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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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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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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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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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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1, 05:17 AM   #42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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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這日日暮時分,獨孤樵和毒手觀音師徒一行三人趕到一破廟前。
  連日的奔波,對別人來講早已疲憊不堪,唯獨孤樵卻了無其事。
  毒手觀音看看天色,又看看四周,對獨孤樵道:“獨孤少俠,咱三人只顧趕路,卻錯過了宿頭了。”
  獨孤樵道:“那咱們就不歇了吧?”
  青青道:“你不累,別人倒是走不動了。”
  獨孤樵道:“我這不是在與你們商量嗎?”
  毒手觀音道:“那咱們就在此吃些東西,在這廟裡將就一宿,明日再趕道如何!”
  獨孤樵道:“便是這樣。”
  三人坐將下來,毒手觀音從身上取下乾糧袋,將一塊餅遞與獨孤樵。
  獨孤樵也不言謝,接過便吃,那樣子,象是幾十年未曾吃飯似的。
  青青“嗤”地笑了一聲。
  獨孤樵道:“青青你笑什麼?”
  青青道:“我自笑我的,卻又關你何事?”
  獨孤樵想了想,道:“自然不關我事了。”
  突然“咦”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毒手觀音側耳細聽,發現二三十丈的地方確有腳步聲傳來。
  腳步聲非常雜亂,顯是不止一人,毒手觀音欽佩地看著獨孤樵道:“少俠好聰耳力!”
  青青道:“師傅,真有人來了嗎?我怎麼什麼也沒聽到?”
  毒手觀音道:“咱們先避了開來,看這些人是何來路。”
  拉著獨孤樵和青青到旁邊一塊巨石後藏了起來。
  少頃,四五個背刀漢子匆然而至。
  一人道:“少林遠非一日之程,我看咱們還是吃些東西,在這破廟將就一番,明日再趕路如何?”
  另一人道:“韓老大此言有理,兄弟我早已疲憊,正該歇一宿。”
  那被叫做韓老大的道:“那便歇息吧。”
  他們坐了下來,各自掏出乾糧。
  -人邊吃邊道:“此番江湖傳言不知是真是假,若咱們巴巴地趕到少林,少林卻一無其事,豈不白跑一場嗎?”
  另一人道:“自是假不了的,魏某曾在洞庭湖畔遇著阮蛟阮大哥……”
  先前問話那人道:“阮蛟阮大哥卻是何人?”
  自稱魏某的人道:“你連阮大哥的名頭也沒聽過?那豈不是太怪了嗎!”
  那人道:“卻又有何怪了?”
  姓魏的道:“也難怪你陳老哥一向身在太原,不知阮大哥名頭。阮大哥原是長江紫鯨幫幫主,一身水上功夫端的無人能及。紫鯨幫勢盛時,整條長江都是他的呢。”
  被稱做陳老哥的人道:“原來那阮大哥是幹水上營生的,卻不知他與你又說些什麼了?”
  姓魏的道:“這話說來就遠啦,陳老哥若有興致,就容我魏某細細道來。”
  姓陳的道:“反正時日尚早,魏老哥你就細細道來吧。”
  姓魏的喝了一口水,慢慢道:“卻說這阮大哥有一兄弟,姓阮名龍,水上功夫也甚了得。他兄弟二人管轄紫鯨幫,倒也火紅得很。但後來卻遭不測,惹上了玉蝴蝶金一氓那魔頭。”
  說到玉蝴蝶之名時,姓魏的停住了聲音,極小心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象是害怕那玉蝴蝶會隨時蹦出來似的。
  姓陳的道:“他兄弟二人自管紫鯨幫,卻又如何會招悲與了玉蝴蝶金一氓那魔頭了?”
  姓魏的道:“本是無甚關聯的,只因阮大哥有一如花似玉,名喚紫薇的女兒,適年才一十六歲。”
  “就便是了,”又有一人插話道:“那玉蝴蝶金一氓採花大盜,自是不會放過那如花似玉的紫薇姑娘了。”
  姓陳的道:“徐老哥你別打岔,且聽魏老哥細道緣由。”
  姓魏的道:“徐老哥所言不虛。紫薇姑娘實乃阮大哥掌上明珠,嬌寵何甚!紫薇不愛在家學女紅,卻喜隨父出江,不料便被那金一氓看上了,硬要逼之成親。阮大哥惹玉蝴蝶不起,便虛與委蛇,一面答應將女在半月之後的中秋節夜嫁與那魔頭,一面廣尋救援,四方送禮。不料即使江湖中昔年好友,還是拜把兄弟,一聽那魔頭之名,便皆紛紛推謝。轉眼到了八月中秋,阮大哥一家眼看大禍臨頭,卻不料吉人自有天相,恰逢胡醉胡大俠與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因處理丐幫事務路過,嚇退了金一氓那魔頭,才得以確保平安。”
  一人道:“胡大俠與姚大俠那是沒有說的,似我等江湖中人,誰不曾受其恩惠。”
  另一人道:“你且別打岔,且聽魏老哥講後來又怎樣了。”
  姓魏的道:“經彼一變之後,阮大哥也不敢再在洞庭安住了,便遣散紫鯨幫幫眾,舉家遷往洛陽,開起了一茂源酒樓。”
  姓陳的道:“原來洛陽那茂源酒樓是他阮氏雙雄開的呀,我說怪道多是江湖中人出入呢。”
  姓魏的道:“阮大哥一家遷到洛陽之後,倒也沒被金一氓那魔頭來找麻煩。”
  姓陳的道:“對呀,魏老哥你還未說你在洞庭湖畔遇著那阮大哥是怎麼回事呢!”
  姓魏的道:“魏某昔年幹的也是水上營生,與阮大哥也有數面之緣。阮大哥舉家遷往洛陽之事,魏某也略有所聞,故兄弟在洞庭湖畔一遇阮大哥便頗感驚訝,問他為何又回到洞庭湖了。”
  “對呀!阮大哥他說什麼了?”
  “阮大哥說近來江湖上湧現了一個了不起的少年英雄,號江湖浪子童超,武功端的出神入化,為人卻俠義豪爽。那童少俠到我阮大哥的酒樓喝酒,甚是投緣,待聽說金一氓那魔頭之事,你猜那童少俠如何說了?”
  “如何說了?”
  “那童少俠拍案大怒道:有我江湖浪子立於江湖,豈容如此敗類肆虐,少不得浪子得伸手管管了!”
  “後來又怎樣了?”
  “後來童少俠聞得少林出了大事,魔蹤己現,且月前失蹤的幾大門派掌門已有音訊,便差我阮大哥趕往雲南點蒼報訊,自己飛身趕往少林去了。”
  姓陳的道:“聽魏老哥所言,那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倒是一扶弱濟世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了。”
  姓魏的道:“那自是不錯的了,難道陳老哥你似有不信嗎?”
  姓陳的急道:“魏老哥這是說哪裡話來,兄弟的意思則是那童少俠人中龍鳳,可只恨咱兄弟無緣一睹其風采。”
  那一直未開口,自稱韓老大的此時道:“那童少俠的事,韓老大也略有所聞,卻不知幾位兄弟可曾聽到另一個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之名嗎?”
  一人道:“韓老大講的是誰?”
  另一人道:“韓老大說的莫不是那最近才在江湖上顯現的獨孤樵獨孤少俠吧?”
  韓老大道:“正是。”
  躲在巨石後的獨孤樵見他們突然說到自己,便想走將出去,卻被毒手觀音拉住。
  毒手觀音輕輕道:“且聽他們講些什麼。”
  獨孤樵只得又坐下來,卻聽那邊一人道:“兄弟聽說那獨孤公子一身神功蓋世無雙,連毒手觀音那等江湖一頂一的大魔頭也未能接他一掌,只可惜為人有些癡呆,不似童少俠唱那般清明俠義。”
  韓老大道:“兄弟此言怎講?”
  那人道:“兄弟是聽崑崙高峽高大俠所言,自是不錯的了。”
  韓老大道:“高大俠他說什麼了?”
  那人道:“昆倉邰二俠不知怎的招惹了毒手觀音那魔頭,說好比武了斷,不料那獨孤公子決意不准比武,待邰二俠與那毒手觀音動起手來,他一掌就將毒手觀音給敗了。”
  “那很好呀!似毒手觀音那等魔頭,我江湖中人人得而誅之,獨孤少俠給了她一掌,難道又有什麼不對嗎?”
  “那自沒有什麼不對。若僅如此,兄弟也會將他與童少俠一般欽慕,不料 ”
  “不料什麼?”
  “不料在他給毒手觀音一掌時,也給了邰二俠一掌!”
  “那豈不太霸道了嗎?”
  “就是!”
  “但他在給毒手觀音那大魔頭一掌時,還能分出掌力給邰二俠一掌,那他的武功豈不是……?”
  “必何止如此!二人各中他一掌,便差不多丟了命呢!”
  “好厲害的掌力!”
  “咂咂咂咂!”
  “但後來怎樣了?”
  “後來恰逢童少俠路過,才救了那部二俠性命!”
  “怎的童少俠又恰巧路過了?”
  “似童少俠那等人中龍鳳,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又豈是我輩所能料定他何時會在何地現身的麼!”
  “就是。說不定他此時便在左近呢!”
  “真的嗎?”
  “兄弟只是說說而已。”
  “聽你如此說來,那獨孤公子自是黑白不分,倒也不怎麼樣了。”
  “對啦,剛才你老哥說那毒手觀音挨了獨孤公子一掌,卻又怎麼樣了?”
  “據說那獨孤公子又救了她,還和她一道也趕往少林去了呢!”
  “怪事怪事!這獨孤公子武功如此神通,為人卻又怎的如此糊塗呢!”
  韓老大突然道:“不然,韓某倒聽說毒手觀音那魔頭也是童少俠所救呢。”
  “童少俠會救那毒手觀音?!這簡直是天下奇談了,不可能不可能!”
  “韓老大是聽何人所言?”
  “韓某自是從江湖傳言中聽到的。”
  “江湖傳言?哈哈哈哈!”
  韓老大怒道:“魏老二你笑什麼?!”
  姓魏的道:“魏某自笑卻管你韓老大何事?!”
  韓老大冷哼一聲。
  魏老二道:“你哼什麼,莫非你韓老大實在聽不過魏某笑嗎?”
  韓老大道:“聽不過便待怎樣?!”
  眼看二人說僵,便要動起手來,姓陳的連忙勸道:“魏老哥韓大哥,這兒離少林尚有千里之遙,咱兄弟結伴同行,卻不可傷了和氣。”
  另幾人附合道:“正是正是!”
  韓老大魏老二各自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躲在石後的獨孤樵和青青都幾次想站起來,卻都被毒手觀音攔住。
  獨孤樵輕聲道:“他仍說的不對呀?我又沒有給你一掌,又給邰盛一掌!”
  毒手觀音道:“似這等江湖藉藉之輩的話,少俠又何須在意。”
  青青道:“他們左一口魔頭又一口魔頭,師傅你能忍這口氣,青青卻忍不了,待青青去教訓教訓他們!”
  毒手觀音厲聲道:“青青不可胡來!”
  望這令青青大是驚訝。往昔若有誰敢說師傅一句魔頭,便有十個腦袋也保不住了。近日來師傅卻是大背尋常。
  毒手觀音卻裝作絲毫未見,只定定地在石後躲著。
  見那邊不再說話了,青青又小聲道:“師傅,咱們還躲著嗎?”
  毒手觀音道:“且聽聽他們還說什麼。”
  青青道:“他們不會再說了。”
  毒手觀音道:“還會說的。”
  果然,一會兒之後,那邊姓陳的又道:“此番咱們巴巴趕往少林,卻不知江湖傳言是真是假?”
  一人道:“就是,說東方大俠的屍體被人突然送至少林,可誰又有那等本事,將東方大俠給殺了呢!”
  另一人道:“就是!數日來江湖上到處出現東方大俠的墳,墳裡卻又總是什麼也沒有。誰又殺得了東方大俠呢?”
  被叫做魏老二的不甘寂寞地道:“悟明大師招貼天下武林,自不會是假的了。”
  “但放眼江湖,誰又能殺得了東方大俠呢?再說,東方大俠乃我自道武林盟主,那人殺了他也就是了,還把他的屍體送去少林作甚?是想揚名立萬嗎?難道他不怕得罪了普天下的武林同道?!”
  魏老二道:“他既連東方大俠都敢並且能殺,又何懼什麼武林同道?再說連童少俠那等人都已匆匆趕往少林,那事情還會是假的嗎?”
  獨孤樵悄聲道:“餵!他們說東方聖給人殺了,屍體還送到了少林寺!”
  毒手觀音“噓”了一聲,示意他別出聲。
  只聽那邊韓老大沉聲道:“只怕也不見得,童少俠許是因為別的事要急切趕往少林也說不定。不是說那邊魔蹤己現嗎?誰又能肯定童少俠到少林不是為了追尋魔跡呢!”
  魏老二不睬韓老大的話,自顧道:“依魏某看,要殺東方大俠,也只有江湖上那四大魔頭聯手才能做到,故童少俠趕去少林,看東方大俠遺容和追蹤魔影之事本是一樁。兄弟們看魏某此言果有幾分理嗎?”
  姓陳的幾人附合道:“當是這樣!”
  魏老二便得意起來,道:“依魏某看,江湖上剷除那四大魔頭,還當著落在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身上!”
  突然一個甜膩膩的男人聲音從破廟裡傳了出來:“果然是這樣嗎?”
  眾人一愣,似未料到廟裡有人。
  魏老二沉聲道:“閣下何人?為何偷聽我兄弟談話,難道閣下不懂什麼叫江湖規矩嗎?!”
  那聲音道:“你又不是女人,為何我要告訴你我是誰?而隔牆偷聽乃是我的本行,你們又管得了嗎?至於你說的江湖規矩,那偷聽的又不僅是我一人,你們幹嘛不到左首旁那塊石頭後看看?”
  聲音依舊是甜得膩人。
  獨孤樵奇怪地道:“這人是誰?”
  毒手規音未說話,卻“騰”地從石頭後站了起來,衝破廟冷冷道:“金老兒,本觀音已出來了,難道你玉蝴蝶還不想現身嗎?”
  見毒手觀音從石頭後冒了出來,且身後還有一對少年男女,她又自稱“本觀音”,還道出了躲在廟內那玉蝴蝶之名,那此二人不是江湖四大魔頭之二的毒手觀音侯玉音和玉蝴蝶金一氓還有何人?
  魏老二一幹人早已嚇的面若土色,揮身瑟瑟抖動!
  哈哈一笑,廟內走出一個妖豔男人來。
  說他是男人,只因為他有喉結和稀稀拉拉的幾根鬍鬚。
  看不出他的年紀。
  因為他的臉上塗抹著厚厚的香粉,腮上還抹著兩大團通紅的胭脂。
  眼睛很小,卻秋波流盼,有若玉龍含珠。
  唇紅如血,卻也晶瑩透亮,恰似櫻桃獨存。
  獨孤樵奇道:“這人是男的還是女的呀?!”
  青青冷哼一聲道:“他便是江湖上人所不齒的採花大盜玉蝴蝶金一氓!”
  獨孤樵道:“原來他是採花的,我還道他為何將花粉沫在臉上呢!”
  玉蝴蝶嘻嘻一笑,道:“還是這位小兄弟的話稍有道理。至於姑娘你的話,卻是半對半錯。”
  青青將頭一偏,不予理睬。
  獨孤樵卻道:“怎麼青青的話又半對半錯了?”
  玉蝴蝶道:“她說我乃玉蝴蝶金一氓倒是不假,至於說江湖上人所不齒,那倒不一定。”
  獨孤樵道:“不一定對嗎?”
  玉蝴蝶道:“只怕有些女子天天盼著我玉蝴蝶屈尊關照呢。”
  青青“呸”了一聲。
  獨孤樵道:“你自採你的花,為何卻又有女子在天天等你了?難道是她也要和你一起去採嗎?”
  玉蝴蝶愣了一下,隨即道:“如此看來,你該當是近日出現在江湖中那個武功莫測的獨孤樵了?”
  獨孤樵奇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玉蝴蝶道:“江湖傳言獨孤公子蒙昧無知,果是不虛的了。”
  獨孤樵學著他的口氣道:“你的話也是半對半錯。”
  玉蝴蝶道:“半對半錯?”
  獨孤樵道:“我是獨孤樵那倒不假,至於說我武功莫測嘛,那倒也不見得。”
  玉蝴蝶一凜,道:“此話怎講?”
  他還以為獨孤樵要和自己過不去呢。
  獨孤樵得意地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會武功。”
  望這話令玉蝴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嘻嘻一笑,道:“獨孤公子好說!”
  又轉向毒手觀音,道:“你將金某從廟內叫出,金某異常激動。難得觀音二十年隱居玉龍雪山,出落得益發出眾了。”
  毒手觀音大怒道:“你少狗嘴噴糞!待會兒本觀音便叫你求死不得!”
  言罷右掌微微提起。
  玉蝴蝶不易覺察地打開折扇在面前輕輕搖著,口中卻依舊道:“侯玉音,你與金某同被江湖視為四大魔頭之一,難道還真做得成觀音嗎?別因為身邊勾搭著一個小白臉,便想立地成佛!”
  毒手觀音大怒道:“姓金的!衝你這一句話,本觀音今日便說不得要與你見個真章了!”
  玉蝴蝶一改那甜得膩人的聲音,突然沉聲道:“好說,好說!金某自是知道若要真打,你可在五百招內致金某非命於毒下,但金某若是要跑,難道你自信奈何得了金某嗎?”
  他所說乃是實情,若論真功夫,毒手觀音確是稍強於他,更何況她的毒功令人防不勝防。但要說到輕功,江湖上能與他玉蝴蝶相比的恐怕就極為罕見了,甚至連太陽叟東方聖也不敢小看。
  毒手觀音氣極喝道:“金一氓,你簡直無恥之極!”
  玉蝴蝶道:“金某向來不解既側身江湖,便還要那麼有恥作甚?!再說你毒手觀音若真有恥,為何還帶著一個小白臉作甚?嘻嘻!”
  未等毒手觀音大怒聲起,獨孤樵便詫異地道:“餵!你說她身邊的小白臉可是我嗎?我的臉真的很白嗎?”
  玉蝴蝶道:“說誰你心裡自是知道。”
  獨孤樵道:“我……?”
  “看招!”
  獨孤樵一句話尚未說出,毒手觀音早已暴怒聲起,隨即一掌向玉蝴蝶拍了過去。
  玉蝴蝶連忙折扇一揮,匆忙著硬接了毒手觀音這一掌。
  毒手觀音這一掌乃怒極而發,力道自是非比尋常了。
  玉蝴蝶被生生震退半步。
  面色一變,道:“今天姓金的不和你打!”
  兩個起落,人已飄到三十丈開外!
  他正暗自慶幸自己見機得快,並未吃虧,不料眼前突然一花,一道白影已閃在他面前。
  玉蝴蝶大驚,不由分說便一扇點出。
  玉蝴蝶金一氓認穴之準,在江湖上也極為罕見,否則也不會被列為江湖四大魔頭之一了。
  即便是在這倉忙中隨意點出的這一扇,那威勢也甚是驚人,對方身上七道大穴,剎時便全部被籠罩扇下。
  然而對方不閃不避,也並未倒下,而玉蝴蝶卻覺手腕一緊,一只軟綿綿猶如無骨的手已將他握扇的手扣住!
  玉蝴蝶這一驚駭極甚,靈魂幾欲出竅!
  如此閃電之速,難道是鬼魂不成?!
  玉蝴蝶看著握住他手腕的獨孤樵,眼裡露出極度驚駭之色。
  獨孤樵卻並未再如何動作,只痴痴地道:“我真的不明白。”
  毒手觀音似也未料到獨孤樵會有此舉,並不立即追將上來而怔立當地。
  玉蝴蝶似未清醒過來,不解地道:“獨孤少俠,不明白什麼?”
  獨孤樵道:“你說誰是小白臉?”
  玉蝴蝶畢竟一介魔頭,自知已落他手,自是有死無活,便一硬氣道:“便是說你又待如何?”
  “哦,原來果真是說我,我的臉很白嗎?”獨孤樵道。
  竟放開了玉蝴蝶之手。
  那邊青青突然道:“你別放開他!”
  青青這一喊聲反倒提醒了玉蝴蝶,便連一句場面話也不交待,閃身飛快逃去,那身形宛若一只巨大蝴蝶,飄然而行,只幾個起落,便已不見人影。
  遠遠傳來玉蝴蝶的聲音:“人說獨孤樵有若神人,看來所言不虛,玉蝴蝶領教了!”
  青青竄到獨孤樵面前,一跺腳道:“你幹嘛放了他?!”
  獨孤樵道:“我既已知道他說的小白臉便是指我,我卻還拉著他作甚?”
  青青又好氣又好笑,便悻悻道:“你真蠢得可以!”
  獨孤樵道:“我怎的又蠢得可以了?”
  青青道:“你可知道他是誰嗎?”
  獨孤樵道:“我自然知道,他不就是玉蝴蝶金一氓嗎?”
  青青沒好氣地道:“你既已知道,為何還放了他!”
  獨孤樵奇道:“為什麼他是金一氓我就不能放了他?”
  “因為 ”青青憤憤地道:“不和你說啦!”
  跑回毒手觀音身旁,道:“師傅,咱們走吧,和這呆子走在一起,氣也要被他氣死了!”
  毒手觀音道:“這……”
  獨孤樵一步飄過來,大急道:“青青,你們不能走的。”
  青青一揚眉,道:“怎麼,獨孤少俠想把我師徒二人強行留下?!”
  “不是不是,”獨孤樵連連道:“不是的。”
  青青道:“那又是為什麼?”
  獨孤樵道:“我不認識去少林的路,你們答應帶我去少林寺找童超的。”
  轉向毒手觀音:“你答應過的,對嗎?”
  毒手觀音見他一臉惶急,便微微點了點頭。
  獨孤樵見狀道:“你看你師傅都承認了,青青你卻還想反悔嗎?”
  青青道:“我們自是答應過帶你去少林的,但和你一起走,非把姑娘我氣死不可!”
  獨孤樵突然高興起來,道:“那好辦,我不再氣你便不就沒事了嗎?”
  “此話當真?”
  “自是當真。”
  “那你須得聽我的話。”
  “聽。”
  “每一句話都聽?”
  “這 ”
  毒手觀音道:“青青,別再為難獨孤公子了。”
  獨孤樵連忙道:“對對!還是你師傅的話好!”
  青青“哼”了一聲。見韓老大魏老二一乾人正看著自己,一個箭步便竄了過去。
  先前那一乾人見江湖四大魔頭竟有兩個出現在自己面前,早已嚇得渾身顫抖。後見毒手觀音嚇退了玉蝴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又見獨孤樵扣住了玉蝴蝶,轉眼卻又放了,立即使莫名其妙起來。待青青與獨孤樵爭吵起來,他們竟似忘記了自己實還身處絕境,只怔怔地看著他三人發愣。
  青青竄過來,才令他們立即明白自己的處境,一個個重又嚇的面如土色。
  青青冷冷地挨個兒看了他們一圈,見每個人的目光與她的目光一相接便又連忙將頭低下,不禁有一種貓戲老鼠般的快感。
  那一幹人自知今日既犯在毒手觀音手裡,一死那是免不了的,且自己這一幹人方才還言語之中對毒手觀音大是不敬,那更是死定了!
  江湖中人本身過的就是枕刀舔血的日子,自己死於何時何地殊難預料,假如毒手觀音給一個痛快,那便感激不盡了。但毒手觀音卻無馬上動手的意思,只讓這個叫青青的小魔頭過來,卻又不知她要如何的折磨自己了!
  見六個人都面若土色的低下了頭,青青這才冷冷地道:“你們方才不乘亂逃命算是聰明,你們知道嗎?”
  沒有一個人敢回話。
  青青又道:“誰是韓老大?”
  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壯漢站了起來,傲然道:“在下便是。韓某既落到你們手裡,便不存活命之想,你且說要將韓某如何吧?!”
  青青面無表情地道:“恰恰相反,本姑娘這就放你一條活命。”
  韓老大似是未聽懂地道:“姑娘你說什麼?”
  青青道:“你沒事了,聽懂了嗎?!本姑娘可不想再說第二遍!”
  韓老大終於聽懂自己這條命算是自撿了,卻又有些不信,道:“姑娘這卻又是為何?”
  青青道:“只因你說獨孤公子的話還算有理,一邊去罷!”
  突然一轉口氣,厲聲道:“魏老二!你給我滾出來!”
  顫巍巍站起一個也是四十歲左右的漢子,驚恐地道:“姑娘,魏老二……”
  “是自己了斷還是要我動手?”青青陰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道。
  魏老二自知難逃一死,便不再多言,突然哈哈哈地小笑一聲,“咆”的一聲從腰間拔出佩刀,順勢往自己頸上抹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軟綿綿的手在刀刃離頸堪堪一寸遠的地方將魏老二握刀的手扣住了。
  魏老二尚在拔刀之前便除一死之外不存他想了,不料突生此變,心中便道不知這獨孤樵要如何折辱自己,因冷冷地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還要對魏某怎樣!”
  獨孤樵道:“你是要殺死自己嗎?”
  魏老二道:“魏某今日既已犯在爾等魔頭手裡,便已不存活命之想,然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休想折辱於我!”
  獨孤樵道:“你這話是不對的,大丈夫怎麼可以殺呢?大丈夫也是人,是人就不能隨便亂殺的,既便是自己要殺也不行!”
  魏老二道:“那你待要怎樣?!”
  獨孤樵道:“我不待要怎樣,只要你不殺自己就行了。”
  青青突然道:“你是要放了他嗎?”
  獨孤樵道:“他答應不殺自己了我便放他。”
  青青道:“你不要他的命啦?”
  獨孤樵詫然道:“我怎麼能要他的命呢?一個人是不能要別人命的!怎麼?!青青你想要他的命嗎?”
  青青冷冷道:“那麼這些人的狗命你是一個都不要的了?”
  獨孤樵道:“你這話不對,他們都是人,怎麼會有狗命?”
  “好,”青青道:“我問你,剛才你說過要聽我的話,可是有的?”
  獨孤樵道:“有。我說過的。”
  青青道:“那好,現在我要你將這些人除韓老大之外全給我殺了!”
  “不!不!”獨孤樵連聲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青青冷冷道。
  “反正不行!”獨孤樵道,“他們又不是兔子,我不能殺他們的!你也不能殺他們!”
  “那你是不聽我的話了?”青青道。
  獨孤樵低頭想了好一會兒,突然抬起頭斷然道:“這話我不聽!”
  青青恨恨地道:“好!”突然轉身飛奔而去。
  一直立在一旁不吭聲的毒手觀音見狀一愣,匆匆道,“獨孤公子,我們在前面等你!”
  便一面喚著青青,一面飛快地追隨而去。
  獨孤樵大急,大叫一聲“你等等我!”
  又轉頭對魏老二道:“你快答應我不殺死自己,快快!”
  魏老二迷惑地看著他。
  獨孤樵一臉惶急,悲聲道:“你怎麼非要殺死自己呢!那樣很好玩嗎!我雖然沒有殺死過自己,但我敢肯定那一點兒也不好玩!你趕快答應不要再殺死自己,再慢了我就追不著她們了,沒有她們帶路我是去不了少林的,童超叫我儘快趕去少林你們知道嗎?!你快答應呀!”
  那一臉的焦急絕不是任何人能裝出來的。
  魏老二道:“我答應你便是。”
  獨孤樵眼睛一亮,道聲“好,”人便突然不見了。
  魏老二手中的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條命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卻又奇蹟般地回來了。
  再看眾人,卻似仍在夢中。
  沒人相信適纔眼前這一幕是真的。
  但卻又確確實實是真的,不是夢!
  姓陳的那壯漢使勁咬了自己肐臂一口,疼得幾乎流出淚來。
  姓陳的道:“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發現各自的頭都仍好端端地長在肩上。盡皆迷惑不解。
  半晌,魏老二才將掉在地上的刀撿起來插回吊在腰間的鞘裡,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道:“咱們的命剛才到鬼門關走了一遭,現在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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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出了洛陽城,布袋和尚越走越快,轉眼便將瑋雲和小六拉得遠遠的。
  小六道:“瑋雲姐姐,咱們歇歇再走吧?”
  瑋雲道:“再歇歇便更追不上那老叫化了。”
  小六道:“小叫化不去,諒那老叫化也不能再跑多遠,他肯定還會折回來的。”
  瑋雲道:“真的嗎?”
  小六道:“假不了,那老叫化的脾氣我知道。”
  瑋雲道:“那便歇歇吧。”
  二小竟在一草堆上坐了下來,小六急急地喘了幾口氣,道:“瑋雲姐姐,你怎麼叫獨孤公子叫獨孤哥哥?”
  瑋雲道:“他,他救過我們家。”
  “救過你們家?那老叫化也救過阮龍家,阮龍怎不叫老叫化布袋哥哥?瑋雲姐姐的話好沒道理。”小六道。
  “我一直都叫他獨孤哥哥的。”
  “一直都叫嗎?我看瑋雲姐姐你是喜歡上了獨孤公子吧?”
  “小六你休得胡說!看我不割下你的舌頭來!”
  “我這怎麼又是胡說了,你要不喜歡他又為何要巴巴地跑去找他?”
  “你要再說我真要打你啦!”
  “好,不說啦不說啦!咦!你看那老叫化不是跑回來了嗎?”
  “真的是他,咱們躲起來逗逗他。”
  二小鑽進草堆躲了起來。
  布袋和尚跑出三四裡之後,才突然發現二小並未跟來,不禁暗道一聲糟糕,轉身便跑了回來,卻始終不見二小身影。
  一面叫著小六的名字,一面飛快地跑過草堆。
  聽腳步聲已去遠,瑋雲道:“糟了,他不知道咱們在這兒,要是他跑回了洛陽怎麼辦?”
  小六道:“你放心,那老叫化鬼靈得很,他才不會跑回洛陽城呢,再跑一截不見咱們,他定會跑回來的。找人是咱們叫化子的拿手好戲。”
  果然布袋和尚的腳步聲很快便轉了回來,並在草堆旁停下了。
  二小相互眨眨眼睛,迸住呼吸不喘大氣。
  卻聽布袋和尚大聲道:“小六,你們兩個還不快給我老叫化滾出來!”
  小六向瑋雲又眨眨眼,悄聲道:“他沒有看見咱們!”
  布袋和尚又道:“你二人眨什麼眼?當老叫化沒發現你們嗎?還不快給我出來!”
  瑋雲悄聲道:“老叫化真厲害,他竟發現咱們了,咱們還是出去吧?”
  小六道:“老叫化瞎嚷嚷的,這麼大一個草堆,他怎麼能發現咱們躲在這兒呢!”
  瑋雲道:“那他怎麼知道我們眨眼了?”
  小六道:“他肯定是瞎猜的。”
  布袋和尚道:“老叫化火眼金屋,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眼裡,你們以為老叫化是騙你們的嗎?不信小六你看,柳姑娘左耳旁一寸遠的地方那東西是什麼?”
  瑋雲急道:“小六你快看看是什麼?”
  小六抬眼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布袋和尚又道:“你看仔細點,那毛茸茸蠕動著的不是毛毛蟲又是什麼?!”
  未等小六開口,瑋雲早已尖叫一聲從草堆裡跳了出來!
  小六隨即也跟著跳了出來。
  卻見布袋和尚在草堆另一側站著哈哈大笑。
  瑋雲道:“你笑什麼?難道你不怕毛毛蟲嗎?”
  布袋和尚裝作不解地道:“什麼毛毛蟲?”
  “你剛才 ”瑋雲道,隨即明白是上了老叫化的當,臉便立即氣的通紅,道:“你!”
  “我怎麼啦?”布袋和尚仍是得意地大笑不止。
  站在瑋雲身旁的小六突然衝布袋和尚道:“咦?!你身上的布袋怎麼少了一個?”
  “什麼?!”布袋和尚臉色立即大變,急忙低頭數身上的布袋。
  要知道丐幫弟子職位的高低,便是以身上所佩布袋來定的。布袋從一個至八個不等,職位越高,身上布袋便也越多。且這布袋為幫主親手所賜,贓破並不打緊,丟失卻是萬萬不可的!
  依丐幫規矩,凡幫中弟子受幫規降職處罰,便從其身上解下布袋來,降一級取下一個,降二級取下二個,若被革出幫外,便不得再佩布袋!
  若是幫中弟子將幫主所賜的布袋丟失,那便意味著自己甘受幫規處罰了,並不準自行重配新的,除非經過一段時間考查,幫中長老覺得可以再復職使用,便上報幫主,由幫主舉行儀式另賜布袋,算是又提升一次。
  故凡丐幫中人,皆視身上所佩布袋若性命,不敢稍稍大意丟失的。
  布袋和尚在幫中德高位尊,身為八袋長老,其資歷甚至比當任幫主千杯不醉胡醉還要老些,自是深知其中厲害:便是何等位尊,犯了幫規也是一樣的要受處罰。
  故聽小六一說自己身上所佩布袋少了一個,布袋和尚便急忙低頭便數。
  但他數來數去,身上的布袋仍是八個!
  “沒有少呀?!”布袋和尚道。
  小六哈哈大笑起來,道:“那毛毛蟲又在何處呢?”
  真是即時現報,布袋和尚一俟發現自己原來是上了小六一當,使垂頭喪氣地道:“罷了罷了,待老叫化尋到時機再讓你知道厲害。”
  小六道:“小六隨時恭候便是。瑋雲姐姐,咱們既已出來,這便走吧。”
  布袋和尚道:“你們要去哪兒?”
  小六道:“自是去少林了,難道咱們還回洛陽不成?”
  三人便又往前走。
  瑋雲還是氣嘟嘟的,心裡還在因為上了布袋和尚一當感到憋氣,待小六給她講了丐幫規矩及適纔布袋和尚上了他-當之後,瑋雲才又高興地笑起來。
  布袋和尚轉頭道:“你笑什麼?”
  瑋雲道:“你身上那布袋又少了一個了。”
  布袋和尚瞪了她和小六一眼,道:“你兩個少跟我搗蛋,還不快給老叫化走快些!”
  小六道:“小六本想快快地走的,無奈腰酸疼腿,心有餘而力不足呀!瑋雲姐姐,你可也是這樣嗎?”
  瑋雲道:“正是正是!”
  二小以為這是給布袋和尚出了個大難題,不料布袋和尚卻轉頭一笑道:“那老叫化只好多累一點了。”
  不由分說,一轉身點了二小穴道,一只胳膊夾著一個,便飛也似的跑了起來。
  有若風摯電馳一般,瑋雲和小六感覺象是御風而行,眼前的樹木風一般刮過,轉眼便奔出一二裡路。
  小六在布袋和尚肘下少頃便不老實了,大叫道:“餵!餵!你這是幹什麼?!”
  布袋和尚道:“你不是走不動了嗎?老叫化這便助你一臂之力。”
  小六道:“你這是恃強凌弱,我告訴你,你要再不放我下來,小叫化便叫你吃盡苦頭!”
  布袋和尚並未放慢腳步,哈哈一笑道:“你要再不老實,老叫化這便叫你吃些苦頭。”
  “你要叫我吃什麼苦頭,你倒是說說,看小叫化到底怕也不怕!”小六大聲道,“你別以為我小叫化是好擺弄的!”
  布袋和尚道,“我自知道你不是好擺弄的,但我若再點了你啞穴,那就好擺弄多了。”
  小六大急高聲道:“你敢!”
  “看老叫化敢也不敢!”布袋和尚大聲道。
  竟真的伸指便點了小六啞穴。
  那邊胳膊下的瑋雲見老叫化真的點了小叫化的啞穴,便頓時禁若寒蟬,不敢再造次開口說話。
  又奔出十二、三裡之後,布袋和尚才道:“怪道我又沒點你啞穴,你卻為何不說話?難道是老叫化叫你敢怒不敢言嗎?”
  瑋雲道:“你要叫我說什麼?”
  布袋和尚道:“你愛說什麼便說什麼好啦,老叫化並非恃強凌弱之輩。”
  瑋雲道:“當然啦,你布袋和尚姚大俠義薄雲天,武功蓋世,輕功更是天下無雙,要挾兩個後生晚輩在胳膊下健步如飛,那是再簡單再俠義不過的事了,本姑娘並非不知好歹之輩。自知這又是你一大施恩不圖報的俠義壯舉,還敢多說什麼?”
  布袋和尚“哼”了一聲。
  瑋雲道:“你哼什麼哼?又不是我自己要講,是你非要叫我講的嘛!你要是不想聽,便也點了我的啞穴吧!反正你這大俠已經點了一個,又怎怕點第二個呢!這對你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耳!”
  布袋和尚道:“你叫我點我偏不點,看你又其奈我何!”
  瑋雲道:“我哪還敢什麼奈你何呀?反正我和小六並不指望你會將我們放下來,更不敢指望你解開小六的啞穴和不點我的啞穴,你動手吧!”
  這時已遠離洛陽,走進一個山坳裡了。
  布袋和尚道:“我偏偏要放下你們來!你說我不敢解開小六的啞穴,我偏就解開給你看!你還說我不敢不點你的啞穴,我卻偏偏不點,讓你知道我布袋和尚這老叫化的厲害!”
  竟真的放下二小,並伸手解開了小六啞穴。
  瑋雲故作大怒狀道:“老叫化你敢爾?!”
  布袋和尚大笑道:“老叫花有何不敢!我還敢解了你二人穴道呢!”
  瑋雲和小六早吃夠了渾身動彈不得之苦,正巴之不得布袋和尚趕忙解了自己被製穴道呢,然他二人深知老牌性,便不約而同地大叫道:“你敢!”
  布袋和尚二話沒說,伸手便解了二小受製穴道。
  瑋雲活動了一下筋骨,故意不睬布袋和尚,卻對小六道:“原來名滿天下的大俠竟如此好當,只要幹別人不敢幹的事情便行了。”
  小六道:“就是,若要早知大俠竟如此好當,我小六便是十次大俠也做成了。”
  歇息良久。布袋和尚看看天色,道:“你們歇夠了嗎?咱們該動身了吧?”
  小六道:“咱們今日就須趕到少林嗎?”
  布袋和尚道:“那是趕不到的,此地距少林尚隔千里之遙,又怎麼能在一日之間便趕到呢!”
  小六道:“那就是了,既是今日趕不到,咱們便在此地宿他一夜,明日再趕也是一樣的。”
  布袋和尚道:“不一樣不一樣,今日經你二人這一折騰,咱們這才趕出一百四五十裡路,咱們至少須得再趕五十裡地兒才能歇息的。”
  小六道:“哦!路程趕得不多倒是因為我和瑋雲姐姐的不對了,若是你一人獨自上路,卻又能趕多遠呢?”
  布袋和尚豪氣頓生,遙視遠方豪氣乾雲地道:“不是老叫化吹牛,若是老叫化放身而行,一日少說也須趕它四五百里!”
  瑋雲一臉不信地道:“老叫化你少冒大氣,難道你的輕功比我獨孤哥哥還要好嗎?”
  布袋和尚道:“說起輕功,江湖上勝過老叫化的自是不止獨孤少俠一人,但要說起腳力,我老叫化倒是敢與人比一比的!”
  瑋雲道:“你的腳力很好嗎?”
  小六道:“老叫化終日討飯,練出一付好腳力來又值誇耀什麼呢!”
  瑋雲道:“是啊,那又有什麼了不起呢!”
  布袋和尚大是沒趣,道:“起來,咱們該上路了。”
  瑋雲一側身子,將後背賣與布袋和尚,道:“那你就快來點吧。”
  布袋和尚奇道:“點什麼呀?!”
  瑋雲道:“既要趕路,你這大俠自是要點了咱二人穴道,一邊胳膊夾著一個的了。”
  小六道:“就是呀,你來點吧。”也將身側過來,將後背賣與布袋和尚。
  布袋和尚道:“你們叫點我老叫化偏就不點!看你們又奈我何!”
  瑋雲道:“那就比較麻煩了。”
  布袋和尚道:“怎的又麻煩了?”
  瑋雲道:“我和小六年幼體弱,輕身功夫又是差之又差,和你在一起走便讓你一天趕不成四五百里路,這豈不令我二人心中不安之極?也罷也罷,小六,咱們自己走吧。省得誤了老叫花的大事咱們擔當不起。反正咱們又不急於趕到少林,咱們便慢慢的磨到何日算何日吧。”
  小六道:“便是這樣。瑋雲姐姐,咱們走。”
  言罷站起身,作勢欲行。
  布袋和尚急道:“這是不行的!你二人不可不與老叫花走在一道。”
  瑋雲道:“那便如何是好?”
  布袋和尚面有難色,道:“這 ”
  瑋雲道:“小六,咱們還是別再為難他了吧!”
  小六道:“說得是,咱們走。”
  布袋和尚面色突然一喜,道:“老叫化想出辦法來了!”
  瑋雲和小六同聲道:“真的嗎?”
  布袋和尚道:“自是真的,老叫化幾時說過氣話來著!”
  小六道:“你倒說說你的辦法看,讓我和瑋雲姐姐給你參詳參詳,看行得通還是行不通。”
  布袋和尚道:“自是行得通的。依老叫化看,你二人跑不快只因內功根基尚差。內功一差,腳力自是不行。故老叫化想出一個絕招。”
  瑋雲道:“什麼絕招!老叫化休賣關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布袋和尚道:“屁是不放的,話倒是要說。要使你二人內功修為馬上趕及老叫化,那倒也是不可能的。”
  “嗨!說來說去就等於沒說,”瑋雲洩氣地道,“我還以為你老叫化真有何高明絕招呢!”
  “別忙別忙!”布袋和尚道,“老叫化還沒說出絕招呢!要使你二人內功馬上大進那不可能,但要使你們的輕身功夫更進一層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瑋雲道:“你要教我們輕功?”
  “正是。”布袋和尚道:“老叫化將練輕功的法門教與你們,只要你二人依行功要訣修練,便可在一二日內使輕功大進,屆時咱們一日多趕它百把裡就不是什麼難事了。你們看老叫化的主意如何?”
  瑋雲沉吟道:“這個嘛……”
  小六卻冷哼了一聲。
  布袋和尚道:“小六你哼什麼?”
  小六道:“你想讓我和瑋雲姐姐上你的當,那算盤可是打錯了!”
  布袋和尚急道:“我又怎的要讓你們上當了?老叫化幾時又曾打過算盤來著?!”
  小六道:“哼!我問你,你可是嫌我和瑋雲姐姐腳程太慢?”
  布袋和尚道:“老叫化並沒嫌,不過你二人的腳程倒也真的不快。”
  小六道:“所以你要教我們輕功?”
  布袋和尚道:“正是。你們學了輕功,咱們便可早一日到少林。”
  小六道:“那好,我且問你:如果你教了我們輕功,且我們又學了,那你便成了我和瑋雲姐姐的什麼人啦?”
  布袋和尚大窘,道:“這 ?”
  瑋雲道:“對呀!小六不說我還不知道呢!那樣一來,你豈不就成了本姑娘和小六的師傅了嗎?!呀!你老叫化機關算盡,太過可惡!”
  布袋和尚急得滿臉通紅道:“皇天在上,我欲教你二人輕功並未心存不善,只想每日多趕些路而已!”
  小六道:“你是說要教我們輕功並非為了騙做我們師傅?哼!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嗎?”
  布袋和尚急道:“我真是沒有那樣想呀!老叫化可以指天為證!”
  “你已發過誓了,”小六道,“用不著再發一次。”
  布袋和尚道:“那你們是相信啦?”
  小六想了想,對瑋雲道:“瑋雲姐姐,咱們就相信他一次如何?”
  瑋雲道:“小六,這老叫化狡詐無比,若是相信了他這一次,只怕……?”
  布袋和尚急忙道:“柳姑娘你錯了,老叫化我從來就不狡詐的!”
  瑋雲道:“那好吧,我們暫且信了你這一次。不過你別得意,如果想叫我和小六上當,那是比登天還難!你可別妄想在我們面前要什麼花招!”
  布袋和尚道:“不要不要!”
  又試探著問道:“那麼小六、柳姑娘,咱們這便走嗎?”
  瑋雲道:“既然你並不存騙做我們師傅的非份之想,為了早一日趕到少林,咱們便不妨與你學了那輕功吧!小六,你看 ?”
  小六裝出一臉為難的神色,慢慢道:“這個嘛 ”停頓了片刻,又道:“也好,我和瑋雲姐姐便不妨學了吧。”
  布袋和尚大喜道:“好極啦好極啦,咱們這便開始!”
  瑋雲道:“如何學法?”
  布袋和尚道:“你二人坐下,閉上雙目,依老叫化之言將真氣在體內運轉。”
  二人依言坐下,閉上雙目,細細依著布袋和尚的口訣運轉真氣。一周天之後,二人只覺通體舒泰,身上有一種輕飄飄之感。
  突聽布袋和尚道:“好啦,可以睜開眼了。”
  二人睜開眼,發現日已西暮,不禁暗暗稱奇:似才一眨眼功夫,便已過去兩三個時辰了!
  老叫化道:“柳姑娘、小六,你們可曾記住口訣了?”
  二人道:“記住啦。”
  布袋和尚道:“那就好!你二人心慧體佳,將來必有所成!你們可知道老叫化習這一篇輕功要訣時花了多長時間?”
  二人好奇地道:“多長時間?”
  布袋和尚道:“老叫化太過愚魯,竟花了一月有餘呢!好啦,咱們閒話少提,日後你們每日辰時戌時依要訣自練二次,依你二人資質,不出一月,僅說輕功一項,當可強於老叫化了。”
  二人心頭暗喜,卻並不露於形色。
  瑋雲道:“老叫化,咱們現在該當如何?”
  布袋和尚道:“你們試著按老叫化所教運轉真氣,咱們再趕一段路,看有效無效如何?”
  小六淡淡道:“那便試試看吧。”
  三人便即飛奔而去。
  木葉婆婆在洛陽城內轉了一圈,發現城內帶刀攜劍的江湖中人幾乎絕跡,不禁心中暗暗稱奇。
  見在城內打探不出任何消息,木葉婆婆便即往城外趕去。
  昨夜江湖浪子童超曾告訴她,要尋獨孤樵,只需到城外一個叫青衣家的地方去便成。只因與武當滅性子一番惡鬥,才將大事誤了。她自知此時獨孤樵不可能還在那兒,但若去細細搜尋,將能發現一些線索也說不定。
  便問清路徑,離城飛奔而去。
  但出城不到五裡,木葉婆婆便發現有人跟在身後。
  “好大的狗膽!”木葉婆婆冷哼一聲,將腳步放慢下來。
  跟在身後大約十丈左右的那個人便也放慢腳步。
  木葉婆婆又“哼”了一聲,陡地加快腳步,整個身子便若離地數寸,御風而行。
  如此行了大約五裡,木葉婆婆自忖身後那跟蹤之人早被甩開,便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轉頭朝後望去!
  卻見那人仍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
  大約十丈距離!
  木葉婆婆又驚又怒,陡地收住腳步。
  那跟蹤之人便也站住。
  木葉婆婆大怒,甫地一轉身,兩個起落飛了回去。
  那人似未料到木葉婆婆此舉,竟呆立原地未動。
  木葉婆婆飄到那跟蹤之人面前兩丈遠的地方嘎然立住,發現竟是一個年僅二十左右的小道士。
  小道士面無表情,似是戴著面具一般,但仔細看卻又不似戴有面具。
  木葉婆婆大奇,厲聲道:“小牛鼻子是誰?!你跟著老身幹什麼?!”
  小道士面無表情地道:“在下松青雲,乃黃龍十二信使之七,你可是人稱木葉婆婆的昔日木葉令主盧若嫻麼?”
  木葉婆婆大奇,道:“松青雲?!你說你是武當掌教滅塵道長的大弟子松青雲?!你不是二月前在洛陽古道被人殺了麼?”
  松青雲道:“在下確曾是昔日武當掌教滅塵子的大弟子,但現在卻是黃龍十二信使之七。你可是木葉婆婆麼?”
  木葉婆婆道:“昔日武當掌教?你是說滅塵道長他死了麼?”
  松青雲道:“滅塵巡察並未死。”
  木葉婆婆大奇,道:“滅塵巡察?!”
  松青雲道:“滅塵子已歸順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的本黃龍令令主,官拜四大巡察之二!”
  木葉婆婆道:“黃龍令令主?他是誰?滅塵道長堂堂武當掌教,卻為何要歸順於他?”
  松青雲突然肅立,目視東方,肅穆道:“本令令主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乃文殊菩薩化身,神明天人,又豈是我等草賤之輩能睹龍顏的麼?凡我江湖中人,誰又能不歸順令主,受其恩賜拜封呢?!說,你果真是木葉婆婆不是?”
  隨即使復而無表情。
  木葉婆婆道:“你果真便是松青雲?那兩月前在洛陽古道被殺的松青雲又是誰呢?待你回答了老身問題,老身自會告訴你我到底是不是木葉婆婆的。”
  松青雲道:“好!你問吧。”
  木葉婆婆道:“老身已經問啦,那兩月前被殺的松青雲又是誰呢?”
  松青雲面色又復肅穆,道:“在本令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壽無疆的智護法千歲手下,誰又不可能是松青雲呢?”
  木葉婆婆道:“智護法?可是指千面狐智桐那魔頭嗎?”
  松青雲面色一沉,道:“休得胡言,智護法德高接天才蓋……”
  木葉婆婆道:“得啦得啦!少來你們羅哩囉嗦的那一套。智老二號稱千面狐,易容術江湖上無人可比,老身已知他們任意殺死一人,再化成你的模樣,然後將你網羅麾下,老身只是不明白,你武當號稱名門正派,在江湖上何等位尊,卻從掌教到你等竟都成了那幫邪魔外道的幫兇!”
  松青雲道:“此言差矣,本黃龍令首創武林開天闢地之偉業,一統江湖,凡我江湖中人,無不應竭盡全力,輔佐我主登基。”
  木葉婆婆道:“登基?他難道要做皇帝嗎?”
  還從未聽說過什麼武林皇帝呢!
  松青雲道:“待令主偉業得成,自是普天之下莫非令主之臣之土了。好啦,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我再問你,你可是人稱木葉婆婆的昔年木葉令主盧若嫻?”
  木葉婆婆道:“老身便是,你卻又待如何?”
  松青雲道:“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我黃龍令主神人天助,偉業指日可就。木葉婆婆恭喜恭喜,請隨在下走吧。”
  木葉婆婆奇道:“老身何來之喜?為何要隨你去?”
  松青雲道:“婆婆已被本令令主賜封十二信使之四,職位尚在在下之上,這不是大喜嗎?婆婆快隨在下回去謝過令主隆恩。”
  木葉婆婆被弄得啼笑皆非,便半嘲半諷地道:“老身本應隨你去向那令主謝恩才是,無奈老身性喜獨來獨往,行事一憑好惡,再說又無尾可搖,只怕不會令那令主滿意,故還是不去受封的好。”
  松青雲不喜不怒,仍是一臉的漠然,道:“婆婆還是隨在下走吧。”
  木葉婆婆道:“若老身執意不從呢?”
  松青雲道:“那在下只好以下犯上,與婆婆過過招了。”
  木葉婆婆道:“你是要用強嗎?你自信能勝過老身?”
  松青雲道:“在下自信不能,然在下身受令主隆恩,敢不依令主條規行事!故只好與婆婆過招了。”
  木葉婆婆道:“既是如此,老身只好成全你了。你若勝了老身,老身二話不說,跟你走了便是,若是老身勝了一招半式,你又如何說話?”
  松青雲道:“那在下便趕回總壇依實稟報。”
  木葉婆婆一愣,道:“你去稟報什麼?”
  松青雲道:“稟報婆婆已在此地現身,且不願受令主封賜,而在下不勝婆婆,故無法將婆婆帶回。”
  木葉婆婆道:“你倒也挺忠實啊,婆婆這便向你討教兩招。你亮劍吧。”
  松青雲依言撥出佩劍,望著木葉婆婆。
  木葉婆婆道:“老身便用這雙肉掌領教閣下高招。”
  松青雲道:“如此有僭。”
  平平一劍當胸刺出。
  木葉婆婆以指當劍,以一套“木葉十二式”劍法與對方周旋。
  七八招一過,木葉婆婆暗自驚心:此子不過二十來歲,一套武當劍法卻使得如此純熟精煉,可謂深得武當劍法的精髓。看來江湖傳此子乃武當年輕一輩中第一高手之言並不虛妄,難怪能身列武當七劍之一!看來此子武功並不比其師叔定性子弱了多少,倒不可掉以輕心!
  於是小心沉著應招。
  百招一過,一套武當劍法業已使完,松青雲的劍刃並未沾木葉婆婆絲毫。
  木葉婆婆正要使出剛才一直沒有使出的“木葉十二式”最厲害的一招“落英繽紛”強行奪劍。
  不料松青雲突然一個鷂子翻身,落在三丈開外插劍而立。
  木葉婆婆道:“你這是為何?”
  松青雲道:“在下不是婆婆對手,這便回去稟報。告辭!”
  一拱手,竟頭也不回而去。
  木葉婆婆適纔看他一場惡鬥下來,竟是面不改色,不禁心存欽佩,看其徑走,並不追殺。
  松青雲行速甚疾,轉眼變成小小一團黑影。
  木葉婆婆立立于原,想:江湖上知道突然出現了一個“黃龍令”的人恐怕不多,難說獨孤樵和那叫做江湖浪子童超的也尚不知曉。聽松青雲口氣,那黃龍令令主大有一吞武林之心,並已將許多黑白兩道的非凡人物網羅麾下,看起來此事非同小可,須得儘快將此消息告知獨孤樵和那江湖浪子,說不定將來拯救江湖的事還得著落在他們身上。
  而此時獨孤樵斷已不在青衣家了,不知瑋雲那邊可打探到了什麼消息?
  如此一想,木葉婆婆便轉身飛快趕回洛陽,到了與瑋雲相約見面的那家客棧。
  尚未進門,便從裡面走出一個掌櫃打扮的人來,直往木葉婆婆身上瞅。
  那身雖是掌櫃打扮,但木葉婆婆一望而知他身懷武功,便冷冷道:“閣下瞅我作甚?!”
  那人道:“你可是木葉婆婆嗎?”
  木葉婆婆道:“是便如何?!”
  那人面色一喜道:“在下今日已尋你三趟了,這一趟終於算是沒白來。”
  木葉婆婆面色一板,道:“看閣下並不真是個掌櫃的吧?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那人道:“木葉婆婆好眼力,阮龍到此毫無它意,僅是替人傳一句話罷了。”
  木葉婆婆道:“傳話?傳什麼話?那人是誰?”
  阮龍道:“是柳瑋雲柳姑娘,她讓在下到此尋你。”
  木葉婆婆道:“柳姑娘?你在何地遇見她的?她現在在哪兒?”
  阮龍道:“在下是在敝酒樓遇見柳姑娘的,她讓在下告訴婆婆:少林那邊出了大事,獨孤樵獨孤公子已於昨夜趕去了,因事太急,柳姑娘不等婆婆,已和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先行趕將去了,叫婆婆自去追她。”
  木葉婆婆奇道:“布袋和尚?瑋雲怎的又和那假和尚湊到一塊兒去了?”
  阮龍道:“姚大俠其時恰在敝店。”
  “哦,”木葉婆婆道,“既是如此,老身這便趕去。”
  阮龍道:“婆婆請便。”
  木葉婆婆轉身走了兩步,又折過身來,道:“昔年老身曾聽說洞庭湖上有個紫鯨幫,龍頭是一對姓阮的兄弟,被人稱為‘阮氏雙雄’。你可就是 ?”
  阮龍道:“區區阮龍與家兄阮蚊被人稱為‘雙雄’實是愧不敢當,倒讓婆婆見笑了。”
  木葉婆婆道:“如此便謝過阮二當家的傳言之勞,告辭了。”言罷人已在二十丈開外了。
  遠遠看見毒手觀音和青青正在山坳上慢慢行走,獨孤樵心頭一喜,快步追了上去。
  見獨孤樵來到跟前,毒手觀音微微一笑,道:“獨孤少俠好快的腳程。”
  青青裝作不見獨孤樵。
  獨孤樵卻走到青青身側,道:“青青你剛才幹嘛突然就跑?”
  青青冷哼一聲。
  獨孤樵道:“魏老二已經答應我不再殺死自己了,我好高興。”
  青青道:“那你和他們一起走嘛,又追上來找我和師傅幹什麼?”
  獨孤樵道:“我不識路,你們答應帶我去少林寺的呀?我怎麼能不追上你們呢。”
  青青恨恨地道:“你那麼護他們,那就讓他們帶你去得了!”
  獨孤樵道:“既然你們答應在先,我又怎好再要他們答應呢?”
  “哼!”青青道,“說得倒好聽,你以為別人真那麼希罕你嗎?”
  “這個 ”獨孤樵道,“我也不知道。”
  青青見他挺認真的樣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重重地“哼!”了一聲。
  獨孤樵卻還不知趣,道:“他們說太陽受東方聖東方大俠被人殺了,屍體還給送到了少林寺,這是真的嗎?”
  青青裝作沒聽見。
  毒手觀音見狀道:“大約是真的吧。”
  “怎麼會是真的呢,”獨孤樵道,“他們說要殺死東方大俠,須得你們四大魔頭聯手才行,可我這幾天都和你們在一起,根本不見你也去聯手殺東方大俠呀!”
  毒手觀音皺眉道,“獨孤少俠,這魔頭二字,以後不叫也罷。”
  獨孤樵道:“為什麼?他們都這樣叫你嘛?!”
  毒手觀音道:“只因昔年有一樁事令我傷心欲絕,一時神志迷亂,見人便殺,這才落得了這樣一個魔頭之名,但少俠可曾見過我濫殺無辜了嗎?”
  獨孤樵道:“是因為別人這樣叫我才跟著叫的,既是你喜歡,我以後不叫便是。不過 ,以後我該叫你什麼?”
  毒手觀音道:“這個嘛。我年紀比你大得多,你就叫我一聲侯前輩吧。”
  獨孤樵道:“侯前輩?哦!我聽童超也是這樣叫你的,好,我便這樣叫你吧。”
  毒手觀音道:“少俠為何不問我的傷心事是什麼?”
  獨孤樵道:“侯前輩覺得我該聽嗎?”
  毒手觀音突然笑容消失,臉上出現一種難言的苦痛之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黯然道:“以後再說吧,我想總有一日會告訴你的。”
  獨孤樵道:“那就以後再告訴我好了。哎!侯前輩,你說那東方聖東方大俠真的會被人殺死了嗎?”
  毒手觀音道:“這難說是真的。要說武功,少林寺自該首推當今方丈悟性大師和他的二師弟、少林藏經閣護法悟淨大師,但要說到心思縝密,他們恐怕就不如他們的三師弟,少林羅漢堂的悟明大師了。自兩月前悟性大師和悟淨大師相繼失蹤後,悟明大師已將少林封山,派出高手暗訪兩位師兄下落,做得不露聲色,自比武當崑崙高明許多,這足可見悟明大師心細如毫了。既是悟明大師招貼武林說東方聖的屍體出現在少林,那就不會是假的了。”
  獨孤樵道:“那麼太陽叟東方聖東方大俠真是死了,我也就不用再找他啦!”
  青青突然道:“你去找好啦!說不定你找死人倒是很在行呢!”
  “青青不可胡言!”毒手觀音道,又轉向獨孤樵,道:“那獨孤少俠以後作何打算呢?”
  獨孤樵道:“那我還是找尋我爹我娘便了。”
  毒手觀音一驚,道:“獨孤少俠你說什麼?”
  獨孤樵道:“我說找尋我爹我娘呀!道悟叫我下山來就是要我去尋找我爹我娘的。”
  毒手觀音道:“少俠可識令尊令堂容貌。”
  獨孤樵道:“我哪裡識得呀!我從來就是和道悟在那個山洞裡的,如果不是他說我還不知道我竟有個爹有個娘呢!”
  毒手觀音突然鼻子一酸,暗道:好可憐的孩子!呆呆地看著獨孤樵,半晌才道:“你可有何找尋令尊令堂的憑證麼?”
  獨孤樵道:“有的。”伸手入懷,卻又空著抽出手來,道:“道悟說這張紙片不可輕易示人的。”
  “自然,”毒手觀音道,“少俠可得收藏妥了,千萬不可遺失的。”
  獨孤樵見青青正用一種憂鬱的神情望著自己,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觸動了青青的心事。
  青青曾不止一次問過師傅自己的父母,但每次師傅卻總是岔開話頭,直到最近臨下玉龍雪山,師傅才說了一句:到你滿十八周歲時,為師自會告訴你的。
  多年來青青與師傅情如母女,凡青青有何疑難,師傅總是儘量滿足她,唯有對自己身世一事,師傅始終對她守口如瓶,這常令青青大惑不解和憂傷。
  此時聽說獨孤樵也是從小無父無母,使她頓生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毒手觀音見青青神情憂鬱地低下頭去,不禁怔怔地看她,良久才長嘆一口氣,並不說出什麼話來。
  獨孤樵見狀想問點兒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索性也閉口不言。
  三人便即默默無言地朝前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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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瑋雲和小六試著照布袋和尚適纔所教運轉真氣,發現身子竟似輕了許多,不禁心頭暗喜,卻不在面上表露出來。
  布袋和尚邊跑邊道:“你們可曾感到身子與先前有何不同嗎?”
  瑋雲道:“沒有。”
  小六道:“我也是,一點兒變化也沒有。只是因為方才歇了老半天,現在不覺得累得慌而已。”
  “怪事怪事,”布袋和尚連連道,“當初老叫化初練時,卻是覺得每練一次身子似都輕了一分。”
  瑋雲道:“反正我們覺得一點兒變化也沒有。”
  布袋和尚道:“對啦,一定是因為你們年紀尚幼,才覺不出變化來的,往後你們依老叫化所授要訣每日練二次,日久必有效驗。”
  三人這一氣大約奔出了三四十裡,便到一山坳裡。
  瑋雲已覺腰酸腿疼,便看於一眼小六。
  小六立即報以一會意的眼色。隨即道:“跑不動啦跑不動啦!”
  一屁股坐了下來。
  布袋和尚已跑出去兩三丈遠,聞言駐足轉過頭來,見瑋雲和小六坐在地上,便看看天色,道:“好,天已快黑啦,咱們便在這裡歇一夜再走吧。”
  小六道:“這還差不多,我還以為咱們要趕到明日天明才歇息呢。”
  布袋和尚道:“你們就在這兒坐著,待老叫化在這附近找個好歇息的地方。”
  瑋雲見布袋和尚已轉到石山後面,便對小六道:“小六,你是否也覺得身子竟似輕了許多?”
  小六道:“瑋雲姐姐也有這種感覺嗎?”
  瑋雲道:“看來這老叫化還真有點鬼門道。”
  小六道:“假不了,你別看他髒兮兮的,他在江湖上可真是大大的有名呢。尤其是他的俠義心腸,江湖上即使是那些黑道梟雄也不得不心生敬重。”
  瑋雲道:“我看他為人真的還算不壞。”
  小六道:“但咱們切不可在面上表露出來,我知道老叫化的臭脾氣,一旦他覺出我們對他敬重有加,他對咱們便沒這麼熱心了。你不見那阮龍嗎?他對老叫化口稱恩公,敬佩得五體投地,老叫化便對他愛理不理的了。”
  瑋雲道:“我自是省得。”
  這時布袋和尚恰好走過來,道:“你們兩個嘰嘰咕咕地說些什麼?”
  瑋雲道:“我們說什麼關你何事?!難道你真要象師傅管徒弟那樣管我們嗎?”
  “不管不管!”布袋和尚連忙道,“老叫化在那邊找到一個山洞,只需略作收拾,便是咱們三人最好的歇息之所了。咱們這便過去吧?”
  瑋雲道:“好吧。”
  起身拉著小六跟著布袋和尚往那邊山洞走去。
  走到山洞前,才發現方才布袋和尚已將山洞收拾過一遍了。
  山洞僅有一二丈深,卻也有一二丈寬,足可容納一二十二人,洞內雜草叢生,還在正中有一塊有若巨大屏風般的石頭。
  布袋和尚已在石旁鏟出三塊平地,上面還鋪了乾草。
  瑋雲暗道:“老叫化好細的心。”並看了小六一眼。
  小六也有同感,正想與瑋雲說句話麼,卻聽布袋和尚一臉得意地道:“你們看在這地方歇息還算過得去麼?”
  自然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小六卻一臉輕蔑,道:“也只有如此了,咱們便在此湊合著過一宿吧。”
  布袋和尚道:“那好,你二人便在這洞中,待老叫化去尋些乾柴來弄些吃的。”
  言罷舉步出去。
  剛出洞口卻又折了回來。
  布袋和尚道:“此時戌時已到,你二人便趁此時機將老叫化白天所教的輕功要訣練一遍吧!”
  小六道:“那無用的要訣還練它作甚?”
  布袋和尚道:“老叫化這要訣決不會是無用的,日後你們自會體驗得到。”
  瑋雲道:“小六,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雖明知無用,咱們既無事可傲,便就練它一遍吧!”
  二小便即閉緊雙目,盤膝而坐,練起那輕功要訣來。
  布袋和尚見二小依言練功,便舉步走出山洞……
  瑋雲和小六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待他們睜開眼時,發現洞外天已黑盡。
  布袋和尚已在山洞裡生了一堆火,正分外認真地用樹幹叉著一只剝了皮的野兔在烤呢。
  瑋雲看了小六一眼,沒說什麼。
  小六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也沒說什麼,再看布袋和尚,只見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左手邊,咽了一口口水,露出滿臉的饞相。
  瑋雲和小六順著布袋和尚的目光望去,才發現那兒放著兩只已烤好的野兔。
  那野兔被烤得焦黃,在火光照射下顯得分外油亮。
  看著布袋和尚強行將目光從那兩只野兔上移開,兀自又咽下一口口水,瑋雲不禁“咯咯”一聲笑出聲來。
  布袋和尚陡聞笑聲,不禁大喜,道:“你們練好了麼?”
  小六道:“我們早練好啦。”
  布袋和尚道:“難道你們不想吃這烤兔嗎?”
  小六道:“誰想吃誰便吃吧,又何必做出一臉饞相惹人好笑。”
  布袋和尚道:“你當我一人不能吃完這三只兔子嗎?哼!要吃完這三只烤兔對老叫化來講簡直是易若反掌!”
  瑋雲道:“那你幹嘛不吃?”
  小六道:“誰幾時又說過你老叫化斯文來著?”
  布袋和尚急忙道:“閒話少說,咱們這便吃吧!”
  說著伸出手,將兩只已烤好的野兔抓過來遞給瑋雲和小六,道:“快吃快吃,可沒有多的。”
  又將正燒著的那只拉過來仔細看看,見兀自“滋滋”冒油,不由分說,撕下一條腿便往口邊送,被燙得直呼呼吹氣,卻仍連連道:“好香啊好香!”
  來不及轉頭看瑋雲和小六一眼。
  布袋和尚咽下一大塊兔肉,便聽身後瑋雲道:“不香!不香!”
  布袋和尚大奇,道:“不香?怎麼會不香呢?!”
  瑋雲撕一小塊在口裡慢慢嚼著,一副毫無感覺的樣子,道:“何止是不香,簡直就是味同嚼蠟!”
  布袋和尚道:“雖說烤兔不如烤狗腿,但卻也別有一種滋味,怎麼會味同嚼蠟呢?!不可能不可能!”
  瑋雲道:“既便是山珍海味,如果沒鹽,在姑娘口裡就味同嚼蠟。”
  布袋和尚道:“原來柳姑娘是還未習慣食用不放鹽的東西,老叫化倒是疏忽了。”
  從腰間布袋中抓出一撮鹽末來,頭也不回地遞給瑋雲。
  灑上鹽之後自然是香多了,再說瑋雲和小六經這一天奔波,也確實甚覺飢餓,便不再說話,自顧低頭撕食手中烤兔。
  一會兒之後,便已聽不到布袋和尚的大嚼聲。
  瑋雲詫異地抬起頭來,發現布袋和尚正一臉饞相地看著她和小六。
  見她抬起頭來,布袋和尚連忙把目光移開,裝做在看外面夜景的樣子。
  瑋雲故意咂咂嘴,大聲道:“好香啊好香!”
  布袋和尚聞言轉過頭來,露出一臉討好的笑道:“柳姑娘也發現好香了嗎?若不是因為天黑,老叫化真該多打幾只才是。”
  瑋雲道:“其實也不怎麼香,姑娘我只不過是因為餓了,才覺得香罷了。現在我已飽啦,便不再覺得有何香味可言了。”
  這時小六已吃完他那一只,聞言不解地道:“瑋雲姐姐,我覺得灑上鹽之後確實是香的呀?!”
  瑋雲道:“你人小肚子倒不小,難道一只兔子還未將你餵飽嗎?”
  小六道:“自是飽了。”
  瑋雲道:“那你還說香作甚?難道你不知道我說過誰要是說香誰便得將我吃剩的這條腿吃了嗎?!”
  小六何等精靈,他頓時明白瑋雲姐姐是知道布袋和尚偌大一個人光一只野兔不能吃飽,欲將一條兔腿讓與他,卻又怕布袋和尚不接受,才想出此激將之法的。
  不禁暗道一聲慚愧,道:“我適纔餓著肚子才覺得香,現在肚子飽啦,便一點兒也不覺得香了!不但不覺得香,簡直還為方才覺得香感到奇怪。”
  布袋和尚憤憤道:“老叫化偏要說香!”
  瑋雲裝作怒道:“你果真要說香嗎?!”
  布袋和尚道:“本來就該香的!”
  瑋雲道:“那好!你偏要說香就把這條兔腿給我吃了,看你還敢不敢說香!”
  說著惡狠狠地遞過兔腿。
  布袋和尚道:“吃就吃!”
  伸手欲接,突然又縮回手,道:“我不吃!”
  瑋雲道:“不敢了嗎?哼!本姑娘說話也向來是說一句頂一句的!既然你偏要說香,那你就給我吃了試試!”
  小六在一旁幫腔道:“就是,我瑋雲姐姐又可曾說話不算話來著?老叫化你可聽著,要是惹惱了瑋雲姐姐,她便不在那醉鬼面前給你作證!對嗎,瑋雲姐姐?”
  布袋和尚道:“老叫化若要吃自無不可,只是 ”
  瑋雲道:“只是什麼?!”
  布袋和尚道:“只是老叫化自是知道柳姑娘你尚未吃飽,老叫化不忍……”
  瑋雲玲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道:“你這死老叫化倒是挺會為自己開脫的呀!不過你以為本姑娘會輕易饒你的嗎?哼!你說你到底吃也不吃?!”
  布袋和和尚道:“不吃!”
  瑋雲道:“那好,本姑娘算看透你了!待本姑娘將這條兔腿扔到山洞外之後,立即起身便走!”
  布袋和尚大急,尚未等他說出話來,洞口外面突然傳來一個甜膩膩的男人聲音:“對,這老叫化如此愚魯,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竟敢得罪如此佳人,小姐你還與他走在一道作甚!不如與我一道遠走高飛。”
  “誰?!”布袋和尚一聲暴喝,長聲而起。
  洞外那人道:“喲!才過經年,你老叫化便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
  聲音仍甜得膩人。
  布袋和尚聞言一凜,暗道糟糕,在此地怎麼遇此魔頭,看起來今夜兇多吉少了。於是沉聲道:“金一氓,原來是你這個魔頭,你此時到此作甚?!”
  玉蝴蝶金一氓道:“原來你布袋和尚還聽得出我玉蝴蝶的聲音。看起來我玉蝴蝶美人美聲足以使人過日過耳不忘。既然你想知道我到此作甚,那就告訴你也不妨。我玉蝴蝶行無定所,你自該知道哪有名花哪便有我倩影的。只是這幾天甚沒口福,被人給嚇了一次。便已有幾天沒沾葷了。今夜玉蝴蝶經此路過,見你骯髒叫化竟敢唐突佳人,便氣也氣不過,因想代那受你氣的姑娘教訓教訓你,然後攜帶佳人,雙宿雙飛,豈不快活逍遙哉!”
  言罷竟嘻嘻嘻地笑出聲來!
  布袋和尚大怒道:“金一氓!老叫化今夜倒想看看你如何教訓我!”
  金一氓又嘻嘻一笑道:“好說好說,玉蝴蝶的好事被你壞了不止一次,要教訓你自不會只拍拍你的肩膀便算完了,請你姚大俠稍安勿躁,玉蝴蝶想先向你打聽一下被你唐突的那佳人姓甚名誰?還有她旁邊那小叫化算是什麼身份,否則待會兒與佳人親熱時若喚不出她的名字豈不大煞風景,姚大俠可能見告嗎?”
  沒等布袋和尚開口,小六便搶先道:“金一氓,我是你爺爺!”
  瑋雲也道:“金一氓你這無恥之徒聽著,本姑娘便是……”
  她不知道該是什麼。
  小六小聲提醒道:“是他姑奶奶。”
  瑋雲道:“本姑娘便是你姑奶奶!”
  玉蝴蝶金一氓嘻嘻一笑道:“似你這般年紀的姑娘,玉蝴蝶倒是嘗過不少,不過還從來沒有嘗過似這般年輕的姑奶奶是什麼滋味,那一定是有趣極了,對!一定是有趣極了!看來今夜我玉蝴蝶口福不淺呀!”
  嘻嘻的淫笑聲。
  布袋和尚怒道:“金一氓!你給我滾進來!老叫化今夜便為武林除了你這一大禍害!”
  “那好極了!”玉蝴蝶道,“金某這便進來,金某倒想看看今夜到底是你除了玉蝴蝶,還是玉蝴蝶除了你這又蠢又傻還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叫花!”
  話音未落,洞口便出現一個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渾身妖氣的人來,對布袋和尚一拱手道:“姚大俠請了!”
  眼睛卻從一進山洞起便一直盯著瑋雲。
  那目光有著一條邪惡的毒蛇,令瑋雲直覺得噁心,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小六嘻嘻一笑道:“小叫化久聞玉蝴蝶採花大名,本以為是一介風流倜儻佳公子,今日一見方知大錯特錯,原來是一個似男似女似人似鬼似妖似魔的怪物,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吶!”
  玉蝴蝶聞言目露兇光,死死地盯著小六,冷冷地道:“小叫化你是誰?!”
  小六道:“剛才我已告訴過你了,難道你耳朵有毛病不成!”
  “好好!”玉蝴蝶怒極而笑,道:“就憑你是金某爺爺這一點,金某便不可不孝敬孝敬你老人家!”
  小六道:“孫兒打算用什麼孝敬爺爺?”
  金一氓道:“自是不會令你失望的,只需你將金某這又香又甜的寶貝刀子吞下去便成,這不委屈你吧?!”
  說著左手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的短刀。
  短刀大約一尺來長。
  小六笑道:“賢孫禮物別出心裁,爺爺喜歡得緊。”
  金一氓大怒道:“好!禮物來了!”
  一揚手,短刀激射而出!
  布袋和尚待他剛一揚手,便知他要對小六發難,不由分說一揮右掌,一股掌風早已發出,渾厚的掌風將金一氓所發短刀震偏。
  “嚓”的一聲,短刀插入距小六和瑋雲三尺開外的岩石。
  僅露出刀柄不到一寸!
  玉蝴蝶一介採花盜,歷來被江湖人物所不齒,卻身列四大魔頭之一,一身功力自是非凡了得。
  布袋和尚看看那插入岩石的短刀,又看看玉蝴蝶,恰逢玉蝴蝶一雙有若玉龍含珠細小水靈的眼睛透露出一種令人震駭的兇光,正牢牢地盯著自己。
  布袋和尚一凜,知今夜這場惡鬥定是兇多吉少,便沉聲道:“姓金的好功力!”
  玉蝴蝶陰惻惻一笑,道:“金某素聞姚大俠僅憑一雙肉掌遊俠江湖,一身豪氣,常令我輩之人聞風喪膽呢,說不得金某便用這把二尺折扇討教姚大俠高招了。”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叫化憑著一點兒正氣,倒也曾令一些江湖肖小喪膽,但若說到掌法高超,那卻是不敢當的。今夜既勢必向江湖上赫赫威名的玉蝴蝶討教,老叫化恐怕得使出那麼一點兒壓箱子的看家本領了。不時難說老叫化得使出‘降龍十八掌’來,金當家的可得當心了。”
  金一氓聽罷也不禁一凜:哪有還未開打就告訴對方自己將用的掌法的呢!難道這老叫化竟是有恃無恐嗎?
  不禁哈哈一聲,道:“素聞姚大俠江湖俠名,玉蝴蝶尚自不信,今日一見,方知江湖傳言不虛!金某佩服!佩服!”
  布袋和尚道:“好說!這‘降龍十八掌’乃我丐幫第三十六代幫主洪七公所創,他老人家號稱‘北丐’,與當時東邪黃藥師、西毒歐陽鋒、南帝段皇爺、中神通王重陽號稱江湖五大高手,足可見這套掌法之非凡!後經本幫歷代幫主相傳,更是日臻完善,成為我丐幫兩大傳幫之寶之一。只因老叫化資質愚魯,難領會其精義,若是老叫化不敵金當家的高招,卻絕非此套掌法之誤,望金當家的別見笑才好!”
  金一氓道:“好說好說!既是姚大俠如此相告,金某便也不能小氣了。金某遊蕩江湖,豈有不知丐幫‘降龍十八掌’之理。貴幫現任幫主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俠尚年幼時便憑此套掌法名震江湖,被譽為江湖中僅次於東方老兒的絕頂高手,足見其之博大精深,既姚大俠少會將用此掌法,金某如何還敢託大,只怕也得使出看家本領‘戲花劍法’來了。此套劍法江湖上值得金某使出的還不多,實為金某不宣之秘,還望姚大俠多多留意了。”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好說!”
  玉蝴蝶道:“金某這套劍法說奇不奇,只是比其它劍法快一些而已。況金某歷來覺得鋒刀利劍佩身有失風雅,故以扇當劍,且這扇中偶有花粉灑出,姚大俠可得留神!”
  此言布袋和尚倒是聞之暗驚。想玉蝴蝶金一氓乃採花大盜,從他折扇中灑出的花粉除迷藥之外還會有什麼呢!若不經他說明,誰又竟知其小小一把折扇裡會有如此蹊蹺呢,便是被迷倒了,卻還未知迷藥來自何方呢!
  不禁道:“多謝金當家的提醒!老叫化多多留神便是。”
  玉蝴蝶道:“金某尚有一事不明。貴幫傳幫之寶‘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不是歷來只傳幫主不傳別人的嗎?姚大俠卻如何 ?”
  布袋和尚道:“金當家所言差矣,敝幫‘打狗棒法’自是僅為幫主所傳,‘降龍十八掌’卻是可傳與本幫大有關聯之人的,昔年敝幫祖師爺北丐洪七公洪幫主不是曾將此掌法傳與郭靖郭大俠了嗎?”
  玉蝴蝶道:“既是如此,咱們話已言明。今夜你我一戰,不僅是印證武功,咱們生死一憑天命,姚大俠,你亮招吧!”
  布袋和尚深知今夜一戰事關瑋雲、小六和自己三人安危,且玉蝴蝶一身功夫端的非凡,此時卻不是與這魔頭客氣的時候,便氣沉丹田,哈哈一笑,道一聲“如此有僭”!
  一招“亢龍有悔”便即發出。
  布袋和尚身具數十年功力,且這“降龍十八掌”實乃至剛掌法,此一掌發出,自是威猛之極。
  玉蝴蝶道一聲“來得好!”競揮扇迎了上去。待掌風接身,玉蝴蝶將手中折扇一牽一引,掌風便被引至山洞左壁。
  “轟”的一聲!
  碎石飛揚。再一看,掌風所擊之處,競頓時擊出一個似盆般大小的洞來!
  瑋雲和小六方才見布袋和尚與玉蝴蝶開始時皆怒極對方,後見二人竟有若拉家常-般說起自己的武功路數來,不禁大奇噤聲。
  他二人哪裡知道高手相爭,最忌卻是心中急躁。是故江湖歷來有敗於己手之說,講的是對搏雙方功力相若,如果是二人皆意靜神閒,自是誰也勝不了誰,但若一人心有躁意,便將必敗無疑,那無異於自己敗於自己之手。故江湖又有一說:製外魔易,克心魔難!便是這個道理了。
  瑋雲和小六不知此理,自是大奇。
  不料布袋和尚和玉蝴蝶說動手便動手!布袋和尚一招威猛絕倫的“亢龍有悔”擊出,掌力被玉蝴蝶折扇引開,竟將堅硬如鐵的岩石擊出一個深坑,頓時怔得瑋雲小六咂咂伸舌。
  卻說玉蝴蝶揮扇引開對方雄渾掌風,身子不由滯得一滯,布袋和尚哪會失此先機,一招“見龍在田”便即跟至!
  此招掌風雖與“亢龍有悔”相比稍有不及,但來路卻更續為怪異。
  “亢龍有悔”掌風當胸而來,“見龍在田”掌風卻是自上而下!
  玉蝴蝶不願硬接,滴溜溜一個轉身,避了開去。
  幸風激得火光暗了一暗。
  剛站穩身子,布袋和尚又是一招“亢龍有悔”接踵而至。
  玉蝴蝶又揮折扇將掌風引開。
  布袋和尚又是一招“見龍在田”!
  如此四五個回合,布袋和尚翻來覆去使用上述二招,至玉蝴蝶便也只得連引連避。
  布袋和尚自知玉蝴蝶輕功了得。江湖傳言除太陽叟東方聖大俠之外,並無第二人有如此輕功,故玉蝴蝶方才所言“戲花劍法”比一般劍法要快,當不是虛言了。
  且江湖上有句行話,叫做一寸長一分強,一寸短一分險。別的劍法皆配以三尺之劍,玉蝴蝶的“戲花劍法”卻是配以折扇。那折扇最多不過三尺來長,再加上他那非凡輕功,若讓其近身,那便是險之又險了!
  更何況那折扇內還有機關,若讓他近身,稍稍散出一些迷藥花粉來,那一點兒也不是鬧著玩兒的!
  翻來覆去使此二招,布袋和尚便是想使玉蝴蝶不得近身,憑著自己悠長內力,耗損對方元氣,再尋時機剪滅了他。
  玉蝴蝶金一氓焉能不知此理。布袋和尚掌力雄厚,便是將其引開,也並不是件輕輕鬆松毫不費力之事。且他玉蝴蝶內力本是絕不弱於布袋和尚,甚至略有所強,只因他每日眠花宿柳,內力便不由得打了個折扣,故他不願與對方硬碰硬地打。
  如此二十個回合下來,玉蝴蝶尚未得以近身,不禁大怒,待引開布袋和尚一招“亢龍有悔”,便怒喝一聲,右手揮扇,左手揮掌,競迎著布袋和尚掌風而進!
  布袋和尚以逸待勞,見狀大喜,暴喝一聲“來得好!”
  突然將正欲發出的一招“見龍在田”改為“亢龍有悔”,聚畢生功力猛然擊出!
  玉蝴蝶立覺有誤,卻再來不及改換身形,便運全身功力,掌扇齊出,硬接布袋和尚這一掌!
  “騰騰騰!”玉蝴蝶被震退三步之多!
  布袋和尚也“騰騰”退了兩步,尚自歪了一下身子才立住足跟。
  二人皆自駭異。
  布袋和尚暗道:“這魔頭好厚的功力!”
  玉蝴蝶也暗道:“沒想這老叫化功力一至如斯!”
  要知玉蝴蝶雖多被震退半步,但他是被動迎上!布袋和尚雖少被震退半步,他卻是以逸待勞!如此細算下來,就內力而言,二人竟是勘勘打了個平手!
  但吃虧的還是玉蝴蝶,站穩腳跟之後,玉蝴蝶突覺喉頭一甜,一陣腥氣衝鼻而至。
  但他一介魔頭,自知此時千萬不能讓布袋和尚看出自己微受內傷,兀自強行壓住真氣,暗自調息觀變。
  布袋和尚被適纔對掌震的頭暈眼花,也兀自運氣調息。他自也知道不能讓那魔頭看出自己幾乎不敵。便哈哈一笑道:“金當家的功力非凡,老叫化領教了!”
  突然面色一凜!再也笑不出聲來!
  適纔玉蝴蝶被震退三步,已到了布袋和尚右側,此時他立身之所離瑋雲和小六不過三尺!
  布袋和尚說話之時,正巧玉蝴蝶的目光偶然掃及瑋雲!
  此時布袋和尚離瑋雲和小六尚有五、七尺之遠!
  突見玉蝴蝶眼睛一轉,布袋和尚早知他肚裡打的是何鬼主意!
  未等玉蝴蝶動手,布袋和尚早一個飛身朝瑋雲和小六那邊撲去。
  玉蝴蝶何等樣人,布袋和尚甫一動身,他便也朝瑋雲撲去。
  他二人功力相若,但要說到輕功,自是玉蝴蝶強了一籌。
  布袋和尚搶先動身,且剛一動身便朝二人發了一掌,那掌風早將瑋雲和小六拍到山洞中間的那塊巨石之後。
  玉蝴蝶雖失先機,卻與布袋和尚同時飛到適纔瑋雲和小六立身之處!
  布袋和尚朝瑋雲和小六發了一掌,尚未調息換氣,突覺一股掌風迎面襲來!
  布袋和尚人在空中,剎那間應招不及,竟被那掌風擊了個正中!
  偌大一個身子,竟被那掌風擊得有若斷線風箏!“叭”的一聲,布袋和尚後背撞在山洞中央的那塊巨石之上。
  “哇”的一聲,一大口血噴射出!
  幸好玉蝴蝶這一掌並未用出多少真力,僅是他功力的二三成而已。
  玉蝴蝶本來只想扣住瑋雲,迫布袋和尚乖乖就範。待他發現布袋和尚識破自己意圖,且已搶先動身,並已使出掌力將瑋雲和小六拍開。玉蝴蝶才在百忙中匆匆發出一掌,意欲消解對方掌力,使瑋雲和小六仍呆立原地。沒想到慢了一步,瑋雲和小六已被布袋和尚掌風拍開,自己所發的掌力卻歪打正著,全部擊在布袋和尚身上!
  玉蝴蝶大喜,怪笑一聲,不失時機立即迫上!
  布袋和尚一口鮮血噴出,突覺眼前一花,玉蝴蝶已到面前!
  布袋和尚知道自己已難倖免,但此時千鈞一髮,哪還容他多想,便暴喝一聲,凝聚畢生功力,轟然一掌拍出。
  玉蝴蝶斷未料到布袋和尚會有此舉,但身在當場,卻也不及變身,便即狠心一扇直刺而出!
  “嚓”的一聲!
  “啪”的一聲!
  然後一切歸於寂靜,良久不聽聲息。
  瑋雲和小六大是詫異,從巨石後伸出頭來,但見
  布袋和尚右肩有一穿孔,血流如注。頹然倚石而坐,雙目緊閉,呼吸微弱。
  在離布袋和尚大約一丈遠的洞口那兒,玉蝴蝶面若死灰,口角流血,兀自癱坐在地上微弱喘息。
  適纔玉蝴蝶見布袋和尚已無還手之力,便不失時機逼上,一招之下,那扇便自插入布袋和尚右肩盈尺。
  布袋和尚立覺事殆,便凝聚畢生功力,一掌正中玉蝴蝶胸膛。這一掌石破天驚,哪是尋常之軀所能承受!
  一擊之下,玉蝴蝶胸骨競立斷三根,一口鮮血噴灑而出,人竟被彈至一丈開外。
  此時二人功力頓失,皆無攻擊之力。
  見瑋雲和小六從巨右後冒出頭來,玉蝴蝶大驚失色,暗道:“此番吾命休也!”
  不料瑋雲和小六並未睬他,卻齊奔到布袋和尚身前,失聲道:“老叫化,你怎麼啦?!”
  布袋和尚已無力回聲。
  瑋雲又道:“老叫化,你不行了嗎?你可不能死啊!你一死我和小六可跟著誰呢!”
  布袋和尚微微睜開眼睛,緩緩道:“那魔頭呢?”
  瑋雲道:“他 ”
  恰在此時,玉蝴蝶已睜開眼睛,見瑋雲和小六正往這邊看來,大是一驚,競自強提一口真氣,竄出山洞逃遁。
  玉蝴蝶輕功真是了得,便是在如此重傷之下,兀自一閃而沒。
  他自是知道自己所傷非輕,別說瑋雲和小六這種與布袋和尚一起在江湖上奔波之人,此時便是一個絲毫不諸武功之人,也足以致他死命,故明知重傷之下奔逃並非良策,但也不得已而為之了。
  瑋雲見玉蝴蝶一閃而沒,便道:“他被你打敗,己逃跑了,我這便追去將他殺了!”
  “騰”的立起身。
  布袋和尚突然掙扎起來:“不可!窮寇莫追。他雖中了老叫化一掌,但卻不至於即刻斃命,他若是象老叫化適纔一樣搏命一擊,你們便有十條命也會送了!”
  言罷喘息不已。
  瑋雲心一酸,道:“老叫化,你傷得重嗎?”
  布袋和尚強作一笑:“老叫化中了他一掌,幸未傷及內臟。那魔頭擊在老叫化肩上這一扇,也是倉促中發出,並未傷的很重,並不妨事的,你們且將老叫化扶去躺躺便行。”
  瑋雲和小六知他傷的甚重,他如此說僅是為了寬自己的心,便都幾乎落下淚來。
  瑋雲和小六將布袋和尚攙扶著躺下,布袋和尚道:“老叫化疲憊之極,便先睡了。”
  聲音虛弱之極。言罷歪頭無聲。
  瑋雲“嚓”的一聲,將自己的衣袖扯下一片,對小六道:“他傷得太重了,咱們先將他的血止住!”
  小六將布袋和尚的頭扶起來,二人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的肩傷包紮妥當。
  布袋和尚呼吸甚微,宛若死人。
  瑋雲和小六將火撥燃,靜靜地看著布袋和尚不作聲。
  整個山洞瀰漫著一種靜寂的死亡之氣。
  哪知半夜剛過,布袋和尚突然呼氣如牛,耳目通紅,渾身燙得嚇人,且口中胡話不斷。
  小六急道:“瑋雲姐姐,老叫化要死啦,咱們可怎麼辦?!”
  瑋雲道:“小六休得胡說!老叫化一生仁俠吉人自有天相,他死不了的!”
  小六道:“那咱們怎麼辦,總不能眼看著他死而無動於衷吧!”
  瑋雲道:“咱們自是不能眼看著他死。哎!咱們去弄些清水,來給他敷敷,難說便會減輕他的疼痛呢!”
  二人走出山洞,摸黑在山拗裡亂竄,良久才在一溝底找到一潭清水。
  二人各自含了一大口水,瑋雲拿著浸透了水的衣服,飛快地趕回山洞。
  一進山洞,突聞布袋和尚大聲道:“楚老兒!你與老叫化先後揚名江湖,老叫化自信並不輸於了你!偏你楚老兒好福氣,收得童超如此一好徒弟!為何老叫化便就不能!”
  瑋雲和小六聞言住足。
  布袋和尚競自嗚嗚哭了起來,口中道:“老叫化好命苦啊!一生窮困,卻連一個好徒弟也找不到,待老叫化死後,誰又替老叫化燒香,又有誰接老叫化衣缽呢?!嗚 !”
  瑋雲淚水奪目而出,小六眼眶也淚花閃現!
  二人奔到老叫化身旁蹲下,將口中含著的水噴在布袋和尚額上。
  布袋和尚微弱地道:“水!水……”
  小六將布袋和尚的口扳開,瑋雲扭動衣服,將水滴到布袋和尚口裡。
  布袋和尚突然睜開眼來,道:“那魔頭走了嗎?他沒傷你們嗎?”
  瑋雲和小六鼻頭一酸,同聲道:“沒有。”
  布袋和尚便露出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言罷欣慰地閉上眼睛。
  瑋雲突然道:“師傅,你就收了瑋雲和小六作你的徒弟吧!”
  小六卻已跪在布袋和尚身邊。瑋雲便也在小六身旁跪下。
  布袋和尚乍聞瑋雲的話,不禁一驚,連忙睜開眼睛,道:“老叫化何德何能,敢做你們師傅,快起來快起來!”
  小六道:“師傅要是不答應,小六和瑋雲姐姐這便一直跪著不起!”
  布袋和尚慈愛地看了他們一眼,緩緩道:“那老叫化答應了便是。”
  瑋雲和小六聞言,連忙瞌了三個頭道:“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布袋和尚喜極,不由自主地淚便流了出來。
  要知布袋和尚不知費了多少心機,欲收小六為徒,不料這小叫化刁鑽之極,總令他勞而無功,不料此時不但小六主動拜他為師,且還有一個也是骨筋奇佳聰明伶俐的瑋雲姑娘,這自是令老叫化大喜過望了!
  但他突然想到自己此時已是行將就木之身,不禁面色一暗,道:“徒兒請起。”
  瑋雲和小六依言起身。
  布袋和尚掙扎著欲坐起來,瑋雲連忙伸手扶住他,道:“師傅快請別動!”
  布袋和尚依言躺著,含淚道:“好徒兒,師傅在世之日可恐怕不多了,你二人此時拜老叫化為師,老叫化死而何憾。只是如此一來,豈不委屈了二位賢徒,故老叫化收你二人為徒,只算記名弟子,若日後另遇良師,你們便另拜師傅便是……”
  小六打斷他的話道:“不!小六既已拜你為師,你便是我唯一師傅了!”
  瑋雲也道:“瑋雲和小六師弟往後一定勤學武功,決不辱沒師傅你老人家的名頭!”
  布袋和尚喜極,連聲道:“好!好!”
  “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大口濃血來!
  瑋雲連忙替師傅擦淨嘴角,小六卻忙著為師揉胸。
  布袋和尚平息下來,卻未再睜開眼睛,身子依然滾燙,口中胡話兀自不斷。
  天發亮時,布袋和尚這才沉沉睡去。
  瑋雲和小六走出山洞,到一岩石上坐了下來,良久默默無言。
  突然小六道:“餵!師姐,你看那是什麼?”
  瑋雲順著小六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見灰濛濛遙遠的地方,正有一黑點向這邊飄近。
  瑋雲道:“好象是一個人。”
  小六道:“不會是玉蝴蝶金一氓那魔頭吧?!”
  瑋雲一凜,道:“若是那魔頭,咱們便和他拚了,不能讓他去傷了師傅!”
  小六一挺胸,豪氣乾雲地道:“有我小六在此,誰又膽敢去動師傅他老人家一根毫毛!師姐但請放心。”
  說話間那黑影,已然飄近。
  瑋雲“咦”了一聲,道:“是木葉婆婆!”
  小六道:“木葉婆婆?”
  瑋雲道:“沒錯,就是昔年被稱作木葉令主的木葉婆婆,她老人家是我媽媽的師傅,一身武功甚是了得,師傅這一下有救了!”
  小六卻沒有象瑋雲般高興,只淡淡地道:“只怕不見得!”
  瑋雲奇道:“為什麼?”
  小六道:“木葉婆婆昔日號稱木葉令主,為人在正邪之間,咱們師傅可是一身正氣,俠名遍播天下,誰知道他們之間可曾有過什麼恩怨呢!若是師傅有恩於她,那自是萬萬之幸,若咱們師傅曾得罪過她,那可是大禍臨頭了,師姐可認為有道理麼?”
  瑋雲“哼”了一聲,道:“師弟休得胡思亂想。”
  口雖這麼說,心裡卻不得不承認小六之言有理,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這時木葉婆婆已奔至離瑋雲和小六不到十丈的地方,看見前面石頭上競坐著兩個人,不禁慢下了腳步。
  待著清其中一人便是瑋雲時,不禁大奇,奔至二人面前,道:“瑋雲,你怎麼在這兒?”
  瑋雲裝作才剛發現她的樣子,道:“咦!木葉婆婆是你嗎?我在這兒等我師傅呢!”
  “你師傅?”木葉婆婆大奇道:“你幾時又曾有個師傅了?他是誰,到哪兒去了?”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瑋雲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不禁道:“這是我師弟,號稱鬼靈子。”
  小六一愣:自己何時又曾有過一個叫做鬼靈子的雅號了?!但想師姐此言必有深意,便一揭道:“木葉婆婆請了,晚生鬼靈子有禮了!”
  木葉婆婆似未聽見小六說話,仍盯著瑋雲道:“你幾時有了師傅?你師傅是誰?”
  瑋雲不慌不忙地道:“說起我師傅,木葉婆婆想必該當知道,他老人家便是俠仁之名遍播天下的丐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
  一臉自豪神情。
  木葉婆婆“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那老叫化,昔年婆婆也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老叫化的俠名,婆婆也早聽過了。”
  瑋雲故意裝作怒道:“婆婆休得再說家師老叫化,否則瑋雲便不客氣了!”
  木葉婆婆哈哈一笑,道:“婆婆不說便是,其實那老 令師人品武功盡皆高沽,婆婆便叫他一聲姚大俠也不為過,卻不知他到哪兒去了?”
  瑋雲聞言一喜,道:“木葉婆婆趕路甚急,卻不知又打算往哪兒去?”
  木葉婆婆道:“峨!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你可曾見著了獨孤公子和童超童少俠了嗎?”
  瑋雲面色一黯,道:“還沒有。”
  木葉婆婆道:“婆婆探到一個消息,江湖上將有一重大陰謀出現,故急欲尋到二位少俠,告知他們此事。”
  瑋雲道:“卻不知是何大事,婆婆可能見告麼?”
  木葉婆婆道:“不行不行,此等大事,是不可輕易見告的。聽那阮龍說獨孤公子已趕往少林,可真有此事麼?”
  瑋雲道:“是真的。”
  木葉婆婆道:“那婆婆這便趕去!”
  “婆婆且等等!”瑋雲急忙道。
  木葉婆婆已轉身離去數丈,聞言立足轉身道:“瑋雲姑娘還有什麼話說?”
  瑋雲斟字酌句地道:“是這麼回事,家師不幸身受重傷,瑋雲一籌莫展,還望婆婆相救則個!”
  木葉婆婆大奇,道:“受傷?誰能令布袋和尚姚大俠身受重傷?”
  瑋雲道:“是玉蝴蝶金一氓。”
  木葉婆婆道:“噢,是那魔頭!布袋和尚怎的又去招惹他了?!”
  瑋雲面色一紅,道:“是因瑋雲……”
  木葉婆婆恍然大悟,道:“婆婆明白了。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在江湖上人人景仰。此時他身受重傷,婆婆本應全力相救才是,但婆婆此時身有要事,只怕 ”
  露出為難神情。
  瑋雲聞言一拉小六,雙雙跪在木葉婆婆面前,悲聲道:“木葉婆婆,念在家母與您老人家師徒一場的份上,還請你……”
  “哼!”木葉婆婆突然面色一變,道:“你不提你母親還好,一提你母親,老身便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那臭叫化多管閒事,你母親豈又能……”
  瑋雲連忙道:“木葉婆婆,那你就念在瑋雲給你長跪的份上,便救家師一救吧。你老人家要是不答應,我和師弟便不起來。”
  沉默良久。
  木葉婆婆嘆了一聲,道:“那婆婆就去看看吧,能否相救,婆婆也尚未可知。”
  瑋雲和小六同聲道:“多謝婆婆!”
  起身帶木葉婆婆走進山洞。
  布袋和尚兀自躺著,此時他面若蠟染,似是只有出氣而無進氣了。
  木葉婆婆見狀大驚,恨恨道:“那魔頭也太過心狠手辣了!”
  瑋雲急道:“婆婆,家師可還有救麼?”
  木葉婆婆沒有回答瑋雲問話,只道:“你二人速去洞口看著,不許任何人進來,婆婆這便為老叫化療傷。”
  瑋雲和小六聞言大喜,同聲道:“是!”
  便即奔到山洞口坐定。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忽聞洞裡傳出兩聲長長的呼氣。
  瑋雲和小六奔進洞內,見木葉婆婆恰好將右掌從師傅後背撤開。
  木葉婆婆面色蒼白,長長的一口氣呼出之後,便自盤膝而坐。
  布袋和尚卻已面色轉紅,緩緩睜開了眼睛,見狀頓時明白個中情由,不由得輕嘆一聲道:“沒想到 ”
  瑋雲和小六幾乎同時道:“師傅,你老人家沒事了吧?!”
  布袋和尚道:“你們怎麼能請木葉令主來為我療傷呢?”
  瑋雲得意地道:“師傅別忘了木葉婆婆是家母的師傅呢!師傅,你的傷現在如何了?”
  布袋和尚還未回話,木葉婆婆卻突然睜開眼睛,道:“老身只是將他被震離位的內臟正位而已,老叫化能否活命,還得看他的造化!”
  見木葉婆婆調息已當,布袋和尚連忙道:“老叫化謝過令主救命之恩!”
  木葉婆婆“哼”了一聲,道:“老叫化不必謝我,我也並未救你的命!你該自知受傷之重,盧某此舉,不過能使你多活最多七日而已,普天之下,眼下能救你命的大約只有昔年號稱江湖第一名醫的酒仙翁,可他早已絕跡江湖。他的嫡傳弟子,你丐幫現任幫主千杯不醉胡醉那酒鬼大約也學得了三酒仙翁幾手本事,可他卻整日與酒鬼為伍,即便能救你,每只怕你老叫化無此造化,遇他不上,你這便聽天由命吧。盧某尚有要事在身,須得即刻趕往少林,告辭了!”
  說走便走,話音剛落,人已飄然到了洞口。
  “婆婆!”瑋雲和小六同時急聲道。
  木葉婆婆立足轉過身來,對瑋雲道:“你們還要待婆婆怎樣?”
  二小卻不知該說什麼。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道:“老叫化還是要謝過木葉令主療傷之恩,受與不受,那自是由得你了。老叫化能不能保住這條命,自還得靠自身造化了。”
  木葉婆婆冷冷道:“你知道便好。”
  布袋和尚又道:“如果老叫化猜得不錯,敝幫主胡醉那醉鬼此時當與童超童少俠正在趕往少林的途中,如果……”
  木葉婆婆道:“如果真是這拌,那便算你老叫化命大了!”
  言罷飛身而去。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卻並不多言。
  瑋雲道:“師傅,你老人家怎不叫木葉婆婆代為胡幫主傳一聲話,叫他即速到這兒來呢!”
  布袋和尚笑道:“似她這種人最是不喜客套,何用我多說,她自會代為師傳言。”
  又道:“咱們既為師徒一場,老叫化便不能白沾了這個名聲。乾脆趁此時機,為師便教了你們幾手功夫,省得以後你們受人欺負,老叫化面子上也不好看。”
  小六道:“不行不行!師傅你身體不適,怎能如此煩累呢!”
  瑋雲也道:“師傅你還是靜靜療傷,一切都等傷好後再遭說吧。”
  布袋和尚道:“方才木葉令主已將為師離位的內臟正位,這幾日只需每日二次運功療傷便行。為師雖身不能動,卻可授予你們口訣,你們依訣自練,當可有所收益。”
  “不行不行!”小六和瑋雲同聲道,“反正不行!”
  布袋和尚麵包一肅,道:“可是你們嫌為師功夫不屑一學麼?!”
  瑋雲和小六連忙跪下,道:“弟子不敢!”
  瑋雲道:“弟子是見師傅身受重傷,怕師傅教弟子練功辛勞過度,方有適纔所言,還望師傅息怒。”
  布袋和尚這才慈祥地道:“你們為師傅著想之心為師領了。但為師既已叫你們此時練功,你們又豈能違背師傅所言。”
  瑋雲和小六道:“如此弟子受教了。”
  布袋和尚道:“二位賢徒快快起來,坐到石壁下,將腿盤起來,為師這便授與你們口訣,你們依言而練便可。”
  二人依言坐到石壁下將腿盤起,靜聽師傅授出口訣。
  少頃便入忘我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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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1, 05:20 AM   #424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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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日期: 2008-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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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江湖浪子童超和師傅楚通奔出洛陽城,一路上馬不停蹄,晝夜兼行,這一日將晚時分,便已趕到離嵩山少林不到百里的地方。
  這是一個小鎮,大約有千把號人的樣子。
  小鎮與洛陽城相差甚遠,幾乎沒有一家稍大一些的商行字號。但有一樣卻足可與洛陽媲美,那便是多不勝數的飯館小吃。
  也許是因為這兒緊挨少林,各路香客欲去少林便必須經過此鎮,飯館小吃才得以如此興盛之故。
  一進小鎮,見如此諸多飯館,童超便頓覺餓了。且數日來晝夜奔波,尚未吃過一頓象樣的飯菜,小街兩側燒雞滷肉,肉香酒香撲面而來,足令江湖浪子按捺不住。
  童超抬頭看看天色,對身旁的無敵神掌楚通道:“師傅,這兒離少林不過一日之程,咱們便在此吃一頓飯,好好歇息一宿,明日再趕往少林如何?”
  楚通沉吟道:“如此也好。”
  師徒二人便走進一家較為乾淨的飯館,尋一空桌坐下。
  店家似是對走進如此二個身負長劍的江湖人物見慣不驚,走近前來,不說“二位客官要點什麼”,卻道:“二位大俠想吃些什麼?”
  童超聞言一愣,不禁看了店家一眼。
  店家以為他二人未聽明白,又道了一遍。
  童超道:“大俠二字可不敢當,店家的只先割兩斤肉,再打幾斤酒來便是。”
  “即刻便來。”
  店家轉身走進廚房。
  童超看著他的身影不見,才轉過頭來對楚通道:“師傅,這小店是否有些蹊蹺?”
  楚通一笑道:“此地離少林不遠,自是時常有江湖豪客經過,他們是見慣不驚了,賢徒勿須多慮。”
  童超道:“那倒是徒兒多心了。”
  這時店家的端上一大盆滷牛肉上來,且另有一只燒雞。
  童超饞極,伸手便抓一塊往嘴裡扔,不料過於匆忙,竟未扔得進去。
  店家的一愣,隨即一笑。
  童超大窘,道:“你笑什麼,還不快上酒來。”
  店家應了一聲,轉身回去,卻兀自低頭暗笑不已。
  少頃端了一桶酒上來,童超未等他放上桌便接過來咕咕咕一口氣喝去半桶!
  這一桶酒少說也有十斤。即使店家見多識廣,深知江湖豪客酒量之宏,卻也兀自伸舌不已。
  更何況眼前少年若不佩劍,改了文裝,卻定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童超放下酒桶,擦擦嘴,見店家正呆呆地看著自己,便道:“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快去再拿一桶來。”
  店家諾諾道:“是,是。”
  童超轉過頭,不好意思地看著楚通,道:“弟子饞了好幾日酒,還望師傅不見怪才是。”
  楚通一笑道:“沒想你酒量一宏若此。”
  童超一奇,暗道:“師傅可是一慣知道我酒量甚宏的呀?!”但此念頭一生即滅,自忖師父定是怪我先飲於他了,便道:“弟子無禮,師傅見怪了。”
  楚通道:“數日滴酒未進,也真難為你了,為師又豈能見怪。”
  店家又捧一桶酒上來。
  童超接過遞給楚通,道:“師傅請喝。”
  楚通接過酒桶又一笑道:“為師卻無你那等豪氣。店家,你給我取一碗來。”
  店家道:“是。”
  轉身欲走,童超突然道:“等等。”
  店家詫異地望著他。
  童超從懷裡掏出一大綻銀子遞與他,道:“可夠了麼?”
  店家的眼睛一亮:這錢銀子少說也有十兩!便眉開眼笑道:“少俠說什麼話來,這錠銀子,少俠便是再飲兩桶也多多有餘了。”
  童超道:“那你少時便再拿兩桶來,多餘的算我請你喝杯酒。”
  店家道:“多謝少俠,小的這便去給這位老俠取碗。”
  童超道:“取兩個碗來。”
  店家接過銀子,連聲道謝而去,少頃取得二碗出來,童超師徒自斟酒便喝。
  童超伸筷夾起一片牛肉,剛欲伸進口裡,那牛肉片卻竟自掉下。
  楚通奇怪地看了徒弟一眼。
  童超笑笑,道:“弟子饞極,師傅莫要見笑。”又夾起一片,不料剛欲送口便又掉了。
  童超大奇,暗道:“難道竟有人敢與我江湖浪子弄鬼嗎!?”
  轉頭四視一圈,發現在坐的除自己師徒二人之外並無江湖模樣之人。
  楚通見徒弟連夾二片肉皆落地,面色微微一變,也自打量四周。
  突然從店門外走進一個掌櫃模樣的人來,徑自到了楚通師徒桌前,看了一眼楚通,又看著童超道:“這位可是叫做童超童少俠的麼?”
  童超愕然道:“在下便是,閣下卻有何話說?”
  那人遞過來一紙團,道:“有位客官叫小的將這個給你。”
  童超詫異接過紙團,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不可食用。
  筆鋒剛健有力,並未有落款。
  童超大奇,道:“是誰叫你送來的?”
  那掌櫃模樣的人道:“那客官好快速度,只將此條和一兩銀子遞與小的,叫小的送紙條來給坐在對面飯館的童超童少俠,銀子便作小的跑腿之費,小的才一抬頭,那客官一晃便不見了,小的並未看清。”言罷轉身便走。
  楚通突然伸手便扣住那人門脈,厲聲道:“閣下何人?!”
  那人竟是絲毫不會武功!想楚通乃鷹爪門掌門人,手上力道自是非同小可,雖未曾用出真力,卻也疼得那人淚花直冒。
  那人哭怒道:“客官這是幹什麼?!小的又何曾得罪你了?!”
  店家的聞聲轉出來道:“王福你怎麼啦?”
  王福道:“張三哥,王福自在小號招徠生意,卻有一客官給一兩銀叫小的送一紙條來給這位童少俠,不料這位老客官蠻橫不講理,竟將小的手骨幾欲捏斷!”
  店家道:“這 ?”
  楚通盯著店家道:“他可真是在此鎮開商號的嗎?”
  店家道:“正是。”
  王福嚷道:“怪道這還有假不成,小的祖輩便居此鎮,靠著一布店養家活口,難道你沒長眼,不見對面那‘王記布號’正是王福我開的嗎?哼!少林門下豈容得人如此恃強凌弱!”
  楚通“哼!”了一聲,目內兇光暴現。
  童超大急道:“師傅,你放了他吧!”
  楚通看了徒弟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聲,才將那人扣著的手放開。
  那人揉著手腕,恨恨地嘀咕著離去。
  楚通滿面狐疑地看著徒弟。
  童超將紙條遞給師傅。
  楚通一看上面只寫著“不可食用”四字,沒有落款,不禁緊緊盯著徒弟。
  童超道:“徒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楚通道:“哼!為師偏不信這破店敢與咱師徒二人弄鬼!”竟夾起一塊牛肉,送入口內便嚼!
  童超急道:“師傅?!”
  楚通哈哈大笑,竟自連嚼連咽。
  童超見並未有什麼異常,便也竟自吃了起來,酒足飯飽,童超師徒二人找到一家客錢,要了兩間上房,因明日還需趕路,便各自早早的睡了。
  大約到了子醜之分,小鎮上已是萬籟俱靜,童超自在客找安睡,突然窗戶傳來輕輕的“篤篤”聲!
  江湖浪子童超何等樣人,窗外稍有動靜,便即刻驚醒過來,待“篤篤”聲復又響起,童超輕輕一掌拍出,同時人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無聲無息地,童超已立身窗外,放眼一望,但見對面屋頂上,有一巨大黑影一閃而沒。
  童超冷哼一聲,追了過去。
  江湖浪子童超輕功足可傲然江湖,沒料他此時所追那黑影也自與他不相上下,似故意逗引他似的,總與他保持著十來丈距離。
  待追至另一家客錢,那黑影卻倏地消失,接著一間上房便亮起燈來。
  此時已是子丑時分,那間屋子突然亮燈豈非大是蹊蹺,童超傲然冷笑一聲,直奔窗下,剛欲破窗而入,突昕裡面傳出渾厚低聲:“童兄弟既然來了,為何還不快請進來?”
  童超一愣道:“莫非是胡大哥嗎?”
  那聲音道:“正是你醉鬼大哥。童兄弟連日奔波,甚是辛勞,胡醉已為你略備薄酒,童兄弟快請進來共謀一醉。”
  童超一笑,飛身入內。那內力運用恰到好處,既開窗讓身,又因入身後所帶起的反施之力堪堪將窗關上,室內燈光並未搖得一搖。
  童超一抱拳,道:“胡大哥久違了!”
  胡醉笑道:“童兄弟好俊的身手!”
  童超也笑道:“胡大哥見笑了,兄弟身子雖俊,卻是追胡大哥不上,這倒是什麼道理?”
  胡醉道:“童兄弟請坐,咱們邊喝邊談。”
  童超依言坐下,端起早已倒好的酒,道:“兄弟我反客為主,先敬了大哥這一杯,之後小弟有話要問大哥。”
  胡醉道:“你童兄弟敬酒,我醉鬼大哥又豈有不乾之理。”端起酒碗,二人一飲而盡。
  胡醉邊倒酒邊道:“童兄弟有什麼問題,大哥我知無不言。”
  童超道:“好。如果小弟我沒猜錯,大哥該當是已絕身江湖五年之久的丐幫當今幫主,號稱千杯不醉的胡醉胡大哥了?”
  胡醉笑道:“兄弟不曾想你醉鬼大哥與那丐幫幫主同名同姓嗎?”
  童超笑看著胡醉。
  胡醉面色一整,道:“兄弟所想不差,你大哥便正是千杯不醉胡醉,但望兄弟切不可將大哥已現身江湖的事洩露江湖。”
  童超奇道:“卻是為何?小弟甚是不解,還望大哥言明。”
  胡醉道:“五年前,你大哥與本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浪遊江湖,偶爾發現幾樁蹊蹺之事,這些事與我江湖安危有關,便托姚長老回幫傳言,令本幫副幫主鐵鏡代管幫中事務,大哥便易容改裝,秘密在江湖暗察,終於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言罷順手在面上一抹,一臉濃密的絡腮鬍子便即消失,在江湖浪子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年約三十,滿面英武剛毅的清瘦漢子來。
  微微一笑,道:“大哥一直未示兄弟以真面目,還望兄弟見諒。”
  “我醉鬼大哥是何面目,小弟並不在意。”童超一笑道。
  胡醉一笑作答。
  童超又道:“只是小弟不明,敢問大哥那些關聯江湖安危的蹊蹺之事是些什麼?竟能令大哥絕身江湖數年?”
  胡醉道:“有些事情尚未完全弄清,恕大哥不好言明。”
  童超道:“既是如此,大哥不講也罷。”
  胡醉道:“這些事關係到江湖上一個鼎鼎大名的大俠的聲譽,故還望兄弟原諒!對啦,大哥隱身江湖這些年,江湖上可還有人提起大哥之名麼?”
  童超道:“偶有提起,但都不是準訊。有說大哥練功走火入魔,自生自滅了的,還有說大哥與鐵副幫主不和,被他囚禁了的,總之莫衷於是。偶提起時,皆為昔年號稱江湖第二高手的少年英俠唏噓不已。”
  胡醉道:“也難怪大哥最喜閒事,少年氣盛,並不賣誰的帳來!突然絕身江湖數年,別人要胡亂傳言了。只是委屈了鐵副幫主,平白無故擔此惡名。”
  童超道:“大哥昔年不賣誰人的帳,難道也不賣太陽叟東方大俠的帳嗎?他的名可是一直排在大哥之前的呀?!”
  胡醉道:“我與他曾有過一面之緣,並仗著少年盛氣,與他挑戰印證武功,雖是敗得一塌糊塗,但心卻不服,好在他一代大俠,並不為己甚。見胡醉執意不與他走,便也不再強求。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一月之後大哥便已絕身江湖。”
  童超道:“跟他走?去哪兒?”
  胡醉道:“當時並未說去哪兒。”
  童超道:“他的武功真的象江湖傳言的那樣厲害嗎?”
  “有過之而無不及!”胡醉道,“他的武功至化境,實為曠古絕今第一人,豈是我輩能望其項背的。”
  童超不信道:“大哥與他印證武功時,一共使了幾招方才落敗?”
  胡醉道:“半招。”
  童超大奇:“半招?!”
  童超道:“連續三次,每次都只是半招。”
  童超愕然看著胡醉。
  胡醉道:“那時大哥已被譽為江湖第二離手了,一身獨具我丐幫最為博大精深的‘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兩大神功,這兩大神功任何人只須身具其一,便足可睨臨江湖,側身絕頂高手之列了。故大哥我並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不料與太陽叟東方聖比武,第一次大哥使出‘降龍十八掌’中最為剛猛的一招‘亢龍有悔’,正正劈在他身上,卻有如擊在敗草上一般,尚未反應過來,便已被他扣住手腕門脈。大哥以為他使詐,不服再比,便小心翼翼地使出‘打狗棒法’中最精堪的兩招,卻兩次都是擊中了他,但均覺如擊敗草,有若與他搔癢一般,未及變招,便被他扣住門脈。最後一次還順手點了大哥井泉穴,使大哥一條右臂麻木,打狗棒便被他輕而易舉的取了去。他笑問大哥服也不服,若服了便與他走,不服便將打狗棒還與大哥。大哥自言不服,他便哈哈笑著走了,弄得大哥怔怔站了半天。”
  童超道:“果真如此麼?”
  胡醉正色道:“還望童兄弟不要見疑。我丐幫‘降龍十八掌’乃至剛掌法,大哥自信若是硬接,江湖上能接下我一招‘亢龍有悔’的並無二人,故當時我的震驚比童兄弟此時還甚呢?”
  童超道:“若此說來,江湖傳言只怕不實,便是四大魔頭聯手……”
  胡醉打斷童超話頭道:“便是十個四大魔頭齊上,只怕也奈何太陽叟不得。”
  童超道:“兄弟只見識過毒手觀音的功力,卻不知另外三個魔頭功力如何?”
  胡醉道:“玉蝶蝴金一氓大約與毒手觀音功力相若,或者稍遜一籌,但輕功卻是要高明得多,便是大哥也及他不上,千面狐智桐要勝一籌,他的易容之術,卻在江湖並無第二人能與其比肩。千佛手任空行又更勝智桐一籌,一身暗器功夫也是無人能及,更兼此老兒極擅藥物,大哥幼時曾聽家師說他曾與家師比試藥物識鬥法,雖輸給了家師,但家師對他也是從未小覷過的,這倒是一大勁敵。”
  童超道:“這就奇怪了!”
  胡醉道:“什麼奇怪了?”
  “哦,”童超欲言又止:“沒什麼。”
  胡醉道:“兄弟有話請講。”
  童超道:“若以胡大哥與那千佛手單打獨鬥,勝敗若何?”
  胡醉道:“藥物鬥法大約差不多……”
  童超奇道:“大哥竟懂醫理麼?”
  胡醉笑道:“家師酒仙翁昔年號稱江湖第一名醫!”
  童超道:“小弟倒還不知大哥尚有此絕活。”
  胡醉道:“若講武功,大哥與那千佛手各有擅長,大約是個平分秋色之數。”
  童超“哦”了一聲,沉吟不語。
  胡醉道:“兄弟方才說奇怪了是指什麼?”
  童超道:“既太陽叟東方聖無人能敵,然此時東方大俠的屍體卻被人送到了少林,那大哥方才的話豈不不攻自破了麼?”
  胡醉道:“大哥也正覺得奇怪,又有誰能殺了東方聖呢!除非另有一個太陽叟出現,否則這事便太過蹊蹺了。”
  言罷鎖眉不語。
  童超道:“下午兄弟與家師在飯館吃飯,是大哥叫人送的那紙條嗎?”
  胡醉道:“不錯。方才大哥引你到此,也正是要告訴你這件事。”
  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瓶,從瓶內倒出一小粒晶瑩碧綠的藥丸來遞給童超道:“兄弟請將此藥服下。”
  童超詫異道:“大哥這是什麼?”
  胡醉道:“這是家師所煉‘萬邪闢毒丹’,共集一百種藥物煉成,奇效無比呢!”
  童超又大奇道:“兄弟中毒了嗎?難道那小飯館真有什麼鬼門道不成?”
  胡醉道:“那飯館倒是毫無蹊蹺,只是你那所食牛肉中恐怕已被人做了手腳了,這大哥目前尚難確定。不過防患於未然,兄弟服用了這粒‘萬邪闢毒丹’,便可確保一周內萬毒不侵。”
  童超接過藥粒一口吞下,然後道:“兄弟倒不信有誰就在童某飯菜內弄鬼!”
  胡醉道:“這很難說。如果是一般江湖肖小,竟敢在江湖浪子身上弄鬼那自是活得不耐煩了。但若是你最親近的人,那就 ”
  童超訝然道:“大哥難道 ?”
  胡醉道:“我只是懷疑而已。自洛陽到此一路上,兄弟可曾發現令師與昔日有何不同嗎?”
  童超驚愕不已。
  胡醉道:“大哥已探得確實消息,江湖上即將有一重大陰謀發生,並且已開始有了行動。”
  童超道:“重大陰謀?大哥可言明麼?”
  胡醉道:“大哥今夜引你到此便正為此事。有人要做武林皇帝,將黑白兩道一舉收服!”
  童超道:“武林皇帝?這豈不是白日做夢嗎?”
  “不是,”胡醉正色道,“並且已經開始行動了。”
  童超道:“如何行動,大哥快請講。”
  胡醉道:“那人建立了一個叫做‘黃龍令’的組織,並已網羅了無數黑白兩道高手在麾下歸其驅役。此組織甚是龐大,令主之下有二護法,你道這二護法是誰?”
  童超道:“是誰?”
  胡醉道:“便是千佛手任空行和千面狐智桐。”
  童超道:“那此組織自是黑道組織了。”
  胡醉道:“不然。二護法下設七巡察。這七巡察卻大多是白道高手,以先後順序定其職位高低,第一位便是少林方丈悟性大師。”
  童超詫異道:“悟性大師?他不是兩月前便已失蹤了嗎?”
  胡醉道:“奇就奇在這裡。悟性大師之後,依次是武當掌教滅塵道長、毒手觀音侯玉音、玉蝴蝶金一氓、峨嵋掌門絕因師太、崑崙掌門追風劍客皇甫呈和令師無敵神掌楚通。”
  童超愕然道:“家師竟也是黃龍令七巡察之一?!”
  隨即又道:“實不瞞大哥,家師一月前便告失蹤。故小弟才下山追尋蹤跡的呢,只因在家師房內拾得一粉脂盒,小弟便推測此舉乃玉蝴蝶金一氓那魔頭所為,故一直暗察其形蹤,卻一直不得音訊。不料數目前家師突然在洛陽尋到了我,告知我他昔年一恩人突臨大難,因仇家尋上門來,將有滅門之禍,那恩人之女幸得脫逃,趕來向他求救,他便來不及告知門人,連夜趕了去,救了那恩人一家,耽擱了這一月才得回來。”
  胡醉道:“令師可曾告訴你那恩人姓名麼?”
  童超道:“這倒未曾。”
  胡醉“哦”了一聲,道:“那組織端的龐大,七巡察之下,卻還有十二信使呢。此十二令使也是依先後順序定其職位高低,依次是:少林寺藏經閣護法悟淨大師,‘天山二怪’牧羊童陽真子、牧羊女梅依玲、木葉令主木葉婆婆、點蒼掌門段一凡、崆峒掌門焦礫子、武當七劍之一松青雲、本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崑崙四劍之三楊坤、之一高峽、白馬書生柳逸仙、雷音掌連城虎。”
  童超越聽越奇,道:“那不是將黑白兩道所有有數高手全部點了嗎?”
  胡醉道:“正是。看起來此人野心不小,便僅以其‘黃龍令’來看,倒還真有做武林皇帝的模樣呢。”
  童超笑道:“看此人如此雄才大略,竟也會以為那千杯不醉胡大俠是走火入魔啦,為何不封大哥也做一高官呢?!”
  胡醉笑道:“他自是不會以為我醉鬼是死啦,他不但知我活著,還將我列為他們要殺的第一人呢!”
  “什麼?!”童超道,“他要殺你?”
  胡醉道:“不但要殺我,而且你也是要殺的第二名呢!”
  “哼!”童超豪邁地道,“我江湖浪子倒等著他來殺殺看!對啦,他要殺的第三人是誰?”
  胡醉道:“沒有了,僅我兄弟二人。”
  童超道:“沒有第三人了?那獨孤樵呢?”
  胡醉道:“他既未被封職,也未被列入要殺名單。”
  童超道:“這就奇怪了。”
  胡醉道:“奇怪?童兄弟,你見過獨孤樵公子麼?他為人如何?他的武功真如近日江湖所傳那樣深不可測嗎?與你童兄弟相比如何?”
  童超道:“曾有一面之緣。其時正值他將毒手觀音和崑崙邰盛迫得臨死之際,是兄弟替他二人解難的。”
  胡醉道:“如此說來,他的武功真的深不可測了。”
  童超道:“究竟有多深倒還不知,但說不可測倒是一點兒也不錯。”
  胡醉道:“此話怎講?”
  童超道:“獨孤公子真一奇人,似毒手觀音那等高手,將全部功力發向他,他卻渾若未覺,他也自言不會絲毫武功……”
  胡醉道:“不會武功?那毒手觀音與邰盛又豈會 ?”
  童超道:“崑崙四劍惹惱了毒手觀音,毒手觀音便欲教訓他。獨孤公子是為勸架才插到他二人之間去的,不料二人功力一發至獨孤公子身邊,便被盡數反彈回來,只好運力抵抗,少時便被迫發盡畢生功力,幾欲虛脫斃命。而身處兩大高手之間的獨孤公子卻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是兄弟入內將他拉開,且又引開二人內力,才救得那二人的。”
  胡醉道:“這就奇了,他真的自言不會武功嗎?卻不知是否有詐?”
  童超道:“這一點兄弟可以作保,絕對不會有詐的,大哥只需見他一面,便不會對他有所疑的。”
  胡醉道:“是嗎?”
  童超道:“不錯。獨孤公子根本不似塵世中人,不僅對事世了無所知,簡直似一張白紙。”
  胡醉道:“那他師傅又是何人,不知可與黃龍令有關?”
  童超道:“他自言師傅名叫道悟,是否與黃龍令有關倒還不知,不過僅從獨孤公子身上看,只怕是沒有關聯的。”
  胡醉道:“道悟?江湖上可從來沒聽過這樣一號人。聽起來象是一個道士。”
  童超道:“大約便是道士。”
  胡醉道:“何以見得?”
  童超道:“說來也是怪事,獨孤公子對世事一無所知,也並未覺得塵世與他有任何關聯,卻偏偏愛管一樁閒事:不准任何人殺人。並且不論好人壞人、該殺不該殺,他都一概不准。”
  胡醉道:“這倒真是怪事了。依兄弟看來,他的那功夫與你 ?”
  “哦,”童超道,“並未試過,但只怕他尚在兄弟之上。因為兄弟自知有功在身,他卻不知,這便高了兄弟一籌!”
  胡醉道:“依佛家言,這便叫咱們著相他卻不著相,看來這個人大值一交。”
  童超道:“小弟差點想與他拜了兄弟呢,只因大哥不在,小弟才未造次。”
  胡醉道:“呀!你自號稱江湖浪子,卻是如此俗套,倒也是怪事一樁。如若獨孤公子真如兄弟所說,便是我這醉鬼,也還想交了他個兄弟呢!”
  童超喜道:“那好極啦,我已叫人傳訊給他叫他趕到少林來呢,我想他大約不日便可趕來。”
  胡醉道:“那咱們到時便可一醉了,噢,對啦,你是如何得信知東方聖被人將尸身送到少林的呢?”
  章超道:“是點蒼掌門蒼山樵段一凡段大俠。”
  “段一凡?!”
  胡醉大驚道:“怎麼會是段一凡?!”
  童超道:“怎麼?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胡醉道:“他幾時傳訊與你的?”
  童超道:“十天前,在洛陽茂源酒樓。”
  胡醉道:“也是在十天前,大哥在離此小鎮不到五裡的地方捉住了一個自稱是黃龍十二令使之五的段一凡,我看他顯是中毒甚深,便點了他穴道,將他帶到一極隱祕之所解了毒,適纔那些關於黃龍令的消息便是他毒解之後告訴我的。他怎麼會同時在洛陽出現呢?”
  童超也奇道:“莫非會有兩個點蒼掌門不成?”
  胡醉道:“不然,一定有一個是假的,但大哥略通醫理,深信我捉住這個不會是假的。”
  童超道:“難道有人化成段一凡來詐我不成?”
  胡醉道:“那段一凡向你說了些什麼?”
  童超道:“他說他兩月前突然被一黑衣蒙面人所擒,坐在一大車內奔了半月有餘,才在一地下大廳內得以重見光亮,裡面竟已有了江湖陸續失蹤的悟性大師等人,幸半月前他尋到時機,逃了出來,並在逃奔途中偶遇家師,說家師已知東方大俠一事,若通我便托他傳訊望即刻趕去少林。還說正有人在回滇的路上等著殺他,他不便趕回去,只得在洛陽暫避些時日。我便說可託人與他赴滇傳訊,讓其同門趕來中原尋他。他想了想說這樣也好,便匆匆離去。我便叫一個叫阮蚊的人到雲南去了,即後不到一個時辰,我師傅便遇上了我,我們當夜便趕了來。”
  胡醉沉吟良久,道:“童兄弟,請諒大哥冒昧地問一句:你的功夫真完全是令師楚老先生所授麼?”
  童超道:“既是大哥見問,小弟不敢不言,只是月前另授我武功的記名恩師關照弟子不可透露其名,故小弟只有請大哥見諒了。”
  胡醉道:“這就是了。大哥還想冒昧地問那句話:你師徒這一路奔波,你可發現令師與前有何不同嗎?”
  童超想了想,道:“我只覺他老人家輕功較前精進良多。難道大哥覺得這有何不對嗎?”
  胡醉道:“段一凡所中之毒,乃是一種極厲害的慢性奇毒,若每日服用一次,半月便可見效。毒效生發之後,中毒之人雖神志清醒,意志卻是全失,完全聽那使毒之人擺佈。”
  童超道:“這與大哥適纔所問有何關聯麼?”
  胡醉道:“大哥想,既有第二個段一凡,又為什麼不可能有第二個令師呢?但願兄弟不以為大哥冒昧才好。”
  童超沉默良久,道:“兄弟省得。”
  胡醉看看窗外,道:“此時已是卯時,兄弟該回客棧了。今日之事切不可讓人知曉。”
  童超道:“明日我和師傅便趕往少林,不知大哥作何打算?”
  胡醉道:“我難說也會去少林的,只是不會是現在這副目。”
  童超一笑道:“大哥快變成第二個千面狐了。”
  起身抱拳:“兄弟告辭。”
  飛身離去,自回客找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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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次日,在離嵩山少林不到二十裡的山道上,正有一老一少兩個人在飛快奔跑。
  少年邊跑邊道:“師傅,你老人家的輕功是越來越精湛了!”
  老者一愕,腳步緩得一緩。
  少年也隨即慢了下來。
  老者道:“超兒,為師一月不見你面,你的功夫卻是一日千里、突飛猛進,眼下只怕是為師也大有不及了,卻不知也是為何?”
  那少年便是童超,聞言道:“徒兒另有遇合,師傅你老人家應該替徒兒高興才是。”
  楚通微笑看著弟子,道:“為師自是替你高興的。只是為師有一處不解?”
  童超道:“師傅見問,徒兒知無不言。”
  楚通道:“為師雖替你打下了內功根基,但若要使你的功力在短短一月內精進如斯,只怕不是一般高手所能為的,所以 ?”
  童超道:“那授我功力之人是誰弟子並不自知。”
  楚通目內突然精光一閃,隨即消失,僅“哦”了一聲。
  童超並未得見,道:“他每次授弟子功力時,必先點了弟子穴道。弟子渾然無知,只覺體內真力激盪,熱不可支。待他離去,弟子尚隔一個時辰之後方才能夠轉醒。”
  楚通意味深長地又“哦”了一聲。
  二人雖說著話,腳步卻並未慢下來,兩個時辰之後,師徒二人便己來到嵩山腳下。
  少林嵩山乃佛家盛地,威名歷震中原。童超初到此地,只覺巍巍寶山寶剎,自有一番森嚴氣象,令人頓時耳目皆新,六根清淨。
  童超正清心細觀時,突有一中年僧人從山石後轉出來合什行禮到:“施主可是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麼?”
  童超一愣,待細觀時,發現此僧面目和善,目光似電,顯是內力不凡,但此時卻面色凝重,一副憂戚之相。
  童超暗道:少林定是又發生非常大事了,但此僧面有憂戚之色,只怕是只精于練武,六根倒也不怎麼清淨了。
  隨即道:“在下便是。卻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那僧道:“童施主請了,小僧無根。”
  知對方便是童超,無根眼睛一亮。
  童超自是注意到了,也合什道:“無根大師請了,童超師徒聞得少林有變,星夜兼程趕往貴寶剎,倒擾了大師們的清淨了。”
  元根道:“童施主何出此言,敝師已待你多盼了。這位是……?”
  眼睛看著楚通。
  童超道:“這是家師。”
  楚通合什道:“無根大師請了。老朽楚通。”
  無根細看了楚通一眼,才道:“原來施主便是無敵神掌楚老前輩,無根有禮了。”
  匆匆一合什,將目光轉向童超,道:“敝師等童少俠多日了,少俠這便隨小僧上山如何?”
  童超道:“如此有勞大師了。”
  三人便飛快趕往少林寺。
  無根在前帶路,那輕功竟是江湖一流好手,童超不禁暗暗稱道,想少林享譽中原武林經久不衰,倒也不是偶然的,便是如此一個後輩僧人,也有得如此手腳!
  敬慕之心油然而起。
  少頃三人便到了大雄寶殿。站在門口的兩個小僧也是面色凝重。
  見三人到來,二小僧閃開了道,其中一個合什道:“師叔回來了?”
  無根合什“嗯”了一聲便舉步入內,腳步並未慢了下來。
  童超師徒緊隨其後。行至一屋,無根和尚立住了腳步,轉身合什道:“童施主和楚施主請稍候,小僧去稟告敝師一聲。”
  童超師徒還禮道:“大師請。”
  無根即出屋往西首奔去。
  童超細觀此屋,發現屋內香火裊裊,自是香客進香之所了。
  未待看完全室,無根即匆匆轉了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年約四旬的僧人。
  此僧一臉的木訥癡呆之相,手中卻兀自拿著一副棋子。
  楚通師徒奇怪地看著兩個僧人。
  無根合什道:“勞兩位施主久等了。這位是敝師兄無鏡。”
  無鏡癡呆合什道:“小僧無鏡。”
  楚通師徒還禮道:“無鏡大師請了。”
  無鏡並不多言。
  無根道:“敝師吩咐小僧引童施主去有事相商。因我少林發生非常之事,此時已封嵩山,再不許外人入寺。故請楚施主在此稍候,敝師兄無鏡便是專來陪楚施主下棋解悶的。事出有因,還望楚施主原諒。”
  江湖上哪有如此之理,讓徒弟去相商要事,卻讓師父在外幹等。
  楚通大是不快。但無根又說得客套之極,楚通便不好發怒,道:“好說好說。”
  無根卻不再理睬楚通,轉向童超道:“童施主請!”
  童超對楚通道:“師傅稍候,弟子去去便來。”
  言罷隨無根和尚離去。
  少林羅漢堂堂主悟明大師年已八旬,是當今少林悟字輩碩果僅存的三位高僧之一,且他的武功與兩位師兄悟性悟淨略有不及,但卻以思緒慎嚴著稱。故待兩位師兄相繼失蹤後,他已事實上擔當了方丈職責。
  恰逢武林多事之秋,歷來是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自也不得安寧。
  方丈失蹤,這可是少林自建寺以來從未有過的特大不幸之事,也是一大醜聞。故一發覺掌門師兄失蹤,悟淨悟明便立即封鎖了任何消息外露。
  不料才待方丈失蹤二日,江湖上便已言傳沸沸,人盡皆知,簡直比少林無字輩以下的眾弟子知道得還快還全。
  悟淨悟明大為震驚,便一面採取沉默態度,一面商議由悟淨大師獨到江湖暗察,少林寺內事務全由悟明處理。
  然悟淨到江湖不過半月,便再無任何消息傳來,又告失蹤!
  悟明心急如焚。
  正值此際,半月前一個夜晚,悟明大師正獨坐室內念經頌佛,突聞一哈哈大笑聲。
  大笑之聲甚是響亮,顯是以內家功力所發。
  悟明自是行家,聞此笑聲大吃一驚,實想不出江湖中誰竟有此等功力,急忙奔出室來,見少林大半弟子已被笑聲震醒,匆忙出來尋那發笑之人。
  然那笑聲剛一發出便告消失。
  少林眾弟子搜尋一番無功,遵悟明之囑自去睡了。
  悟明見深夜有人獨闖少林,恐藏經閣有失便率弟子無根同往察看。
  不料剛一入閣,便見屋內空地上赫然放著一具尸身!
  悟明師徒大驚細觀,卻是太陽叟東方聖!
  悟明失聲道:“東方大俠!”
  無根惑然道:“師傅說此人是太陽叟東方聖東方大俠麼?”
  悟明道:“阿彌陀佛,他正是東方施主!”
  無根驚訝更甚:“阿彌陀佛!東方施主一代大俠,武功江湖無人能及,怎麼會 ?”
  悟明沒言聲,見東方聖胸上放著一幅白布,便俯身撿起一看,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
  此人與老夫作對,老夫便叫他得此下場!姑念他俠名滿天,便將其全屍還給武林。你少林號稱武林泰山,便將他托予你們。爾等須得在三目內將此訊招貼夭下,若在半月內不能招天下武林同道於此,老夫便取其屍而去。特此!
  沒有具名,卻畫著一條黃龍!
  再查佛經秘籠,卻無一丟失。看來此人真只是送東方聖屍體還予武林的。
  但他為什麼不送至別處,又偏偏要送到少林藏經閣來呢!
  悟明做事一慣慎密,囑無根不可洩露風聲,悄悄將東方聖尸身移至一密室,令弟子嚴加看守,封住消息,以觀江湖之變。
  如此過了五日,至第五日深夜時,突有一聲音細如蚊吟,卻分外清晰地傳至悟明耳內!
  “老夫已知悟性悟淨失蹤,少林事務全由爾處理,爾卻為何還不遵老夫所言招貼天下?!若老夫將此消息洩於江湖,你少林可擔當得起麼?!且老夫說半月不招武林同道於此,便取走東方老兒尸身之言尚自管用,你且要聽清了!”
  悟明道:“阿彌陀佛!施主欲招天下武林同道於此,可是要有所圖謀麼?!”
  那聲音道:“不然。只殺一人而已!”
  悟明合什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此乃佛家之地,還望施主匆得妄言。老梢聽施主殺孽甚重,還望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才好。”
  那人冷笑道:“你休得與我說佛!老夫可沒爾等菩薩心腸,只要誰膽敢與老夫作對,老夫便叫他 哼!”
  悟明道:“阿彌陀佛,只恨老衲道淺,無法替度施主!均不知那與施主作對之人是誰?”
  那聲音道:“告訴你也不妨,便是那藏頭露尾,江湖上已不再聞得其名見得其影的丐幫幫主胡醉!”
  悟明失聲道:“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俠?!”
  那聲音道:“便是那臭叫化!江湖上只言他已不存,其實他仍活著,易容換裝,處處與老夫作對。他已覺察老夫之事……”
  聲音突然停止。
  悟明忙道:“阿彌陀佛!施主之事是什麼?為何不能讓胡大俠覺察?”
  卻無回聲。
  之後良久依然毫無動靜。
  悟明知其人已去,便不復多言,一人靜坐獨思。
  覺此人雖殺孽過重,但他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太陽叟東方聖乃白道武林盟主,一身參天造地之功,俠名滿播天下,若真讓武林知道東方大俠尸身存存于少而隱匿不報,怪罪起來,少林也真擔待不起!
  既然他說招天下武林中人到此並無圖謀,只與胡醉大俠一人過不去,那也不妨便下招貼。雖此舉對胡大俠來說不甚光明磊落,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願他別來瞻仰東方大俠遺容!
  雖然凡江湖中人一待聽說東方大俠遺體在此,便不會不來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思慮妥當,次日便招貼武林。
  但這已是東方聖尸身出現的第六天了。
  自招貼之後這十日,雖陸續有武林人物抵達少林,但皆是武林中不大有名之輩,悟明囑晚輩弟子將這些江湖豪客好生安頓,自己卻是閉門不出。
  這些江湖豪客一見東方大俠尸身,無不悲痛噓唏落淚。
  悟明暗自慶幸:若自己一味隱而不告,待將來江湖知曉,我少林便百口莫辯了。
  如此轉眼過了八日!
  也就是離那殺東方聖之人限定要取走東方聖尸身只剩最後一日了。
  悟明無端地緊張起來,不敢稍稍合眼,想明日該如何才是。
  卻百思不得其解。
  轉眼丑時已到,悟明正自端坐,突聞一嘆息聲自耳旁響起。
  悟明一驚四視,卻只是古佛青燈,室內並無他人。
  悟明合什道:“阿彌陀佛,施主你又來了嗎?恕老衲無法依施主之言於明日招天下武林同道盡聚於此,望施主寬限幾日如何?”
  沉默了好久,那聲音才響了起來:“阿彌陀佛!悟明你還執迷不悟嗎?”
  悟明聞言大驚:此人並非那殺東方聖者,聽其聲音,竟還似一脈同道,我佛中人。
  閉目合什道:“阿彌陀佛!大師何方高人?悟明六根不淨,焦慮於心,還望大師指點迷津則個。”
  那聲音道:“老衲何人並無關緊要,只是你悟明自該知曉,一切有定法,江湖該當有此一大難,並非佛門中人所能排解。再過兩個時辰,那東方大俠尸身便要失蹤,悟明卻不必驚惶。”
  悟明大驚,道:“阿彌陀佛!難道 ?”
  那聲音卻依舊緩緩道:“這實是江湖中百年來最大的一次劫難,但劫數如此,卻也非人力所能回天。然上天有好生望之德,挽救江湖於塗炭之人業已現身。”
  悟明急道:“阿彌陀佛,還望大師指點迷津!”
  那聲音道:“明日未申交泰時分,將有一個叫江湖浪子童超的少年來你少林,你可將一月來所發生之事盡數告知於他。”
  悟明道:“敢問大師所言救江湖於塗炭的便是那位叫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的麼?”
  那聲音道:“並非僅他一人,但明日只有他到,你須得遵老衲所言,但千萬不可在與他談話時有第二個人在場,使是與他同來少林的那人也不行。悟明可記住了麼?”
  悟明道:“阿彌陀佛,謝大師指點迷津,卻不知大師 ”
  那聲音道:“老衲言盡於此,悟明勿須多言。”
  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良久,悟明才猛然一驚,似從夢中醒來,觀天色時,已是過了一個時辰,不禁渾身一震。
  方才那高僧言再過兩個時辰東方大俠尸身將要失蹤,這可不是視若兒戲之事!
  便走出禪房,召無根無鏡來,令他們一起到密室守住東方大俠遺體。
  密室了無二致。
  幽幽青燈之下,東方聖貌甚安然,恰似熟睡一般。
  悟明不禁再次感到驚奇不已:不知那殺東方大俠之人是誰,竟有如此高明手段。東方大俠已死半月,其尸身尚如此了無變化!
  不禁伸手撫胸,卻覺甚是冰涼,心脈早已停頓,東方聖顯是已死多日了。
  縮手回來,悟明大師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無根。”
  無根道:“弟子在此,師父有何吩咐?”
  悟明道:“你速去請那些已到我少林的江湖豪客至此,就言給東方大俠守靈。”
  無根道:“師傅,這卻又是為何?”
  悟明道:“聽為師吩咐便是。”
  無根道一聲是便自滿面狐疑地去了。
  悟明又對無鏡道:“東方施主一代英俠,你等為何如此冷落了他,快去與我捧了香爐來,為師今夜便為他念經超度。”
  無鏡一言不發便去,少頃捧得一香爐來。香爐內十餘支香兀自青煙裊裊。
  悟明盤膝而坐,閉目頌起超生經來。
  半個時辰之後,十數個各路江湖豪客跟在無根之後到得密室,見狀皆不言坐下,靜替東方大俠守靈。
  如此過得半個時辰,便已到了卯時,眾人耳邊突然響起細微但卻尖銳的嗚嗚之聲,有若秋風卷平崗,令人昏昏欲睡。
  悟明大師頓時警覺,雙目微張,射出一道精光似電的光芒,直直盯牢東方聖屍體。
  似是刮起一道寒風,青燈暗得一睹,眾人驀然覺到眼前一黑!
  悟明大師知有變異,顧不得許多,一掌便向東方聖尸身拍去!
  “啪”的一聲,掌風似已擊中。
  待眾人剎那間睜開眼來,面前哪還有東方聖的屍體!
  眾人驚駭過甚,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卻在寺外三裡開外的地方傳來哈哈大笑聲:“老夫踐約,取走東方老兒尸身去也!”
  這人簡直不是人而似鬼魅!竟能在剎那間、十數雙眼睛注視之下取走東方聖偌大一個尸身!
  驚駭之後,頓有數人暴喝一聲追將出去,但哪還有那人身影!
  只得回到密室。
  悟明大師卻神態安然,依舊閉目念經。
  眾人暗道:少林高僧畢竟非同凡響,逢此劇變,卻仍能鎮定自若。
  敬畏之心頓起。
  悟明大師知眾人已歸,便微微張目合什道:“阿彌陀佛!少林逢此劇變,卻是老衲未曾料想到的。方才一幕各位施主都已目睹,若日後江湖英雄問將起來,還望各位施主見告一聲。”
  “自然。”
  “自然。”
  悟明又道:“既是如此,老衲悟明多謝過各位施主。”
  “適纔一幕我等親眼目睹,自會如實相告。”
  “悟明大師言重了,謝字我等如何敢當。”
  “……”
  無根道:“少林生此劇變,還望各位施差回房好生安息,一切待明日再行另議如何?”
  “正該如此。”
  “那咱們這便告退。”
  待眾人走盡之後,悟明才將無根召至禪房,囑他次日到嵩山腳下引一位叫做江湖浪子童超少俠的來見。
  無根來報童超已在客房相候,悟明心中一噤,暗道昨夜那高僧真乃神人。微微點頭道:“是童施主一人麼?”
  無根道:“稟告師傅,童少俠是與其師一道來的。”
  悟明道:“他師傅?”
  無根道:“乃是鷹爪派無敵神掌楚通楚施主。”
  悟明心中大奇,暗道:楚通雖也是一派掌門,但在江湖上也不見得就是絕頂高手,他的徒弟難道-一?
  “哦”了一聲,悟明道:“你去叫你無鏡師兄去陪楚老施主下棋解悶,單獨引童少俠來見為師。”
  無根道聲“弟子遵命”便自去了。
  悟明獨思莫得其解:楚通調教出來的徒弟,難道竟真會是救江湖於塗炭的奇人不成?
  此時門外腳步聲已經響起,無根在外面道:“稟告師傅,童少俠已到。”
  悟明道:“阿彌陀佛,童施主快請進來。”
  童超走進屋來,合什行禮道:“童超有擾大師清靜,還望大師恕罪。”
  悟明合什道:“童施主勿須多禮,老衲悟明等你多時了。”
  童超道:“原來是悟明大師,晚輩久聞大師之名,今日有緣得觀大師風采,童超何幸之有!卻不知大師為何要等我多時?”
  悟明自童超一進屋便仔細打量,心中連連稱奇不已:只見他秀眉丹眼,一襲白衫,恰如那玉樹臨風,端的不凡。若換了文裝,斷是一翩翩濁世佳公子,卻不知他武功造詣如何?
  悟明有心一試,便又合什道:“阿彌陀佛,老衲等少俠前來,確有要事相商。”
  恬明合什行禮時,童超陡覺有一柔和掌風撲面而來,立知他是有意試自己武功,暗道:“人說悟明大師思緒慎密,果真一點不假。”便暗運真力布遍全身,一笑道:“大師請講,童超洗耳恭聽。”
  悟明大師適纔僅發出二成功力,他自以為童超乃楚通之徒,自己發出的二成功力,他也非揮掌抵擋不可,若是他抵擋不住,便立即撤回便是。
  要知少林神功名播天下,尤其是般若神功,若能練至十成,那便是天下無敵了。只是那須得是學究天人的奇才方可行的。事實上,自達摩老祖傳此功至中原至今,尚未出現過能將此功練至十層的,最好到了七層,便再難更進了。當今方丈悟性師兄也僅練至五層,便已是江湖絕頂高手。
  悟明習武天資不如師兄,但自幼習此神功,此時也已練至四層。以般若神功四層功力的二成而言,也自是非同凡響的了。
  然悟明大師待掌風發至童超身前尚有半寸,便發現已經受阻,恰似撞上了一軟牆似的。
  悟明大師微微一笑道:“便是與東方大俠遇害有關之事。”
  試探著將掌力又加了兩成。
  童超依舊負於而立,道:“晚輩己略有所聞卻不知誰又有如此手段,竟能害了東方大俠?”
  言罷微微一笑。
  他這一笑,悟明頓覺自己的四層功力不但沒有來得更近,反而被推出了半尺!不禁一驚。
  “阿彌陀佛,”悟明道,“此事太過蹊蹺,老衲也百思莫得其解。”
  暗將真力發至八成!
  適纔童超將那掌力推出半尺,自是告知悟明他尚有餘力。悟明豈有不知?但心中委實有些不快:只須不使老衲掌風再近,老衲便可再加二層功力,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莫非真有所恃不成?
  便陡地發出了八成功力。
  這八成功力一經發出,悟明便即暗恨自己,犯了嗔戒!
  面前這少年年紀不到二十,既使聰穎過人,也畢竟修為有限,自己這八成功力,便是江湖一流好手,抵擋也自吃力,豈又是他所能抵敵得住的。
  連忙欲將功力撤回。
  不料童超渾然無事,依舊負手微笑道:“太陽叟東方大俠功參天地,除非又出現另一個太陽叟,否則此事便不可能。”
  悟明大驚:自己的八成功力尚未撤回,童超便即開口說話了,而那八成功力卻依舊未得寸進!
  哈哈一笑,道聲“阿彌陀佛”,將十二成功力盡數發出!
  便是其師楚通,也實難接住悟明大師這畢生功力!
  然童超卻依舊負手而立,面尚帶微笑,悟明大師的十二成功力依舊無法攻破那道“軟牆”。
  “阿彌陀佛!”悟明撤回掌力,滿面敬慕地道:“童少俠,如此年紀,卻有此神功,實乃我武林蒼生之幸!”
  童超微笑道:“大師言重了,童超晚生末進,適纔卻在大師寶座前班門弄斧,還望大師莫要怪罪。”
  悟明見童超甚是有禮,不禁大是喜歡,不禁道:“老衲所言乃是自心而發,適纔老衲已運出畢生功力。雖老衲習武之資愚魯,但以此般若神功之四層,便是江湖一流好手也自難以抵敵的了,然少俠卻能在言笑之中便已接下,這實令老衲欽慕不已。時逢我武林多事之秋,少俠具此神功,當可造福武林蒼生,阿彌陀佛!”
  童超道:“蒙大師如此厚愛,晚輩何幸之有!童超不才,卻願為我武林盡犬馬之勞。若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妄想稱霸武林,我江湖浪子縱有三寸氣在,便叫他白做黃黃樑美!”
  最後兩句說得鏗鏘有氣,豪氣乾雲!
  “阿彌陀佛!”悟明聽童超如此豪邁之語,不禁大喜,“有少俠如此之豪氣,又有誰敢妄圖稱霸武林!阿彌陀佛!”
  童超一笑道:“晚輩放蕩忘形,倒讓大師見笑了。不知大師召晚輩前來有何要事相商?”
  悟明面色一暗道:“童施主請坐,且聽老衲慢慢道來。”
  童超依言坐下。
  悟明便自少林方丈師兄悟性大師失蹤開始,細細地講了起來。待講到那幅白布上並未具名,卻畫有一條龍時,童超失聲道:“黃龍令?”
  悟明奇道:“黃龍令?!”
  童超自顧道:“莫非東方大俠竟是那黃龍令令主所殺麼?!”
  “阿彌陀佛,”悟明道,“少俠所言令老衲如墜五裡迷霧,不知少俠可肯與老衲言明麼?!”
  “大師見問,晚輩豈能不言。”童超道。
  接著便把江湖上近來突然有人要做武林皇帝、組建了“黃龍令”以及此組織的機構、最近舉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悟明大師。
  待童超講完之後,悟明大師閉目沉思良久,道:“如此看來,東方大俠定是被那令主所害的了,只是此人野心勃勃,一派帝王氣象,卻不知他是何人!”
  童超道:“此事我和我大哥也正在追查。”
  悟明道:“你大哥?阿彌陀佛,少俠的大哥 是?”
  童超一驚,頓時想起胡大哥關照過自己切不可洩露出他已在江湖露面之事的,便岔開話頭道:“那人如此用心良苦,竟將黑白兩道高手盡皆網羅麾下供其驅役,自非凡人,要知其形蹤可是大費周章之事。”
  悟明知他大哥也定非凡人,既觀其不願言明,自是有別的用意,便道:“阿彌陀佛,我少林方丈師兄竟成了他的第一巡察,這豈非成天下奇談了!”
  童超道:“正是,但此人狼子野心,更兼那黑道大魔頭千佛手任空行和千面狐智桐做了他的左右臂膀,倒是一件棘手之事。那千佛手精於藥物,他造成了一種尚不知其名的慢性奇毒,給人服下之後,半月毒效揮發,中毒之人便再無意志,一任供其驅使。”
  “阿彌陀佛,”悟明大驚道,“果真有此事麼,不知少俠此訊何來?”
  童超道:“點蒼掌門蒼山樵段一凡段大俠已中毒,卻幸好被我大……被在下擒下,經救治後神志已清,有關黃龍令之事便是自段大俠口中所知的。”
  “阿彌陀佛!”悟明又合什道,“我武林蒼生何幸之有,原來少俠竟也精於醫道麼。”
  一臉欣慰之色。
  童超不安道:“這 ”
  悟明道:“少俠有何難言之隱,可否道出來老衲與你參詳?”
  童超道:“晚輩適纔所言有蒙大師,還望大師勿怪相欺之罪才是。”
  “阿彌陀佛。”
  童超道:“晚輩方才所言不虛,但卻是我大哥告知於我的。我大哥數年前便已覺察有一神秘人物妄想稱霸武林,故易容改裝,暗暗察訪,終得如此蛛絲馬跡。那點蒼掌門段大俠也實為我大哥所救,在下並不諳醫道,倒是我大哥卻精於此行,想必不會在那千佛手任空行之下,只因我大哥所行之事太過特殊,不宜在江湖公開露面,還望大師勿怪才好。”
  悟明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思忖道:原來那神僧言救江湖塗炭的不僅童少俠一人,卻果真還有童少俠的大哥。觀童少俠提起他大哥時甚是敬佩,便定也是一位江湖奇俠,卻不知那又是誰?但童少俠既已講不好言明,老衲倒也不好相問。
  便道:“老衲何怪之有!倒是童少俠那大哥埋名隱姓,造福於我江湖,老衲甚是欽佩呢!”
  童超道:“多謝大師。適纔大師講到東方大俠身上那昭示畫有一龍,便引出晚生諸多話來,卻不知那東方大俠尸身現在何處?”
  悟明面色一黯,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東方大俠的遺體卻是失蹤了。”
  “什麼?”童超大驚道,“失蹤了?東方大俠的屍體失蹤了?哪會有此等怪事?!”
  “阿彌陀佛,”悟明道,“是在昨夜卯時之事……”
  便一五一十地將發現東方大俠屍體之後少林所發生之事告知了童超。
  童超越聽越奇,待悟明大師講完之後,童超便問道:“既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有誰有如此神功將東方大俠偌大尸身搶走呢?”
  悟明道:“這一點老衲也覺甚奇,然那卻是老衲親歷之事,莫非真有鬼魅不成!”
  童超沉思良久,道:“此事不解之處甚多,晚輩打算這便再去查證。與大師一席之談,晚輩受教頗多,童超在此謝過。”
  言罷立起身來。
  悟明道:“阿彌陀佛,童少俠日後若有用著少林之處,還望勿須客氣才是。”
  童超道:“童超再次謝過大師,告辭!”
  抱拳行禮。
  悟明合什道:“阿彌陀佛,老衲送童少俠一程。”
  童超道:“大師何用多禮!”
  悟明道:“老衲與令師楚老先生多年不曾相見,理應過去一拜才是。”
  既如此說,童超便不再多言,道:“大師請!”
  二人走出禪房,立在門外的無根和尚隨即跟上,三人到了楚通與無鏡下棋之屋,卻見室中僅有無鏡一人,正自對著盤棋鎖眉深思。
  三人大奇。
  無根道:“師兄,楚老施主呢?”
  無鏡恍如未聞,仍是對著棋盤發愣。
  棋盤上已落上白子,黑白雙方早已絞殺成一片。粗看白子甚是佔優,待一細觀,卻發現黑子若是提掉右角一粒白子,那白子形勢頓即將是險惡無比,整個右角一片白子皆面臨被絞殺之厄!
  無鏡顯是執白讓客,此時該他著棋,一子至關緊要,就多思慮甚久,卻仍未尋得破解之法,兀自苦思不已。
  童超觀遍全局,突然輕聲說道:“活即是死,死即是活!”
  無鏡聞言一震,飛快將子落在左角一劫位上。
  此子乍看毫無道理,但若黑方若置之不理,只需再長得一子,黑子右角一片便將不活,若黑子將其提掉,白棋下一手在肩位上打一子,便能將右角一片眼看不活之棋接出,如此再過得十步,白棋勝勢便可定了!
  落下子去,無鏡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抬起頭來,見指點棋招的竟是楚通之徒,不禁汗顏道:“多謝少俠!令師棋藝高超,遠非無鏡能敵之,慚愧!慚愧!”
  悟明手掌輕輕一揮,衣袖將棋子掃出棋盤,竟是黑白分成兩堆,這份內力委實是令人驚異。
  悟明“咄”地道了一聲,接著道:“無鏡你還執迷不悟麼?”
  無鏡看看棋盤,突然大汗淋漓地道:“師父,黑原是白,白即是黑,弟子受教了!”
  悟明見狀微微一笑,道:“無鏡,與你下棋的楚老施主呢?”
  無鏡一愣道:“阿彌陀佛,楚老施主已走了嗎?”
  童超突然想起昨夜胡醉之言,不禁低頭沉思。
  無根突然道:“咦?!那是什麼?”
  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見盛黑棋的竹盒裡有一小幅白布片。
  童超撿起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童超,本令已確定你為本令要殺的第二人!
  未落名,只畫著一條小龍!
  童超哈哈一笑,將布條遞與悟明。
  悟明看後臉色一變,道:“阿彌陀佛,楚老施主難道是被那黃龍令擄去了麼?!”
  童超道:“晚輩這便下山尋找家師,告辭了!”
  悟明合什道:“少林俗事繁多,老衲卻不能跟隨少俠前後,望少俠多多保重。阿彌陀佛!”
  童超還禮道:“大師留步。”
  隨即飛身離去。
  悟明道:“東方大俠遺體失蹤一事,無根你即去招貼武林。”
  無根道:“弟子這便去辦。”
  言罷離去。
  悟明又道:“各路江湖豪客在我少林已無別事,無鏡你可去知會各位施主一聲,少林上山之路已封,若有要離去的,便令弟子護送下山。”
  無鏡遵囑而去。
  悟明自回禪房。
  少時各路江湖豪客便紛紛離寺下山而去。
  無鏡手捧一副棋來到夥房,火頭僧無慧和尚正自掏米。
  無鏡道:“阿彌陀佛,無慧師弟正忙著吶?”
  無慧抬頭見是無鏡師兄,便合什還禮道:“阿彌陀佛,師兄所來何事?”
  無鏡道:“各位施主現已下山,師弟可按原來之量做飯了。”
  言罷竟自坐下,擺開棋盤落起子來。
  無慧知此師兄迷棋成性,不復多言,徑自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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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前面大約四五裡的地方燈火通明,顯是有小鎮。
  青青大喜道:“師傅,咱們今日可好好吃上一頓飯了。”
  毒手觀音一笑,道:“這幾日也真委屈你們了。好在此地離那少林大約只有百里之遙,咱們明日戌時前當可趕到,今夜咱們便在前面小鎮好好的歇上一宿。”
  “真的嗎?”獨孤樵喜道,“只有一百里啦?咱們明日便可見著童超了?”
  “童超?”旁邊林中突然轉出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來,滿面詫異地道,“童超是見不得的!”
  獨孤樵奇道:“你是誰?為什麼童超見不得?”
  老者道:“老朽乃是黃龍十二信使之六,只因那童超乃是本令要殺的第二人,故是見不得的。”
  獨孤樵尚未說話,只聽得毒手觀音冷冷地道:“閣下卻不是崆峒掌門人神拳無敵焦礫子焦老爺子麼?”
  老者道:“老朽昔日自是崆峒掌門,現在卻己榮升黃龍十二令使之六了。”
  突然一怔,又道:“您老莫非是昔年號稱毒手觀音的侯玉音侯老么?”
  毒手觀音道:“老身便是,你待如何?”
  焦礫子突然跪下,連拜三拜才道:“黃龍十二信使之六焦礫子參見三巡察!”
  毒手觀音大奇,道:“焦老兒你弄什麼鬼?!”
  焦礫子仍跪著道:“三巡察不宣,焦礫子不敢起來。”
  毒手觀音被弄得啼笑皆非,便道:“你到底在弄什麼鬼?還不快起來說話!”
  焦礫子這才站起來甚是恭敬地道:“多謝三巡察!三巡察有何吩咐?信使無不遵命。”
  獨孤樵忙道:“餵,你倒是說是誰要殺童超?難道童超象一只兔子一樣可以殺嗎?”
  焦礫子看看獨孤樵,神色極為倔傲地道:“你是誰?!老朽為什麼要告訴於你?”
  獨孤樵道:“這 ”
  毒手觀音冷冷道:“回公子問話。”
  焦礫子聽毒手觀音若此說話,馬上恭敬地道:“信使遵命。只因那童超與我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千秋處處作對,故本令中人人得而誅之,那童超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劫難逃。”
  毒手觀音大奇道:“那黃龍令是何組織?那令主又是誰?”
  焦礫子迷惑地道:“三巡察 ?”
  毒手觀音厲聲道:“回本巡察問話!”
  焦礫子連忙道:“信使遵命。我黃龍令乃開天闢地震古爍今創千秋偉業之組織,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主千秋神究天人,豈是我草賤之輩能睹其容顏的,故無法回三巡察問話。”
  毒手觀音“哦”了一聲,道:“你在這兒幹什麼?”
  焦礫子道:“回三巡察話: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歲千千歲右護法他老人家令本信使到此候九信使楊坤楊三俠、十信使高峽高大俠,並帶他們回總令覆命。”
  毒手觀音道:“九信使十信使莫非是昔日崑崙四劍之二人麼?”
  焦礫子道:“正是。”
  毒手觀音道:“本令要殺那童超,卻不知有誰堪擔此重任?”
  焦礫子道:“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歲千千歲左護法他老人家已去查辦此事,必定是已大獲全勝凱旋而歸了!”
  毒手觀音道:“六信使,我且考考你,你可記得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歲千千歲左右護法之姓名麼?快說!”
  焦礫子道:“回三巡察話,信使記得: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歲千千歲我令左右護法便是昔年稱千面狐的智桐和號稱千佛手的任空行兩位老人家。”
  毒手觀音暗自一驚:沒想這兩大魔頭竟成了黃文令習左右護法!口中卻道:“很好,很好!”
  焦礫子道:“三巡察還有何吩咐麼?”
  毒手觀音道:“唔,待本巡察再想想看。”
  獨孤樵在一旁急道:“餵!侯前輩,有人要殺童超,咱們該快去少林呀!”
  毒手觀音沒睬獨孤樵,卻對焦礫子道:“今日本巡察就問你這些,你且在此等候九信使十信使罷,本巡察尚有要事去辦。”
  焦礫子道:“信使遵命。”轉入密林躲了起來。
  毒手觀音道:“走!”
  帶著獨孤樵和青青飛快離去。
  奔出約一里之後,青青實在忍不住了,便慢下腳步道:“師傅,你幾時又當上什麼三巡察了?”
  毒手觀音也放慢了腳步,道:“此事為師甚覺蹊蹺,江湖上幾時冒出了一個黃龍令來實是令人不解,然觀焦礫子對為師甚是恭敬,且又言什麼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千秋此等荒謬之語,倒似乎是有人竟狂妄地做起武林皇帝來了。”
  青青奇道:“武林皇帝?”
  “否則何來萬歲之語?”毒手觀音道,“且看來此人已網羅了不少黑白道高手為其驅役,倒也真有一派帝王氣象,只是似焦礫子此等堂堂一派掌門竟也甘受其驅,這倒令為師大惑不解!”
  青青道:“他們既然要殺童超,想必童超不會絲毫不知,咱們且先進鎮吃飽了,再好好歇它一宿,明日到少林尋到童超再細細問他,師傅你看徒兒之言有理麼?”
  毒手觀音道:“如此也好。”
  三人便即進了小鎮,吃飽了飯,又尋一客棧歇息。
  獨孤樵躺在床上,心頭甚是不安。方才吃完飯時他曾說要連夜趕去少林,可青青卻搶白了他一句“要去你便自去!我師徒可是要歇息一宿再說!”他便不再多言。
  此時他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童超是不該被人殺的,自己應該趕去相救才對!
  便爬起來,悄悄走出客棧,想去隨便問一人去少林途徑,自己便先趕了去。
  出得客棧,見離客找不遠的地方尚有一小飯館亮著燈,獨孤樵便即趕了過去。
  小飯館裡只有一個人在喝酒。
  那是一個身高七尺在餘,滿臉濃密絡腮鬍子的魁梧大漢,此時已喝得似有些醉意了。
  店家卻在一邊打盹兒,獨孤樵看看店家,不忍打攪他,便只好走到那大漢旁,道:“餵!你喝醉了沒有?”
  大漢抬起頭來,發現問話的是一個雖略顯單薄,但一襲白衫,大是不俗的少年,便奇怪地道:“我醉了怎樣,不醉又待怎樣?”
  獨孤樵道:“不醉我便問你一件事情,要是醉了,我就只好去問別人了,我知道酒醉了是什麼也不知道的。”
  此言聽得那大漢一愣,不禁又多看了獨孤樵一眼。
  二人目光剛一相接,心中不由一震:此少年初看並無任何奇特之處,不料他的目光卻如此與眾不同,似是一汪清水,絲毫未受染塵一般!
  便一笑道:“在下正值似醉非醉之間。”
  獨孤樵為難地道:“呀!那就難辦了。”
  大漢看了獨孤樵背上的松紋木劍一眼道:“我可是天天都要喝酒的,所以有人叫我醉鬼。”
  獨孤樵認真地道:“那可不太好。酒醉了什麼也不知道,次日頭還會昏乎乎的。”
  大漢笑笑道:“你這少年挺有意思的,我現在的酒也不是那麼醉了,你且問問你的問題,看我知不知道?知道了我便告訴你。”
  獨孤樵道:“那太好啦。你可知道去少林寺的路麼?”
  大漢奇道:“如此夜已深了,你卻問去少林寺的路幹嘛?難道你要現在趕去麼?”
  獨孤樵道:“我正是有急事要儘快趕去。”
  大漢道:“你有何急事。”
  獨孤樵道:“我的一個朋友到少林寺去了,有人要殺他,所以我要趕去不準人殺他,他又不是一只兔子。”
  大漢道:“你那朋友叫什麼名字?他為什麼不是一只兔子?”
  獨孤樵道:“他叫童超……”
  “什麼?”大漢聞獨孤樵之言,大吃一驚,不禁道:“是那個叫做江湖浪子童超的嗎!?”
  “對,他說他叫江湖浪子。”
  大漢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便是叫做獨孤樵的吧?”
  獨孤樵奇道:“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又沒見過你。”
  大漢道:“我也是童超的朋友,是他告訴我你要到少林去的。”
  “哦,”獨孤樵道,“原來是這樣。對啦,童超是幾時告訴你的?你最近見到他了嗎?他還沒有被人殺吧?”
  一臉焦慮之色。
  大漢笑笑道:“便是昨日夜裡,在這個小鎮我見著他的。”
  獨孤樵道:“他還沒被殺,我就可以去勸那人別殺他了。若是他已被殺了,我卻不白來了一趟麼!”
  大漢道:“你怎麼知道有人要殺他。”
  獨孤樵道:“我自然知道。對啦,你到底知不知道往少林寺該怎麼走呀?”
  大漢道:“我也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若你告訴了我你怎麼會知道有人要殺童超,我便告訴你到少林寺的走法。如何?”
  獨孤樵道:“那好吧。”
  便把與青青和毒手觀音在鎮外五裡遇見焦礫子的所見所聞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大漢聽罷突然起身道:“此地離少林寺僅有百里,獨孤公子一直往南行走便可到了。我尚有急事在身,這便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
  不待獨孤樵多言,竟自飛身離去。
  那大漢奔出鎮來,暗自忖道:看來童兄弟所言不虛,那獨孤公子果是個絲毫不諳世事之人。然他那雙眼睛也端的奇異,竟清純到了疑有魔法入境,只是適纔尚未試得他武功到底如何。若他真似童兄弟所言那般高不可測,那倒說不定與那黃龍令敵對時該是一大幫手。不過他自言與那毒手觀音一道,這卻甚是有些麻煩。毒手觀音被那黃龍令主封為第三巡察,職位大是不低,好在她尚未受到控制。然她畢竟是一介魔頭,二十年前殺人無數,只怕一時也改不了那魔頭本性!待我胡醉去解了那焦礫子之毒,便去尋她毒手觀音。若她真似獨孤樵所言那般不具魔性,便勸了她棄惡從善,若她仍是毒性難改,那就廢了她,免得她助紂為虐,且為今後與黃龍令放手一搏之時除去一個勁敵。
  思忖定時,便已到了離鎮五裡之外的那片密林。
  胡醉大聲道:“六信使還不快給老夫出來!本巡察要問你一事!”
  密林深處傳來一聲音道:“六信使在此。”
  焦礫子飛快地跑了回來,卻見面前乃是一個虯髯大漢,不禁奇道:“望巡察恕罪,六信使不知閣下是哪位巡察。”
  胡醉“哼”了一聲,道:“六信使竟不識得本巡察,那算什麼罪你當自知!”
  焦礫子連忙跪下道:“望巡察恕罪,六……”
  胡醉何等身手,待焦礫子跪下,“信使”二字尚未說出,便已然點了他的穴道。
  焦礫子只覺腰間一麻,整個身子竟癱了下來。一雙眼睛兀自大惑不解地看著胡醉。
  胡醉二話沒說,夾起焦礫子便入林中,尋一寬綽草坪放下,不由分說掏出一粒“萬邪闢毒丹”,掰開焦礫子的嘴便硬餵了進去。
  焦礫子大駭,一雙眼睛咕嚕嚕地盯著胡醉。
  胡醉道:“事不得已,還望焦掌門見諒。”
  口氣甚是和藹。
  焦礫子大奇,道:“閣下是誰?方才塞進老夫口里那清涼藥粒又是什麼?”
  胡醉道:“在下姓古名月,對焦掌門並未有何惡意,方才給閣下服用的乃是解毒奇藥。”
  焦礫子道:“解毒?老朽又何曾中毒來了?”
  說話間藥力已自發開,焦礫子目光漸漸呆滯。
  胡醉將右掌頂住焦礫子背心大穴,以自己渾厚內力助藥物揮發。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之久,焦礫子才“哦”的一聲呼出一聲長氣,似是大夢初醒一般,胡醉知他毒性已解,將右掌撤回時,順手解了他的被製穴道。
  焦礫子一個閃身跳出一丈開外,厲聲道:“閣下是誰?方才為何要點老朽穴道?!”
  胡醉坐在原地,一笑道:“焦掌門現在卻還是黃龍十二信使之六麼?”
  “信使之六?”焦礫子道。
  突然這兩月來所經歷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
  焦礫子“撲通”一聲跪下,道:“古大俠在上,且容焦礫子一拜!”
  自稱古月的胡醉連忙扶起焦礫子,道:“焦掌門快快請起。對焦掌門所經此事,我輩中人無不痛心。仗義援手,本是我輩中人不容推辭之事,焦掌門又何須如此多禮。”
  焦礫子道:“既是如此,焦某恭敬不如從命。”
  言罷起身,望著胡醉道:“此事甚危!與老朽同樣中毒者不下數十人,卻不知古大俠 ?”
  胡醉道:“古某家師略諳醫道,曾練得萬邪闢毒神丹,能解千種奇毒,古某仗此已自救了點蒼掌門段一凡段大俠和閣下。”
  焦礫子道:“段大俠?!卻不知古大俠是何時救得他的?”
  胡醉奇道:“十二日之前,段大俠已自回滇去了,難道這可有什麼不對嗎?”
  “糟了!”焦礫子道,“定是段大俠再度被擒住又中那奇毒了,老朽昨日還自見他來著,且他已領命去引那崑崙楊三俠和高大俠入令。”
  胡醉大驚道:“果有此事麼?他們居然敢二度擒人?!”
  焦礫子道:“他們擒人本事甚高,令人防不勝防,老夫便是在運功調息時,不料神志一昏,自以為走火入魔,他們便化裝成老夫得意弟子,送老夫前去尋醫,數日之後至一秘密之所,終日灌餵老夫奇藥,約半月之後,老夫神志已清,卻不由自主地受了他們支配!”
  “哦!”胡醉甚是為此驚愕,道:“焦掌門可曾記得那秘密之所在麼?”
  焦礫子想了想道:“進去時老朽神志已昏,並不記得,派老朽出來時卻是用黑布罩住老夫眼睛,坐在一巨大車篷內,七彎八拐地轉了一日方才得出來,且令老夫一個時辰之後,待那大車走遠了才得取下黑布的,故焦某並不記得。只隱隱覺那似是一個地下之所。”
  胡醉道:“黃龍令行事甚是小心詭秘,段大俠也曾與焦掌門一般說話。只不知在他們的巡察和信使之中,可還有未受他們控制的麼?”
  “有,”焦礫子道,“僅十二信使中便尚有天山二怪牧羊童陽真子、牧羊女梅依玲及丐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大俠、崑崙二劍高峽楊坤和白馬書生柳逸仙尚未受其控制。”
  聞得布袋和尚還未受控,胡醉心中甚慰,道:“那七巡察中呢?”
  焦礫子道:“黃龍令組織甚是嚴密,令中等級也森嚴無比,越級之間甚難相見,若見卻必須參見問安,故焦某並不知七巡察中尚有未受控者否。”
  胡醉道:“據在下所知,大約那毒手觀音尚未受控。”
  焦礫子失聲道:“毒手觀音?古大俠莫非是說昔日殺人如麻的侯玉音那魔頭麼?”
  胡醉道:“正是。”
  焦礫子道:“大約四五個時辰前焦某還在此見過她,她自以三巡察自居,怕是古大俠有誤了。”
  “不然。”胡醉道,“且她魔性大有收斂,復出江湖二月來並未妄殺一人。她以三巡察自居,只怕是對黃龍令有所圖謀之舉。”
  “哦,”焦礫子道,“果是如此,那我江湖甚幸了。”
  胡醉道:“與黃龍令如此一巨大神秘的組織敵對,自是多有一分力更好。古某這便有一事相托,不知焦掌門方便否?”
  焦礫子道:“古大俠但有所命,焦某無不效勞。”
  胡醉道:“黃龍令以東方大俠尸身招我天下武林同道來少林,卻不知在這一路上派了多少高手堵截。尤其是洛陽抵少林這一路上更有不少武林豪傑必經,故我欲沿路回去,能救則救。此事甚急,卻是耽誤不得的。請焦掌門代古某送一封信給毒手觀音。”
  焦礫子詫異道:“送給毒手觀音?”
  胡醉明知他為何如此驚訝,因武林向來是黑白並不共存的,但仍裝作沒聽到一般,道:“對,她就在前方那小鎮上。”
  把從獨孤樵處得知的毒手觀音師徒所住客棧告訴了焦礫子。
  接著撕下一片袖布,匆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與焦礫子,道:“此事甚是事關重大,還望焦掌門人勿要耽誤才好。”
  焦礫子接過布條,道:“既是古大俠如此吩咐,焦某自理會得。”
  胡醉道:“如此有勞焦掌門了,古某告辭!”
  言罷一抱拳,徑往洛陽方向飛奔而去。
  焦礫子觀其身法,竟是在湖絕等好手,卻再也想不出江湖中姓古名月的絕頂高手是誰來,怔立良久,也自往前方小鎮奔去。
  尋到古大俠所說那家客棧,已是卯夜時分。
  焦礫子江湖經驗老道,竟躲在離毒手觀音師徒所住那房間十丈開外的暗處,撿一碎石將那布條包好,暗運內力,將碎石彈向窗戶。
  “篤”的一聲,那碎石裹著白布穿戶而進。
  那碎石乍一迸出,焦礫子便見從屋內飛身越出一個年約十七、八的青衣少女來。
  此等警覺駭得焦礫子迸住呼吸,絲毫不敢吱聲。
  好在那少女環視四周一遍,見無什麼異動,便徑越窗而入了,並順手關嚴了窗戶。
  焦礫子暗道:我堂堂崆峒掌門,豈能予你黑道魔頭通風報信,此番卻不負那古大俠相救之恩了。
  正欲離去,不料眼前突然一黑,人便也昏迷過去。
  昏迷中,焦礫子隱約聽得大弟子溫和的聲音道:“師傅,你老人家已中奇毒。弟子這便帶你去尋一名醫替師傅療傷可好?”
  焦礫子深知又落黃龍令之手了,但大弟子那和柔的聲音似是有一種魔力,使他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接著便覺整個身子被人挾起,迷迷糊糊地便飄將起來。
  卯時時分,毒手觀音師徒正自沉睡,突然“篤”的一聲,似是有一細小物件破窗而入。
  毒手觀音甚是了得,聽得有物之聲頓即驚醒,未待睜眼,飄飄衣袖便自一招,未等那物落地,便已抄入袖中。
  青青卻自慢得一慢,便飛身越出窗外了。
  毒手觀音見抄入袖中之物乃一碎石,尚包著一小條白布,白布上自寫有字,便知是有人示警報訊,並似無甚惡意,便低低道:“青青回來。”
  青青聞言飄身而進,並順手將窗戶關嚴,才低低道:“師傅可曾發現什麼?”
  毒手觀音道:“有人傳信,說獨孤樵自到少林去了。”
  說著將那白布條遞給青青。
  青青道了聲“那呆子怎的如此荒唐!”
  便接過師傅遞過來的布條,只見上面寫著剛健有力的九個字:“獨孤兄弟已自去少林!”
  九個字下面尚有一行蠅頭小字:欲知我是誰,待去問童超。
  青青看完字條後,道:“師傅,莫非是那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麼?”
  毒手觀音道:“不會是童少俠,若是他便不必用此之法了。”
  青青道:“總之是童少俠的朋友?”
  毒手觀音道:“該是這樣。”
  青青道:“既是童少俠的朋友,便不會所言有虛,師傅你看咱們該如何行事?”
  毒手觀音道:“獨孤公子不諳世事,一人獨行甚是危險,咱們這便去追他。”
  青青“哼!”了一聲,又道:“那呆子端的煩人!”
  毒手觀音微微一笑,道:“獨孤公子乃一奇人,武林安危只怕系在其身上呢!”
  青青道:“哼!我倒不信!”
  毒手觀音正色道:“至少為師及你之大仇,當因他得報!”
  青青奇道:“大仇?!師傅有何大仇?青青又有何大仇?師傅……?!”
  毒手觀音微嘆了一聲,道:“為師說過待你滿了十八歲便告訴你的,青青不須多問?”
  眼眶竟是一酸,連忙轉過頭去,道:“青青,咱們這便動身。”
  青青答應了一聲,並不多言,滿腔狐疑地和師傅直奔少林而去。
  次日申酉時分,獨孤樵便來到嵩山腳下。
  嵩山少林乃佛家盛地,但獨孤樵卻恍若未見,只隱約有一親近之感而已。
  到了山腳,獨孤樵便知那巨石後有一僧人躲藏,便徑自走了過去,道:“餵,你躲在那石後幹什麼?快出來我問一件事情。”
  那僧人大駭:自己並未發出任何異動,他卻怎知我在這裡?!
  但既是被他發現了,那倒也不必再躲下去,便從石後轉出,合什問訊道:“阿彌陀佛,卻不知施主欲尋何事?”
  獨孤樵道:“我問你,少林寺可是在這山上麼?”
  那和尚四十來歲的樣子,目光深遂,太陽穴高高凸起,竟是自內外兼修的高手。他的目光與獨孤樵甫一相接,頓覺有一種通體舒泰之感,恰有如沐浴齋戒過一般。不禁定定地望著孤獨樵。
  獨孤樵見他呆呆地望著自己,疑是未聽懂自己的話,便又道:“你沒聽懂我的話嗎?我問你少林寺可是在此山上?”
  那僧人道:“阿彌陀佛,施主之言小僧自是聽懂了的,我少林寺正在此寶山之上,卻不知施主打探此事意欲何往?”
  “哦,”獨孤樵聞言喜道,“那就好啦,我這便上去找人。”
  言罷竟舉步便走。
  “阿彌陀佛!”那僧人口宣佛號,腳步卻絲毫不慢,-個飛身便已落在獨孤樵前面,道:“小僧無智,敢問施主所才尋何人?”
  獨孤樵道:“噢,原來你叫無智,智是智慧聰明的意思,難道你又沒智慧又不聰明麼?”
  無智一愣,不知獨孤樵所言是什麼意思。
  獨孤樵道:“那好吧!我是來找童超的,他來你們少林寺了。”
  舉步再走,卻被無智攔住。
  “阿彌陀佛,”無智道,“我少林發生非常之變,業已不使外人再上山了。”
  獨孤樵奇道:“我怎麼是外人了?我叫獨孤樵,我是上山去找童超的。”
  無智口宣佛號道:“原來是獨孤施主……”
  獨孤樵道:“你認識我嗎?”
  無智道:“阿彌陀佛,小僧卻無緣曾識獨孤施主,旦施主所言童超童施主斷已不在我少林寺了,望施主尋人別處去吧。”
  獨孤樵道:“你認識童超嗎?”
  無智道:“小僧無緣識得。”
  獨孤樵道:“你既不認識童超到又怎麼能斷言他不在少林寺呢?”
  無智道:“阿彌陀佛,除本寺僧眾外,少林寺昨日便已無外面的施主了。”
  獨孤樵想了想,道:“我還是不信,你讓我上去找找再說。”
  言罷竟從無智身旁閃過,徑自上山。
  “阿彌陀佛!”無智口宣佛號,道:“那是不可以的。”
  一個飛身,欲攔住獨孤樵。
  不料卻差了半步。
  無智乃少林方丈悟性大師首徒,一身功力幾及師叔悟明大師,他的一個飛身速度之捷可想而知。
  不料獨孤樵年僅十八九歲,且是慢步閒遊的樣子,無智一個飛身卻未能落在他的前面。
  無智大惑,又是一個飛身。
  卻仍是差了半步。
  無智頓知對方實乃江湖罕見高手,此番上山定是欲對少林不利,便顧不得佛家弟子勿嗔勿怒之戒,暴喝一聲:“施主你還不留步麼?!”
  一掌向獨孤樵身後劈去。
  無智自以為自己這一掌劈出,縱是江湖一流好手也自轉身抵擋不可。觀方才獨孤樵身手這一掌自是傷不了他。他發此掌的目的,也只是要獨孤樵回身抵擋。只須阻得他一阻,自己便可一個飛身縱將過去,到前面擋住上山之路。
  因此一掌發出,便自一個飛身,往獨孤樵上空飄去。
  不料獨孤樵並未轉身抵擋。無智掌風離他尚無數寸,便盡數被彈了回來,幸好此時無智已飛身躍起,那掌力便自他腳底穿過,竟將後面三丈開外一裸手臂粗細的松樹攔腰擊斷!
  無智和尚飛身落下,卻仍是在獨孤樵身後半步!
  獨孤樵仍是似慢步閒遊地邊往前走邊道:“我就是要上去看看,童超他明明說過他到少林寺來了的。”
  無智怔立當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無智方才那一聲暴喝早驚動了寺內的悟明大師。
  悟明大師手拈佛珠,正自閉目聽無根告知招貼武林東方聖屍體在少林寺失蹤一事,聞暴喝聲微微張目,道:“阿彌陀佛,似是有檀越闖我少林了,無根你速去看著。”
  無根道了聲“是”!便飛身出寺。到寺外五十步的地方,便見一白衣少年飄然而上。無智卻呆立在少年身後大約十丈開外的地方。
  “阿彌陀佛!”無根立于道中,單掌立在胸前。
  聞無根口宣佛號聲,無智似是才猛醒過來,連忙飛身前來。
  剛聞得一聲“阿彌陀佛”,獨孤樵便見面前立著一個目射精光的中年和尚,正自虎視著自己。
  獨孤樵詫然停下腳步。
  “阿彌陀佛!”無根道,“小僧無根,敢問檀越此番闖山,竟是不將我少林放在眼裡了麼?!”
  獨孤樵奇道:“餵!我又怎麼闖山了?我並沒有不將你少林放在眼裡的嘛。你是叫無根麼?”
  無根被獨孤糠的話弄得莫名其妙,不禁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他如此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料一看之下大奇,暗道:怎地這少年的目光如此奇異!心中怒氣頓時無存。便合什道:“小僧正是無根,卻不知檀越所言何意?阿彌陀佛!”
  獨孤樵卻道:“你這名字比剛才那和尚的名字更有些道理。他說他叫無智,智是智慧和聰明的意思,無智豈不就是又無智慧又不聰明了嗎?無根倒還差不多,人又不是樹木,自是沒有根的了,有理,有理!”
  此番話明是調侃,無根不禁聽得又漸漸怒起,便又宣了一聲佛號,沉聲道:“敝師兄與小僧之名倒還不勞檀越費心!名乃虛無之名,聲乃虛無之聲,故無名無聲,方才是立聲之道。卻不知檀越如此單闖我少林,莫非是想在江湖揚名立萬嗎?那倒是小覷了我少林,且把名看的過重了!”
  這幾句話說的甚是尖刻。
  要知少林實乃武林泰山北斗。自古以來便有人以獨闖少林來揚名立萬的。此番少林明已招貼東方大俠尸身在少林失蹤,經此劇變少林業已封山,凡武林中人盡是皆知的了,這少年卻自身佩木劍硬闖上來,卻不是為了顯聲于武林又是什麼?!
  無根如此想,便也如此說了。且想無智師兄尚且攔他不住,此番說不得只好聯手與之一搏,倒不可弱了少林歷來享譽武林的名頭了!
  故言罷便暗運內力,將全身功力聚到了雙掌之上。
  立在獨孤樵身後的無智自也明白無根意思,便也暗自運力於雙掌。
  不料獨孤擦卻絲毫沒有要動手的意思,聞得無根所言,便面帶微笑道:“然,名虛無,聲虛無,名聲即我,我即虛無。故虛無即相,相即虛無,無我無相,便可見佛。”
  這幾句禪語凡佛家弟子盡應皆知。
  無智無根自是知道,但從獨孤樵口裡說出來,卻似是別有機鋒。
  恰似一道靈光從無智無根心頭劃過,二人凝聚雙掌之力!不由自主地便消失殆盡。
  “阿彌陀佛,施主所言甚是,”突然一聲佛號自寺內響起:“自是名我虛無,施主又何要獨闖少林?”
  獨孤樵道:“我並沒有闖少林,我是來找童超的。”
  寺內那聲音道:“阿彌陀佛!施主所尋之童超,莫非是那號稱江湖浪子童超的童施主麼?”
  獨孤樵道:“對,就是他,他告訴我說他到少林寺來了。你見過他麼?”
  那聲音道:“老衲悟明,有緣得會童施主一面。”
  獨孤樵道:“這就對啦,還是悟明你不騙人,剛才無智還對我說童超未在少林呢!”
  怪明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童施主確已不在少林,無智倒並未騙你。”
  獨孤樵道:“呀?!那就怪啦,童超明明讓人告訴我到少林寺來找他的嘛!?”
  悟明道:“阿彌陀佛,童施主已自離少林而去了,敢問施主因何要尋於他?”
  獨孤橫道:“有人要殺童超,童超卻不是一只兔子,不是要殺便殺了的,我這便是趕來找他,勸別人莫要殺他的。”
  沉默良久,悟明道:“施主所言不虛麼?”
  獨孤樵奇道:“我獨孤樵從來都是所言不虛的,幹什麼所言要虛呢?!再說有人要殺童超這件事也不是說著玩的,一點也耽誤不得,悟明你要知道他在哪兒,就趕快告訴我,我好去找他?”
  悟明道:“獨孤施主可否進寺說話?”
  獨孤樵道:“我這便來。”
  無智無根只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瞬息便不見了獨孤樵的影子。
  二人目瞪口呆。
  無根暗忖道:“難怪師父對童超那般敬慕,此人是童超的朋友,便也似天人一般,只怕那童超也似這等奇人了!”
  莫道無根,便是那悟明大師也自吃驚不小。適纔二人說話之時,少說也是相距五十丈外,不料獨孤樵話音未落,便已立在悟明面前。
  已勿須再試其功力了。悟明大師微微一笑,道:“獨孤施主適纔所言有人欲不利于童施主一事,不知從何得悉。”
  “是焦礫子說的。”獨孤樵道。
  “焦礫子?阿彌陀佛,”悟明道,“可是那崆峒掌門人神拳無敵焦礫子麼?”
  “就是他。”獨孤樵道。
  把自己與毒手觀音師徒昨日天黑之時遇到焦礫子的事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獨孤少俠是隨毒手觀音侯施主在一道的麼?”悟明道。
  “對,還有青青。”獨孤樵道。
  “青青?”悟明道,“阿彌陀佛,老衲卻不知這青青施主是誰?”
  “是毒手觀音的徒弟,”獨孤樵道,“我在洛陽聽一個小叫化說童超有急事趕來少林,叫我也速來找他。我又不識從洛陽到少林來的路,便叫她們給我帶路來了。”
  獨孤樵最後一句話聽得悟明大師心頭一怔,他自以為獨孤樵既是童超之友,那定是白道中人了。他既能叫毒手觀音那等大魔頭替自己帶路,且是自洛陽至少林千里之遙!毒手觀音一身奇毒,十步之外便可殺人於無形。這獨孤樵卻伴她千里之行仍無異事,這份功力自是令人深不可測了!不禁大是敬慕,暗道:“那神僧說救江湖於塗炭之人不止童少俠一人只怕不虛。除童超童少俠與他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哥之外,眼前這位獨孤樵當是一位。”
  心頭便大是欣慰。
  獨孤樵見悟明大師久不說話,便又道:“你能否快點告訴我童超在哪兒?再慢說不定童超就要被殺啦!”
  悟明道:“童施主昨日與老衲一席談話之後,便急著下山尋找師傅去了。”
  獨孤樵道:“我好象聽說過他師傅叫楚通,這沒錯吧,怎的又失蹤了呢?”
  悟明道:“獨孤施主所言不錯,童施主之師正是鷹門掌門無敵神掌楚通楚老施主。且昨日楚老施主是和童施主一塊兒來的。老衲與童施主談話之時,老衲之徒無鏡便陪著楚老施主下棋。不料待老衲與童施主言談畢後,楚老施主竟早已不辭而別,想是生了老衲之氣,老衲尚自覺得不安呢?”
  獨孤樵道:“那你倒是不必有什麼不安。說不定那楚通是有什麼急事,一時來不及告辭就去了呢。反正留即是去,去即是留。”
  悟明道:“獨孤施主所言甚是。”
  獨孤樵道:“那我這就去找他啦。”
  悟明道:“如此老衲送施主一程。”
  二人走出屋來,獨孤樵突然在大雄寶殿門口立住腳步,似甚是感到驚訝。
  悟明道:“施主這是 ?”
  獨孤樵不言,竟閉上雙眼,狀似老僧入定面色卻顯得焦燥不安。
  悟明站在獨孤樵身旁,並未說話,心頭卻是驚詫無比。
  良久。
  獨孤樵突然睜開眼來,對著夥房那邊道:“那邊那間屋子是幹什麼的?”
  悟明道:“那是敝寺用齋之所,獨孤施主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對麼?”
  獨孤樵道:“少林寺不愧勝境,我一進來便覺心頭甚爽。但那夥房似是籠罩一層凶氣,卻不知是何道理。”
  悟明大奇道:“阿彌陀佛,那夥房內僅有無慧一人。”
  獨孤樵道:“無慧是誰?他會殺人嗎?”
  悟明道:“阿彌陀佛,施主不得妄語,我佛家弟子,戒不殺生。且無慧毫無武功,僅為少林一火頭僧人而已。”
  獨孤樵道:“那就怪啦,那夥房內為何竟有濃濃殺氣?!”
  悟明暗暗一驚,卻未再說什麼。
  獨孤樵道:“我要走啦。”
  言罷,徑自離去。
  待不見獨孤樵身影了,悟明暗忖方才他的言語莫非真有所指不成,便不回禪房,卻往夥房而去。
  夥房門口僅有無慧一人劈柴。
  悟明走近了他才發現,連忙放下斧子,立於一旁合什道:“阿彌陀佛,師叔有事尋無慧麼?”
  悟明合什作答,道:“無慧就你一人麼?”
  無意道:“師叔見問。這兒就無慧一人。”
  一臉癡呆木訥相。
  悟明不信他是一個故作癡呆卻身懷絕技的奸詐之人,但方才獨孤樵所言卻也不似虛妄,便眉頭一皺道:“果真是你一人麼?”
  隨即暗運二成功力,發向無慧。
  “騰”的一聲,無慧一個偌大身子往後激飛而出!
  待無慧之頭堪堪要倒撞向三丈開外的石牆上時,悟明伸手一抓,無慧身子頓得一頓,又平飛回來,立在悟明面前。
  無慧一臉驚異地看著悟明。
  “阿彌陀佛”,悟明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夥房內真是只有你一人麼?”
  無慧想了想,道:“阿彌陀佛,方才師叔問無慧此處就無慧一人麼,弟子便答僅無慧一人。此時師叔問夥房內僅無慧一人麼?無慧自然得回有兩人了。”
  悟明道:“兩人?還有那一人卻是誰呢?”
  無慧道:“是無鏡師兄。”
  悟明道:“無鏡?他到此來可有何事?”
  無慧道:“無鏡師兄之定性無慧望塵莫及,他已在此一日一夜面對棋局苦思,未進滴水了。”
  悟明道:“無鏡對棋道癡迷成性,竟是如此不悟麼?老衲這便去看看。”
  言罷步入夥房,卻見無鏡面對昨日與楚通所對殘局鎖眉苦思,竟對悟明到來恍若未覺。
  悟明道:“阿彌陀佛,無鏡你為何還是執迷不誤?”
  無鏡抬起頭來,道:“師傅?”
  悟明細觀棋局,仍是昨日無鏡百思不解之局,奇道:“阿彌陀佛,活即是死,死即是活,難道昨日童施主之指點,還未替你指明道場麼?”
  無鏡聞言不易察覺地怔了一下,道:“師傅所來,可是喚弟子有何事麼?”
  悟明道:“為師只是來看看而已。”道聲“阿彌陀佛”,徑自回禪房去。
  聽腳步聲走遠,無鏡突然眼睛裡暴射出一絲精光,道:“無慧師弟。”
  無慧從門外走進來,道:“師兄所喚何事?”
  無鏡道:“師弟且請走近前來,無鏡卻有一言相告。”
  無慧依言前來。
  無鏡突然右掌輕輕一揮。
  門“咿呀”一聲關上。
  “那是何人?”無鏡指著門道。
  無慧轉回頭去。
  無鏡趁他回頭之時,左手食指一點,正點在無慧死穴之上。
  無慧尚未轉過頭來,偌大身軀便頹然倒下。
  無鏡未等他身子落地,便手一抄,抱住無慧身軀,然後冷冷一笑,用手在面上輕輕一抹
  頓時,無鏡變成了一個年約七旬、一臉狡詐之氣的老者!
  那老者從懷裡掏出一小瓶黑色藥水,灑在無慧身上。
  “滋滋”的一陣青煙驀地從無慧身上冒出。
  老者又飛快地從懷裡掏出雞蛋般大小的一團透明東西,展開戴在面上。
  奇蹟發生了!
  戴上那東西之後,老者頓即不見了,站在下半身已變成一灘黃水的無慧尸身面前的,赫然又是一個無慧!
  站著的無慧詭秘地一笑,將那副棋扔進正熊熊燃燒的火爐,轉瞬變成灰燼。
  待他轉過頭來時,先前那無慧的屍體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只是地上有一大灘黃水。
  無慧瑞起掏米水,朝那灘黃水衝去。然後撿起掃帚,將積水掃出房外。
  無慧又冷冷一笑,掏出一個小瓶,倒出幾粒血紅的藥丸,丟入剛剛煮沸的鍋中。
  徑自走出夥房,在夥房門口開始劈柴。
  突見悟明和無鏡匆匆趕來。
  悟明道:“阿彌陀佛!無慧,適纔在你房中對棋苦思的無鏡師兄呢?”
  無慧木訥地抬起頭來,見問便甚覺驚訝地指指跟在悟明身後,手中尚自拿著一副棋的無鏡道:“無鏡師兄不是在這兒麼?”
  悟明道:“老衲說的是先前在你房中那個。”
  無慧大奇道:“阿彌陀佛,難道我少林竟有兩個無鏡師兄麼?”
  悟明沒吭聲,只靜靜地看著無慧。
  無慧道:“師叔前腳剛走,無鏡師兄便後腳跟了出去,師叔所問,無慧愚訥,甚是不解?”
  悟明看看剛才無慧從夥房裡掃出來的水,道:“這是什麼?”
  無慧道:“啟稟師叔,方才無慧打潑了一盆淘米之水。”
  悟明“哦”了一聲。
  無鏡突然道:“無慧師弟,你果真見我在你夥房內對著一盤棋苦思了一晝一夜了麼?”
  無慧大感驚訝地道:“師兄是昨日酉時來的,之後便一直在此,直到方才悟明師叔走後,無鏡師兄你才攜棋而去,難道這……?”
  無鏡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昨日無鏡知會各位施主下山之後,便一直在我房中未曾離身,怎的又會到此來了呢?!阿彌陀佛!”
  無慧大驚,極度迷惑地看著無鏡。
  突然悟明暴喝一聲:“智桐,你這魔頭難道還不以真面目示人麼?”一雙精光似電的眼睛死死盯著無慧。
  無慧四下看看,然後不解地問道:“阿彌陀佛,卻不知師叔所言的智施主身在何處?”
  悟明冷哼一聲,突然一掌向無慧拍去!
  無慧偌大一個身軀再度被掌風擊的朝後激射而出!
  悟明一掌擊出,立在身旁的無鏡不禁大急,身子已不由自主地疾撲出去。
  無意的頭離石牆堪堪只有一寸時,雙腳正好被無鏡拉住。
  待無慧立定身子,一臉驚駭地看著悟明時,無鏡對師傅道:“阿彌陀佛。師傅難道不知無慧師弟是從未習過武功的麼?!”
  悟明道:“為師一時糊塗,以為是千面狐智桐那魔頭化成無慧模樣欲與我少林不利,故不得以出此下策,還望無慧師姪莫怪。阿彌陀佛!”
  無慧還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悟明。
  悟明道:“老衲疑昨日化成無鏡那人定是千面狐那魔頭,卻不知他欲對我少林有何圖謀。阿彌陀佛,無鏡,咱們走吧。”
  悻悻而去。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無慧眼裡突然暴出一絲兇光,接著陰惻惻地笑了一聲,便自俯身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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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童超下了嵩山,暗道師傅如此不辭而別,定是師門出了什麼重大變故,便不復多想,徑自往鷹爪門方向趕去。
  轉眼便已離嵩山四五十裡,此時天色已暗,童超甚覺腹中飢餓,便尋一石坐下,尋思吃些食物之後,以自己的速度連夜趕路,當可在明日午時趕回師門。
  不料剛吃下一塊乾酪,便聽見大約三十丈開外的地方隱約傳來打鬥聲。
  側耳細聽,竟發現打鬥之人竟有五人之多。
  童超甚覺奇怪:怎麼有人會此時到這種地方來了斷恩怨!
  雖說江湖上整日恩怨相報從不停息,但皆是相約在某個路人不常去的地方了斷的。此地離少林不過四、五十裡,且又是人行大道,這便甚是不近常理了。
  童超收起乾糧袋,悄無聲息地移步過去,躲在一樹後仔細觀看。
  但他這一看之下,不禁頓時大驚失色!
  那相鬥之人,赫然是他師傅楚通和崑崙三劍!
  還有另一個長相甚是威猛的老者。
  五人分成兩起纏鬥在一處。
  楚通獨鬥高峽楊坤,那威猛老者卻與邰盛纏鬥甚烈!
  楚通號稱無敵神掌,堂堂一派掌門,此時他掌劍雙施,鬥高峽楊坤二人甚是輕鬆。
  高峽已被迫得手忙腳亂,卻也只堪堪能夠自保。
  楊坤號稱冷面神,深得其師追風劍客皇甫呈所授崑崙劍法精髓,在崑崙四劍中武功數他最高。此時與師兄聯手鬥楚通,偶爾能還上一招,但為保師兄不受楚通所傷,所還一招也往往只能使出一半,便得回劍相救師兄。
  奇怪的是,楚通明明幾次均可將崑崙二劍立斃掌下,但卻不痛下殺手,似是要生擒高揚二人一般。
  邰盛與那威猛老者卻狀似拚命,二人功力悉敵,邰盛掌劍向施,那老者卻僅憑一雙肉掌。
  邰盛的劍術雖不及其師弟楊坤,但那崑崙劍法也端的不可小視,與他相鬥那老者不時發出暴怒之聲,但卻不敢冒然進身。
  然那威猛老者掌力雄渾實在邰盛之上,每當發出掌力時尚自轟然有聲,似是遙遙傳來雷電轟鳴一般,威勢甚是駭人。
  二人各施全力,似有深仇大恨,皆以將對方置之死地而後快!
  童超越看越奇,想我鷹爪門與崑崙派一向相處甚善,崑崙派當今掌門追風劍客皇甫呈與師傅更是投緣,情同手足一般,此時師傅卻要生擒高楊二人作甚!
  正想時,突見楚通暴喝一聲,右掌逼開冷面神楊坤,左手一劍順著高峽之劍前去!
  高峽若不弈劍,右腕非立即被削斷不可!
  但崑崙一派門規甚嚴,向來是劍在人在劍失人亡,高峽自是不會棄劍的!
  童超大驚,飛身相救已是不及,便順手摘下一片樹葉,運足全力彈了過去。
  “叮”的一聲,楚通只覺一股巨大力量撞在自己劍上!
  “當啷”一聲,楚通手中之劍落在地上,左手虎口早已震裂,流下血來!
  楚通大驚,待見擊在自己劍聲上的僅是一片樹葉時,更是驚駭無比。
  高峽早已一個閃聲躍開五尺,見狀拱手道:“何方高人相救,且容崑崙高峽一拜!”
  聞高峽如此說話,一直劇鬥不休的邰盛和那威猛老者也自閃開,卻依舊虎視耽耽。
  楚通似是剛剛清醒過來,便冷笑一聲道:“閣下何方高人,為何還藏頭露尾!老夫身為黃龍令第七巡察,難道還怕了你不成!”
  聽師傅如此說話,童超大驚失色,閃身奔了過來,道:“師傅,是我,方才事不得已,還望師傅恕徒兒冒犯之罪。”
  言罷跪下。
  眾人皆是大驚!
  崑崙三劍皆想:沒料會是江湖浪子童超,他雖救過邰盛一命,為人甚是豪俠仗義,但這號稱什麼黃龍令第七巡察的楚通畢竟是他師傅,假如少時楚老兒逼他來擒我等,童少俠師命難違,以他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我等也只好乖乖束手待擒了!
  邰盛甚至想:與我相鬥這老兒與楚通一路,他是必取邰盛之命方肯干休,童少俠是邰某救命恩人,少時若他師傅逼他殺我,那我邰盛便不勞童少俠動手,自己乖乖將此頭奉上便是。
  楚通卻想:原來竟是徒兒童超,我練功走火入魔之時,他尚送我到那地下室裡藥製的,怎的兩月不見,他的功力竟一進如斯!童超系自小武功由我所授,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他的了,他骨髓甚佳,資樂聰穎,實為練武上上之選。在同門師兄弟中,他也是進長最快的一個。但他畢竟是我之徒,可把他方才飛葉神功,武功卻尚比師傅離出何止一倍,這卻不知是何道理?!
  那威猛老者並未見方才童超飛葉神功,此時見童超跪在楚通面前,不禁暗道:原來是七巡察之徒,倒也不礙什麼事。今日倒是必須取了邰盛之首,非則在二巡察面前倒不好交待了。
  於是在各人皆有所思時,那威猛老者便暴喝一聲:“邰盛!納命來!”
  一掌轟然擊出!
  邰盛尚看著童超師徒,絕未料到對方會突起發難,然此時聞聲防手已是不及,不禁心中突閃一念頭:我命休矣!
  黯然閉上雙目等死。
  不料那掌風並未擊到自己身上!
  待邰盛詫然睜開眼時,只見童超已扣住了那威猛老者右腕脈門!
  原來童超正跪著準備受師傅教訓時,陡聞那威猛老者暴喝之聲,知事甚殆,邰盛定無防範,便並未起身,整個身子有如一巨大龍蝦激彈過去,以身受了那老者一掌,身子卻只受那掌風阻得一阻,便已落在老者面前。
  那老者絕未料到楚通之徒身受自己全力一掌卻若無其事,正大驚時,突覺手腕一緊,已被對方扣住脈門!
  童超冷冷道:“閣下是誰?為何要取邰二俠性命?!”
  老者傲然道:“老夫黃龍令之十二信使!本信使奉二巡察之命來取邰盛之首!你卻又要管本令之事麼?!”
  童超冷哼一聲:“我江湖浪子便是要管此事!我且問你當閣下是誰?!”
  老者道:“黃龍令之十二信使!”
  童超道:“我問你的名字?!”
  老者道:“老夫雷音掌連城虎的便是,你又且待如何?!”
  童超道:“哦,原來是連老前輩,如果我江湖浪子猜的不錯,你當是黃龍令的最末一名信使吧?”
  老者肅然道:“蒙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千秋恩典,賜連某為第十二令使,連某深感榮寵,雖死不足以報令主千秋大恩!”
  童超冷笑一聲,順手點了連虎城穴道。
  此時楚通突然厲聲道:“童超過來!”
  童超連忙過去,跪在楚通面前道:“師傅所召徒兒何事?”
  楚通道:“童超,你身為本巡察之徒,卻竟敢傷了我黃龍令信使,難道你竟敢欺師滅祖麼?”
  童超惶然道:“師傅在上,弟子不敢!”
  楚通道:“那你為何傷我信使?!”
  童超道:“師傅明鑑,弟子並未傷了連老前輩,只是點了他的穴道。”
  楚通冷哼一聲,道:“念你曾是本巡察之徒……!”
  “師傅!”童超突然高聲道,聲音裡充滿淒涼:“徒兒不孝,還望你老人家慈悲。徒兒莫不聽你老人家的話,著徒兒有錯,你老人家儘管責教便是,但……!”
  竟流下淚來。
  要知江湖人最重的便是一個義字,故有一日為師,終身如父之說,欺師滅祖更是江湖上最大不饒恕的大罪。背叛師門者,江湖中人可人人得而誅之!被逐出師門者,便人可唾之!方才楚通講童超“曾是”他之徒弟,自是已將童超逐出師門的意思。故童超雖號稱“浪子”,為人放蕩不羈,但也是受此門規處罰所不能承受的。
  沒料楚通見狀卻奇道:“你怎麼啦?”
  童超含淚道,“徒兒知罪了,只望師傅莫將徒兒趕出師門,徒兒一輩子是你老人家的徒兒!”
  楚通哈哈大笑道:“童超你為何如此愚魯,當今武林天下,誰不是我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千秋他老人家之徒!楚通區區令主千秋坐前一犬,又何來之徒呢。雖你曾是我徒,然現在凡我武林中人,莫不身居令主千秋!”
  童超聞言知師傅已中黃龍令那歸心奇毒,不禁暗咬碎牙,怒思:我江湖浪子童超但有三寸氣在,不將那江湖狂人碎屍萬段便不姓童了!
  楚通見童超面有怒色卻不吭聲,便冷冷道:“童超,念你曾為我徒,本巡察便告訴你,你已被列為本令第二個該殺之人,著你洗心革面,戴罪立功,擒了頑固不化的本令九、十信使,難說令主千秋還會以慈悲為懷,饒了你一條小命,否則,哼!”
  童超道:“卻不知九、十信使是誰?”
  楚通道:“便是面前這冷面神楊坤和其師兄高峽。”
  童超心中突然一凜,師傅才早我一個多時辰離開少林,以師傅的輕功,斷無此時便已與我同路便趕到這兒之理,難道胡大哥所疑竟是真的麼?!
  便道:“師傅,徒兒遵命便是。只是徒兒尚有一事不明。”
  楚通道:“童超你講。”
  童超道:“徒兒與師傅一道自洛陽趕來少林,為何弟子與悟明大師言談之時,師傅便不等弟子,自己卻不辭而別了呢?”
  楚通大奇道:“本巡察何時又曾與你自洛陽趕來少林了?!”
  童超心頭大震:原來真是有人假扮了師父,卻不知那假扮之人是誰,為何我童超與他千里同行卻也看不出來!難道真是千面狐智桐那魔頭嗎?否則江湖上又有誰有如此絕妙的易容之術呢!
  楚通見童超臉色突變,卻不知他心頭在想什麼,便又道:“童超,你還不與本巡察快動手麼!”
  楊坤高峽聽得楚通師徒如此說話,自知絕不是童超之敵,便不作他想,各自暗將劍尖調轉,只待童超有所動作,便即自行了斷,卻不甘受那屈辱!
  童超卻在想:千面狐那魔頭定還身在少林,若不儘快報知,只怕悟明大師等數百少林僧眾會盡遭不幸。
  便抬頭對楚通突然道:“恕徒兒放肆了!”
  “了”字還未說出,早已一指將楚通點倒!
  童超所為令崑崙三劍大驚!
  顯說童超此舉實乃救了他三人性命,但他點倒楚通,卻真是犯了欺師滅祖之罪,這實令武林中人所不齒!
  故邰盛道:“童少俠,邰盛之命為你所踢,你若需要邰某奉上便是!邰某原以為你童少俠仁俠仗義,對你敬重有加。若你方才殺了我兄弟三人,我崑崙四劍倒還認為這深值榮幸,沒料你卻是這等欺師滅祖之人!恕我崑崙四劍無禮,咱們這便告辭,自此之後便非朋友,若要取我兄弟性命,以你江湖浪子的武功,那是易若反掌。咱們隨時奉送便是!大師兄,三師弟,咱們走!”
  言罷並不作禮,轉身便行。
  高峽楊坤也如此想,並不言聲,跟在邰盛後面便走。
  童超急道:“三位請留步!”
  三人站住,卻不轉過身來。
  邰盛冷冷道:“童少俠此時便想取我三人性命麼?!”
  童超道:“我江湖浪子什麼樣人?三位待我說完之後便可知曉。此時事情甚急,三位可否聽我一言?”
  邰盛“哼!”了一聲。
  高峽冷冷道:“你江湖浪子什麼樣人,咱兄弟三人方才已見!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反正你江湖浪子神功蓋世,你叫我們聽我們豈敢不聽麼?!”
  “既是如此,”童超一笑道:“我浪子便放肆講了,信不信是三位的了。”
  頓了頓,又道:“有人要做武林皇帝。”
  乍聽此言,崑崙三劍怔了一下,卻仍是未轉過頭來。
  又聽童超道:“那人組建了一個黃龍令,那是一個十分龐大的組織,凡武林中有數的黑白兩道高手盡被其網羅,供其驅役。家師和令師便是其中之二巡察。”
  三人聞言大震,不由轉過身來。
  童超又道:“甚至楊三俠和高大俠也被其封為九、十信使。家師此番前來,便是要生擒二位回去歸順黃龍令的,這一點楊三俠高大俠剛才該是感覺到了。”
  “此言果真麼?”邰盛道,“我白道中人為何甘受那人驅使?”
  “這便是我要點了家師睡穴的原因。”童超道。
  接著童超便把黃龍令的組織形狀以及擒得點蒼掌門段一凡且救醒之後的所有細節、除了漏掉救段一凡之人是胡醉之外,全都說了出來。
  童超話音剛一結束,邰盛便“撲通”一聲跪在童超面前。
  童超連忙扶邰盛起來,道:“邰二俠快快請起!”
  邰盛道:“我邰盛有眼無珠,竟錯怪童少俠,太過不識好歹……”
  高俠楊坤也羞愧道歉感恩。
  童超道:“三位大俠快別多禮啦,否則我江湖浪子便不敢托三位辦事了。”
  邰盛急道:“童少俠有何吩咐,請儘管道來!我邰盛是拚了命也要做的!”
  童超被邰盛的憨直逗得一笑,道:“是這麼回事……”
  便把自己從洛陽到少林以及在少林遇到的事說了出來!
  最後道:“我疑那人便是千面狐智桐那魔頭,他定是還隱身少林,對少林必有圖謀,故我這便寫一封信給悟明大師告知此事,還請 ”
  邰盛道:“區區小事,我邰盛定與童少俠將信送到。”
  童超一笑道:“我想請邰二俠與我一起將家師與連老前輩送至我大哥處,讓我大哥將家師與連老前輩所中之毒解了,送信的事 ”
  高峽道:“少俠放心,少俠之事便是我崑崙乃至整個武林之事。我和三師弟斷不敢誤了的。”
  邰盛道:“那連老兒一心想取我性命,若不是少俠吩咐,我邰盛說死也不會背他去驅什麼毒呢!”
  高峽道:“師弟不要胡言!”
  童超此時已寫好信,遞給高峽,道:“有勞高大俠楊三俠了。”
  高峽道:“童少俠休要客氣,否則我兄弟便無顏見你了。”
  童超一笑,道:“事甚急,咱們告辭!”
  楊坤一抱拳:“告辭!”與高峽飛奔而去。
  童超背起楚通,邰盛也背起連城虎,便也朝相反方向奔去。
  高峽和楊坤奔出不到十裡,走在後面的高峽突然“咦?!”地叫了一聲。
  楊坤轉過頭來,見師兄正目瞪口呆地呆立著,他的對面站著一個身穿袈裟的年輕和尚。
  待楊坤看清那和尚時,也不禁呆住了!
  那年輕和尚赫然就是已死了一個多月的“崑崙四劍”之一管育管四俠。
  楊坤驚道:“師……”
  “弟”字尚未出口,楊坤只覺頭一昏。
  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細細地在高峽和楊坤耳邊響起:“大師兄、三師元,你們已身中奇毒,四弟這便帶你們去一個地方求醫可好?”
  高峽楊坤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年輕和尚詭秘地一笑,伸手從高峽懷裡掏出方才童超寫給悟明大師的信,冷冷地自言自語道:“便是悟明那老禿驢收到此信,又怎會懷疑到我無慧身上呢!”
  隨即將信撕碎扔了,雙掌輕輕拍了四下,立即從旁邊林申鑽出兩個人來
  段一凡和松青雲!
  二人躬身跪下道:“黃龍五信使七信使參見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歲千千歲右護法千秋!”
  年輕和尚正色道:“本護法著令你二人將本令九、十信使送歸本令龍亭!”
  段一凡松青雲齊聲道:“黃龍五、七信使得令。”
  隨即起身,段一凡挾起高峽,松青雲挾起楊坤,隱入林中而沒。
  年輕和尚一抹臉立即變成了年約四十的少林寺火頭僧無慧!
  無慧從道旁拎起一捆乾柴,猶如一只巨大的鵝鷹,往少林方向撲去!
  胡醉沿少林通往洛陽的小路奔了一夜,卻未遇到一個江湖中人,這使他心頭暗自詫異,為何黃龍令不在這近百里的路上布一個人?莫非他們當擒的人都已經盡數被擒了麼?!
  正詫異時,突見對面灰濛濛的山頂上似有兩人在纏鬥,胡醉飛身躍下山,幾個起落便已到了山腳,發現對面山崖甚是陡峭。沿著山腳走了十丈,卻仍未尋得上山之路,不禁豪氣一生,暗道:區區山崖便想阻住我胡醉麼?!
  展開遊壁神功,偌大一個身子一躍便是十丈來高,然後貼在石壁上,有如一只巨大的壁虎,飛快地往山頂游移而上。
  待將頭伸出山崖,卻見背對著自己的儼然是一老僧。
  看不清這老僧是誰,但觀其所發掌力,竟是江湖絕頂好手,便是與自己相比,竟也弱不了多少!
  在老僧對面與他纏鬥的,卻是一個年約七旬的老嫗,此時已被老僧的掌風逗得節節後退,面色死灰,大有氣竭斃命之相。
  顯見是二人已鬥多時,此時已到了拚比內力以定生死的時候了。
  老僧又發了一掌。
  那老嫗揮掌相抵,卻“騰騰騰”地連退了三步。
  又是一掌。
  又退了三步!
  老嫗後面便是萬丈深壑,此時她離崖邊不過十步了。
  老僧再拍一掌。
  再退三步!
  一掌。
  六步!
  一掌。
  九步!
  老嫗已背臨深壑,只有一步之隔了!
  胡醉大急,暴喝一聲,未等那老僧發出最後一掌,身軀便激射而出,自老僧頭上飛過,一把抓住即將掉下深壑的老嫗。
  老嫗頹然癱下。
  那老僧陡聞背後暴喝聲起,不由分說,轉身當即一掌拍出。
  “轟”的一聲,先前胡醉冒出頭頂時雙手所攀突出的那塊巨石頓時碎滅,落入懸崖之下,半晌才傳來回音。
  一掌擊出,老僧已覺那人已從自己頭頂越過,故剛出掌便倏地轉過身來。
  胡醉一看那老僧,頓時大驚失色!
  竟是少林方丈悟性大師!
  老僧見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個槐梧的虯髯大漢,眼裡頓即暴出一絲兇光,厲聲道:“你是何人?!竟膽敢管本巡察之事!”
  胡醉道:“大師不是少林方丈悟性大師麼?”
  悟性怒道:“本人蒙德高齊天才高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千秋賞識,賜封我震古爍今千秋偉業之黃龍令大巡察,卻又是什麼區區少林方丈了,你休得胡言!”
  胡醉聞言大驚:眼前這明明是少林方丈悟性大師嘛!可那目光神態卻絕無一絲出家人之相!
  胡醉道:“大師……”
  悟性怒道:“大巡察!”
  胡醉道:“大巡察為何要對這位婆婆過不去?”
  悟性道:“此潑婦乃木葉令主盧若嫻,我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千秋恩澤天地,特賜她為本令十二信使之四,特令本大巡察來收服她,可此潑婦不謝隆恩,反欲與我震古爍今千秋偉業之黃龍令作對。蒙令主千秋恩典,本大巡察與二巡察授有先斬後奏之權,故本大巡察這便先斃了她!”
  胡醉“哦”了一聲,暗思道:悟性大師與武當滅塵道長既有先斬後奏之權,所中之毒自是比段一凡焦礫子要重得多了!至少那二人神志未滅,尚知自己之名。而觀悟性大師卻是神志全滅,連自己是少林方丈都已不知,卻不知這“萬邪闢毒丹”對他可否有用了。
  正思忖間,突聞悟性暴喝道:“你倒是誰,敢與本大巡察作對麼?!”
  胡醉冷冷地看著他。
  悟性大怒道:“本大巡察這便取你狗命!”
  遙望一掌拍來!
  掌力雄渾之極。
  胡醉揮手一擋,竟“騰”地被震退一步!
  見狀悟性嚷嚷怪笑道:“原來不過如此,還居然敢管大巡察之事!拿命來!”
  又是一掌拍出!
  胡醉一怒,豪氣頓生,哈哈一聲大笑,一招“亢龍有悔”便即使出!
  “亢龍有悔?!”悟性怪叫一聲。
  “騰騰騰”連退三步之多,悟性一臉的驚駭!
  “你、你是胡醉?!”悟性駭異地道。
  胡醉又是豪邁地一笑,大聲道:“是便如何?!”
  悟性道:“你休得意!本令已將你列為第一號該殺之人!你既現身江湖,命便不長了!”
  “是嗎?!”胡醉豪氣乾雲地道,“你們那位狂妄令主是誰?我胡某隨時會取他項上之首!”
  悟性正色道:“我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千秋神究天人,豈是我等草民能睹龍顏的。但我萬歲令主千秋功參天地,他老人家倒是隨時可取你那九斤之首!”
  言罷突然一個倒縱,身子竟從那懸崖落了下去。
  似悟性這等高手,且是有備而發,那萬丈懸崖自是要不了他的性命,胡醉正待追下,不料後面木葉婆婆突然用微弱的聲音道:“胡大俠請留步,老身有話要說。”
  胡醉這才緩得一緩,知已無法追得上悟性了,便轉過身來道:“婆婆有何話說?”
  木葉婆婆微微睜開眼睛,道:“你果真是丐幫幫主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俠麼?”
  胡醉道:“我若不是,這世上便無第二個胡醉了!”
  那氣度豪邁之極。
  木葉婆婆聞言面露微笑,低低道一聲“那就好”,頭一偏,便昏了過去。
  胡醉連忙過去將她扶起,伸出掌頂在她背上,以內力助她恢復元氣。
  大約一盞茶功夫之後,木葉婆婆臉色漸漸轉紅,長呼一口氣,睜開眼來,宛若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時逢胡醉剛將掌從她背上撤走,頓知是怎麼回事,便站起來,轉過身對胡醉道:“盧若嫻謝胡大俠相救之恩。”
  胡醉道:“木葉令主何須多禮。只是令主方才說有話要告訴胡醉,卻不知是 ?”
  木葉婆婆道,“是關於貴幫長老布袋和尚姚大俠的事。”
  “布袋和尚?”胡醉奇道,“那老叫化出什麼事了?”
  木葉婆婆便把布袋和尚如何與玉蝴蝶金一氓惡鬥,受傷如何之重,自己如何相救卻只能保其一周之命等事細細地告訴了胡醉。
  胡醉聞言大驚,道:“胡某先謝過令主相救敝幫長老之恩!”
  木葉婆婆道:“胡大俠,老身離開姚大俠趕到這兒已經三天了,如果 ”
  胡醉道:“胡醉省得。我這便趕去相救。對啦,木葉令主你到這兒來,卻是為了何事?是專程來找胡醉報訊的麼?”
  木葉婆婆道:“自然不是,你多年不在江湖現身,找你恐怕沒那麼容易。只是我臨走時姚大俠說若找到那江湖浪子童超便沒準會找到你。江湖浪子卻是趕到少林去了,故我這便趕了來。”
  胡醉道:“木葉令主與那江湖浪子童超熟識麼?”
  “曾有一面之緣,”木葉婆婆道,“然我此行卻不是來尋他,而是尋獨孤樵獨孤公子的。”
  “獨孤公子?”胡醉道,“卻不知你找他有何事?”
  木葉婆婆道:“老身已關閉了木葉山,欲在獨孤公子身前略效犬馬之勞。這倒叫胡大俠見笑了。”
  胡醉“哦”了一聲,暗道:“似木葉令主盧若嫻這等亦正亦邪之人,竟甘願做那獨孤樵走卒,莫非那獨孤公子竟真如童超所講的那樣……”
  “胡大俠,”見胡醉久久不言,木葉婆婆又道,“莫非你知道獨孤公子行蹤麼?”
  胡醉道:“我昨日在前面大約百里左右的小鎮上曾遇上他,他問我去少林的路,想是已到少林去了。此地離少林不過二百來里,你這便趕去,大約可在少林遇上他。”
  “多謝胡大俠指點,”木葉婆婆道,“我這便趕了去。”
  胡醉一抱拳道:“如此告辭,胡某這也趕去看著那老叫化死了沒有。”
  剛欲邁步,木葉婆婆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餵,胡大俠?”
  胡醉轉過身來。
  木葉婆婆道:“那悟性大師是怎麼回事?我曾遇著自稱黃龍令十二信使之六的武當滅塵道長首徒松青雲。我看他神志尚清,可這悟性卻是 ?”
  “哦?原來木葉令主也知道了黃龍令的事。”胡醉道。
  “我是從松青雲那兒知道的,他們還封我做了信使之四呢,哼!”木葉婆婆道,“我還以為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特意從洛陽趕來告訴獨孤公子和童公子的呢?”
  “兩月前失蹤的那些武林黑白道高手盡皆中了一種似‘歸心散’之類的毒藥。好在在下略諳醫道,已為點蒼掌門蒼山樵段一凡大俠和崆峒掌門神拳無敵焦礫子解了此毒,但觀悟性大師所中之毒卻更是深沉,我也一時尚未想出救治之道。”
  胡醉道:“對啦,我對獨孤公子所知不深,倒不知他的武功 ?”
  “他那簡直不是武功,”木葉婆婆道,“獨孤公子實是奇人,他自己也不知自己身有武功。但任你有多高武功,在他面前均絲毫無用。”
  胡醉笑笑道:“你看如果江湖浪子與獨孤公子相比 ?”
  木葉婆婆也笑道:“那是不好比的。童少俠一身神功出神入化,便是你早已名揚天下的丐幫幫主胡大俠,恐怕也難以勝得了他。”
  胡醉笑道:“這倒是的。”
  木葉婆婆奇道:“你怎麼知道?你們交過手了嗎?”
  胡醉道:“自然是交了,但卻不是交手,而是交了兄弟!”
  “哦,”木葉婆婆喜道,“那黃龍令主欲取你這九斤半,恐怕就有些麻煩了。”
  胡醉也笑道:“你還未說為何童兄弟與獨孤公子之功如何不好比呢。”
  木葉婆婆道:“童少俠人中龍鳳,而獨孤公子卻根本不似塵世中人,你胡大俠說這可好比麼?”
  胡醉聽罷大笑道:“木葉令主,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木葉婆婆也大笑道。
  然後一個往洛陽方向。一個往少林方向,各自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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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知不覺已過了六天。除第三、四兩日布袋和尚略顯虛弱之相外,倒也沒什麼事情發生。
  布袋和尚每日早晚各兩次運功療傷,便授瑋雲和小六武功,日子過得倒也平安。
  瑋雲和小六二人幾日下來,武功突飛猛進,布袋和尚看在眼裡,心頭甚是喜歡。
  但布袋和尚武功本走陽剛一路,瑋雲是女兒家身,不宜學“降龍十八掌”之類至剛掌法,故布袋和尚只教她內功口字訣,助其提高內力。
  小六的“降龍十八掌”業已學全,他小小年紀,但一套掌法使出,倒也有色有聲。
  至第六日,布袋和尚突然面色紅潤,神采飛揚,似是那病痊癒了一般。
  瑋雲和小六甚是高興,午時,待師傅行完了功,瑋雲道:“師傅,你老人家今日氣色比昨日好多了。”
  布袋和尚微微一笑道:“為師也覺好的多了。瑋雲、小六,為師此時心情甚健,你二人各練一番所學功夫給為師看看,倒是可有長進否?”
  小六道:“師傅你先看我的!”
  布袋和尚一笑道:“你就將那降龍十八掌練一遍給為師看看。”
  小六甚是聰穎,短短六天,便已將一套降龍十八掌招式記得爛熟於心,此時見師傅如此說,便自閉目盤膝而坐,突然“嗨”的一聲,一招“見龍在田”便即使出。
  接著招式滔滔不絕,待使出最後一招“飛龍在天”之時,他又大喝一聲,隨即收式斂氣。睜開眼睛看著布袋和尚,道:“師傅,弟子練得可對麼?”
  布袋和尚卻定定看著適纔小六掌風所及之處。
  那本是堅硬如鐵的石壁,在小六掌風所擊之下,竟出現十八個拳頭般大小的白印。
  布袋和尚含笑微微點頭道:“難為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修為。老叫化眼力不錯,竟收得你為徒,日後光大我丐幫者,當是非你莫屬,老叫化幸甚至哉!”
  小六羞澀道:“師傅誇獎徒兒了。”
  布袋和尚正色道:“為師並非誇大,以你這等年紀,在短短六日之中便將我丐幫兩大傳幫之寶的降龍十八掌熟記一胸,斷不是常人所能及的。然我降龍十八掌博大精深,便是為師究數十年之力,尚不敢說已盡得其神。你須得勤學苦練,光大我丐幫,你可記住了麼?”
  小六道:“徒兒謹記師傅教誨。”
  布袋和尚一笑道:“瑋雲,你師弟的降龍十八掌已練熟,卻不知為師授你的內功訣要,你可曾記熟於胸了麼?”
  瑋雲道:“弟子已熟記於胸了。”
  “好,”布袋和尚道,“你就依要訣演練一遍給為師看看。”
  瑋雲道:“弟子遵命!”
  垂手而立,運功於身。
  小六突覺眼前一花,師姐身子便已不見。但覺似有一只巨大蝴蝶,在自己和師傅身前身後翻飛。
  如此過得少時,突聞一聲輕叱,瑋雲一掌向方才小六所發掌風之處擊去。
  石壁上又多了一個拳頭般大小的白印。
  瑋雲紅著臉,嬌喘著對布袋和尚道:“師傅,弟子練的可對麼?”
  布袋和尚道:“徒兒所練不差,為師甚是喜歡,只是徒兒內力尚弱,身形便難以做到行雲流水。”
  瑋雲道:“徒兒日後一定勤學苦練。”
  布袋和尚聞言甚喜,道:“老叫化收得你二人為徒,實是平生大幸。此時為師有些疲倦,你二人自去洞外練功吧,為師歇息少時!”
  瑋雲和小六道:“弟子遵命。師傅好生歇息。”
  布袋和尚欣慰地閉上眼睛。
  瑋雲和小六走出洞外,各自練了一遍功夫。
  瑋雲道:“師弟,師傅他老人家今日氣色甚好,咱們去打幾只兔子來烤給師傅吃可好?”
  小六喜道:“師姐所言甚是,咱們這便去吧!”
  二人沿著山坳奔了近半個時辰,只打得一只兔子。
  瑋雲道:“師弟,咱們離師傅已是甚遠,須得快快趕回了。”
  小六道:“但咱們才打得這一只,卻不夠師傅他老人家吃的。”
  瑋雲道:“但師傅他老人家若有什麼不測 ”
  小六道:“這樣吧,師姐你先回去,師弟我便再打了一兩只就回來?”
  瑋雲道:“如此也好,師弟你可得快快回來。”
  小六道:“好!”
  瑋雲拎起兔子,徑自奔回山洞。
  見師傅已睜開眼睛,面帶微笑地看著匆匆奔進來的瑋雲。
  瑋雲喜道:“師傅你醒啦,徒兒和小六師弟去打了兔子來烤給師傅吃呢。”
  得意地將手中拎著的兔子舉起來亮給師傅看。
  布袋和尚微笑道:“徒兒孝心可嘉。你小六師弟呢?”
  瑋雲道:“師弟怕一只不夠師傅吃,他還要再獵一只才回來。師傅,徒兒這便生火為你老人家烤兔可好麼?”
  布袋和尚道:“好徒兒你且過來,烤兔少時再做不遲。”
  瑋雲奇道:“師傅可是有話要對徒兒說麼?”
  布袋和尚道:“正是,徒兒且放下那兔子,到為師身邊來。”
  瑋雲依言過來,詫異地道:“師傅 ?”
  不料布袋和尚突然伸出一指,飛快地點了瑋雲穴道!
  瑋雲全身頓時動彈不得,一雙眼睛滿是驚詫地望著師傅,卻說不出話來。
  布袋和尚道:“徒兒莫要驚慌,待為師將話說完,你便知為師此舉之意。”
  瑋雲聞言心中稍定。
  布袋和尚道:“為師說話之時,徒兒不可插言,故為師要點了你啞穴!”
  布袋和尚望著瑋雲道:“為師這是迫不得已,徒兒且聽為師細說。”
  瑋雲點點頭。
  布袋和尚道:“六天前為師中了玉蝴蝶金一氓那魔頭一掌,內腑均已離位,所傷之重為師自知。幸得那木葉令主相救,才得以苟延性命至今。那木葉令主所言不錯,她雖以內家真力替為師內腑正位,以為師修為,也僅有七日可活之數。今日已是第六日了,為師斷不可活過今夜子時。”
  瑋雲聞言心頭大震,卻苦於口不能言,只是拚命搖頭,一臉惶急地看著師傅。
  布袋和尚苦笑一聲道:“生死本是天定,為師倒也不把一死看得太重。”
  瑋雲還是使勁搖頭。
  布袋和尚道:“徒兒是不是看為師今日氣色甚好,不信為師活不過今夜子時麼?”
  瑋雲點點頭。
  布袋和尚道:“此乃迴光返照之相,為師豈有不知自己傷勢之理。為師以目前看來,便是敝幫主那胡醉鬼來,能否救治也尚不可知。且那醉鬼已多年絕跡江湖,為師也並不知其絲毫音訊。木葉令主去尋他,只怕也是飄渺之事。
  所幸老叫化得收你和你師弟為徒,雖死也是無憾了。你師弟骨骼奇佳,實為為師平生所僅見,且又機靈聰穎,更是練武之奇材。他眼下已學全了降龍十八掌,以他的武功機智,此時便是江湖一流好手也難奈何得了他了,只須他勤學苦練,日後修為定在為師之上,為師倒也不替他擔心。
  只是你,既與你師弟同為為師徒兒,但為師武功卻是剛猛一路,似那降龍十八掌,便不是女兒家所能學的,故為師不便教你,心甚是覺得不安。你與師弟為師一般喜愛,故為師已修書一封與那峨嵋絕因師太,待為師故世之後,你可持為師之書與她。絕因師太是峨嵋掌門,她們峨嵋劍法至陰至柔,出神入化,便是為師也甚欽慕的。且峨嵋劍法甚是適合女兒家練。為師浪遊江湖時,早年曾與絕因師太有緣相識,你若持為師書函去,看在為師面上,她定會授你劍術的。”
  布袋和尚不睬瑋雲搖頭,繼續道:“你與老叫化師徒一場,為師卻未曾授你武功。江湖上人心險惡,日後你與師弟行走江湖,若蒙欺辱,為師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安。反正老叫化這便要死啦,若就此一命嗚呼,將一身功力帶入黃土,那也甚是可惜。故為師欲就此將這數十年修為傳了給你。”
  瑋雲聞言心頭大震,淚水奪目而出,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便只有拚命搖頭。
  瑋雲自是知道師傅若將自身功力贈給自己之後果:待其功力悉數傳盡時,便是師傅斃命之時了。
  布袋和尚卻不再看瑋雲,只是緩緩道:“待你受了為師之功力,便已是江湖一流好手了。便是一般江湖門派掌門,就以功力來說,也不見得便是你的對手。然我江湖中人立身處世,但求仁俠二字。為師這一生浪遊江湖,自認無愧於心。日後你與師弟行走江湖,為師別無他求,只要你二人記住一件事:你們是布袋和尚姚鵬那老叫化之徒!做事但求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那老叫化也就於九泉含笑了。你可答應我麼?”
  瑋雲拚命搖頭。她死也不願受師傅一生修為!
  布袋和尚目內突然暴射出一絲精光,卻轉瞬即逝。長嘆一口氣道:“你竟不肯答應為師臨終之時的唯一請求麼?!”
  瑋雲已是淚如雨下,她使勁地點了點頭。
  布袋和尚頓即微笑道:“老叫化餘願足矣!”
  竟自閉目,將右掌緩緩提起,摁在瑋雲頂門之上!
  瑋雲頭腦一昏,只覺一股雄渾之極的內力洶湧流入自己體內,轉瞬與自己原有內力溶為一起,在自己體內左衝右盪!
  瑋雲昏迷中只覺體內那源源不斷的洶湧內力使自己渾身燥熱難當,整個身子似是要暴裂了一般!
  又過了半個時辰,小六才在山拗裡發現又一只兔子,便展開輕功追了過去。
  那野兔甚是狡猾,竟不跑遠,只在亂石叢中閃來躍去。
  小六撿一碎石握在手中,待那野兔從一塊巨石後探出身來,欲躍往另一巨石之後時,小六看得真切,一石射了過去,卻僅擊中了那野兔之腿。
  野兔頓得一頓,待小六撲過去時,它卻已躍到另一巨石之後了。
  小六和那野兔有若在亂石叢中捉迷藏一般,又過了一盞茶功夫,小六尚未捉住那野兔。
  小六早已火起,暴喝聲連連不斷。
  突然從遠處鬼魅之速般跑來一條大漢,一個飛身躍在一塊巨石之後,伸手便把那腿已受傷的野兔抄在懷裡。
  小六奔過去,不由分說便伸出手道:“拿來!”
  那大漢身軀魁梧,卻長著一撮稀稀拉拉的山羊鬍子,看上去甚是滑稽。
  大漢道:“我幹嘛要給你,這兔子是我抓住的?!”
  小六怒道:“閣下難道沒長眼,不知這野兔之腿早已受傷了麼?!”
  大漢笑道:“便是受了傷,你也未將它捉住。是我捉住的便歸於我,你難道不知這道理麼?!”
  小六怒道:“你且休耍無賴,你可知那兔腿是被我所傷的麼!你休惹得我性起 !”
  大漢奇道:“惹得你性起又便如何?”
  小六大怒,道一聲“我便廢了你!”一招“亢龍有悔”便即發出!
  那大漢見小六所使招數,心中大奇!暗道:這小孩卻為何會使我“降龍十八掌”!
  便不閃不避,硬受了小六一掌。
  小六見對方不閃不避,心中大是惶急,甫一出掌便高聲道:“你還不閃開,當真不要命了麼!”
  哪料對方絲毫不作閃避,挨了一招“亢龍有悔”卻依舊若無其事。
  小六又驚又怒,道:“沒想閣下原來也是略通武功的,既是你要自討苦吃,我這便成全了你!”
  言罷一套“降龍十八掌”源源使出。
  那大漢連中十八掌,依舊是若無其事。
  小六大奇,道:“餵!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我如此了得的‘降龍十八掌’卻傷不了你?”
  那大漢見小六方才所使武功,又聞得他這般說話,便笑著道:“我是誰你且休問,我只問你,你師傅現在何處?”
  “我師傅?”小六奇道,“我師傅在何處又豈是你管得著的麼?”
  大漢笑道:“我自是管得著的了。”
  小六更奇,道:“好!我且問你,你可知道我師傅的赫赫威名麼?”
  大漢哈哈大笑道:“小六你且休吹牛!你師傅布袋和尚姚鵬那老叫化,除了喝酒賴帳之外,還有個屁的赫赫威名!”
  “咦?!”小六益加奇了,道,“你這人真奇怪,幹嘛連我鬼靈子小六的名字也知道。”
  大漢道:“你怎麼又有了一個叫鬼靈子的雅號了?難道你很聰明麼?”
  小六道:“哼!既然叫了鬼靈子,我小六倒也不好浪得虛名。”
  一臉的自傲相。
  大漢笑道:“那你猜猜我是誰?”
  “你是 ?”小六聽他方才言行,心中不禁一動:莫非便是丐幫幫主胡醉麼?!越想越對,便道:“哼!你不就是那丐幫幫主胡醉鬼麼?我師傅還正等著找你算帳呢!”
  那大漢果真便是胡醉,因其路遇少林方文悟性大師,且身份已露,便不得再以一副虯髯之面示人了。況聽木葉婆婆所言,布袋和尚的性命危在旦夕,卻不可在一路上再生枝節,便化成了如此一副滑稽之相。
  此時胡醉聽得小六如此說,心頭一喜,暗道老叫化這徒兒倒真是機靈無比,且他已學會了降龍十八掌,如此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功力,前途倒是不可限量,心下甚喜。
  但此時卻不是閒談之時,便正色道:“對,我便是胡醉,小六速帶我去救你師傅!”
  小六卻道:“我師傅今日已病體大愈。倒是你如果是冒充胡醉的,我引你去豈不糟糕。”
  胡醉奇道:“病體大愈?!”
  小六道:“我師傅兩個時辰前還叫我和師姐演練功夫給他看。師傅他老人家面色紅潤,竟是無病一般了,我和師姐這才出來打兔子回去烤給師傅吃的!”
  聞得小六如此說,胡醉暗道一聲“要糟”!
  與木葉婆婆相遇至今已是第三天了。一共過了六天,今天當是老叫化亡命之時,他兩個時辰前的面色紅潤,不是迴光返照又是什麼?!
  胡醉大急道:“你速帶我去!”
  小六卻慢悠悠道:“我幹嘛要速帶你去?我怎麼知道你是真胡醉還是假胡醉?”
  胡醉道:“自是真的。小六,再慢怕就來不及啦!”
  小六“哼!”了一聲道:“有何憑據說你是真的胡醉?”
  胡醉大急卻無計可施,突然靈機一動,道:“我是丐幫幫主,自是會使‘降龍十八掌’,外人卻是不會的,若我使了出來,你可肯相信了麼?!”
  小六道:“這話倒還有些道理。但你卻會使麼?我鬼靈子小六可是使‘降龍十八掌’的大行家,你想糊弄我可是行不通的!”
  胡醉道:“如此請看!”
  拉開架式,一套“降龍十八掌”有若行雲流水,源源不斷使出,十八招之後,周圍巨石早已碎成一片。
  小六大叫道:“我相信啦我相信啦!你便真是胡醉那酒鬼了。我這便帶你去見我師傅,讓他好好奚落你一番!”
  胡醉不再多言,跟著小六徑回山洞。
  昏迷中,瑋雲只覺燥熱難當,渾身似要暴裂,卻苦於啞穴被點,呻吟不出聲來,正自無法忍受之時,突然似骨骼暴折似地“叭”地響了一聲,瑋雲頓覺先前在體內左衝右撞的那股洶湧內力突然似水歸渠一般,乖乖地在全身七經八脈靜靜流淌,瑋雲只覺通體舒泰,不禁睜開眼來,卻見師傅面若死灰,一副頹然之容,正自慈祥地望著自己。
  瑋雲眼眶一酸,淚水又復洶湧而出。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徒兒快快請起!”
  布袋和尚去扶瑋雲,不料自己卻身子一偏倒在地上。
  瑋雲大急,高叫一聲“師傅!”便即躍身抱起布袋和尚。
  原來是此時瑋雲已身負雄渾內力,自行衝開了被製穴道。
  瑋雲泣不成聲道:“師傅,你老人家待徒兒恩同再造,我柳瑋雲但有三寸氣在,不千刀萬剮了金一氓那魔頭替師傅報仇便誓不為人!”
  布袋和尚呼吸甚微,雙目微張,輕輕笑了一下。
  恰在此時,胡醉和小六飛身進入洞內。
  小六見狀大駭,道:“師姐,師傅他 ?”
  未待瑋雲說話,胡醉一縱到了布袋和尚身旁,伸手握住布袋和尚左腕,發覺他脈象虛弱之極,若是再晚到一刻,便已是氣絕不救了。
  瑋雲突見一大漢扣住師傅,又驚又急道:“你幹什麼?!”
  一掌拍向胡醉。
  小六位道:“師姐,他是丐幫幫主胡醉!”
  但已是來不及了,胡醉陡覺一股雄勁掌風襲向自己,連揮出右掌擋了過去!
  胡醉身子震得一動,瑋雲卻是被震退一尺有餘。
  胡醉道:“柳姑娘休得造次,令師功力全失,瞬息有性命之憂!”
  射過來一道精光似電的目光。
  瑋雲心頭一凜:這哪是在洛陽小巷裡與童超喝酒的醉鬼!
  小六見師姐面色瞬息幾變,便道:“師姐,胡大俠是易過容了的。”
  瑋雲便不疑有它,道:“胡大俠若救了家師,便是我柳瑋雲的大恩人!胡大俠且先受小女子一拜!”
  胡醉一揮手,道:“柳姑娘休得多禮,令師身為敝幫長老,我身為幫主豈有不救之理。只是令師傷得太重,且又功力全失,可得費些時日,請柳姑娘及小六去守住洞口,三日內不許任何人進來!”
  胡醉這一揮手,瑋雲便未能跪了下去。
  此時聞胡醉之言,小六道:“便是我和師姐也不可進來麼?”
  小六還想說什麼,瑋雲連忙拉住他的手道:“且聽胡大俠吩咐,師弟休得多言!”
  這便與小六走出山洞,守住洞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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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這日酉戌之交時分,獨孤樵別了少林悟明大師,匆匆下得嵩山來。
  此時他心中甚是焦急,不知童超竟是到了何處。
  先前離開少林古剎時湧現的那陣殺氣雖尚隱隱在他心頭籠罩,但童超性命的旦夕之厄卻更使他不安。他不知道童超是否已經知道有人要殺自己。若是知道還好,他應該是會自己躲起來的。若不知道,那豈不就是大糟特糟!
  獨孤樵正自茫然,忽聞山腳傳來有人打鬥的暴喝聲。
  難道竟又有人要在嵩山腳下殺人麼?!
  獨孤樵心中一急,不禁雙目微閉,面呈一片祥和之色。
  那在山腳纏鬥的竟是青青和無智和尚。
  無智乃少林當今方丈悟性大師之徒,一身修為可算入江湖一流好手之列,自不是青青所能匹敵的。
  此時那無智僅憑一雙肉掌,竟將手持三尺青鋒的青青逼得手忙腳亂,兀自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
  毒手觀音卻袖手立於三丈開外,似是徒弟與別人爭鬥與她無甚干係似的。
  無智突然左掌一揮,將青青直刺過來的劍身拍歪,右掌變爪,施出空手奪白刃之功,竟是要生生奪下青青手中之劍。
  青青已是無法避開,不竟大急道:“師傅!”
  未等毒手觀音有所動作,無智青青突覺眼前一道白影閃現。
  青青只覺手上一輕,劍已不復在手。
  無智和尚卻覺右腕一緊,已被一支軟綿綿的手捏住。
  青青以為劍已被無智奪去。
  無智卻以為青青突出奇招,扣住了自己脈門。
  二人皆是心中一凜!
  哪料二人剛一定神,卻見中間多了個白衣飄飄有若玉樹臨迎的瘦弱少年。
  獨孤樵左手握著青青方才所持之劍,右手兀自握著無智右腕。
  毒手觀音方才一直在旁觀戰,她雖不願開罪了少林和尚,但自也不會使自己徒兒蒙受被人奪劍之辱。
  見青青已無路閃避,眼看手中之劍便要被那無智奪去,毒手觀音剛欲有所動作,不料眼前突閃一道白影,獨孤樵便已立身青青和無智二人之間。
  毒手觀音見是獨孤樵,心頭一喜,道:“哦!原來是獨孤公子。”
  獨孤樵道:“青青和無智打架,侯前輩你卻為何不勸勸他們?”
  毒手觀音尚未說話,卻見青青臉色通紅,似是眼淚即將奪目而出。
  毒手觀音不禁道:“獨孤公子可否將劍還與小徒?”
  獨孤樵道:“她要不再用劍殺無智,我便將劍還了她。”
  無智和尚聞言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若不是你獨孤樵橫插一手,縱是十個青青持劍便又奈我何!
  試著運力於右腕,暗暗掙了幾下,卻未曾掙脫得開那手渾似無力,但無論怎樣運力,卻總是那所運之力不知何往!
  不禁道:“獨孤施主還不放開小僧之手麼?”
  獨孤樵道:“你若答應不打死青青,我便放開了你。”
  “阿彌陀佛,”無智道:“我佛家弟子以慈悲為懷,小僧斷不敢妄開殺戒的!”
  “那好吧,”獨孤樵道:“看你既無智慧又不聰明,我信了你便是。”
  鬆開了無智之手。
  毒手觀音連忙道:“獨孤公子,有為師在此,小徒她斷不會殺了那臭和尚的,你且將劍還了青青吧。”
  “好,”獨孤樵道:“既是侯前輩這般說,我就將劍還了青青。”
  說罷遞劍過去。
  青青冷哼一聲,接了劍,狠狠地插在鞘裡。一臉怒氣地對無智道:“你可是自以為了得麼?!臭和尚不服咱們再打一架!”
  因為無智聽毒手觀音說有她在旁,青青便斷不會殺了那臭和尚,這話聽在無智耳裡甚不是滋味,此時聽青青又如此說,不禁怒道:“阿彌陀佛!我少林門前卻容不得有人如此撒野!”
  聽青青和無智和尚如此說,獨孤樵不禁大急道:“餵餵!你們都答應過我不再打了的!說話可是不能不算話的呀!”
  毒手觀音見獨孤樵滿面焦慮,不禁道:“青青還不回來。”
  青青悻悻回到師傅身邊,委屈地道:“師傅,他欺負徒兒,你老人家也不管了嗎?”
  毒手觀音伸手摸了摸青青頭髮,並未說話。
  見青青回到毒手觀音身旁,和無智是打不起來了,獨孤樵便道:“餵,侯前輩,你們怎麼也會來到這兒,並和無智打起架來了?”
  毒手觀音道:“昨夜得知公子獨自前來少林,我師徒怕公子有何不測,便即趕來了。”
  獨孤樵奇道:“你們怎麼會知道我一個人到少林來了呢?”
  毒手觀音道:“我們自是不知,幸得有人報訊。”
  “報訊,”獨孤樵奇道:“是誰又知道我一個人到少林來了呢,我可是悄悄地來的呀!”
  想了想,眉頭一展道:“對啦,定是那個喝酒的大鬍子,我曾向他問路來著。”
  “喝酒的大鬍子?”毒手觀音奇道:“那人怎生模樣?”
  “那大鬍子個子好大!”獨孤樵說,接著將胡醉的容貌形容了一番。
  “哦,”毒手觀音沉吟了一聲,並未再說什麼,只在心裡暗暗忖道:“聽獨孤公子如此說,莫非是那少年時便己名動江湖的丐幫幫主千杯不醉又復現武林了麼?這倒是大有可能,因為目前江湖局勢甚是嚴峻,有人要做武林皇帝,胡醉身為丐幫幫主,自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獨孤樵見毒手觀音久久不言,似是在思忖什麼,便道:“那青青又怎麼會和無智打起來了呢?”
  青青“哼”了一聲,道:“這臭和尚竟敢不讓我和師傅上山!”
  獨孤樵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們不用上山啦!連我上去也是白去!”
  青青和毒手觀音欲上少林本來就是去找他獨孤樵的,此時聽得獨孤樵如此說,青青不禁冷哼一聲,暗道這呆子為何如此不知好歹!
  毒手觀音卻道:“獨孤公子說不用上山了,卻不知所指何意?”
  獨孤樵道:“童超早就下山去啦,說是去找他師父去了。他師父也是太沒道理,本來是和窒超一起上去的,卻趁童超和悟明老和尚談話時,悄悄走啦!”
  無智聽獨孤樵如此說,心中不由一怔:他一直在此守住通往上山之路的,童超和楚遞上山之事他自無不知,但下山時卻只有童超一人,觀其甚是焦急,倒也並未問其何事,無智還以為是悟明師叔有事留住了楚通呢!因為他在此並未見那楚通下得山來!
  無智兀自沉默不語,毒手觀音卻“哦”了一聲,道:“卻不知那童少俠到哪兒去了?”
  獨孤樵道:“我要是知道就好啦,可惜連悟明那老和尚也不知道,咱們該如何去找他,我還想問你們呢!”
  毒手觀音道:“那咱們且先回昨日所歇那個小鎮,這幾日那鎮上江湖中人甚多,以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的為人武功,定會有人知其下落的。”
  獨孤樵喜道:“真的嗎?那咱們這便回去吧,再晚了還找不著童超,怕就來不及了!”
  毒手觀音道:“如此也好。”
  帶著青青徑自先行。
  獨孤樵走了幾步,便駐足轉過身來對無智道:“餵!無智,你們少林寺那夥房倒是有些不對,你可得當心些。”
  無智正欲問其有何不對時,卻發現幾步開外的獨孤樵早不見身影了。
  無智愣怔了半晌,依舊百思不得其解,正迷惑間,見山上走下一僧人來,那人步履甚是緩慢。走至面前,卻是無慧和尚。
  無慧合什行禮道:“阿彌陀佛,師兄可見有個叫獨孤樵的施主從此路過了麼?”
  無智合什道:“獨孤施主才堪堪離去,卻不知師弟問此可是有事麼?”
  無慧道:“獨孤施主走的匆忙,竟遺忘一物在我少林,悟明師叔便叫無慧下山送還與他。”
  無智大奇:在我少林數百僧眾中,唯有這無慧師弟絲毫不懂武功,那獨孤樵神功蓋世,輕功更是妙絕人寰。讓無慧師弟來追獨孤施主,那簡直不可思議之極。悟明師叔一貫行事慎嚴,竟也會糊塗一至如斯麼!
  無慧打斷無智思緒道:“阿彌陀佛,無智師兄為何不問那獨孤公子所遺乃是何物?”
  無智道:“卻是何物?”
  無慧從懷裡掏出一拳頭般大小,狀甚柔軟之物握在手中,走過來道:“便是此物。”
  無智低下頭看,無慧突然一指飛出,正點在無智命門死穴之上!
  無智還未來得及哼出一聲,便自倒下,不聞任何聲息。
  無慧冷笑一聲,將無智屍體拖至一丈開外的巨石之後,然後輕輕拍了三下手掌,並撮唇輕輕地打了一聲口哨。
  大約五十丈開外的密林里迅即鑽出兩個人來,飛快地向無慧這邊跑近。
  卻是蒼山樵段一凡及武當七劍之一的松青雲!
  段一凡和松霄雲跑近無慧身前二丈便即跪下,齊聲道:“黃龍之五之七信使參見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壽無疆千歲千千歲右護法!”
  無慧道:“五、七信使平身。”
  段一凡、松青雲又道:“謝右護法!”
  站起身來,滿面媚態地看著無慧。
  無慧道:“五信使何在?”
  段一凡忙道:“信使在此,護法有何吩咐?”
  無慧道:“本護法尚有要事,不得在少林久呆。本護法將你化成少林火頭僧無慧和尚,你且為少林禿驢們做十日齋食,便回龍亭覆命。”
  段一凡道:“信使得令,但 ?”
  無慧從懷裡掏出一包白色粉末遞給段一凡,道:“你須每日在鍋裡撒少許粉末,不可有一日遺漏,明白了麼?”
  段一凡接過粉末道:“信使得令。”
  無慧便將手往面上一抹,抹下薄薄一層人皮面具來,覆在段一凡臉上。
  頓時,點蒼掌門蒼山樵段一凡瞬息成了少林火頭僧無慧,而先前立于于段一之前的無慧赫然變成了崑崙四劍之一的管育管四俠!
  管育道:“五信使聽令:你從此時起,便身為少林無慧,絲毫不諳武功,只懂做飯劈柴而已,可曾聽明白了麼?”
  無慧(段一凡)道:“無慧明白。”
  “如此便好。”管育陰陰一笑,突然雙掌往無慧頭上猛擊過去!
  無慧竟是絲毫不閃不避!
  管育哈哈一笑,收回掌來,道:“無慧請回少林。”
  管育這雙掌擊出,雖未傷及無慧,卻也將無慧滿頭銀絲盡數剪去!
  無慧合什行禮道:“阿彌陀佛,小僧這便回我少林去了。”
  言罷競上山去,步履甚緩,儼然無慧不二。看著他的背影,管育微微點頭。
  突然轉過頭來,對松青雲道:“五信使既為無慧,七信使這便為無智。”
  依法施為,將先前給無智看的那團柔軟東西展開,戴在松青雲面上,松青雲便即不存,儼然成了無智。
  待一切裝扮完畢,管育道:“無智,因東方聖屍體在我少林失蹤,悟明大師已令封了嵩山。無論江湖中何等樣人,均不可由你處上山,你可盡力施為,凡欲上山者,一律格殺勿論,可曾明白了麼?”
  無智合什道:“無智明白。”
  管育又道:“十日之後,你可與五信使一道回本龍亭覆命。”
  無智道:“無智得令。”隨即隱入一巨石之後。
  管育也轉至另一巨石之後,將一瓶黑色藥水滿了幾滴在無智尸身之上,那尸身頓即冒起一陣黃色煙霧。
  待那煙霧消盡時,無智尸身已不復存,從那巨石後轉出來的,卻是江湖浪子童超!
  童超看看天色,徑向方才獨孤樵和毒手觀音師徒所行方向飛奔而去。
  童超將師父楚通和雷音掌連城虎在客棧安頓好,囑邰盛好生照料,自己便馬不停蹄地去尋找胡醉。
  他先尋到目前與胡醉見面的那家客棧,並不驚動店家,施出絕頂輕功,徑入胡醉屋內,卻見已是人去屋空。
  出得屋來,問門口店家道:“當家的,日前住你客棧,一臉虯髯之須的那大漢可還住著麼?”
  店家道:“你可是他的朋友麼?”
  童超連忙道:“我正是他朋友,卻不知他此時去了何處?”
  “你問我,我問誰去?!”店家冷冷地道,“那姓古的說是離店之日付銀子的,哪料招呼也不打便悄悄跑了!你是他的朋友正好,便替那姓古的付了銀子吧!”
  童超自思,胡大哥定不是那種住店不付銀子之徒,定是有何急事來不及付店家銀子便走了。這可麻煩,卻又不知他究竟去了何處。便苦笑道:“你休要拉著我,我自替他付你銀子便是。”
  言罷掏出幾兩碎銀遞給店家。
  店家一甸手中銀兩,發現竟比該收胡醉店銀兩倍還多,連忙鬆手笑道:“公子慢走啦。”
  童超不再多言,舉步出了客棧。
  那店家看著童超背影,自言自語的道:“這兩個朋友一個是賴皮,一個卻是呆子,真個怪事情!”
  這個小鎮並不大,不到一個時辰功夫,童超便已尋遍,卻仍未見胡醉蹤影。
  令童超奇怪的倒不是尋不著胡醉蹤影。胡醉本來就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之人,他何時會在何地出現本來就是難以捉摸的。
  令江湖浪子覺得奇怪的倒是這個巴掌大的小鎮短短二日便已聚了不少江湖人物。
  僅他所見的,便有七八撥之多。有的二人一起,有的三人一夥。皆擠在一起嘀嘀咕咕,狀甚神秘。
  江湖浪子不願多管閒事,悻悻走回客棧,打算另作它想。
  不料剛走到離客棧尚有二十來丈遠的一個拐角時,突聞有人在五丈開外的地方“咦”了一聲。
  童超尋聲望去,卻見木葉婆婆滿面風塵地奔過來道:“這不是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麼?”
  童超見是木葉婆婆,便揖身道:“在下正是童超,卻不知木葉婆婆卻為何現身於此地?”
  木葉婆婆道:“老身自洛陽尋獨孤公子到此,一路上卻未聽得他任何消息,卻不知童少俠可曾遇到他了麼?”
  童超奇道:“獨孤樵也到少林來了麼?”
  木葉婆婆道:“他聽得那小叫化代你傳的話,連夜便趕著來了,目前胡醉胡大俠還在這個小鎮上遇著他呢,說獨孤公子 ”
  “什麼?!”童超急急打斷木葉婆婆的話道:“你見著胡醉啦?你什麼時候遇著胡大哥的?!胡大哥此時到了何處?!”
  木葉婆婆聽得他叫胡醉胡大哥,又觀他一臉的急切,不禁大惑,道:“童少俠難道與胡大俠 ?”
  童超道:“哦,我在洛陽和胡大哥結拜兄弟,眼下我有急事尋他,卻不知胡大哥身在何處。”
  木葉婆婆道:“敢問童少俠尋胡大俠有何急事?”
  童超便把自己師父及雷音掌連城虎如何中黃龍令之毒,又如何被自己擒下之事告訴了木葉婆婆。
  木葉婆婆“哦”了一聲,道:“原來童少俠已知黃龍令之事了,老身乾著急一場,還巴巴地趕來給你和獨孤公子報信呢,路上還差點被悟性那老禿驢掌劈深壑!”
  “悟性?”童超道:“婆婆說的可是少林方丈悟性大師?”
  “正是那老禿驢!”木葉婆婆道。
  接著把悟性大師中毒甚深,甚至連胡醉也不知如何解法,以及自己只差一線便被悟性劈死,幸得胡醉趕來相救之事告訴了童超。
  童超道:“那我胡大哥又到何處去了?婆婆可能見告麼?”
  木葉婆婆道:“自無不可。胡大俠趕去救丐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去啦。”
  “布袋和尚姚鵬?”童超道:“姚大俠俠名傳播天下。一套‘降龍十八掌’使出來甚是了得,又有誰傷得了他呢?”
  “是玉蝴蝶金一氓那魔頭。”木葉婆婆道。
  又把布袋和尚已收瑋雲小六為徒,如何被玉蝴蝶所傷在一山洞中,以及把山洞的位置盡數告知于童超。
  童超聞言大喜道:“謝婆婆相告,童超這便送家師及連老英雄去尋我大哥救治。”
  木葉婆婆道:“童少俠勿須客氣,老身本欲去看看令師的,但有那連城虎在側,就不去了,老身一看見那連城虎心中便不舒服。咱們這便告辭吧。”
  童超道:“木葉婆婆意欲何往?”
  木葉婆婆道:“自是這便動身前往少林尋獨孤公子啦,童少俠還有何吩咐麼?”
  童超道:“婆婆且休說什麼吩咐。只是少林此時已將上山之路封了。婆婆到嵩山腳下時,只需告訴無智……”
  “無智卻是何人?”木葉婆婆道。
  “乃是悟性大師之徒,一身功力恐怕不在江湖一流好手之下,婆婆自是不怕了他,但也無須惹少林麻煩,”童超道:“婆婆只須告訴他是童超要你去找悟明大師的,煩他通報一聲,想是不會受阻。”
  木葉婆婆道:“如此便多謝童少俠了。”
  童超道:“只需見了悟明大師,他斷會告訴你獨孤樵的下落。若婆婆尋到了獨孤公子,還請婆婆將我的去向告訴他,並讓他多多小心,眼下江湖局面甚是險惡。”
  木葉婆婆道:“老身理會得。”
  童超一抱拳道:“如此告辭!”
  木葉婆婆也道:“童少俠凡事小心了,告辭!”
  童超一笑,徑自奔回客棧,與邰盛挾了師父楚通和連城虎,便去找胡醉救治不提。
  童超離去之後,木葉婆婆自思此地離少林不過百十來里路,不過半日之程,便自進了一小飯館,意欲吃飽喝足之後再奔少林不遲。
  不料木葉婆婆走進的這家小店已是人滿為患,且座中竟有十來個江湖模樣之人。
  木葉婆婆正欲外出另尋別處,卻聽有人道:“那不是在洛陽傷了師叔你老人家的那個臭老婆子麼?!”
  木葉婆婆聞言尋那聲音望去,卻見武當滅性子正和一幹弟子也正在店內喝酒!此時他們竟都轉向門口望著她。
  滅性道長肩上被木葉婆婆所創劍傷此時已愈,見木葉婆婆剛欲出去,便打了個哈哈,道:“木葉令主為何見老道在此便欲離去,莫非是不敢一起喝杯酒麼?!”
  木葉婆婆怒道:“滅性子,本婆婆倒還沒有怕過誰來!難道是你想請我老婆子喝一杯麼?”
  滅性道長道:“好說好說!便請木葉令主賞光,過來喝一杯如何?”
  木時婆婆冷哼一聲,競自走到滅性子面前站定,道:“卻不知道長這杯酒要老婆子如何喝法?!”
  不料滅性子又是一個哈哈,讓身邊一弟子讓出坐位,道:“木葉令主請坐下說話。”
  木葉婆婆暗道這可蹊蹺,但人家既讓出位子,則不可示了弱不敢坐了。便即坐下道:“道長有話請講!”
  滅性子道:“木葉令主何須性急,咱們邊喝邊談。”令弟子給木葉婆婆倒了一碗酒,端起自己的碗道:“木葉婆婆可否先飲了這杯?”
  木葉自思:你武當號稱名門正派,想也不敢在此酒中弄鬼。便一言不發,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木葉婆婆放下酒碗,道:“道長可以講了麼?”
  滅性子道:“那晚在洛陽老道傷了令主一掌,但令主也刺了老道一劍。咱們兩下扯平,就此揭過如何?”
  木葉婆婆大奇:以他滅性子的稟性,卻如何會講出此番話來!
  不禁詫異道:“道長此話之意是 ?”
  滅性子道:“老道日前幸遇胡大俠,方知木葉令主……”
  “胡醉?”木葉婆婆奇道:“你是在哪兒遇到他的?”
  滅性子示意木葉婆婆勿須高聲,然後道:“木葉令主可否藉一步說話?”
  木葉婆婆道:“自無不可。”
  言罷站起身來。
  滅性子也站起來對一乾武當弟子道:“你們且在此地喝酒,我一個時辰後便回來,切不可輕易離開。”
  眾弟子道:“弟子謹遵師叔令諭。”
  滅性子和木葉婆婆趕到一無人之所。
  木葉婆婆道:“道長是在何處遇到胡醉胡大俠的?”
  “便在離此鎮不到百里之地。”滅性子道。
  木葉婆婆大奇,道:“胡大俠不是去救他丐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性命了麼?怎會 ?”
  “哦,”滅性子道:“胡大俠是攜姚大俠病危之體去尋一極為隱祕地方救治時,偶遇老道的。”
  “極為隱祕之所?”木葉婆婆急道:“道長可知那地方在哪兒麼?”
  滅性子道:“這老道倒不知,也不好向胡大俠見問。”
  木葉婆婆道:“那可就糟了!”
  “糟了?”滅性子見狀也奇道:“木葉令主此話 ?”
  木葉婆婆打斷他的話道:“你可知道目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叫黃龍令的組織麼?”
  滅性子道:“老道也是聽胡大俠所言才知道的。有人想做武林皇帝,使藥物將黑白兩道高手盡網落身前任其驅役,敝掌教師兄也為受害者之一,故老道……”
  “你知道就好,”木葉婆婆道:“我說糟了是因為童超去姚大俠受傷處找胡大俠去了。”
  “童超?”滅性子道:“你說的可是那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麼?”
  “不是他又是何人?”木葉婆婆道:“他師父無敵神掌楚通也是黃龍令第七巡察,幸好已被童少俠擒下。童少俠正攜其師去找胡大俠救治呢!”
  滅性子撫掌道:“那可真是糟了!”
  木葉婆婆道:“你說什麼?”
  滅性子道:“胡大俠知童少俠已去少林,說這兩日恐怕便會迴轉此處。胡大俠讓老道轉告童少俠,讓他務必和獨孤樵獨孤公子走在一道,以防不測,因黃龍令已派出不少高手欲對童少俠和獨孤公子不利。”
  “獨孤公子?”木葉婆婆急道:“難道黃龍令也要對他不利麼?”
  “他們已將獨孤公子列為要殺的第三號人物,”滅性子道:“胡大俠還讓老道給童少俠傳了話便即回我武當,因黃龍令已對少林武當採取了行動。”
  “但童少俠已尋胡大俠去了,”木葉婆婆道:“再說便是老婆子也尚未見到獨孤公子之面。”
  滅性子道:“童少俠是何時去尋胡大俠的?”
  木葉婆婆道:“就在不到一個時辰之前。”
  滅性子道:“既是如此,老道這便去追童少俠,只是 ”
  木葉婆婆道:“只是什麼?”
  “以童少俠的輕功,只怕老道追他不上,”滅性子道:“那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受傷之處,木葉令主可能見告麼?”
  木葉婆婆便把那山洞的位置告訴了滅性子,然後道:“與童少俠同行的還有崑崙邰盛,想必道長勿須到那山洞便可趕上了。”
  滅性子道:“那老道這便去追童少俠去。卻不知木葉令主可有了獨孤公子訊息了麼?”
  木葉婆婆道:“道長為何知道我老婆子要尋獨孤公子?”
  滅性子道:“也是胡大俠見告的。”
  木葉婆婆一笑道:“難怪道長適纔在那飯店差點讓我老婆子認不出來了。”
  滅性子道:“胡大俠是引老道至一無人之所才對老道講這番話的。方才武當弟子出言不遜,得罪之處還請木葉婆婆多多包涵。”
  木葉婆婆笑道:“我老婆子原來行事一慣憑著性子,在你武當眼中自屬亦正亦邪之流,老婆子一笑置之,自是不會計較的了。時值武林危難之秋,凡我武林中人皆得出一綿薄之力,滅性道長以為然否?”
  滅性子肅然道:“木葉令主所言極是!”
  木葉婆婆道:“獨孤公子此時尚在少林,這是肯定錯不了的,老婆子想這便趕去少林追隨獨孤公子。”
  “對啦!”滅性子突然道:“聽胡大俠說獨孤公子是和毒手觀音侯玉音走在一道?”
  木葉婆婆道:“那便如何?”
  滅性子道:“胡大俠說那毒手觀音乃江湖數一數二的使毒大行家。既會使毒,也當會解毒才是,故獨孤公子若能讓她幫江湖所中毒之人解毒,只怕也能 ?”
  “但那毒手觀音乃一介魔頭,只怕不易說動她替白道中人解毒的。”木葉婆婆道。
  滅性子道:“然據胡大俠說,那毒手觀音與獨孤公予似是有一種特殊的關係,若是獨孤公子求她,當不會推辭。”
  木葉婆婆奇道:“特殊關係?”
  滅性子道:“老道也不明其中道理。”
  木葉婆婆道:“若真如此,那便當然是最好的了。獨孤公子菩薩心腸,無論是何人性命,他必是都會救的。”
  滅性子道:“這老道也有所耳聞目睹。”
  木葉婆婆道:“對啦,胡大俠可否說過他何時能再現江湖?”
  滅性子道:“胡大俠神龍見首不見尾,很難說他會何時現身何地。但觀姚大俠傷勢,恐怕多則半月,少則一周之後吧。”
  木葉婆婆道:“那這段時間內黃龍令恐怕就會更加猖獗了!”
  滅性子黯然道:“這實乃我江湖之不幸!可惜昔日太陽叟東方大俠又不幸遇害,否則哪還容得有江湖狂人做那武林皇帝之夢!”
  “甚至東方大俠連遺體也被人盜去,”木葉婆婆道:“只怕那狂人也非等閒之輩。”
  滅性子突然舒眉道:“有江湖浪子童超和獨孤公子在,那狂人的皇帝之夢恐怕也是癡心妄想!”
  這句話聽在木葉婆婆耳裡甚是舒服,便大聲道:“對!咱們這便分頭去找童少俠獨孤公子!”
  滅性子道:“便是這樣:”
  木葉婆婆又道:“道長追上童少俠,便把胡大俠之言告之於他,讓童少俠將其師帶回此鎮。我老婆子去尋到獨孤公子,便也回到此鎮。讓毒手觀音為童少俠的師父楚老先生解毒之後,咱們便可與那黃龍令放手一搏了!”
  滅性子道:“刻不容緩,咱們這便告辭!”
  木葉婆婆道:“告辭!”
  二人分頭飛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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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獨孤樵離開無智,便去追趕毒手觀音師徒。
  不料一個時辰之後,他少說也該奔出了二三十裡,卻不見毒手觀音和青青蹤影。
  獨孤樵大奇,自己與那無智和尚說話也不過才一盞茶功夫,以自己方才之速,早便該追上她們了。不禁心中一急:莫非是自己忙著奔跑,竟是追過頭了麼?
  如此一想,獨孤樵便又折過身,徑往少林方向奔回。
  這一次他放慢了腳程,想再不要又迎面錯過了。
  哪料過了一個多時辰,獨孤樵己又回到嵩山腳下,卻還未見毒手觀音師徒。
  獨孤樵衝著一塊巨石後面道:“無智你出來吧,我有話要問你。”
  化裝成無智和尚的松青雲從巨石後轉出身來,儼然似無智和尚一般無二地合什道:“阿彌陀佛,施主有何事要問小僧?”
  獨孤樵道:“你可見侯前輩和青青又折回少林來麼?”
  松青雲道:“阿彌陀佛,施主所問侯前輩與青青是哪兩位施主,小僧無智卻是不知。但我少林業已封了嵩山,那兩位施主斷不會去了少林的,施主別處去問吧。”
  獨孤樵奇道:“無智你不認識侯前輩和青青這不是怪事麼?”
  松青雲道:“阿彌陀佛,天下人小僧不識者可謂多之又多,無智不識施主所說侯前輩與青青兩位施主,卻又何怪之有,望施主予明言。”
  獨孤樵讓他給弄得大是莫名其妙,道:“你不識別人自當說得過去,卻為何不識毒手觀音侯前輩與她的徒弟青青呢……”
  他的話尚未說完,松青雲一聽毒手觀音之名,心中大是一驚:因黃龍令組織甚是嚴密,等級也格外森嚴。且除令主之外,上至左右護法下至黃龍十二信使,皆由人畫了肖像並註明所擔之職,凡下職見了比自己職位高者,都是要跪拜參見的。松青雲方才說自己不識三巡察毒手觀音,那是犯了不敬上之罪,按令規當打亂棍一百,故大驚之下,松青雲不禁失聲道:“是三巡……!”
  突然想到自己此時實是少林無智和尚,卻非黃龍信使之七,連忙住口不言。
  獨孤樵見無智(松青雲)突然打斷自己的話,卻又面色一變不再多言,便大是不解。
  “你說什麼?”獨孤樵道。
  “阿彌陀佛,”差點洩露了自己原來身份,松青雲幾乎急出一聲冷汗,此時見獨孤樵見問,連忙口宣佛號以掩方才失態,道:“無智並沒說什麼。”
  獨孤樵並未細觀松青雲神色變化,他只想知道毒手觀音師徒下落,方才他聽無智說不認識侯前輩和青青,不禁大惑不解。因而道:“你才和青青打了一架,怎麼就不識她們師徒了呢?!”
  松青雲道:“阿彌陀佛,施主所說毒手觀音侯玉音侯前輩與她徒弟,無智自是識得的,但她們和小僧打了一架之後,便自離去了。”
  “是青青和你打,”獨孤樵糾正道:“侯前輩並未動手,否則你是打不過她的。”
  “阿彌陀佛,”松青雲又是一驚,看起來自己還是少說為妙,否則言多必失,且頂著他的桿兒爬便了。因而宣了聲佛號以定心神,然後道:“施主所言極是,若毒手觀音侯前輩出手,便是十個無智也早沒命了。”
  獨孤樵道:“侯前輩不會殺你的。其實侯前輩也不喜歡殺人。”
  松青雲聞言心裡暗道:侯玉音被稱作毒手觀音,早年她殺人如麻!哪有不喜歡殺人的呢。眼前這少年如此說,且觀他尋毒手觀音又似甚急,那他便不是毒手觀音之徒,也定是與她頗為親近之人,自己倒不可得罪了他,否則將來他在三巡察面前參上一本,我七信使可是擔待不起。
  於是道,“阿彌陀佛,施主所言極是。”
  獨孤樵一笑道:“無智一口一個施主施主的叫我,難道你也不認識我了麼?”
  獨孤樵本是無心之言,但這話聽在松青雲耳裡卻有如五雷轟頂:莫非是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壽無疆千歲千千歲右護法他老人家化成此少年來考查我麼?
  但這似不可能,右護法他老人家有急事在身,且令我十日後回龍亭覆命,當不會再折道回來。
  那此少年又是誰呢?
  既然他與毒手觀音似是頗為親近,那定是常在一道的了,說不定方才他還和三巡察走在一道呢。於是道:“阿彌陀佛,施主不就是和毒手觀音侯前輩走在一道的 ”
  他故意不再說下去。
  孤獨樵不知松青雲方才所想,因而馬上接口道:“對,我就是和侯前輩與青青一塊兒從洛陽趕到你們少林來找童超的獨孤樵。方才我勸開你和青青打架之後,又和你說了一陣話,她們師徒便先走了。那也就一盞茶還不到的功夫,我追了一個時辰卻也未追到。我以為是我跑得太快錯過了,就又折回來找,可又找到這兒還是沒有遇著。她們沒上山麼?”
  松青雲聽得他自稱是獨孤樵,心中又是一驚:本震古爍今千秋功業黃龍令已將此人列為第三號欲殺之人,聽說此人一身神功莫測卻又不諳世事,不想他如此年輕!
  心中接著又是一喜:知道他是獨孤樵那便好了,雖打不過他,但要蒙過他卻是再容易不過!
  松青雲這一驚一喜,其實只是剎那間之事。聽得獨孤樵如此問,便接口道:“阿彌陀佛,小僧無智一直在此避身,防那江湖肖小值我少林多事之秋前來搗亂。獨孤施主與毒手觀音前輩師徒走後,並未有人再來此處。”
  獨孤樵道:“她們沒有回來麼?”
  松青雲道:“自是沒有,否則小僧自不會見不到的。”
  獨孤樵道:“那就奇了,莫非我又迎面錯過了麼?”
  松青雲道:“獨孤施主大約便是又錯過了。”
  獨孤樵急道:“那我便得趕快去追她們。”
  言罷便走。
  還未等松青雲說出話來,眼前便已沒了獨孤樵身影。
  松青雲大駭:獨孤樵一身神功當真莫測,便是右護法他老人家恐怕也沒此等輕身功夫!
  突然心中一震:豈能如此想德高接天才蓋四世千壽無疆千歲千千歲右護法他老人家!便自己掌了三個耳光,徑自轉到巨石之後。
  卻說大約兩個時辰前,獨孤樵與無智和尚說話之時,毒手觀音與青青不過走出一兩百丈,她們慢慢的走,自是為了等獨孤樵趕上來。
  不料剛走入一樹林旁,毒手觀音突聞耳邊響起一細微但卻無比清晰之聲,與在洛陽仙客來飯莊聽到的那聲音一般無二。
  毒手觀音頓即駐足。
  青青以為師父駐足是為了等獨孤樵,便也不多問,跟著收住腳步。
  哪料師父有如中魔,雙眼定定地看著身旁濃密樹林,身形一動不動,似在傾聽什麼。
  青青道:“師父?!”
  毒手觀音搖手示意青青不要多言,依舊定定看著樹林。
  隨即一言不發,竟緩緩走入樹林。青青只好莫名其妙地跟了進去。
  毒手觀音在前,似是不識路在摸索一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每步均在一尺左右。青青大奇,也一步一尺地踏著師父的腳印跟在後面。
  如此走了九十七步,毒手觀音茫然地往左轉身,飛快地走了大約十四五丈,然後站住身子,全神傾聽。
  青青見師父狀似入魔,不敢多言,只是手握劍柄,緊緊跟在師父身側。
  少頃,毒手觀音在原地又向左轉了九十度身,又是一步一尺地向前走了一百零三步,剛好到了一個絕壁之沿站定。
  青青大駭:若師父再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潤,墜身下去,卻還焉有命在!
  正欲伸手拉住師父,不料毒手觀音往右轉了九十度,順著絕壁邊緣又走了三尺,然後轉過身,竟又面對萬丈深澗!
  “師父!”青青叫了一聲。
  毒手觀音卻恍似未聞。未等青青話說二句,竟一個飛身,競往絕壁躍下!
  青青自四歲起便一直跟著毒手觀音,師父在她眼裡有若身生之母一般,此時見拉師父不及,竟不再多作它想,也驚叫一聲師父,跟著躍下!
  青青此時心中茫然一片,只覺陰冷的山風從耳旁呼呼刮過,掃得面部生疼。
  不知過了多久,青青突覺一股強勁無比的風力將自己急疾下墜的身子吹向左邊斜移數丈,然後那陣風力競移向自己身下,將自己整個身子托著緩緩下降。
  下降四五丈之後,雙腳安然著地,全身竟無絲毫損傷!
  青青大奇,茫然睜開眼來,只覺眼前是漆黑一片。
  聽到輕微的呼吸聲,青青感覺到師父也在離自己不到二丈的地方。心中頓時大定,摸索著走過去拉住毒手觀音的手,道:“師父?”
  毒手觀音似未聽到,沒有作聲。
  青青又道:“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未等毒手觀音回話,突有一蒼老的聲音傳來:“阿彌陀佛,你為何將她也帶了來?”
  毒手觀音道:“玉音縱身下來之時,並未想到青青也會跟著躍下。”
  那蒼老聲音嘆息了一聲,沉默良久之後才又道:“我為你指路之時,也忘了她尚跟在你身旁。”
  毒手觀音道:“玉音按前輩之言到此來時,也忘了青青尚在身邊。但玉音苦苦等了二十年,且聽前輩所言並未再亂殺無辜,今日雖小徒在側,但青青與玉音情同手足,還望前輩無忌,將那仇人之名告訴玉音,若玉音得報此仇,便是死也無憾了。”
  那聲音道:“你的所行所言,我自無所不知。這二十年你依老夫之言隱居玉龍雪山,未再亂殺無辜,老夫甚是歡喜,然那日在洛陽仙客來飯莊,所死那二人你又作如何解釋?!”
  青青跟了毒手觀音十數年,內功已不弱了,師父與那神秘老人對話之時,她已漸漸地能看清四周景狀。
  這是一個大約方圓十四五丈的平地,地上寸草不生,離她們立身之處右邊三丈遠的地方有大約方圓四丈的一潭清水,便是在三丈開外,青青也能感覺到那潭水之冰寒。這地方四周均是如被刀削般的萬丈絕壁。仰頭上視,天僅是一線而已!
  青青邊環視四周,邊細聽師父與那老者對話。
  她初時聽那老者口宣阿彌陀佛,後又聞得他自稱老夫,便不知他到底是不是和尚。
  但見師父對他甚是恭敬,便猜準是前輩隱居高人。見此時師父聽他說起洛陽殺人的事之後汗如雨下,說不出一句話來,便道:“老前輩不要怪我師父,那天在仙客來飯莊,是那幾個傢伙先無教養地吆喝,後又出口不跡,我師父才……”
  “青青休得多言。”毒手觀音厲聲打斷徒弟的話,又道:“那日玉音一時糊塗,還望前輩恕罪!”
  那蒼老聲音又宣了一聲阿彌陀佛:“妄殺人命,豈是能恕之罪麼?!欸 ”
  青青到處看,卻不見絲毫人影。
  毒手觀音卻已雙膝跪下,道:“玉音知罪了,還念前輩看在玉音苦等了二十年的份上,將那人姓名告訴了玉音。大恩大德,玉音雖萬死也不能報!若前輩仍是不肯見告,玉音便跪地不起,即使再跪二十年,玉音也無怨言。”
  青青見師父如此,也連忙跪在師父身旁。
  一聲長長的嘆息之後,那聲音道:“也是天數使然,你們就起來吧!”
  毒手觀音道:“前輩肯告知玉音了麼?”
  依舊跪地不起。
  那聲音道:“二十年前,老夫告訴你只要不再枉殺無辜,二十年之後便將個中緣由告知於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可知此理麼?”
  毒手觀音道:“二十年閉門思過,玉音此時已知前輩深意。”
  那聲音又道:“只怕你卻不知老朽另一層深意。那人便是當時,縱是你十個侯玉音也不是他之對手,你若前去報仇,那便是自投落網……”
  毒手觀音道:“玉音確實不解。若二十年前前輩便告知玉音。玉音正如前輩所言,自會尋上那好賊之門去報仇的。若未能報仇而身死他手,那只怪玉音學藝不精,卻是雖死無憾!”
  那聲音道:“不然!那人並不會便殺了你的。你去報仇,只會身落他手,任其凌辱而已。”
  毒手觀音駭然道:“任其凌辱?!”
  那聲音道:“你難道竟不明白江湖上為何在二十年前你憤而濫殺無辜之後,為你取了個毒手觀音之名?”
  毒手觀音道:“恕玉音愚魯。”
  那聲音道:“其時無論毒手還是觀音,你都是當之無愧的,此時你當明白了吧?”
  毒手觀音臉一紅,道:“前輩如此說,玉音已明白了。”
  毒手觀音此時臉紅決非偶然,只她初出道時便名動江湖,倒不是因為她武功高強無匹,而是因為貌美無比。她本出身南詔,原系大理國一種茶人家之女,後被雞足山一僧人收為義女,授其武功。
  那僧人實是遊戲人間之異人,武功奇高卻從不在江湖走動,視功名如糞土。且對武功之外的旁門五術無所不精,晚年收得侯玉音為義女,視若掌上明珠,但觀義女心高氣傲,便除內功之外,並不授諸如奇門陣式之類,還是在義女苦苦哀求之下,才授了她一套並不足稱霸江湖的劍法。
  然在臨終之前,怕義女今後在江湖走動吃虧,才將手書毒經大全授於義女。其餘著作一概付之一炬。
  侯玉音厚葬義父之後,獨自在玉龍雪山苦苦鑽研義父所傳毒經大全,終成數一數二的武林使毒高手。
  三年之後,侯玉音獨到中原武林,其時地對武林恩怨毫無所知,也並不恃毒傷人,只是偶爾顯露一兩手劍法。那劍法終歸是她那世外異人的義父所授,雖不足以稱雄武林,但也不是江湖一二流高手所能匹敵的。只因她生於號稱南蠻的大理國,加之貌美傾城,故她一在中原武林露面,便令無數豪門闊少和江湖中人傾倒,不久便得了一個“賽觀音”的稱號,只是後來……
  毒手觀音正追憶往事,到此時突然心頭一黯,道:“前輩請恕玉音無理,雖玉音身落那賊人之手,但玉音卻決不至於遭其凌辱,難道玉音不會自尋一死麼?!”
  那聲音道:“並不如此簡單,那人自你出江湖之日起,便無時不對你垂涎三尺,只因其身份非同一般,才未敢公然……”
  “前輩!”毒手觀音突然打斷那老者的話道,“他的身份非同一般?莫非一?”
  那老者道:“你不要打斷老朽之言,天數如此,老朽今日便把一切皆告訴了你,你們起來吧。”
  毒手觀音邊才發覺自己和青青方才竟是一直跪著。聞那隱身老者之言,便道:“謝前輩大恩!”
  與青青一起站了起來。
  那聲音道:“凡我塵世中人,盡皆愚頑不化,其實有些小的劫難是可以人力回天的。”
  毒手觀音道:“玉音謹聽前輩教渝。”
  那聲音又道:“若在二十年前老朽告之了你那人姓名,江湖便得遭受一次劫難。”
  毒手觀音道:“恕玉音愚魯,不知前輩之意。”
  那聲音道:“其時那人如此作法,其意便是要你尋上其門,將你扣下,先滿足其獸慾,然後囚你一輩子。”
  毒手觀音聞言大為驚駭。
  “但老朽虛度百年,早知此是早已天定的一劫,”那聲音道,“但我若以老朽之力,定可使江湖免遭此劫,故才在湘水之畔,敲響木魚,並將那番話告知了你,你可還記得麼?”
  毒手觀音道:“玉音記得。”
  那聲音道:“你這二十年不違老朽之言,也算是老朽沒枉費心機了。”
  毒手觀音道:“卻不知前輩所言江湖那一劫是何意思,若指玉音被那奸賊所囚,那似算不得江湖劫難?”
  那聲音道:“那人囚你之後,必先餵你萬心歸聖散。”
  “萬心歸聖散?”毒手觀音道:“那是兩百年前一江湖奇人所製,祕方早已失傳,在我義父所著的毒經大全中也僅存其名,甚至在他老人家所寫的解法後也加了‘存疑’二字,難道那好賊竟得了那失傳百年的配製祕方了麼?”
  “正是”,那聲音道:“苦苦僧人學究天人,他所著的解法若有強勁內功作輔,便能解那萬心歸聖散。”
  “前輩!”毒手觀音突然道:“你老人家怎會識我義父之名?!我義父從未在江湖走動過,且他老人家雖視我若掌上明珠,卻也只在臨終之前才告拆玉音他老人家自名苦苦僧人的,且告訴玉音不可與人言及!”
  那聲音道:“五十年前老朽浪跡天涯之時,曾在洱海之濱有緣識令義尊一面,老朽與苦苦僧人雖只說了短短數語,卻是得益非淺,他早知你之劫難與江湖劫難,才讓老朽在其百年之後代他點化於你的。”
  毒手觀音聞言又再跪下道:“前輩大恩大德,請受玉音一拜!”
  那聲音道:“玉音你起來,先聽老朽再道個中緣由。”
  毒手觀音依言起來,垂手肅聽。
  那聲音道:“那人餵你萬心歸聖敬之後,你便心即歸他,他每日必辱你一次。一載之後,他對你便不似先前熱心,改為半月辱你一次。又過半載,他已另得新歡,便已將你忘卻,讓你獨受囚禁之苦。然那萬心歸聖散之效僅有三載,若三載之後不再服用,毒性自然會解。那人雖知此理,但他其時已忘了你尚在囚中。你待毒性解後,不過一月,便因胡醉偶遇使你得救 ”
  “胡醉?”毒手觀音詫異道:“前輩所說的莫非是那丐幫幫主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俠麼?”
  “正是,”那聲音道:“那胡醉乃酒仙翁那老醉鬼之徒。對啦,老朽忘了告之於你,那酒仙翁對武功一道倒是平平,甚至與其徒胡醉相比也有所不及,但他曾與你義父苦苦僧人早年卻有八拜之交。你義父學究天人,所精之道甚多,但對藥物一道,卻是不如他拜弟酒仙翁。他二人結交,也是因為二人以藥物鬥法,令義父輸於了酒仙翁而起的。酒仙翁專攻藥物一道,終研製成萬邪闢毒神丹,可解萬心歸聖散之毒。令義父所製的闢毒丹縣也可算是解毒神丹,但他終歸不敢斷言能否解得萬心歸聖散,故加了‘存疑’二字。他二人收徒均甚晚,酒仙翁更在令義父之後,故細算下來,那胡醉尚該叫你一聲師姐呢。”
  聽丐幫幫主乃自己師弟,毒手觀音心頭暗喜道:“請問前輩,那胡醉知此中情由麼?”
  那聲音道:“令義父和那酒仙翁皆是異人,既你也是聽老朽方才所講才知,那胡醉自是不知道了。老朽甚至不知胡醉那老醉鬼師父死了沒有呢。”
  毒手觀音“哦”了一聲。
  那聲音道:“咱們卻接著說正話。你得胡醉偶然相救之後,自會感其相救之恩,把自己三年所歷之事告訴於他。胡醉性本剛直,其時他已知那人武功之強便是你二人聯手也遠非其敵,他便勸你另投明師,學成不世武功之後再去報仇,並以性命相求。你自然答應了。但胡醉卻待你答應離去之後,獨去找那人為你報仇,自是遭了毒手。你知此情後便更是悲憤欲絕,逢人便殺,並將那人姓名公諸於世。於是那人迫於此情,便撕下俠義面目,肆虐橫行,頓時江湖血雨腥風,無數英雄豪傑無辜地肝膽塗地。這,便是老朽所說的江湖劫難了,你此時可知老朽所說的另一層深意了麼?”
  毒手觀音聞言渾身冷汗直冒,聽那人見問,便肅然道:“老前輩大慈大悲之心,玉音知道了。”
  “阿彌陀佛,”那聲音又道,“如此甚好。幸而老朽依令義父苦苦僧人所言,避免了江湖一大劫難。現今已過二十年,江湖又面臨一大劫難,幸而已有救江湖於塗炭之人,不用老朽再多擔憂。老朽也該將你那不世之仇人告訴你了。”
  毒手觀音心中不知是悲是喜,自己苦苦等了二十年的時機終於盼到了,她竟險些落下淚來,道:“玉音謹聽前輩教諭。”
  那老者長嘆一聲,才緩緩地道:“他,便是當今的黃龍令令主!”
  毒手觀音聞言競痴痴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青青道:“師父,你怎麼啦?”
  毒手觀音恍若大夢初醒,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黃龍令主!我毒手觀音侯玉音與你不共戴天!”
  那老者長嘆一聲,道:“天數!”
  毒手觀音道:“前輩大恩,侯玉音沒恥不忘!但前輩還未告訴玉音那賊人之名,不知……”
  她的聲音被一聲阿彌陀佛打斷,那聲音宣過佛號之後,又道:“終有一日,他的面目必將大白於天下,且他將受天下之極苦,那也是他一生多行不義的報應!但恕老朽言盡於此。此時還不是說他名姓之時,否則天下江湖必將血流成河,那老朽及令義父的一番苦心便即白費了。你難道還不明白麼?”
  毒手觀音道:“玉音明白。”
  那聲音又道:“侯玉音,老朽在洛陽對你說的你的仇當因那少年得報之言你可還記得麼?”
  毒手觀音道:“玉音記得。自洛陽至少林千里之遙,玉音便不敢離開獨孤公子一步。獨孤公子恍若不似塵世中人,對世事一無所知,玉音怕他有何不測,一直陪在他身旁,只是在離少林百里的一個小鎮上,獨孤公子獨自去尋童超,幸得人示警,玉音隨即追去 ”
  “這老朽知道了,”那聲音道:“那示警之人乃是你師弟胡醉派去的。”
  毒手觀音“哦”了一聲。
  那聲音又道:“三日之後,你可復遇到獨孤樵,望你謹記老朽在洛陽告之於你的話。”
  毒手觀音道:“玉音會記住前輩所言的。”
  那聲音道:“對了,你勿須等司馬青青到十八歲才告知她的身世了,十二年前,便是老朽將她送至你玉龍雪山腳下的,她身上那紙條也系老朽所留。”
  “司馬青青?”青青大奇。
  她隱約記得自己四歲時被人送至一山腳放下,自己一覺醒來時,便已不再是那間永遠是關著門窗的小屋,而是一甚是寬敞明亮但卻寒氣甚重的山洞了,她睜開眼時,卻有一中年美婦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
  那中年美婦就是後來成了她師父的毒手觀音!
  方才她一直靜聽師父和那不見人影只聞其聲的老者對話,知師父原來有如此深仇大恨,難怪在她幼時的記憶中師父暴怒無常,雖對自己甚是喜愛,從不得罪自己,但她有時會平白地抓些諸如野兔山羊之類的動物來,無端地一刀刀將它們的肉一片片割下來,無視那些動物的慘嚎聲了。
  此時突聽那老者說到司馬青青,並說十二年就是他將司馬青青送至玉龍雪山的,心中自是大奇:難道他所說的竟是自己麼?不禁道:“前輩,你說的司馬青青莫非是我麼?”
  “阿彌陀佛,”那聲音道:“這全是天意使然,個中緣由,你師父自會告知你的。”
  青青急道:“師父,我……”
  毒手觀音似未聽到青青所問,卻對那不見蹤影的老者道:“前輩,玉音尚有一事不明,當時他們並未成親,為何 ?”
  老者長嘆一聲,沉默良久才道:“造孽也!”
  突然改用傳音入密道:“此事不可讓她知曉,老朽告訴你之後,你也永不可告訴她,你能做到麼?”
  毒手觀音也用傳音入密的聲音道:“前輩吩咐,玉音無不遵囑!”
  青青聽那老者嘆息一聲,又叫了一聲“造孽也”便不聽下言,卻見師父嘴唇在動,知他們是在用傳音入密之功在談不願讓自己聽到之事。雖知他們所談之事與自己身世有關,但也是乾著急,只有耐心等待,想在這之後師父定會告訴自己的。
  那聲音在毒手觀音耳邊道:“她實乃那十惡不赦的黃龍令主之女。”
  突聞此言,毒手觀音有如五雷轟頂,喃喃地道:“這不可能!這決不可能!”
  青青見師父突然臉色一片惶然,且失聲喃喃自語,不禁大奇道:“師父,什麼決不可能!”
  毒手觀音一驚:自己方才一驚失態,忘了用傳音入密之功!
  連忙對青青道:“沒什麼,師父方才聽老前輩說了一樁江湖上聳人聽聞的舊聞而已。”
  那聲音又在毒手觀音耳旁響起:“二十年前,周家大閨女雯雯實是被當今黃龍令主所掠去,周雯雯不會絲毫武功,自是輕而易舉地就被他侮辱了。十月之後,周小姐臨盆之際突然血崩,眼看性命不存,那喪盡天良的黃龍令主便將其拋身荒野,以為早已裹身狼腹,不料老朽恰好路過,將其救醒,她將自己身世及遭遇告知了我,產下青青之後,因失血過多,老朽已是回天乏力,正欲將她葬了,不料那惡賊怕她不死,竟又折身回來,老朽不願多惹事端,挾了女嬰便迅捷離去。第二日老朽再去那地方時,周大小姐已是屍骨全無。老朽便依她臨終之際所托,將司馬青青養到四歲,便帶了她去讓你收為徒。”
  毒手觀音道:“她怎知我會收其女為徒?”
  那聲音道:“周大小姐尚不知其時司馬伯儒已為那惡賊所殺,她還讓老朽傳言司馬伯儒,讓他娶了你,她說你們一文-武,似是天造地設一般,她本來就欲悄然離司馬而去,不料突遭如此大難,她早已無顏見人,只願你們看在司馬伯儒與她相愛一場的份上,收了青青為女。收徒之言,乃是老朽所托於你的,並非周姑娘所托!”
  毒手觀音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那老者道:“周家妹妹,咱們為何這般命苦!自今往後,青青便是我玉音親生閨女,望妹妹在天之靈安息吧!”
  淚水禁不住的流了下來。
  青青大驚失色,道:“師父你怎麼啦?”
  毒手觀音沒說話,卻把青青緊緊摟在懷裡。
  那聲音道:“獨孤公子身世奇特,連老朽也是不知,但老朽有一個預感,似是與那黃龍令主有關,以後你不可讓青青與他太過親近,否則……”
  毒手觀音道:“莫非獨孤公子也竟是……?”
  “不然,”那聲音道:“老朽也僅是一種預感而已。”
  毒手觀音道:“那往後玉音注意便是了,望前輩放心。”
  “如此就好,”那聲音道:“老朽要走了。”
  毒手觀音急道:“前輩且慢。前輩對玉音之大恩大德,玉音沒恥不忘,只是玉音卻從未得見前輩一面,雖玉音知前輩這等風塵異人,最討厭俗世這一套的,但玉音敢請前輩現身一睹恩顏一面可否?”
  那聲音道:“你既知我最煩不得俗世這一套,又何必強求老朽呢?便是我那記名弟子,也還從未見過我這師父一面呢。免了吧!”
  “記名弟子?”毒手觀音奇道,“卻不知 ?”
  “便是那江湖浪子童超,你自是識得他的對麼,”哈哈一笑,道:“此處四面皆是萬丈絕壁,你和青青自上面來,便從下面去可也!老朽這便走啦!”
  毒手觀音連呼了幾聲“前輩!”終不見回音,知這等風塵異人說走便走,便不復多言,撫摸著青青一頭秀髮,柔聲道:“青青,前輩已經走啦,咱們這便也走吧。”
  青青輕輕替師父擦去面上的淚痕,道:“師父?”
  毒手觀音道:“出去之後,為師便把一切都告訴你。”
  青青喜道:“那師父咱們這便走吧。”
  接著神色一黯:“走?怎麼走?”
  是啊,這四周全是萬丈絕壁,若非生有雙翅,又怎能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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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木葉婆婆和滅性道長分了手,在那個小鎮上匆匆吃了點東西,便急急趕往少林,去尋獨孤樵和毒手觀音師徒。
  哪料出鎮不到十裡,迎面便遇上了江湖浪子童超。
  木葉婆婆和童超二人皆是一驚。
  木葉婆婆道:“童少俠,怎的就你一人,令師楚老先生呢?”
  童超一愣,道:“這位可是昔日木葉山木葉令主盧前輩麼?”
  木葉婆婆江湖經驗何等老道,聽得他如此說便疑竇頓生:童少俠與自己三個時辰前還自說話來著,此時他為何如此說話?
  莫非此人竟不是童少俠,而是別人化成江湖浪子模樣的麼?
  還是童少俠正在做一樁隱祕之事,不願洩露了身份?
  若是後者,以他江湖浪子童超之才智,完全可用另外一種方式,比如說易容什麼的呀!
  不!江湖浪子何等樣人!他自是不會遮了自己真面目行事的!
  但他為何又要裝作對自己是才初識呢?
  若是前者
  木葉婆婆一驚,馬上想起一個人來:
  千面狐智桐!
  筆者寫來話長,其實這些念頭在木葉婆婆腦中閃現只是飛快的一瞬。
  且先多與他再說幾句,看他如何回話,木葉婆婆這般想,便道:“老身正是昔日木葉令主。童少俠此時意欲何往?”
  童超道:“家師失蹤數月,童某這便到江湖上尋他老人家。”
  木葉婆婆聞言又是一驚,暗道怪也,童少俠方才不是己帶了其師去尋胡醉救治了麼?於是疑心更甚,道:“令師無敵神掌楚老先生掌劍雙絕,難道竟會 ?”
  “木葉婆婆有所不知,”童超神秘兮兮地說,“我江湖上最近突然出現一個什麼黃龍會,無數黑白英雄盡被其網羅,童某家師說不定便已被他們所掠,故童某一直在暗察這個神秘組織的總會壇呢!”
  觀其說話神態,木葉婆婆此時已敢斷言眼前這位童超是為別人所扮。他雖面目酷似江湖浪子,但江湖浪子那份“哪管人鬼當道我自浪蕩江湖”之豪氣,卻是眼前這位“童超”所沒有的。
  但他既敢冒充江湖浪子,那決不會是等閒之輩,或許便是了那千面狐智桐。
  千面狐智桐在黑道四大魔頭中名列第二,最近又被那神秘的黃龍令主拜為什麼右護法,無論奸詐還是武功,皆是高人一籌!木葉婆婆自忖並非其敵,此時與他單獨相遇,且自己已被他們定為什麼黃龍十二信使之四,倒是險之又險了!
  且先穩住了他,伺機脫身才是。木葉婆婆於是道:“關於黃龍令之事,老身也略有所聞。”
  “童超”突然厲聲道:“盧若嫻,你已是黃龍令之四信使,這難道還瞞得住我江湖浪子童超麼?童某這便為江湖除掉你這黃龍令之爪牙!”
  聽得此言,木葉婆婆竟哈哈大笑起來。
  “童超”詫異道:“你笑什麼?”
  木葉婆婆道:“虧你江湖浪子童超被江湖中人譽為才智武功雙絕,老身是笑你不過是浪得虛名耳!”
  童超道:“此話怎講?”
  木葉婆婆道:“那黃龍令將江湖上凡有些名頭的盡列門下,雖似老身這等在你白道中人眼中屬亦正亦邪之流自有人甘當其爪牙,但似堂堂少林方丈、武當掌教那等非凡人物為何竟也甘受其驅,你可知其中緣由麼?”
  “童超”道:“難道他們竟被那黃龍令強服了諸如歸心散之類的藥物不成?!”
  木葉婆婆道:“正是如此!難道以你江湖浪子的眼力,竟還看不出來老身並未中那等奇毒麼?”
  “童超”道:“此言當真?”
  木葉婆婆一語雙關地道:“那些並未中毒卻甘當黃龍令爪牙的人,在老身眼裡簡直連豬狗也不如!老身自是不齒什麼黃龍四信使了,這倒請你江湖浪子放心。”
  這“童超”實為千面狐智桐所扮,他聽得木葉婆婆如此說,自是恨的將牙咬得咯咯直響,但他此時身為“童超”,卻不可勃然大怒。便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
  木葉婆婆一笑道:“老身尚有要事在身,卻是不可久留,童少俠,咱們這就告辭。”
  一抱拳,正欲離去,千面狐智桐突然道:“慢著,盧若嫻,你方才雖講的好聽,但在我江湖浪子眼中,似你這等邪人,總有一日會做了那黃龍令爪牙的,故我童超這便廢了你,以除江湖後患,你準備接招吧!”
  將雙掌緩緩提起。
  木葉婆婆知今日難逃一場惡戰,暗運真力於全身又哈哈大笑起來。
  智桐道:“盧若嫻,你死到臨頭了卻還笑什麼?!”
  木葉婆婆道:“且先不說是誰死到臨頭,你看那邊是誰來了!”
  言罷往少林方向一指。
  木葉婆婆本意,是叫智桐分散心神,只須他頭往後轉得一轉,她便猝起發難。
  此舉雖不怎麼光明正大,但千面狐智桐武功高出自己甚多,木葉婆婆此舉,也是迫於眉急之下策。
  但千面狐智桐何等奸詐之人!他哪不知木葉婆婆此意,豈是那等輕易上當之輩,聞言大笑道:“我江湖浪子童超豈會上了你的當,盧若嫻,你認命吧!”
  雙掌正欲擊出,不料身後卻真的傳來了聲音:“童超!原來你在這裡,你還沒被人殺掉麼?!”
  智桐和木葉婆婆二人皆是大驚!
  木葉婆婆知今日難免一戰,且此戰兇多吉少,若屆時不敵,便即自絕經脈一死而已,決不為那黃龍令之爪牙。她既死意已決,便不再多作它想,只等對方發招,她便盡全力與其一搏,並不指望會有人來救的。
  突然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木葉婆婆一驚之下,竟不知是喜是悲了!
  智桐卻是想,便是木葉令主以死相拚,他也有把握在三百招內將她擒下。若將她擒歸總令,倒不失大功一件,難說令主一高興,還會賜授一兩招,那卻是終生受用不盡了。不料後面真的傳來了人聲,且是叫“自己”名字的,看起來還是童超的朋友,這卻有些麻煩!
  只得將運滿真力的雙掌放下。
  獨孤樵乍見童超,甚是高興,一臉至誠的笑容,伸手便去抓“童超”的手。
  智桐見他猝向自己伸出手來,心中暗自一驚,連忙閃開。
  他閃得快,獨孤樵那看似慢騰騰的手卻更快,一把便抓了個正著!
  獨孤樵全未覺察,只將他的雙手輕輕握著,高興地道:“童超,總算找著你啦。你還沒被人殺掉太好了。我高興得很。人高興是要喝酒的,咱們這便喝酒去吧。對啦,在洛陽你就說要在茂源酒樓請我喝酒,我還沒有得喝成呢。咱們這便去找酒喝吧!”
  方才獨孤樵的輕功令智桐大吃一驚。
  獨孤樵輕易抓住了自己雙手又讓他吃了一驚。
  二度驚駭之下,智桐儘管奸詐狡黠,也自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此人除了本令要殺的第三號人物獨孤樵還會是誰!
  不禁暗思:此人武功莫測卻又如此愚笨,此時倒是殺了他的最好時機。若是得殺了他,便對本令有了莫大功勞。那左護法之位
  哼!黃龍令左護法為千佛手任空行,比他千面狐智桐這右護法競自高了半級,智桐早就想取而代之了。然任空行雖無他智桐之狡黠,但武功確實比他高出一籌,且千佛手那一身鬼神皆嘆的藥道功夫,更是令智桐自低三分。但若令主萬歲一聲令下,管你什麼千佛手萬佛手,也得將左護法之位乖乖讓給我右護法!
  因而智桐暗自將全身功力盡數運於雙腕,打算突然掙脫,猝起發難。任你獨孤樵武功再高,近在身旁,我智桐這一掌擊出,你卻還有什麼命在!至於盧若嫻那死老婆子,待擊斃了你獨孤樵之後,諒她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但竟未掙開!
  獨孤樵雙手軟綿綿的,渾似柔弱無力,但智桐雙腕一掙,自己運於腕上的畢生真力卻不知所往!
  智桐這才大大的被震駭住了!
  但智桐之好詐在江湖上可謂罕見。震駭雖劇,但待獨孤樵說完話後,他竟哈哈一笑道:“獨孤兄弟你這般拉著我的手,咱們卻怎麼去喝酒呢?”
  獨孤樵不知智桐之意,但木葉婆婆卻豈有不知!
  故智桐話音才落,木葉婆婆便連忙道:“獨孤公子,不要鬆開他的手。”
  又對智桐道:“智桐你這魔頭,竟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之輩麼?”
  獨孤樵一來便拉著“童超”的手,看著他嘀嘀不休地說話,根本沒看站在“童超”對面的是誰。
  陡聞木葉婆婆的聲音,不禁轉過頭奇道:“怎麼木葉婆婆你也在這兒?”
  見木葉婆婆並未回答他的話,卻看著“童超”說什麼智桐,獨孤樵不禁大奇,看了看“童超”,又看了看“童超”身後,見並無別人在場,便詫異地轉過頭望著木葉婆婆道:“木葉婆婆,你說的那智桐在哪兒?”
  獨孤樵看他時,智桐也往自己身後看了看,聽得獨孤樵如此問,也緊接著道:“是啊!木葉婆婆你說的那智桐在哪兒?”
  木葉婆婆怒道:“智桐你雖號稱千面狐,但卻瞞老身不過,你此時裝扮成童超童少俠模樣,到底是有何圖謀?說!”
  木葉婆婆的話聽得獨孤樵大奇,不禁上上下下地看了童超一番,道:“童超,你是別人裝扮的麼?”
  智桐哈哈一笑,道:“獨孤少俠,你看我童超可是別人能裝的麼?”
  獨孤樵又看了他幾眼,對木葉婆婆道:“他就是我在洛陽遇著的那個童超呀?!”
  木葉婆婆道:“獨孤公子你上當了,他是千面狐智桐那魔頭,此時他裝成了童超模樣。你可知道千面狐的意思麼?”
  獨孤樵道:“我聽說過千面狐智桐是黑道四大魔頭之一,但我沒有見過他。但童超可不是千面狐智桐呀!”
  木葉婆婆急道:“智桐這魔頭號稱千面狐,便說的是他想化裝成誰便能化裝成誰,他的易容之術天下無匹,此時他裝成童超便是要想殺你,你千萬不可松了他的手!”
  智桐聞得此言大急,心想如果真讓獨孤樵如此握著自己雙手,那便非被木葉令主所傷不可!連忙道,“獨孤少俠休得信了木葉婆婆的話,咱們喝酒去吧!”
  獨孤樵不知聽誰的好,一時看看木葉婆婆,又看看“童超”竟自閉上了眼睛。
  智桐不知獨孤樵此舉是何意思。但他此時恨木葉婆婆入骨,只巴望立即便殺了她!
  木葉婆婆也作此想:何不乘此時這魔頭的雙手被獨孤公子握著,一劍便殺了他,為江湖除此大害!
  二人如此想時,獨孤樵雙目緊閉,突覺一陣濃濃的殺氣籠罩住了自己。身子便下意識地挪動了一下,轉在了木葉婆婆與智桐二人之間。但那殺氣越來越濃,獨孤樵的腦海中突然幻化出一個雞發雞顏的老太婆和一個年約六十的精瘦老者!
  那老太婆竟有幾分象木葉婆婆,但那精瘦老者又是誰呢!
  獨孤樵突然“啊”地叫了一聲,鬆開了“童超”之手,身子飄開三尺,道:“你真的不是童超!”
  智桐剛得鬆開雙手,頓即眼中閃現一絲兇光,哈哈一笑道:“獨孤少俠說我不是童超卻又是誰呢?”
  獨孤樵道:“你大約有六十歲,很精瘦,我沒有見過你。”
  智桐在江湖上走動,還從未以真面目示過人,此時聽獨孤樵竟說出自己的真實容顏來,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木葉婆婆道:“他便是千面狐智桐那大魔頭,獨孤公子你快殺了他!”
  “原來你就是智桐。”獨孤樵道。
  又轉向木葉婆婆:“為什麼他是智桐我便要殺了他呢?”
  千面狐自知非獨孤樵之敵,更何況有一個木葉令主在旁!故他哈哈一笑道:“獨孤少俠,咱們後會有期。”
  轉身欲走,木葉婆婆突然道:“智桐你給我站住!”
  智桐收步恨恨地看著木葉婆婆,道:“你還要怎樣?”
  木葉婆婆道:“你休得再裝成童超童少俠騙人!老身要你將臉上那張面具給我摘下來!”
  智桐怨毒地“哼!”了一聲,展開輕功,竟自飛身而去。
  沒料他一個起落,身子剛落在十丈開外,獨孤樵卻如鬼魅般立在面前!
  智桐右掌擊出!
  這大驚大怒之下的一掌,力道自是非比尋常。
  不料一掌擊出之後,手腕卻是一緊,被獨孤穩輕鬆地捏了個正著。
  獨孤樵渾無惡意地道:“木葉婆婆說得對,你再裝成童超,別人會以為你真是童超的。至少侯前輩和青青會以為你是童超,那就有些不好了。總之騙人是不好的。你不要再裝成童超了吧。”
  這時木葉婆婆已趕過來立在獨孤樵身旁。
  智桐充滿怨毒的雙眼看了看木葉婆婆,又著了看獨孤樵,無可奈何地用左手在面上一抹,頓時變成了一個年約二十四五的清俊書生!
  崑崙管育管四俠!
  木葉婆婆一睹之下大為驚訝!
  她絕沒想到享譽江湖幾十載、身列黑道四大魔頭之二的千面狐竟如此年輕!即便是駐顏有術,也不可能如神至斯!
  獨孤樵卻道:“你這又是變成誰了?變成誰了都不好,你還是用自己的臉吧!”
  他這話是由心而發,但聽在智桐耳裡卻甚不是滋味:難道我堂堂千面狐智桐竟沒有臉麼!
  木葉婆婆聽獨孤樵如此說,頓即恍然大悟:原來他竟還戴著一層面具!他這千面狐之名倒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待獨孤樵那最後一句“你還是用自己的臉吧”說出,木葉婆婆聽了差不多哈哈大笑起來:這簡直是最惡毒的罵人之言,只是獨孤樵自己不知罷了!
  智桐卻是氣得發抖,恨恨地“哼”了一聲,左手又在臉上一抹,終於現出了自己的真實面目。
  一個年約六十,一臉精瘦的老者!
  一雙細長的雙眼。
  唇上幾根稀稀拉拉的白須。
  可惜看不出他本來的臉色。此時他的臉色是白一塊青一塊的。
  “這就對啦,”獨孤樵道,“你就帶著這個臉走吧。”
  鬆開了智桐的手。
  智桐一聲不吭,轉身飛快而去,幾個起落,便已不見身影。
  木葉婆婆哈哈大笑,笑得痛快淋漓。
  待她笑過之後,獨孤樵奇道:“木葉婆婆你笑什麼?”
  木葉婆婆道:“今日雖未除去那魔頭,但那只是因為獨孤公子你菩薩心腸。婆婆之所以笑,是因為恐怕我是第二個見過千面狐智桐真面目之人。”
  獨孤樵道:“他從不帶著自己的臉見人麼?”
  木葉婆婆笑道:“正是。江湖上只知千面狐智桐是個極不好惹的大魔頭,但卻從無人知其真實面目。”
  獨孤樵道:“他為什麼不好惹?”
  木葉婆婆道:“他武功高自不必說,但江湖上武功比他高的也不乏其人。但誰要招惹了他,他要麼裝扮成那惹他之人去作惡事,讓別人去找你的麻煩,要麼他便裝扮成你最親近的人,趁你不注意驟下毒手,你說這豈不是不好惹麼?”
  獨孤樵想了想,道:“這倒真的是不好惹。”
  又道:“你說你算第二個見過他真面目的人,那第一個是誰呢?”
  “便是你獨孤公子了,”木葉婆婆道,“你不是還未等他摘下面具便已知道了麼?”
  “對啦,”獨孤樵道,“剛才我還隱約看到一個年約七旬,臉上有許多皺紋,長得很有些象木葉婆婆你的老婆婆。但剛才只有你和智桐在場,難道木葉婆婆你也帶著面具麼?”
  “婆婆已經七十多歲了,”木葉婆婆道,“不過是用了些駐顏術,才是現在這副模樣。獨孤公子方才所見模樣,那便是婆婆不使駐顏術之後的真實模樣了。”
  “原來是用了駐顏術,”獨孤樵道,“婆婆並未帶著面具呀。”
  木葉婆婆一怔,突然道:“但獨孤公子是如何知道千面狐那魔頭及婆婆原來模樣的呢?!”
  獨孤樵道:“我閉著眼睛,突然感到很害怕,好象是有人要在我面前殺人。然後突然就看見你們的真實面目啦。”
  這話聽得木葉婆婆暗自稱奇不已,竟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獨孤樵道:“對啦木葉婆婆,你可見著侯前輩和青青了麼?”
  木葉婆婆道:“你說的可是毒手觀音和她的徒弟?”
  獨孤樵喜道:“就是她們,木葉婆婆你見著她們了對嗎?”
  “她們不是和你一直走在一起的嗎?”木葉婆婆道,“我剛趕到這兒,卻沒有見著她們。”
  “那就糟啦!”獨孤樵道,“從洛陽到這兒我們本來是走在一路的,後來在嵩山腳下我和無智和尚多說了幾句話,她們就不見啦,我……”
  木葉婆婆打斷他的話道:“獨孤公子找她們師徒倆有什麼急事麼?”
  “是有急事,”獨孤樵道,“我不認得路,我要她們帶我去找童超。”
  “找童超童少俠麼?”木葉婆婆道,“我幾個時辰前還見著他了呢。”
  “真的嗎?!”獨孤樵大喜道,“不是說剛才智桐化裝的這一個吧?他現在在哪兒?”
  “就在前面那小鎮上,”木葉婆婆一笑道,“婆婆與他說了好一會話兒呢,他自不會是假童超了。現在他去找胡醉給他師父療毒去啦。”
  獨孤樵道:“原來童超已經找著他師父啦,那胡醉是誰?是個醫生嗎?”
  “胡醉胡大俠號稱千杯不醉,”木葉婆婆道,“他是丐幫幫主。”
  “千杯不醉?”獨孤樵咂舌道,“我可是喝十杯就要醉的,什麼時候我高興了,倒要看他喝一次千杯給我看。對啦,咱們這就去找童超吧?你給我帶路好嗎?”
  “就是這樣,”木葉婆婆道,“走。”
  二人飛速趕往前方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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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童超和邰盛二人分別背著無敵神掌楚通和雷音掌連城虎,徑自往洛陽方向趕路。童超自思早一日趕到那山洞找到胡醉大哥替師父療了毒,因此幾乎將輕功施展到了極限。
  初時邰盛還勉強跟得上。一個時辰之後,邰盛早已是氣喘如牛,距離漸漸拉開。
  奔了一程,童超只得放慢腳步等他。待邰盛趕上來時,童超道:“邰二俠將連老英雄也給了我吧。”
  邰盛道:“童少俠,這 ?”
  童超道:“邰二俠休得客氣。”不由分說接過雷音掌連城虎,挾在腋下,背負師父楚通,徑自飛奔。
  邰盛施出全數輕功,也才堪堪能跟上身負二人的江湖浪子童超,不禁心頭稱慕已極:童恩公真乃神人!
  將晚時分,二人趕到一山丘上,童超突然立住腳步。
  邰盛滿頭大汗地跟上來,立在童超身旁,道:“童少俠 ?”
  童超道:“山坳裡似有人在打鬥!”
  邰盛側耳細聽,卻無任何聲息,不禁奇道:“不聞兵刃撞擊之聲啊?!”
  童超道:“咱們且下去看看。”
  二人奔下山丘,眼前頓即出現一慘烈景象:天山二怪與武當掌教滅塵道長和崑崙掌門追風劍客皇甫呈以死相拚,此時已到了立判生死之境地!
  但見牧羊女梅依玲左臂有一道長愈四寸的劍傷,正自汩汩流血,血將她的左半身染的通紅,臉上竟也濺著斑斑點點血跡。
  此時她右掌伸出,正與追風劍客拚比內力!
  追風劍客皇甫呈右肩顯然也曾受創,浸出的血已染紅他鬥大半個身子。此時他面色蒼白,卻兀自以左掌與牧羊女力鬥。
  二人之間僅隔一丈!
  在牧羊女身後,牧羊童陽真子雙眼緊閉,面色通紅,正將雙掌抵在牧羊女身上,顯是在以全身功力相助於她。
  而武當掌教滅塵道長卻面若金紙,也將雙掌抵在追風劍客皇甫呈背上!頭上卻白霧籠罩!
  是四人在拚比內力!
  一看便道此時已到最後關頭,不是四人同時力竭斃命,便是其中一方內力不繼,被另一方以內力震斷心脈而死!
  邰盛見狀大駭,驚叫了一聲:“師父?!”
  但身處當場的四人卻渾如未聞邰盛叫聲。
  顧不得許多,邰盛救師心切,竟仗劍向天山二怪身後撲去。
  他此時若從後面一劍將天山二怪刺殺,那自是易若反掌。但隨著天山二怪倒下,其師皇甫呈和滅塵道長那強勁無比的內力失去抵抗,猛擊過來,縱有十個邰盛也非斃命不可!
  童超哪不識其中厲害,未等邰盛奔過去,童超早已將師父楚通和連城虎放在一塊巨石之後,一步縱過去將邰盛抓了個正著。
  “你不要命了麼!”童超厲聲喝道。
  “童少俠休得拉我,”邰盛道,“家師眼看不幸,弟子豈能不救!”
  童超道:“有童某在此,還怕救不了他們四位前輩麼?!”
  一身豪氣乾雲!
  邰盛“撲通”跪下,卻說不出話來。
  童超道:“你快起來,到離此十丈開外的地方去!”
  邰盛一言不發,竟自離去十丈,一臉焦慮地看著場中五人。
  只見童超竟自坐下,將雙腿盤膝起來,閉緊雙目,將掌合在胸前。
  便是在十丈開外,邰盛也能聽見童超身上骨節之間發出的格格聲!
  邰盛自是知道童超此舉之意:那日他與毒手觀音被那獨孤少俠所迫時,童超談笑之間便已化解了他們內力。但那也僅是二人而已,且毒手觀音內力顯強,但畢竟不如天山二怪之合力。童少俠雖神功蓋世,但也殊無把握輕易能將他四人化解得開,故必須小心為上。
  邰盛不禁暗暗替江湖浪子握了一把冷汗!
  但同時也希望童超真有此力,否則觀其陣仗,倒是身處當場的四人同時力竭斃命的可能居多!
  如果師父此時死了,那他邰盛便縱是萬死也莫贖其罪了!
  邰盛的一顆心幾乎從胸腔裡跳了出來。
  如此過了半支煙功夫,突闖一聲暴喝,一道白影已竄入天山二怪與武當掌教和崑崙掌門四人之間!
  “轟轟”兩聲!
  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邰盛良久不敢睜開眼來。
  待他睜開眼時,眼前所見的僅是濃密的塵霧!
  塵霧消盡之後,先前離他們二十丈外的一個土丘已蕩然無存!
  邰盛驚呼一聲,疾奔過去,但見
  師父和滅塵道長仰天倒地,那邊的天山二怪也是一般。
  血從他們四人的口角溢了出來。
  童超卻面色蒼白,竟自坐在四人中間,雙目緊閉,雙掌合在胸前,宛如老僧入定一般!
  邰盛未作它想,伸手在師父鼻下一探,感覺尚有微弱氣息,心頭大喜,連忙扶起師父,將雙掌頂住師父背心,以自己全身功力給師父療傷。
  半晌,追風劍客緩緩轉醒,並未轉頭看邰盛一眼,卻竟自跪下道:“黃龍六巡察謝令主萬歲賜命聖恩!”
  邰盛聞言心頭大震,竟自昏了過去。
  追風劍客皇甫呈雖未聞任何回音,但卻依舊叩了三個頭,才緩緩站了起來,見眼前情景不禁大為驚異!
  眼前一個白衣少年兀自打坐,頭上冒出氳氤白氣!
  先前與自己和二巡察拚鬥的天山二怪兀自躺在一丈開外的地方,只發出微弱的喘息。
  但二巡察呢?莫非是被令主萬歲救走了麼?
  在追風劍客皇甫呈心中,普天之下能解方才之厄的,便只有德高接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的令主千秋了!
  然令主萬歲和二巡察為何不殺了不歸本令的二、三信使呢?
  這裡面定是大有深意,他身為六巡察,卻也不敢就在此時貿然殺了二、三信使。
  待他轉過身時,駭然見邰盛和二巡察竟在自己身後。
  邰盛坐著,顯在運氣提神,此時面色已逐漸轉紅。
  而二巡察卻是仰天躺著,面若金紙,若不立即救治,可有性命之憂!
  依黃龍令規矩,此時若不救二巡察,令主萬歲知道後定會嚴懲不貸!
  自己昔日做崑崙掌門時,這個邰盛曾是自己徒弟,諒他轉醒之後,也不會便敢對我無禮!
  追風劍客不再多作它想,毫不猶豫便扶起滅塵道長,不顧自己初復元氣之虛弱,竟以雙掌頂住其背心穴道,閉目替二巡察療傷。
  半盞茶功夫之後,童超已然轉醒。他從懷裡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一粒服下。
  他走過去,捏開天山二怪下頜,將自己剛才服用的藥粒各塞一顆在他們口裡,然後將天山二怪扶起。雙手各頂住他們的背心穴道,以自己內力替二怪療傷。
  邰盛睜開眼來,見師父在替滅塵道長療傷,不禁大驚:他知師父此時內力已虛弱已極,如何還能替人療傷呢!
  再看對面,見童超也在為天山二怪療傷,卻並未似自己師父一般雙目緊閉,且以目光示意邰盛過來。
  邰盛走過去,道:“童少俠有何吩咐麼?”
  童超似是元氣大傷,虛弱地道:“我左邊衣袋裡有一個小瓶,你且將它取出,倒出二粒藥丸,去給令師及滅塵道長服下。”
  邰盛依言倒出二粒,又將藥瓶放回童超左邊衣袋。
  童超道:“讓他們服下之後,你以內力助藥力揮發,令師此時虛弱已極,此藥將有所補。”
  邰盛並不多言,過去將藥粒餵入師父及滅塵道長口中,又將雙掌頂住師父背心,內力緩緩發出。
  既有藥力相助,不到一盞茶時分,天山二怪緩緩醒來。
  陽真子“咦”了一聲,道:“餵,老婆子,這是怎麼回事?”
  未聽見牧羊女梅依玲的回音,倒是後面有一聲音輕輕傳來:“前輩內傷初愈,不可妄亂真氣。”
  陽真子頓時想起適纔凶險的那一幕,知是有高人相救,便依言閉目緩緩運氣凝神。
  牧羊女梅依玲內力與丈夫相比稍有不及,故在牧羊童稍後轉醒,恰好聽到身後傳來的話,還以為是對她說的,也依言閉目。
  童超將雙掌從天山二怪背上撤回。徑自站了起來,走過去將雙掌頂在邰盛背上。
  如此僅一會兒,武當掌教滅塵道長和崑崙掌門迫風劍客皇甫呈已自轉醒。尚來睜開眼睛便齊聲道:“黃龍二、六巡察叩謝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隆恩。”
  聞得此言,童超連忙順手點了二人穴道。
  二人均為江湖四大門派掌門,江湖經驗何等豐富,自是知道似剛才那凶險一幕,只有武功比自己高出數倍的高手才能相救。但放眼江湖,在他二人心中,便只有太陽叟東方聖和本令令主才有此等功力。那太陽叟已為人所殺,因而救自己二人性命的,除令主外還會有誰呢?
  二人叩謝畢,正欲站起身,不料背心一麻,已然被人點了穴道,再也站不起來。
  邰盛睜開眼恰好見到童超點滅塵道長和自己授業恩師穴道,大驚道2:“不可!”
  童超一笑道:“令師和滅塵道長中毒甚深,得罪之處還望邰二俠莫怪。”
  邰盛聞言未說什麼,一步轉到皇甫呈面前“撲通”跪下,連叩了三個響頭。他本是性急憨直之人,乍見師父,驚喜交加,只叫得一聲“師父”,竟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皇甫呈“咦”了一聲,大是奇怪。
  滅塵詫異道:“六巡察,他是何人?”
  皇甫呈道:“啟稟二巡察。本巡察身為崑崙掌門時,此人曾是巡察第二個徒弟。”
  師父講“曾是”自己徒弟,那便是已將自己革除門牆了。
  邰盛大驚失色,又連忙磕頭道:“師父,弟子縱有千般不是,也望師父……”
  皇甫呈冷冷道:“邰盛,你膽敢欺師滅祖麼?!”
  邰盛道:“弟子不敢!”
  皇甫呈道:“哼!二巡察和本巡察身上穴道可是你點點的麼?”
  邰盛又連連磕頭,卻說不出話來。他二人穴道雖非自己所點,但身為弟子,師父穴道為人所點,自己在側卻安然無事,這卻也和自己親手點師父穴道相差無幾了。
  皇甫呈又道:“邰盛!你崑崙派第一條門規是什麼,可記得麼?!”
  邰盛頓時面若土色。
  欺師滅祖,人人得而誅之,這本是所有江湖門派的第一戒律,邰盛豈有不知之理!邰盛口才本來就不行,此時聽得師父如此說話,嚇得只說了一個“記得”,便又連連磕頭。
  皇甫呈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邰二俠!”滅塵道長突然道。
  邰盛詫異地抬起頭來,道:“道長有何話要說?”
  方才邰盛與師父說話之時,滅塵道長已將周遭打量了-番,見對面不遠的地方一個白衣少年正與天山二怪解說什麼。那天山二怪與自己和六巡察拚鬥時所受內傷顯然已愈,只見他們先前不時兇狠地朝自己這邊瞪上一眼,後臉上露出越來越奇怪的神態,似是聽到了天下最奇的事情一般。再不看這邊一眼,只專心聽那白衣少年滔滔不絕的說話。
  滅塵道長暗思:自己和六巡察穴道被點,身子無法動彈,如果天山二怪過來一劍剌到,那可是不妙之極。
  他想那少年定知自己和六巡察穴道被點,且告訴了天山二怪勿須急著過來殺人!
  暗自運力衝那被封穴道,卻絲毫不見動靜,不禁大為驚駭:那點穴之人內力之強,卻還在自己之上。
  滅塵道長身為武當掌教,眼前局勢凶險豈有不知。他雖不知點穴之人是誰,但斷不是眼前這個六巡察的弟子邰盛。為今之計,首要的是先將穴道解開了再說。
  一轉念便有了主意。
  於是叫了聲“邰二俠”,板緊面孔,冷冷地道:“咱們江湖中人,最要緊的是尊師重道,你身為六 你身為皇甫掌門弟子,卻乾出如此欺師滅祖之事,你以為令師還能饒得過你麼?!便是你崑崙同門上下數百弟子,恐怕也 嘿!嘿!”
  邰盛道:“道長有何見教?”
  滅塵道長道:“為今之計,邰二俠只有將功補過,解開了令師及本巡……本老道穴道,難說令師看在你們師徒一場份上,便不予追究了,六巡 皇甫道兄,你看這可使得麼?便賣給老道一個面子如何?”
  既是二巡察如此說,皇甫呈豈有不應之理。聞滅塵道長見問,皇甫呈忙道:“二巡……”
  但只說得“二巡”兩字,便見滅塵道長輕輕搖頭。
  皇甫呈立知其意,轉向邰盛道:“邰盛,既是武當掌門長滅塵道長替你求情,為師也不能不賣這個面子。你將為師及道長的穴道解了,念在你我曾師徒一場的份上,為師不再究你之過便是。”
  “謝師父!”邰盛大喜道,“弟子這便為師父和滅塵道長解穴。”
  伸手要給師父解穴,皇甫呈忙道:“先解二巡 滅塵道長的。”
  “是。”邰盛道。
  轉身伸出手,正要為滅塵道長解穴,突見童超奔了過來,急道:“邰兄不可!”
  邰盛愣得一愣,童超和天山二怪已然奔至。
  原來童超剛點了滅塵和皇甫呈穴道,抬眼見天山二怪運氣早畢,正欲奔過來將滅塵和皇甫呈殺了!
  方才四人拚鬥,使他們險些喪生,天山二怪自是將滅塵道長和追風劍客恨極。一待運氣畢了,陽真子替梅依玲裹好肩上劍傷,便目露兇光,立想復仇!
  童超一驚,知自己剛給他四人療傷畢,此時已元氣大傷,若天山二怪怒極全力一拚,自己能否護得滅塵道長和迫風劍客周全殊不可知,故一點二人穴道,就連忙過去將天山二怪引開十丈開外。
  初時二怪不信方才解那凶險之局的竟是這白衣少年,但他畢竟替自己二人療過傷,天山二怪為人雖邪,但卻是恩怨分明得很。故待童超一召,便暫壓怒氣,跟著童超過去。
  童超站定道:“二位前輩沒事了吧?”
  梅依玲道:“你是誰?為何要給我們療傷!”
  童超哈哈一笑道:“哪管人鬼當道,我自浪蕩江湖,本人江湖浪子童超的便是。”
  聽得他自報家門,天山二怪一驚。
  二怪方才以為今番老命休矣,不料到了最後關頭,卻得高人相救。在二怪心中,天下能解方才之局者,定是前輩隱俠無疑。此時聽得眼前少年乃是江湖浪子童超,心頭不由一愣。
  梅依玲道:“你便是那個叫做什麼江湖浪子的童超麼?”
  童超道:“非我江湖浪子,能解方才四位險境的又有何人!”
  一臉疲憊卻掩不了那凜然豪氣!
  陽真子大驚:“你?!”
  童超傲然大笑。
  那份凜然豪氣令天山二怪不由得不信。
  天山二怪行事雖邪,卻是恩怨甚是分明之人,聽得救自己性命的便是眼前這一身傲氣的江湖浪子童超,二怪不約而同地“撲通”跪下,道:“多謝童少俠救命之恩。”
  童超連忙伸手去扶二人,道:“二位前輩請起。”
  陽真子尚有一絲不信童超真能解方才之圍,暗將真力運於全身,頭便磕下。他自想此人剛才替自己療傷,便是他內力不行,自己這一頭磕了下去,那也不算冤枉,只是如此一來,便知方才之圍並非他解了。
  牧羊女梅依玲也是一般想法。
  於是二怪道了謝之後,竟要磕頭。
  童超伸手去扶二人,竟是碰到兩股極大真力,險些將自己伸出的手張開。頓即明白二怪心思,微微一笑道:“兩位前輩折殺童超了。”暗運內力,雙手往上輕輕一拾。
  天山二怪額頭離地尚有數尺,突遇一股柔和內力將自己的頭輕輕抬起,那頭竟未能叩下去。
  二怪立知方才童超所言不虛,看起來這江湖浪子真功夫尚比江湖傳言還要厲害,便是自己二人聯手,也還差著童超老大一截。
  陽真子肅然道:“陽某夫婦這兩條老命實為童少俠所賜,少俠若有何差遣,老夫萬死不辭!”
  童超一笑道:“二位前輩既如此說,童超倒有一事相求。”
  梅依玲搶先道:“童少俠但請吩咐。”
  童超一笑道:“請二位背了滅塵道長和皇甫前輩與童某去尋人救治。”
  天山二怪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轉頭看了邰盛他們那邊一眼,心中大急,齊聲道:“童少俠,這事 ”
  童超道:“這中間有些誤會。”
  於是將江湖上突然出現黃龍令、那神秘令主如何驅人為其效力等等,盡數告知了天山二怪。
  天山二怪越聽越奇,待知道滅塵道長和崑崙掌門之所以與自己夫婦過不去原來是受那黃龍令主驅使時,心頭怒氣大消,牧羊童陽真子道:“既是這樣,咱們遵少俠吩咐便是,只是又有誰能解他們所中之毒呢?”
  童超道:“這個兩位前輩到時便知。”
  童超知道胡醉不願讓人知道他已顯身江湖,故不就此言明。
  天山二怪均是老於江湖之人,也不再多問。
  童超正欲與二怪過去,梅依玲突然道:“看起來那太陽叟東方聖是真的死啦!”
  話是對牧羊童說的。
  陽真子道:“何以見得?”
  梅依玲道:“我們一直不信普天之下會有人殺得了太陽叟,但既出現了一個如此厲害的黃龍令主,他之所為怕是連太陽叟也未必能做,故他自然也殺得太陽叟了。”
  陽真子大喜道:“對!對!太陽叟號稱什麼大俠,身為白道武林盟主,有人要做武林皇帝,他自是不願歸附了。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都不願歸順呢!那令主一氣,就殺了太陽叟。對,就是這樣!”
  二怪竟是喜不自禁的樣子。
  童超奇道:“二位前輩與東方大俠莫非有什麼難解之事麼?”
  二怪老臉一紅,竟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童超於是道:“咱們這便過去吧。”
  三人剛轉身過來,便見邰盛正要給滅塵道長解穴。
  童超武功縱強,要一絲不傷地將滅塵道長擒下,倒也要大費周章,於是連忙喝止邰盛,飛身趕了過來。
  滅塵道長正喜穴道將要得解,哪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邰盛竟會給那白衣少年喝住。於是抬頭怒道:“你是誰,卻也敢來管本巡察之事?!”
  童超笑道:“滅塵道長,你不好好的做你武當掌教,卻又去當什麼二巡察,這豈不是大大的有失身份麼?”
  滅塵肅然道:“蒙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黃龍令主隆恩,滅塵得賜二巡察之職,實乃三生有幸!武當掌教又算個什麼東西了,你卻休得再提起!對啦,你是誰,既知我和六巡察身份,卻還膽敢來管本令之事?!”
  童超道:“我便是貴令要殺的第二號人物,人稱江湖浪子童超!”
  “你是童超?!”滅塵道長和皇甫呈同聲道。
  童超傲然道:“在下要不是童超,卻還有誰是童超呢!”
  他的傲氣使滅塵頗不愉快,哼了一聲。
  皇甫呈道:“老夫和二巡察的穴道,便是你點的麼?”
  童超道:“不得已而為之,見笑了!”
  “師父,”邰盛連忙道,“方才你老人家和滅塵道長與這二位前輩拚比內力甚是危險,便是這位童少俠給化解開了的呢!”
  滅塵道長和追風劍客皇甫呈聞言心頭大震,齊聲道:“真的?!”
  牧羊童陽真子道:“若不是童少俠來化解,一定是你們先死,只不過 嗯 ”
  “你這老不死的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牧羊女梅依玲道,“只不過我們也活不成。”
  “對,我們也活不成,”陽真子道,“不過我們總是死在他們之後,這倒是肯定的。”
  這無疑是承認了方才之難確係童超所解,滅塵和皇甫呈心中大是駭異:沒想此子年紀輕輕,功力卻一至如斯,難怪令主萬歲會將他列為第二號要殺之人。
  見滅塵道長和追風劍客都不吭聲,牧羊童陽真子心中大是有氣,道:“你們不吭氣,便是不以老夫之言為然,哼!我這便解了你們穴道,咱們重新比過!”
  說解便要解,童超連忙道:“不可!”一股內力急發而出。
  陽真子只得躍進一步,便被童超內力所阻。不禁老臉急的通紅,道:“童少俠,我就是不信滅塵這臭老道會死在我們之後!你還是讓我給他解了穴,咱們再重新比過!”
  童超還未回答,滅塵道長搶著道:“牧羊童你別多說了,諒他童超也不敢讓你解了本巡察和六巡察的穴道!”
  “什麼?”陽真子大奇,轉向童超道,“他說的毫無道理,對麼?”
  童超一笑未答。
  梅依玲道:“臭老道你太沒道理,以童少俠功力,便是兩個牛鼻子滅塵和兩個崑崙臭掌門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對手!”
  “哼!”滅塵道:“那倒不見得!”
  滅塵道長知他二怪所言不虛,但卻故意一臉不信地緩緩搖頭。
  陽真子大急,道:“你不信我的話,那定是以為咱天山二怪太膿包!那好,咱們這便重新比過!”
  又要解滅塵穴道。
  童超道:“二位前輩,咱們趕路要緊,請二位前輩一人背一個,咱們這就上路吧。”
  又道:“邰二俠,咱們去將家師和連老英雄背出來。”
  二人轉到巨石之後,將楚通和連城虎背了出來。卻見天山二怪兀自和滅塵道長鬥嘴。
  楚通和連城虎在那巨石後躺了很久,此時啞穴已自行解開,見滅塵道長和追風劍客坐在地上,楚通大奇,“咦”了一聲。
  連城虎卻在邰盛背上大聲道:“黃龍第十二信使參見二巡察、六巡察。”
  聽得他二人居然啞穴己解,童超連忙揮手重又封了他們穴道。
  滅塵道:“七巡察,你也被你徒弟給捉住了麼?”
  楚通苦於口不能言,心裡卻將童超這欺師滅祖的小奸賊!罵了幾千萬遍。
  童超一笑未理,只對天山二怪說:“二位前輩,咱們這便動身吧。”
  卻聽邰盛道:“童少俠,在下想去背我師父。”
  童超道:“正該這樣,陽前輩,你來背連老英雄吧。”
  牧羊童陽真子連連搖頭,大聲道:“不對呀不對!”
  童超奇道:“陽前輩說有何不對?”
  陽真子道:“我去背了連城虎,難道便讓滅塵這臭老道爬在我們依玲背上麼。”
  牧羊女梅依玲老臉一紅,啐了一口。
  童超一笑道:“前輩說得是。”
  順手從邰盛背上接過連城虎,道:“便請前輩背了滅塵道長吧。”
  於是邰盛背了師父追風劍客皇甫呈,牧羊童背了武當滅塵道長,問明路徑,天山二怪率先而行。
  天山二怪功夫既高,童超身負二人,距離便漸漸拉開。
  滅塵道長在牧羊童陽真子背上裝作大是得意地輕笑了數聲。
  陽真子怒道:“臭老道你得意個屁,如果不是童少俠吩咐,哼!”
  滅塵道:“你哼什麼哼,莫非是不服氣麼?有本事你解了我穴道咱們重新打過!”
  “打就打,難道我牧羊童還怕了你不成!”
  陽真子被激不過,大聲道:“依玲,你便解了這臭老道穴道。”
  落牧羊女梅依玲也和丈夫一般,早已氣極,未等牧羊童話,便從後面“啪啪”兩下,滅塵道長被封穴道已然解了。
  童超在後面聽得牧羊童聲音,大急道:“前輩不可!”
  卻哪裡還來得及。
  待童超和邰盛飛身趕到時,陽真子已然被滅塵道長製住!
  天山二怪武功雖高,卻是心地單純,如此鬥智,哪是武當掌教對手。
  只略施小計,便激得二怪解了自己穴道,滅塵原僅指望牧羊童放下自己,待解了自己穴道,便一走了之。以滅塵道主的武功心智,自是不會和天山二怪真打的,何況有一個鬼神莫測的童超在後,打是討不了好的。不料牧羊童一氣之下,竟叫牧羊女從後面解了自己穴道。
  滅塵道長穴道一解,立即伸掌頂住了牧羊童的後腦玉枕穴。
  玉枕穴乃人身六大死穴之一,滅塵道長只須內力微吐,牧羊童縱有十條老命,也非報銷不可!
  江湖浪子縱有千般機智,觀此情景,也只有怔立當場。
  牧羊童陽真子破口大罵道:“滅塵臭老道!難道你武當派便是如此在江湖揚名立萬的麼?!”
  滅塵笑道:“妙極妙極!你就將這帳算在武當一幹道士身上便了。本巡察決不怪你。”
  牧羊女梅依玲乍見丈夫被製,性命懸於滅塵一念之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滅塵見梅依玲在一側又急又怒,一副急欲動手的樣子,自思縱是殺了陽真子,那瘋婆子必定要拚命,加上有一個童超在旁,自己總是兇多吉少,故用言語先穩住他們。
  梅依玲道:“臭老道,你要怎樣才肯放了他?”
  滅塵自思:此番將二、三信使捉了歸令,縱然六巡察被童超所擒,也還是功大過小。若要童超放了六巡察,只怕這鬼神莫測的江湖浪子不願,他天山二怪本就是亦正亦邪之人,說不定江湖浪子也不如何看重他們。此番還是先離開童超再說,以防夜長夢多。
  於是道:“陽真子你休擔心,若要老道放了你,只須叫你的依玲自點了上身穴道,跟著老道走便行。”
  梅依玲聞言二話沒說,“叭叭”兩下便點了自身穴道。
  陽真子急道:“那我也得和你們一起走!”
  滅塵一笑道:“那是自然,咱們這便走吧。”
  陽真子奇道:“你要我背著你走麼?”
  滅塵道:“我身上有一處穴道尚未解開,卻是從你身上下不來了。童超,咱們後會有期!”
  驅著天山二怪朝相反方向走去。
  江湖浪子童超看著他們背影一籌莫展,待他們走遠後才嘆了一口氣,對邰盛道:“部二俠,咱們還是先救了令師、家師和連老英雄再說吧!”
  邰盛道:“也只有如此了。”
  想了想,又道:“沒想滅塵道長貴為武當掌教,行事竟會如此卑鄙!”
  “那也怨不得他,”童超道,“只怪我忘了點他啞穴。咱們這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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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瑋雲和小六分藏在山洞口兩側,牢牢守住洞口,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幸好無人從此路過。
  十二個時辰之後,小六少年心性,不耐寂寞,便悄悄來到瑋雲身旁,道:“師姐,這幾日江湖中人都到少林那邊去了,這邊沒人來的。”
  瑋雲道:“縱是如此,咱們也得萬分小心才是,萬一師父他老人家有何不測,你我便萬死莫贖了!”
  小六道:“師姐說得是。”
  二人正說話時,似是眼前有一道黑影掠過。眨眨眼,卻是毫無異狀。
  小六“咦”了一聲,悄聲道:“師姐,你看見什麼了麼?”
  瑋雲道:“只覺有一道黑影,但我什麼也沒看見。”
  小六道:“我也是。”
  瑋雲擔憂地道:“不知現在師父怎樣了,但願胡大俠能救得了師父才好。”
  小六道:“師姐,我去看看好麼?”
  瑋雲道:“不可,那樣會分散了胡大俠的心神。”
  小六道:“我悄悄地進去,決不驚憂了胡大俠便是。”
  瑋雲沒說話。
  小六又道:“剛才我見那一團黑影,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
  瑋雲道:“我也覺得有些不對,但胡大俠吩咐的話,咱們是不可不聽的。”
  小六道:“我悄悄地進去,又不讓胡大俠覺察,我只是擔心罷了。”
  瑋雲道:“那師弟你去看看也好,但切不可驚憂了胡大俠!”
  小六道:“這我省得。”
  小六躡手躡足地走到洞口邊,伸頭往洞內看去,卻不見胡醉和他們師父布袋和尚。
  小六輕輕走進洞內,到山洞中間的那塊有著屏風般的巨石邊,探頭往石後看去,依舊是空無一人,小六輕“咦”了一聲,將整個山洞細細看了一遍,待確信無人之後,小六心中大駭,不禁“啊”地叫了一聲。
  瑋雲竄到洞口,問道:“師弟?”
  小六驚叫道:“師姐你快進來,師父他們都不見了!”
  瑋雲聞小六如此說,心頭也是大急,忙入洞內,將四壁掃視一番。
  小六道:“師姐,咱們怎麼辦?”
  瑋雲臉色煞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六沉吟良久,道:“胡大俠定是帶咱們師父去更為隱祕的地方救治去了!如今之計,咱們只有儘快到江湖上打聽胡大俠下落。”
  瑋雲點頭道:“師弟說得是。”
  二人走出山洞,均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瑋雲朝四周看看,道:“師弟,咱們往哪兒去?”
  他二人均無江湖閱歷,突生此變,頓時便無了主張。
  小六道:“我也不知道能在哪兒遇上胡大俠。”
  想了想,又道:“少林寺既是出了大事,我想那邊人一定多,咱們便往那邊去看看。”
  瑋雲道:“你想在那邊會見到胡大俠麼?”
  小六道:“那就很難說了,不過說不定在那邊會見著童公子和獨孤公子,咱們便請他們幫忙查找師父和胡大俠的下落。”
  聽得此言,瑋雲馬上道:“對!師弟,咱們這便去吧!”
  二人朝少林方向急趕。
  大約走了三個時辰,他們發現前面很遠的地方出現兩個巨大的身影。
  瑋雲道:“師弟,前面有人,咱們且先躲起來再說。”
  小六道:“咱們不是怕了他們,而是因為咱們有要事在身,不願耽擱了時間而已。大丈夫能屈能伸,躲便躲吧!”
  瑋雲一笑,二人鑽入一叢甚是濃密的灌木叢中躲了起來。
  四周全是萬丈絕壁,憑著毒手觀音的身手,倒也困她不住,但青青卻無這份功力,從絕壁上爬出去那是絕無可能的。
  青青焦慮地道:“師父,咱們出不去了。”
  毒手觀音道:“咱們想想辦法,定能想出法子出去的。”
  青青道:“那位前輩也是,他既引了咱們到此,也該告訴咱們怎樣出去才是。”
  毒手觀音眼前驀地一亮,道:“對了!那位前輩離去之時,講了一句‘你們從上而來,便自下而去’!”
  “自下而去?”青青道,“難道他是叫咱們從地底下鑽出去麼?”
  毒手觀音沒說什麼,用腳試探地面。青青明白師父的意思,也是一步一步地用腳試探地面。
  半個時辰之後,青青和師父已將周遭的地面盡皆踏遍,卻決無一處鬆軟,全是冰冷堅硬的石板。
  青青絕望地嘆了一口氣。
  毒手觀音卻皺眉沉思。細細想著那位見首不見尾的前輩的話。突然睜開眼來,看著中央那個水潭。
  青青道:“師父,莫非 ?”
  毒手觀音道:“出路定是在那水潭裡了。”
  青青將信將疑地跟著師父走到水潭邊,頓時感到一陣凜冽寒意。
  毒手觀音道:“青青,你的龜息功當能在水底呆半個時辰了吧?”
  青青道:“是,師父。”
  “那便無礙了。”毒手觀音道,“少時你緊緊跟著為師,切不可拉下一步。”
  於是二人運起龜息功,躍入水潭。
  那水似是冰雪所化,寒冷刺骨。
  水潭並不很深,大約二三丈光景,只是水底甚是漆黑,便是睜著眼睛,也是什麼也看不到,給人一種恐怖之感,青青緊緊跟著師父,不敢拉下一步。
  毒手觀音繞著潭底邊緣轉了一圈,卻也不見任何光亮。
  她恐青青有被凍殭之厄,只好扶著石壁緩緩上升。
  上升大約一丈,毒手觀音突覺一手扶空。她飛快地將扶空處摸了一圈,發現竟有一個剛容一人穿身而過的巖洞。
  是這裡了,毒手觀音想。伸手往後拉了拉青青,整個身子便鑽入洞中。
  那洞甚是悠長,洞中的水與潭中的水一般寒冷,遊了大約七八丈,毒手觀音正暗自替青青擔憂,不料轉過一道彎之後,水竟漸漸暖和起來。
  又遊了十數丈,水也越來越暖,再轉一道彎之後,毒手觀音竟發現前面似有一道微弱的光線!
  毒手觀音心頭一喜,遊行速度陡地加快,不料如此不到三丈,頭竟重重地撞在石壁上。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毒手觀音大驚,退了兩步,卻發現那絲微弱光線是從頭頂上傳來的。
  來不及細想,毒手觀音便帶著青青沿著那光線浮上。
  二、三丈後,已然浮出水面。
  卻是個四壁光滑的古井模樣。
  大大的呼吸兩口空氣之後,毒手觀音輕聲道:“不知外面有何鬼怪,待為師躍上去之後,你再跟著躍上。”
  青青點點頭。
  宛若一只大鳥,毒手觀音一運氣,拔水而起,竟自躍出古井。
  尚未將周遭看清,便覺一陣濃重的酒氣迎面撲來,毒手觀音是使毒大行家,稍稍聞得半口酒氣,便已閉住呼吸。
  青青已然跟著躍上。接著便“咦”了一聲。
  洞中除濃濃的酒氣外,尚有兩個人。
  下面一人盤膝而坐,他的背上衣衫已然濕透。
  上面一人倒立著,頭頂在下面坐著的人頭上!一頭長長白髮倒瀉下來,幾乎將坐著那人的肩頭全部蓋住。
  這練的是什麼功!
  青青道:“師父 ?”
  毒手觀音輕噓一聲,示意青青不得開口。她知道偷窺別人練功,乃是江湖一大忌諱,故躡手躡足地打算離去。
  不料毒手觀音師徒才離開二丈左右,後面突然“砰”的一聲。
  二人回頭一看,見那倒立著的白髮老者已然跌落,兀自喘息不已。
  師徒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後面那老者突然斷斷續續地道:“玉、玉音慢、慢走。”
  毒手觀音侯玉音大奇,道:“前輩何人?怎知小女子名諱?”
  毒手觀音年紀已自不小,但聽得對方直呼自己名諱。又著他年紀甚老,想是前輩隱俠,便自稱小女子了。
  老者此時喘息稍平,道:“老朽酒仙翁,曾與令師苦苦僧人有八拜之交。”
  毒手觀音一驚之下,連忙躍進一丈跪下,道:“侯玉音叩見師叔。”
  又連忙招呼青青道:“青青還不快拜見師叔祖。”
  青青萬沒想到這怪老頭竟是自己的師叔祖,心中又奇又疑。但見師父說的真切,也只得信了,便規規矩矩地跪到師父身旁叩頭道:“青青叩見師叔祖。”
  老者道:“你們起來吧。我算定你們今日該到此的。”
  毒手觀音道:“師叔神機妙算,小女子佩服之至!”
  酒仙翁道:“此乃天數,並非老朽神算所致,要說神機妙算,倒是我那拜兄苦苦僧人 ”
  竟黯然閉口。
  毒手觀音道:“師叔,家師二十年前便已仙逝了。”
  酒仙翁道:“可是在三月初九?”
  毒手觀音奇道:“正是,莫非師叔早已知道了麼?”
  酒仙翁並不回答毒手觀音的話,只喃喃道:“拜兄真乃神人耳!”
  毒手觀音道:“師叔?”
  酒仙翁道:“老朽與令師交拜時,令師便已瞧破天機,咱們便未說什麼但願同年同月死之類之俗言。臨別時,令師告訴了他和我的陽壽盡期,便是二十年前的三月初九和二十年後的七月初八。”
  毒手觀音失聲道:“二十年後的七月初八?!師叔,難道 ?!”
  酒仙翁一笑道:“生死尋常事,玉音你莫非還未斟破麼?”
  青青想了想,才知今日便是七月初八,心頭也大是不安。
  又聞酒仙翁道:“你師弟昨日剛走,是老朽叫他走的,你卻須在此停留一日,一個對時之後,他便會醒來,到時你便運力將他體內的逆轉真氣逼順,他的傷便無礙了。”
  毒手觀音道:“他卻是誰?師叔為何要以畢生修為全力救治於他?”
  酒仙翁道:“他便是小徒他們丐幫中的八袋長老布袋和尚姚鵬。”
  毒手觀音道:“原來是姚大俠。”
  酒仙翁道:“此人遊戲風塵,卻是一身豪然正氣,此後二十年的江湖安危,必將系於其身。老將已將畢生修為轉贈於他,待他傷愈之後,僅以功力而論,當不在小徒之下。”
  毒手觀音不禁奇道:“師叔,師弟他……?”
  酒仙翁微笑著打斷她的話道:“小徒功力雖是不弱,為人也是豪盪仁俠,但他五年之內必將身蒙遭難,從此隱身江糊,到時天下武林動盪,唯有姚鵬可挽救江湖。”
  毒手觀音道:“師叔,就此時天下武林而言,江湖浪子童超和獨孤樵獨孤公子,無論人品武功,皆是足可肩擔武林危難之人,五年之後,他們難道便 ?”
  酒仙翁道:“眼下武林大難,便須他二人與小徒三人聯手方可得解。至於五年之後嘛,欸 ”
  毒手觀音道:“師叔?”
  酒仙翁沉默良久,才道:“此乃天機,卻不可一語道破。”
  毒手觀音道:“玉音省得。”
  酒仙翁又道:“玉音,那個害你之人,必將遭受報度,因你也不可太過耿結於心,況且這本是-劫,你身為塵世中人,自不免遭此一難。”
  毒手觀音低頭不言。
  酒仙翁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多言。師叔臨去時,只要你答應在此呆上一天,救了姚鵬出去,那老朽便心滿意足了。”
  毒手觀音道:“玉音謹遵師叔教諭。”
  酒仙翁一笑道:“如此就好,生死本是尋常事,無奈世人陷迷津,二十年後,當有人復到此處,我走了。”
  “了”字尚未出口,一個身子便倏地落入那“古井”中。
  毒手觀音何等眼明手快,見他身子略動,便伸手去拉,不料終是慢了一步,只聽得“喀嚓”一聲,那“古井”邊光滑堅硬的岩石已然合攏。
  毒手觀音師徒均是駭然,便不約而同地跪在“井口”邊,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
  然後二人坐下,黯然無聲。
  半晌,青青見師父仍是呆呆地望著石壁,狀似老僧入定一般,便叫道:“師父?”
  毒手觀音恍若未覺。
  青青連叫數聲,毒手觀音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青青道:“師父,師叔祖他老人家世外高人,早已斟破生死,師父你彆氣壞了身子才是。”
  毒手觀音道:“是,咱們倒也不該徒自悲傷,若是太過悲傷,倒違了師叔本意了。”
  青青道:“師父,先前你說咱們一出來,你便告知徒兒身世的。”
  毒手觀音道:“青青你坐好,最好不要打斷為師的話,為師這便慢慢說與你知。”
  青青道:“青青省得。”
  依言坐下,靜聽師父訴說自己身世。
  只聽毒手觀音緩緩道:“很多年前,在雲南大理蒼山腳下,有一採茶的農家少女……”
  “那是我媽媽麼?”青青道。
  “不是。”毒手觀音微微一笑,憐愛地用手摸摸青青的頭髮,道:“那農家很窮,但那少女長得很美,遠近十幾裡的地方無人不知。”
  青青很是奇怪,想:師父是在說她自己麼?
  又聽毒手觀音道:“當時大理城內有個惡少,姓張,他家在大理很有勢力。有一天,張家突然帶了重禮,說要娶了那少女做妾。那少女父母自是不肯,張家留下重金,不由分說地要在半個月後來迎新人。那善良的父母視獨生愛女若掌上明珠,自是不肯將這些事告訴女兒。半月後的那天,父母早早便遣女兒上山採茶,少女總覺有些不對,中午便趕了回家,沒想回家之後,見到的卻是一副慘不忍睹的場面。”
  沉默良久,毒手觀音才又緩緩地道:“那可憐的父母竟雙雙懸梁而死了。”
  青青輕“啊”了一聲。
  毒手觀音道:“那少女伏在父母背上哭昏了過去,醒過來時,卻發現耳邊鼓鑼聲聲,自己竟坐在一頂大紅轎子之中。她欲躍出轎子,但雙手已被捆住,她於是大聲哭叫,用雙腳死命地蹬轎子。後來幸得一僧人相救,少女自是感恩不盡。
  那老僧道:‘你再不能在這兒住了,老衲能救你一次,卻救不得你第二次,張家還會再來人的。’但那少女並不知所往,正自為難,卻見那老僧突然閉上雙目,似是入定一般,口中喃喃道:‘是、是,謹聽師叔教諭。弟子能見師叔你老人家一面麼?是。’言罷竟飄然而去。
  那少女正自驚喜訝,卻覺身上一麻,人便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少女悠然醒來,才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一小屋之中,面前站著一個甚老的和尚。
  少女奇道:‘這是什麼地方?’
  那老僧道:‘阿彌陀佛,你醒來了,這是玉龍雪山。’少女知道玉龍雪山離大理有三百里之遙,怎麼自己一覺醒來,便已到了玉龍雪山,正自奇異時,那老僧道:‘是老衲帶你來的,老衲見你無親無故,意欲收你為徒,你可願意麼?’少女見老和尚滿面慈祥,便連忙翻身下床,跪拜老和尚為師。自此那少女便跟著師父,在玉龍雪山住了下來。”
  青青聽到這兒道:“那少女便是師父你啦,對嗎師父?”
  毒手觀音點點頭,緩緩道:“幾年之後,為師學了你師祖的一套藥物功夫和一套劍法,內功也頗有了些功底 ”
  青青道:“師父,師祖他老人家名諱是何稱呼?他老人家使毒功夫一定是天下無敵!”
  毒手觀音道:“你師祖從未在江湖走動,他老人家也不願意自己的名諱讓人得知,但他老人家學究天人,為師這點兒本事,根本還不及他老人家的百分之一!但那時為師年輕氣盛,自以為了得,便下了玉龍雪山,尋找當初那救我之人。大理雖昌隆佛教,但寺廟也並不多,僅雞足山和大理城外皇恩寺二處,為師很容易便找到了恩人,他竟是雞足山方丈,以排輩論,他竟是為師師兄,因為恩師乃是原雞足山方丈的大師兄,方丈圓寂之後,遍尋我恩師不到,才將方丈之位傳與大徒弟,也就是救我的那僧人的。大師兄的或功,在大理可算是一流。為師當年年輕人心性,熟悉之後便與大師兄印證武功,發現自己武功竟還在他之上,心下頗為得意。因此不辭而別,在大理城尋到逼死為師雙親的張家,將那惡少殺了,連夜逃出大理,不久便來到中原。”
  停了一停,毒手觀音才又接著道:“當時為師初入江湖,心高氣傲,自覺武功超群,也很與些人交過手,倒也不曾吃虧。有些雖武功高於為師,但為師若輔於藥物,往往能贏了他們。但為師那時心地並不壞,絕不用那些能致人於死之劇毒。故時日不久,便在江湖上得到了一個賽觀音的綽號。”
  青青笑道:“師父你當時一定是江湖上的第一美人!”
  沒想毒手觀音黯然長嘆一聲,道:“自古紅顏多薄命,欸 ”
  青青道:“師父?”
  毒手觀音道:“當時江湖上確實有此一說,也確實有不少江湖世家子弟仰慕為師容顏,或宣言求愛,或託人送禮,但為師一一查過他們之後,發現要麼心存不善,要麼浪得虛名,根本不願多睬他們。後來,也就是二十年前正月二十,各路江湖豪客集聚黃山,公推白道武林盟主。為師雖決不懷奪取武林盟主之心,但因那是武林一大盛事,也自去了。那確實是武林百年難遇的盛會,各路英雄身懷絕技,誰也不服誰,最後-致商議以擂臺比武的方式選出盟主。當時天下武林中,當以太陽叟東方聖武功最高,也最得人緣,因其一身凜然正氣,早已做出許多俠義之事。推他為天下白道武林盟主本已是重望所歸。但江湖中人盡皆火爆脾氣,一句言語不和,便即動手。為師氣不過,便上台打擂。不料竟是所向披靡,無數江湖豪客與為師動手,僅是三招兩式,使自甘拜下風,有些根本絲毫未沾其衣,也便自認輸了。”
  青青道:“那定是因為師父貌美,他們不願掃了師父面子。”
  毒手觀音道:“正是,為師根本不知天下英雄竟都是軟骨頭!還自以為真的武功高強呢。待無人再上台打擂了,為師公然與太陽叟東方聖東方大俠叫陣。自然東方大俠上來,輕而易舉的便勝了為師。東方大俠武功之強,實在是為師不敢想像的,但他卻也該讓為師輸得體面點才是 至少為師當時是如此想法 然他每次都是一招二式便贏了為師,為師氣羞不過,徑自飛快跑下黃山,胸中甚是氣悶,便跑到杭州去散心,那些時江湖傳言沸騰,說什麼東方大俠武功如何了得,已當上了天下武林盟主,又說什麼東方大俠之所以輕而易舉地當上天下武林盟主,是因為一個武功深不測,貌賽西施的江湖第一美人所向披靡,為東方大俠掃清了障礙,等等等等。為師不聽見還好,一聽見了卻心裡甚不是滋味,羞愧難當,益加氣悶。”
  青青奇道:“師父應該高興才是呀?!”
  毒手觀音道:“當時若以真實武功而論,為師頂多算個二流高手,什麼所向披靡之說,那無異於挖苦諷刺。”
  青青“哦”了一聲。
  毒手觀音道:“恐怕也真是上天注定要為師遭此一難,在西子湖畔,為師偶然遇上了司馬。”
  “司馬?”青青奇道:“師父,司馬是誰?”
  “司馬仁琴,”毒手觀音道,“一個秀才……”
  毒手觀音突然停住話頭,面上呈現出一派變幻莫測的表情:有歡愉、有痛苦、有漠然、有驚惶,更多的卻是憐愛。
  見師父不開口,青青又道:“師父,徒兒猜你當時一定是愛上了那個秀才!”
  毒手觀音不易覺察地輕輕點了點頭。
  青青“噗嗤”一笑道:“師父當時號稱賽觀音,是公認的江湖第一美人,那個叫做司馬仁琴的秀才一定是個文武全才的少年英俠,要不怎麼會令師父一見傾心呢!”
  毒手觀音道:“不,司馬他只是一個秀才,並不會一絲一毫武功。”
  “不會武功?”青青奇道,“那師父為何 ?”
  毒手觀音道:“司馬雖不諳武功,但他身上那種超凡脫俗的氣質,卻足可令天下少女為其傾心。”
  言罷臉竟微微一紅。
  毒手觀音又緩緩道:“司馬雖飽讀聖賢詩書,滿腹經綸,卻決無窮酸的迂腐之氣,言笑談詩,英氣灼人,更顯出豪盪之氣,為師真的全心全意愛上了他。”
  青青一笑道:“但師父為何不……”
  毒手觀音恍若未聞青青之言,打斷她的話頭接著道:“但司馬已有了結髮之妻,雖未過門,但施家大小姐早已是許給了司馬相公了。他二人雖未見過面,但他們的丫環不知為他們傳過了多少信物。況且施家大小姐也是大家閨秀,妙手丹青,詩詞文賦作的極好,司馬相公一顆心,早已屬於施大小姐了。然為師當年心高氣傲,何況情這東西最是迷惑人,為師既愛上了司馬相公,自是要使出渾身本事,定要將司馬之心從施大小姐那兒奪過來。好在司馬相公為人甚是豪爽,他明知我已愛上他這心有所屬之人,但他也並不趕我離開,他說做人只要無愧于心又何必害怕別人飛流長短。因此我與他常常把酒聽他談詩論劍。那確是為師一生最幸福的時候。司馬相公把這一切都告訴了施家大小姐,施大小姐雖有些不快,但她信得過心上人,也倒不怨我怪他。那段日子又有不少江湖中人來到杭州,欲博為師之喜,其中也有不少真正英雄,但為師已是心有所屬,盡皆一口回絕。有為師覺得還值一交的,便直言相告,說我已有了心上之人。因此很有幾個英雄結識了司馬相公,言談之下,皆被司馬相公那超凡脫俗的英氣所折服,悄然別去。後來 ”
  毒手觀音面色一黯,住口不言。
  “後來怎樣了?”青青問道。
  “欸,”毒手觀音緩緩地道,“後來施大小姐一家在一個夜裡被人盡數殺了,只有施大小姐下落不明!”
  “此事最值懷疑的自然是我,”毒手觀音道,“司馬相公恨我欲絕,罵我是心若蛇蠍的毒婦!”
  青青道:“這也怪不得他。”
  毒手觀音道:“這自是怪司馬相公不得,為師當時悵然離去,只想儘快找出殺人元兇,將他交給司馬相公處置,一洗為師清白。不料三天之後,為師查訪沒有一絲線索,司馬相公一家卻又被人一夜之間盡數殺了!”
  青青驚叫了一聲,嚇得說不出話來。
  毒手觀音道:“殺司馬相公和施大小姐全家手法一般,自是一人所為。為師陡見司馬屍首,眼中絕無一絲眼淚。只是發下毒誓:若不尋出那惡人給他兩家報仇,我侯玉音枉活人世!於是厚葬了司馬一家,為師便遍跡江湖,去尋那滅絕人性的凶徒。然明查暗訪一月,終無一絲頭緒,為師怒火難消,便再不管什麼白道黑道,只要是江湖中人,逢著便殺,不分清紅皁白。有些雖武功高於為師,但為師實已氣極,用毒便使那種立取人命的,一時間為師殺人無數,終得了一個毒手觀音之名。”
  青青聽得渾身打了個冷噤。
  見師父不說話,臉上呈現出一種追悔莫及的表情。青青又道:“師父你講這些,莫非與徒兒身世有關麼?”
  毒手觀音道:“後來,有一日為師到了洞庭湖邊,抓住了紫鯨幫的人,逼問人家害司馬相公的人是誰。可他們實是不知。後紫鯨幫的大龍頭二龍頭、人稱阮氏雙雄的阮蚊和阮龍趕來,問明原委,說他紫鯨幫只在江上混飯吃,從未有人去過杭州什麼的。為師明知他們說的乃是實情,但為師幾由氣瘋,行事不可理喻,要他們三日內給我查出那害人元兇姓名來,否則便挑了他們紫鯨幫。為師放了人,獨自茫然到了湘水之畔,正自煩悶難當,欲尋人殺了解恨之時,突聞敲木魚的梆梆聲。為師大怒,尋聲而去,卻怎麼也見不到那敲木魚之人。後那人用傳音入密告訴為師,說他知道那元兇姓名,但卻不能告訴我,若我收斂兇性,因玉龍雪山苦修二十年,他二十年之後一準告訴為師那人姓名。為給司馬相公報仇,為師自然是一口答應了,於是回了雲南,一呆二十年,到今年期滿,為師才又復至中原。”
  青青道:“他告訴了你麼?”
  毒手觀音道:“在洛陽那酒樓上,他曾用傳音入密告訴為師之仇,將因獨孤公子得報,而獨孤公子絲毫不諳世事,他讓為師跟著獨孤公子。”
  難怪師父對獨孤樵那小子如此客氣,青青想,然後道:“那人是誰,師父你見過他麼?”
  毒手觀音緩緩搖頭道:“似那等前輩高人,早已洞察世事,有若神龍見首不見尾,為師又怎能見他的面呢!”
  青青道:“但他又為何不守約,不告訴師父那害司馬秀才和施大小姐一家的奸賊姓名呢?!”
  毒手觀音道:“那奸賊便是今天的黃龍令主!”
  牙齒咬得格格響。
  青青道:“黃龍令主?!他叫什麼名字?!”
  毒手觀音緩緩搖頭,道:“前輩為天下武林蒼生為念,不肯告訴為師那奸賊姓名。說若是讓江湖中人得知那人姓名,他必惱羞成怒,大肆虐殺,那武林中不知又得有多少人頭落地了!”
  青青哼了一聲,毒手觀音道:“前輩的話當是實情,為師也不願我江湖中人再遭塗炭。這二十年在玉龍雪山清修,為師已漸明世事,為當初濫殺無辜好生後悔。”
  “這不怨師父你,”青青道,“一切都因那奸賊而起,師父你所殺之人,賬也應該算在他頭上。”
  毒手觀音苦笑道:“待為師大仇得報之時,自會還江湖英雄一個公道。”
  青青失聲道:“師父!”
  毒手觀音道:“那前輩還查明了,施家大小姐並未被殺,而是被那奸賊搶了去。那滅絕人性的姦徒玩弄了施大小姐,使其身上有孕,待施大小姐臨分娩之時,那姦徒將她扔在荒野,以為她必死無疑。不料施大小姐臨死之時,產下一個女嬰,恰被方才引我們到深澗的那前輩所救。然施大小姐失血過多,回天已是乏術,她當時尚未知道司馬相公也已被害,便托那前輩將那女嬰送給司馬相公和我。她說她不恨為師,只因她命薄無福,只求我和司馬相公早日成親,將那女嬰要當作親生女兒。”
  青青聽到這兒,心裡不由“格登”一下,直往下沉。
  又聽毒手觀音道:“她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將那女嬰取名司馬青青!”
  毒手觀音長久地看著青青,然後一字一句地道:“你的真名便是司馬青青。”
  “不!”青青大叫一聲,一頭鑽在師父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自今往後,”毒手觀音緩緩道,“你便叫做司馬青青。”
  緊緊地摟著青青,憐愛地撫摸她一頭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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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獨孤樵在客樓裡呆了不到三個時辰,便覺甚是無聊,便緩緩走出客棧,到了離鎮五六裡外的一片樹林,突然他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是兩個人,待走近了,他看清了原來是天山二怪。
  牧羊童陽真子背上背著一個面目清瘦的老道人,獨孤樵奇道:“你幹嘛要背著他,他不會走路麼?”
  天山二怪臉色漲得通紅,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顯是被人點了啞穴。
  陽真子背上的老道便是武當掌教滅塵道長,他陡見面前突然出現一個身著白衣,背著一柄松紋木劍,一臉天真浪漫的少年,心頭也自吃驚不小,道:“你是誰,卻在這兒作甚?”
  獨孤樵道:“我叫獨孤樵。在客棧裡不好玩,我便出來這裡乘涼,便見到了你們。怎麼你不會走路麼?”
  滅塵陡聞眼前這一臉天真浪漫的少年便是本令第三號該殺的人,心中大驚,但卻不在臉上表露出來。聽他見問,便道:“原來是獨孤公子,老道腳上有所不便,故請他背老道一程。”
  獨孤樵道:“老道?誰是老道?”
  滅塵不知獨孤樵是否在調侃自己,但看他的神色,倒不象是在調侃,便道:“老道便是我,我便是老道。”
  獨孤樵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就是老道,你的腳為什麼有所不便,給我看看行嗎?”
  滅塵道長見獨孤樵獃頭獃腦,簡直與江湖傳言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心想:今日本巡察既捉了二、三信使歸令,若再乘機將這本令第三號要殺之人殺了,論起功來,那可是其大無比。
  於是心頭暗喜,從陽真子背上滑下來坐在地上,道:“獨孤公子要看自然是行的。”
  獨孤樵道:“老道你真可憐。”
  竟走過去蹲在滅塵道長腳前,細細地看他的雙腳。
  天山二怪大驚,但苦於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只木呆呆地立于原地。
  滅塵道長將全身真力凝聚於右掌,緩緩提了起來,打算一掌劈在獨孤樵天靈蓋上,為本令建一不世奇功。
  獨孤樵蹲著,突然覺得一陣濃重殺氣籠罩全身。他微微閉上眼睛,反倒更覺那陣殺氣之濃重。
  獨孤樵不解地睜開眼睛,抬起頭來
  一聲暴喝,滅塵一掌已當胸拍出!
  滅塵道長身為武當掌教,一身功力豈是非同小可,如此近的距離,便是一座石山,還非被他雄渾的掌力擊碎不可!
  天山二奇不忍目睹獨孤樵的慘狀,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啪”的一聲!
  一團巨大的黑影從獨孤樵眼前激射而出!
  “叭踏”一聲!
  一切歸於寂靜。
  獨孤樵只覺籠罩著自己的那濃濃殺氣已煙消雲散。
  滅塵道長一掌擊出,甫覺一股兇猛無比的內力反彈回來,他尚未作出反應,偌大一個身子便被那股強大內力震得飛將出去,大約十來丈之後,身子才叭踏一聲落在地上。
  滅塵道長只覺喉頭一甜,一口濃血噴了出來,眼前金花直冒,人幾欲昏去。
  一個白色人影迎著那些飛舞的金花飄然而至。
  滅塵暗道,今番我命休矣!
  卻聽獨孤樵道:“餵!老道!你怎麼啦?!”
  天山二怪聽得獨孤樵說話,心中大是驚詫,連忙睜開眼來,卻見滅塵道長跌坐在十丈開外的地方,口角兀自掛著血絲!獨孤樵蹲在滅塵面前,以背對著他們。
  天山二怪奔過去一看,心頭大是駭異,不知獨孤樵是以何手法傷了滅塵。
  滅塵用衣袖擦乾淨口角,強作一笑道:“老道腳有不便,只得如此過來。”
  獨孤樵“哦”了一聲,心想如此行走的方式倒也好玩,於是道:“你這樣比走快多了,你能教給我麼?”
  滅塵道長心頭一凜,以為獨孤樵是在戲耍自己,心想,此時自己已身受極重內傷,須得趕快尋一地方躲起來療傷才是,否則待時候一長,天山二怪的穴道自解之後,我二巡察便有十個腦袋也保不住了。
  於是對獨孤樵道:“這個獨孤公子要學嘛,自也不是不可 ”
  試探地看著獨孤樵。
  獨孤樵喜道:“那老道你這便教了我吧!”
  滅塵道長心頭暗喜:“老道今日老命得保了。”
  於是道:“但老道今日另有要事在身,只要獨孤公子答應不跟著老道,並讓他們天山二怪也不跟著老道,待老道辦完要事之後,自會來將那行走之法教給你。”
  獨孤樵道:“那老道你說話可得算數,我就住在前面那個小鎮上。你辦完事之後一定要來教我!?”
  滅塵大喜,卻不喜形於色,道:“老道這便去了。”慢慢地站起來,緩緩走出林中。
  天山二怪何等樣人,哪有不知滅塵受了極重內傷之理,他們恨透了滅塵,不約而同地舉步便要跟去。
  不料獨孤樵連忙攔住他們,道:“老道要去辦的事極為隱祕,你們不能跟著去的。”
  天山二怪口不能言,手不能動,被獨孤樵攔住,只急得死命跺腳,淚水幾欲奪目而出。
  不多時突聞遠處傳來一聲高喊:“獨孤樵!獨孤公子!”
  獨孤樵道:“是木葉婆婆麼?我在這兒!”
  木葉婆婆急匆匆地奔了過來,看著獨孤樵道:“你怎麼到這兒也不告訴婆婆一聲,婆婆差點急死啦,我尋遍了整個小鎮也不見你!”
  獨孤樵道:“客棧和小鎮里都不好玩,我就到這兒來,見了他們和老道。他們好玩。”
  木葉婆婆轉身看見了天山二怪,奇道:“咦?!你們天山二怪怎麼到這兒了?”
  獨孤樵道:“婆婆你問他們沒用,他們不會說話的,先前老道倒會說話,但他辦急事去了。”
  木葉婆婆道:“老道?哪個老道?”
  獨孤樵道:“就是那個老道嘛,他說他叫老道,是他背著來的。”
  一指牧羊童陽真子。
  木葉婆婆對陽真子道:“你們天山二怪行事比我盧若嫻還要邪乎,你又怎的要背一個老道到這兒來了?”
  牧羊童大窘,臉色又漲得通紅,連連搖頭。
  木葉婆婆奇道:“你們可是被人點了穴道麼?”
  天山二怪連連點頭。
  木葉婆婆過去叭叭兩下解了收羊女梅依玲的穴道,卻沒去動牧羊童陽真子。她知道二怪屋年紀甚老,但卻對異姓防範甚嚴。
  梅依玲感激地看了木葉婆婆一眼,過去解了陽真子穴道。
  陽真子穴道一解,便陡地大叫一聲:“臭老道,我跟你拚了!”
  卻又不見他動身,只站著氣得呼呼直喘粗氣。
  木葉婆婆奇道:“你要跟他拚命的那老道到底是誰?”
  陽真子大怒道:“還有誰?!便是武當那牛鼻子掌教滅塵臭老道!”
  “哦,”木葉婆婆道,“你們天山二怪的穴道便是被他點了的麼?”
  “哼!”陽真子道,“諒他也沒那本事來點我和依玲穴道!”
  木葉婆婆道:“我也想,憑他一個區區滅塵老道,只怕還不能點了你天山二怪穴道。”
  陽真子道:“不過,我的穴道倒是他點的,依玲的穴道是她自己點的,那牛鼻子老道要是膽敢碰依玲一指頭,我陽真子便把他武當上下數百弟子的十個指頭全砍了下來!”
  木葉婆婆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能否說得清楚一點?”
  “哼!”陽真子道:“他們白道中人,自命什麼俠義道,卻全是些卑鄙無恥之徒!可笑啊可笑!”
  木葉婆婆道:“我盧若嫻行事也是被江湖中人看作邪怪,今日得再見你們二怪,也是有緣,若二怪不嫌,便請賢伉儷到前面小鎮上,由我敬你們一杯壓驚酒如何?”
  牧羊童道:“使得!使得!只要別碰上那幫白道上的無恥之徒,你木葉令主的酒,我們二怪是要喝的。”
  牧羊女卻道:“你木葉令主行事與咱們天山二怪一般的邪,那是令我和真子大為欽佩的,不過如果因為你替我解了穴道,便打咱們真子的主意,那我梅依玲卻不會與你干休!”
  木葉婆婆正色道:“咱們都是一條道上之人。俗話說盜也有道,咱們邪也有邪道。引那些正人君子一句話,朋友妻,不可欺!否則連豬狗也有所不齒。”
  “好!”梅依玲道,“果然是咱們天山二怪的知己!咱們這便去叨擾你的酒罷!”
  三人說走便走,立即趕往前方小鎮。
  獨孤樵覺得甚是好玩,也跟在他們之後走進小鎮。
  到酒館坐定之後,木葉婆婆邊喝酒邊問,才知道二怪和滅塵及皇甫呈比武,為江湖浪子童超所救等諸般事情弄了個明白。
  木葉婆婆道:“哼!沒想到堂堂武當掌教竟卑鄙至斯!”
  梅依玲道:“白道上本來就沒一個好東西!”
  陽真子道:“黑道上也沒有好東西,只是比白道上的更不令人噁心一點罷了。”
  木葉婆婆笑道:“對!”
  “不過,”木葉婆婆又道,“江湖浪子童超該算是白道呢還是黑道?我看他倒是個好東西!”
  “這個嘛,”梅依玲沉吟道,“真子,你說童少俠算是什麼道。”
  陽真子道:“童少俠便是童少俠,他什麼道也不算,他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咱們可不能背著他昧著良心把他往白道或黑道裡面推!”
  梅依玲道:“正該如此,沒想你老不死的還有點學問。”
  牧羊童陽真子得意地喝了一杯酒。看著獨孤樵道:“至於你嘛,大約該算 ”
  獨孤樵忙道:“我也是白道黑道都不是!”
  陽真子大笑道:“你自是什麼白道黑道都不是,但你卻是屬咱們邪道。你行事簡直比咱們三個自命老怪物的行事還要邪!”
  獨孤樵奇道:“我又怎麼邪了?”
  陽真子道:“就象今日的事吧,你既把那臭老道打了個半死,為何卻又要放了他?你既救了我們兩個老怪,為何又不為咱們解了穴道?哈哈哈!這簡直邪透頂了!難怪盧若嫻這木葉令主多響的名頭,竟會願意追隨你後。”
  獨孤樵急道:“老道說要教我那腳不沾地的行走之法,我才讓他去辦急事的。我根本就沒打他,他手掌向我比了一下,就象飛一般地離開了十丈多遠,我真的想學他那行走之法。”
  三人聽得一愣,隨即一齊哈哈大笑,他們自是只需一想,便知滅塵是被獨孤樵的內力反彈出去的了。
  二怪心下皆想:這獨孤樵之邪,簡直令我二怪甘拜下風!
  獨孤樵奇道:“你們笑什麼?”
  木葉婆婆道:“我們不笑什麼,但獨孤公子你得記住,臭老道的那種行走之法是學不得的。”
  獨孤樵道:“為什麼?”
  陽真子笑道:“你沒見那臭老道如此行走之後,便吐出一大口血了麼?”
  獨孤樵“哦”了一聲,道:“那倒是。”
  木葉婆婆道:“所以那種行走之法是學不得的。”
  獨孤樵又道:“不過剛才你說什麼既救了你們,卻又不替你們解了穴道,這話便沒道理。我幾時救了你們了?我又怎麼知道你們被人點了穴道 ?”
  陽真子道:“我們兩個老怪物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一看便知是被點了穴道的。”
  “哦!”獨孤樵道,“我還以為你們嫌自己的聲音不好聽,不願意多說話呢。”
  陽真子“哼”了一聲。
  獨孤樵道:“不過即使我知道你們被人點了穴道,我也是不會解的。”
  陽真子奇道:“你不會解穴?”
  木葉婆婆道:“獨孤公子真的不會解穴,他從來不說假話的。”
  天山二怪聽得嘖嘖稱奇:獨孤樵武功如此高強,連滅塵道長那等高手突施暗算也未能討了好去,可他居然連江湖中二流好手均會的解穴功夫也不會!
  於是陽真子道:“與你獨孤公子比起來,我們天山二怪之邪簡直有著兒戲一般,依我看,你才是天底下第一個邪怪之人!”
  得見獨孤樵臉色漲得通紅,木葉婆婆道:“既是這樣,咱們便去追童超童少俠去,他和邰盛背負有人,想來不會行的太快,咱們當該追得上才是。”
  牧羊童陽真子道:“童少俠才救了咱們兩個老怪物,咱們轉眼卻又落入滅塵那臭老道之手,現在去見他,實在是有點,嗯 ”
  梅依玲道:“你這老不死的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你就直說咱們無臉去見童少俠不就完了。”
  陽真子老臉通紅。
  木葉婆婆道:“那賢伉儷意欲何往?”
  梅依玲道::“咱們便上少林寺去看看到底有何古怪。”
  獨孤樵道:“少林寺封山了,他們不讓上的。”
  陽真子道:“區區幾個和尚,難道便能擋住了我天山二怪!”
  木葉婆婆道:“如此也好,如果你們在少林發現有何怪異之事,便來找我們如何?”
  把布袋和尚姚鵬養傷的地方告訴了他們。
  牧羊童道:“這倒使得。”
  會了鈔,木葉婆婆和獨孤樵去追江湖浪子童超,天山二怪前往少林,四人便即分手而行。
  前方那二人走近了些,小六和瑋雲已在灌木叢內躲好。
  瑋雲道:“師弟,你發現有何不對了麼?”
  小六搖搖頭,睜大眼睛細看。
  但那兩人卻在五十丈外停了下來,少頃,有一幹道士模樣的人從後面跟上。
  那兩人放下背負之人,果然前面那人竟背著二人。
  小六道:“這便沒錯了。”
  瑋雲問:“什麼沒錯了?”
  小六道:“前面那人便是江湖浪子童超。”
  瑋雲心裡“格登”-下:莫非是獨孤哥哥他受傷了麼?!
  小六道:“卻不知那幹道士打扮的人是誰,他們怎麼又不走了呢。”
  瑋雲道:“師弟,咱們悄悄繞到他們左近,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六大喜,道:“好!”
  二人躡手躡足地摸到那干人十丈開外的地方,又尋了一叢灌木掩起身來。
  卻不是童超又是誰!
  那幹道士卻是武當滅性子等人。
  只聽童超道:“貴派掌教滅塵道長製住天山二怪之後,便往你們來路去了,滅性道長莫非未遇上麼?”
  滅性子道:“咱們急著來尋童少俠,倒未十分注意沿途之人。”
  童超“哦”了一聲。
  滅性子又道:“老道在距少林百里左右的一個小鎮上遇到木葉令主,她讓我傳話與童少俠。”
  童超道:“道長請講。”
  滅性子道:“木葉令主曾為丐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姚大俠療傷,知他傷得甚重,胡大俠前去為其療傷,少則一周,多則半月,這段時間內定是無暇顧及旁人。”
  童超眉頭緊鎖,沒有應聲。
  滅性子道:“木葉令主說胡大俠似乎和毒手觀音有何關聯,此番毒手觀音重現江湖,兇性盡斂,與二十年前的毒手觀音判若二人。且有獨孤樵獨孤公子在側。木葉令主的意思,是她前往少林,去將獨孤公子和毒手觀音帶至那個小鎮,等候童少俠攜令師前往。”
  童超道:“這卻又是為何?”
  滅性子道:“毒手觀音的使毒功夫,在江湖上無人能出其右,既能使毒,當也能解毒才是。”
  童超道:“這一節我倒是忘了。”
  滅性子道:“若童少俠出言相求,那毒手觀音自不會袖手不理,只是 ”
  猶豫地看著童超。
  童超道:“道長有話請講。”
  滅性子道:“只怕以童少俠身份,開口求那毒手觀音 ”
  童超大笑道:“大丈夫為人立世,只求無愧於心,當屈則屈,當伸則伸,又何須如此顧及虛名,且毒手觀音本是童超前輩,晚輩相求,又有何不能啟齒的了!”
  滅性子道:“童少俠這份豪氣,令老道欽慕萬分!”
  童超:“既是胡大、大俠騰不出手來,咱們這便回頭去求侯前輩相救,道長此刻意欲何往?”
  滅性子道:“既已知敝師兄下落,老道這便打算回我武當,將個中情由告知敝派上下。”
  童超道:“如此甚好,黃龍令已開始行動,我想他們決不會放過你們武當和少林的。道長回去之後,須得仔細查查,看是否有黃龍令之人混進武當。”
  滅性子道:“少俠說的是,咱們這便告辭。”
  童超道:“道長後會有期。”
  抱拳施禮。滅性道長和一乾武當弟子轉瞬走了個乾乾淨淨。
  童超突然一笑,衝瑋雲和小六藏聲之處高聲道:“是何方朋友,難道還不肯出來一見麼?”
  小六大是奇怪,對瑋雲道:“師姐,他是說咱們麼?”
  瑋雲尚未說話,卻聽童超又道:“莫非是何方高人,竟不願與我江湖浪子童超一見麼?”
  小六道:“師姐,咱們躲不住了,咱們出去吧。”
  小六於是率先走出來,笑咪咪地道:“高人說不上,低人倒是有兩個。童少俠,可還記得我鬼靈子六小俠麼?”
  童超見走出來的竟是那洛陽城中的小叫化和瑋雲,心中大奇,不禁“咦”了一聲。
  小六又道:“江湖浪子童少俠的威名,我倒是久仰得很,至於我鬼靈子之名,童少俠只怕從未仰過的了。”
  童超笑著抱拳道:“江湖上盛傳鬼靈子六小俠如何年少了得,我江湖浪子也久仰得很。”
  小六老氣橫秋地道,“咱們彼此彼此。童少俠,容在下替你引見引見,這位是敝師姐瑋 嗯 小觀音大俠。”
  童超哈哈大笑,道:“柳姑娘,別來無恙麼?”
  瑋雲滿面緋紅,瞪了小六一眼,“嗯”了一聲。
  小六卻道:“原來童少俠認識敝師姐呀!當然啦,似江湖浪子童少俠如此譽滿天下之人,如果不識我師姐這等江湖一流高手,那才是怪事呢!”
  瑋雲瞪了小六一眼,道:“師弟休得胡說!”
  小六道:“師姐,我又怎麼胡說了?”
  童超笑著著小六,沒有說話。
  瑋雲急道:“你說我是什麼小 小觀音大俠,難道不是胡說麼?!”
  小六竟哈哈大笑:“師姐,我這鬼靈子的俠名,只怕也 哈哈哈!”
  瑋雲哼了一聲,對這鬼精靈的師弟毫無辦法,童超聽他二人雖不停鬥嘴,但師姐師弟的名份似是不假,心中微覺奇怪,便笑對小六道:“敢問尊師是 ?”
  “哦,”小六道,“家師之名,本不是誰人都能聽得的,不過你童少俠乃江湖中鼎鼎大名之人,便告訴了你也不妨。”
  看著瑋雲。
  瑋雲輕輕點點頭。
  小六肅然道:“家師江湖中稱布袋和尚姓姚單名鵬的便是。”
  聽得他們的師父竟是布袋和尚姚鵬,童超倒是真的肅然起敬道:“原來是姚大俠高徒,童某在洛陽時倒看走眼了,實在抱歉之至。”
  小六道:“你也沒怎麼走眼,那時家師尚未收我和師姐為徒呢。”
  “哦,”童超道:“聽說令師姚大俠為玉蝴蝶金一氓那魔頭所傷,不知 ”
  方才小六還油腔滑調,此時聽得童超問及師尊下落,突然面色一悲,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童超心頭一凜,道:“胡大哥不是趕去救治了麼,難道 ?”
  “家師及胡大俠都失蹤了。”小六噓唏道。
  接著把師父如何受傷、胡醉如何趕去救治、又如何突然失蹤之事,細細告訴了童超。
  最後道:“我和師姐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還請童公子幫著打探為師下落。”
  童超道:“你們但請放心,有胡大哥在一道,令師當無大礙,你兩個年紀尚小,單獨在江湖上行走實在危險之極,不如咱們一道去那小鎮上再作計較?”
  小六道:“但憑童少俠作主。”
  童超把邰盛介紹給小六和瑋雲。
  邰盛道:“尊師俠名,邰盛早已久仰!”
  聽他對師父甚是恭敬,瑋雲和小六都很喜歡,一齊道:“多謝邰二俠。”
  童超道:“咱們這便走吧。”
  去背師父和連城虎。
  邰盛自背起師父追風劍客皇甫呈,瑋雲“咦”了一聲,急道:“他不是我家連二叔麼?”
  童超道:“這位老英雄便是江湖上人稱雷音掌的連城虎連老英雄,柳姑娘 ?”
  瑋雲急道:“我連二叔怎麼啦?!是誰傷了他?!”
  童超道:“連老英雄中了黃龍令劇毒 ”
  瑋雲道:“是你點了他的穴道麼?”
  童超道:“是。這實是迫不得已。便是家師及邰二俠師尊,我也不得不點了他們穴道。”
  小六道:“便是這兩位麼?”
  指著童超背上的楚通和邰盛背上的皇甫呈。
  童超道:“正是。”
  瑋雲道:“童公子,你能否解開我連二叔的啞穴,我和他老人家說幾句話?”
  童超道:“這自無不可,只是連老英雄心性被那藥物所迷,所說之言柳姑娘聽不懂。”
  瑋雲道:“那毒竟如此厲害麼?”
  童超道:“實在厲害得很。”
  把那藥物性能及黃龍令組織簡單告訴了瑋雲,然後順手解開連城虎啞穴。
  剛一解開,連城虎便大聲道:“瑋雲,你休得聽那童超胡言亂語,我又如何中毒來!童超本是震古爍今千秋偉業的我黃龍令第二號當殺之人!我和你爹爹蒙德高齊天才蓋八世萬壽無疆萬歲萬萬歲令主千秋隆恩,被賜黃龍十一、十二信使,實是祖上積德,三生有幸!……”
  瑋雲道:“連二叔,我爹爹他 ?”
  連城虎道:“十一信使他目前尚未歸令,據說大信使已領諭去請了,不久當會來令任職。”
  瑋雲神色一暗,對童超道:“童公子,你點了連二叔啞穴吧。”
  連城虎急忙道:“不……”
  “可”字尚未出口,啞穴便已被童超封上。
  連連城虎雙目呲裂,憤怒地看著瑋雲。
  瑋雲道:“連叔叔,姪女也是迫不得已。”
  又對童超道:“童公子,我來背連叔叔吧。”
  童超道:“你 ”
  瑋雲卻不由分說,接過連城虎背在背上,率先而行,竟無一絲吃力的樣子。
  童超奇道:“柳姑娘,你的內力似是長進了很多呀?!”
  瑋雲“嗯”了一聲,只顧走路。
  那日在洛陽城中,自己為尋不到獨孤哥哥喝醉了酒,童超不知是怎樣將自己弄回客棧的,瑋雲一想起來就覺心中有氣。不料重新見面之時,竟是求他幫忙找回師父,縱有天大的火,也只得壓住了再說。
  小六卻搶著道:“當然啦,我師父在江湖中可是大大的有名,咱們做弟子的,怎能太過膿包,給師父丟臉。”
  童超一笑算是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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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青青幽幽轉醒,見天色已暗,師父正用一種憐愛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眼中兀自含著淚珠。
  見青青睜開眼睛,毒手觀音強作一笑道:“青青你醒啦。”
  青青道:“師父。”
  毒手觀音道:“青青,剛才師父所講的話,你都記住了麼?”
  青青含淚點點頭。
  毒手觀音道:“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為師不再多說。那前輩實對咱們師徒倆有莫大恩德,咱們須聽他的教誨才是。”
  青青道:“師父,那前輩說什麼了?”
  毒手觀音道:“正如方才你師叔祖所言,作法者必自斃,那好賊作惡多端,到頭來必遭天遣,咱們倒也不可太過心懷怨毒之念。”
  青青咬牙道:“那好賊害死我媽媽一家,又害死我 反正我與他誓不兩立!此仇不報,我司馬青青枉自為人!”
  她本想說“又害死我爹爹一家”,但突然想起那司馬仁琴並未與她媽媽拜堂,而自己的爹爹卻是那害死媽媽全家之人,不禁神色一呆,待咬牙切齒地說完上面一番話後,淚水便簇簇的宣往下落。
  毒手觀音自也想到此節,於是長嘆一口氣,喃喃道:“造孽呀!”
  青青昂然抬頭道:“那奸賊害死我媽媽,便是我司馬青青死敵,我決不會放過他的!”
  毒手觀音道:“他也是為師死敵!為師苦等這二十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親手殺了那奸賊,不料 欸!咱們女人為何這般命苦!”
  淚水也是簌簌直落。
  青青道:“師父!”
  毒手觀音道:“青青,你不會恨我吧?”
  青青道:“青青永遠是您的乖徒兒。”
  師徒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突然“噗”的一聲,布袋和尚已然倒在地上,接著嘔出一大口黑血。
  毒手觀音大吃一驚,知十二個時辰已到,自己只顧和青青說話,竟將師叔的話給忘了!
  連忙過去將布袋和尚扶起!
  布袋和尚滿面通紅,雙眼卻是緊閉,毒手觀音觸手之下,競覺如碰火爐一般。
  毒手觀音道:“青青你在一旁替為師護法,為師這便替姚大俠療傷。”
  青青應了一聲。
  毒手觀音伸掌頂住布袋和尚背心,頓覺一股雜亂但卻兇猛無比的內力撞將過來,連忙運足全力,才堪堪頂住。
  那股兇猛雜亂的內力在布袋和尚體內四處亂竄,布袋和尚原有內力已大是消弱,如何能與之相抗。那亂竄的內力似是尋不到歸所,待毒手觀音一按布袋和尚背心要穴,便即撞了過來。
  少頃便見毒手觀音頭上冒出白霧。
  幸好那股雜亂的兇猛內力與毒手觀音內力一撞,似是知道此處也非出口,便即又另尋別處去亂衝亂撞。
  毒手觀音只覺一松,連忙以內力去將布袋和尚的五臟正位。
  僅是一刻,那股兇猛內力又即撞來,毒手觀音又連忙運足全力與之相抗。
  只一撞,那內力又即行開。
  毒手觀音又連忙替布袋和尚五臟正位。
  如此十數次之後,那股內力一次比一次顯弱。顯然是布袋和尚的五臟一一正位之後,那雜亂的內力也隨即一一找到歸所,竟與他原有內力溶成一體了。
  故毒手觀音也覺得越來越輕鬆。到後來竟能以自己的內力牽引那所餘的雜亂內力,去與布袋和尚那越來越強,但卻規規矩矩地在體內七經八脈遊走的內力溶於一處。
  但布袋和尚體內的內力甚是強勁,似是不喜歡那股弱而雜亂的內力一般,毒手觀音連引數次,皆是二者剛一相接,便即被彈了回來。於是那股雜亂內力又即亂神亂撞,毒手觀音不得不又運自己的內力去先壓服它,再牽引它去與布袋和尚的強勁內力會合。
  如此數次之後,毒手觀音累得幾欲昏死。但師叔的話又歷歷在耳,不敢稍作鬆弛,只得苦苦撐住。
  青青在一旁,見師父形狀,卻也只是乾著急而無辦法。
  一種甚為複雜的情緒牢牢攫著青青的心,她不知該不該恨師父。
  自她四歲起,師父便象親娘一樣待她。她也將師父看作自己唯一的親人。但自從知道自己身世之後,她便對師父產生了一種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
  她想:如果當初不是師父橫插進去,那媽媽定是和那司馬秀才結一段美滿姻緣。媽媽和司馬秀才都不是江湖中人,那些慘劇便都不會發生了,但若那樣,便會有我司馬青青麼?!
  想起自己竟叫做司馬青青,她的心裡不禁產生一絲奇怪的念頭:改名叫施青青!媽媽雖是司馬仁琴的髮妻,他們相愛甚篤。但畢竟尚未過門,自己也非媽媽和司馬仁琴所生。
  但這卻是媽媽臨終前的囑託,作女兒的,又怎能如此使媽媽在九泉之下不安呢!
  但這一切皆因師父而起,如果不是師父愛上了他*的情郎,那媽媽和全家便不會慘遭橫禍了!
  如果此時一劍殺了師父,那便算是給媽媽報仇了麼?
  青青木然地手握劍柄!
  不可!不可!
  突然從冥冥之中傳來一陣厲喝,那聲音既模糊又清晰,自是在九泉之下的他*的聲音。
  那聲音道:這一切都是命。媽媽決不怪司馬相公和玉音姐姐,他們都是心懷盪坦、敢想敢愛的好人,他們沒有錯,也沒有對不起媽媽之處。
  “那是誰錯了呢?”青青宛若夢囈一般。
  那聲音道:誰都沒有錯,只怪媽媽命苦,只怪你爹爹太過心狠手辣……
  “不!”青青慘叫一聲。似是從大夢中醒來,連忙將手從劍柄上撒下來,渾身急出一片大汗。
  但我怎麼辦?!
  青青六神無主,竟自嚶嚶地哭了起來。
  良久,陡聞師父一聲大喝,人競倒臥地上。
  布袋和尚身子動得一動,連噴出三大口濃黑如墨的血塊。
  青青連忙扶起師父。
  毒手觀音口角上掛著一線血絲,微微睜開眼來,微笑道:“好了。”
  原來是毒手觀音久久不能將那一小股雜亂的內力歸順,心想多過一刻,自己和布袋和尚便多一分危險,便運足十二成功力,猛地將那一小股內力引向布袋和尚體內那強勁無比的內力。
  布袋和尚體內真力太過強盛,雖一舉成功,卻因毒手觀音的真力並非與他的內力一致,待那一小股雜亂內力一歸順,便將毒手觀音的真力盡數彈回。
  毒手觀音猝不及防,人竟被擊昏了過去。
  青青焦急地道:“師父你傷得重麼?”
  毒手觀音微弱地道:“不妨,只須調息一個時辰,便可沒事了。”
  言罷竟自閉目調息。
  青青看布袋和尚,見他也自閉目調息。
  先前聽師叔祖酒仙翁說今後之十年的江湖安危當系在此人身上,青青兀自有些不信,不由得看了他一眠,但他當時昏迷不醒,且又背對著他們。青青只覺這不過是個髒兮兮的老叫化,師叔祖的話未免有些太抬舉他了。此時一看之下,雖布袋和尚仍是雙目緊閉,蓬頭垢面的,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令人震慴之感,這種震慴之感除敬畏之外,更多的卻是信賴和親切。
  青青想:看來師叔祖的話不假,這老叫化大有俠骨丹心之風範!
  一個時辰之後,布袋和尚和毒手觀音一前一後醒了過來。
  布袋和尚甫一睜開眼睛,青青便覺他目內精光似電,青青連忙道:“姚大俠你醒啦。”
  布袋和尚看著青青,奇道:“咦?!這兒是什麼地方?胡醉那老醉鬼呢,小姑娘你又是誰?”
  青青只覺得他的話裡有一種令人不得不回答的力量。故待布袋和尚的話一說完,青青便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胡 胡師叔我也並未見著,我叫青青。”
  “胡師叔?!”布袋和尚大奇道,“你叫那老醉鬼師叔?酒仙翁竟還有別的弟子麼?”
  “這個 ”青青覺得一兩句話卻是說不清楚,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布袋和尚見她回答不出來,偏頭見了毒手觀音正自看著自己,大驚道:“你?!你不是毒手觀音那魔頭麼?!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青未等師父開口便道:“師父你早已醒啦?”
  又對布袋和尚道:“姚大俠,這是我師父,方才便是我師父救了你的。”
  “她救了我?!”布袋和尚奇道,“江湖上四大魔頭之一的毒手觀音救了我老叫化?!哈哈哈……!”
  青青見他沒完沒了地大笑,不禁心頭有氣,道:“哼!這有什麼好笑的!”
  布袋和尚仍是大笑道:“小姑娘覺得不好笑,我老叫化可是覺得好笑得很。玉蝴蝶那魔頭打傷了我,我卻又被毒手觀音這魔 嗯 所救!這不是很好笑麼?!”
  青青頭一偏,不再睬他。
  待布袋和尚笑音剛落,毒手觀音便不冷不熱地道:“姚大俠且聽侯某告知個中情由如何?”
  布袋和尚傲然道:“老叫化命為你所救,自當聽你吩咐才是,不過恐怕你也略知老叫化在江湖中的薄名,凡那傷天害理之事,老叫化是丟了命也決不做的!”
  毒手觀音臉微一紅,道:“姚大俠指教的是。”
  布袋和尚道:“指教不敢當,但老叫化倒真的想知你為何要救我,胡醉那老醉鬼難道沒來救我麼?”
  毒手觀音道:“胡師弟他另有要事……”
  “胡師弟?!”布袋和尚奇道:“恕我卻不知你竟是那老醉鬼的師姐。莫非酒仙翁前輩 ?”
  “欸,”毒手觀音嘆了口氣,道:“莫道姚大俠要如此想,便是我自己,現在想起來也是好生後悔。”
  布袋和尚“哦”了一聲。
  毒手觀音便從自己身世講起,將自己的師承來歷、如何由情生恨,等等等等,一直講到眼下如何被那前輩高人指點迷津,如何到此處見了酒仙翁師叔、以及師叔所說之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布袋和尚。
  發生在毒手觀音身上的諸多驚心動魄之事令布袋和尚聞之驚心。
  待毒手觀音講完之後,布袋和尚竟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良久,布袋和尚才道:“個中情由,老叫化今日方才得知,適纔言語中有得罪之處,還望勿要見怪才好。”
  毒手觀音苦笑道:“這怎怨得姚大俠。”
  布袋和尚道:“救命之恩,老叫化不敢言謝,若你不見怪,老叫化定將你的身世告知江湖中白道英雄。”
  毒手觀音道:“若江湖中不再視侯某為十惡不赦之魔頭,侯某便不知如何謝姚大俠了。早年侯某自作冤孽,當會還江湖一個公道。”
  布袋和尚嘆了一口氣道:“老叫化當年甚是奇怪,為何一個賽觀音眨眼便成了一個殺人魔頭。杭州司馬秀才之事,老叫化當年也略有耳聞,也曾暗察過一陣子,但終無頭緒。且那是當年杭州兩大血案,官府也在追查,老叫化也並不想多事,就此擱下了,原來卻 ”
  毒手觀音道:“昔日的事,不提也罷。”
  布袋和尚道:“對了,酒仙翁前輩 ?”
  青青道:“師叔祖便是從這兒落下去的,但這井口合攏後,竟是一絲痕跡也看不出來。”
  布袋和尚仔細地看,果然是一絲一毫的痕跡也沒有,不禁道:“一代高人,就此仙逝,實令人難受得很,老叫化便是想要報答,也是無從報答了。”
  規規矩矩地叩了三個響頭,又黯然道:“不知胡醉可知此事了麼?”
  救命恩人如此逝去,他卻只是叩了三個頭而已,便是悲傷,卻也不顯露出來,果然是大家風範,令毒手觀音師徒倆心頭暗自折服!
  毒手觀音道:“我和青青到這兒時,胡師弟已然不在了,其時師叔正將自己畢生功力轉贈於你。”
  “什麼?!”布袋和尚詫然道,“將畢生功力轉贈於我了?”
  毒手觀音才想起方才自己竟忘了將此節告訴他,於是道:“師叔世外高人,早知自己陽壽今日將盡,故將一身功力轉入你體內,一為替你療傷,二也是為今後江湖安危著想。”
  布袋和尚默然良久,竟道:“咱們這便走吧!”
  毒手觀音看天色早已黑盡,稍稍猶豫,見布袋和尚已然起身離去,只得站起身來,招呼青青跟著離開。
  走出十數步,布袋和尚驀然站住,轉過身來,衝先前呆處一抱拳,道:“酒仙翁,老叫化姚鵬這便告辭了。”
  然後轉身大步離去,毒手觀音師徒也只得飛快的跟了上去。
  天山二怪悠哉遊哉地來到嵩山腳下,見一路上並未有任何江湖中人現身,心下都是微微稱奇。
  二怪在距通往少林寺路口二十丈遠的地方站定,你看著我,我看看你,皆不作聲。
  牧羊女道:“一個人都沒有,難說真有什麼古怪。”
  牧羊童道:“該不會是東方聖還沒有死吧?”
  “死啦死啦!簡直死透了。”牧羊女道:“要不少林寺才不會如此安靜呢。”
  牧羊童道:“我一直擔心東方聖沒有死。以咱們二人聯手之功,竟不能在他手下走過二招,那簡直是匪夷所思之事,黃龍令主又怎能殺得了他呢?難道那令主是神不成?!”
  牧羊女道:“餵,老不死的,以你看咱們二人聯手,在江湖浪子手下能走過幾招?”
  牧羊童道:“我們又不和他打。”
  牧羊女道:“我又沒說真的和他打,我只是假若罷了。”
  牧羊童囁嚅道:“十招左右吧。”
  牧羊女又道:“在獨孤公子手下呢?”
  牧羊童道:“這就不知道啦,獨孤公子簡直比咱們還邪,鬼才知道他的真實武功到底有多厲害。不過 ”
  牧羊女道:“不過什麼?”
  牧羊童道:“以滅塵那臭老道的身手,突施暗算反自己受害來看,只怕咱們也難走過那一招。”
  牧羊女道:“這就是啦,大約以江湖浪子和獨孤樵二人聯手,便可殺得東方聖,那黃龍令主自然也殺得東方聖了。”
  牧羊童大喜道:“依玲你料事如神。東方聖定是死透啦!咱們的那事……”
  “哼!”梅依玲臉一紅,道,“陽哥你別提啦,羞也羞死人了。”
  陽真子也老臉一紅,隨便道:“咱們既到了這兒,說什麼也得上去看看。”
  “說得是,”梅依玲道,“咱們便硬闖如何?”
  陽真子道:“硬闖麼,這倒也使得,只不過嘛 ”
  梅依玲道:“怎麼?”
  陽真子道:“咱們不如找個藉口,就說 嗯 就說咱們徒兒丟了,他跑到少林寺去啦!”
  梅依玲大笑道:“咱們幾時又收了徒兒來著?”
  陽真子道:“反正是個藉口,咱們只須能上山便行,師父來找徒弟,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想必他們也不會就永遠纏著咱們不放。到時咱們隨便擒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和尚下山來,就說他便是咱們新收的徒弟,事情不就完了麼?”
  梅依玲大喜道:“好,便是這樣。”
  二怪來到路口,陽真子大聲道:“少林守著這個路口的臭和尚聽著,我天山二怪的徒兒跑到你們少林去了,咱們當師父的要去抓了他下來。你們快快現身給我們讓道。”
  見仍沒有人現身,梅依玲也接著大聲道:“我們老不死的已將話說明暸,你們還不出來,定是覺得他的話大有道理,答應讓我們上山啦!也好,反正我們兩個老怪物也不喜歡看見你們。你們就好好呆著吧,我們抓了徒兒就下山來。老不死的,咱們走!”
  舉步便欲上山。
  剛走得兩步,一個灰影便從左側一巨石後躍起,竟落在二怪前面,單掌合什道:“阿彌陀佛,我少林早已封山,還望二位施主快快回去的好。”
  陽真子奇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我們快快回去的好,莫非我們上山抓了徒兒再回去就大大的不好了麼?”
  “阿彌陀佛,”那擋在前面的是個中年僧人,聽得陽真子如此說,便又合什道,“小僧無智,在此守候已有多日,並不見有外來施主上山,只怕兩位施主的徒兒並不在我少林。”
  牧羊女道:“你總不會已經在此守候一生了吧?”
  無智道:“小僧沒有。”
  梅依玲道:“那就不錯啦,我們的徒兒便是在你到此守候的前一日到你少林寺去的,不信你問我們這位老不死的我說的話可對!”
  無智道:“這 ?”
  梅依玲大是得意,道:“便是你一出生就在此把守,我們的徒兒也剛好比你大了一天,他就在你出生的前一天到少林寺去啦。”
  “對!哈哈!”陽真子大笑道:“簡直太對了!我們那徒兒確實比你大一天!哈哈哈哈!”
  “所以嘛,”梅依玲道:“你最好讓開,我們上去抓了徒兒,馬上就下來了。”
  無智道:“不可!”
  陽真子道:“依玲,這臭和尚不會講道理,咱們上山去吧!”
  梅依玲道:“好!”
  “好”字剛一出口,陽真子便一掌拍向無智,梅依玲早已趨身而進。
  這一下兔起鷹落,配合得天衣無縫。
  無智陡覺一般大力逼來,不敢硬拚,身子剛閃朝一邊,眼前便覺兩團黑影掠過,待著清時,天山二怪人早已在十丈開外了。
  只聽得陽真子大聲道:“少林禿驢,原來也稀鬆平常得很。”
  無智聽了,只搖搖頭,又即躲入那巨石之後。
  陽真子口雖如此說,但到了少林寺門外,倒也不敢過分,不說少林寺在武林中泰山北斗之尊,單眼前森嚴古剎寶像,便令二怪不敢造次。
  二怪躲在廟門外十丈左右的地方,陽真子輕聲道:“守門的那幾個小禿驢是知客僧,武功定是稀鬆平常得很。咱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點了他們穴道,便可進去了。”
  梅依玲點點頭,撿起一塊碎石,彈向離那幾個小和尚後面三丈開外的地方。
  她一撿碎石,陽真子早明其意。梅依玲碎石剛一彈出,陽真子便有若一只巨鷹,悠然飄至門口。
  那幾個小和尚聽得身後有響動,剛一回頭去看,便覺背心一麻,已然被人點了穴道。
  陽真子招招手,梅依玲便也飄了過來。
  二怪進入寺內,自覺鬼氣森森。
  陽真子道:“莫非禿賊們都死光了麼?”
  梅依玲道:“不會死光吧?難說山腳下那禿賊已給寺內禿賊們報了信,只等著拿咱們呢。”
  陽真子哼了一聲,道:“那咱們小心些便是了。”
  二怪武功既高,行事也甚是詭秘,在寺內悄然轉了半日,竟未被發覺。
  牧羊童輕聲道:“以前咱們並未來過少林,倒不知現在這副光景是否有何異狀,這卻怎麼辦才好?”
  牧羊女道:“咱們去抓一個禿賊來,一問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突聞有腳步聲傳來,且以腳步聲聽,來的竟是一個不會武功之人。
  牧羊童大喜,對牧羊女眨眨眼睛,示意:便抓了這一個。
  待那腳步聲走近,牧羊童突然飄出,那和尚只叫得半聲“啊!”便被陽真子點了穴道,軟蹋蹋地抱了過去。
  見牧羊童抓了“徒兒”回來,牧羊女大喜,順手便解開了那僧人穴道。
  她自是想,有他二人在旁,諒區區一個和尚也不敢玩出什麼花樣。
  不料穴道甫一解開,那僧便“啊喲”大叫一聲。
  聽聲音顯是內力充足,無疑一流高手,奇怪的是似這等高手,竟會被人輕鬆地給點了穴道。
  他這一聲大叫,早已驚動寺內僧眾,數百僧眾突然湧出。
  “乖乖不得了,捅了馬蜂窩啦!”陽真子大叫道,“依玲咱們快走!”
  二人挾著那僧人,飛快地逃往寺外。
  大門口那幾個知客僧穴道雖已然自解,無奈武功太低,又怎能擋得住他天山二怪!
  見天山二怪衝出,那幾個知客僧便大吼大叫,悟明大師早率無根等僧眾追至。
  “阿彌陀佛!”悟明大師高宣一聲佛號,道,“二位施主可是從天山來的麼?”
  雖口中說話,腳下卻絲毫不慢,這份功力確實頗為了得。
  天山二怪也是絲毫不敢怠慢,梅依玲道:“我們天山二怪的便是。到你少林寺來,不過是抓回一個徒兒而已,你們不追也罷。”
  聞得他二人便是天山二怪,悟明大師不由心頭一凜,天山二怪之名,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名動江湖,後多年隱居天山,不踏中原一步,不知今日怎的會到少林寺來尋事了!
  然他二怪行事雖邪,在江湖上倒也沒有什麼惡名,不過人人皆覺他們邪怪罷了。卻不知他們竟一邪至斯,竟到少林寺來抓什麼“徒兒”!
  悟明大師又高宣一聲佛號,道:“二位抓自己徒兒,原是你師門中事,老衲也不便多管,但這無慧自小出家,在我少林長大,生平未踏出少林半步,只怕二位施主認錯人了!”
  天山二怪沒有作聲。
  悟明又道:“阿彌陀佛,只要二位施主放了老衲師姪,我少林也不為己甚,便讓二位施主下山如何?”
  只聽梅依玲道:“老和尚你說這小和尚自幼出家,那本來也沒錯,但你可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誰麼?”
  悟明一愣,道:“這個老衲倒也不知,卻不知施主問此何意?”
  梅依玲道:“他爹叫 嗯 ”
  陽真子道:“叫無數。”
  他聽得這被虜的和尚叫無慧,自以為他爹定也姓無,便胡亂說了個名字。
  “對!還是咱們老不死的記性好!”梅依玲大喜道,“這小和尚的爹爹無數本是咱們之徒弟,不料他逃下天山,私自養了這小和尚送來少林出家,他卻躲了起來,咱們抓不著徒兒,便抓了這徒孫也是一樣。”
  悟明大奇,道:“阿彌陀佛,施主此言果然當真麼?”
  “真!真!”梅依玲道,“真得不能再真,老和尚你們回去吧。”
  他天山二怪本是來少林尋古怪的,轉了半日卻什麼也沒尋著,此時倒覺得被他們捉到的這無慧和尚倒是一個小古怪。聽他那一聲“啊喲”,內力顯是一流高手,但陽真子抓他之時,卻發現他竟不會絲毫武功。再說他們背著無慧跑了這一大段山路,放了豈不吃虧,故他們是說什麼也不放了。
  “阿彌陀佛 ”
  悟明大師剛宣得一聲佛號,突然從一塊巨石後轉出無智,竟自擋在二怪之前。
  牧羊童陽真子挾著無慧走在前頭,陡見先前阻攔自己上山的無智和尚又擋在自己面前,便大喝一聲:“想找死麼,還不快閃開!”
  一掌拍出。
  那無智和尚卻不似先前那般膿包,只閃得一閃,讓過牧羊童雄勁掌風,揉身而上,竟是“唰”的一劍直剌而出!
  牧羊童“咦”了一聲,只得閃身避過,如此阻得一阻,悟明大師等已然追至。但他們並不動手,隻立在一旁觀看。
  方才牧羊童“咦”那一聲,既是奇怪這無智和尚的武功竟比先前強了許多,更奇怪的是這少林和尚使的竟是武當劍法!
  悟明大師自是武學大行家,他哪有看不出無智便的乃是武當劍法之理,故他雖然追至,卻不立即上前動手。
  無智高叫道:“悟明師叔,不可放了這兩個老怪物回去!”
  手腳卻是絲毫不慢:“唰唰唰”一連刺了三劍,劍劍都是武當劍法。
  他自是難為不了牧羊童陽真子,但陽真子越看越奇,不禁大聲道:“餵!你這少林和尚,使的卻為何是武當劍法!”
  原來這無智和尚其實是武當滅塵道長的首徒松青雲所化。而“無慧”自是點蒼掌門段一凡了。
  那日黃龍令右護法智桐令他二人隱身少林,要“無慧”將一包歸心聖散每日加些在少林僧眾的齋食之中,十日後回龍亭覆命。今日方到第七日,不料天山二怪誤打誤撞,竟將“無慧”給捉了下山來。
  要知黃龍令責罰甚是嚴厲,既是右護法說過無慧是不會絲毫武功,段一凡便不敢露出絲毫會武功的樣子,天山二怪才能在少林寺內輕鬆將他捉住。否則以段一凡尊為一派掌門的武功,天山二怪縱然武功富強,只怕也不能輕易將他生擒。
  他只是高叫一聲“啊喲!”使寺內僧眾盡皆聽見,好來救了自己。以便再過得三日,自己和黃龍之七信使(松青雲)可回龍亭覆命。
  其中道理,松青雲自不會不知。若無法成事,定會受嚴厲懲罰,故陡見天山二怪捉了六信使下山,便無暇多想,便即使出自己真實武功阻攔。
  待聽得陽真子一聲喝破,松青雲才暗道一聲“糟了”!少林悟明大師何等樣人,自不會看不出他“無智”使的是何武功!
  一愣之下,天山二怪已然竄出十丈有餘,
  為今之計,也只有豁出去了。段一凡為黃龍十二信使之六,比自己這七信使尚高半級,若眼睜睜看著他被人劫去不救,定遭令規嚴懲。故松青雲來不及他想,見天山二怪去遠,便叫了一聲:“悟明師叔,咱們去救無慧師兄!”
  不等悟明回聲,便即追了下去。
  悟明大師卻依舊傻愣愣地站著。
  本來以悟明大師在江湖中的精明幹練之名,自是不會為梅依玲那捉自己“徒孫”的鬼話蒙住。但他既服了七日“歸心聖散”,雖尚未真正“歸心”,但那藥力卻弄得他心神恍惚,懵懵懂懂。
  其實所有少林僧眾都已和悟明大師一般。否則天山二怪也不可能在少林悠轉半日才被發覺了。
  無根道:“師父,咱們追麼?”
  悟明卻道:“無慧既是他們徒孫,便讓他們去吧。咱們回寺可也!”
  “是!”無根應了一聲。
  一幹僧眾徑回少林。
  悟明大師走在最後,他隱約覺得今日之事有些不對。
  怎麼無智師姪竟會使武當劍法?為什麼天山二怪的徒孫會在少林寺出家?這所有的事象一鍋漿糊似的在悟明大師腦中翻騰,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哪兒不對。
  悟明大師心頭越來越亂,頓時覺得疲憊不堪,幾欲睡去。
  一乾少林僧眾也和悟明大師一般心思。故人人覺得無比困乏,只想立時睡去。
  這一日少林寺竟連晚鐘也未撞響,全寺上下,只聞一片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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