,但‘凌霜會’中的‘鐵翎’岳奇,是咱秋秋義兄呢!” 長離一梟接口道: “戰兄,秋秋說的不錯,不妨讓她跟吾等,結伴同行一起去。” 九華山莫懷谷自易主“凌霜會”後,原來“天地門” “遁天回地樓”山道的暗樁佈置,已完全除去,是一條拾級而上的山路。 但天然形成,兩邊峭立山壁,中間一條羊腸小徑的山徑,有天塹之險,同時也無法運用“人力”所能拓寬,是以依然留著。 三更時分,星月光亮下,五條身形宛若星拋丸擲,盪空激射過處,往九華山峰腰莫懷谷,攀登而上。 這次並非過去與“天地門”打鬥廝殺,以五人身懷的輕功絕技,很快走完過去“遁天回地樓”山道。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敢情明日午後莫懷谷之南‘回山巖’,‘鹿鳴幫’要來一場亡命廝殺,這裡未見有堵守之人……” 大旋風白孤遙手一指,道: “老大,前面有人影晃動,還亮著一盞燈……不知是敵是友……” 長離一梟道: “有燈亮起,不會是暗中堵守的‘鹿鳴幫’中人……” 夜風吹送,前面傳來一陣嘹亮的聲音: “攀登山道的,可是姜兄弟等數位?” 姜青已聽出對方是誰,身形縱飛如電,一面大聲回答道: “岳大哥,姜青和衛前輩、大哥、二哥,登莫懷谷來看你們了……” 彩鶯鶯于秋銜尾脆生生接上道: “岳大哥,秋秋也來看你啦……” 前面大聲道: “於家妹子,辛苦你們啦……岳大哥知道你們要來徹夜在此恭候……” 長離一梟聽到前面“鐵翎”岳奇這些話,不由暗暗叫了聲“慚愧”…… 如果今晚自己這夥人不來莫懷谷,鐵翎岳奇執燈徹夜等候路口,這份罪要夠他受了。 五人身形幾個躍縱騰飛,已到業已拆除的“天地門”山門牌樓前。 岳奇放下手中提燈,急步走前,道: “姜兄弟,秋妹,衛島主,戰兄,白兄,你們全都來了?” 于秋嘻地一笑,道; “岳大哥,來這裡的才始半數人呢……” 岳奇含笑道: “我知道……” 長離一梟道: “岳老弟,貴會‘遊影’宋傑、‘追風’謝達,都已回來告訴你們了?” 岳奇點頭道: “正是……但堵守上莫懷谷山道的‘鹿鳴幫’中人,突然悄悄撤離,令人感到奇怪……”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岳兄,吾等進屋,詳細再談……” 原來“天地門”總壇寬敞的大廳,現在橫樑正中懸著一方匾額,黑底金字“集義廳”三個大字。 眾人來到“集義廳”,“金劍嘯虹”魏正亦是徹夜未眠,秉燭等候,旁邊站著宋傑、謝達兩人。 魏正見眾人進“集義廳”來,急急站起,道: “今晚雖非風雨之夜,卻能用上‘風雨故人來’此話……” 賓主坐下後,魏正一指邊上宋傑、謝達道: “經他們師兄弟二人回來說後,才知道‘凌霜會’雖遭‘鹿鳴幫’所困,但武林知友所賜予的關懷,已使魏正和岳賢弟由衷感激了……” 邊上鐵翎岳奇接口道: “‘鹿鳴幫’先是按兵不動,今晚又悉數撤離……不知又在玩些什麼花樣?” 長離一梟就把下書“挑戰”情形,告訴了魏正、岳奇兩人,接著道: “‘鹿鳴幫’約在明日午後,跟吾等在莫懷谷之南‘回山巖’一會。” 金劍嘯虹魏正道: “不錯,莫懷谷之南一二十裡處,有塊遼闊的山坡荒地,那一帶就有‘回山巖’之稱。”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魏兄,這次來犯九華山莫懷谷的‘鹿鳴幫’這夥人中,可有‘梵谷樵翁’耿策在內?” 金劍嘯虹魏正道: “魏正已知梵谷樵翁耿策,為要報復‘天地門’覆巢之痛,才慫恿、授意‘鹿鳴幫’進兵莫懷谷……” 一頓,又道: “但並未見到耿策這小老兒,露臉出現。” 長離一梟問道: “魏兄,此次來犯九華山莫懷谷的‘鹿鳴幫’中人,實力如何?” 金劍嘯虹魏正臉上微微一熱,道: “慚愧,魏某與岳賢弟,連連敗落數陣……若非莫懷谷形勢險要,有天塹之險,‘凌霜會’總壇業已遭到不測了。” 鐵翎岳奇轉了個話題,道: “‘鹿鳴幫’下書挑戰,明天約在‘回山巖’,你數位認為如何?” 大旋風白孤道: “這些狗殺才,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要他們來得去不得……” 長離一梟接口道: “你二位是否參與此事?” 金劍嘯虹魏正道: “你等數位,義之所在,兩肋插刀……此番為了吾‘凌霜會’奔波江湖,吾兄弟兩人,難道還作壁上觀不成?” 鐵翎岳奇道: “往九華山峰腰‘回山巖’,也可以沿莫懷谷拐去…… 明天上午,你數位和窮俠葛松等,請先來這裡‘凌霜會’,我等會聚後,再一起前去。” 夤夜不便久留,眾人談過一陣後,長離一梟等告辭離去。 魏正、岳奇兩人,送眾人出大門外…… 金劍嘯虹魏正向姜青道: “姜兄弟,你回去‘興來客棧’,替老夫和岳兄弟,衷心向窮俠葛松等數位道謝。” 姜青含笑點頭道: “魏大哥囑咐,姜青知道。” 午尾已初時分,有一夥人迤邐攀登九華山峰腰的“回山巖”…… 帶頭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此老者身高七尺,兩道掃帚眉,一雙菱角眼,上排嘴唇掩處,左右一對“獠牙”,橫岔出……此人正是“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 獠牙文魁曲池,率領眾人來到“回山巖崖”一帶的山坡荒地…… 縱目朝四周看去,空山寂寂,靜悄悄的,連人影也不見一個。 曲池嘿嘿一笑,道: “江南眾俠,枉負盛名,今日我‘獠牙文魁’曲池帶人來此,居然龜頭縮頸,不敢露臉出來……” “回山巖”荒地一隅,有座矗立十數丈的峭壁絕崖,此崖稱作“鐵旗崖”。 獠牙文魁曲池話聲未落,在“鐵旗崖”頂處,傳出一陣哈哈哈的笑聲…… 就在“鐵旗崖”之巔,出現身形數條……這石火電光之際,身形電射而下。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高過人頭的山坡草地上,人影閃晃,幾抹人影騰飛而出。 從“鐵旗崖”之頂飛下的是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和姜青四人。 自高過人頭的業草中出來的是彩鶯鶯于秋、銀枝寒梅金昭、金劍嘯劃魏正、鐵翎岳奇、翠竹呂彬,和窮俠葛松,和小松兒等七人。 長離一梟縱目朝對方看去,有十來人之數……其間就沒有發現到梵谷樵翁耿策在內。 獠牙文魁曲池冷然一笑,道: “傳聞江南武林之譽,今日區區‘獠牙文魁’曲池,帶領‘鹿鳴幫’弟子,和西南高手前來一會!” 長離一梟一笑道: “曲掌門人所指‘一會’,顯然是照面見過高下……但不知是單鬥獨打,還是糾眾一場混戰?” 長離一梟弦外之音,是指“鹿鳴幫”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 獠牙文魁曲池乃是一幫之主,當然有他過人聰明之處,嘿聲一笑,道: “尊駕想必是稱主東海,‘長離島’島主長離一梟衛朋友……” 一頓,又道: “‘鹿鳴幫’並非烏合之眾,豈能糾眾混戰,不妨單鬥獨打,各個見過真章……” 獠牙文魁曲池話到這裡時,背後陡然焦雷似的一聲大喝,道: “掌門人,待我‘獨角龍’雷真,一會江南武林中人,是不是真個驚天動地,三頭六臂的人物!” 曲池身後,“騰”的跳出一個黑面大漢,身高七尺,手握一把厚背絞鋼刀。 就在這時候,長離一梟身後,傳來一縷脆生生童稚的聲音,道: “衛島主,待小松兒拔一拔頭籌,會會這個黑臉孔的傢伙!” 小松兒可真是多才多藝,這次又換了一件兵刃,乃是一把長劍…… 他嘴裡在說,身形已盪空而起,劍走身前,凌空劍花如虹,朝向才始站停的獨角龍雷真一劍刺來。 在任何人看來,小松兒是個大約看來十二三歲的小要飯…… 但在長離一梟這邊諸人,已知道這孩子身懷之學,和他機警乖巧之處,是以讓他打個頭陣。 獨角龍雷真見對方陣線中,冒出一個瘦瘦怯怯的小要飯來,大出意外之外…… 一聲吼喝,道: “小鬼頭,找上你家雷爺爺,你是不想活了……” 說到這個“了”字,手中絞鋼刀橫著一擋,一響“錚”的一聲,把小松兒指來的長劍擋開。 “不是猛龍不過江”……對方派出這樣一個小要飯打頭陣,顯然手上有兩下子功夫…… 獨角龍雷真擋開長劍,驟下毒手……腕把一翻,“金雕展翅”直向小松兒左肩劈到。 小松兒見雷真,刀沉力猛,出手神速,倏即跳地矮身,斜退半步……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虎口含勁,劍柄一提,轉向雷真咽喉刺來。 雷真馬步一浮,見小要飯長劍挾起一抹長虹刺來,急忙凹腹吸胸,自左向右一個盤旋…… 掌中絞鋼刀一翻,一個“盤中斬”之勢,向小松兒中路斬到。 雙方一個照面交上,就是對拆三招。 小松兒雖然是窮家幫裡一個小要飯,卻是不慌不忙,有“大將”風度…… 吐出一響童稚的叱喝聲……招走“抽撤連環”,一招連展三劍…… 第一劍似鶴翅翩舞,向上一挑,看來似乎截斬雷真臂膀。 獨角龍雷真,急急把雙臂往上一提。 小松兒突然同招易式,把劍尖往下一沉,指向對方中盤。 雷真急切之間,不能回招過來,腳下一個“逆水行舟”身法,向後一閃。 小松兒招演“抽撤連環”,劍身走處,幻變莫測,可虛可實…… 腕把一甩,劍身一翻,“倒轉陰陽”……這一式卻向雷真的下三路截斬而到。 獨角龍雷真猛吃一驚,正要用個“跨虎登山”之勢,拔身躥起閃躲…… 行家劍術在個“快”字上,小松兒年僅十二三歲,談不上行家,但他機智卓絕,乖巧聰明。 獨角龍雷真想要閃躲,就是慢了比眨動眼皮還快的一剎那。 “啊”聲慘呼,獨角龍變成了“獨腿龍”……左腿齊膝之下,已和身體分了家。 “鹿鳴幫”這邊響起一聲暴叱,道: “噯,小要飯,原來手上還有兩下子,咱‘金蠍子’左森要來會會你……” 這時,受傷的“獨角龍”雷真,已有人抬了回去…… 一響“騰”的一聲,縱出一個臉色金黃,矮矮胖胖的粗壯大漢。 小松兒手提長劍,正要箭步上前,後面傳來一響聲音,道: “小松兒,你且退下,待區區‘翠竹’呂彬前來一會高人!” 翠竹呂彬躍身一縱來到場子……小松兒飛身一掠,退下後面。 金蠍子左森,一個流水步踏進,冷“嘿”一聲,右手鑌鐵緬刀,朝向呂彬眉心砍來。 翠竹呂彬橫閃半步,長袍一撩,由腰間取下一件軟兵器 一條“亮銀鏈子槍”…… 反臂一甩,鏈子槍“長蛇吐信”,已向金蠍子左森臉前砸到。 左森不敢用刀硬招架上,左腳一點,身軀滴溜一轉,閃開對方鏈子槍…… 刀花一繞,向呂彬左腰扎去。 呂彬略退一步,一抖腕,猱身搶進,鏈子槍“唰”的掠風聲中,向對方蓋頂而下。 這個金蠍子左森,對呂彬手上這條軟硬兼全的外門兵器鏈子槍的招數,似乎有點陌生…… 單臂蓄勁,向上一迎,準備要把翠竹呂彬這條鏈子槍崩飛脫手。 但鏈子槍卻有軟硬的效用……逢硬則拐彎……一響“嗒”的聲起! 左森沒有將對方鏈子槍崩飛,自己腦袋上,卻結結實實挨著一下…… 挨上這一記,左森頓時天旋地轉,馬步晃擺起來。 翠竹呂彬叱聲: “著!” 鏈子槍一抖,直似一把銀劍,一抽一送,扎上金蠍子左森小腹。 左森大吼一聲,肚破血派,腸子都翻了出來…… 跌退,倒地死去。 “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見自己這邊照面交上手,落個一死一傷,這份難受真像結結實實挨上對方一記大巴掌…… 吩咐屬下將場上金蠍子左森屍體移去,側過臉叱聲道: “廖平,你上場會會對方高手!” 廖平一聲應諾,掠身來到場子。 翠竹呂彬目注一瞥……發現對方此人,就是昨天去“百步林”客棧,下戰書的“旱地蛟”廖平…… 呂彬準備迎身上前,後面一響脆生生的聲音,道: “呂英雄,你請退下,由姑娘金昭前來擋此一陣……” 翠竹呂彬退回自己這邊,銀枝寒梅金昭身形閃晃,像只飛燕似的落下場子裡…… 雙方並不搭話,金昭身形沾地,“青霜劍”劍花一絞,向對方指來。 旱地昀廖平一聲: “來得好!” 手中行者棍擋上對方劍脊,“當”的聲起,雙方一記硬招架上。 金昭略一晃身,青霜劍一沉,變招易式,向對方腕把削下。 廖平暗暗一驚,閃退三步,一個虯龍盤地之勢,照准金昭下三路掃來。 金昭猛提一口真氣,躍身飛起五尺,閃開對方凌厲一招…… 身形翩然而下,劍走身前,嬌叱一聲: “著!” 青霜劍向前一送,直向廖平喉間刺來。 旱地蛟廖平一招走空,回過棍把,向對方封去。 銀枝寒梅金昭這套“馭影回天劍”劍法,利害非凡…… 出手刺向對方咽喉這一招,可虛可實…… 廖平揚棍封來,金昭腕把一沉,一響“唰”的聲起,劍尖挑破對方衣衫,肩背血花濺處,大塊肉給削了下來。 金昭沒有追招遞上,收住劍勢,站停下來。 旱地蛟廖平又羞又愧,身帶劍傷,踉踉蹌蹌,走向“鹿鳴幫”這邊。 “鹿鳴幫”連敗三陣,一人喪命,“獠牙文魁”曲池,惱羞成怒,準備親自上陣…… 旁邊一個身穿長袍,臉色赤紅,形相獰猙,年有六十左右的老者,嘿嘿一笑,道: “曲掌門人,不必惱怒,待老夫‘生死活判’施政,會會江南武林高手!” 施政話落,不縱不躍,卷起兩手衣袖,邁步走向場子…… 這邊窮俠葛松向金昭朗聲道: “金姑娘且請退下,由葛某擋此一陣!” 銀枝寒梅金昭,退下自己這邊,窮俠葛松已躍身而出…… “生死活判”施政朝葛松上下打量一眼,嘿嘿笑道: “尊駕姓‘葛’,身穿這件千孔百補的長袍,該是江湖中窮家幫幫主,有‘窮俠’之稱的葛松了?” 窮俠葛松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葛某……” 兩腿拿樁站住,一聲冷叱,又道: “施朋友,亮門戶吧!” 生死活判施政冷泠“哼”了一聲,道: “得罪!” 箭步上前,掌挾勁風,直向葛松華蓋穴劈進。 葛松見施政掌勁沉猛,不想硬招架上,霍地一個轉身,封向對方右臂…… 生死活判施政,抽身易式,一聲吼喝,橫身一側,左手向後一甩,標向葛松小腹。 葛松見施政變招迅快,急忙閃退半步,雙手招走“遊鷹掌”“橫身伏虎”一式,往下一截。 施政不退反進,戟指為招……一式“驪龍探珠”,疾向對方雙眼點去…… 在這同一個剎那,飛起一腿,襲向對方下陰。 葛松上下被攻! 於是 大喝一聲,面門倒仰,閃開對方戟指所襲,橫身一記飛腿,擋下對方下盤之襲。 名家照面交上手,經過兩三回合對拆,可以探出對方火候深淺…… 窮俠葛松發現此“生死活判”施政,出手激厲威猛,而且變化迅捷。 生死活判施政,對這個初度照面交上手的天下窮家幫幫主葛松,亦不禁暗暗佩服。 |
第47章 以義製敵
雙方二十餘回合過去…… 窮俠葛松右掌疾速落向對方,扣向對方脈門…… 如果生死活判施政,這一招扣著,左邊身子就給對方製住,即使不喪命,也得落個重傷。 但生死活判施政,也是個行家……他當然也知道這一手的厲害…… 急急踏前一步,左手往上一揚,突然一橫身子,右手三指成“鐵掃帚”式,同樣向對方脈門穴劃去。 生死活判施政這一手,是以攻應攻,“圍魏救趙”之計。 果然,葛松抽身讓步……腳下一踩“蓮花步”,呼的一聲,勁風刮過似的,由施政的左肩旁,直掠過去。 兩人身形二次迫近。 生死活判施政,手指虛向葛松面門,一點一晃…… 突然把身形一撤,旋風似的一轉,一探左臂招走“雲龍吐霧”,一掌疾向葛松下盤劈來。 窮俠葛松已有防範,一見對方身形急轉,猛然馬步煞住,右腳腳尖一點,身形拔起七尺。 施政出手這一掌走了個空。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葛松一探身,招走“遊鷹掌”中“振翅擊雲”,向施政右臂猛截過去……左手二指,落向對方曲池穴。 生死活判不由猛然一驚……閃身挪移。 窮俠葛松倏即變招易式,右掌匯聚周天之勁,朝向對方電射劈出。 一響轟雷似的“ ”聲起,施政出其不意,給打個正著…… 整個身體猶若斷線紙鳶似的,震彈而出,飛出兩丈外,摔落地上。 “鹿鳴幫”這邊,又敗了一陣。 “鹿鳴幫”中不乏高手,除了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外,尚有“南疆一聖”弘德和尚,“陌地飄影”馬倫、“叱火豹”範昆、“擊天鼓”楊剛,和“鐵碑手”鄧炳等諸人。 但“鹿鳴幫”中把敵我形勢一估量……自己這邊接連敗下四陣,已成了“一面倒”之勢。 對方除了剛才出場的四人外,頂尖兒人物尚未露過一手…… 諸如“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火雲邪者”姜青!至於“彩鶯”于秋秋,雖然只是一個二十才始出頭的年輕姑娘,從她所經歷不大不小的激戰場面的估計,“鹿鳴幫”亦已將她算在頂尖頂高手之列。 眼前“鹿鳴幫”尚未迎戰交手的,都是江湖上響噹噹有頭有臉的人物。 誰也不願意灰頭土臉,來個丟人現眼。 這並不是“怕”,江湖中人誰都愛惜自己的聲譽,威名! 萬一栽在對方之手,即使沒有把命送掉,但這一栽下,一輩子的聲譽付之流水。 “鹿鳴幫”的其中“南疆一聖”弘德,乃是掌門人曲池的師兄……西南道上的聲譽,不在“獠牙文魁”曲池之下。 這次堵守“凌霜會”總壇,就是這老和尚帶領“鹿鳴幫”中人進行的。 但,此時此刻,這個有“南疆一聖”之稱的弘德和尚,卻像一只“偎灶貓”似的,抖不起一絲的威風。 這並非是換了一個弘德和尚。 老和尚的死冤家,活對頭,對方高抬貴手,饒他一命的長離一梟衛西,就在對面。 他不希望自己,再挨上長離一梟威猛無倫的東海“玄浪神功”。 “南疆一聖”弘德,有了這樣的一個“戒心”,還有什麼威風可發? 生死活判施政,結結實實摔落地上……雖然沒有把命丟掉,但這份的“羞愧”,比剝掉一層皮還不好受。 “鹿鳴幫”中人,把生死活判施政,挾來自己這一邊。 至於窮俠葛松,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意,退出打鬥的場子。 施政給扶回去後,“鹿鳴幫”中卻是久久未見動靜,雙方遙遙相隔的中間這個場子,冷靜靜的空了下來。 長離一梟衛西向旁邊戰千羽耳語數句,身形扶搖拔起,宛若四兩棉絮,輕輕飄落向中間場子…… 向“鹿鳴幫”的“獠牙文魁”曲池,微微一笑,道: “曲掌門人,雙方業已照面交手四場,如若不願繼續下去,吾等來個結束論定如何?” “獠牙文魁”曲池無法理會對方這話……心頭一震,寒起臉問道: “衛朋友此話怎講?” 長離一梟道: “衛某所指‘結束論定’,是你我作出最後一次的交待……” 獠牙文魁曲池臉色微微一變,問道: “何謂‘最後’一次交待?” 長離一梟道: “由你我代表雙方照面見過高下!” 獠牙文魁曲池沉吟了一下,問道: “有了輸贏後,又如何?” 長離一梟道: “如衛某輸於尊駕之手,聽憑尊駕宰割處置……” 獠牙文魁曲池接口問道: “如果曲某失手敗於尊駕……?” 長離一梟笑道: “若曲掌門人輸于衛某之手,解散此一‘鹿鳴幫’門派……從此‘鹿鳴幫’自江湖中消失……” 獠牙文魁曲池“嘿嘿”一笑,問道: “衛朋友,但不知如何較量?” 長離一梟道: “悉聽尊意,衛某奉陪。” 獠牙文魁曲池,朝向長離一梟打量一眼…… 長離一梟衛西,身穿文巾儒衫,衣袂飄飄,肩後襟領處,斜插一把折扇……此折扇一般文士,書生視作“飾物”,不論盛夏、寒冬,肩後襟領處都斜插一把。 獠牙文魁曲池,朝長離一梟看過一眼,發現並無攜帶任何兵器,嘿嘿笑道: “衛朋友,話要先說個清楚,曲某與人照面交手,使用的是一根‘太阿錫杖’……” 曲池所指的“太阿錫杖”,雖然用了這個“錫”字,卻是精金鋼母鑄煉而成,重六十斤,有嬰兒腕臂粗。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曲朋友說得不錯,有時還得需用隨身兵器……” 獠牙文魁一指,問道: “你與曲某交手,使用何種兵器?” 長離一梟衛西,微微一笑,道: “衛某平時少用兵器,曲朋友使用‘太阿錫杖’過招,衛某不妨就用此物替代便了……” 一響“嘶”的一聲,把斜插肩後襟領的折扇,取了下來。 雙方所有人,都目注場子上的長離一梟衛西,和獠牙文魁曲池兩人身上。 壁上觀的姜青,見長離一梟取出一把折扇,當作兵器使用,不由一驚一奇。 從折扇作兵器,並沒有使姜青感到驚奇…… 過去姜青就會過以折扇作兵器的武林中人……那是浙東柴橋鎮,“傲嘯山莊”設下擂臺,台主“摘星攀虹”樓錚,就用折扇作為兵器。 現在使姜青感到驚奇的,是長離一梟衛西,此番用這把折扇來和“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的“太阿錫杖”兵器交手。 姜青視長離一梟衛西,亦師亦友,亦是自己的“老哥哥”,朝夕相處,但卻不知道衛西冬夏攜帶,作為“飾物” 的折扇,原來還是一項兵器。 獠牙文魁曲池,見長離一梟亮出一把折扇作兵器,嘿嘿一笑,道: “衛朋友,請即賜招吧!” 話落,錫杖向上一提,杖尾向背後一探,一個“金雞獨立”之式,向對方施了個禮…… 倏即,側身疾步移走。 長離一梟衛西,左手握白紙扇,右手三指向扇柄上一搭,也跟著身形向右盤旋幾圈。 兩人走馬燈似的,對走了四五個圈子。 獠牙文魁曲池突然連進五步,迫近長離一梟衛西背後,一聲招呼道: “衛朋友不肯賜招,曲某只有先告罪了!” 長離一梟衛西道: “曲朋友只管請。” 獠牙文魁曲池再不開腔,太阿錫杖向前一遞,“倒劈梅花”,照准衛西頂頭砸下。 長離一梟衛西,猛一轉身,手中紙扇往外一推,向曲池腕肘點上。曲池霍地閃退,錫杖平推,向衛西胸前捅來。 衛西這把紙扇,閃電似的一圈,一式“落花飛絮”,向曲池脈門穴敲去。 獠牙文魁曲池,一坐杖把,右腳探前一滑,錫杖宛若冷電游關,直掃衛西。 衛西身形閃挪,右手變式,向外一推,紙扇“金剛抱柱”,向右一掛……一響“錚”的聲起,敲著杖頭,兩下撞個正著。 雙方這記硬招架上,曲池錫杖給盪出三尺……衛西握紙扇的虎口,隱隱發麻。 顯然,雙方內家功力,錙銖並較,難分高下。 獠牙文魁曲池,此番遇上勁敵,把九九八十一路“降魔杖”施展出來…… 一片杖影,呼呼掠風,滿天寒光,殺氣迷漫。 長離一梟衛西,手上這把紙扇宛若怪蟒靈蛇,隨著身形遊走,進退起落……其快如風,其馳若電。 兩人身上穿的都是長衫……曲池穿的是寬大的袍衣,衛西是一襲文巾儒衫。 兩人火併熾烈之際,袍衣變成兩團灰暗的影子,呼呼帶風,滾來滾去。 壁上觀的姜青等眾人,知道長離一梟衛西手上這把折扇,已灌輸入周天內家精光,是以才有這等威猛無比的勁勢。 電掣風馳,虎躍龍騰! 長離一梟衛西,獠牙文魁曲池,兩人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間已是六七十回合。 以眼前的雙方情形看來,勢均力敵,難分高下。 “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才始發覺到,稱主東海,這個“長離島”島主衛西,絕非沽名釣譽,虛負盛名之輩…… 衛西手上僅是一把不起眼的紙扇,但落在他手中,委實令人難以應付…… 有時重若泰山,有時柔若弱絮。 這把糊上白紙的折扇,施展開來,招數離奇,幻變莫測……這是自成一家的招術。 獠牙文魁曲池,心念閃轉…… 如此纏戰下去,自己這根“太阿錫杖”,未必能敵得住對方手上這把紙扇。 曲池殺機陡起…… 突然把錫杖,盤旋揮盪,連展幾下絕招,把衛西迫退三四步。 於是 太阿錫杖平地一掄,“烏龍擺尾”,直向衛西下三路,盤打過來。 長離一梟衛西,倏然身形一轉,疾若冷電一抹,閃到曲池身後,紙扇一遞,朝向對方右腹後面點來。 曲池急忙一矮身,腕肘使勁用力,一式“臥虎擋門”,錫杖反掄過來…… 向右一個盤旋,疾落衛西右肋。 衛西腳尖標地,向前一滑,身形一個急轉,手中折扇一式“龍歸大海”,一下點在錫杖頭上…… 一響“錚”的聲起,獠牙文魁曲池錫杖,反被震得倒退而回。 衛西往回一側,收起紙扇,向前一標,一式“彩雲繽紛”,扇尾直向曲池面門點到。 這時,曲池手中錫杖,已被衛西內家真力震開,已門戶大開…… 想要插招易式,時間已不及。 曲池只得一提內家之力,右掌往上一翻,掌招推向紙扇…… 力貫丹田,灌注右臂,倏然將身一橫,使個“單撞手”之式。 這一來,衛西的紙扇,果然給撞出兩三尺外。 但,石火電光之際,衛西一個側身,紙扇又轉了回來,直向曲池正中點來。 曲池一甩右肩,吸胸凹腹,向後一撤……紙扇貼向臉面走空。 衛西藉勢趁勢,變招易式,紙扇微一偏下,落向曲池腹肚之上。 曲池再想往後閃退,這快逾冷電似的一式,已無法如願。 衛西手上這把沒有份量的紙扇,只是輕輕一點…… 但,獠牙文魁曲池所挨受到的,胸腹之間,挨上一記千斤鐵錘的重擊。 身形 往後跌退,喉間一甜,標出一口鮮血來。 眼前,長離一梟衛西,若是追招遞上,獠牙文魁曲池即血濺七尺,橫屍當地。 顯然,獠牙文魁曲池是個經歷過不少場面的行家…… 就在此刻,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可以將自己置於死地。 這短暫的剎那間,曲池臉上,泛出頻臨死亡的恐怖,朝前面的衛西瞪目而視。 長離一梟衛西並沒有像曲池想像中的那樣……背手而立,一雙併無敵意的目光,朝曲池看來。 獠牙文魁曲池,身形晃擺了一下,拿樁站住,目注長離一梟,道: “衛朋友,你為何不將曲某置於死地?” 長離一梟哂然道: “曲掌門人,你認為有此必要?” 獠牙文魁曲池,抹去嘴邊血漬,道: “衛島主,剛才你這聲‘掌門人’,是曲某最後一次受人的稱呼……你我有諾言在先,此後,江湖上不再有‘鹿鳴幫’這一門派。” 長離一梟移向一個話題上,問道: “曲朋友,衛某有件事要請教……但是否願意回答,可由尊駕自己定奪!” 獠牙文魁曲池道: “不知衛朋友所指何事?” 長離一梟道: “此番‘鹿鳴幫’追犯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是否經‘梵谷樵翁’耿策的授意,慫恿?” 獠牙文魁曲池道: “不錯……‘天地門’覆巢之痛,梵谷樵翁耿策鏤心刻骨,但‘鹿鳴幫’並非受其所利用,乃是各有所旨。” 長離一梟衛西緩緩一點,又道: “梵谷樵翁耿策不參與這次行動,去了何處?” 獠牙文魁曲池道: “‘天地門’總壇雖已傾覆,但梵谷樵翁耿策,有他去處……點蒼山落雁峰‘玉泉洞府’,乃是耿策師父‘魔聖’乙休子修禪養真之地,不會少他一枝之棲。” 雙方經過這番對壘廝殺,就像長離一梟衛西所說,已有了個“結束定論”。 彼此既有諾言在前,事後就得履行諾言。 “鹿鳴幫”和江南武林中諸人,雖然並未“化敵為友”,但彼此一聲“後會有期”。 “鹿鳴幫”收拾起“回山巖”山坡地上的殘局……傷的扶回,死的就地掩埋。 長離一梟衛西等眾人,離“回山巖”後,來莫懷谷“凌霜會”總壇。 賓主坐下後,長離一梟喟然道: “‘鹿鳴幫’之事,雖已有了一個交待,但銜尾可能還有一場更激厲的廝殺……”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所指,敢情是梵谷樵翁耿策,和落雁峰‘玉泉洞府’的他師父的‘魔聖’乙休子?” 長離一梟點頭道: “是的,即使當時耿策喪命九華山莫懷谷,銜尾而起的這場廝殺,還是難免……” 朝姜青這邊望了眼,又道: “當初在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兄府邸,留書的‘玉哪吒’金羽,是‘魔聖’乙休子麼徒,也是‘梵谷樵翁’耿策的小師弟。” 姜青接口道: “衛前輩,姜青與‘玉哪吒’金羽之間的這樁公案,早晚需要有個了斷。”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如果有‘魔聖’乙休子參與其間,這情形就扎手了。” 姜青道: “上次我回‘長離島’,義父曾經說過,他不會眼看老魔頭乙休子肆兇逞強,他老人家會製住這個老魔頭。” 長離一梟頷首道: “不錯,小兄弟,有邪神厲前輩一手之助,你與‘玉哪吒’金羽公案,該是迎刃而解……” “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道: “衛島主,你在‘回山巖’處理這場面,恩威並施,恰到好處……”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當時衛島主將‘獠牙文魁’曲池截下,對方口吐鮮血,若再招遞上,將其置於死地,就在舉手之際,但衛島主沒有下此一手……” 長離一梟衛西道: “造成‘恩、仇’兩字,就在心念閃轉之際……” 窮俠葛松點頭道: “衛島主說得不錯……‘回山巖’這次戰役,雖然‘鹿鳴幫’損兵折將,由於衛島主恩威交施,在他們掌門人身上,手下留情,原來的仇恨過節,已在無形中已為之消失。” 大旋風白孤,一掀鼻子“哼”了一聲,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些龜兒子要在咱們身上佔便宜,那是‘摸錯門、找錯人’了。” 眾人在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談過一陣後,向“金劍嘯虹”魏正、“鐵翎”岳奇兩人告辭,回去“百步林”鎮上“興來客棧”。 次日,分道揚鑣…… 窮家幫幫主葛松,帶了小師弟松兒,還是“處處是家,到處為家”。 “翠竹”呂彬,向島主衛西和眾人告辭後,回去秋浦縣“飛燕樓”的皖南分舵。 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姜青、彩鶯彩鶯于、銀枝寒梅金昭等六人,騎上牲口,取道返回杭州。 六人在行旅中,聊聊談談,並不寂寞…… 姜青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姜青回杭州大哥家耽留數天后,想往東海‘長離島’一次……” 長離一梟道: “是的,小兄弟……你該回‘長離島’,向你義父厲前輩問候,探望夏蕙、玲玲二人……” 姜青一笑,道: “上次我離‘長離島’時,玲妹、蕙妹懷孕在身,現在該是孩子的媽媽了……我再不回‘長離島’一次,她們可能會找來杭州……”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點蒼山落雁峰‘玉泉洞府’的‘魔聖’乙休子,他若露臉江湖,是個扎手人物……這件事要讓你義父邪神厲前輩知道……” 姜青點頭道: “是的,衛前輩,姜青要把這些時候來,涉足江湖的經過情形,都讓義父他老人家知道。” 長離一梟朝後面,並轡而行,悄聲談著的秋秋、金昭兩人投過一瞥,道: “小兄弟,秋秋,金昭二人的事,要取得厲前輩的同意……還有倩倩姑娘……” 姜青道: “不但義父他老人家,還有玲妹、蕙妹,要她們兩人的諒解。” 曉行夜宿,行程匆匆……六人回來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千羽府邸。 巧手魯班鮑玉,見他們坐下大廳,就含笑問道: “你數位去皖南九華山,情形如何?” 紅面韋陀戰千羽,把當時經過情形,告訴了大廳上眾人。 玉面羅剎谷真靜靜聽著…… 聽到九華山“回山巖”長離一梟衛西,和“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雙方激戰一節時,突然注意起來。 戰千羽說到長離一梟,向獠牙文魁曲池手下留情經過時,谷真輕輕籲吐了口氣。 不過玉面羅剎已知道……“鹿鳴幫”已經解散,江湖上從此消失了這一個門派。 大旋風白孤一拍鮑玉肩膀,道: “鮑兄弟,真有你的……‘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一指紅面韋陀戰千羽,又道: “老大說你神機妙算,料事如神……乃是今世的‘諸葛武侯’!” 巧手魯班鮑玉臉上一熱,搖搖頭,道: “大哥、二哥,那是你們誇獎了!” 姜青問道: “鮑兄,我等離杭州去皖南九華山,可有人來訪大哥府邸?” 鮑玉道: “風平浪靜,也沒有生客上門……” 旁邊楚楚接口道: “長離島‘飛燕樓’的那位杭州分堂堂主,‘甩箭手’陳景他來了幾次。” 戰千羽聽到楚楚這話,朝長離一梟這邊望了眼,含笑道: “衛島主,相信這是你的諭令吩咐,只是辛苦了那位陳分掌主。” 姜青目光朝這間寬敞的大廳回顧一匝,已想到一個人身上,向鮑玉問道: “鮑兄,如何不見倩倩姑娘?” 他這話問出口,鮑玉尚未接口回答,大廳通往裡間的那扇門裡,一縷帶著著喜悅的口氣,脆生生在道: “青哥,咱來啦……” 人影一閃,出來一個絕色麗姝……倩倩臉一紅,輕聲又道: “咱才知道你和衛前輩,大哥等回來……” 大旋風咧嘴一笑,道: “倩姑娘,老四又怕你會被人家‘搶’走,才慌了起來。” 倩倩臉更紅了,把頭垂得低低的……她不敢看,結果還是紅著臉,抬頭朝姜青那邊望了眼。 長離一梟想到一件事上,向戰千羽道: “戰兄,小兄弟準備要回‘長離島’一次……” 戰千羽道: “衛島主,現在‘鹿鳴幫’之事,業已了斷,四弟該回‘長離島’一次,探望他義父厲前輩……” 長離一梟道: “戰兄,其中有一件事,衛某想不出一個主意來……此番小兄弟回‘長離島’單獨一人,還是帶著她們一起回‘長離島’……” 女孩子對那回事的反應,特別敏銳…… 長離一梟說出下面那兩句話,彩鶯彩鶯于、銀枝寒梅金昭,兩人臉上揚起薄薄的紅雲…… 兩人眼光從姜青,移到長離一梟身上,又不約而同的溜向紅面韋陀戰千羽的這邊。 牆沿處的倩倩姑娘,當然也聽到…… 她不敢看,只是靜靜的聽著……他們話中,有沒有提到自己? 戰千羽聽到長離一梟這話,沉思了一下,道: “秋妹當初她師父玉真師太,交給她一只‘翠綠玉鐲’,說是日後見到邪神厲前輩,他會向秋妹說出這玉鐲的來歷……” |
第48章 別後重逢
微微一頓,又道: “至於昭妹的話,她師父‘碧池玉蓮’易前輩,有封書信,要她面交邪神厲前輩……” 長離一梟接口道: “不錯,秋妹、昭妹‘師出有名’,可以跟小兄弟結伴同行前往‘長離島’……” 一指牆沿處的倩倩姑娘,問道: “戰兄,倩姑娘又如何呢?” 倩倩臉上又紅又熱……一抬頭,很快又垂了下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兩條濃眉微微掀動……又沉思了下,才道: “衛島主,這件事你我兩個老哥哥,要替小兄弟辛苦一次……待四弟、秋妹、昭妹從‘長離島’回來,看他們情形如何,你我二人結伴往‘長離島’一行……倩姑娘和四弟的婚事,咱們兩個老哥哥,向‘邪神’厲前輩婉轉面陳。” 經過數天的準備,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兩個老哥哥,決定明天送小兄弟姜青,和秋妹、金昭兩人,往海口“大浪岩”下船…… 他們正在談著時,老門房戰貴急匆匆的奔進大廳,忘了上前施過一禮,結巴巴的向戰千羽道: “老……老爺,老……老太爺來……來啦……” 戰千羽一瞪眼,道: “戰貴,我看你越來越糊塗了……‘老爺’就是‘老爺’怎麼是‘老老太爺’……” 戰貴指了指大廳外,比手劃腳道: “一……一點不錯,是老……老太爺……,就……就是上……上次來的那位老……老太爺……”旁邊姜青聽到這話,突然想到那回事上,就即向戰貴問道: “戰貴,是不是上次賞你們,每人一塊六角形藍寶石的那位老人家?” 戰貴連連點頭,道: “不錯,正是這位老人家……可能是從‘長離島’來此,後面還有夏姑娘、金姑娘……她們臂……臂彎里都抱了一個孩子。” 戰千羽倏然從坐椅站起,大聲吩咐戰貴道: “戰貴,傳話下去,三進大門全開,恭迎‘邪神’厲前輩……” 轉過臉,向廳上眾人道: “我等快去恭迎他老人家進來!” 外面傳來格格格張開三進大門的聲音。 由紅面韋陀戰千羽帶頭,姜青、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玉面羅剎谷真、祝頤、和鮑玉兩對太婦,和倩倩姑娘等眾人,紛紛出大廳恭迎邪神厲勿邪。 戰府大門前,站著一位老人家…… 這位黑袍老人,清瘦而堅毅的面龐上,有著一片令人顫慄而浩然的光輝,那雙眸子開合之間,精芒閃閃,如金蛇電光……這正是天下武林一代宗師“邪神”厲勿邪。 邪神厲勿邪後面,站著兩個年輕美麗的少婦,各人臂彎抱著一個粉搓玉琢,啞啞欲語的幼兒…… 這兩人正是金玲玲,和夏蕙……她們臂彎裡的孩子,就是姜青的寧馨兒。 紅面韋陀戰千羽率領眾人出來外間,向邪神厲勿邪跪地恭迎…… 戰千羽跪地一禮,道: “晚輩戰千羽帶領武林同道兄弟妹子,叩見前輩江伯大人。” 邪神厲勿邪連聲道: “快起來,快起來……戰賢姪,老夫不敢受你們這等大禮。” 眾人起身,站下一邊。 姜青走近前道: “爹,您老人家好,青兒好久沒有向您問候!” 邪神厲勿邪呵呵朗笑道: “青兒,爹一點不怪你,你不是在你大哥家中鬧著玩著……掌管天下江湖‘飛燕樓’的文秋塵,回來‘長離島’向爹說,你在江湖做下轟轟烈烈的事,這就難怪你不能回‘長離島’了。” 文秋塵是長離一梟衛西重用的一位居士,籌劃江湖各地“飛燕樓”大小事件。如若長離一梟衛西離開“長離島”就由文秋塵替代執行一切事宜。 是以,姜青和長離一梟雖然不在“長離島”,但邪神厲勿邪對兩人在中原江湖的情形,卻十分清楚。 邪神轉過身,指金玲玲、夏蕙兩人笑道: “青兒,玲丫頭,和蕙丫頭,替你生了兩個白白胖胖的娃娃!” 姜青急步走來兩位嬌妻前…… 金玲玲笑著一努嘴,道: “青哥,你出來外面,就忘了咱和蕙妹啦!” 姜青含笑道: “你剛才不是聽爹說了!” 姜青走來夏蕙這邊,逗弄她臂彎裡的孩子。 夏蕙道: “這孩子叫‘瑜兒’,比玲姊的小寶貝‘琪兒’小十天,他是弟弟。” “‘琪兒’……‘瑜兒’……”姜青輕輕念出兩個孩子的名字,臉上漾盪出初為人父的笑意。 金玲玲嘻的一笑,道: “兩個孩子的名字,都是爹取的。” 邪神向三人道: “青兒,玲丫頭,蕙丫頭,有話慢慢再談,咱們進去裡面……” 紅面韋陀戰千羽等眾人,肅容請邪神厲勿邪,進入大廳。 金楚楚牽了巧手魯班鮑玉,急急上來見過姊姊玲玲。 邪神厲勿邪坐下大廳座椅,戰千羽把未曾謀面見過的人,替邪神一一引見介紹…… “彩鶯”于秋秋上前一禮,道: “于秋秋見過厲老前輩……” 邪神厲勿邪看到這年紀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含笑道: “你就是‘彩鶯’于秋秋?” 秋秋襝衽一禮,道: “是的,厲老前輩。” 厲勿邪笑道: “‘飛燕樓’文秋塵回‘長離島’,幾次曾提到你,說你功夫了得……你師承何人?” 于秋秋道: “晚輩師承浙西天目山‘臥雲岩’‘梅甸庵’‘玉真師太’……” “梅甸庵”……玉真師太……這七個字,聽進邪禪厲勿邪耳裡,驟然間,似乎時光倒轉,跌進一頁悠遠的回憶中…… 他要獲得一個具體、完整的事實,直喚于秋秋名字,問道: “秋秋,你……你師父俗家姓什麼?” 厲勿邪向于秋秋問出這話時,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當初自己隨同青哥離“梅甸庵”時,師父交下一只翠綠玉鐲。 師父曾經這樣叮嚀: “日後見到邪神厲勿邪,他會告訴你,這只翠綠玉鐲的來歷。” 于秋秋見邪神問這話,輕輕回答道: “恩師曾經告訴晚輩,她老人家俗家姓‘梅’,‘玉真’二字,亦是恩師原來名諱。” “‘梅玉真’?”邪神輕輕喚出這一名字,臉色神情接連數變……困惑、迷惘、苦澀,卻又有一絲絲的甜意,輕輕自語道: “果然是她……她還在……” 秋秋又道: “秋秋離‘梅甸庵’時,恩師交下玉鐲一枚,說是日後見到邪神厲老前輩,他會告訴秋秋此玉鐲的來歷……” 廳上眾人靜靜聽著……誰也不敢插嘴,誰也不願意插嘴……不錯,人生悲歡離合,都會發生在偶然的一剎那之間。 邪神失去了原有的矜持,微微震蕩了一下,道: “玉鐲……秋秋,是不是一只翠綠色玉鐲?” 秋秋從貼身衣袋取了出來,雙手呈上,道: “是的,厲老前輩,就是這只翠綠色玉鐲……” 邪神接過玉鐲,掌腕微微顫抖。 秋秋輕聲道: “厲老前輩,能否告知秋秋,此玉鐲的來歷?” 邪神俗語還休,最後,簡短的道: “秋秋,此一玉鐲,是昔年老夫給你師父的……” 這兩句簡短的話中,卻孕含了濃濃的“情”,苦苦的“意”……不堪回首話當初。 他話題移轉,問道: “秋秋,你口稱‘恩師’,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秋秋輕聲道: “秋秋自幼失怙,以師門為家,是恩師將秋秋撫養長大的。” 邪神把手中玉鐲,輕輕撫摸了幾下,又交還給秋秋…… 驅散臉上的一層愁意,微微一笑,道: “秋秋,你離師門後,就跟你青哥一起,遊俠江湖?” 秋秋朝姜青這邊望了眼,臉一紅,輕聲道: “秋秋離‘梅甸庵’時,恩師曾經說過,秋秋跟青哥在一起,相信以後厲老前輩不會見怪。同時,他老人家會替秋秋出個主意。” 邪神輕輕“嗯”了聲,朝抱著幼兒的玲玲、夏蕙兩人看了一下,點點頭,自語似道: “不錯,這些年來,玉真應該取得她的‘補償’,秋秋是她唯一的愛徒……” 邪神目注秋秋,換了個稱呼,道: “秋兒,老夫昔年虧欠了你師父,這是你師父的意思,老夫不想再次虧欠她……不錯,你和你青哥,老夫應該出個主意!” 秋秋臉蛋紅紅的,想說的話都已說了,緩緩移步,退到邊上。 銀枝寒梅金昭近前一步,襝衽一禮,道: “晚輩金昭見過厲老前輩……” 邪神含笑點頭,道: “你是‘銀枝寒梅’金昭,文秋塵回‘長離島’也有提到你……江南武林‘紅袖盟’掌門,一代前輩‘碧池玉蓮’易道友的傳人……” 金昭臉上揚起薄薄的紅雲,輕聲道: “回厲老前輩,家師有書信一封,吩咐金昭面呈你老人家……” 邪神聽來感到有點意外,就即問道: “金姑娘,令師囑咐你傳書老夫,為的何事?” 金昭道: “家師禪房修書,並未說出信中內容,只吩咐金昭面呈厲老前輩……” 邪神緩緩一點頭,道: “你拿來我看……” 金昭取出書信,雙手呈上。 邪神接過書信,拆開看去,臉色神情接連數變……似乎面臨到一件十分意外,從來未曾想到過的事。 抬臉一招手,道: “衛賢姪,戰賢姪,且請過來!” 兩人微微一愕,移步走近前! 邪神把手中信交了過去,道: “兩位賢姪,這是‘碧池玉蓮’易道友,給老夫的信,兩位不妨出個主意。” 金昭心中暗暗稱奇…… 師父吩咐自己面交厲老前輩之信,這位老人家怎麼又把此信傳閱衛前輩、戰大哥二人? 兩人前後把信看過…… 長離一梟哈哈一笑,道: “厲前輩,此事問到晚輩衛西身上,衛西認為‘天假其緣’有何不可……” 紅面韋陀戰千羽朗聲笑道: “不錯,不錯,難得,難得……厲前輩,‘千里姻緣一線牽’,‘碧池玉蓮’易前輩有此美意,難道您拒之千里之外?” 邪神沉吟了一下,道: “只是 ” 朝金玲玲、夏蕙、于秋秋三人投過一瞥。 長離一梟一笑,道: “厲前輩,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只要他們自己願意,吾等又何必‘吹皺一池春水,乾卿何事’?” 邪神緩緩一點頭,向金昭問道: “金昭,你師父易道友信中,有意將你許配給我義子姜青,你可願意?” 金昭紅著臉,輕輕道: “回厲老前輩,師父之諭,不啻父母之命,金昭聽憑師父和厲老前輩之意。” 邪神沉思了一下,把姜青叫近前,道: “青兒,剛才話你都已聽到,現在問問你意下如何?” 姜青臉上有點發熱,旋即朝玲玲、夏蕙兩人望了眼,道: “爹,青兒一切由您老人家作主……只是玲妹,和蕙妹她們……” 邪神一點頭,道: “不錯,聽聽這兩個丫頭的意思如何?” 夏蕙低頭沉默不語。 金玲玲輕輕接口,道: “爹,咱和蕙妹全由您老人家意思……” 他們在談時,大廳牆沿有個怯生生的人兒,不時地朝這邊看來……她是倩倩姑娘。 一個年輕女兒家,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自己哪能啟口說這檔子事? 長離一梟見秋秋、金昭兩人之事,獲得一個圓滿解決,旋即朝紅面韋陀戰千羽投過一瞥。 戰千羽接觸長離一梟衛西投來視線,已會意過來。 兩人在邪神面前,雙雙跪了下來…… 邪神詫然一怔,道: “兩位老賢姪,有話只管說,何必行此大禮?” 長離一梟道: “‘君子成人之美’,望厲前輩玉成其事……”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吾等忝到小兄弟姜青‘老哥哥’,關心到另外一位姑娘身上!” 邪神一驚一奇,扶起兩人,道: “衛賢姪,戰賢姪,青兒還有……” 長離一梟點頭道: “是的,厲前輩……” 戰千羽把倩姑娘叫近前,指著黃倩倩,說出姜青當初舍命相救,後來黃家老夫婦替姜青立下“牌位”恭祭,女兒倩倩奉父母之命抱“牌位”成親,以報答姜青從暴徒手中,救下一家三口的大恩…… 長離一梟接口道: “‘人生何處不相逢’,後來小兄弟又遇到黃家老夫婦,和倩倩姑娘,老夫婦倆才知道小兄弟當時並未墜山而死……” 微微一頓,又道: “倩倩姑娘原是抱小兄弟牌位成親的,老夫婦見小兄弟活生生尚在人世,就提到這件婚事,由於厲前輩尚未知道此事,小兄弟不敢答應下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一龍五鳳’,平添人間一樁美事,請厲前輩玉成倩倩姑娘與小兄弟的這件婚事。” 黃倩倩臉蛋兒羞得紅紅的,抬不起頭來。 邪神緩緩一點頭,向倩倩問道: “倩姑娘,青兒前後已有四房媳婦,你可願意做他妻子?” 倩倩紅著臉,輕輕道: “倩倩但願白頭偕老,長相廝守,不計名份。” 邪神目光投向姜青,道: “青兒,倩姑娘有這份心意,你的意思呢?” 姜青臉一紅,一笑道: “青兒謝謝爹,也謝謝倩妹。” 湊成小兒女之間這樁美滿良緣,邪神厲勿邪含笑點頭…… 老人家突然收起臉上笑容,向長離一梟衛西道: “衛賢姪,為了青兒婚姻之事,要你和戰賢姪多多費神,現在老夫要談到你自己一件事上……” 長離一梟微微一怔,問道: “不知厲前輩所指何事?” 邪神道: “你是東海長離島第一代島主……有了第一代,顯然有第二代,第三代,連綿不絕……” 目注長離一梟,問道: “衛賢姪,你是否已有第二代繼承者的準備?” 長離一梟雖然話已聽進耳裡,但無法會意過來……這位厲前輩所指的用意何在。 可是不能不給這位老人家一個回答……一副無可奈何,卻又樂天知命的神情……一笑道: “多蒙厲前輩的關注,衛西福慳命薄,雖然年歲七十有餘,卻無後人……長離島第二代島主,也就隨著煙消雲散了!” 邪神微微一笑,側過臉,道: “蕙丫頭,你過來……” 夏蕙似乎已知道怎麼回事,臂彎抱著瑜兒,含笑走近過來。 邪神一指夏蕙懷中寧馨兒,向長離一梟衛西道: “這孩子原來姓‘江’,老夫之意將他易姓為‘衛’,亦即是日後長離島第二代島主……” 長離一梟衛西,悍然震住……敢情他雖絕世聰明,卻也未曾想到這樣一件事上。 邪神向邊上姜青問道: “青兒,你是瑜兒之父,他娘已經答應,你意下如何?” 姜青未作短暫的遲疑,連連點頭,道: “爹,您老人家所說,青兒也正有此意……衛前輩對孩兒,似弟如徒,青兒視衛前輩,亦兄亦師……” 邪神含笑一點頭,道: “這就行了……” 視線移向長離一梟衛西: “衛賢姪,這孩子現在由他娘蕙丫頭照顧撫養,等瑜兒人事開竅,再回到你身邊……” 撲通一聲……長離一梟衛西,在邪神厲勿邪面前跪了下來…… 垂首囁嚅道: “厲前輩,您對衛西這等恩慈,這等照拂,衛西不敢掛於嘴唇,心頭永存‘感激’兩字!” 邪神把他挽起,含笑道: “‘人之予我,我之予人’……衛賢姪,你對青兒的照顧、關懷,今日老夫有此主意,說來並不過份。” 長離一梟走來夏蕙跟前,朝他臂彎裡的寧馨兒,看了又看…… 最後,很費力的道: “蕙丫頭,孩……孩子讓咱衛西抱一抱,好嗎?” 夏蕙脆生生一笑,把懷裡的瑜兒送了過去。 長離一梟把瑜兒抱進懷裡…… 敢情,長離一梟衛西曾用一把不起眼的紙扇,把“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殺個馬失前蹄,倒掛陣頭! 但,眼前懷裡抱著瑜兒,卻是感到笨手笨腳,“艱辛” 無比。 摟得緊了,怕傷了孩子的嫩骨……抱得松了,又怕孩子會滑落地上。 長離一梟小心翼翼,慎審無比,把瑜兒兜在懷裡。 孩子小臉上,綻開天真無邪的笑容……長離一梟樂了…… 輕輕拍著瑜兒,道: “孩子,你快快長大,你是‘長離島’的第二代島主,義父將畢身絕技,傳授於你,‘長離島’發揚光大,在你身上。” 這邊姜青和金玲玲,在喁喁輕語,似乎在商量一件事,兩人談過一陣後,決定下來,來到邪神跟前…… 姜青含笑道: “爹,您老人家姓‘厲’,但孩兒卻是姓‘江’……青兒跟玲玲的意思,您老人家的小孫孫‘琪琪’,讓他姓‘厲’……” 邪神聽到這些話,感到很意外。 邊上玲玲接口道: “爹,琪兒姓‘厲’後,您老人家有厲家後代了。” 邪神厲勿邪,見夫婦二人想出這樣一個主意,聽來十分感動…… 沉思了一下,道: “青兒、玲丫頭,這是你們兩孩子的一番孝心……但你們兩個娃兒都歸了外姓,將來誰續江家的香火?” 姜青和玲玲尚未回答…… 旁邊大旋風白孤,冒出一句,道: “厲前輩,你別想得那麼遠,老四有了五個老婆,還怕不下十個八個‘蛋’?” 玲玲聽來臉上一陣紅熱。 姜青點頭接口道: “爹,二哥說得很對,青兒以後不愁沒有江家的香煙後代……”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厲前輩,這是四弟和玲妹的一番心意,您老人家答應下來才是。” 邪神緩緩頷首,道: “難得你們有這份孝心。” 大廳上談話的話題,漸漸移轉…… 邪神道: “上次文秋塵回‘長離島’,說是‘天地門’給你等一舉殲滅……”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卻是美中不足……‘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給他漏網逸去……” 長離一梟衛西,把耿策逸走九華山莫懷谷後的情形,說了一下,接著道: “據‘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所說,耿策已去點蒼山落雁峰‘玉泉洞府’,他師父‘魔聖’乙休子那裡……” 邪神厲勿邪道: “‘天地門’殲滅,小老兒耿策挨上這記悶棍,現在找去他師父乙休子處,這件事就不能算完的了。” 長離一梟點頭道: “厲前輩說得不錯……” 大旋風白孤道: “厲前輩,咱們把‘魔聖’乙休子這個賊魔頭除掉,那才算天下太平啦!” 長離一梟又道: “小兄弟姜青本來準備明天啟程‘長離島’,覲見厲前輩,把最近江湖情形告訴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和玲妹、蕙妹二人卻來了。” 邪神厲勿邪道: “六十年前,‘菩提會’這樁公案未了,乙休子這魔頭,讓老夫來收拾他……” 話到這裡,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朝“彩鶯””于秋這邊望了眼,問道: “衛賢姪,據你等估計,若乙休子師徒等找來杭州,該在什麼時候?” 戰千羽接口道: “其中主要‘點子’是乙休子麼徒‘玉哪吒’金羽,三年多前,在‘大渡口’跟四弟結下仇恨……” 一頓,又道: “據我等所知,‘玉哪吒’金羽去了青海密魯山‘無雲谷’……” 他把金羽和“夢濤居士”唐豪之間的情形,簡要的說了一下後,又道: “金羽雖然會遭‘夢濤居士’唐豪所拒,但他從青海回來江湖,需要一段時間……” 邪神接口道: “戰賢姪,照你如此說來,乙休子師徒等三人,短時間內,還不會露臉?”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不錯,晚輩有這樣的想法。” 邪神厲勿邪視線投向姜青、秋秋兩人身上,道: “青兒、秋兒,明天你兩人陪伴老夫出去一次……” 兩人聽到這話,感到有點突然…… 姜青不禁問道: “爹,明天你去哪裡?” 邪神厲勿邪若有所思的頓了頓,才指向“彩鶯””于秋這邊,道: “去浙西天日山‘臥雲岩’一行……看看秋兒的師父梅玉真……” 現在在于秋與姜青之間,已有了個名份,秋秋跟著姜青的稱呼,向邪神道: “爹,你去‘臥雲岩’‘梅甸庵’見咱秋秋的師父?” 邪神點點頭,帶著一絲傷感的口氣,道: “是的……秋兒,歲月的消逝,你師父年壽,已在百齡之上了……” 姜青詫然怔了一下,道: “爹,玉真前輩一點沒有老態龍鍾的模樣,看去像個五十左右的婦人家。” 邪神厲勿邪道: “梅玉真內家修為,已達爐火純青之境,才使她駐顏不衰。” 三人取道往浙西天目山而來…… 邪神厲勿邪含笑問道: “秋兒,你如何會認識你青哥的?” 秋秋見厲勿邪問到這件事上,頭垂得低低的,臉蛋兒火辣辣紅熱起來。 姜青一笑,接口道: “青兒第一次見到秋妹,開口就是‘臭小子,野男人’……手上緬刀一閃,一招‘眉中點赤’,照准青兒眉心點來……” 雖然已是一頁逝去的往事,但聽進邪神耳裡,亦不由詫然怔了一下……瞪直眼問道: “秋兒這是怎麼回事?” 于秋羞澀一笑,道: “爹,這是三百年前老帳,還提它幹嗎?” 姜青把當時迷失天目山,誤入臥雲岩,遇到秋秋師徒兩個的經過,告訴了這位老人家。 邪神含笑問道: “秋兒,現在你會不會再使出‘眉中點赤’一招,向你青哥眉心點去?” 秋秋脆生生笑道: “才不會啦!” 曉行夜宿……這日,三人攀登天目山而上。 于秋在天目山臥雲岩,消磨了十六年歲月,顯然對這裡一帶的形勢,山徑十分熟悉…… 遙手一指,道: “爹,再往西行,不久就是‘臥雲岩’啦!” 邪神厲勿邪輕輕“嗯”了聲…… 雖然一個年壽兩甲子的老人,已是“古井不波”,但此番天目山之行,卻在古井中拋下一顆細石,泛出皺皺浪波來。 三人並未施展輕功,但以他們輕快的腳程,似乎沒有多久,已來天目山的西端…… 秋秋朝向峰腰一座蒼翠濃蔭處一指,道: “爹,穿過下面那樹林,就是臥雲岩的‘梅甸庵’啦!” 邪神厲勿邪微微點頭,替代了給秋秋的回答。 三人來到峰腰越過樹林……前面幽靜清雅,世外桃源的“梅甸庵”,已遙遙在望。 于秋一個箭步,身形盪空激落處,已抵“梅甸庵”前,推開庵門而入。 不多時,秋秋手挽一個年紀五十左右,臉膚嫩白紅潤的尼姑出來……就是玉真師太。 也就在這時候,邪神厲勿邪和姜青,已走近前。 玉真師太雖然臉上帶著一縷笑意,嘴唇微微起了顫抖,輕輕吐出一縷聲音,道: “剛才秋兒說,你來了……還有青兒……” 邪神厲勿邪含笑點頭道: “是的,秋兒說後老夫才知道你的情形,所以前來看看你……” 姜青上前向玉真師太見過一禮。 玉真師太一份濃濃的感觸下,輕聲道: “天松、青兒,裡面坐……” 姜青這時才知道,義父原來名字是“天松”,並非現在“勿邪”兩字。 |
第49章 阿難神掌
邪神厲勿邪,和玉真師太坐下偏殿,姜青站立義父身後,秋秋熟練的從裡面端出兩杯茶,放到邪神旁邊茶几上後,亦站到玉真師太後面。 姜青發現爹和玉真師太,遲遲吐不出一句話來……他倏然想到一件事上,向秋秋道: “秋妹,這裡‘梅甸庵’附近一帶,景色不錯,咱們出去走走!” 于秋秋是個乖巧聰明的女孩子,聽到姜青這話,也已理會過來……點點頭,道: “好的,青哥,咱們外面走走!” 兩人出來“梅甸庵”……秋秋嘻地一笑,道: “青哥,咱們在裡面,爹和師父談話,就不方便啦!” 兩人走向山腰濃蔭一端…… 姜青含笑道: “秋妹,我現在才知道,爹原來還有個名字叫‘天松’……” 秋秋一指“梅甸庵”方向,道: “青哥,咱們這話可不能讓爹聽到……真的,‘厲勿邪’這三個字,聽來怪怪的!” 姜青道: “爹使用‘天松’這名字,可能是很早很早的事了……” 秋秋接口道: “可能咱們還沒有來到這世界……” 姜青含笑道: “別說我們兩人,恐怕連長離一梟衛前輩,和戰大哥等都還沒有出世呢!” 秋秋“嗯”了聲,道: “從師父和爹的高齡看來,可能就有這麼久……” 嘻地一笑,道: “噯,青哥,不知他們兩位老人家,此刻在談些什麼?” 姜青慨然道: “久別重逢,各訴離情!” 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 “青哥,不知道師父願不願意……本來‘梅甸庵’有咱秋秋作伴,咱離開後,就只剩下師父單獨一人……臥雲岩空山寂寂,不見人影,師父也太寂寞了……” 姜青接口道: “你是說讓玉真前輩離開這裡,遷往杭州?” 秋秋道: “不一定是杭州城裡,近郊我們山明水秀的地方,蓋起一座廟庵……以後咱們向師父問候,就不必來天目山臥雲岩,走這麼多遠路了!” 姜青點點頭,道: “秋妹,這倒是個好主意,但不知道玉真前輩會不會答應?” 秋秋道: “青哥,兩位老人家話也談得差不多了……咱們現在回‘梅甸庵’就向師父建議。” 兩人回來“梅甸庵”,進入偏殿…… 邪神厲勿邪神情開朗,含笑道: “秋兒,以後你要覲見師父,向她老人家問候,不必來浙西攀登天目山……” 秋秋聽到這話,兩眼一直,愣愣朝姜青這邊看來…… 自己就來向師父提出這個主意的。 姜青含笑接口道: “爹,自秋秋走後,玉真前輩單獨一人,不但寂寞,而且少人照顧……” 邪神頷首道: “是的,剛才老夫就是向玉真道友,提出這個建議…… 杭州近郊一帶,找個景色宜人之處,請戰賢姪召匠工,蓋起一座廟庵……” 秋秋偎進師父懷裡,抬起臉道: “師父,你老人家遷去杭州,秋秋可以多盡一份孝心,經常可以向你問候!” 玉真師太輕撫愛徒臉龐,含笑道: “秋兒,為師還真捨不得離開這裡,已經這麼多年了……但不能辜負厲道友這份關切之意。老身只有答應下來了……” 朝四周回顧一匝,不勝依依又道: “這裡一桌一椅,都是從山麓鎮甸拿上來的……如若遷往杭州,得要費不少手腳呢……” 邪神厲勿邪道: “梅道友,不必那樣費事……重要細軟東西,攜帶在身,把‘梅甸庵’大門鎖上,就行了。” 姜青道: “‘臥雲岩’一帶少有人跡出現,把庵門鎖上,不會有意外發生……” 秋秋含笑道: “青哥,咱們以後可以邀了昭姊、倩姊,和‘長離島’的兩位姊姊來這裡玩……” 男女之間的這個“情”字,並不由於年華消逝,年歲增加而淡薄下來…… 玉真師太接受了邪神厲勿邪的這份關切之意,離開蟄居多年的“梅甸庵”,隨同三人來杭州…… 長離一梟和戰千羽等眾人,出來迎接……他們雖然第一次見到玉真師太,已可以想像出是誰。 玉真師太外貌看來,僅在五十左右,但她的輩份,年壽,與邪神厲勿邪相差無幾。 是以戰府眾人,以晚輩之禮,上前見過。 邪神把紅面韋陀戰千羽叫近跟前,含笑道: “戰賢姪,老夫有件事,得要偏勞你……” 戰千羽接口道: “厲前輩需千羽效勞之處,只管吩咐。” 邪神道: “老夫等邀玉真道友來杭州,出家人久居民間府邸不便……最好在城郊清幽之處,召些匠工,替玉真道友蓋造一座庵堂……” 紅面韋陀戰千羽,沉思了一下,道: “晚輩有一幢精舍,倚山面水,西湖之畔,取名‘明湖軒’……玉真前輩如願意住下‘明湖軒’精舍,倒是再合適不過……” 玉真師太合掌一禮,道: “戰施主,出家人有一枝之棲,已心滿意足了……只是相擾之處,貧尼十分不安。” 紅面韋陀戰千羽,見玉真師太同意下來,就吩咐匠工將“明湖軒”精舍再修繕一番,成了一座佛堂,撥下兩名使喚的僕婦,請玉真師太住進裡面。 戰千羽這份盡心盡意的安排,除了玉真師太感激外,最高興的是“彩鶯”于秋秋……師父不再孤零零一個人,住在天目山臥雲岩的“梅甸庵”,自己經常可以去“明湖軒” 問候。 姜青也分享了秋秋的喜悅。 他們在安排玉真師太遷居之事時,長離一梟衛西並沒有讓自己閒下來…… 暴風雨的前夕,天色會特別寧靜! 長離一梟吩咐“飛燕樓”杭州分堂堂主“甩箭手”陳景,派出所有弟子,在杭外城裡城外,以及郊區一帶探聽,是否有可疑的情況出現。 這就是過去邪神厲勿邪說的…… “天地門”殲滅,梵谷樵翁耿策挨上這記悶棍,已找去他師父“魔聖”乙休子處,這件事不能說算是已有了交待。 過去“玉哪吒”金羽,點蒼山落雁峰之約,連連延宕,顯然姜青等不會再找去點蒼山。 梵谷樵翁耿策,要報這“一箭之仇”,他會南下杭州,作迅雷不及掩耳之襲。 耿策這次來杭州,不會是單槍一人,隨同來的可能有他師父“魔聖”乙休子,小師弟“玉哪吒”金羽。 對方作迅雷不及掩耳之襲,長離一梟衛西卻準備了一個“先機制人”之策…… 是以,他吩咐杭州分堂,所有“飛燕樓”中弟子,探聽是否有令人可疑之處。 老門房戰貴,匆匆進來大廳,不向主人戰千羽,卻走來長離一梟衛西跟前,哈腰一禮,道: “衛爺,外面有位過去常來這裡戰府的‘陳景’陳爺,要來訪你。” 長離一梟一聽是“甩箭手”陳景,就即道: “戰貴,快請他進來!” 戰貴退下沒有多久,“甩箭手”陳景進來大廳……向廳上眾人,施禮招呼一匝。 長離一梟問道: “陳景,可有消息探到?” 甩箭手陳景道: “回島主,這是天天得注意的事,弟子不敢下此斷語……” 長離一梟道: “你說來聽著……” 陳景朝戰千羽這邊望了眼,道: “這地點戰大俠可能知道……杭州西門外二十裡‘精武山莊’……” 紅面韋陀戰千羽微微一怔,接口道: “不錯,莊主是‘撲天鵬’古心……陳分堂主,敢情‘飛燕樓’弟子發現有可疑之處?” 陳景道: “據‘飛燕樓’弟子探聽,‘精武山莊’來了三位僕僕風塵的遠客……” 靜靜聽著的邪神厲勿邪,接口問道: “這三人是何等樣人物?” 剛才衛西並未替甩箭手陳景引見介紹……但陳景發現邪神厲勿邪,坐下了過去紅面韋陀戰千羽坐的“主座”,而包括衛島主在內的所有人,分列兩邊而坐,顯然是一位極有來歷的人物。 陳景躬腰一禮,道: “回這位老前輩,赴‘精武山莊’的三人……一個是英姿軒朗,看來年紀不到三十的年輕人……一個是身穿長袍,兩眼炯炯如電,望之令人生畏,年歲在六七十歲的老者……” 大旋風白孤吼了聲,道: “他娘的,耿策這殺胚,就長了兩只吃人的眼睛?” 戰千羽微微怔了下,接口問道: “陳分堂主,另外那個又是何等樣人物?” 陳景道: “另外那個也是老者,但無法估計出他實在年歲……個子頎長,一頭銀絲似的白髮……對了,那老者左邊眼角上,有顆豆粒大的黑痣……” 主座的邪神厲勿邪,“嘿”聲一笑,道: “衛賢姪,戰賢姪,果然那個魔崽子乙休子來杭州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驚之下又是一奇,殊感意外,道: “‘精武山莊’莊主‘撲天鵬’古心,如何會接待‘魔聖’乙休子等三人?” 其實,這件事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紅面韋陀戰千羽,知道江南武林,有“撲天鵬”古心這樣一個人物。 戰府有另外一個人,曾去過杭州西門外二十裡的“精武山莊”……只是不知道是“精武山莊”。 這人就是倩倩姑娘…… 當時倩倩給駝龍浦振騙上蓬車……蓬車駛過一段路後,駛入一座院子裡停了下來。 這座院子,就是“精武山莊”的院落。 “撲天鵬”古心,為人八面玲瓏,誰也摸不透他的底細……“天地門”業已被江南武林中人殲滅,而眼前“精武山莊”該是“天地門”絕無僅有,最後的一個“據點”所在了。 姜青接口道: “大哥,陳分堂主所指那個三十不到的年輕人,枉可能就是‘玉哪吒’金羽!”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不錯,另外兩人是‘魔聖’乙休子,和‘梵谷樵翁’耿策,這一年輕人該是‘玉哪吒’金羽!” 長離一梟向陳景道: “陳景,你可以暫且回去,有關探聽‘精武山莊’之事,不可外洩……如有情況,隨時前來彙報。” 甩箭手陳景,哈腰一禮,退出客廳。 姜青向邪神道: “爹,現在已摸出‘梵谷樵翁’耿策等出沒之處,吾等又將如何?” 邪神緩緩一點頭,“嗯”了聲,向戰千羽這邊問道: “戰賢姪,‘精武山莊’是何等樣一個莊院?”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出西門二十裡左右,拐向右邊一條岔徑,由岔徑走前不遠,便是‘精武山莊’……” 微微一頓,又道: “千羽昔年曾去過‘精武山莊’……” 邪神問道: “戰賢姪,你跟‘撲天鵬’古心有交往?” 戰千羽道: “談不上‘交往’,只是相識而已,卻不知道‘精武山莊’與江湖所不齒的‘天地門’,暗通款曲……‘精武山莊’建造在一塊山坡地上,房舍銜接,迤邐而上,佔幅極為遼闊!” 姜青道: “爹,吾等已知對方底細,可以採取一項行動。” 邪神厲勿邪,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長離一梟道: “剛才從陳景所說的情形判來,‘精武山莊’除了莊主‘撲天鵬’古心外,另外就是‘魔聖’乙休子、‘梵谷樵翁’耿策,和‘玉哪吒’金羽等三人……不知是否尚有其他高手?” 邪神厲勿邪道: “衛賢姪,對方有幾許高手,是另外一回事,待老夫問青兒一句話……” 目光投向姜青: “青兒,曾聽你說過,你與‘玉哪吒’金羽之間,尚有一樁公案,未曾了斷?” 姜青點頭道: “是的,爹。” 邪神厲勿邪道: “你這樁公案,交與爹,還是必須由你自己了斷?” 姜青聽不出義父話中的含意,就即道: “三年多前,‘大渡口’一次戰役中,‘玉哪吒’金羽與青兒結下仇恨梁子,還是讓青兒自己去了斷。” 邪神一點頭,道: “也好,你既然如此說,就由你自己了斷行了……” 朝廳上眾人回顧一匝,接著指向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和“彩鶯”于秋秋等三人,道: “此番去‘精武山莊’,不必人手眾多,就由你三人,加上青兒,隨同老夫去行了!” 彩鶯于秋秋道: “爹,咱們今夜三更,前往‘精武山莊’?” 邪神道: “不必深更夜半,說走就走,就是現在!” 邪神厲勿邪、火雲邪者姜青、彩鶯于秋秋、紅面韋陀戰千羽,和長離一梟等五人,來杭州西門外二十裡的“精武山莊”。 戰千羽向站立莊門前的莊丁,道: “進去傳報你們莊主‘撲天鵬’古心,紅面韋陀戰千羽會同武林道友,前來拜會……” 戰千羽事前已由邪神厲勿邪的囑咐,只稱“武林道友”,不必說出自己這夥人的姓名稱號。 他接著再道: “請古莊主和座上嘉賓‘魔聖’乙休子、‘梵谷樵翁’耿策、‘玉哪吒’金羽出來與我等一會。” 那名莊丁聽到戰千羽這番話,已知道是怎麼回事,拔腿飛奔向屋裡。 不多時,人未露臉,已傳出幾聲“嘿嘿嘿”笑聲,魚貫從大門出來四人…… 帶頭一個瘦瘦高高,年紀六十餘歲,正是“精武山莊”莊主“撲天鵬”古心。 銜尾三人……那個英姿軒昂,年歲不到三十的,正是“玉哪吒”金羽,後面是“梵谷樵翁”耿策,最後一個是銀髮蓋頂的老者,右邊眼角一顆豆粒大黑痣,那是耿策、金羽之師“魔聖”乙休子……四人大門前院子站停下來。 “撲天鵬”古心冷然一笑,道: “戰千羽,你來得正是時候,免得我等多費腳程,也少了一番手腳……” 目光投向戰千羽身後姜青、長離一梟衛西、彩鶯于秋秋,當移到邪神厲勿邪身上時,舉手一指,向紅面韋陀戰千羽問道: “戰千羽,此黑袍老頭兒是誰?” 邪神厲勿邪洪聲回答道: “邪神厲勿邪……” “撲天鵬”古心,聽到“邪神厲勿邪”五字,臉上那副跋扈的冷笑,硬生生收了起來。 “魔聖”乙休子,乃是六十年前邪神手下漏網之魚,雖然經過一段悠長的歲月,邪神厲勿邪的音容,還是深深留在回憶中。 乙休子估不到邪神厲勿邪參與此事,挺身出來…… 他跟著古心和兩個弟子走出大門,看到這黑袍老人時,想要閃身回退……可是當著“撲天鵬”古心,和耿策、金羽兩弟子前,如此一來,一生英名,付之流水……只有硬起頸子,出來外面。 邪神向姜青道: “青兒,你和‘玉哪吒’金羽的公案,先作個了斷,你爹再接演下場。” 對面的“玉哪吒”金羽,手挽“鎖龍棍”躍身一縱而出…… 戟指姜青道: “火雲邪者姜青,三年前‘大渡口’之役,今日要你交出一個公道。” 姜青一笑,道: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又豈能亂紫成碧,顛倒是非……” 說到這個“非”字,身形已飄落院子中央。 “玉哪吒”金羽叱聲道: “金某不殺空手匹夫,亮出兵器來!” 姜青冷然一笑,道: “區區一雙空手,接你幾招是了!” 金羽一聲吼喝: “找死!” 手中鎖龍棍一抖,直向姜青臉前點進。 姜青一聲: “來得好……” 合胸扣背,雙肩一晃,閃到金羽身右,右掌一探,向對方肩頭切下。 金羽塌腰上步,猛地一旋,鎖龍棍一式“金龍罩地”,猛掃而至。 姜青身形一挫,鎖龍棍由頭頂,一掠而過…… 身形一長,一式“摘星換鬥”,“呼”的一掌向金羽面門劈來。 金羽一側頭,自左而右,鎖龍棍帶起一股勁風,朝姜青下三路掃到。 姜青兩臂一抖,拔起丈高,斜斜落向地上…… 金羽猛一旋步,單臂一送,鎖龍棍直取對方背心“三黑穴”。 姜青驟覺背後勁風襲起,知道對方打來,霍地回掌翻身……左掌一壓棍頭,右手掌演個“金豹探爪”兜胸劈進……倏即化掌為指,猝向對方小腹丹田穴點進。 金羽急急斜身一閃…… 饒是金羽身形遊閃如電,姜青內家火候老到,三尺之內已見功力…… 金羽給掌風掃過,連人帶棍,退落三步。 “玉哪吒”金羽投師“魔聖”乙休子,就是為了找上姜青伸雪三年前“大渡口”之辱,想不到眼前火雲邪者姜青,赤手空拳,將自己擋退三步。 金羽一聲吼喝,猱身而上,將乙休子所傳鎖龍棍招數,完全施展出來……挑、拿、封、架、鎖、纏、勾、打…… 舞到疾處,但見棍影翻飛,勁風逼人…… 另外又滲入“回馬槍”招式……忽槍忽棍,幻變莫測。 勁敵當前,姜青不敢含糊…… 施展邪神嫡傳“遊天漫影”擒拿手,加上長離一梟秘門絕技“長拳十八路”,另外學自“赤眉”石魚的“五行二儀掌”,風馳電閃般滲合施展而出…… 吞、吐、撤、放、擒、拿、封、閉……聲東擊西,欲虛反實……手眼步法,腕肘肩膝,處處見功夫,招招含火候……身形隨著鎖龍棍,疾走如飛。 兩人照面四十餘回合,“玉哪吒”金羽頭額津津汗流,已漸漸封不住門戶。 雙方作壁上觀的兩撥人,都密切注意著院子中央,打鬥中的兩人。 金羽鎖龍棍一抖,一式“金蜂戲蕊”,直向姜青肩井穴點到。 姜青不慌不忙,斜身踏步,運轉內家真力……左手一撥棍身,右掌一穿,向對方右臂切下。 金羽知道這招厲害……雙手揮棍一封,斜身探臂,直鞭姜青中盤。 姜青的本意,就是要讓金羽施展這一式……霍地招式一變,右手駢指如戟,劃向金羽脈門…… 金羽“啊”聲急呼……右臂已起了一陣麻木!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雙方壁上觀的兩撥人,都已覺察到眼前的一幕。 撲天鵬古心身形撲飛而出,劍走身前……一劍朝姜青兜頭砍下…… 梵谷樵翁耿策,“湛玉杖”攔腰掃到! 長離一梟衛西,反應敏銳,就在這短得不能再短的眨眼間,寬袖一揮,東海“玄浪神功”雙雙推出…… 左手劈向撲天鵬古心,右掌落向梵谷樵翁耿策……古心一個踉蹌,身形翻出三尺外,耿策馬步晃擺,落退兩步。 這些凌厲的攻勢,卻都慢了一剎那…… “魔聖”乙休子身形未動,推出右掌落向姜青之前的剎那,胸窩給一股威猛無比的“勁道”拍撞了一下! 這股“勁道”,像是撞上一具數千斤重的鐵錘,“ ”的一聲中,身形凌空震彈而起! 聽不到凌空“魔聖”乙休子的嘶吼悲號聲……軀身裂碎,四散飛跌,白的腦漿,紅的鮮血,像雨似的飛濺而下。 邪神厲勿邪出手“阿難神掌”,落向“魔聖”乙休子,這震駭欲絕的一瞬間,邪神依然冷漠的站在一邊,長袍隨風飄飛…… 看去像是一尊帶著寒峻意味,法力無邊的“魔神”雕像。 “魔聖”乙休子,挨著邪神厲勿邪一記“阿難神掌”,塊肉分屍,屍體散落院落的每一角! 剩下的撲天鵬古心,玉哪吒金羽,梵谷樵翁耿策三人,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生”,“死”。 若無法找到“生”只有捨命一拼! 梵谷樵翁耿策“呀”聲吼叫,揮起“湛玉杖”,朝長離一梟面門砸下。 撲天鵬古心搶步提劍,劍尖落向長離一梟左肋時,一響嬌叱聲起…… 接著又是一聲“當”的金鐵交鳴聲起……彩鶯于秋秋躍身如燕,一記硬招架上,擋退撲天鵬古心。 玉哪吒金羽右臂麻木,疾忙左手緊握棍把……他卻來個三十六策,走為上策……就要躥上院子高牆。 這次已不是三年前的“大渡口”之身……姜青不能讓他再脫身逸去。 姜青冷叱一聲,道: “金羽,休走……” 往前一個箭步,一式“推窗送月”,結結實實“ ”的一聲,打上金羽背心。 姜青含怒出手,已用上八成內家功力。 玉哪吒金羽脊骨折斷,喉間一甜,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已站立不穩。 姜青再招一掌劈去……金羽僕倒地上,四肢抽搐了一下,已魂返九泉。 姜青旋身看去…… 也就在這一剎那間,于秋秋出手當初“月眉山莊”前,急救銀枝寒梅金昭的一式劍招……“寒水沉羽劍”劍法中“回山環水”一招……一劍朝撲天鵬古心胸窩,洞穿而過。 長離一梟衛西,平時很少激起真火……但,此番卻把梵谷樵翁耿策,恨透了…… 施展東海“七旋合斬”絕學,下手不留情,接連展出“立波為柱”,“波來波去”,“海流環環”,“濤起如山”四招。 當今武林高手,能擋得下長離一梟“七旋合斬”中一招的,為數不多…… 梵谷樵翁耿策雖然身懷絕技,過去忝為“天地門”掌門,但與東海稱主的長離一梟衛西相比,這就相差了一段距離。 長離一梟“七旋合斬”四手絕招連綿而出……第四招“濤起如山”…… 梵谷樵翁耿策一聲悶嗥,身形彈飛而起,衝六七丈…… 一響“叭”的聲摔落地上,頭殼裂碎,腦漿迸流,已失去了一副人的“臉形”。 這時,“精武山莊”裡的那些莊丁,這輩子何曾見過這等駭神驚魄的場面,都已溜個精光。 邪神厲勿邪就像沒有發生過剛才那回事,落寞淡然的道: “衛賢姪、青兒、秋兒,吾等回去吧!” 姜青一點頭,道: “是的,爹,戰大哥等他們,還等著知道我們四人的情形呢。” 四人離開“精武山莊”。 全文完 |
第01章 長天恨 血同淚灑
風蕭蕭,雨飄飄的天氣,空中陰霾的暗雲,就像要壓到人的心裡。 在滿眼蒼翠,松柏成林的“楚角嶺”上,那座巨獸也似的灰黑色石砌撻大廈,便盤踞在秀麗平坦的嶺端,帶著那股無形的威懾意味俯瞰著嶺下那篷罩在煙雨濛濛中的林木壑谷。 這座佔地極廣,全以整條黑色原石砌造的大樓,便是“青龍社”的總堂口,名聲有如雷震江湖的“彈劍樓”。 現在,在“彈劍樓”樓下的“龍魂廳”裡,正沿著長方形約兩壁,排了相對約兩列酸枝鑲嵌雲母石的太師椅,共是左右十張,每張椅上都正襟危坐著一個人,在靠著大廳盡頭的中間,則單獨擺著一張鋪設黃斑虎皮的大圓椅,“青龍社”的魁首“梟霸”燕鐵衣,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提起他的名號來能叫人驚破了膽,嚇飛了魂的!在燕鐵衣的右側,是一支圓形的錦凳,他那一柄寬約人掌,長有三尺的金龍把手金鞘套的“太阿劍”,與另一柄窄只兩指,同為金柄金鞘的短刀“照日劍”便相並平置其上。 在燕鐵衣的背後牆壁上,高懸著一張巨大橫匾,黑色的木底上雕刻著四個正氣磅礡雄渾豪壯的白色大字“忠義千秋”! 側立在他身側左右的,是他的兩名近衛,右邊那個體格魁梧,身材萵大的寬額青臉人是“快槍”熊道元左邊那個體形胖大,獅鼻海口的人物是“煞刀”崔厚德;這兩個人都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的角色也是出了名的忠心不二的硬漢,道上的朋友在背後卻戲稱他們是“青熊獅爪”。 燕鐵衣的模樣卻是使人迷惑的,他不是那種英俊瀟灑的白面書生型,也不是一般江湖巨擘所該有的威猛兇狠的惡相,他並不陰沉,也不強悍,他是絕對與眾不同的,他看上去,只有二十二三歲的樣子,他有一張還帶著天真氣息,童稚未泯的臉龐,那是一張瘦瘦的臉,皮膚呈嫩嫩的乳白,他生著一雙圓圓的大眼,柔和的眉毛,挺直可愛的鼻,一張紅潤潤的嘴 這些外表的五官,便組合成一副似是尚未成熟的年青人的形像,有時,他習慣露出一抹單純忠厚的微笑,眼神中也常常透射出那種溫柔安詳的光芒,他一點也不兇惡,一點也不霸道,一點酷厲狠毒的形色也沒有;如果那個人不知道他的名號,單從他的外表去揣摸,這個人一定會漫不經心的說:“啊,只是個年方弱冠的半大孩子罷了!”或者,他也會暗裡以為 “這年輕人多麼的純潔真摯,將來必是個平順篤誠中規中矩的老實人……。”說不定,有些悲天憫人的好好先生,還會自動向燕鐵衣告誡一些事: “你這入世未深的孩子呀,可得小心這世道的艱險,人性的叵測呀!” “瞧你這小夥子相貌忠厚,一片坦直,多麼福厚吶,好好的幹啊,歷盡荊棘,便達康莊了……” 絕大多數不明白他底細的人都會有類似這種印像和想法的;其實,燕鐵衣只是生就了這麼一副令他煩惱,卻也令他慶幸的容貌而已,他實際的年歲,已經有三十二三歲了 至少比他外表的顯示要長十年,而且,他早已歷盡艱險,飽經磨難,他已嘗試過多少生死一發的滋味,體驗過千百次陰陽交界的驚危,他是從大風大浪中過來太多的生與死,如今卻仍在大風大浪之中,他是自刀山劍林闖過來的,將來卻仍須闖個不停;見過太多的生與死,歷過數不清的龍潭虎穴,以至他早將這些個江湖上的坎坷看淡了,圈子裡的不幸看薄了,他永遠是那麼鎮靜、穩沉、安詳,也永遠是那麼機智、狠辣、冷酷,他一直是現露著這樣純真童稚的微笑,也一直是這樣果決兇狠的虛理他所遭遇的問題;他早已在天下揭開了他”梟霸”的威名,亦早已在武林中扎定的根基 “青龍社”是兩道的少數幾個最具潛勢,最有力量,也最有威信的幫會之一。而燕鐵衣,便是這個由他所手創的組戲中的首腦!他是“青龍社”的至高領導人,也是擁有絕對權力與懾眼力的雄主,他是“青龍社”亦是所有江湖綠林道的巨霸! 眼前,是個令他厭倦的定期聚會 每隔半年便有一次,“青龍社”派駐外地的各個負責人回到總堂作例行的報告,這些負責人稱為“大首腦”,在“青龍社”中具有極高的地位,除了燕鐵衣以下的三位“領主”及一位“執法”外,”大首腦”便是身份最尊的了。 燕鐵衣不大喜歡這種聚會,但是,這卻是無可廢上的,因為他必須要在一段時期之後晤貝他手下的重要骨幹,一則做為情感的增進,再則也為了確實明暸天下各地的大局動態及“青龍社”本身的各項生意狀況與所遭遇到的問題 “青龍社”有龐大的生財系統,他們擁有正當的錢莊、店舖、酒油坊、牧場、及客棧,也擁有不正當的賭檔、花菜館、私鹽隊、暗鑣手、和暴力團! 此刻,正值“青龍社”派駐“杭州”的“大首腦”“抗山肩”陶昂站起來說話:“…… 『西湖』湖濱,我們奉準以九千兩紋銀子新蓋了一棟『水月樓』,近兩月來,生意情況不佳,大約時近秋之故,較之剛剛開張初期的前一段時間,盈餘相差太遠,甚至還有賠虧的現象,是否可稟請魁首授權輕讓出去,或另改他用?此外 ”揮揮手,燕鐵衣無精打彩的道:“這件事,你自已看著吧,辦完了才回報一聲就成。” 滿臉方正之色的陶昂不敢再多說,躬身行禮之後坐下。 “長安”“大首腦”“圈旋掌”金軒緒挺著個大肚皮站起,他那張面團團的“和氣生財”式面孔上先展露出一抹“天官賜福”味道的笑意,然後,他清了清嗓子:“兩月前吧,魁首,我們在長安的賭檔因為和『烏衣幫』的賭檔爭生意,搞得頗不愉快,他們更揚言叫我們小心,總有一天要我們好看,我呢?採取『以不變應萬變』的法子冷眼相待,看他們有啥花鎗可掉,不過呢,魁首,在長安一地來說,『烏衣幫』是地頭蛇,勢力頗大,比我們在那裡的辦法要來得多,如果真個幹起來呢,恐怕我們還不一定包有勝算,所似呢 ”嘆了口氣,燕鐵衣遺:“好了,等他們動手再說吧,現在用不著自煩心,『烏衣幫』不會不知道你們後頭有整個『青龍社』撐著,他若動了你們,吃得住嗎?” 金軒緒笑呵呵的道:“所以羅,我呢,只是冷眼相待而已,並不太緊張,但是也不是一點也不緊張,我呢?是外弛內張,以不變應萬變,所以 ”燕鐵衣打斷了他的話:“就這決定吧,金大首腦,你請坐,下面那一個說話?要快一點,簡潔扼要,別拖泥帶水的,這個會已搞了一上午啦!……” 這時,“快槍”熊道元已自角隅處的小幾上端過來一碗參湯,恭恭教教的雙手捧在燕鐵衣面前。 接過參湯喝了一口,燕鋼衣笑道:“大家餓不餓?快點把該講的講完,後堂已將酒席全排好了!” “咸陽”的“大首腦”“百步生死”刁慎急忙站起,笑道:“稟魁首,我很快便可說完,只幾句話……” 點點頭,燕鐵衣交回空碗,道:“這樣最好 ”他的話尚未說完,大廳的巨型檜木嵌含鐵錐尖的門環已突然震響 “咚”“咚”“咚”三下! 笑笑,燕鐵衣道:“三下,嗯,急事稟報。” 下面十名“大首腦”的目光全部投向門口,燕鐵衣淡淡地遺:“去開門吧,看看是什麼事?” 於是,“煞刀”崔厚德迅速過去,別看他生得胖大,行動起來卻快若飄風,到了門側,他拉下橫閂,“吱”的一聲啟開那兩扇門扉的一邊,眼睛觸及門外站立之人,他已連忙肅身整容:“應領主,怎麼領主親來了?” “唔”了一聲,門外那個身形頎長,面如冠玉般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沉穩的道:“請傳報魁首,『龍珠旗』領主應青戈有急事求見!” 答應一聲,崔厚德剛轉過身去,大廳盡頭處的燕鐵衣已高聲道:“進來吧,青戈,是什麼事?” 應青戈大步入內,同左右兩排,全著一式紫巾紫抱的“大首腦”微微頷首,然後,他急速越前,低低的道:“魁首,你的會恐怕開不成了!……” 目光閒閒的投注在自己身上這襲淡青鋪著碎竹圈的便袍下襬上,燕鐵衣安詳的道:“說吧!” 略一遲疑,應青戈悄悄的道:“魁首,還記得你的那位好友『單攀雕』裴詠麼?” 燕鐵衣頷首道:“當然,有什麼不對?” 苦笑了一下,應青戈道:“還是請魁首現在親自去探視一下比較好,如今他人就在大廳的靜閣裡,由莊領主陪著。” 站了起來,燕鐵衣道:“這裡的事,就由你主持下去,我先去看看。” 他這一起身,廳中的十名“大首腦”也全部肅立,揮揮手,燕鐵衣帶著熊道元與崔厚德匆匆由側門離開。 出了側門,便是一道走廊,燕鐵衣直向廊邊的第一個門戶行去,他們的步履聲驚動了門裡的人,尚未來近,那扉冰花格子門已輕輕啟開,一個又瘦又矮,臉如風乾椅子皮般的仁兄匆匆過了出來 他即是“青龍社”“龍門旗”的領主”九牛戟”莊空離! 莊空離那張起皺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但是,燕鐵衣卻可以察覺出他這位得力手下眼神中的驚震憤怒之色 他向莊空離點了點頭,昂然入室,於是,室中的景像令他那張童稚的面容倏忽改變,顯露出一種使人不敢相信會出自同一張臉龐的形色來 那種神色是猙獰的、永烈的、冷酷又悍野的,原來的柔和純真韻味已一掃而空!一樣是這張臉,這個人,但此時看去,卻完全不是原來的形態了! 室中,在靠窗的那張矮榻上,坐著一個簡直不像人的人,他雙手俱失,只剩下光禿禿的兩節臂肘,斷腋處已經結成了紫點斑斑的疤痕,他全身瘦得的確是皮包了骨,以致那套污穢破爛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只像是套在竹竿上一樣,他的頭髮雜亂如草。只有一只眼尚能視物,瞎了的那一只便成為一個血膿混濁又汨汨流淌黃水的爛凹坑了,他的臉上生滿了潰瘡,粘糊糊,紅黏黏的左一塊,右一塊,連鼻子都爛掉了一半,但是,景令人驚恐的不是這些,是他的嘴巴 不,他已沒有嘴巴了,原來該生著嘴巴的地方,如今只是一條隱隱約約的,微突出的粉紅痕印,略在他的左腮上,卻開著一個皮肉縮卷的小洞!他全身散發著惡臭,那是一種幾乎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老天,這那還像個人?簡直就是個“人彘”了! 燕鐵衣幾乎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辨認了好一會,才確定了果然便是他的生平摯友“攀雲雕”裴詠 是的,是裴詠,那個素來磊落灑脫,風趣直率的裴詠,那個容顏英挺,風姿飄逸的裴詠,也是那個曾經在毒蛇的威脅下救過燕鐵衣生命的裴詠! 倒吸了一口涼氣,燕鐵衣竟有些顫抖的問:“裴詠,是你嗎?” 用那只剩下一只的混濁眼睛凝視著燕鐵衣,這僅存的一只眼肉也布了黃翳血斑,但是,這只眼裡此刻卻盈滿了淚水,流露出無可名狀的痛苦與祈求;裴詠周身不住的抽搐著,每一抽搐,便使他那張可怖的面孔歪曲一下! 湊到近前,莊空離沉重的道:“是我們的巡邏弟兄在嶺下的一叢枯草堆裡發現裴兄的,他們先給他周身清洗了一遍才送土來,但是,仍然去不掉他身上多少氣味,真不知道是那一個天殺的把他作賤成這樣!” 燕鐵衣嘆了口氣,又向裴詠道:“你聽見我說話?明白我的意思?” 裴詠沉滯的點點頭。 咬咬牙,燕鐵衣道::“是誰把你糟蹋成這樣的?” 那張可怕的面孔更扭曲得厲害了,裴詠似是竭力想表達些什麼,他顫巍巍的比劃著那雙禿肘,臉色呈顯出一種褚紫漲紅的顏色,他的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及“啊”“啊” 的怪響,身體更抽搐得厲害,但是,他卻無法明確的告訴燕鐵衣一點什麼! 莊空離低低的道:“魁首,裴兄的嘴似是被什麼東西縫合的!” 心如刀絞,形色悲憤已極,燕鐵衣握拳透指的吼道:“告訴我,裴詠,是那一個王八蛋將你弄成了這樣?” 裴詠更是用力比劃著,他的淚水奪眶而出,喉嚨裡“啊”“嗷”個不停,身子也劇烈的搖晃起來,甚至連左腮上開的那個小洞也有白黏黏的膩液流出! 燕鐵衣切著齒叱道:“熊道元,去把李大夫請來,要快!” 熊道元匆匆轉身,飛奔而去,裴詠卻頻頻搖頭,淚水涔涔! 燕鐵衣緩緩的道:“你是說,不用去請大夫了?” 又點點頭,裴詠用禿肘指指自己,又在身上點了點,然後再慢慢搖頭 表示他已無可回生了! 輕輕握著他的斷肘,燕鐵衣強行壓制住心頭的悲楚辛酸與勃升的火焰,蹲了下來,傷感的道:“裴詠,不要自暴自棄,你只是受了點折磨而已,不會對生命有影響的,你會恢復健康的,相信我!……” 又搖搖頭,裴詠似乎十分焦急,也像疲乏得就要頹倒一樣。他那只獨眼連連翻動,瘡口中血膿並出“啊”“啊”“嗷”“嗷”之聲混成一片,宛如 如一個黏痰堵住了喉管,隨時都可斷氣的久病之人一樣! 燕鐵衣焦急的道:“鎮靜點,裴詠,我知道你要告訴我些什麼,但你不要急,讓我們慢慢的想法子,總會叫你表達出你心裡想表達出的意思來!……” 但是,裴詠似乎來不及等了,他全身一陣緊似一陣的顫抖加上抽搐,爛眼及瘡口中的膿血黃水淌流不停,腮邊的小孔裡也湧出了更多涎液來! 輕輕拍著他的禿肘,燕鐵衣沉重的道:“別急別急,裴詠,你安靜一下,支持片刻,我們慢慢來 讓我一句一句問,你逐步逐步的反應,我們即將接近問題的中心 ”裴詠盯視著燕鐵衣,他仍然顫抖著,抽搐著,但他也在竭力支擋,他的形狀之枯憔萎頹,不由不令人想到“油乾仃滅”之前的情形……這一刻,他是在用僅存的生命之火,煎熬著他的精神意志…… 燕鐵衣亦凝注著他,悲戚的道:“裴詠,我們才一年不見,是麼?” 點點頭,裴詠喉中伊唔了幾聲。 燕鐵衣輕輕的道:“上次你來這裡,一切都還好好的,只這一段日子,卻已遭遇如此大變 而一個不是與你結有深仇大恨的人,勢必不會如此糟蹋你,那人一定是和你有著不共戴天的怨恨了?” 裴詠搖搖頭,但又急著點點頭。 唏噓一聲,燕鐵衣問:“那人,我也認得麼?” 裴詠這一次卻肯定的搖搖頭。 燕鐵衣道:“他知道我,知道我們的關係麼?” 裴詠點點頭,再搖搖頭。 略一沉思,燕鐵衣道:“你是說,他知道我了,但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裴詠點點頭。 清楚緩慢的,燕鐵衣又道:“你們之間的仇恨,我曾否聽你提及過?” 裴詠悲傷的搖頭。 燕鐵衣道:“為什麼你一直沒向我提過呢?你的每一件事我都差不少知道呀!……難道說,這是近一年中才發生的麼?尚是早有遠因,才件近果?” 裴詠沉沉點了點頭。 燕鐵衣雙手互扭,沉沉的道:“為了什麼?財?色?親仇?” 第一次裴詠又是搖頭,待到燕鐵衣說出那個“色”字時,他才艱澀的點點頭。 籲了口氣,燕鐵衣道:“為了女色?是那一個?我認不認識?” 裴詠“啊”“啊”兩聲,卻連連擺幾下頭。 這時,一側的莊空離低聲的道:“魁首,這麼個問法,要問到幾時才搞得清楚來龍去脈!我們總得怎生想個比較直接了當且又容易領悟的法子才是!” 說著,他又湊近燕鐵衣耳邊道:“我說幾句話魁首不要生氣 據我看,蜚兄折磨受得太狠,他之所以能支撐著來到這裡,無非全是一股強烈的精神力量支持,希望能見到魁首藉以申訴冤怨,並盼魁首能替他雪恥復仇,如今他既已到此,這點意志力便將很快消失,我看,若不再問由個所以然來,只怕他就要崩潰不支了!……” 點點頭,燕鐵衣苦惱的道:“這些我全明白,而且我心中的急憤焦恨更不用言喻,但是,我們用什麼法子才能很快搞清事情的內容呢?” 莊空離沉吟著道:“真傷腦筋,他既不能說,更不能寫,這就叫人費斟酌了……” 突然燕鐵衣道:“有了,我倒想起一個法子。” 莊空離忙問:“什麼法子?” 燕鐵衣頭也不回的叫:“崔厚德,馬上去找一只大號墨盤來,要帶著濃墨汁的!” 崔厚德立即轉身而去,頃刻間,他已手捧一只四方形的雕龍“清石墨盤”進來,而且,墨盤上墨汁淋漓! 親自接過,燕鐵衣放置在裴詠腳下,他仰起頭,鎮定的道:“裴詠,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但你的腳尚可以動彈,你用腳尖蘸著墨水盤裡的墨汁,就在地下簡單畫出我要問的問題吧!” 混濁的獨目中也突然顯出光亮來了 似是贊許燕鐵衣的智慧超人,裴詠開始顫生生的伸出他那只穿著破爛青布鞋的右腳尖,以腳尖蘸滿了墨汁,晃晃瀝瀝的與自磨石的光滑地面接觸,但是,由於他身體受創太深,早已心餘力絀,所以腳尖觸及地面之際,因為抖索抽搐得太厲害,除了一下子染沾了幾團墨漬之外,任什麼也沒寫出來! 燕鐵衣叱道:“扶著他!”立即搶前一步,崔厚德小心翼翼扶穩了裴詠雙肩,這一來,他才算勉強定住了一點! 急促的,燕鐵衣間:“先告訴我,裴詠,是誰害你如此?” 那只又破又爛的右腳鞋尖,在地下顫抖抖的移動著,東一滑,西一拉,終於形成了兩個亂七八糟,沾污狼藉得幾不可認的字體:“胡絢!” 莊空離惡狼狠的叫道:“是粉面狼君!” 燕鐵衣冷寞的看著地下這個歪斜離譜的字體,微微點頭,他又輕徐的間:”既為了女色,那個女人是誰?” 抽搐著,裴詠又開始以腳尖沽墨畫地 原來的“胡絢”兩字,已被莊空離用衣衫下襬伏地拭淨了。 歪歪斜斜的,裴詠又劃下四個字:“我妻沉娟。” 微感愕然,燕鐵衣忙道:“你娶妻了?怎的我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裴詠又抽搐得更劇烈烈了,他竭力把持,喘息粗濁,好不容易又用腳劃下了三個字: “十月前。” 燕鐵衣急問:“為什麼姓胡的要對你下這樣的毒手?他強霸你的妻子?還是你的妻子引誘他來陷害你?” 但是,裴詠這時卻再也無力坐穩了,他獨眼翻動,混身急抖,雙腿不住的痙攣,喉嚨中的“啊”“啊”聲也變成了低弱的“呼”“呼”直響,左腮子洞裡更是分泌出大量濃白的黏液來,整張不成人形的臉孔已全部縮曲歪扭! 莊空離驚道:“不妙了!” 燕鐵衣嗔目大吼:“熊道元 ”牢牢扶著裴詠的崔厚德已是額上見了汗,他吶吶的道:“約莫快來了,魁首,約莫快來了!…… 裴詠雖是油乾燈盡,氣息奄奄,卻仍在用力搖頭,喉嚨中咕嚕不停,燕鐵衣瞪眼咬牙,話聲出自唇縫:“你再挺一下,裴詠,只要一下,大夫馬上就要來了”就在這時,門外廊上一陣雜亂惶急的步履聲已一路響了過來,很快的,熊道元喘息著扯進了踉踉蹌蹌,上空氣不接下空氣的那位禿頂大胖子李大夫,李大夫手提竹編藥箱,已累得一張胖臉漲成了豬肝色! 這位大夫甫一入室,首先慌著向燕鐵衣致意,一面喘著粗氣:“魁首啊…… 啥事哪?我們熊老弟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拉著我拚命跑,連腳底都沾不了地啦,天爺,我這個身體……” 燕鎮衣剛烈地道:“李大夫,少囉嗦了,馬上替我這位朋友施救!” 連連點頭,李大夫轉身望向裴詠,而這一看,驚得他幾幾乎便一口氣憋傻了,瞪大了一雙小圓眼,他恐怖的叫:“我的老天……” 燕鐵衣大聲道:“快一點!” 機伶伶的一哆嗦,李大夫連聲答應,趕緊走上前去,囑附崔厚德將裴詠平放榻上,一面手忙腳亂的急急為裴詠檢視察查的,這時,裴詠的情況已是更糟! 站在室中的那張雕花圓桌邊,燕鐵衣不禁百感交集,心中悲痛不已,他親眼看著他的這位好友落得如此慘況,也目睹他的這位好友逐步走向死亡之途。但是,他卻無法可施,無力能展,甚至尚不清楚其中的因果所系…… 莊空離也來到一邊,沉鬱的道:“魁首,我看裴兄是兇多吉少了……” 燕鐵衣冷淒淒的道:“換句話說,謀害他的那人也就兇多吉少了!” 眼角的肌肉跳動一下,莊空離道:“我也很難過,魁首,我知道在五年之前,於『北固山』上,裴兄會在一條『白娘娘蛇』的毒液危害下救過魁首一命…… 沉重的點頭,燕鐵衣空洞的道:“不錯 那一次若非是他,我如今早已骨化灰飛了……我和他不僅是情感上的契合,更混雜著不可或忘的恩義……” 莊生離嘆息一聲,道:“天不假年,可惜……” 搖搖頭,燕鐵衣道:“不要怨天空離,該怨的是胡絢那雜種!” 在榻邊診治中的李大夫,緩緩回過身來,他那一雙小圓眼中充滿了無奈及絕望的神色,沙啞啞的,他開口道:“魁首,這位兄台有話要向你說!……” 不可抑止的震了震,燕鐵衣脫口道:“你是說不行了?” 難堪的笑了一下,李大夫多肉的鼻頭抽了抽,他吶吶的道:“請恕我,魁首,他, 他來得太晚了 ”聲震屋瓦的大吼一聲,燕鐵衣叱道:“什麼意思?” 急忙趨前,李大夫苦著臉道:“魁首……這位朋友被折磨得太久,全身上下創痕累累,又因為在某處極為污穢的地方耽得太久,身上染滿了毒瘡,那是些壞血腐肌的毒瘡,而且,他體格太弱……這是曾經大量的流血與過度的確饉所造成……他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蹟了,一定有股什麼無形的力量支撐著他,否則,以他周身潰爛至此,血竭氣虛,又受過這等的肉體上的暴虐來說,他早已完了……” 沉默了一下,燕鐵衣蒼涼的道:“真……不行了?” 李大夫囁嚅的道:“如還有一絲希望,我也含盡最大力量的,魁首……” 燕鐵衣低沉的問:“他的嘴?” 用衣袖拭拭額門上的汗水,李大夫道:“那是被一種極細的羊筋肉線縫合的,魁首,作工很精,但殘酷無比,當初在縫合的時候,一定是先將他的唇片割削,在血肉未乾之際椅上下唇黏接在一起縫實,所以才會生合黏接……照這唇痕結疤的情形看來,恐怕也有四五個月左右的時間了……”頓了頓,他又道:“至於他左腮所開的內洞,也是人為的,這……太狠了,大約他那什麼仇家還不甘讓他活活餓死,便開工這麼個孔還能叫他自腮孔上灌塞飲食,雖然這會極為不便的,但卻不失為一個在這種狀況下,再叫他活下去的好法,只是,欸!太折磨人了……” 燕鐵衣冷硬的道:“是的,太折磨人了,而且這個人卻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大夫肥厚的下頜顫了顫,他尚未及回答什麼,在榻邊照顧著裴詠的熊道元己焦急的回頭叫了起來:“不好了,魁首,裴爺怕要……” 一個箭步來到榻前,燕鐵衣的目光觸及裴詠那張已形同死灰的醜怪面孔,不覺一顆心驟然下沉,三十餘年的生命過程中,他已見過了太多的死亡,人多的滅寂,這一剎那,他知道,又要再見一次了! 那雙混濁血黃的獨眼這時卻暴睜著,裴詠死死的盯視著燕鐵衣,突出的喉嚨不停上下移動,近禿的雙肘也在想努力舉起…… 握住那雙斷肘,手指輕輕摩挲斷處瘰結的疤痕筋絡,燕鐵衣俯身下去,嘴唇湊在裴詠的耳邊:“老友……你安心的去,我以找的生命保證……我會為你報仇,我一定索回那人所欠你的債,我一定將你所遭受過的委屈痛苦再還給他,老友,相信我,我一定會這樣做,而且我也一定做得到……” 混濁血黃的獨眼閉了閉,裴詠似是表露出他的安慰與信任,但是一閉之後,他又睜開,仍然帶有那種祈求渴切的神色凝注燕鐵衣,喉嚨中響得更急了! 嗓音是沙啞的,瘩啞的,燕鐵衣接觸老友的目光,似是痛到了心底,他強忍住鼻端的酸楚,澀澀一笑:“當然,我也會弄清楚你妻子的事,她如果是被霸佔,那麼,她必獲自由,我更將在她有生之日盡心去照顧她,她如有虧婦道,對你不起,老友,你也不用再懷遺恨,我也同樣要使她付出代價!” 突然,裴詠似乎使出了他最後的力量,猛然坐起,緊緊抱住了燕鐵衣,一邊搖頭,一面血淚並流 他在表達他的感激,他的悲楚,他鏤心刺骨的哀痛,以及另一些什麼……。 燕鐵衣也緊緊擁住了裴詠,他沒有絲毫避諱那種來自老友身上的惡臭氣息,緊緊的摟抱著裴詠,卻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裴詠……為什麼你不早來?為什麼你又這麼早去?”…”用自已的臉貼著裴詠的臉,燕鐵衣在默默的號啕,在心底咽泣,他感覺得出那種永恆的死亡氣息在凝結,那種可怖的魂魄幽鳴在傳響,於是,漸漸的,裴詠的頭頸軟軟垂斜,再也沒有一點動靜了! 旁邊,熊道元輕輕扶著裴詠剛剛斷氣的身體躺下,崔厚德則攙起半跪於地的燕鐵衣,他低啞的道: “裴爺……已經去了……” 莊空離也哀傷的道:“魁首,你還是到外邊歇著吧,我叫他們料理裴兄後事……” 沒有回答,燕鐵衣默默凝視著榻上那具已失去了生命意識的確體 那是他的好友,他的救命恩人,但是,卻死在他的懷中,如此悲慘含冤的死在他的面前空具一身絕學,掌握如此霸業的群梟之雄,又能在此刻對他有什麼幫助呢? 時光雖是倏忽的,但總也在它的流逝中形成了一些什麼 那便是人類相互之間的情誼與仇恨,而今,燕鐵衣的悲傷不僅是仇恨的續接,更是友誼的滅絕,就算對死者的懷念長長遠而雋永的吧,但那也較之實質的盛觸要空虛渺茫得多了這就是裴詠,他已不再悲哀,不再歡笑,不再痛苦與不再怨恨,他已沒有了任何七情六欲的感受,可是,這樣的僵木幻滅卻是他不甘心的,不情願的 人生即是似現在的顯示麼?匆匆來去,只留下滿腔悔恨! 低沉的,莊空離叫:“魁首 ”。海然望了他一眼,燕鐵衣苦澀的笑笑:“你曾有過這麼一個朋友麼?相交五年,連心系意,他還在你生命垂危之際拯救了你,然後,突然有一天,他毫無意兆的來了,來了以後,卻像這個樣子死在你的面前,你的懷裡?” 唇角抽搐了一下,莊空離吶吶的道:“不要太傷心,魁首 ”“這是場惡夢,令人斷腸的,可咀咒的惡夢 但是,等夢醒了,這一輩子,也就差不多了 ”莊空離沙啞的道:“我們會為他雪恨的,魁首 ”嘆息一聲,搖搖頭,燕鐵衣道:“厚葬他,空離,要厚葬……裴詠生前沒得著我的照顧,在他死後,也只有這樣來表示我的一點心意了 ”莊生離嚴肅的道:“放心,魁首,我會使你滿意!” 於是,沒有再說什麼,燕鐵衣行向門外,只是,腳步邁動之間,卻是那樣的踉蹌不穩了。 |
第02章 追騎動 荒林怪叟
火赤的駿馬,紅皮綴著銀錐的鞍鐙,紫色的緊身衣外罩紫色的袍,燕鐵衣的長劍“太阿”斜背右肩,短劍“照日”直掛左胸,就這樣,他只帶著熊道元、崔厚德兩人離開了“楚角嶺”,直赴“錢塘鎮” 裴詠的居處所在,也是可能找出這場悲劇延展下去的地方。 一路上,燕鐵衣沉默地不發一言,他的目光是冷寞的,表情是生硬的,眉宇之間,宛似凝視那一抹接合了抑鬱的仇恨 這與他以前每一次遠行之際的談笑風生習慣大相迥異。 當然,熊道元與崔厚德更不敢說什麼,他們知道他們當家的個性,也了解他的心緒,他們深深曉得。當他們的魁首不願開口說話的時候,那一個先開了口就隔倒寮不遠了。 兩個人都沒忘記,在裴詠死去時燕鐵衣的悲慟,以及當燕鐵衣在純堂口裡查詢不出那胡絢的蹤跡時的震怒,他們很清楚燕鐵衣現在的想法,同時也希望那胡絢最好早點自決了事,因為,當燕鐵衣找著他的時候,那時候,他可能就會太賤了。 輕輕摩娑著馬頭的赤紅須毛,燕鐵衣一隻眼睛漠然注視著兩側向後倒退的景色,淡淡的開了口,說道:“你們說,“青龍社”已算是道上一個夠份量的組合麼?” 熊道元與崔厚德互覷一眼,然後,熊道元小心的道:“這是無庸置疑的,魁首。” 燕鐵衣冷冷的道:“那麼連一個下三濫的胡絢下落也不知道?” 舐舐唇,熊道元直楞楞的道:“魁首,是這樣的,那胡絢在以前素來與我們沒有瓜葛,亦無牽連,可以說在裴爺出事之前,咱們根本就不注意這個人 也沒有注意他的必要;因此,突然要找這個人的時候,也就不容易馬上知道他的下落了,我們的力量很大,人手分布極廣是不錯,但我們也無法立即探悉江湖上每一個人的行蹤,所以……” 燕鐵衣哼了哼,道:“雖然你說得有理,但我聽著極不舒服,熊道元,你令我不舒服了!” 熊道元嘆了口氣,惶恐的道:“回稟魁首,我只是照事實說話,絕沒有半點敢唐突魁首之處。” 嘆了口氣,燕鐵衣道:“其實,我心裡也自有數,只是 欸,這幾日來不知怎的,明明看著是的事也變成不是了……” 熊道元謹慎的道:“魁首,我們到了“錢塘鎮”去找誰呢?” 燕鐵衣道:“第一、我們可以詳詢裴詠的左鄰右舍,問一問事情發生時的經過,假如他們知道的話。第二、我們找“錢塘鎮”當地的武林人物,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打聽打聽姓胡的下落,這只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為我們至今不知胡絢的蹤跡,而又一時找他不著,也只好先用這個法子試一試了;否則,等我們的諭令發交下去,再等他們得到消息回報,這一來一往,就要太費時日,我不耐煩等候這麼久,在沒有替裴詠報這血海深仇之前,每一天對我俱與每一年無異!” 隨後左行的崔厚德插口道:“魁首,這件事其實用不著魁首出馬辦的,只要魁首一句話交待下去,“青龍社”各方所屬立即便會全部出動,追騎四出,還怕那胡絢飛上了天?” 燕鐵衣靜靜的道:“心意,崔厚德,這是個心意。” 熊道元謹慎的道:“姓胡的那小子,魁首,莫非還有什麼特別大不了?” 燕鐵衣搖搖頭道:“我只是聽過他的名號,有關這王八蛋的詳細情形我並不清楚,事實上我也不需要清楚,因為這並不重要,就算他是皇帝老兒的小舅子,這一樣我也要活剮了他!” 崔厚德笑道:“梟霸親徵?所向披靡,這是毫無問題的!” 燕鐵衣嘆了口氣,道:“希望是這樣的了……” 彷彿有些彈不掉,揮不去的陰影覆蓋在燕鐵衣的心上,他有點提不起興致來說話,在籲過那一口氣之後,他又沉默了下來。 就這樣,在僵冷的靜寂中,他們一路朝下趕去,仰望灰翳的天空,遙眺遠近的景色,跟著不徐不緩的蹄點,地面便一大段、一大段的拋到後面去了。 當夜色初降,燕鐵衣卻毫不遲疑的越過了眼前一個可供歇足的小鎮,他要儘可能的多趕一程。 當夜色深沉,他們已錯過宿頭。 在黑黝黝的夜暗中,燕鐵衣放緩了馬速,旋頭四處眺望,但他沒發現什麼,除了高山,就是林野,找不著能以打尖過夜的地方了。 摘下馬首旁懸掛的羊皮水囊,拔開塞子,灌了幾口水,燕鐵衣一邊將水囊再掛回去邊問道:“累不累,你們兩個?” 崔厚德揉著屁股,咧嘴苦笑:“如說不累,魁首,我們就是在騙你啦……” 熊道元也道:“老賈說,連雙腿胯骨也麻木了,魁首……” 燕鐵衣笑道:“那麼,我們便找個合適所在歇一宵吧!” 崔厚德四處看了看,搖頭道:“這裡正處窮荒僻野,除了山就是林,只怕離開這條路就連塊平地也找不到了,魁首,到那裡去過夜呢?” 移動了一下坐姿,燕鐵衣道:“實在找不著的話,那就在林子里宿一宵也好!” 舐舐厚唇,崔厚德道:“夜深露重哪,魁首……” 橫了自己這個忠心手下一眼,燕鐵衣叱道:“道上混的人還怕這麼點折磨#夯出息的東西!” 熊道元道:“我可沒說,魁首……” 哼了哼,燕鐵衣正想講什麼,目光瞥處,哈,卻發現在右側方一片林子里,竟隱約出現了一點燈火,他立即朝那個方向一指,道:“你們看,睡覺的地方來了!” 熊道元與崔厚德急忙望去,也都發覺了那點閃閃滅減的燈光,崔厚德大喜過望,度幸的道:“可不是,哈,不求別的,只要有一張乾草鋪成的床,讓我能夠四平八穩的睡上一覺也就行啦。” 熊道元卻吶吶的道:“怪了,怎的我們方才便沒有看見這點燈火?” 燕鐵衣“呸”了一聲,道:“這條路是彎曲的,剛才我們正走在曲角上,那裡看得見? 呆東西!” 連連點頭,熊道元道:“一直在說著話,我倒忘了這一點,我,我還疑惑是“鬼火” 呢!” 崔厚德喃喃的道:“天爺,這是個老瘋子……” 燕鐵衣歪著頭,笑嘻嘻的道:“別這麼跋扈,行麼?” 大吼一聲,“人狒狒”黃節操獰厲的道:“任你再說什麼也是白饒,乳臭小子!” 熊道元高聲道:“姓黃的,來來,我們哥倆先親熱親熱再說!” 低促的,崔厚德道:“魁首,讓老熊放倒這頭老狗!” 燕鐵衣平靜的道:“算了,我們有我們的事要辦,不找這些麻煩……” 說著,他轉向正在躍躍欲試的熊道元:“退回來,道元,我們走吧進”熊道元瞪著黃節操,狠狠的道:“便宜你!” 橫身一攔,這位“人狒狒”怪叫道:“走!往那裡走?既然來了,不留下點什麼就想走於沒有那麼便宜,你們用不著便宜老夫,老夫更不會便宜你們!” 燕鐵衣笑笑道:“那麼,老先生,你來阻止我看!” 轉過身,燕鐵衣就往回走,但是,他剛一轉身,二條黑影只那麼微微一晃,嗯,竟已到了面前 好俊的“大挪移法”,輕身術的上乘修為! 瞧著黃節操,燕鐵衣道:“你好快,老先生……” 黃節操兇惡的道:“小子,比起你來,大約是快上那麼一點!” 燕鐵衣正在考慮著怎麼處置這個他不想動手,又難以不動手的局面時,林子外,已有一陣衣袂帶風之聲迅速接近了。 |
第03章 人狒狒 心果如獸
他聽到了,黃節操也聽到了,黃節操雙目怒張,咬牙道:“好呀!你們居然還有幫手,沒關係,小子,你們還有多少人不妨全叫出來。看看老夫能不能擺平你們一地!” 黃節操才說完了話,黑暗中人影閃晃,一個全身黑衣的青年人,已慌慌忙忙的奔到近前。 那年青人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很消瘦,臉色蒼白,雙目失神,只二十來歲卻有著中年人的憔悴與老年人的落寞形態,他顯得有些惶然,有些狼狽,有些掩藏不住的渴切及忐忑;發現了燕鐵衣他們,這年青人倏地站住了,他朝他們疑惑的打量了一會,才慢慢的,帶著幾分古典意味的走了近來。 “呔!”黃節操向著那年青人大喝一聲,喝得人家猛的一愣,他那張大毛臉便似蓬漲了一樣碩得更加獰惡:“小畜生,你們還有多少同夥?不妨全叫出來,省得我老人家費事!” 年青人吃了一驚,迷茫的道:“同夥?什麼同夥?” 黃節操大怒道:“你還演什麼戲!你是怕你這三名同夥不是老夫對手,這才現身相援的,是嗎?沒關係,老夫索性放大方點,你們有多少人,不妨一齊出來,老夫等著就是!” 咽了口唾沫,年青人遲疑了的看看燕鐵衣等三個人,吶吶的道:“老丈,你大約搞錯了,我不認識他們,而且,我也沒有什麼“同夥”,我是獨自一人來的……” 燕鐵衣閒閒地道:“他說的對,我們不認識他,他不是和我們在一起的。” 重重一哼,黃節操道:“方才你說“找來”,你“找來”這裡做什麼?” 年青人強顏一笑,澀澀的道:“我是來拜謁一位人稱“人狒狒”的黃節操老前輩!……”目光四顧,他吶吶的道:“不知老前輩在那裡,尚望老丈指點……” 燕鐵衣笑著一指黃節操,道:“喏,他老先生就是了。” 烘容立整,年青人一拂衣袖,趨前便拜:“後學末進陳品端謁見黃老前輩,尚請黃老前輩……” 一下讓開,黃節操厭煩的連連揮手叱道:“什麼玩意?少給老夫來這一套,你有話就說,有庇快放,不要擺副架勢出來拍我老夫馬屁!” 呆了呆,陳品端難堪的站了起來,他那張蒼白的臉孔也不禁泛了朱紅,搓著手,他囁嚅的道:“是,前輩,在下有件大難事,特來拜求前輩,因為,只有前輩才能援救在下渡此難關……” 黃節操冷冷的道:“你是來要老夫的“紫金丹”?” 連連點頭,年青人踏上一步,懇切又憂戚的道:“是的,請前輩宜賜在下一粒前輩珍藏奇藥“紫金丹”,以便在下帶回給病中老母服用……家慈染恙數月,請遍四鄉名醫,搜盡各色藥材,卻俱皆罔效,家慈沉著非但毫無起色,更見日趨沉重! 前輩,在下家道本不富厚,為了給家慈治病,幾月來早已典空賣盡,負債纍纍…… 但這些完全不值一談,重要的是家慈的病況,前輩,為人子者豈能眼見老母受苦而僅束手徘徊,定是上天默佑,正在在下四處奔走,求醫告貸之際,恰有一位雲遊高僧於半途中巧逢在下,承他好心垂詢在下何事如此憂惶不寧?經在下將上情詳告後,這位大師父便自告奮勇,偕同在下返舍探視家慈之疾,大師父再三診段問脈,確定家母所患,乃是一種罕見肝疾,且已達到瀕危之境了……這位大師父率直相示,他亦無法可施,但是,這位大師說,只有一椿法子可救家慈性命,他說,他說……” 黃節操寒著臉道:“說什麼?” 陳品端吸了口氣,抑止住心頭的悲痛,苦澀的道:“他說,除非求得前輩所提煉的“紫金丹”為家慈服下,否則便無他法可施,並且又指引了前輩清居之處,是而在下才連夜趕來相求……” 大吼一聲,黃節操叫道:“那個禿驢是不是一張臉紅通通的,大鼻子,還蓄了把白髯?” 陳品端驚喜的道:“正是,前輩,正是,莫非前輩與那位大師有舊?” “呸”的吐了口唾沫,黃節操咆哮:“有個屁的“舊”!好個明空和尚,你給我找的好麻煩,也不過前天才在林子外和你打了個照面,連你向我合十我全沒理會,你這狗肉和尚,居然仍不知趣,竟給我在外頭宣揚起來,可恨哪,可恨!” 陳品端惶恐的道:“前輩且請息怒,明空大師也是出自善意,一片佛心,這才是指點在下前來向前輩求賜仙丹,卻非他意……” 黃節操一揮手,叫道:“去去,老夫這裡又不是娠濟院,救難所,那有什麼金丹銀丹亂施捨人,走,快走!……” 陳品端急道:“務請前輩看在家慈性命垂危,飽受病苦折磨的份上惠賜寶丹一粒,晚輩永感恩德,銘感五內……” 黃節操突然狼號也似的怪笑起來,指著陳品端鼻尖道:“你這小兔崽子當我是什麼人? 你老娘生命垂危幹我鳥事!你老娘飽受病苦又幹我鳥事?是我令她生命垂危的麼?是我使她染疾患病的麼?我和你有什麼牽連瓜葛?憑什麼要贈你“紫金丹”一粒?你以為這“紫金丹”是容易得來的麼?你以為是隨便花個三兩吊制錢便可到處買到的玩意麼?小兔崽子,你迷了心,失了魂啦,你那七竅才只開了六竅哪……” 臉上是一陣紅,一陣青,陳品端的身子不禁顫慄著,淚珠在他的眼眶裡打轉,他悲痛又羞恥的道:“老前輩,只求你行行好事,救我母親一命,老前輩,我會終生感念你,為你老立長生牌位……” 黃節操暴跳如雷的吼叱:“混帳東西,不開眼的小兔崽,畜生,如若不是你態度倒還恭順,你自己的一條手臂也早被我拿下來了,遑論你那老虔婆的母親!你滾不滾?再不滾老夫便不客氣連你一併收拾掉!” 緩緩跪下,陳品端痛苦的哭泣著道:“前輩,只要……前輩俯允惠賜妊丹一粒……在下寧頤自斷一臂……以謝前輩,前輩……懇求你老行椿好事,留椿德吧!……”黃節操猛的一黑臉,冷酷的道:“做你的春秋美夢!姓陳的小兔崽子,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苦求哀懇,也休想我意動心!” 陳品端大哭,拜倒在地,哀哀的叫道:“前輩,求求你,求求你……我給你老叩頭……” 飛起一腳,踢得陳品端“吭”的翻了個滾,黃節操狂笑道:“叩頭?去你的蛋,你便自絕在老夫面前,也一點用沒有,小兔崽,有種你便上來與老夫比劃比劃,你贏了老夫,“紫金丹”一粒任你取去,你輸了,就算你不自己割下右臂,老夫也會為你代勞!” 陳品端從地下爬起,叩頭點地,“咚”“咚”作向,一迸號啕大哭:“晚輩不敢冒犯前輩……晚輩也自知不是前輩對手……求前輩慈悲,求前輩開恩……前輩,你老救救我母親吧……” 猙獰的一笑,黃節操慢慢走了上來,他邪惡的道:“你哭吧,你叫吧,看老夫折你一臂,也給這幾個兔崽子做個樣子瞧!” 於是,一直冷眼旁觀了好久的燕鐵衣,不禁搖頭嘆了口氣,他半睜著眼,輕柔的叫道: “陳品端!” 哭泣叩請中的陳品端聞得叫喚,悚然抬頭,他淚痕滿面的轉頭瞧向燕鐵衣。燕鐵衣又朝正在向前面逼近的黃節操招呼道:“還有你 我的“前輩”!” 黃節操站住,吃人似的一雙牛眼瞪著燕鐵衣,暴戾的道:“如何?” 閒散的,燕鐵衣道:“你先別忙驚動手,老先生,只要你想鬆散鬆散筋骨,總會有人陪著你玩,而且包管不讓你失望便是!” 黃節操不屑的一哼,道:“那麼,你還在等什麼?” 燕鐵衣道:“給我講幾句話的工夫,然後你再整治我,好嗎?老先生,我也求求你,行行好事!” 也不管黃節操答不答應,燕鐵衣轉向臉上灰淚斑雜的陳品端道:“朋友,你先站起來如何?” 陳品端點頭,支撐著站起,他沙亞的帶著哽噎聲道:“這位兄弟有什麼指教?” 燕鐵衣道:“請問你習過武麼?” 陳品端艱辛的點了點頭,吶吶的道:“學過……” 燕鐵衣一笑道:“學了幾年?” 陳品端拭拭淚,沙著聲道:“五六年……” 燕鐵衣稚氣的又笑了,“五六年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如果有個好師父教,再加上自己肯下苦功,五六年的琢磨,很可以學到一身不錯的本事……” 陳品端迷茫的道:“兄弟你的意思是?” 嘻嘻一笑,燕鐵衣道:“非常簡單,和這位老先生較量一下呀;他的規矩是如此 打贏了他便可以得一粒“紫金丹”,你為什麼不和他拚一下呢?他都不在乎動手動腳,而且頗好此道,你還有什麼客氣的?” 陳品端搖搖頭,悲哀的道:“我不能向一個有所企求的人動武……” 燕鐵衣道:“那是他的規矩……不動武,便拿不著“紫金丹”!而且,為了你的令堂大人的事,你也應該試上一試呀!” 深深嘆了口氣,陳品端沉沉的道:“我這身功夫,決不是他的對手……在來此之前,明空大師業已告訴我了……他曾經叫我在他面前演練過幾趟拳腳,然後,他明白指出我的修為斷非黃前輩之敵,連試都不用試……” 燕鐵衣平靜的道:“那麼,明空大師也曾告訴你這位“前輩”的規矩?” 陳岫端點點頭,道:“他說過……” “既是如此,你還來做什麼?” 陳品端囁嚅著道:“明空大師告訴我,叫我苦求黃前輩試試,他也說過希望很小,…… 但是,我不管有沒有希望總得前來求他……你知道,我……不能眼見我的母親如此痛苦下去……我受不了……只要有一線生機,粉身碎骨,我也會傾力以赴……” 燕鐵衣笑笑道:“你倒是個孝順兒子。” 陳品端難過的道:“兄弟,你年紀還輕,不知道幼失怙恃的痛苦……我已沒有了父親……我決不能再讓病魔奪我的親娘……那已是我在人間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寧肯一頭撞死,也捨不得叫我娘受苦受累……” 燕鐵低沉的道:“很好,我也欽佩有孝心的人,那麼,你便和這位“前輩”,拚上一遭試試……” 陳品端酸楚的道:“我……我打不過他!” 杭梢子一揚,燕鐵衣道:“但你總得試試,對不?你只有試試,才多少有點機會。如你不試,就算你跪在他面前跪斷了腿,哭腫了眼睛,他肯有一點回心轉意才怪;這位“老前輩”就是這類的人,吃硬不吃軟哪!”頓了頓,又道:“況且,你敗了也沒有什麼損失,至多叫他折掉一條右臂而已,你不是本來就甘心為了令堂損一條右臂麼?” 陳品端咬咬牙,道:“好!我試試!” 燕鐵衣拍拍他肩膀,道:“錯不了的,朋友,你一試就會知道,有孝心的人,上天也會保佑他,幫助他的,你定定下心,去和這位“老前輩”印證印證吧!”於是,陳品端拭幹了淚痕,深深吸了一口氣,踏上幾步,拱手道:“黃前輩……”黃節操奸笑道:“怎麼樣?你採納了你那新交朋友的意見,要和老夫玩一趟麼?” 陳品端咽了口唾沫,幹澀澀的道:“老前輩規矩如此……在下……逼不得已……”狂笑如雷,黃節操斜著一只眼道:“你不會是老夫對手的,絕對不會是老夫對手的,老夫不用較量,便可以如此所言,哈哈哈,各形各樣的兩道人物,老夫看得太多了,你不是那種能以致勝的角色,不是,不是……” 臉色是白中汎青的,陳品端淒然道:“在下也自知不是……但前輩卻非逼著在下做不可……在下……” 黃節操大吼一聲,道:“當然非要你這樣做不可!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一個懲罰,也是給天下所有覬覦老夫珍藏“紫金丹”的蠢賊宵小之徒一個教訓,一個懲戒,好叫他們知道老夫靈藥之不可妄求,無以奪取!” 陳品端委屈的道:“前輩,在下全是為了醫治母親,才敢前來有煩你老,決非為了自己,無論如何,在下也不敢有絲毫“妄求”、“奪取”之心……” 黃節操“呸!”了一聲,憤怒的道:“無論你說些什麼,老夫全認為胡扯,一概不聽,一概不信,任你說得天花亂墜,目的也與任何一個前來此處的姦惡宵小相同!妄圖取得老夫的寶丹!” 身體顫抖了一下,陳品端吶吶的道:“前輩切莫誤會,在下此心,天地可表……”獰笑著,黃節操的兇狠形態已和一頭真的狒狒般暴戾粗野了,他露出滿嘴尖利的森森白牙,招呼道:“來來,不用多說,“紫金丹”就在你自己所能施展的本事上,小兔崽,你試著淋漓盡致的發揮一下吧!” 深深吸氣,陳品端有些驚恐顫慄的道:“前輩,我……” 一旁,燕鐵衣淡淡的道:“不要含糊,朋友,和他幹,聽我的話……上天會幫助孝順的孩子……” 艱辛的確了口唾液,陳品端面色蒼白,額汗涔涔:“好……我試試……” 黃節操換了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戲謔的目光望著陳品端,他招招手,一張大毛臉上充滿了得意又輕蔑神色:“小兔崽,快來吧,你還等什麼?” 陳品端抹了把汗,聲調有些顫抖的道:“前輩,請問?用什麼方法向您討教?” 黃節操大笑道:“主隨客便,小子,主隨客便。” 陳品端吸了口氣,道:“在下想,便以空手向前輩求教……” 黃節操一揚言道:“反正任什麼方法較量,你也不會有兩樣的結果,嘿嘿……” 陳品端咬咬牙,恭敬的拱手道:“請!” 黃節操大咧咧的道:“你先動手吧,小兔崽,別叫人家說我老人家欺負你小孩子!” 於是,陳品端身形一偏,雙拳分左右打出,同時,兩腿飛絞,猛然絆扣對方下盤,動作倒也頗為俐落。 怪笑一聲,黃節操根本連動也不動,竹竿也似一條右臂慕的彈拋向陳品端面門,他後出手,但去勢之快,卻超越在陳品端的攻勢之前! 驚叫著,陳品端猛然大旋身,躍轉向旁,左手疾扣黃節操腕脈,黃節操冷冷一哼,枯瘦的手肘倏沉,而只看見那條手臂才往下沉,卻又在剎那間詭異無比的扣上了陳品端的肩頭。 傑傑猝笑,黃節操狂風似的錯步上前?跟著就想運力將手中獵物拋扔出去,陳品端這時已半邊身子麻痺了! 可是,就在眼看著陳品端便要栽跟鬥的瞬息間,黃節操卻沒有來由的突然肘彎一軟,力道盡失,陳品端猛的掙出。 大吼著,黃節操兩眼兇光四射的環顧四周,但見燕鐵衣負手閒眺,熊道元與崔厚德全站在燕鐵衣左右,毫無動作,更無異況。 一時間,黃節操以為自己突然脫了力,他不禁瘖恨自己的疏忽,虎吼如嘯,又飛身撲上! 左臂麻痛未消的陳品端,似是已被人家那種氣勢嚇住了,他瑟縮的往後急退,雙掌凌亂不成章法的揮舞推扯,黃節操幾乎連眼也不瞧他一下,身形閃晃中,九十九掌連成一片,暴擊猛壓! 只見漫空的掌刃勁風在澎湃呼號,由四面八方湧合而至,陳品端驚得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了,他胡亂衝撞,拚命坻擋!形勢已明擺著這位傻孝子就要在黃節操的鐵掌如雨下流血斃命! 事情就有這種怪異法,當黃節操沉重的力道剛要沾上陳品端身體的一剎那,陳品端慕覺一股無形的柔軔暗功將他往右側一帶,這股功力運用得恰到好處,剛巧從黃節操的招式空隙中把他扯了出來! 陳品端的迷茫疑惑是當然的,但更驚愕的卻是黃節操,他明明就要將敵人毀在掌下,明明已經快要成事實了,卻在突然中又失去了對方的身影,九十九掌撲空擊得泥沙飛舞,殘葉四揚! 粗厲的吒叫著,黃節操咬牙切齒的咆哮:“好兔崽子!原來你還有兩下子啊,我叫你裝佯!” 滿頭汗水的陳品端冷汗透衣,心腔狂跳,他喘息著,面青唇白的哆嗉:“不……不,前輩……你切莫誤會……在下……在下是……” 不再多說,黃節操“呼”聲飛躍七尺,人在半空倏然有如風車似的旋轉撲回,而在旋回中,指肘齊出,掌腿穿射,宛若一串暴雷似迎向了陳品端! “天啊!……” 陳品端失聲尖叫,招式更不像招式了,他手忙腳亂,進退失措的奔逃突騰,東指西打,又遮又年攔,完全失去了章法。 驀的,當黃節操的攻擊壓頭的一瞬,陳品端的身體又被一股無形的陰柔力道飛快托起,他騰雲駕霧般居然凌空直飛丈把高,那股托出他的力道就在這時猝收,他怪叫一聲,又手舞足蹈的掉了下來! 再度撲空之後的黃節操業已雙目充血,氣湧如山,他厲嘯連連,就像一頭髮了野性的狒狒一般抓向半空落下的陳品端。 事情的變化是快速得無可言喻的,幾如電光石火的閃動;黃節操左拳右掌,暴砸猛劈,恨不能一下子就將對方搗成肉泥,手舞足蹈中的陳品端早已神智混亂了,自保猶不可能,惶論還擊!可是,挾以萬鈞之力攻來的黃節操?卻又一次在即將奏功之際的須臾間,猝覺腰腿一麻,整個身形便失了準頭,猛的踉蹌,這一個歪斜不穩的踉蹌間,手腳亂揮的陳品端,無巧不巧的一拳反擊在黃節操那張大毛臉的下顎上,這一記胡亂揮出的反手拳相當沉重,一傢伙打得黃節操悶哼一聲。本來業已踉蹌不穩的腳步也就更穩不住了。他“哎”、“哎”、“哎”的急叫著,但卻仍然一屁股坐倒地下。 立時,燕鐵衣拍掌大笑:“妙極了,妙極了,“前輩”輸啦!” 接觸,他又向猶在那裡咻咻喘息,茫然不解的陳品端道:“恭喜恭喜,朋友,這一下你那顆“紫金丹”到手啦!你已戰勝了黃“前輩”,好刺激美妙的一場龍虎爭鬥!” 愣愣的,呆呆的,陳品端幾乎像在做夢一樣喃喃自語:“我……贏不了!這不可能…… 不可能!……” 燕鐵衣忙道:“別在那裡磨蹭了,朋友,快向“前輩”索取你的戰利品呀,這是你該得到的,你用你自己本事得到的!”笑了笑,他又道:“正如黃“前輩”所說,“紫金丹”的能否到手,便在於你自己所具有的本事上;朋友,他曾叫你“淋漓盡致”的發揮,如今,你已經是這樣做,而且也成功了……” 熊道元也大笑道:“有你的,哥們!” 一拍手,崔厚德亦幫腔:“果是真人不露像,老弟!” 抹著臉上的汗水,陳品端更是迷惘,更是糊塗了,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怎麼會打贏人家的?這明明是不可能的啊,而先前他還記得自己履遭險厄,幾不可免的情形,他對那一股在冥冥中助他的無形力簡直不知要怎麼去解釋才好,他非常明白自己是靠了那股力量才會化險為夷,才能形成這個荒唐奇異的“勝利”的結局,但股力量是從那裡來的呢?那怎麼會發生的呢? 現在,黃節操已經灰頭土臉的從地下掙扎著爬起,他一面撫摸著腫漲的下顎,一邊又怨又恨又惡地瞪著陳品端,咬牙道:“你裝得好……扮得像……小兔崽,你這陰險狡詐的小兔崽,你明明是布好一個階阱,挖好一個坑叫老夫往裡跳……可恨你還惺惺作態,裝模作樣……卑陋的畜牲,卑陋的小兔崽……” 陳品端吶吶的道:“前輩……不,不是我……我不知道……” 黃節操大吼一聲,道:“住口,強詞狡辯的混帳東西!你記著,不要叫老夫再遇上你,否則,你的樂子就無窮了!” 一邊,燕鐵衣道:“話你這麼說,但“紫金丹”可不能不給呀!” 熊道元接口道:“打輸打贏不打賴啊,老先生!” 崔厚德也道:“可不是麼!前輩豈能失去前輩的風範!” 韓發聳立目光如刀,黃節操憤怒的大吼:“都給老夫閉上你們那一張一張臭嘴,老夫自來言行如一,不用你們三頭畜生來插言幫腔!” 陳品端惶惶不安的道:“前輩,在下……很抱歉,但在下實不知為什麼……” 咆哮著打斷了陳品端的話,黃節操叫道:“不用多說了,就算老夫陰溝裡翻船,八十老娘倒蹦孩兒!” 說著,他伸手入懷,掏摸了半天,換出一只又臟又皺的小布袋,伸兩指入內,拈出一粒龍眼大小,渾圓又深紫泛金的丹丸來,隔著這麼遠,當他拿出丹丸的一剎那,即便有一股清芳的藥香四溢,這股香味聞入鼻中舒適無比,淡雅幽遠,淳而不膩,令人心神俱為之一爽! 黃節操拋手擲出,叱道:“拿去!” 陳品端慌忙伸手接住,那一粒丹丸拋擲之力,卻震得他倒退了三四步,才堪堪接牢站穩。 “嗝崩”一咬牙,黃節操痛恨的道:“你還在裝佯,小龜孫!” 雙手緊握著那粒“紫金丹”,陳品端“撲”的跪下,“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感激涕零的道:“多謝前輩……多謝前輩……前輩的大恩大德,晚輩銘刻在心,永不敢忘記,顧上天保佑前輩多福多壽.長命百歲……” “哼”了一聲,黃節操怪叫道:“快滾你的蛋,越看著你老夫這心頭火也就越旺,…… 哇呀,氣煞我也!” 又叩了個頭,陳品端匆匆站起;他再向燕鐵衣重重抱拳,感激的道:“兄弟,不論今夜我是怎麼拿到這粒“紫金丹”的,你對我的鼓勵支持我會終生銘記,多謝你!” 充滿坦誠意味的一笑,燕鐵衣道:“不算什麼!這只是人與人之間一點同情心和互助感的發揮罷了!且請早回,以免令堂倚榻焦盼。” 再次抱拳,陳品端又向熊道元與崔厚德點點頭,然後,像來時一樣,他又慌慌張張,踉踉蹌蹌的奔向林外。 燕鐵衣籲了口氣,道:“走吧,我們也該上路了。” 朝前一擋,黃節操惡形惡狀的道:“慢著!” 燕鐵衣一派天真的道:“莫非老先生也要一人賞賜我們一粒“紫金丹”?” 黃節操吼道:“你們是在做夢!” 燕鐵衣純潔忠厚的面上,湧起一抹迷惑的表情,他道:“那麼,老先生為什麼不讓我們走?” 黃節操冷冷的道:“你們也是和那小兔崽一樣心思,想來奪取老夫的“紫金丹”,如今發覺不是老夫對手便想逃之夭夭?那有這麼簡單的事;你們也想一人要一粒? 可以,只須交待了老夫我便行,否則,各自割下一條右臂再走!” 燕鐵衣一指陳品端離開的方向,說道:“老先生,你因為堅持要和人家較量,業已失去了一粒丹藥,莫非你還不藉機反省,尚要再失去幾粒丹藥麼?” 黃節操粗暴的道:“相同的事情永不會發生兩次!那小子,我自恨方才看走了眼,受了那小兔崽的蒙蔽,明明他有一身高強功夫我卻沒有察覺,反被他那副可憐模樣所眩惑,這才失手上了他的當:吃了他的虧,但我確信,你們三個斷不是那樣的人物,你們也決沒有他所懷有的精湛本事!” 燕鐵衣連連點頭道:“我們也並不想要你的“紫金丹”!” 黃節操冷笑道:“現在否認,已經來不及了!” 舐舐唇,燕鐵衣輕輕的道:“我想,老先生……你大約平白失去了一粒丹菜,於心不甘,要把一口怨氣發洩在我們幾個身上,這才是你的真實意圖,是麼?” 獰笑著,黃節操道:“好聰明的小夥子,不錯,你又能如何?” 燕鐵衣道:“有沒有商量?” 重重一哼,黃節操道:“老夫又不是賣青菜的小販,那有興致來與你討價還價!” 燕鐵衣道:“假如我也贏了,是否方可獲得一粒丹藥?” 黃節操惡狠狠的道:“可以……但你贏不了,你們三個誰也贏不了!” 笑了笑,燕鐵衣道:“何以見得?” 黃節操大叫:“我的經驗告訴我,這就夠了!” 點點頭,燕鐵衣道:“好吧!我們來玩玩。” 興奮的一搓手,黃節操就像已贏定了似的得意大笑:“小子,你立即就是要喊饒了,哈哈哈……” 背後的熊道元小聲道:“魁首,給這個老王八來個狠的,好好教訓教訓他!” 崔厚德卻失笑道:“看那老狒狒高興得眉眼全笑做一堆了,等一下、可還不知道會是誰要喊饒呢……” 望瞭望沉黯的夜色,燕鐵衣拂拂衣袖,一笑道:“這樣吧,老先生,我們一無深仇,二無大怨,何必一定要明刀明槍的硬拚!你傷了我或我傷了你全都不妥,我們不如改換另一種較為文雅點的方式,彼此盡盡興也就算了,你以為如何?” 接觸,他又補充道:“當然,如我輸了,我這條右臂仍然割下奉送老先生你……換句話說,我們算是小賭一下,用我們所具有的本事為手段,卻以我們的右臂一條,老先生你的金丹一粒為賭注,輸贏大家一句話?不賴不痞,光棍落檻,好不好?” 略一猶豫,黃節操道:“你先說說是什麼法子?” 燕鐵衣笑道:“技擊之道,無非快猛穩狠準為其中精髓,我們就以這個原則來比賽一下,你能贏我,便不用真打也贏定勝了,我能勝你,也不用真打便贏定勝了,所以,我們就來比試一下可以容括這些武學精要的項目,曾如說比比動作的快,縱掠的高或速,出手的準確性等,老先生以為如何?” 聞言之下,黃節操不禁心中暗喜,因為他的輕身之術乃是異常精湛,向能攀滕凌崖,藉枝渡嶺,頗為到家,而燕鐵衣的提所幾項比試題目中便有縱掠取勝的這一樁,黃節操自認至少已有一項他可以泰山穩篤,手到擒來了。 表面上卻冷冷淡淡的,他道:“就是比試這三樣麼?動作的快速,縱掠的高速,出手的準確,還有其他的沒有?” 燕鐵衣搖搖頭,道:“沒有了僅僅此三項,它已足夠,如果老先生三項或有二項贏了我,那麼不用再交手我也一定輸!” 黃節操嘿嘿笑道:“不用說“如果”,小子,你是一定輸了。” 燕鐵衣閒閒的道:“希望你能贏,老先生。” “霍”的退後一步,黃節操道:“好了少囉嗦嘮叨,題目業已出了,跟著就看我們怎麼來做這三個題目,小子,比試的規矩如何?” 燕鐵衣道:“也沒有什麼規矩,我們先比第一樣……動作的快速!” 黃節操大聲道:“怎麼比法?” 往前一站,燕鐵衣道:“我站在這裡,先任由你用任何方式用武器向我攻擊三次,你如打中了我就算我輸,如果打死了我也算我倒霉,然後,假如我沒有被你沾上或攻倒的話,就輪到我向你老先生也如法泡製三次了,怎麼樣?” 黃節操想了想,道:“這個法子很好,可並非老夫要沾你便宜,而是你自願要老夫先行動手的,因此你輸了可不能埋怨……” 拍拍胸膛,燕鐵衣道:“當然,題目是我出的,應該由老先生佔先以示公允。” 黃節操冷笑道:“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燕鐵衣微微一躬,道:“請!” 大毛臉上浮現著那種就要宰人似的狠酷笑容,黃節操暗自竊喜朝的旁邊移動著: “你站穩啦,小子!” 燕鐵衣道:“隨時候教,老先生!” 來勢之快,宛若流光,黃節操不聲不響的從斜刺裡猝然撲至,掌影有若一串流星般撞向了燕鐵衣! 更怪異的事情跟著出現了 燕鐵衣居然身拉“呼”的飄浮起來,就像失去重量似的隨著黃節操的掌風勁道轉動回湯,黃節操的掌力老是差上那麼半分便沾不上他的身體,勁道吐不了實! 於是,這第一擊便落空了,神色大變的黃節操募的雙臂拋起,頭上腳上,閃電般倒仰著彷彿怒矢離弦,猛射對方! 燕鐵衣“嘿”聲吐氣,飄浮的身體立即下降,在下降的瞬息硬生生的,完全違反力道運用慣性,往一邊移出三寸,黃節操的倒仰腿就便跟著落了空! 身體的姿勢尚未改換過來,這位“人狒狒”,已狂叫一聲,右臂倏揮,在他的寬大袖口中,一抹極細如針的銀絲已暴射而出……連破空之聲也沒帶起! 甫始沾地的燕鐵衣目光一閃,“噗嗤”笑出,他猛的縮肩收腹,同時伸右手將姆指食指圈接成圓,那抹銀絲即由他手指圈成的圓洞中一掠而過! 一拂袍袖,燕鐵衣笑吟吟的道:“三次已過了,老先生。” 汗水淋漓,喘息籲籲的黃節操氣得猛一跺腳,他憤怒的叫:“你不用得意,小子,你也未見得能以勝過我!” 燕鐵衣笑道:“當然,要勝過老先生你確是頗不容易,但我總該試試,是麼?” 黃節操火辣辣的道:“你試你試,老夫有含糊之處?” 輕輕捏了捏鼻樑,燕鐵衣道:“我先告訴你一下,我可是要用兵刃……我的劍。” 心裡頗然已對燕鐵衣的武功修為感到意外的震驚與迷惑,但黃節操仍抱有萬一的曉幸的想法,而且他也不能在此刻此時稍有示弱之勢,暗裡一咬牙,他色厲內荏的咆哮道:“老夫管你用什麼,隨你以任何方式,任何手段攻擊,老夫也和你一樣接觸便是!” 燕鐵衣緩緩伸手握住肩後斜伸而出的“太阿劍”柄,邊笑吟吟的道:“真的?” 冷笑一聲,黃節操嚴陣以待,怒道:“當然不假,老夫豈……” 這個“豈”字只在他舌尖上轉了一轉,尚未明明白白的吐出,青光閃處,黃節操的頷下一大片鬍鬚業已被刮得精光,散飛四周飄飄落下! 尖號一聲,黃節操魂飛魄散的踉蹌躍退,卻早已不及,頷下那片原是叢叢茸毛的地方,如今已變成了光溜溜的一片! 對面,燕鐵衣仍然右手握著肩後的“太阿劍”柄,含笑卓立,好像根本便未曾有過任何動作一樣,只是他紫袍的前襟尚在微微飄動罷了。 倒吸了一口寒氣,黃節操目瞪口呆,驚恐逾恆的喃喃自語:“妖法! 這人,有妖法……” 燕鐵衣一笑道:“你輸了,老先生。” 和的跳了起來,黃節操尖吼怪叫:“不服,我不服,你這不算本事,小子,你這是妖法,障眼法兒,這是茅山妖術,不是真本事……” 燕鐵衣淡淡的道:“便算是妖法吧!老先生,我們原先早已說過,“不論以任何方式” 的,因此,我們只看結果,不論手段,是麼?假如我說了,不管你用什麼妖法魔法,我也一樣甘心情願,不要痞,不耍賴……” 窒了一窒,黃節操面紅耳赤的道:“好!算是老夫中了你的詭計……現在,我們開始進行第二項……” 其實,方才燕鐵衣的出手之快,乃是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只是他故意伸手執“太阿劍”,吸引了黃節操的注意,真正使用的卻是他左胸前懸掛的“照日短劍”。 他的動作快得太不可思議,是而黃節操便難以察覺,甚至以為是“妖法”作祟了……現在,燕鐵衣純真又坦摯的笑著道:“第二項,就是比一比輕功提縱之術了,老先生,這項你認為應怎麼個比法才公平合適呢?” 黃節操氣咻咻的道:“老夫有法子!” 點點頭燕鐵衣笑道:“請說。” 黃節操咬著牙,恨恨的道:“我們用兩個項目來決定輸方,第一、置一物於老夫居屋之頂,我們兩人由同一所在,飛身前往取物,誰先拿到且又搶先回至原處者為勝;第二、我們較量那一個躍得高,騰躍越高者為勝!” 燕鐵衣笑笑道:“可以。” 疑惑著,黃節操又道:“你這小子,莫非又有鬼?” 燕鐵衣道:“怎麼說?” 雙目巔張,黃節操道:“你好像胸有成竹,毫無緊張猶豫之態,你,你憑什麼這麼狂妄?憑什麼如此輕鬆?” 燕鐵衣一派淳厚的道:“別疑神疑鬼,老先生,因為我不太重視輸贏的結果,所以才不象你那樣患得患失,緊張失措!” 黃節操陰沉沉的道:“誰知道你又有什麼花巧?” 燕鐵衣道:“開始吧,老先生。”略一沉思,黃節操自懷中拿出那只又污又皺的灰色小布袋 里內盛著他的命根寶貝“紫金丹”,他斜著眼道:“就以此物預置屋頂,小子,誰先拿到且回至原處方為獲勝!” 燕鐵衣頷首道:“當然。” 騰空而起,黃節操頭大身小的軀體在虛空中一翻一彈,“呼”的直凌屋頂,他伸手輕拋,小布袋剛好穩穩噹噹的落在屋背面瓦頭上,然後,這位“人狒狒”身不稍停的回滾落地,他猛一挺展,又回至原處。 好漂亮的身法,黃節操算是露了臉,賣弄了一番,得意洋洋的咧嘴大笑,黃節操嘿嘿不停的道:“東西已放上去了,小子,你見著啦!” 燕鐵衣大贊道:“老先生好俊的輕身提縱之術啊!” 黃節操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道:“也叫你見識了,小子,三十年苦練,豈是白費的!” 用力點頭,燕鐵衣道:“太驚人了,古人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句話卻是一點不錯,就以老先生為例吧,這幾下精才之技,豈也是在下三朝兩載可以奏功的,難得,真是難得……” 大喝一聲,黃節操道:“不用在這裡阿諛諂媚,任你再怎麼低三下四,老夫也要照規矩來,你休以為老夫會因此恕你!”燕鐵衣忙道:“老先生放心,我雖然自知不敵,總也捨命陪君子就是!” 黃節操哈哈一笑,道:“這一遭,怕你可真要“捨命”相陪了!” 燕鐵衣道:“請問,我們從那裡到為出發點?” 用腳在地下到了一道淺淺凹溝,黃節操站到凹溝後面,與燕鐵衣並了肩,道: “就從這裡開始,我說走,便立刻施展身法!” 燕鐵衣點點頭,道:“好,只要你說走,我們便開始。” 黃節操大聲道:“要再回來這裡,先到為勝!” 幸災樂禍的熊道元,帶極點戲謔的口吻道:“老前輩,讓我來做仲裁,一定公平實在……” 黃節操惡毒的瞪了熊道元一眼,粗聲道:“你給老夫站到一邊風涼去……老夫自己有眼,用得著你們這些刁鼠洞狐之輩來做仲裁?配麼?哼!” |
第04章 劍如閃 笑戲狂豪
燕鐵衣非常好玩的瞧著擱在屋頂背瓦頭上的那只灰布袋,神色就像一個頑反的大孩子要開始一場惡作劇似的興奮,因為這樣,他的面龐也就越發顯得年輕無邪,越發稚態可鞠了。 黃節操睹狀之下,不覺有點志忑不安,他怒沖沖的問:“小子,你在想什麼?” 嘴裡“嘖”了一聲,燕鐵衣道:“我在想,老先生,這屋頂真高……” 哼了哼,黃節操道:“不要耍俏皮,小子,到時候恐怕你連哭也哭不出了!” 微微一笑,燕鐵衣沒有再說什麼,表情上已在催這位“人紼紼”快點施令了。 深深吸了氣,黃節操卻藉著吸這口氣的功夫,有意無意的悄悄朝前移動了一步-----他業已站過那條地下他自已所劃的出發點淺溝了。 裝做沒有看見,燕鐵衣索興大方點,也有意無意的往後倒退了幾步-----等於讓對方先搶出一個馬頭的位置! 大毛臉暗裡一熱,黃節操掩飾的叫道:“聽著了!” 燕鐵衣一笑:“唔。” 黃節操突然身形激起,有如狡兔離穴,快衝力搶,他出了老大一截,才遠遠丟下來那個字:“走! 熊道元不禁脫口低罵:“卑陋!” 但是,燕鐵衣不慍不怒,甚至一點也不焦急緊張,他笑瞇瞇的望著正在拚老命地向前飛奔,惡形惡狀的黃節操,一直等他老人家已到屋前,甫始拔腿,燕鐵衣猝然抽劍猛揮,藉著揮劍之力,他整個身體斜斜飄飛,只見森森寒芒隨著他的軀體驀一波動,便“霍”的一聲形成了一道渾圓如鬥的光流,宛如一顆流星的曳尾橫過蒼芎,黑夜中白燦燦的亮光飛映一剎那,擦過屋頂,等到黃節操想要伸手取物之際,原來擱置東西的地方業已空空無也了! 屋頂上,竟節操駭然回視,天爺,燕鐵衣早已安安穩穩的站在原處---站在那條用做出發點的淺淺凹溝之後,同時,他右手兩指還輕提著那只小灰布袋,怪有意思的在那裡晃來搖去呢……從開始到結束,黃節操並未曾發覺燕鐵衣的影子,他整個的印象中,只是一抹閃電也似在他眼前掠擊而過罷了----只這白光一閃,他所有的精力即已徒費,又落了個四大皆空! 一陣暈眩跟著一陣熱血衝激,黃節操幾乎就氣憤怨悔的一頭從屋頂上栽了下來,他用力抓住屋瓦,慢慢的吸洩氣,竭力使自已平靜,使自已從紛亂急躁的情緒中恢復鎮定,今夜裡遇上的事已今個對自已的判斷力與視察力完全失去了信心…… 好半晌,他總算順過了氣,自屋頂落地後,他腳步蹣跚的行向燕鐵衣面前,怔怔的,他注視著燕鐵衣,一張大毛臉上充滿迷惑不解和怒忿的表情,但他實在不相信,在對方那童稚天真貝的面容之後會隱藏著什麼為人的內涵……。 咬咬牙,他終於沙啞的道:“小子你到底是誰?” 燕鐵衣答非所問的道:“還有一項沒有比試呢,可須要比一比?” 黃節操大叫道:“我在問你-----你到底是誰?” 燕鐵衣淡淡的一笑,道:“何必一定要問我是誰?” 黃節操暴跳道:“我一定要知道,小子,我今夜是栽了大跟鬥,但我卻須明白我是怎麼栽的以及裁在誰的手上?” 燕鐵衣安詳的道:“我可以告訴你---你栽得不冤,老先生,比你更強更橫的角色,栽在我手裡的也不計其數了!” 大毛臉歪曲了一下子,黃節操固執的道:“但我要知道你的來歷身份……”! 溫和的望著他,燕鐵衣道:“你堅持?” 黃節操叫道:“我心裡很清楚,我不能吃這種糊塗虧!” 燕鐵衣點點頭,道:“好吧,熊道元,你告訴他。” 面色嚴肅,熊道元踏上一步,緩緩的道:“長穹無極、青龍遨翔,川岳有界、鐵衣飄飄。” 嘴裡跟著念念有詞的復誦著,突然間,黃節操象僵了一樣楞在那裡,他在這一剎那,幾乎覺得血也凝固,心也不跳整個人宛如完全掉進冰窖中似的,甚至連混身肌骨也寒凍得變成麻痺了! 好一陣子,他用力喘了口氣,吶吶的、悄悄的道:梟……霸?” 燕鐵衣道:“燕鐵衣。” 乾澀澀的咽了口涎液,黃節操儒儒的道:“你…你不是騙我吧?” 燕鐵衣問:“為什麼騙你?” 搖搖頭,黃節操啞聲道:“梟霸名揚天下,威凌四海……是個聲勢喧赫的綠林巨擘,而你……本事不錯已到頂尖了,但是卻太過年輕…你只是個令人莫測高深的毛孩子而已……” 嘆了口氣,燕鐵衣道:“像你口中所說的話,那我已聽過太多次了,這種情形我又有什麼法子呢?父母生我時便是這副模樣----”接觸,他一笑道:“要我證明給你看看麼?“梟霸”才精擅的獨家秘傳絕劍“冥天大九式”! 黃節操大驚道:“你,你---可別拿看我做靶子?” “子”這個字,方跳彈在冰涼的冷空氣中,豪光突閃,黃節操已覺右頰忽寒,他怪叫著伸手摸去,同時暴躍向右,身形甫動,但見一溜冷電閃擊,左頰又已一冷,尖吼跳蹦著,他雙手亂揮,飛掠的光芒卻猝穿猝繞,晃映如叟光星流,只是眨眨眼的助夫,他那一張大毛臉業已被修刮得成了小白臉啦-----只是橫肉多些!“當”的一聲金鐵交擊脆響傳來,燕鐵衣右手的“太阿劍”與左手的“照日劍”交叉形成一個斜十字平舉胸前,長短兩柄利劍的劍尖尾芒吞吐眩亮,宛若秋水盈盈,他帶著純真意味的一笑,雙手輕翻,“鏘”的一聲,兩柄劍又同時入銷! 雙手撫著自已光溜溜的面孔,黃節操那股子憤怒興那股子驚恐簡直就不用提了,他歪扭著漲得通紅的臉,嗓子發抖,“這,這……燕鐵衣……這簡直就叫欺人太甚……?” 燕鐵衣笑道:“老實說,你這付尊容像現在這樣要好看得多,光溜溜,滑淨淨的,多中瞧?何苦非要毛茸茸,亂糟糟的弄成那麼個大毛猴子樣?” 猛一跺腳,竟節操乾嚎道:“燕鐵衣,我把這條老命與你拚了!” 燕鐵衣搖搖頭,道:“我看這還是三思而後行比較好,方,我這“冥天大九式”中的一式門天凌地”你已經消受不了,其非還想試一下其他八式的滋味?” 黃節操氣得一個勁的頓足槌胸,慄慄而顫:“你,坑得我好……坑得我夠狠……” 自腰帶上取下那揪著小灰布袋,燕鐵衣從裡面取出一粒“紫金丹”,然後他扯緊袋口,原袋擲還黃節操:“老先生,我這人並不乘勝拿驕,仗勢欺人,你看,這小袋裡的靈丹我也只取一粒,作為我辛苦的報酬,弱水三千,我獨飲一瓢,不算過份貪婪吧?” 雙手緊握著小布袋,黃節操氣念怒悔的運半句話也說不出口了,只管在那裡喘個不停,一口老牙幾乎咬碎! 急抖袍袖,燕鐵衣輕輕的道:“老先生,你在道上是出了名的狂、渾、和怪,但這是每一個人獨具的個性,並非大惡,因此我不怪你,假如我要怪你,便不僅僅是刮光你的鬍子而已了----不過,我要奉勸你老先生幾句忠言:行徑怪誕一點或性格孤僻一點都沒有關係,要緊的是要認清善惡,辨明是非,須得多少有點道義仁恕之分,象剛才那小夥子為母疾而對你如此祈求哀告,聲淚俱下的情形,正乃孝思的至極表露,你便該成全他,而決不該凌辱他,誰不是父母生產的呢?換了你處在人家那種情景下,又得如何感受法?老先生,年紀大經驗豐富是不錯,但卻並非事事的看法都全是正確,方才你的作為,就差到十萬八千里去了,你要記住,人,就是該活到老,學到老呀……” 黃節操噎洩氣叫:“老,…老夫不要你來教訓……!” 燕鐵衣笑笑道:“自古,忠言總是逆耳的。” 忽然,黃節操跳起來戒:“對了,燕鐵衣,方才那姓陳的小兔崽所以能打敗我---是不是你在暗中弄的鬼?” 燕鐵衣平靜的道:“我說過,老先生,上天是會保佑孝順的孩子的,不是麼?” 黃節操瞪目切齒的道:“好,好,算我老夫今夜倒霉……算我遇上了鬼。” 微微躬身,燕鐵衣道:“山高水長,後會有期,老先生,告辭了。”轉身便走。 黃節操口中狠聲道:“後會有期?我便到了陰曹地府也不願再遇上你這兔崽子,……我賭咒…!” 燕鐵衣扮了個鬼臉,同身後的熊道元、崔厚德點了點頭,三個人牽著坐騎,匆匆離開,他們來到林邊道旁,熊道元望瞭望天色,嘆口氣道:“今夜已不再找地方睡啦,眼見天就快亮了,欸,碰著這個老怪物,真晦氣……” 燕鐵衣笑道:“埋怨什麼?雖然我們累了一宵,但也總算做了樁功德事,心中平安快樂,不比在那破屋裡睡‧一晚更好?” 能道元忙道:“是,魁首,當然做這樁善事比在那破屋裡睡一宵要……” 林邊的暗影中,這時驀地有一聲異響傳來,崔厚德飛快轉身,長袍掩隱下的“薄刃雙口刀”已指向聲音傳來之處---唔,果然正有一個瘦長的身形踉蹌奔至! 目光一閃,燕鐵衣笑道,“怪了,陳品端還沒走?” 不錯,那自林中陰暗處奔來之人,果然正是方才得藥而去的年輕小夥子陳品端! 收了刀,崔厚德大喝道:“朋友,你怎的還逗留在這裡?” 陳品端一到近前,二話不說,衝著燕鐵衣便樸地跪倒,“咚”“咚”“咚”重重叩了三個碰地頭。 燕鐵衣往旁一站,忙說道:“有話說話,朋友,這是幹什麼?要折我的壽麼?” 跪在地下,陳品端雙自含淚,表情激動,語聲硬噎的道:“英雄,我出了林子一路回思,起先想不透為什麼會贏了那黃前輩,直到出去了一段后才猛然醒悟,英雄,一定是你在暗中幫了我的大忙,你一再鼓勵我和他比試!而你是明明知道我非他之敵的,你又幾次點醒我不用害怕,告訴我天自助我……英雄,天是叫你來助我的啊……可恨我愚昧至一此,這明擺明顯著英雄你的大恩所賜,我卻直到一刻前方體會過來,其實,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向你表達我心中的感激……我母子這兩條命,俱乃英雄的德澤周全,都是英雄的仁義所賜啊……:”燕銳衣溫和的道:“就是為了這件事,你才又轉回來這裡等著謝我?” 連連點頭,陳品端咽著聲道:“英堆,請賜告名諱,讓我回去為你立長生牌位,今世便無能報答,下輩子變牛變馬,我也會報償你的……” 燕鐵衣親身扶他起來,低沉的道:“朋友,我助你的原因是受了你一片孝心的感動,並非要你的什麼報答,像你這種天性純孝的小夥子,莫說我,就算稍有點血性的人,也都會助你一臂的,不要再這麼迂,好好回去侍奉你的老母吧,你母子今後能夠平安快活的過日子,也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拭拭淚,陳品端仍然沙沙啞啞的道:“英雄,你對我有這麼大的恩惠,卻不肯告訴我你是誰,這…叫我怎麼心安?” 燕鐵衣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管我是誰,老弟,我總是你的朋友,這不就行了?” 陳品端勉強點點頭,道:“英雄既是不說,我也不敢強求,我會記著英雄的模樣,託人畫副像,好生用煙火供著便是……!” 燕鐵衣哈哈一笑,道:“你簡直在開我的玩笑了,老弟,千萬用不著,你這樣一做,我反而更不舒服啦!你是往那個方向走的呀?” 咽了口唾液,陳品端往前一指,道:“我家是在那個方向,順著這條路下去!”“哦” 了一聲,燕鐵衣道:“那麼我們倒是順路了,你的坐騎呢?” 苦笑著,陳品端道:“不怕英雄見笑,如今我娘與我連吃飯都是非借貸典當,哪還有馬匹可資代步?” 燕鐵衣點點頭,道:“你家隔這裡有多遠?” 默默算了一下,陳品端吶吶的道:“大約,有三百多里路……” 燕鐵衣籲了口氣道:“這麼遠,你是怎麼來的?完全用兩條腿麼?” 陳品端不好意思的道:“我…,我身體很好,而且也走得很快……一天到黑,可以奔上七八十裡路呢……” 燕鐵衣感慨的道:“了不起,了不起,真了不起,這一來回,可不有六七百里地.,光憑兩條腿趕路,真是夠受的了--你們兩個聽看啦?” 熊道元與崔厚德忙齊聲回道:“聽著了,的確難為這位朋友了……!” 燕鐵衣道:“此無他,“孝”子一個而已,孝悌忠信之道,你們兩個得好生琢磨,看看人家這樁例子!”‧熊道元與崔厚德又急反應是,燕鐵衣一笑道:“你們兩個合乘一騎,讓出一匹馬來給這位老弟。” 陳品端慌忙道:“不,不用,英雄,我可以走路,我,我走貫了,沒關係的,我可以跟在你們馬後跑步。” 皺皺眉,燕鐵衣說道:“你太咯唆了,老弟,我可不喜歡與我意見相左的人!” 就在皺皺眉,就輕輕淡淡的幾句話,在陳品端來說,已經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威懾,一股隱約的壓迫力,人家並沒有發怒,他已有些不由自主的揣然恐懼了,面對著的燕釵衣,在他看來,竟恍同一座巍然聳立的森森山脈,那麼雄渾,那麼霸道,又那麼氣沉力稱,無可搖撼!,崔厚德早已讓出坐騎來了,他低聲催促道:“快上馬吧,我的小老哥!” 於是,陳品端連忙認鐙上鞍,四人三騎,便在夜色深濃中沿著道路不徐不緩蹈了下去。 一馬當先的燕鐵衣,在行走了片刻之後,打破寥寂道:“陳老弟,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呀?” 趕緊湊近了點,陳品端謹慎的道:“那是個小地方,“銅塘集”-----靜默了一會,燕鐵衣若有所思的道:“叫銅塘集”,離著“錫塘鎮”很遠嗎? 陳品端忙道:“也不太遠,約莫只有兩百來里路吧,騎馬從我們集到“錫塘鎮”快點趕,兩頭見日的話,至多兩天也就到了。” 帶著一點不大的希望,燕鐵衣道:“你是習武之人,老弟,關於“錫塘鎮”左近的武林人物以及江湖行情熟不熟悉?” 陳品端搖搖頭,道:“一點也不熟,英雄,我雖學過幾年功夫,但卻一直沒有在道上行走過,平時生活也只是靠開小香燭店維持,有時還上山狩點野獸賣賣毛皮補貼,一直沒在圈子裡混過,……” 點點頭,燕鐵衣“哦”了一聲,不再多說。 忐忑加上點歉意,陳品端唾儒的道:“是不是英雄要知道什麼“錫塘鎮”的江湖環境? 我……我太笨,一點可幫忙的地方也沒有……真對不起!” 燕鐵衣一笑道:“沒關係,以你的情形來說,你不清楚那裡的武林動態,並不是一件出人意外的事……” 陳品端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忙道:“不過,英雄,如果你想知道那裡的什麼情形,我雖不熟,卻可以托我一位堂兄去打聽,他在那裡的一家武場子做三教頭,或可幫上點忙也未可定……” 燕鐵衣笑笑道:“算了…!” 陳品端慚愧的道:“英雄……我真沒用……!” 側首一笑,燕鐵衣道:“不要自悲,老弟,我並未怪你……”頓了頓,他岔開話題,問:“對了,老弟,你令堂的肝病,怎的到了這等嚴重關頭才急著出來找藥?如果你沒遇上那明空和尚,或者今夜拿不到那顆“紫金丹”的話,豈不大事不妙?難道說,你們附近沒有個像樣的郎中?” 陳品端嘆了口氣,道:“四鄉的郎申,我早已求過了,一點點積蓄就是這樣耗光的,那些大夫有的醫術欠精,有的藥石亂投,我娘的病便日復一日的越拖越重,但有什麼法子呢? 窮鄉僻壤,除了找有數幾個稍得歧黃之道的人,別個更束手無策啊!……” 燕鐵衣道:“真正精於醫術的人,也不一定便住在通邑大城裡……你們家鄉附近卻找不出個治好病的郎中,也叫不幸了……” 陳品端似是要替他的家鄉辯護一下,乾咳幾聲,他道:“其實,英雄,我們那裡卻有一位精通醫術的人,只是他精的不是內患各症,乃是跌打損傷百般肌骨之創,尤其是擅長縫合修補之功,任是什麼傷口裂痕,經他下藥之後,用一種秘法特製的“羊筋肉線”縫合,包管不會留下疤痕,至多也只是一條淡淡紅印而已,若不細看,誰也察覺不出,手藝之高超,委實令人驚歎,要我看,就算請他到大內當御醫,也足足夠格!……” 他這一番話,頓時將後面雙人合騎一馬的熊道元、崔厚德聽得驚住了,兩個人突然間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們目定定的瞪著前行的燕鐵衣,兩個人的兩顆心全在劇跳著,竭力忍住那一聲險些脫口而出的喊叫! 是的,裴詠的嘴巴就是被這樣縫合---用一種特製的“羊筋肉線”,縫合後僅剩下一條淡淡的紅痕,多麼“高超”的手藝呀! 燕鐵衣沒有任何表情的一笑,音調一點也不激動,道:“是麼?有這樣的一個人?” 陳品端忙道:我怎敢騙你?雄,他就住在離“錫塘鎮”不遠的“白荷村”上。他醫術雖精,卻收費奇昂,且不掛牌照壺,所以知道他的人並不太多,我之所以曉得此人,是因為我那位在“錫塘鎮”武揚子裡做三教頭的堂兄,曾為了一次刀傷去求他醫治過,事後我這堂兄展示他腿上的刀疤給我看,若非他指明部位,我還幾乎找不出來呢,聽我堂兄說,那一刀割得深可見骨,頗為嚴重,但經那人一番治療居然連疤痕也不留下,其道之精,可以想見了……” 燕鐵衣道:“只可查覺一條淡粉色的紅痕而已?” 陳品端道:“是的,那條紅痕雖然微微外凸,但卻並不顯眼,不指明,是很難相信那原是一處深切的重傷的……” 燕鐵衣道:“位華陀高手姓什麼叫什麼呀?” 陳品端想了想,笑道:“凡是知道他人,背後叫他“妙手黑心”---不因為他不但醫術是好,但更是診價奇昂,愛財如命,沒有錢,付不起錢的人,任誰也不要想求他治傷…! 燕鐵衣冷沉的道:“換句話說,只要付得起價錢的人,什麼縫合修補的工作他也肯幹了。” 陳品端還在笑道:“他那種人,當然是這樣的了……” 燕鐵衣緩緩透了口氣,道:“他叫什麼名字?” 陳品端道:“姓柯叫柯乃禾,聽我堂兄說,他長得瘦瘦小小的,黃蒼蒼的一張臉又窄又乾,一雙鼠眼,留了捉山羊鬍子,十只手指又細又長,相貌倒不怎麼驚人……”燕鐵衣冷冷的道:“這麼一寸長相,倒反而猥瑣了…”陳品端尷尬的一笑,道:“但是,他的手藝的確是好……”舔舔唇,又道: “我堂兄說,他縫合傷口時所用的“筋肉線”,看上去又細又韌,細得比什麼還細,但怎麼使力也扯不動,我堂兄本來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還是再三問他他才說出來的,但他對不肯言明捻製的方法…… 堂兄問他別的郎中那裡是不是也有這種“筋肉線”,他卻傲然說除了他之外,任什麼人也不會製得出像他這樣耐用又容易和肌肉生合的“羊筋肉線”來,他還說恐怕天下一乾學醫之人,能認得出這是“羊筋肉線”的也不多……” 燕鐵衣笑道:“是不多,但只要偶而有一個人能認出來也就夠了!” 陳品端怔了怔,茫然道:“英雄是說?”…”深深看著他,燕鐵衣低沉的道:“我很感謝你,從心裡感謝你,老弟,如果說你想報答我,現在,你已經做了最好,最適當的報答了……” 更加迷惘的。陳品端吶吶的道:“我!我沒有做什麼呀?英雄,我什麼也沒有做呀,那裡曾報答過你呢?你約莫……是在和我說笑了……” 嘴角上漾起一抹淳厚的笑意,燕鐵衣道:“我是真心,並非說笑,老弟,你看我像個慣於說笑的人麼?” 陳品端笑道:“你很年輕……但十分誠摯坦率,而且熱心助人,是一位有血性的年輕人,我雖比你略長幾歲,卻遠遠趕不上你!---英雄,你是位叫人喜歡接近,卻揣摸不透的人。你與一般年輕的朋友不大一樣……像是,你有一股同年齡的人所沒有的、特別的氣質……” 燕鐵衣哈哈笑道:“我還年輕?我的心早老羅!” 表面上,燕鐵衣並沒有絲毫情感的反應流露出來,仍是那麼談笑戲譴,談笑風趣,像一個不知道什麼叫著慮煩愁的大孩子,實際上,他早已有了腹案,定了步驟,準備如何採取行動了,當然,從陳品端口中,業已證實了那“妙手黑心”的郎中柯乃禾牽涉到裴詠慘死事件中,但是否這就確定了不會有所差異,卻仍須做進一步的探查,燕鐵衣辦事素來有一個宗旨---罪應得者決不寬容,但不該受累的人亦決不令其蒙冤。 在決定了行事步驟時,燕鐵衣同時也感念上蒼的指引,暗祈裴詠的冤魂不遠,像這樣的巧合,這樣的獲得了線索:若非是冥冥中一股超自然的力量所安排,又能有什麼更適當的說法呢! 就像這樣夜夜不停地快趕著路,他們只在第三天的中午,業已抵達“銅塘集”,在送陳品端到了家門口時,燕鐵衣又慨贈他紋銀百兩,陳品端的感栗激動之情是令人難以忘懷的,燕鐵衣他仍沒有稍做逗留,在陳品端的咽噎聲裡,在他的淚光盈盈中,三人三騎又奔向了只須一日功夫便可趕到的“白荷村”他們在這一夜功夫,留給陳品端太多值得緬懷的東西!有形及無形的,他們也得到了一件補償--如果柯乃禾的確是那個協同胡峋迫害了裴詠的幫兇的話。 來到“白荷村”的時候,業已是送陳品端回家的第二天黃昏了,燕鐵衣與他的兩名近衛熊道遠與崔厚德,三個人的疲乏倦累是相當夠受,自出了“楚角嶺”迄今,一共已有整整四夜五天的時間,在這四夜五天裡,他們休歇睡眠所佔的比例乃是極少的,大約合起來連一晚上的安歇也沒有,每天除了吃飯之外,至多也只有一兩個時辰的憩息,剩下的時間,就全在馬背上顛波,在焦急迫切的心緒中煎熬了! 復仇雪恥的行動往往是這樣的,拋棄本身所應得的最低享受,在一股怒焰般的仇恨之火燃燒裡奮勇直前,不在乎阻礙,不在乎辛勞,更不理會可能呈現於前途的險危,心裡只念著一件事“血債血還”“白荷村”只是一個小村子,其貌不揚,地處偏僻,不折不扣的窮鄉陋野,三五十人家疏疏落落的斜坡而築,竹籬茅舍,連棟磚瓦屋都少見,更瞧不著一灣“荷池”或“白荷”了,也不知這個村名是何時起而又為何而起的,便是曾有過“荷葉恬恬”的雅況吧,恐怕也是好幾十年以前的事啦。 熊道元和顏悅色的去向一個在坡下耕著一方荒地的老農問了幾句話,很容易的便知道了那柯乃禾大郎中的居處----村後半坡上那座獨一無二的青磚瓦屋便是了。 燕鐵衣不在遲疑,三人三騎,一陣風也似的沿著黃泥小徑捲上了村後那撞磚瓦屋,來到門前,燕鐵衣收住馬,微微領首,熊道元拋鐙落地,他握緊酷缽也似的大拳頭,正要往那扇黑漆門擂下去,卻好門兒“呀”然啟開,一個瘦瘦小小,頂了張黃蒼蒼的風乾橘皮似的面孔的老兒正圖舉步往外走,他見當前一個彪形大漠攔門而立,巍巍然有如一個巨金剛也似的,不由驚得他“猴”的一聲往後猛退,兩只老鼠眼淨得滾圓,領下一撮焦黃的山羊鬍子也幾乎倒翹起來!打量著這老兒的長相,又端詳著他手中所提的一只小木藥箱,熊道元立即便知道這位老先生正是他們所要尋找的對象了,露齒一笑,他極為禮貌的伸手在頭巾邊撫了撫,非常和氣的道“請問,老丈可是柯大郎中?” 那老兒暗中透了口氣,有些顫抖的用他那只鳥爪似的細長右手摸了摸頷下的山羊鬍子,翻著一只鼠眼尖細的道:“幹什麼?你是幹什麼的?” 熊道元問道:“尊架可是柯大郎中麼?” 老頭兒哼了哼,凜然的道:“我就是柯乃禾,如何?” 熊道元搓搓手,笑道:“是這樣的,有一件事,我們想向大郎中你請教一下…? 柯乃禾不耐煩的連連搖頭道:“沒有辦法,我現在忙得很,你如果要請我施醫,至少也要在半個月以前預約,而且診費先付,臨時來請我沒有這麼些閒功夫應付,你便是此刻登記,也要在十幾天以後才請得著我,現在我要到下面去等車,前面集子裡的李大戶獨生兒昨天壓斷了腿,特來請我前去接骨縫合,他馬上就會派車來迎我去了……” 熊道元聳肩笑道:“大郎中的生意好得很啊……” 小眼一瞪,柯乃禾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不掛牌,不懸壺,不宣揚,僅由知道我手藝的那些客戶代為引介病家,即便如此,我也忙得有些迎接不暇了,愛去不愛去,哪一天哪一時去,還得看我高興挑揀,你以為隨便到我家裡來一講,我就這麼跟你走啦?哼,你最好先攪個清楚,我和一般郎中是不一樣的!” 熊道元點點頭,笑道:“是,這才叫排場,這才叫氣派”,柯大郎中,如果你再一掛牌,再宣揚宣揚一番,啊哈,那時,保證門庭若市,戶限為穿啦。” 柯乃禾往前走近一步,尖聲道:“少廢話,你還是快快滾開,別耽擱了我的正事!………” 熊道元低聲的道:“大郎中,我要請教的也是一樁正事呀…”柯乃禾厲聲道:“我已告訴你現在我沒時間,你要請我出診,等我回來再說!” 熊道元依然笑瞇瞇的道:“那麼,李大戶的獨生兒為什麼昨天壓斷了腿你現在就去,而不須在十幾天以前預約?” 窒了一窒,柯乃禾變色道:“什麼東西?你居然敢管起我的閒事來了?我樂意這樣,你憑什麼來干涉?簡直莫名其妙,豈有此理!” 熊道元哼了一哼,道:“恐怕人家是大戶”銀子出得不一樣?既是代價高,你也就可以不講規矩,不論公平了,貧家窮戶算是倒霉了,是啦,大郎中,你好勢利! 氣得黃臉成了豬紫,柯乃禾大叫道:“你這是想幹什麼?要強橫霸道麼?造反了,你是想造反了? 熊道元一笑道:“別嚷,大郎中,你嚷也沒有用!” 柯乃禾又退向後去,邊抖索索的指著熊道元:“你想做什麼?你---你還感怎麼樣?光天化日之下,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不要以就可以嚇唬著我…! 一步踏進門來,熊道元和氣的道:“先辦我們的事吧,大郎中,真抱歉不能讓你現在去拍人家有錢人馬屁了。” 連連跺腳,柯乃禾又驚又怒的道:“不行,我不受威脅!你趕快讓開,否則我就報官,以劫盜之罪抓你去吃官司!” 熊道元笑著說道:“我並不怕,大郎中。” 柯乃禾倒吸了一口涼氣,恐懼的道:“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熊道元露著一口白牙道:提起你的藥箱子,轉身進屋裡坐下,然後,你就會知道我是想幹什麼了! 柯乃禾猶想再硬一硬,他說:“如果…我不答應?” 笑了,熊道元湊上那張大青臉,幾乎挨著對方的鼻尖:“恐怕由不得你答應不答應了,大郎中,假如你再不乖乖的回房坐好,你這根鵝一般的頭項,我懷疑在我手裡經不經得起這麼一扭!”說著,他那只蒲扇般巨大之掌,在柯乃禾的眼睛面前作勢扭動,雖然他是在嚇唬對方,卻仍然扭得指骨關節“克崩”作響,於是,這位大郎中的黃臉便變成慘白慘白的了…… 呵呵大笑,熊道元道:“這麼一扭之後,大郎中,你一定會知道你的顆項便不會屬於你的了,那時,哈,誰來替你縫合?哈哈……” 不由自主的哆縮著,柯乃禾眼皮子一抽一拍的道:“休……要如此魯莽……我…… 進去便是……! |
第05章 真相白 惡醫斷魂
熊道元“唔”了一聲,道:“這,叫『識時務』,大郎中,你早點聽話,不是皆大歡喜麼?” 柯乃禾瑟縮著磨磨蹭蹭的往裡走,熊道元立即來到門口,同鞍上的燕鐵衣躬身道:“魁首,請進屋問話。” 燕鐵衣飄然落地,皺眉道:“你怎麼攪了這麼久?” 熊道元笑道:“這老小子好痞!” 燕鐵衣昂然進門,來到堂屋門前的柯乃禾轉身回視,吃驚的道:“呃……你又……是誰?”一眼看見跟在燕鐵衣身邊的熊道元與崔厚德,柯乃禾更是膽顫心驚。“你們……是一夥的麼?” 燕鐵衣微笑道:“是一夥的,大郎中,請。” 進了這間陳設簡陋,到處堆置著草藥、乾果及獸皮、骨骼的前堂,一股腥味摻本且看特異的苦艾味燻人欲嘔,燕鐵衣叉皺了皺眉頭,然後,他反客為王的拖了一把竹椅叫柯乃禾坐下,他自已也在另一張椅子落坐,熊道元及崔厚德二人,則分左右當門而立 那模樣,活像兩尊門神! 抖索索的,柯乃禾開口道:“到底……是什麼事?” 燕鐵衣目光在房中四掃,笑了笑,答非所問的道:“唔,像是個郎中的家,老柯這些獸皮、獸骨頭,好像都是鹿麝及牛羊一類的獸畜,你是拿來作鑽研之用的麼?” 柯乃禾吶吶的道:“行醫之人,不可自滿於既知之學……仍須勤奮的研讀,廣習博覽,始免於蹈故落際,無以為進……”燕鐵衣點點頭,道:“聽你作說,倒頗有一番大道理,不錯,在求知球藝上來講,應該如此,但一個人不能只靠了某一項常識或技藝的淵博,便可算個完美的人,最重要的,這人還須有崇高無疵的品格德行節操才行,老柯你說是麼?” 柯乃禾遲疑不安的道:“你這話的意思是……?” 燕鐵衣和善的笑道:“老柯你不妨捫心自問,近幾個月來有沒有做過什麼喪天害理,內疚神明之事?” 風乾橘皮似的臉上突然起了一陣痙攣,柯乃禾惶急的道:“沒有,絕對沒有……” 燕鐵衣平靜的道:“這是出自內心的回答麼?” 胡亂點頭,柯乃禾驚悚的道:“是的,當然是的……” 燕鐵衣道:“你不騙我?” 柯乃禾慌張的叫了起來:“騙你?我憑什麼要騙你?我是個正當而善良的郎中,我除了救人活命,又同曾做過什麼喪天害理,內疚神明之事來?你你,你………你這傢伙不要含血噴人,隨意誣衊毀謗於我!” 輕輕撫著下頷,燕鐵衣輕輕的道:“胡絢,你認識麼?” 顯然,這位大郎中並不是一個善於掩飾內心感觸的人,他一聽到“胡絢”兩個字,頓時面色大變,皺散疊布的老臉一下子繃緊了,黃白的氣色裡又透出一陣暗青,他唇角微微牽動著,惶恐又驚懼的喊:“不不,我不認誠他……我不認識這個什麼胡絢……” 笑了笑,燕鐵衣道:“那麼,裴詠你應該認識了?你曾用你秘法特製的『羊筋肉線』,一針一針縫合了他的咀巴,令他自一個有咀巴的常人變成了一個無咀的怪人,你還曾在他左腮上開了那一個小孔,因為你慈悲的不願叫他就那麼死去,要讓他用那腮前小孔撮取飲食,以便再苟延殘喘下去,他的一隻手也是你切除的吧?他身上生了那麼多的毒瘡癩斑,是因為在某個極為污穢陰暗的地方耽久了毯的妻子,而非裴詠的妻子與胡絢私通合謀,這令我十分慶幸,為我,也為裴詠,否則,事情辦將起來,就比較麻煩了。” 熊道元只笑不答,他知道,他們這位權隆勢雄,威凌天下的魁首口中所說的“麻煩”是指的什麼,那不僅是字面上的意義,那實則包括了一連串不敢令人想像的殘酷手段在內! 燕鐵衣有些疲乏的噓了口氣,又道:“好了,我們走吧。” 熊道元道:“『大悠河』去?” 笑笑 卻笑得冷冰冰的,燕鐵衣道:“你說吧?莫非是找個地方去睡大覺?” 熊道元忙道:“是,是,我這就去備馬。” 肅立間邊的崔厚德不禁暗自為胡絢祈告,他祈告那姓胡的還是早早挖個坑自行跳下去了結,免得被他們魁首找到,對方就會徹底體驗到什麼叫做真正的死亡了……。 |
第06章 臨波軒 巧遇五尊
大悠河的河水雖在這秋日落索的季節裡枯竭了一些,卻不影響它的美跪,半滿的碧綠水色,仍然悠悠東流,襯著兩岸的煙籠林陌,隱約重疊,點綴著幾只翱翔河面的鳧鳥,依舊有其令人神往的幽靜清雅韻致。 並不怎樣困難,燕鐵衣他們即已沿著大悠河找著了那座小巧玲瓏的“仙跡山”,這座山不大,也不雄偉,但是卻有著另一股清雅的靈秀與俊奇的透徹味道,它像是一座假山放大了許多倍,通體是為大的灰黑風化岩石所組成,這裡直聳指天,那裡橫斜挑懸,這裡是千孔百洞,那裡又叢結累聚,每在奇石嵯峨峨當中,有一叢修篁,或一株古老松挺逸生長,亦迎風輕簌,也杖蓋亭亭;配搭得那麼。侯,又那麼美,宛如不是天生,而像是經過什麼仙人異士精心佈置過一樣,高雅極了,清奇極了,真是“仙跡”才有這樣的巧奪天工之感! 現在,他們已發現了那幢十分恢弘,叉十分精緻的凳宇了,只那一幢,孤立的建築在“仙跡山”下,面對“大悠河”的悠悠河水,臨著波光閃閃——該是”臨波軒”的寫照了吧?” 端詳著那地方,熊道元脫口贊道:“不錯,是個修心養性的好所在。” 燕鐵衣手撫“判官頭”,淡淡的道:“地方是好,可惜住在裡頭的人並沒有妥加用以『修心養性』熊道元連忙道:“是的,山水靈秀,卻也陶冶不了一個人的惡性,豈不怪哉?” 燕鐵衣笑笑道:“五嶽易移,本性難改,這山水靈秀的景色,對一個天良滅絕的暴虐之徒來說,有個屁的影響作用?”說著話,他們沿著這條濱江之窄道迅速往前面那幢樓閣奔去,照燕鐵衣的估計,又要再轉過前面那片疏林,便可抵達樓閣門前了。 就在這時,他發現在六七丈左近,有一個坐在河邊垂釣的人,忽然抬起頭注視他們,那人頭戴一陽大竹笠,身穿淡青便袍,坐在那塊白淨的石頭上,一簍一竿,頗見逍遙自在——就這一照面,燕鐵衣也不由緩下了馬來,那垂釣者向他們仔細打量,一面出聲搭訕:“餵,各位兄台是往那裡去呀?” 勒住了馬,燕鐵衣望著那張面孔,那是一張唇紅齒白,頰如敷粉的俊俏面孔,很年輕,至多三十上下,那人用姆指頂了頂大竹笠,和善的笑道:“我看,三位是外地來的吧?風塵僕僕的樣子,約莫是趕了不少路啦?這條路再往裡去,除了『臨波軒』之外,便沒什麼人家了……” 燕鐵衣笑了笑,道:“我們是來逛『仙跡山』的,老兄。” 垂釣者“哦”了一聲,目光在燕鐵衣肩後的金骨劍柄上閃了閃,道:“原來三位是來逛『仙跡山』的,但三位走錯路了,上『仙跡山』應該走那邊的一條路才對,就是分岔口的那邊,而且登上遊覽,恐怕騎馬也很困難呢。” 燕鐵衣道:“老兄卻是相當熱心,請問貴姓?” 那人毫不考應的道:“不敢,我姓曹,曹操的曹,兄台貴姓呀?” 燕鐵衣一笑道:“我姓仇,報仇的仇。” 那人拱拱手,道:“哦,原來是仇兄。” 燕鐵衣在馬上欠欠身道:“曹兄請了。”他拂了拂紫色頭巾的下角,朝林木掩隱處的那一撇簷挑指了指:“曹兄,你方才說的『臨波軒』,就是那幢樓房吧?” 姓曹的那人頷首道:“正是。”望著燕鐵衣,他又深沉的笑道: “莫非兄台還想去瞧瞧這『臨波軒』?” 燕鐵衣哈哈大笑道:“那裡頭有什麼好瞧的呢?難道會有位絕色美人在其中?” 喊冒失失的,熊道元跟著道:“至多也是一頭天殺的惡狼罷了!” 姓曹的神色間似是微微一怔,他目光流轉間,佯笑道:“二位是在戲言了,『臨波軒』 與住著些什麼人恕我也不太清楚,他們平時很少出門,我至多就在這附近釣釣魚,那還是不常去的,因此,除了知道那幢樓的名字外,別的也與各位一樣不甚了了……” 回頭瞪了熊道元一眼,燕鐵衣又轉過來道:“既是如此,我們就轉往另一條路上去了,還要多謝曹兄指引。” 對方笑容可掬的道:“不用客氣,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掉轉馬頭,燕鐵衣領著熊道元與崔厚德二人急速奔離,剛剛轉過一道小路彎角,他立即停馬,惡狠狠的叱道:“熊道元,你這張咀也應縫起來才對!” 吶吶的,熊道元道:“魁首,我,我並沒說錯什麼呀……” 燕鐵衣怒道:“如果那姓曹的——便姑且算他是姓曹吧,他若是胡絢手下爪牙的話或同路人,就方才你那一句,業已給他很多可資傳報的線索了!” 熊道元怯怯的道:“魁首,他不會是的,那有這麼巧的事?” 重重一哼,燕鐵衣道:“你還是認為他是比較好,熊道元,江湖中人,有許多不明不白掉了腦袋,就全像你這樣掉的,一點心計也沒有!” 噤若寒蟬,熊道元垂下頭不敢再說什麼;燕鐵衣向崔厚德道:“你不要騎馬,立即隱著身形去追躡剛才那姓曹的傢伙行蹤,記得別讓他發現了你。” 答應一聲,崔厚德飛身下馬,颼然掠去,燕鐵衣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輕輕敲擊著鞍前的“判官頭”喃喃自語:“十有八九,那傢伙不是好路數”熊道元抬起頭,想說什麼,但一見燕鐵衣臉龐上的陰寒神色,馬上又驚覺的噤口不言了。半晌,人影晃映,崔厚德又微喘著騰身而回!” 燕鐵衣急間:“如何?那傢伙是什麼路數?” 喘了口氣,崔厚德有些尷尬的道:“回稟魁首,我,我沒見著他,等摸了回去,早已沒了那人的影子了,我四周搜查了一遍亦未發現,不知他跑到那裡去啦”咬咬牙燕鐵衣恨聲道:“只怕不出我之所料!” 崔厚德忙道:“我們乾脆直撲那『臨波軒』,魁首!” 飄然下馬,燕鐵衣道:“把坐騎找個地方隱藏起來,然後,我們徒步掩進! ”於是,熊道元不敢稍遲,他連忙將三匹馬兒牽到路邊的荒地裡,找一叢雜林子拴妥了,迴轉來,跟著燕鐵衣與崔厚德飛撲向前!奔掠中,燕鐵衣低促的道: “如果我的猜想不錯,我們抵達『臨波軒』之際,很可能會被他們從暗中包圍堵截起來”熊道元自是不敢接腔,崔厚德低聲道:“這就比較麻煩了。” 搖搖頭,燕鐵衣道:“不,一點也不麻煩。” 怔了怔,一邊奔躍,崔厚德邊詫異的道:“不麻煩?” 穿過林隙,燕鐵衣輕沉的道:“是的,更得其所哉,正可一網打盡!” 這時,熊道元才敢涎著臉道:“魁首,如此說來,還幸虧我冒冒失失的說了那麼句話,誤有誤著……” 躍掠一條乾溝,燕鐵衣“呸”了一聲:“滾你個蛋,如你不胡謅那麼一句,我們可以先救出沈娟來再動手,免卻後顧之憂,如今卻只好硬幹一場了,你猶自以為功勞不校捍?” 碰了一鼻子灰的熊道元那邊敢再辯說什麼,只有悶看頭跟在燕鐵衣身後一個勁的往前趕了。 很快的,他們已來到孤立在“仙跡山”下的“臨波軒”之前;來到近前,才越加發覺這幢樓閣的建築是如此精緻華麗,又是如此雄偉堅固;沒有考慮什麼,燕鐵衣領著兩名手下沿著大青石砌成的石階便往上走,他不越牆,不尋隙,大大方方的要上前去叩開那兩扇緊閃著的巨型黑漆鎮嵌獸環的大門! 但是,不勞他或他的手下動手了,當他剛剛拾級而上之際,兩扇黑漆大門已自行緩緩啟開,五個衣著迥異,長像不同的人物一字列開,直挺挺的開門而立,樓外四周的隱蔽處,也出現了幢幢人影,就像從空氣裡凝聚成形一般往上包抄土來! 燕鐵衣立即站住,目光與當前五個人的目光接觸,唔,他不禁心裡暗瘖咒罵起來,那五個人中,顯然並沒有“粉面狼君”胡絢在內,因為,五個人全是好一副凶神惡煞般的醜陋面貌;為首的一個粗壯結實,滿臉粉刺疙瘩,那人身邊,卻是個年約六旬,獨目勾鼻的陰鷙老者,第三位是巨牛般的大塊頭,第四個年紀輕點,卻齊眉貫頰的一條蚯蚓似的紫疤刻在那裡;最後的一個,又瘦又小,高只三尺出頭,活脫個半大侏儒也似,就這麼五個人,那一個也夠不上稱為“粉面”的“狼君”! 熊道元悄悄的道:“魁首,果然不出你的預料,我們業由被人包圍啦,對方在我們身後出現的約有二十多人……” 輕輕點頭,燕鐵衣又流露由那一抹天真純挈的笑容來,他向門裡侍立約五個人欠欠身,和氣的道:“五位朋友,我們是想來拜訪一個人的……” 五人中,為首那個形像兇惡,滿臉粉刺的仁兄從他那碩大多肉的鼻子裡哼了一哼,慢吞吞,卻硬板板的道:“你,大約就是報仇的仇字那個人吧?” 燕鐵衣肚裡冷笑,表面上卻故件訝然之狀:“怪了,朋友你怎知道?” 對方冷硬的道:“這不用你管,姓仇的,你來找誰?” 燕鐵衣道:“閣下又是誰?” 那人用手撫摸著臉上粉刺,要死不活的道:“『紫雲洞』『千相老祖』座下有五名弟子,人稱『五行尊者』,就是你眼前看見的人了。” 燕鐵衣暗裡有些咕嚕起來,他仍笑道:“哦,原來五位竟然是胡老祖麾下的五位高足,倒叫我們失敬,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那人重重的道:“少廢話,你找誰?” 燕鐵衣試探的道:“請問,你大約就是『五行尊者』之首的『金尊者』了? 那麼,胡老祖他老人家在此處麼?” 那人多肉的鼻子聳動了一下道:“我是『金尊者』潘少蔭,不錯,老祖正在裡頭用膳,今晚上有他老人家最喜愛的大悠河特產鯉魚下酒,怎麼?你也想分點殘羹嘗嘗?” 此言一出,其他四個“尊者”立即忍不住哄笑起來,燕鐵衣卻並不惱怒,他又陪著一笑道:“我那有這個福份?老祖剩下的殘羹,還是你五位做徒弟的跪著仰承了才是道理,別人那能沾上邊呢?” “金尊者”潘少蔭一聽人家話中有刺,不覺大怒:“好小輩,你竟敢嘲弄我。呵?” 燕鐵衣天真的笑道:“這是奉承,那是嘲弄?老友,你會錯意了!” 獨目勾鼻的那個老者陰沉沉的道:“你年齡不大,小雜種,言談舉止卻很老練,想必也是吃我們這行飯的人,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們包管成全你就是!” 燕鐵衣瞄著對方,淡淡的道:“你是木尊者?” 老人冷寞的道:“不錯,『木尊者』餘照開,你可有什麼指教麼?小雜種! ”搖搖頭,燕鐵衣道:“我只是想來找一個人,你們不要誤會了!” “金尊者”潘少蔭大聲道:“你找誰?” 舐舐唇,燕鐵衣道:“胡絢。” “五行尊者”互視一眼,潘少蔭沉沉的問:“你找他做甚?” 燕鐵衣平靜的道:“結一筆舊帳而已。” 潘少蔭輕捏臉上粉刺,陰陽怪氣的道:“如此說來,你果是來尋仇啟釁的了?” 燕鐵衣笑了笑,道:“從另一個角度觀點上來說,是的”“金尊者”潘少蔭顯露由一種奸邪又輕蔑的笑意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燕鐵衣一陣,慢吞吞的道:“就憑你?” 燕鐵衣也自己檢視了一下自己,才道:“怎麼啦?我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木尊者”餘照開陰沉沉的道:“我怕你是失了心迷了魂,小雜種”燕鐵衣不悅的道: “你一口一個小雜種,未免叫得我不大高興—”餘照開微一瞇眼道:“怎麼著。” 燕鐵衣吸了口氣,道:“等一下再說吧,那時,你就會知道我將『怎麼著』了。” 陰沉又不屑的一笑,餘照開道:“我就等著,小雜種。” 燕鐵衣深深望了餘照開一眼,道:“我不會叫你失望的,老狗操的”餘照開冷冷咧著嘴,側首向“金尊者”道:“讓我打發了他,大師兄。” 盒瞇眼,“金尊者”潘少蔭緩緩的道:“小輩,我們餘老二要超渡你呢,如果他超渡了你,你即不用再去找我們胡兄弟的麻煩了……” 燕鐵衣問道:“你們幾個,和胡絢是什麼關係?” 潘少蔭似笑非笑的道:“胡絢兄弟是我們老祖的螟蛉義子,也等於和我們是師兄弟一樣,這種關係,夠不夠讓我們代他打發你呢?” “哦”了一聳,燕鐵衣道:“今天真不巧,恰恰碰上你們在這裡”嘿嘿笑了,潘少蔭道:“你錯啦,小輩,你隨便那一天來,也會發覺我們在這裡,因為我們一年到頭全在這裡,胡兄弟需要我們幫他處理那些事,我們老祖也樂意我們留在此地幫他處理那些事,倒是我們老祖一年中來不了幾次,這一次卻叫你遇上了……” “木尊者”餘照開冷冷的道:“他見不著老祖的,大師兄,他見到我們業已到頭了。” 一側,那個牛高馬大的胖漢突然粗聲道:“二師兄,何必與他說這麼多?宰掉拋了什麼事也沒有,我上啦”燕鐵衣用手指點點這巨漢問:“你是『水尊者』?” 巨漢大聲道:“正是,『水尊者』尚壽就是我,你想見識見識?” 燕鐵衣目光又轉向那臉有疤痕的青年,尚未開口,那青年也陰沉的道:“『火尊者』聞賢,不用再看了,朋友你今天就認命吧。”那個侏儒失聲一叫,跟著接口:“怎麼?你還是想要我來送你的終?我是『土尊者』全葆,『五尊者』中最後的一個,叨陪末座,我個頭又小你大可以挑我試試看,小娃子燕鐵衣舐舐唇道:“你們真不肯讓路?” “金尊者”潘少蔭大笑道:“小輩,你死在臨頭,猶不自知,居然還妄想我。呵讓路? 啊哈,小輩,你這個年紀,你這點見識,在江湖上混未免太嫌生嫩了! ”“紫雲洞”是在貫海“浪天山”的一座古洞,住在洞裡的“千相老祖”胡力,乃是天下武林道上提起來令人心裡起疙瘩,背脊泛森涼的一個老怪物,老魔頭;胡力本人所具有的一身怪異本領,業已到了出神入化,不可捉摸的境界了;這個人喜怒無常,行事怪誕,善惡之變漫無標準,且隨心所欲,毫不考慮,卻最是心狠手辣,最是氣量偏窄,江湖道的人物,決大多數或是不敢,或是不願招惹他,燕鐵衣自然也儘可能的不與這位“千相老祖”樹敵,因此他才遲遲未曾動手,希望能勸退對方,但是,依目前情形來看,誰知道,要命對方退開或袖手,勢必是不可能的了! 以燕鐵衣今天在武林中的地位及份量來說,他是不含糊對方的,可是一個道上大豪,也同樣講究怨隙的化解功用,他不到必要,自是不願結下有如“千相老祖”這樣強大的對頭,不過,這卻要看在什麼情況之下而定,如今,燕鐵衣認為他已盡了本份,本份盡到,以後的責任他就小必去負了——再造一步說,為了他挈友的一條性命,他是不惜開罪一個甚至比“千相老祖”更難纏的人物的! 於是,他點點頭,低聲道:“熊道元、崔厚德,你們兩個注意台階下的動靜,上面這五名野種交給我了!”說著,他向那侏濡似的“土尊者”全葆招招手: “就是你吧,矮子,我看你似乎比較好吃?” 全葆咧嘴一笑,露著滿口三差黃牙:“我來啦,小娃子!” “金尊者”潘少蔭沉沉的道:“全老五,不要磨蹭,下手要快,早點解決早點回去交差”全葆一點頭:“我知道啦,大師兄——”他的話還留著個尾巴,瘦小的身形已一抹鬼影也似凝射而翱,人尚未到,一溜寒光已暴取燕鐵衣咽喉——那是一柄餵毒匕首! 燕鐵衣卓立不動,就像沒看見一樣,直等匕首尖端隔奢他喉嚨還只有三分遠近,他的左手微晃,“照日短劍”劍芒猝映裡彈挑,“當”的一聲擊開了對方匕首,全葆猛然退躍,但是,擊開了匕首的短劍卻在同一個動作裡,幾乎不分先後的插進了這位“土尊者”的右胸,鮮血隨著撥出的劍身狂噴,全葆大叫如泣,斜刺裡又一條人影鷹隼般撲到,那人在空中猛往下落,燕鐵衣的”太阿劍”宛若一抹流光倏揚,不待那人夠上位置,業已在剎那間將對方通穿了相對的十九個血窟窿。連聲長號著,翻落階下——是“火尊者”聞賢,那個頰有疤痕的年輕人! 長短雙劍立回鞘——只在這不及人們眨眨眼的功夫裡,“五行尊者”便已損折了兩名,燕鐵衣卻連腳步也沒動一下陡然間,前後的敵人全都震駭至極的僵窒住了,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不敢承受這個事實的教訓,竟這麼快?就這麼快?當他們連意念尚未迴轉過來的一瞬,便已有了結果,分了生死,而且還是雙料燕鐵衣的面龐上有一抹童稚般的笑容,他溫和的道:“我十分替『千相老祖』難過,他是用了多少白米飯餵大你們這一群造糞工具的?居然這麼個稀鬆窩囊法?就憑你們這幾塊廢料,竟也稱起『尊者』來了?真是貽羞天下,遺臭武林,令人啼笑皆非;我在道上行走,若是尚嫌生嫩的話,你們幾位就只配回到『浪天山』丟當野猴子了!” “金尊者”潘少蔭的一張醜臉已經扭成了長的,他圓睜一雙怪眼,唇角急速牽扯著,聲音啞乾澀得像在嗓門裡掖進了一把沙問:“你……你是誰?” 燕鐵衣一笑道:“現在才想起來問我是誰麼?恐怕已經晚了,大疙瘩!” 咽了口唾,潘少蔭驚恐的道:“不用得意,我們……去請老祖來收拾你! ”笑了笑,燕鐵衣道:“打了孩子,不怕大人不出來,大疙瘩,用不著你們去請,老實說,你們幾個,只怕任是誰也永遠來不及去請老祖師了!” 潘少蔭臉色泛青的道:“你不要狂我們……我們並不含糊…… 你”燕鐵衣點點頭,道:“噯,這樣最好,裝好漢去,也得像個好漢模樣才對呀——” 一聲虎吼,“水尊者”尚壽壯牛般的身體一陣風也似的衝到,他雙拳猛起,卻在揮砸的剎那上揚,兩只腳快不可言的疾蹴燕鐵衣胸膛! 青光電閃,“水尊者”尚壽的兩只大腳也不知怎的便飛出了三丈,帶著灑濺四噴的鮮血!“哼……”尚壽尖號著,卻悍不畏死的以兩只血糊糊,骨森森的脛肢拄地,叉開兩只巨掌死力扼向敵人喉嚨! 挺立不動,燕鐵衣的“照日短劍”,陡然眩花了人眼,當人們的眸瞳中全被那交流的青瑩光華布滿時,一塊塊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肉團便鮮血淋漓的,雨似的往四方八面蓬拋而起,尚壽那粗大的軀體,只這瞬息,即己變成了一付骷髏架子——一付血紅淋漓,猶沾著細碎肉屑的骷髏架子,完全人工製造! “木尊者”餘照開像瘋狂了一樣以他的“黑金劍”劈刺著燕鐵衣,那柄黑馬閃亮的長劍泛映著怪異的芒彩,走著玄秘的招術,剎那圈住了燕鐵衣! 在“黑金劍”的急速穿掠中,一縷白森森的光芒,倏然呼嘯著以排山倒海之勢反卷過來,其力道之雄渾,劍法之犀利凌猛無可比擬,“木尊者”餘照開神色大變中奮身退避,卻在一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裡射出一溜青電,快得就像遠古的時光流逝過去,一下子透進了餘照開腦門,青電猝,這位“木尊者”便帶著泉湧的鮮血與黏白的腦漿一頭栽向石階之下! 突然怪嚎,“金尊者”潘少蔭的“大流星”“呼”的暴飛而出,砸向燕鐵衣胸膛,燕鐵衣手中“照日劍”猝彈,“錚”的一聲,點開了那團鬥大的“大流星”,“大流星”往上一揚,又“呼”的直貫燕鐵衣天靈,同一時間,潘少蔭閃身急進,立即縮頸低頭,“奪” “奪”連響,他的後領口內已有三點藍光疾射敵人。烘門! 燕鐵衣臉無表情,左手虛空斜揮,串射而來約三點藍光——那是三枚餵毒”十字星”,便像被一股無形中的吸力引帶往一樣猝然料撞出去,“金尊者”潘少蔭更不遲疑,返身便逃! 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燕鐵衣右手猛拋,他肩後的“太阿劍”白芒倏展,有若一溜冷焰,一股九天之上劈下雷火,尖嘯著狂旋飛出,“咯”一聲斬得奔逃中的潘少蔭那顆頭顱飛上了半大,“太阿劍”又迴轉返來,燕鐵衣的“照日短劍”往上一挑,“太阿劍”驀的揚起,“錚”聲筆直插回鞘內! 這時,奔跑中的潘少蔭那具無頭身體仍在餘勁未歇的往前踉蹌著,直六七步外才僕跌,頸腔內噴出的熱血,將這一路全染成了赤紅! “五行尊者”全已伏誅,從頭到尾,其過程也不過就是人們眨幾次眼的時間而已,從頭到尾,燕鐵衣便卓立原地,連移動全沒移動一下! 側過頭來,他目光冷森森的掃視著那圍立四周,早已形同泥塑木雕約二十幾。蝴黑衣大漢溫和的,他開口道:“你們還不逃命去麼?比看看那一個逃得最快,我要留下跑在最後面的那個人的腦袋!” 二十幾名黑衣大漢立時惡夢初醒般機伶伶的打了個寒噤,面面相覷,卻俱皆發覺彼此的臉色全已驚駭得不似張人臉了! 燕鐵衣笑道:“現在,開始——”天下再沒比這更快的奔跑法了,他一聲“開始”,那二十幾位仁兄立即撞擠滾跌成一片哀號著,尖叫著,喊泣著,就像到了世界末日般狼奔豕突的霎時逃散一空! 籲了口氣,燕鐵衣點頭道:“唔,果然很快……” 熊道元在褲管上擦去了手心上的冷汗,口乾舌苦的道:“見過魁首的手法多次了,也不知怎的,每一次經歷卻總令我心驚膽跳,冷汗盈體,像要連隔宿糧也嘔出來一樣!” 崔厚德也吶吶的道:“可不是,方才那『五行尊者』一攔路,我就像是看見他們每人背上全背著一具棺材啦!” 將“照日短劍”還鞘,燕鐵衣道:“不要咕嚕了,我們進去——”不用他們再進去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匆匆傳來,頓時已有三個人出現在門裡的長廊上,在前領路的那名黑衣漢子抬頭望見了燕鐵衣,立即像見了鬼一樣向後瑟縮,一邊卻往這裡指:“就是他,老祖,大爺,就是這人,他方才在門前逞凶傷人”一個滿頭赤發披肩,獅鼻海口的魁梧老人正放緩了腳步,銅鈴眼兇光閃射的瞪視著燕鐵衣,老人身旁,嘿,居然就是生前那位自稱姓曹的俊俏人物! 經過了潘少蔭的屍體時,赤發老人連瞟也沒瞟一眼,他只注視著燕鐵衣,好像地下躺著的死人與他毫無牽連似的——這是個心硬如鐵的角色! 終於,他們在五步之前停住了,赤發老人那雙巨大的,暴虐又帶裡獸性的雙眸裡燃燒著一片血也似的火,那片火焰是熾烈的、狂悍的,殘酷又兇狠的,似是心底的熔漿翻騰,魂魄在尖吼怒號;曾有多少英雄俊傑,能手強豪,便融化在他這片熊熊的火焰中了。 在老人身邊,那位姓曹的俊俏人物,這時也面如嚴霜般凝視著燕鐵衣,慢慢的,他首先啟了口:“果然是你們,我猜到了!” 燕鐵衣笑笑道:“也果然就是你,可惜我未完全猜中!” 那人陰沉的道:“只怕,你不姓『仇』吧?” 燕鐵衣點點頭,道:“不錯,就如同你也並非『姓曹』一樣,你姓胡,叫胡絢”英挺的面容上掠過一抹猙獰之色,那人緩緩的道:“我是胡絢”燕鐵衣望著他,輕輕的道:“就是對了,胡絢,你是我要找的人!” 突然——赤發老人雷鳴般咆哮:“我的五個徒弟,全是你殺的?” 燕鐵衣夷然不懼的道:“正是,胡力!” 這赤發老人,便乃“浪天山”“紫雲洞”洞主,盛名喧赫的“千相老祖”胡力! 粗糙褚紫的面皮驟然抽緊了一下,胡力吩咐的道:“你為什麼殺他們?” 燕鐵衣安詳的道:“因為他們想殺我,因為他們強行攔阻我要去找尋的人! ”胡力怪吼:“你要找誰?” 燕鐵衣用手一指胡絢,道:“他,你這位孝順得親自為你到大悠河邊去釣鯉魚來侍奉你的乾兒子胡絢!” 赤發蓬豎,胡力咬牙問:“為什麼要找他?” 燕鐵衣平靜的道:“為了我的一個好朋友那條命,胡絢,你該還不會忘記裴詠吧?” 臉色立即一變,胡絢臉孔蒼白,力持鎮定的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燕鐵衣低沉的道:“多年摯友,連心好友,此外,他曾救過我的性命!”,頓了頓,他又道:“這種關係,這種淵源,夠不夠我來替他索命復仇?胡絢,你是個枉披人皮的畜生,狼心狗肺的野獸,你也該不會忘懷你是如何折磨他,凌辱他,傷害他的吧?” 臉上的肌肉不可抑止的痙攣了一下,胡絢的嘴唇偏了偏,他吃力的道:“既然你有膽量來,想也有所憑藉的——你是誰?” 燕鐵衣往前湊近了點,低沉的道:“你沒見過我?” 胡絢咬牙道:“不記得在今天以前見過你。” 燕鐵衣道:“裴詠也沒告訴過你,他有我這麼一條好朋友?”接著,他又自己搖頭: “是了,裴詠不會告訴你的,沒有這個必要,而且,從頭至尾,你也沒有給他說什麼話的機會”唇角抽搐起來,胡絢痛根的道:“裴詠罪有應得,他是個卑陋的東西!” 燕鐵衣冷冷的道:“你叫這做『卑鄙』?姓胡的,你強佔人家的妻室,將人家夫婦活活拆散,又以這種慘無人道的暴虐手段把裴詠活活折磨致死,這是人家『卑陋』?只怕你弄錯對象了!” 胡絢大聲道:“沈娟原是我的!” 燕鐵衣哼了哼,道:“那是你自己以為;她自己喜歡誰才算數,她嫁給了誰才算誰的,沈娟根本對你不假辭色,從來也沒有一點情感發生在你身上,你憑什。捍認為她是你的?簡直亂七八糟,滿口胡言!” 胡絢激動的咆哮:“不管怎麼樣,我愛她,她就應該跟我,可恨裴詠這奴才趁我不在『塘鎮』之際,乘虛而入,用甜言蜜語騙去了我的沈娟,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皆口難忍,他是罪有應得,我對他的懲罰已是太輕了!” 燕鐵衣冷峻的道:“你完全蠻橫跋扈得不似個人種了,胡絢,沈娟愛的是裴詠,這原是一件順乎天理,合乎人倫的好事,你卻因嫉生怨,因怨成仇,用殘酷又卑劣的方式拆散了人家,霸人妻,殺人夫,居然猶滿口振振有詞,顛倒皁白,你還知道什麼叫廉恥,什麼叫綱常麼?若說人間裡有衣冠禽獸,胡絢,那就是指的是你了!” 突然獰惡的笑了起來,胡絢陰鷙的道:“就算我殺人夫,霸人妻吧,你打算怎麼樣?裴詠從後面的豬圈中逃了出去,大約就是請你來替他伸冤報仇的了?如今你已來,我也站在這裡,你能奈我何麼?” 燕鐵衣淡淡的道:“我能的,胡絢,你立即就會知道我能!” 憋了老悶氣的“千相老祖”胡力,突然厲聲道:“絢見不必與這小龜孫多說,待我先將他生擒了,有的時間來整治他”燕鐵衣一笑道:“千相考祖,你真要和我為敵麼?” 胡力嗔目切齒,氣湧如山:“你是什麼東西?對付你我還有什麼值得多考慮的?” 燕鐵衣道:“那就來吧,胡力!” 突然瞇上了眼,胡力反而不急著迫進了,他仔細打量著燕鐵衣,看得那麼詳盡,那麼謹慎,宛如要透過燕鐵衣的肌膚看進他的肺腑一樣,好半晌,這位“千相老祖”用他的厚麻木衣袖拭拭眼,若有所思的道:“你使我想起一個人來,只是,又不大像,你的年紀似乎太輕了點”搖搖頭,他又大聲的道:“不可能,絕不可能,你斷乎不會是那個人!” 燕鐵衣緩緩的道:“你說得是那個人?” 獰笑一聲,胡力道:“普天之下,敢像你這樣在我面前賣狂的並沒有幾個,我想起的那個人是這少數幾個人物中的一個,但卻絕不會是你,小龜孫子,你沒有人家那種氣魄與威勢!” 燕鐵衣一笑道:“只怕不一定呢,胡力。” 披肩的赤發一揚,胡力惡狠狠的問:“小龜孫,你有幾柄劍?”朝肩頭上一指,燕鐵衣道:“這是一柄——”胡力狂笑道:“不是他,你不是他——”燕鐵衣一掀外袍,露出了胸前佩帶的“照日短劍”,他笑道:“這又是一柄!” 於是,驀然間,胡力的狂笑像被打回肚裡一樣噎住了,他的嘴巴仍然咧開著,因笑而牽疊的臉上皺摺也凝凍在那裡,滾圓的睜著那雙牛眼,他楞了似的僵木的瞪著燕鐵衣發呆——那模樣,像是看到了一個他不相信會看到的鬼魂般! 胡絢已大大的不安了,他侷促的低問:“義父——他是誰?” 呻吟似的吸了口氣,胡力勉強平著自己,沉重的道:“燕鐵衣! 『青龍社』的大龍頭,『梟霸』燕鐵衣……” 和的一機伶,胡絢失聲驚叫:“是他?” 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緊縮起來,胡力咬著牙,低勢的道:“你闖的禍不小,絢兒”胡絢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天……我怎知裴詠會有這麼一個朋友”燕鐵衣的面容上,依然漾浮著一抹純厚的笑意,他輕柔的道:“胡力,我不願開罪你,想你也不一定喜歡開罪我,因此,我們大家少惹麻煩,兩免了,如何?你走你的,這裡的事,讓我與胡絢自己解決!” 胡力的褚赤臉膛痛苦的扭曲了一丁,他吶吶的低聲道:“這個…… ……這個…… ”混身慄慄輕顫,胡絢哀傷的道:“義父,你怎能在這生死關頭拋棄我?” 厚厚的嘴唇翻偏了,胡力搓著手,無所適從:“這個……呃,這個”燕鐵衣步步緊逼道:“胡力,你有你的威名,有你辛苦掙得的武林地位,不必要冒這種險,這是不值得的,江湖風雲狂暴流譎,全沒掩卷了你,莫非你就甘願在這裡拿著你幾十年的名聲成就孤注一擲?不要傻,你混到今天不是容易的,但要毀棄卻並不難!” |
第07章 紫雲洞 為友復仇
胡絢悲切的叫:“不要聽他挑撥遊說,義父,我是你的兒子,是你的骨肉,你不能捨棄我,義父,他沒有什麼大不了,他全是在威脅恫嚇,義父,想想我們的父子情份,想想我素來對你的孝敬恭順,義父,這不止是我的生死成敗,也同樣關係著你老的名節威信,何況,其中還有你老五位愛徒的性命橫著?義父,這是血債啊,這是深仇,他業已騎到我們頭上來了,我們怎麼退讓?如何妥協?” 燕鐵衣大馬金刀的道:“胡力,耳根子軟的人是要吃大虧的,你為全盤大局想想吧,我要的只是胡絢一個!” 又是激動又是憤昂的,胡絢尖叫……“你是要我的命,要我義父的名!燕鐵衣,『五行尊者』五位師兄的這筆帳你又怎麼說法?” 燕鐵衣冷冷的道:“他們咎由自取,就像你也將咎由自取一樣,但胡力卻仍來得及退出!” 十分沉重的,胡力終於搖搖道:“我們恐怕要『裱』一下了,燕鐵衣!” 燕鐵衣的下頷收了收,低沉的道:“你不要後悔,胡力!” “千相老祖”胡力雙目驟睜,大聲遺:“我做事從不後悔!” 一揚頭,燕鐵衣道:“很好,外邊來!” 就在“臨波軒”的大門階下,燕鐵衣獨立於右,胡力相對于左,胡絢站在第一級階上,熊道元與崔厚德便立于燕鐵衣身後的方向。 現在,已是下午,秋風蕭蕭,枝搖葉落…… 胡力慢慢運息了一陣,盯著對方:“燕鐵衣,我們開始吧!” 燕鐵衣“刷”的脫去外罩緊袍,神色沉凝嚴肅! “開始之後,胡力,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 褚赤的臉膛是一片凜烈兇猛又冷酷蕭然的表情,胡力粗渾的道: “那要看彼此的造化了,燕鐵衣”一剎那間,萬籟俱寂,四野無聲,彷彿風也停了,樹也靜了,甚至,連人們的血液都凝固,心跳也越向微弱……驀的,“千相老祖”胡力閃身而至,眼看他是向左,卻實則來到了右邊,就這一閃之間,一抹匹練似的銀虹兜頭斬落! 燕鐵衣非常清楚力的丈長緬刀,這一揮之勢並非只有一刀,那是至少百刀以上的連續揮劈所造成的視力上的錯覺——只是因為速度太快,所以看上去只像是一刀;他沒有移動,“太阿劍”倏然飛彈,寒芒飛射中,他以極為細密又極為凌厲的一百九十九劍反截,於是,在成串的“叮噹”交單單中,胡力高大的軀體微微一頓,卻突然晃成了千百條虛實互映,有若幻像般的影子合罩而至! 燕鐵衣飛掠如電,騰起半空倏而滾旋,劍光吞吐穿射,彷彿一個閃轉著冷芒紫擇的光球,而這個光球回泛得那樣的快,數不清的光芒銳彩便往四面八方飛流,戮破空氣的尖厲嘯聲頓時恍若鬼泣!“冥天九劍”中的第五式“天顏震”展出了! 幻影突寂,胡力的丈長緬刀挾著裂山洞碎之勢中鋒暴進! 燕鐵衣的“太阿劍”“嗡”聲長顫,急快沾黏,士與對方的刃口一觸,他整個身體“呼”聲倒翻七尺,“照日短劍”快不可言的猝然揮閃! 浩哼一聲,胡一猛一揮頭,千鈞一髮中竟然險險躲開!當丈長緬刀天河橫空般再度反斬而回之際,燕鐵衣的“太阿劍”已突然揮出漫空劍影,但是,這充斥在空中的飛舞劍影卻是怪異的,詭奇的,它不是那與單一的劍形,它有的像箭那樣細窄的噴散,有的卻幻成了彎月般的弦光,有的扯長等若一抹抹的虹帶,有的卻奇妙的圈成團團的圓,總之,那是一片密密將天地窒滿的各式各樣的光影,但這些光影卻俱由鋒利無比的劍刃所形成,銳面破空,帶起的尖嘯厲哨彷彿能刺破人的耳膜,像千萬個鬼魂在哭號! 這是“冥天九劍”中的第十劍“天威起”! “千相老祖”狂號著,身上的厚麻衣片片飛舞——沾著細碎的血肉片片飛舞,他宛如突然自激憤中趨向平寂,混身浴血的飛躍八尺,卻變得極端安詳的沒有立時再做拼命之反搏,他站在那裡,任由點滴濃稠的血液流淌,一雙牛眼竟那麼沉定專凝的注定了對方,神色之間,隱隱流露出一種湛然的慈祥與鎮靜的安寧。 他的反應,是絕對反常的! 燕鐵衣沒有跟著追殺,他站住了,目光冷森卻謹慎的瞧著“千相老祖”,當然,他曉得,敵人的情態突然變得如此怪異,決非一樁好事,這極可能是一次厲害殺手前的必然心緒上的準備! 果然,“千相老祖”胡力緩緩的,每一步像提千鈞般往前逼近,他的丈長緬刀像一條閃閃發光的怪蛇一樣拖在地下,就這樣沉重的向前逼近。 燕鐵衣卓立不動,“太阿劍”斜斜上指天際,嘴唇緊抿,兩眼毫不稍瞬,他看定對方那條拖在地下的奇長緬刀! 變化的發生,就宛如本來便已形成那與樣子似的,“千相老祖”胡力的身軀竟然在眨眼間來到近前,而他的奇長緬刀便以人的瞳孔不及追攝的快速度直插向燕鐵衣胸膛——那種快法,足能使“速度”這兩個字的意義化為烏有! 甚至連燕鐵衣也沒有估量到對方這一揮之勢,居然有著這樣的快速與功力,當他明明白白的看著人家出手,也明明白白的查覺這一刀到了胸前! 在瞬息——本不及瞬息的剎那裡,燕鐵衣也沒來不及閃躲,他猛的吸胸弓背,“太阿劍”比閃電還快的往上倒翻,於是“當”聲急顫,跟著“嗤”一瞥,胡力的丈長緬刀被震抬三尺,燕鐵衣的“太阿劍”也脫手飛墜,他的前襟同時裂開一條尺長破口! 動作是連貫的,是一氣呵成的,燕鐵衣的身形彷彿隨著他被震脫的“太阿劍”飛起,人在空中一滾倏閃,有如幻影揮映,胡力的丈長緬刀方吃盪抬,尚來不及第二個動作,一條左臂已“呼”的離肩削斷,灑噴出一大蓬血雨!這就是高手相搏的精妙險絕之處了,其最後生死之分,勝負之見,幾乎全在一霎間的力道適當運用與動作連貫緊湊上面,誰能把握住最後瞬息的演變做狠酷及準確的一擊,誰便往往得到永恆的成功! “千相老祖”胡力沒有號叫,也沒有吼喊,他猛然一個踉蹌坐倒地下,斷落的左臂傷口鮮血突突湧冒,傷處肉齊骨平,卻是血糊淋漓,翻卷嫩肉紅顫顫的包含著黏著血絲肉筋的斷骨,猶在那裡微微蠕動,他那一張褚赤的臉孔,如今也變成了煞白乾黃,只這片刻,這位在武林中久享盛譽的魔頭與強者,便萎頹微弱得像衰老了十年不止! 左手的“照日短劍”倒貼腕上,燕鐵衣的形態也透著一般無可言喻的疲乏,他站在胡力七步之側,低啞的道:“何苦?胡力!”、乾啞的嗆咳了幾聲,胡力費勁的啟齒道:“你勝了……燕鐵衣!” 燕鐵衣毫無表情的道:“我本不願與你分勝負的,你知道!” 頰肉抽搐著,胡力艱辛的道:“燕鐵衣,我千相老祖從不欠人的情……你方才那滾身一擊,只削落了我一條手臂,未曾砍去找的首級,這件事我會記著我曉得你原本可以斬掉我的頭,不管你存心如何……我會報還你的但是,我。呵之間永不會了!” 燕鐵衣冷森的道:“隨你,胡力,姓燕的今天的江山不是叫人唬出來的!” 掙扎著站起,胡力臉色越發乾黃,一頭赤發也變得黯澀無光,他抖索索的道:“你還還來得及改變主意燕鐵衣……你現在宰了我…… 你可一了百了!” 燕鐵衣冷寞的道:“我放你走,胡力,你還留有另一條手臂,你不怕痛,我還怕割?” 沙啞的仰天狂笑起來,胡力轉身離開,他一邊歪歪斜斜的奔走,一邊凌厲的大叫:“燕鐵衣我會再來找你……看看下一次誰栽誰……比此誰強”當那凌厲的叫聲隱冥之後,燕鐵衣轉身對石階上呆若木雞般的胡絢,他陰沉的道:“很遺撼方才你乾老子那一記活剮了多少人的絕招『九宵飛虹』沒開了我的膛,是麼?我承認那一招精詭無比,玄異至極,但是,胡絢,我這些年也不是白活著的,『梟霸』這兩個字更非白背上身,你乾老子在運聚功力,聚含全身精神氣勁預備孤注一擲之際,我早已防著他了,而且我的大散手『血分影』便專門為他留著——胡絢,現在也該你來試上一試了,冤有頭,債有主,你這正點子還楞在那裡裝什麼蒜?” 胡絢那張俊俏的粉臉早已塗上了一層死灰也似,他轉動著兩顆木訥失神的眼珠,絕望又恐懼的開了口:“燕鐵衣……讓我們打個商量…… 你你有什。捍條件,我全依”燕鐵衣先不回答,揮揮手,於是,後面掠陣的熊道元與崔厚德兩人立即撲進了“臨波軒”的大門之內,望著他們進去了,燕鐵衣才生硬的道:“我只有一個條件,胡絢,裴詠怎麼死的,你怎麼扺命!” 全身起了一陣抽搐:胡絢痛苦的道:“不要這麼絕……燕鐵衣…… ……只要…… 你放過我,我的一切財產全部雙手奉送……” 燕鐵衣嚴峻加霜的道……“留著你那些腥臭的家產吧,姓胡的,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朋友之間的道義,人與人相處的情感,還有江湖上的公理規律,豈是你這點點有形的代價所能污損的?” 絲絲自齒縫中吸氣,胡絢抽搐道:“你……非要對付我不可?” 燕鐵衣平靜不波的道:“這是無痛置疑的,你的同謀柯乃禾已上道了,你怎忍心讓他一個人孤伶伶的走?” 身上不由自主起了雞皮疙瘩,胡絢幾乎連體內的血液都凝結了,他震駭的道:“柯乃禾已經死了?” 燕鐵衣慢慢往前逼近,他的臉龐上現露著那種罕見的令人窒息的死神的煞氣,周身發著既狠又寡絕的暴戾韻意,他使徹底的組合成了血腥與殘忍的凝形,再也找不出絲毫天真的味道,再也沒有一丁點淳厚的端倪了…… 恐懼的往後側退,胡絢吶吶的呻吟:“不不不……” 緩緩的,燕鐵衣踏上第一級石階,第二級,第三級——猝然間,胡絢就地暴旋,一蓬黑霧兜頭罩下,同一時候,胡絢貼地翻滾,暗中抽困的餵毒“倒須帶”也一條白蛇似的卷向飛鐵衣頸項! 倏然錯步,燕鐵衣避過了那一蓬“多稜毒砂”,但是,他卻不去讓避那條”倒須帶”,他全身猛僕,右手狂揮,“倒須帶”“活”一聲緊緊纏上了他手臂,他的左手“照日短劍” 便一下子深深插進了胡絢的心臟! “哇……喲……”胡絢仰躺在石階上,整個身體驀的一挺,面孔歪曲,瞪眼咧嘴,喉頭紅顫顫的蠕動,燕鐵衣伏在他的身上,左手短劍用力一扭,胡絢嘴吧倏合,“克察”一聲咬斷了他自己的舌頭。 咬著牙,雙目赤紅,燕鐵衣的語聲並自唇縫:“這是為了償還裴詠的嘴——”左手往下一劃,“哺”的一聲,胡絢內腑五臟頓時傾遍地,花花綠綠,瘰瘰瀝瀝,好不觸目驚心,燕鐵衣狠毒的道:“這是償還裴詠的兩手”鋒利的短劍往上猛提,割碎了胡絢的肺,直抵咽喉,血光湧濺中,燕鐵衣狂叫:“這是償還他在豬圈中所受的非人折磨!” 右手血淋淋的猛拍左肘,短劍橫切,胡絢那顆早已不像人頭的頭骨殘顱頗沿著石階滾下,燕鐵衣嘶啞的呼喊:“這是償還裴詠妻子被奪的恨!”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跌跌爬爬滿身鮮血的撞了由來,那是個瘦長又生像猥瑣的中年漢子,他喉間悶嚎著,五官因過度的痛苦而擠成了一堆,他爬到門口,驀見形同凶煞的燕鐵衣擋道,一聲驚怖悲慘的號叫出自這人口中,他張開雙臂,似欲哀求,也似待解釋,但是,當他雙臂一張,一柄三尺銀槍已自後暴飛而至,猛的將這人透心穿過,牢牢釘僕地下! 熊道元閃撲而至,從那人身上撥出銀槍,邊狠狠朝屍體土吐了口唾,喃喃咒罵。 燕鐵衣沉沉的問:“這是誰?” 熊道元餘恨未消的道:“就是那替胡絢與柯乃禾穿針引線,坑害裴爺的林弘禮。” 燕鐵衣怒道:“為何不先問沈娟下落再殺?如今卻要耗費功夫去找!” 熊道元吞了口唾,表情頗為遲疑,期期艾艾的道:“魁首……不用去找了”燕鐵衣臉色一沉,道:“為什麼?我答應裴詠,要好好照應他的未亡人的…… ”苦澀的一笑,熊道元低啞的道:“沈姑娘……早已自盡啦,就在被胡絢擄來的第三天晚上,上吊死的……” 和的一震,燕鐵衣怒吼道:“誰說的?” 熊道元指了指地下林弘禮的屍體,道:“就是我們逼著這傢伙說的,我一氣之下始幹掉他……沈姑娘堅貞剛烈,不願清白遭污,又不忍眼見他丈夫受到那種折磨,這才自絕了的,他們卻連當時正在受罪的裴爺也瞞著;沈姑娘的墳墓就在樓後,崔厚德去查看去了……” 海然空洞又悵失的,燕鐵衣沉重坐下,淒迷的注視遠天縹緲雲霞喃喃:“在地是連理枝在天為比翼鳥……死了好,死了也好”崔厚德滿頭大汗的奔了出來:他喘了幾口氣,觀顏察色,小心翼翼的道:“稟魁首,樓後確是沈姑娘的墓,沈姑娘……業已去了……” 解下縫在腕臂上,深嵌入肉的“倒須帶”拋落,燕鐵衣傷感的道:“我們所能做的,便是令那些害死他們的人陪葬……事實上,等於什麼也沒做”熊道元關注的道:“魁首,你的臂,傷了……” 接過崔厚德下去從地上檢起來的“太阿劍”,偕同“照日劍”插回鞘內,燕鐵衣沙啞的道:“不要管我,帶馬……我們回去,未來的日子展現眼前,只怕還多著這種充滿淒苦血腥的辛酸味……” 於是,他們離開了,三人三騎的影子被夕陽的血暉長長映在地面上,顯得那樣的淒涼又落寂;“臨波軒”前,躺著那些永不再盛觸世春悲酸的屍體,就宛如朝著亙古以來便錯雜紛亂的人間嘲笑。爭執些什麼呢?掠奪些什麼呢?秋夙又在輕輕的咽泣了……。 從“仙跡山”的“臨波軒”報了故友裴詠的血海深仇回來,燕鐵衣也不過剛剛才養好傷勢,一股曲暗入明的逆流又在“青龍祉”所掌握的地盤裡逐漸掀起了波濤,先是陰晦的,等它看得出浪花的時候,事態業已相當嚴重了。 這是陽光普照,天氣晴朗的早晨。 “青龍社”“龍雲旗”領主“魔手”屠長牧匆匆自迥廊行往燕鐵衣的寢居——在“龍魂樓”後面一個植滿龍柏的雅園中那幢氣勢亦相當磅礡的“黑雲樓”。 “魔手”屠長牧乃為“青龍社”的首席領主,換句話說,他是”青龍社”的第二號人物,除了魁首燕鐵衣以下,“青龍社”就數他的地位最為崇高了,他是個五旬上下年紀的人,外貌一點也不起眼,除了那雙手有點特別顯得粗厚巨大之外,容貌沒有絲毫奇突之處,他看去是那樣的平凡,就和你平常在街上或田間隨時可以遇見的任何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普通人一樣。來到黑雲樓之前,屠長牧急匆匆的叩系著門扉上的黃銅獸環,幾聲清脆的敲響過後,門見立開,“快槍”熊道元當門而立。 一見是屠長牧駕臨,熊道元連忙堆笑哈腰:“大領主,今天可是什麼喜事呀?尊駕來得這般早法?” “少廢話,魁首起身了沒有?” 熊道元忙道:“早起來了,如今正在樓下用膳。” 屠長牧沉聲道:“傳報求見。” 連忙往旁一側身,熊道元恭謹的道:“大領主駕臨,魁首是一定要見的,大領主,不敢勞候,請。” 於是,屠長牧也不再遲疑,他大步踏入門去,經過前面擺設奢華的大廳,彎過甬道,來到一間掩著門兒的書房前面。隨於後的熊道元連忙搶上一步,輕輕扣門,謹慎的道:“啟稟魁首,大領主求見!” 冰花格子門迅速啟開,來開門的竟是燕鐵衣本人,屠長牧立躬身施禮,低沉的道:“清晨攪擾魁首雅興,尚請魁首恕罪。” 燕鐵衣一把拉著屠長牧的手,笑道:“那來這麼多規 ?長牧,快進屋裡坐。” 來到這間四壁排滿書架,並堆集著各式詩書善本的書房裡,燕鐵衣先將他這位頭號臂助安排坐下在那張描金雕花的黑漆方幾對面,然後,他自己也才盤膝坐到錦墊上,跟進來的熊道元連忙先替屠長牧布上碗筷,並在碗中傾注了三茶,然後才默默退到一邊。黑漆方幾上,擺著四只景德藍的高腳瓷盤。 盤中,各為玫瑰糕、油酥餅、炸春捲、肉饅頭,旁邊的銀質小盆,另盛著半盆珍珠米熬成的稀鈑。 燕鐵衣笑道:“我剛要吃早飯,你來了正好,陪我一起吃。” 屠長牧沉鬱的道:“魁首,有些事要向魁首稟報!” 先挾了一塊“玫瑰秣”到屠長牧面前,燕鐵衣道:“管點『玫瑰糕』再說,又香又甜又酥,入口簡直便化了,相當不錯,來,長牧,吃點。” 說著話,他自己大口喝下半碗三湯,然後,風捲殘雲般便將幾上的點心狠吞了一半,然後,又將剩下的半碗三湯一口飲乾。 只咬了一口“玫瑰糕”的屠長牧,不禁有些愕然道:“魁首,你吃得這麼法,莫非有事!” 抹了抹嘴,燕鐵衣笑迷迷的遺:“我沒有事,有事的是你。” 屠長牧憂形於色的道:“不錯,我確是有事,更急稟魁首。” 燕鐵衣平靜的說道:“一定不會是些好事,對不?” 怔了怔,屠長牧道:“魁首知道啦?” 搖搖頭,燕鐵衣道:“從你的神色間已告訴我了,長牧,你先吃完東西再說話,任它什麼麻煩也有“青龍社”背柱頂著!” 嘆了口氣,屠長牧食不下咽的道:“魁首,怕有人在一根一根偷著拆除我們的『脊柱』 了!” 童稚的面龐上是一片天真絢燦的笑容,燕鐵衣道:“不要危言聳聽,誰能有這麼大的狗膽?誰能有這麼大的力量?” 屠長牧低沉的道:“我就是為了最近這一連串發生的不幸事件,才急著來謁見魁首的,因為事情已十分嚴重了——”燕鐵衣安詳問道:“嚴重到你不能代為處理嗎?” 淡淡的眉蹙皴著,屠長牧道:“自從魁首從『仙跡山』回來之後,這些日子一直在養傷靜憩,如今你才剛剛獲愈,設若事情不是這般險惡,我也不敢前來驚擾魁首的靜養,本來,當前幾樁快報傳到之際,我猶自己交待處置了事,但類似的消息連連不斷,且手法如出一轍,又卻是相同的不幸事件,我就覺得事態不對了,再三斟酌之下,認為還是稟報魁首知悉,並由魁首親自處斷比較妥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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