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姆論壇

返回   史萊姆論壇 > 綜合討論二區 > 生活話題、日常閒聊、喇勒唬爛灌水區 > 轉帖文章區
忘記密碼?
論壇說明

歡迎您來到『史萊姆論壇』 ^___^

您目前正以訪客的身份瀏覽本論壇,訪客所擁有的權限將受到限制,您可以瀏覽本論壇大部份的版區與文章,但您將無法參與任何討論或是使用私人訊息與其他會員交流。若您希望擁有完整的使用權限,請註冊成為我們的一份子,註冊的程序十分簡單、快速,而且最重要的是--註冊是完全免費的!

請點擊這裡:『註冊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發文 回覆
 
主題工具 顯示模式
舊 2008-04-18, 10:44 PM  
runonetime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Post 轉貼 - 公孫千羽武俠小說全集

雷霆系列(共22集)
========
01雷霆神刀
02雷霆江湖
03雷霆揚威
04雷霆九陽
05雷霆殺機
06繁華如夢
07百戰關洛
08喋血長安
09博命邊關
10血戰大漠
11天山對決
========
12絲路干戈
13帝宮惊魂
14異域長征
15龍戰于野
16風舞荒原
17胡地荒天
18雷霆絶命
19浴血魔域
20威揚異邦
21江湖爭雄
22瀝血九邊
========

此帖於 2008-05-12 04:5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有 5 位會員向 runonetime 送花:
chenhan2603 (2008-04-20),dddd (2008-04-20),fishiii (2008-04-20),lsc4589 (2010-01-15),qdenise (2008-04-19)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4-26, 06:21 AM   #646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四章 天羅地網收
 
  何滄瀾抱著尹姑娘,賓士了三五裏,總算找到一家農舍。

  屋外場子,積水潮濕,孩子們不准外出,再加雞、鴨、貓、犬屋裏屋外到
處跑。

  他們走近時,犬吠阻門,雞啼“喔!喔!”,鴨吵“呷!呷!”,尚雜著
兒號母叱,甚是熱鬧。

  何滄瀾謊稱是主、仆兩人,他是“家將”,伊是“小姐”,船破落水,怒
濤餘生。

  農家老翁見他言詞誠懇,雖然衣飾奇怪,但那小姐容?衣飾,卻是高貴非
凡。

  稀飯剛離?,何滄瀾狼吞虎咽之餘,甚擔心尹姑娘皺眉。

  尹姑娘對這一團糟的農家生活,覺得事事新鮮,只略沾漿水,就搖頭稱飽,
被一小女孩拉到門口屋檐下去看她哥哥跑紙船。

  何滄瀾趁機要了件舊衣換上,人高衣小,甚是滑稽,嶄新女衣,只有一件,
那是老翁的大姑娘的嫁衣,自然不好要過來,只得作罷。

  老翁怎?也不肯要謝禮,想他身上光溜溜的落水之人,如何藏得銀兩。

  何滄瀾只得千恩萬謝的別過,其實他身上除了“明珠”之外,並無銀子可
作報酬。

  循著老翁所指示的捷徑,兩人動身到最近的市鎮去,在那裏,何滄瀾可以
變賣明珠,作川資,買舟東歸。

  尹姑娘縮在他懷裏,身上蓋著夜行衣,時辰久了,竟安然入夢,只是因?
何滄瀾像捧“寶貝”似的捧抱著她,令她十分舒適。

  天陰路滑,行人稀少。

  何滄瀾一路疾奔,不久,黑壓壓一片屋舍在望,知是市鎮已到,忙揀一僻
處入鎮,在窄巷穿梭,尋找客店後門。

  他不願明目張膽入店,生怕兩人衣飾怪異,引起驚動,?人圍看跟蹤,使
尹姑娘?頭露面,甚是不妙。

  好不容易何滄瀾嗅糞香撲鼻,馬夫打水,知是客店後門馬廄。

  看看四下無人,翻牆而入,院中有數株樹木,一排客房的窗子。

  他毫不遲疑,推開一扇窗子,糟透,卻非空房。

  只見床上兩條肉蟲,市聲已起,早戲未歇,翻雲覆雨,滿室春光,正是千
里長途馬蹄疾,起落無常,喘息有聞,昵聲入耳……

  何滄瀾猛吃一驚,縮手避開,一看懷中尹姑娘鼻息均勻熟睡才安心。

  他走到鄰舍窗口,小心翼翼先推開一縫,向內窺察,見是空房就老實不客
氣的越窗入室,將尹姑娘放在床上,拉過棉被蓋上。

  自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門,等著——

  甬道裏,一個店小二施施然走來,見空房房門微開,便即前來帶門。

  何滄瀾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沈聲說道:“閉嘴,賞你十兩銀子,我乃新任
九省巡按的伴擋老爺,隨巡按微服出巡,查辦大案。這房間我包下了,不許聲
張,不許再租,不許閒人打擾……”

  他指下一緊,有如鐵箍銅繞,那小二略一掙扎,痛的呲牙裂嘴,眼斜鼻歪。
別的真假不論,這時若將他手臂扭斷,找誰伸這大冤。

  再者聽了十兩銀子的大賞,他作了一輩子的小二也不曾見過,這是“財神
爺”呀。

  "你們鎮上有幾家當鋪,那家最可惡,那家最體念窮苦人家。說。”

  店小二驚魂甫定,看這人一身鄉下人打扮,衣不合體,但相貌堂堂,威武
不凡,工夫了得,剛才已略有領教,倒有幾分相信,是官老爺的護衛之流的人
物,遂道:“你老爺明鑒,本鎮只有‘萬利當鋪’一家,就在街角,楊朝奉甚
是可惡,小的娶媳婦時,當了被褥,他取利五分……”

  何滄瀾瞪他一眼,笑?道:“胡說,你當了被褥,要媳婦怎生過夜?准是
賭輸了欠錢翻本,去吧,銀子等會來拿。”

  店小二哈腰道謝了自去。

  何滄瀾走回床前,看尹姑娘正睡得香甜,似海棠春夢,容?嬌柔如畫,頗
是躊躇了回,但知不能在此鎮上久留,才搖醒她道:“我們在客店裏,我現在
去買衣服、乾糧,你待在這裏,不要怕,我會趁快回來。”

  尹姑娘織手伸出被外從頭上拔起金簪,那是沒被水浪沖走的僅剩的一枝,
美目看著何滄瀾,默默遞給他。

  何滄瀾搖手笑道:“不用,我這裏尚有十一顆明珠子,請你遞給我夜行
衣。”

  尹姑娘從被里拉出披身的夜行衣來,衣上體溫猶暖。

  何滄瀾又扯下一顆布紐扣,藏在身上,便待離室,一步一回頭,向她擺手。

  此時,後院忽起惡聲,四五副尖嗓子互罵,措詞欠雅,不堪入耳。

  在尹姑娘尚未聽清前,何滄瀾已拉過棉被蓋上她的耳朵,比手勢要她別
動,等著。

  何滄瀾帶緊房門,走到後院一看,看熱鬧的圍成一堆,帳房老夫子正在作
好作歹勸架。

  店小二見“九省巡按大老爺的護衙小老爺”來了,忙悄悄過來告訴他,說
是馬夫召土娼伴宿,有人開窗偷看,才鬧起來的。

  何滄瀾“嗯”了聲,暗罵該死,竟忘了隨手關窗,那好戲又被人瞧去。他
一笑自去。

  "萬利"當鋪,門前懸著大照牌,大畫一個“當”字,甚是好找。

  門窄櫃檯高,一角燈籠上寫著“泰山石敢當”五字。

  裏面黑黝黝的像冥府閻王殿,肅然陰森。

  何滄瀾進去,對櫃檯夥計道:“叫你家朝奉來。”

  那店夥四十多年紀,黑黑面孔,方臉大嘴,看這鄉巴佬雙手空無一物,口
氣如此大,怒道:“我就是。”

  何滄瀾“哦”了聲道:“失敬。失敬。原來你就是楊朝奉,躬親坐鎮,不
用店夥,難怪財通四海,有萬利之多。”

  說著,掏出布紐扣,剝掉包布,霎時紅光燭照,流霞萬千,有如夕照彩雲,
滿室映紅。

  "五仟兩!”

  楊朝奉大吃一驚,怪叫一聲道:“這是‘火雲珠’呀。”

  兩眼骨碌碌地看看何滄瀾,就像他是江洋大盜化裝而來,?磚引玉似的驚
疑。

  何滄瀾閒適地讓“火雲珠”在掌心滾轉,光隨珠動,光華如幻,道:“怎
樣?”

  楊朝奉眨著冷眼,面無表情的道:“五百兩。”

  何滄瀾瞪眼怒喝道:“你識得這是‘火雲珠’,還出五百兩。到大埠頭,
五萬兩,他也是祖上有德白揀了這‘寶’去。”

  楊朝奉五指怒張,又緊握拳頭,那是下了狠心的表情,再也不肯多加了。

  他認定這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家奴,偷寶潛逃,送上門來,則跑不掉他,非
狠狠敲他這一份,有財大家賺。一面哭窮起來道:“小兄弟,不能再多了,天
年不好,小地方,我們這一行,墊本取利,東西還是你的,便是有些許利益,
還不夠開銷,唉唉。生意真難作……你體念。”

  何滄瀾歎道:“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一千兩當斷,不要,這便找個
‘珠寶店’再商量。”

  他將“火雲珠”握在手中,室內彩霧已收,那意思是有待離去。

  楊朝奉見這小子甚通門路,捏不死他,也就松了口了,不然,這筆橫財便
要飛走了。

  寶無定價,貨只賣識家,窮途末路,一文不值。

  他並不痛心,痛心的應該是當今聖駕朱洪武。宮中珍寶“十二姝”,所倚
非人,每顆特價一千兩,可憐。

  他們終於成交了,半票半現,半金半銀。

  天色陰霾,街上行人不多。

  何滄瀾去成衣店買衣衫,心中居然“砰,砰!”乍跳不已,忖道:“我?
她添置新衣,式樣?色,什?式樣是她喜歡的呢。難,真難……”

  偶然回頭,不覺大吃一驚。

  遠遠街角,四個濃眉暴眼的大漢,背插單刀,站在店鋪門前,如臨大敵。
監視全街,旁邊還站著兩個穿官服的公人,比手畫腳的談著。

  何滄瀾忙叫店夥將些衣衫包好,沒時辰挑這選那,擲下銀子,回轉身離店
低頭疾走。

  心中"彭彭"打鼓不已,忖道:"江湖客和公人一起出動,這事少有,看
樣子真要挨家搜尋,那龍船上的賊王八,江湖勢力不小,尹姑娘獨自在客
店……”

  原來昨夜,龍船舟底洞穿了幾個大洞,江濤湧入,?時水滿三尺,其勢銳
不可擋。

  章太孫、陽間誇等人,各用內家真力壓下木板,費了半天工夫,才算將水
勢控制住,個個真元大虧,那裏有餘力追敵?

  龍舟勉強破浪駛往薪水大埠“薪春”(羅州)。

  早先那幾個窟窿,因是草率修補,經不起怒濤猛衝,舊創復發,中途龍舟
差點馳進“海龍宮”裏去。

  章太孫大怒,“武天子”的招牌,幾時被人這樣碰過?

  船到薪春,一面徵收船隻,由吳通伴同“武首相”到武昌求醫;一面連夜
派人召換湖北“武林盟主”“金獅”那元胡的手下,及薪春的“金錢釣”範秀
到龍舟來,要他們聯合幫忙,多派人手安排搜敵之計。

  以"武天子"的威望,喚使個小地方惡霸之流的人物還成問題?

  "金錢豹”范秀有如縣尉被天子徽召,覺得十分體面,攀上了高枝,當堂
拍胸膛答應下來,馬上差人快馬四出,連絡各地人手,手下爪牙也全部遣出去,
接辦這樁差事。

  章太孫等除了長青婆及兩、三個手下留守龍舟,修補船底事宜之外,傾力
出動江北百里地面上下游,展開地毯式搜索。

  今日清晨,早飯時分,“金錢豹”手下陳直等三人,飛騎來到這小鎮,登
門拜見地痞“獨眼狐”權富昌。

  如此這般重托一番,“獨眼狐”聽說是給“武天子”辦事,當下召集弟兄
們,聯同地保、巡丁,開始搜拿拐逃官家小姐的惡仆……

  何滄瀾匆匆趕回客店,那店小二神秘地拉他過一邊,把話誇張了十倍,說
是有“禦犯”潛入本鎮,馬上就挨家挨戶搜到店裏來了。

  何滄瀾知道尚未搜查到此,心下稍安,塞了五十兩銀子給店小二,一本正
經地道:

  "本爺正?此事而來,門口那輛白蓬馬車,我要,懂嗎。”

  八字腳加螃蟹步,走動起來,官架十足,有板有眼,自進房去。

  尹姑娘還乖巧的蒙頭大睡呢,許是這十幾天來,驚魂時起,睡眠不足之故,
有人進屋,她尚不知,動也未動。

  何滄瀾暗道:“究竟還是小孩子,養尊處優慣了,了無牽挂……”

  走近一看,原來她眼睛卻張得大大的,又黑又亮,拉被蒙住耳朵,不覺好
笑起來。

  "喂,起來。”

  說罷,馬上轉身過去。

  尹姑娘看他轉身過去,才掀被下床,好奇地看看何滄瀾,他正將衣衫、銀
子、乾糧、夜行衣,包成一包。

  他道:"聽著。我們沒工夫換衣服,得馬上走,但是不要怕,不會有危險
的。”

  尹姑娘輕聲細語道:“他們追到這裏來了……”

  何滄瀾駕轅揚鞭趕著馬車出鎮,他那身裝束,倒也滿像個馬夫。

  看到街口沒有關卡,二高一矮兩個壯漢當路檢查行人,左肩後都微露刀
柄,因而回頭向坐在車篷裏的尹姑娘道:“等會我們馬車會慢下來,然後猛衝,
背後會有飛騎追來,他們會追上我們……最後呢,我們又逃開了,相信嗎。”

  尹姑娘點頭,信任地道:“相信。”

  "坐牢了,手把住車窗,別甩出去。”

  何滄瀾見她在猛點頭,說聲:“好。”

  將劍放插在背後,勒?放慢車速,離兩個壯漢兩、三丈遠時,叫道:“兩
位大哥,今早怎忙,什?事呢?”

  馬車緩緩進入關卡,高個子壯漢迎上來,喝道:“滾下來,大爺看看車裏
藏著個什?**。”

  何滄瀾一聽“**”兩字,怒氣自生,但不動聲色,待馬車馳到壯漢前三
尺之處,猛一揚鞭抽馬,馬車風馳電疾直奔。

  更反手用馬鞭使個‘橫掃千軍’,鞭端含勁,劃破高個子衣服,留下一道
血痕在胸膛,痛得他呼天搶地,活蹦亂跳。

  何滄瀾本無心傷人,這一鞭是打他狗嘴裏不乾淨,冒犯了尹姑娘。

  那矮子抽出背後大刀,已來不及砍馬,躍身而上,“刷”的一聲,切破了
車後蓬。

  才待再追,馬車已在十丈之外了。

  車行轔轔,路濕並不飛塵,何滄瀾回首向篷內道:“喂。起來,坐近些,
下一步是他們飛騎追上來,但是有驚無險,不要怕。”

  果然,不久,尹姑娘看到有七、八匹飛騎,出現在篷後弧空的視線裏。

  何滄瀾“哈”“哈”叱趕轅馬,馬鞭連揮,加快速度,他私心裏希望善了。

  這些人只是小羅嘍,沒有好手,只要看看他們耀武揚威,如臨大敵,便知
道手上深淺,羅嘍們怎是他的敵手,殺之不武。

  而且,誅不盡誅——

  最重要的是,他不願在尹姑娘面前,傷人殘命。

  後面飛騎,“獨眼狐”權富昌率領手下五人,連同“金錢豹”派來的三
人,節節逼近,他們是輕騎,而且馬也壯些。

  權富昌高喝道:“追呀,那妞兒准是個妖仙似的人兒。”

  其實他只是瞎猜亂砍,純?鼓舞土氣,因?“武天子”的人兒誰敢碰?

  何滄瀾叫尹姑娘坐近來,拿緊行李,忽然,何滄瀾看見前面有堆鄉下人結
伴成群上鎮,靈機一動,由懷中抓出兩封銀子,落在手中。

  鄉下人見瘋馬飛車直撞而來,紛紛往路旁閃避,當馬車擦身而過時,猛聽
車中人喊道:“散財啦。”

  接著雪白銀子滿天飛舞,馬車過後,滿路皆是,足有兩百兩。

  ?人一窩蜂上前搶拾銀子。

  尹姑娘皺眉看看何滄瀾,關心地道:“他們會不會被追騎撞倒?”

  何滄瀾一聽,微生悔意,回頭一看,只見敵人果然勒馬盤蹄,揚鞭趕人,
潑口怒?,尚幸並無有人傷殘。就咬咬牙,不敢看她。

  馬車跟敵騎的距離,暫時拉遠些,但是轅馬漸漸喘息力竭。

  何滄瀾左手握劍,包袱斜挂胸前,對身側的尹姑娘道:“我不想同他們硬
拼一場,等會我要搶馬,你最好伏在我背上,由我背著你,比較安全俐落。記
住,不要怕,有驚無險就行了。”

  尹姑娘想要爬到這人背上,兩人貼在一起,便渥丹染頰,臻首微點。

  她知道何滄瀾不願以一敵八,是因?顧慮到她這個累贅。

  忽然聽得何滄瀾一聲道:“在下多有得罪。”

  鐵臂抓緊自己纖腰,向後送去,她只好害羞地張開兩臂,勾住他的脖子,
那身子便緊緊貼向他那鐵背,雙腿夾緊他的兩脅。

  ?時有股奇妙的感受傳遍她的心身,令她幾乎要松脫。

  這時——

  敵騎離馬車不及三丈,怒?喝叱之聲清晰可聞,夾雜著鐵蹄雷動。

  "金錢豹”手下大將陳直一馬當先,金刀揮舞,逼近上來。

  "獨眼狐”手中撒出三折棍,緊跟在後,其餘諸騎僅落後一馬兩馬。

  ?口怒?,一齊梟叫,侮辱所及,上推三代,下接三代……

  陳直胯下雪白駿馬,追過馬車後輪,漸及前輪,金刀高?過腦,準備廝殺。

  "獨眼狐”最是乖巧狡猾,由車後白篷空處,躍身入車,三折棍後拖,就
待朝他兩人打下。

  尹姑娘"啊"的驚叫起來。

  正在這一瞬眼之間,何滄瀾真氣貫入馬鞭,朝身旁三尺的陳直揮去。

  陳直應鞭便被拖下馬去,何滄瀾握鞭手後翻,撫緊尹姑娘的小屁股。騰空
飛縱,離開馬車,落向陳直的坐騎鞍上。

  反手一鞭,猛抽馬車的轅馬,轅馬腹部挨了一鞭,劇痛轉向旁竄。

  馬東於是急促轉彎,橫阻在路中央。

  "獨眼狐”的三折棍,打在車轅座上。敵人已破空乘車飛去,用力過猛,
身形不穩,忽然馬車猛然拐彎,身形把持不住,由前面篷口跌了出去。

  隨後一騎,見馬車擋路,躍馬越跨。馬後蹄勾到車篷,人仰馬翻,滾作一
團。

  其他各騎,勒馬不及,撞向馬車,或及時?住盤馬撞入路旁田畝中,水花
四濺。

  馬蹄“的的”響,何滄瀾左臂後伸將尹姑娘接到身前來,包袱弄到背後
去,道:

  "他們追不上咱們了。”

  轉頭回顧,他們雖仍在窮追不捨,心下已了然,這些嘍羅並非不要命,自
是糾纏釘梢,等候早先傳訊的高手到來。

  不出半日工夫,搜索圈就會縮少,此地高手雲集。真到了那時他們兩人便
有些不妙,好漢架不住人多。

  一定要想辦法擺脫他們才成,否則被人甕中捉?,入陷進羅了。

  雲破見日,天氣放晴。

  路旁田畝已盡,代之以土崗森林。

  何滄瀾摧馬疾奔一程,回看迤邐的山路盡處,追騎只有米豆大小,就把心
一橫,勒馬竄進叢林中。

  起先,樹矮草長,碎石雜陳其間,尚不難行,山路越進越深,一片林海,
高入雲霄,濃密鬱鬱,逐漸模糊,不辨東西,林間坡度和緩,間中綠草如茵,
不見天日。林木縱橫與外界隔絕,走過之處已不顯蹄蹤。

  中午時分到了一處林中空地。

  何滄瀾一抖絲?,盤馬跳下來,伸手抱起尹姑娘,取下馬鞍,放馬吃草。

  草地潮濕,尹姑娘不便席地而坐,他將馬鞍當作板凳,讓她坐息。

  何滄瀾解開包袱,取出乾糧、肉脯、水袋,分一些給她。

  尹姑娘好奇地探看他給她新購的青色衣裳……

  他看她還穿著白色睡袍,雖是不倫不類,環顧左右,實在沒有個隱蔽所在
容她更衣,只得作罷。

  聳聳肩膀,自走到一處石岩旁,依石自食,他知道女孩子是不願在陌生人
面前對食的,那會令她發窘,吃不進東西去。

  尹姑娘靜靜的吃著,望去這個倚樹伏身,一隻腳登在岩石上,大口的吃著,
就像他自己也是稞樹,能令她倚靠的樹,想看剛才伏身讓他背著,那絲感覺雖
在驚恐中也甚美好。她似能聽到他的心跳,他的熱血奔騰……

  有一線漏自樹梢葉間的光線,落在他的身上,如披金采。

  幽間,空氣清新,有些草香氣息,綠茵似補滿碎金,她閉目心醉,渾忘身
在何處。

  何滄瀾偶然?頭顧視,遠遠的看見她正微笑地向各方凝神諦聽林中鳥哨,
草裏蟲鳴,意態十分優雅……

  物換景移,青色森林是她的宮殿,蒼黑的樹木是她的儀仗,金色斑點的綠
茵是她的寶座,一地的草木石岩皆臣服於她,?她而存在增光。

  他看了良久,幻想多多,最後嚴肅的輕聲低語告訴自己:“卿乃林中之
後。”

  馬不停蹄,整個下午就在賓士中過去。

  穿過一林又一林,這陌生的環境有如流浪在一個綠色的國度裏,不屬於塵
世人間。

  到了黃昏——

  密林兀自像是無垠大海,馬已疲倦不堪,舉蹄惟艱。

  何滄瀾看見實在不能勞動了,遂棄馬步行,讓它減輕負重。

  天色漸黑,森林中尤其黑得快,黑暗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何滄瀾自悔孟很,所備乾糧不多,不該進入這森林中來。若幾天走不出去,
怎辦?

  尹姑娘高據馬上,何滄瀾攬轡相傍。

  感到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她和這男人來共分世界,這平生未有的感覺
令她既驚懼又安慰。

  "不要怕。這只是大別山的餘脈,山不高,沒有多大的。”

  其實他心裏正覺奇怪,何以斧斤不入這山林,沒了樵子斫伐過的?象,一
片原始。

  遠處有野獸的吼聲,何滄瀾脫口道:“虎嘯?”

  尹姑娘失聲已坐不穩雕鞍,眼睛又黑又亮的道:“白額虎?”

  何滄瀾暗罵“該死”,不該嚇著她,故意輕鬆的道:“山貓,它來了咱們
便可以喝虎血,烤虎肉吃,晚間有虎皮作被子蓋。”

  尹姑娘輕笑一聲,領會他的意思,一撫秀髮,道:“那敢情好。”

  那是信任他有殺虎的本事,打虎的能耐。

  何滄瀾心中無限的安慰,情不自禁的回頭望著她那嬌?,凝神投射過去。

  尹姑娘被這關注的一眼看得心頭鹿跳不已,粉頰腓紅,不好意思地扭動一
次嬌軀。

  再前行了會,忽然纖手前指著,道:“看,那邊亮些。”

  何滄瀾像是心中的秘密,由這一眼中讓她識破了似的,心付:“這情意,
不該讓她發覺。我是在破除萬難,救她脫離魔掌的摧殘,可不是取而代之,攫
?己有……”

  訕訕的?頭,順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不料,左前方果然比較光亮些,那不是接近了出口是什??視野現著將要
開闊。

  "啊。我們走出這森林了。”

  行行複行行,他們加快腳步蹄?。終於林盡境變,看到山丘、河流……

  林外天未全黑,微有薄明,晚霞塗抹著西天彩雲,尚未淡去。

  眼前是一處釜形山谷,形如天井。

  谷中綠樹如蓋,繁花似繡,清泉流水,形成一彎小湖,萬籟天成。

  在暮靄沈沈落幕之中,如披輕紗,更增幾分朦朧煙嵐的美感。

  兩人久不見天日,爾今美景當前,都覺心曠神怡,徘徊流連,不忍離去,
有些“癡”

  意。

  尹姑娘人在馬上,視線較高,忽指著穀口南面喜道:“我看見一間房子。”

  何滄瀾正擔心今夜跟這如花少女怎生露宿荒郊。冬日嚴寒,可怎生受得
了。聞言急沿她纖手看去,離不多遠,在一叢林木之間,果有一座茅草屋。

  他再度掃視全景,作下穀前最後一瞥巡視,忽然有所發現,也叫道:“那
湖邊也有一間。”

  何滄瀾拉緊轡環,穿林斜行落穀,心中猜疑:“此時正當晚炊時分,上下
南北兩處,怎地不見炊煙,莫非鬼屋,無人居住?”

  尹姑娘沿途霧裏看花,很是高興,左顧右盼,玉靨開綻。

  何滄瀾心懷戒意,步步?營,近穀心空曠處,令他猛然止步,前途有異……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2 AM   #647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五章 弱水繞青山
 
  他們眼前發現了一對老公婆,弓身踏步,肉掌相抵,中隔三寸空隙!

  女的滿頭銀絲,貌似中年,丹月臉上儘是露珠,狀甚痛苦!

  老翁滿臉紅光,青筋盡浮,天靈蓋上,霧氣蒸腳,冉冉上升,有如蒸籠!

  兩人動也不動,似對石翁仲。

  何滄瀾大吃一驚,頭出蒸氣,乃是內功登峰造極的武功高手,運功時的現
象,不意於此地見之!

  他看兩人內力相持,真氣掃數逼出,已經無法回收自拔,將真元各自歸體,
若再堅持下去,不出一個時辰,都得虛脫身死!

  兩人聞得有人走近,不約而同轉過頭來,乃像脖子生銹,費力萬分,哀懇
地看著何滄瀾,一見他只是年輕小夥子,臉色都露出絕望的神色!

  何滄瀾會意,想道:“哼!你們以?‘一羽不加’的情況,我無法對付?”

  於是放下包袱,將馬上的尹姑娘抱到五丈外之處,免她遭到池魚之殃!然
後“刷”的一聲,拔墨劍出鞘,大步向這對老公婆處走去!

  尹姑娘自始至終莫名其妙,這時見他拔劍,是想殺人??急道:“你是幹
什??”

  何滄瀾轉身微作手式,要她安靜,不必焦急!

  他擺劍作勢,運功聚氣於臂,手中“墨劍”立即不搖自動,劍刃上發出
“嗡!嗡!”自鳴之聲,真氣已貫通布達劍身,緩緩走過去!

  那兩名老人臉上希冀之色,認?他們命不該絕,五行有救!

  何滄瀾功力運足,猛然出劍,朝兩人肉掌之間的空隙中切下!左掌同時拍
出九成力“劈空掌”,掌力緊隨劍身劈切過空處擊去,長劍才發又收,身形同
時一瞬間後撤,騰空躍開!

  那對公婆陡覺膠著的內力,忽然被分開一線,真力回撞,身不由已仰天後
跌,各自翻了幾個跟鬥,卸下力源!

  當他出劍時,尹姑娘“啊”地驚叫,聲音拖得好長好長……直至發現何滄
瀾並非出手殺人,才停止那嬌聲!纖手捫心,餘悸猶存。

  何滄瀾飄回在伊人身側,呵慰她道:“不要怕!等會他們會邀我們到家裏
作客去!”

  老翁、老嫗翻身爬起,各自立刻閉目打坐,調息運功!

  何滄瀾暗自猜度他倆身份,甚是不解?

  若是仇家,既然傾力相拼,斷無求人排解之理,若非仇家,則又何必逼出
全部真力?

  他猜是夫妻反目,但馬上又否定了!

  因?老嫗衣飾素淨,老翁鶉衣百結,毫不相稱。

  尹姑娘也不解的看著何滄瀾,何滄瀾搖搖頭!

  那兩個同時調息完畢,立即嚷叫起來,老翁叫道:“小夥子,你救了我們
一命!”

  老嫗也搶口道:“承蒙小相公出手解危,恩同再造,沒齒能忘!”

  何滄瀾看他倆並無馬上再動手之意,斷定並非仇人拼命,就決定不問他們
死鬥猛拼的緣故,因?若可告人,他們自會說出,若不可告人,問之反而不美!
只道:“吾等倆人迷路,可否借宿尊寓?”

  可笑的是,陡的兩老吵起嘴來,怒聲互叱,各自堅持必須住到自已家中去,
幾乎又要動手!老嫗最後叫嚷道:“你家可有兩張床?”

  老翁怒道:"你家也沒有,我今夜不睡,床就空下!”

  何滄瀾心付這事能沒完沒了,便道:“有張床就行了,我也不睡。”意思
是願意到老翁家中!

  老嫗只得讓步叫道:“小娘子住到寒舍,小相公住到……”她把稱呼省了。

  老翁欣然同意,他家裏實在像狗窩,實在不宜千金閨閣居住,便不再爭吵。

  何滄瀾卻甚是不願,他不能輕率讓尹姑娘跟陌生人走,因此默不作聲!

  老嫗明白他的意思笑著道:“小相公放心,我家再無別人!”

  老翁挺身證明,道:“她家裏確只她一人,親戚都在……”

  話沒講完,就被一聲獅吼打斷道:“誰要你多嘴!”

  何滄瀾側目偷瞧尹姑娘一眼,徵求她的意願,知她很願意去,再看老嫗白
髮蒼蒼,圓月臉上甚是和靄,也就答應了。

  老嫗大喜,心知山路崎嘔,尹姑娘三寸金蓮應歎行路難,伸手將她抱起,
蹲身勾拾了包袱,意欲動身,卻還稍?停留一下。

  何滄瀾不知怎的,竟有“黯然魂消,惟別而已”之意,聲音悽楚著道:“我
明兒一早就去看你!”說完,又覺得太過親密,甚是不安!

  老嫗聽他話別,頭也不回,如飛往南面奔去,像是捧了只“鳳凰”般的得
意!

  何滄瀾只見尹姑娘臻首微頷,一瞬間就消逝在暮藹裏,令人悵憫不已!

  老翁見何滄瀾那付模樣,頗多感觸,幽然一歎,道:“我們也走罷!”

  何滄瀾聽未聞,看著伊人去路,陡的清醒過來,靦腆的道:“老婆婆住得
遠不遠?”

  "由此地穀心算起跟我住的一樣遠,我住在穀北,叫‘青山公’!小夥
子,你叫什??

  今天真虧你!”

  "我叫何滄瀾,她叫……甚?婆呢!”

  "呵呵!猜中了有獎!”

  何滄瀾向南回頭望去,極目之處有個小湖泊,?山溪水流彙集之處!心忖
道:“難到叫……叫‘南湖婆’,不怎?雅呢!再者與青山不相對?”陡的心
頭一亮!

  "小可猜她叫'弱水婆',青山高,弱水繞,兩情纏綿,白頭到老!”

  老翁哀歎聲聲,甚是情緒不寧,便道:“好小子,讓你猜中了!”

  "可是,你們卻在此打得死去活來……”

  "青山公"頓腳磋歎一聲,道:“她正是叫‘弱水婆’,早年自號南娘……
只是,只是……兩情未纏綿,白頭鬥到老,辜負了小夥子這美意!”

  一面在前領路,一面說下面這番話來……

  注道:五六十年前,有對年青俠侶“青衫客”和“紅巾娘”,因小故反目,
各不相讓,動手見起真章來!

  起初只是意氣用事,後來弄假成真,竟似不共戴天之仇,後半輩子都在刀
劍中度過。

  "青山公"那時叫“石生”,跟“南娘”同住在一村中,本已論及婚娶,
有天外出踏青,吵起嘴來,石生罵她負心,南娘數落他薄情,吵得不可開交,
恰好遇到青山客、紅巾娘。

  青山客、紅巾娘本已互中一掌,沒多久好活了,想起冤家心狠,死不瞑目,
遂各自收石生與南娘?徒,要他們繼承遺志,打個水落石出,看誰高明!

  就這樣,上一代故事延續著重演,兩人藝成之後,越打越起勁,一同搬到
恩師結廬之處,分住山上、湖畔,每逢塑望,拼鬥一場,近年悔意漸生,都知
打不出個結果來,無奈習慣已成,誰肯開口求和認輸!

  歲月不居,南娘與石生垂垂老矣,變成“青山公”“弱水婆”,這件公案
還不知如何了局。

  "青山公"言下不勝唏噓,他們邊走邊談,不知走過幾條獨木橋!何滄瀾
聽他說罷,開口道:“你讓她些不就成了!”

  "青山公"根據有詞,叫道:“何嘗沒讓她,就說昨天吧,我一心軟,她
卻趁機連下殺手,我才肝火上升,略給她點?色瞧瞧,不料,她更變本加
厲……”

  何滄瀾驚奇的叫道:“你們已打了兩晝夜?”

  "青山公"點點頭,自說自的,道:“我讓她才多呢,三十七歲那年,我
要不手下留情,她那有命在……”

  何滄瀾怕他把四十七,五十七時情形都說出,忙道:“唉!公公!你三十
七歲才想到讓手,太遲了!”

  "青山公"目瞪口呆,道:"太遲?這,這是什?話!”

  說著說著,兩人來到一家廬舍,那房子立木?柱,編草?壁,破敗不堪,
屋後還有牛廄羊欄!

  何滄瀾進得屋內,只見四壁不挂刀劍,桌榻狼藉、鍋爐、鋤頭散落各處!

  "青山公"搓搓手面顯尷尬,點亮油燈,胡亂搬弄桌椅,一邊解釋道:“我
以農牧?生!”

  何滄瀾擔心“弱水婆”家也是這副景象,因而問道:“‘弱水婆’也下
田?”

  "青山公"搖搖手,道:“不是,不是,她內侄在黃洲開店,很是孝敬她
這老姑姑!小夥子,我早晚不舉炊,太麻煩了,怎?辦?”

  何滄瀾忙說沒關係,心忖道:“?怕麻煩,才學辟穀,每日一餐,不吃飯,
倒是個辦法?”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我只求一榻!”

  "青山公"把椅一摔,叱道:"胡說,方才還說不睡,你救我的命,我要
收你?徒!”

  何滄瀾聽了一愕,居然在身入江湖後能聽到這種話,倒也不以?忤,就事
論事的對他道:“抱歉!我此生誓不拜師!”

  "青山公"氣得滿臉血升,瞪著他道:“我恩師‘青衫客’學究天人,‘排
山掌’和‘八卦刀’技震群魔,你不肯學?”

  何滄瀾知他誤會自意,恭敬的答道:“‘青山公’你雖未涉江湖,身無藉
藉之名,但內力造詣,普天之下,已少敵手!”

  "青山公"自以?恍然大悟,叫道:“何滄瀾,好小子,你怕誤了好姻緣,
你放心,我不會要你跟那小姑娘反臉!”

  何滄瀾見他還是誤會,而更想左了,但只笑而不言!

  "青山公"?表誠意,走到床下亂翻,取出柄楠木大刀,擲給何滄瀾,又
到屋角乾草堆裏搬出一張桌面來!

  何滄瀾接刀一看,刀作赤褐色,古色古香,心知高手兵刃,真力貫入,無
異鐵鑄,猛看“青山公”?過桌面,忙起座回避!

  "青山公"將桌面重疊在案上,瞪眼不明所以,氣鼓鼓的不是滋味!

  他不明江湖規矩,向例不可窺看他人秘密的技藝圖冊,否則,就是“偷
招”!

  "青山公"忍了又忍,招手要他靠近,道:"小夥子,你幹的什??過來
看看我恩師手刻‘八卦刀’身法手勢!”

  何滄瀾歎息一聲搖頭重復說道:“我此生誓不拜師學藝!”

  "青山公"拍案大叫道:"過來,別怕你師父責怪,我自會去找他理論?”

  何滄瀾仍自搖頭,歎息著道:“我那裏有師父,若早年遇到你,我會拜你
?師的!我之所學,都是換來的,偷來的,買來的……”

  "青山公"聽了訝然,看他執意不肯,不是做作,楞了半晌,慢慢說道:
“咱們交換吧!我教你”八封刀“和”排山掌“,你練得意的,隨便教我一些
可以吧!要知道,闖江湖藝不壓人!你拒人與千里之外……”

  何滄瀾垂首默然了會,才乖乖的接受了“青山公”這份美意!

  那失去四腳的八仙桌面,密寫“青山客”遺筆,在傳了徒兒石生(青山公)
內功運氣口訣之後,再傳“排山掌”絕學,他自知不久人世,怕絕學斷了,乃
用朱筆記下畢生功力之精華所有“八卦刀”。

  時日已久,朱砂色變,但因當年青衫客筆端含勁,刻入桌面,故仍清晰可
認。

  "青山公"對這僅有的恩師手筆視若珍寶!

  移居此谷時,除了楠木大刀外,只帶此桌,其餘用具,都是以後才添置的!

  桌面四尺見方,密刻九九八十一尊人像,圖下密注口訣、招名!

  "青衫客"這“八卦刀”,身形與招式配合,刀鋒之封、架、攻、守和腳
下之行、挪、閃、避,均暗合五行,八卦之理,相生相剋,變化無窮!造端萬
機!

  "青山公"先操刀示範,要何滄瀾依樣畫葫蘆操演一次,然後令何滄瀾細
讀桌面畫像,“青山公”在旁詳加講釋!

  何滄瀾先將“劈空掌”和“粘字訣”口訣詳細說明,並提出“維摩步”和
“六合劍”跟“青山公”印證,這些差不多是他技藝的全部了!

  "青山公"對口訣深加首肯,對“維摩步”同“六合劍”略有微詞,指出
它們美中不足處,深有見地!

  何滄瀾與“青山公”誠意做個忘年之交,道:“我的身世不便細說,反正
人都由父母所生,只因少時拜師不成,淪?奴僕,不得已偷招學拳,受辱作
賊……此?我終身恨事……因之誓不拜師!”

  "青山公"拊掌大笑,道:"不必說了,有志竟成,貴賤無定局!當今的
皇上幼時還寄食?僧呢!”

  兩人教學相長,附得非淺,不覺晨曦入窗,天已大白!

  何滄瀾一晝夜只略盡些乾糧,這時已脾腹鼓鳴,抱歉地看著“青山公”!

  "青山公"笑聲大聲道:“何滄瀾,要教辟穀!”

  何滄瀾看他談笑風生,大有“回也自得其樂”的風範,不由想起昨夜歸途
時他的感慨萬千!意含悔意,忽有所悟,因道:“不要,我還要留著好胃口吃
那山珍海味,找‘弱水婆’去,山路難認,你送我到穀心吧!”

  "青山公"眯著眼睛調侃他,笑道:“你不全?一頓早飯吧?”

  何滄瀾也只笑笑,兩人出得門來,晨風習習,流水棕棕,陽光明亮,宛如
小春!

  不多一回即來至昨日相鬥之處,“青山公”駐足不前!

  何滄瀾看看前程,小徑蜿蜒伸入綠梅間,故意皺眉道:“我餓昏了,如何
找路?你送佛上西天,多送一程如何?”

  "青山公"黯然搖頭不肯,道:“我來此穀五十年,一步也沒踏過此界,
那邊路徑我也不熟!”

  何滄瀾聽這話頭並不太決絕,便道:“兩人找路總比一人好些!你在廿歲
時便早應越過此界……”

  不由分說,連拉帶拖把他扯過穀心分界,往林間小徑走去!

  "青山公"邊走邊埋怨,嘴裏嚷著他不願去,何滄瀾暗暗發笑道:“你若
真不肯去,我還真拉不動你這個內家高手呢!”

  不久──

  "弱水婆"的廬舍已經在望,房子是土磚疊成的,上覆青瓦,屋前有一個
臺地場子!花樹草木,小橋流水,小花園略具規模!屋側臨湖處便是一片雞籠
鴨舍,綠鴨、白鵝在湖中浮游!“呀呀”亂叫!

  何滄瀾一路拖著“青山公”,來到門前,立足叫道:“客來了!”

  門裏即刻走出一個小姑娘,眼如秋水,齒若排貝,滴粉搓酥,嬌紅欲滴,
先看了何滄瀾一眼,垂首低聲說道:“早!”

  何滄瀾看見尹姑娘穿起昨新購的青衣,一身村姑打扮,早著迷看癡了,半
晌嚅嚅說道:

  "早!"

  門裏傳出話說道:“你才來!我們正等你呢!”

  接著“弱水婆”微笑著走出來,一眼看見“青山公”也在場,第一個反應
是“楞”,接著是淒迷慌亂著想縮回屋裏去──“逃”!

  何滄瀾也猛然,反身扣住亦想向後跑的“青山公”,往前一推,道:“大
家都進去!”

  哎!七十老嫗,少女情,呼自苦了他們一生歲月,便是缺少這一步!跨進
這門,便似誇進那心裏去了!晚上?,便是九址歲也不晚!

  "弱水婆"屋內,又是一番佈置,窗明几淨,一塵不染,架櫃之上略置詩
書,瓶花!

  何滄瀾見一對老公婆各自局促不安,只好反賓?主,招呼他們就坐!一面
嚷著要吃,盡力使空氣活潑起來,說這說那!

  尹姑娘輕易蓮步,走到屋角桌旁,想將桌子搬出來,才能四人對坐!

  何滄瀾心想,她那裏搬得動,急忙奔過去,雙手托高桌腳搬了出來!

  尹姑娘紅著臉避開!

  "弱水婆"無奈,只好多洗一副碗筷,那是五十年前購置的,從未用過!
如今頭髮都熬白了才用到,鼻子一酸暗自偷滴落幾滴“心淚”!

  那死漢子,真是只“牛”!看這小相公,多會作人……心中別有一番滋
味!

  席上臘肉蔬菜,外加風雞板鴨,幹魚!味道甚是可口!稻香精飯……

  何滄瀾見他們三人,都是金人,三緘其口,只得問這問那,談笑風生!分
別找“弱水婆”,“青山公”閒聊,拉攏他們共同來談一個問題……而他則自
己卻不敢面對尹姑娘!

  ?人食畢,何滄瀾放碗站起,對“弱水婆”道:“看看你的廚房去!”便
幫著她收拾碗筷!

  在廚房裏“弱水婆”恨恨說道:“任志欣!你這小抖亂……”

  何滄瀾驀然聽他如此稱呼,大吃一驚,這本名本姓已多年不用了,她怎?
會知道,馬上記起自己曾向尹姑娘通名道姓!

  心中不禁飄飄然起來,伊人記得自己的名字,於是笑著打趣“弱水婆”
道:“不要罵我!我剛學會‘八卦刀’,厲害得很!”

  "弱水婆"哼了一聲,不屑一顧的道:“‘八卦刀’管什?用,我的‘流
雪劍’更好!

  可惜,青青一來就想睡!不過……”

  何滄瀾聽猛聽伊人芳名叫“青青”,眼睛都亮了!口裏暗自念道著……

  沒甚理會”弱水婆“後半截的話意,有傳尹姑娘幾招之意!相處一天,他
一直沒曾請問芳名,一來是諸事紛至杳來,二來實在也不敢問起!

  "弱水婆"和何滄瀾回到正屋,發現一老一少已經不在,談話聲在屋外!

  何滄瀾心裏笑道:“青山公,你逃個什?功,她又沒下逐客令!”遂對“弱
水婆”道:

  "看看你的花園去!”

  門外,尹青青坐在大石凳上跟老公公一起曬太陽,見兩人出來,微笑起立
相迎,纖手拾起鋪在石上的手帕,何滄瀾衷心欣賞她的教養,對這種小節的注
意!

  何滄瀾眯著眼睛看看穀北,忽然對尹姑娘道:“我帶你去看看北山谷的房
子去!”

  尹青青緩緩轉頭看看“青山公”,意思是說行嗎!

  "青山公"馬上興高彩烈起來,道:“都去!都去!馬上走!”

  何滄瀾也無心細辨“青山公”那“都去”兩字用得有問題,可圈可點,自
走近尹姑娘!

  尹青青心裏急了,眼色迷亂,連連搖頭,兩頰飛紅!

  昨日兵馬戰搏之間,縮在他懷裏一天,那是從權,現在怎?好意思!尤其
當著兩個老人家的面,摟摟抱抱的!

  "弱水婆"笑著推開何滄瀾打趣他道:“這時讓給我吧,要抱青青,久後
有你一輩子的時間呢!”

  何滄瀾一聽,也弄了個大紅臉,偷瞄了尹姑娘一眼,她也正紅著臉向她瞧
來!

  兩人目光一接,又閃電似的分開!倆人心中都想到“真的?!抱一輩
子!”“可能?!

  一輩子抱她?”……

  何滄瀾尷尬著退下道:“如此甚佳,我在前帶路!”言畢,自施他那蹩腳
的輕功急奔而去!

  "青山公"身後似有追兵,身形一晃,沒兩下子,就趕過何滄瀾,往前直
奔!

  何滄瀾在後面追著急道:“青山公,你停步!”馬上跑到他身邊,低聲笑
道:“尊廬不好見人,你又不曾收拾房子,我倒有個緩兵之計,你慢慢帶路,
由我先走!”

  "青山公"只得答應,心中納罕何滄瀾,內功造詣如彼,輕功怎會差勁若
此!

  何滄瀾也不理他,急奔過穀心,惡作劇地笑了起來,現在就不怕“弱水婆”
不移尊就教了!

  何滄瀾將“青山公”房裏略加收拾,門外三人已到!

  "弱水婆"果然一路抱著尹青青過來!

  連忙出門相迎,笑著道:“我中午怎?辦!”

  "弱水婆"正待動身回去,笑道:“到我那邊去,我作幾道好菜請你!”

  尹姑娘暗自轉過身去,唯恐笑出來不雅,想道:“這人怎?了,早飯方過,
就想到中飯了!”

  何滄瀾對“弱水婆”道:“你又作食,又要過來接尹姑娘,怎能分身呢,
我看,不如將就些在此地施展身手吧!”

  ?人一聽,甚有道理,於是魚貫入室!

  何滄瀾拿起長劍和木刀,自到門外場地上,他要將“八卦刀”的招式轉化
溶入劍招中,才操刀演了八招,“青山公”走了出來,說道:“好小子,你倒
學得快!”

  何滄瀾停刀喝道:“進去,我們倆人都開溜,大非待客之道!”

  "青山公"哭喪著臉道:“我是被趕出來的!”

  何滄瀾大笑,道:“還是得進去,”說罷,將木刀長劍一齊擲出,邊道:
“我也不練了!請代勞,帶進去吧!”

  "青山公"伸手接住,看看刀劍在手,只得硬著頭皮又縮進屋裏。

  何滄瀾背著手在門外散步,才一回頭,見尹青青正走了出來!

  她看何滄瀾臉色訝色,微笑不好意思地道:“老公公說我礙手礙腳,不如
到外面玩耍去!”

  何滄瀾淺淺一笑,相道:“你當然礙手礙腳!”心醉的望著她!

  他本來敬尹青青如女神,除了欣賞她的美麗之外,不作俗念,但早上看她
身穿青衣裳,一身鄉下小姑娘打扮,又是微笑,又是害羞,才猛然驚醒!這是
一個活生生人,一個有血有肉,可以生兒育女的女人。

  尹青青掠目回顧一周,道:“這裏怎?沒有花?”

  何滄瀾向四面八方看了一下,果然“青山公”房舍四周不見花草,忽然說
道:“我們一起到昨日下穀的地方去好嗎!”

  尹青青記起了昨日霧裏看花,不知那美景在日光下又是如何,乃頻頻點
頭!

  何滄瀾緩步走近尹姑娘,她忙搖頭急聲道:“讓我自己走吧!”

  何滄瀾在她身後看看她一扭一扭的婀娜倩影,緩緩跟著,心中希望她別誤
會自己輕薄才好!

  出了"青山公"門前空地,就是兩丈長的獨木橋,橋下水聲棕棕急流,清
可見底,尹青青縮足不前,探頭看看溪澗的深淺,實是有些害怕……

  何滄瀾走近過去,頗躊躇了一回才道:“在下多多得罪!”

  尹青青臻首低垂轉身過來,心頭小鹿“砰!砰!”作跳,又想去,又想不
去……

  何滄瀾知道她難以決定,怎好賴著人家要抱呢!

  如是,不必客氣,攬腰抱起她,輕快的飛掠獨木橋!

  她卷縮著沒有掙扎,臻首斜靠向他的鐵胸,像著一隻小貓似的!

  何滄瀾正待放下。眼睛瞥見她青衣緊身,胸脯起伏,忽然記起前夜,她在
江邊昏死時,自己曾觸摸過,那時焦急攻心,不辨滋味!現在……

  不覺忘情,低頭看著那起伏的海洋,呆呆的站著,手臂緊緊的她緊了緊!

  尹青青無言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她睜開眼睛,輕輕問道:“花在那兒!”

  何滄瀾咬咬嘴唇,暗責自己不該對這天真無邪的姑娘想入非非,猛一頓
足,如飛的賓士,還是忘了把尹姑娘放下,她已用力攬緊了他的虎腰!他能感
覺到她的依賴,像是怕他能將她甩出去似的!她在偷偷的品味這滋味,幻想那
滋味……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3 AM   #648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六章 妾意似綿綿
 
  兩人來到一片如茵的草地上,四處長著藍色的小花!

  尹青青自在各處摘花,用細草縛成花束!

  何滄瀾遠遠而舒展的躺在草地上,魂飛神奪地偷盯著這美麗的少女!忽然
一陣灰心失望襲上心田,他覺得這事不會有什?結果的。

  一回到金陵,尹姑娘就藏在深閨,侯門深似海,此生恐難再相見。

  過不久之後,就有些王孫公子,也許世兄、姑表,登門求聘,她的父母官
大人會替她遴選一個倜儻風流的文雅子弟!

  而自己一個身世不可告人,非宦非貴,非富非戚,沒有功名,沒有家業的
江湖流浪漢,每日在殺戮刀劍上討生活的小子,能作些什?呢!

  這事若是翻過來,自己是她的父母,又怎能將這如花似玉的乖女兒的一生
幸福托交給這?一個人似飄萍落葉的小子,時時刻刻朝不保夕,終日在血海中
打滾,爭命……

  何滄瀾仰天一歎閉目假寐,沮喪、煩惱,一層層的潮浪在思海中洶湧……

  尹青青花束滿手,忽然覺得這人怎的默不出聲,遠遠一看,原來是睡著,
不知怎的激起童心,想用花草去拂弄他的臉!

  蓮步輕移三尺,心情飛起一陣快意,忽然停步臉紅,低聲自責:“青青,
你怎?……”

  何滄瀾並未入眠,只是覺得很傷心,不得面面俱到,皆大歡喜!?頭張目
一看,尹姑娘俏生生的立在丈遠之處,手捧花束,欲步未前,遂口問道:“送
我的?”

  尹青青先是一愕,然後點了頭,輕步走近過來,蹲下身子,默默遞花給他,
忽然問道:

  "你知道?什?那密林斧斤不入?”

  何滄瀾玩賞著花束,將鼻嗅著花香,將口吻著花瓣,心目中便似親熱著這
送花的人兒!

  情有所鍾,愛有所幻!聽了那話兒,不經意的微微搖頭!

  尹青青神秘而稚氣的道:"那森林有老虎出沒,幸好我們沒有遇到!”

  "昨日老虎不敢出來,因?怕我們吃了它……”

  尹青青垂首展?一笑,忽又?頭問道:“你猜,這是什?地方!”

  何滄瀾楞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不明白她今天怎的如此高興,喁喁細語!

  "情人谷!"尹青青告訴他!

  "情人谷?也許那是四五十年前的名字,現在嘛,應該改?‘公婆
谷’!”

  尹青青似責備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因?他不該拿老公公、老婆婆的名字俏
皮!接著嚴重其事地,像真的在責備了他道:“老公公叫你何滄瀾!”

  這意思是,那夜在河伯廟裏你告訴我叫“任志欣”……

  何滄瀾劍眉微皺奇怪她問這個幹什??過了半晌答道:“何滄瀾是走江湖
的化名,任志欣是本名,我很少用它!”他忽的想到前夜在江邊古廟,也不知
是何緣故,他竟提起真實姓名,告訴了她,這還是化名三年來第一次?

  尹青青剪水雙瞳張得又黑又大,奇怪而深刻的看看他!

  她頗?滿意這答覆,那是說他讓她分享了這秘密,而這姓名對他當然有特
種意義!

  只是不知他?什?一個人要用兩個互不相關的名字!

  何滄瀾覺得不必向她提起說明改名原因,那血海深仇,是不宜讓她分
擔……

  何滄瀾改變話題顧左右而言他的道:“我們等會!或明天就出穀,買舟東
歸!”

  他竟殘忍的想到,不如早點送她回去!

  尹青青微感失望,他竟不肯說明因由,也不趁機請問芳名!她低頭“嗯”
了一聲,算是答應!

  一塊浮雲遮住秋日的太陽,在草地上投下陰影!

  何滄瀾落寂地坐起,手指輕揉花莖,輕撫綠葉,花束像車輪似地轉起來!

  他微微歎息,還是提不起好興致,覺是很灰心!

  未來的離愁,啃噬著他的豪心!

  尹青青覺得不懂這個人,他萬里奔波,不辭辛勞,不避死亡,獨戰歹徒,
將自己由魔掌虎口中搶救出來,是想證明什?呀!

  這個人既粗野又溫文,甚是體貼,更豪勇過人,怎的忽然之間陰霾沈鬱了
起來!

  相處一天,他談話一直是親人的口氣!這時卻像是遠遠的坐在雲端,距離
很遠!

  她想了一回,覺得自己不該想這些事情,卻有時卻縈回心頭!

  樹葉叢中有人影閃動,“弱水婆”出現了,笑中帶謔的道:“你們小倆口,
還要不要食人間煙火?”

  尹青青羞紅了臉,未加否認!

  何滄瀾覺得老婆婆俏皮話來得甚不是時候,只淡淡一笑笑道:“我正餓得
要命,不過不要告知‘青山公’,他會逼我辟穀!”

  "弱水婆"瞪他一眼,拉起尹青青回頭就跑,腳下飄飄似不沾地!

  何滄瀾故意“哈哈”大笑……

  笑罷看看手中的花束,微微搖頭將花彈開,但走了幾步,還是跑去揀回來!

  午餐桌上,菜食甚豐,何滄瀾仍是談笑風生窮敲邊鼓!看得出來,他們兩
老已不再那?生澀!

  ?人食畢,何滄瀾馬上說要到谷南去!

  "青山公"道:"忙什?,你又餓了不成!”

  大家想起早上的事,都笑了!

  何滄瀾有點黯然失落感的囁嚅著,硬著頭皮道:“我們!我們包袱在那
邊,等會就要動身出穀!”

  "青山公"、"弱水婆"同時脫口叫出:“胡說!”

  猛一發現竟是不約而同,就噤聲不說!神色各自黯淡下來,最好是這一對
少兒女,永遠同他們住在一起,但,這又是不可能的事!

  但,也不能快得……如此急迫呀!

  "青山公"又猛的叫道:"你'排山掌'還沒學呢!”

  "弱水婆"嘰嘰咕咕跟尹青青咬了一會耳朵,尹姑娘臉有喜色!

  何滄瀾提出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來支援自己要走的道理:“實不瞞兩位,我
們沒有退兵之……”

  "弱水婆"叱道:"胡說,我們三人還不夠保護青青??”

  "青山公"眼睛一亮,所謂三人,不就有一個是他嗎?

  何滄瀾看尹姑娘意頗戀戀,牽著衣角縮在一旁,不敢表示她自己的意願!

  她口雖不言,那心意足夠讓何滄瀾瞭解斟酌了會,想到此地事情實在未
了!

  他?什?要逃呢?因?自己的武功並不一定能輕易擺平的緣故!能多學
些總是有益無害,想當年,千方百計的去“偷藝”,而今人家誠意相贈,自己
卻拿蹺起來了!

  最後也就答應再盤垣一天!

  "弱水婆"帶著尹青青回谷南去了!

  何滄瀾懶洋洋歪在榻上,望著窗外婆娑樹影出神,仍是那件不合身的莊稼
漢裝束!

  "青山公"在壁角東翻西找,找出條舊搭連,又從草堆裏扒出一堆碎銀,
道:“小夥子,我要跑三十裏路趕廟會去,你來不來?”

  何滄瀾驚醒過來,看清“青山公”換上藍青綢襖,道:“我兩夜沒合眼,
要養養精神,今夜好領教你的‘排山掌’。”

  "青山公"睥睨作態,腳下不丁不八,單掌護胸,擺出門戶來道:“好得
很!”

  收起架式,背起搭連,大踏步出門去了!

  他那老不尊的模樣,似乎是年輕了五十歲,俗說:“人逢‘喜’事精神
爽!”把何滄瀾逗得“哈哈”大笑!

  嘴角笑意漸漸淡去之後,猛然打個滾,坐直身來,閉目打座,須臾,已氣
順脈理,靈台清淨,一介不染,諸念俱滅!過了頓飯光景,何滄瀾才橫臥榻上,
納罕不已!

  "以我的內功造詣而言,頭頂該冒點煙氣,點綴點綴這成績才對啊,難道
這跟太陽穴不鼓起有點關聯??”

  伊人相送的花束,就在床邊,他隨手拿起,拈花微笑,自言自語的道:“一
朵難以忘懷的小花!”

  心裏卻難過得像個一籌莫展的“田舍郎”(鄉下沒見過世面的)!

  "刀光劍影之中,紅?知己可遇而不可求,我不算無緣!然而則挾恩市
惠,以圖報乎?

  我自問沒這般下流!但是想到她回京之後,雲泥殊路,我只能望門興歎!
比之她那世兄姑表,何啻霄壤,我所少的是什?呢?門第、身份?”

  何滄瀾想到自己終究只是“末路蕭郎”,很是灰心!仰首凝視窗外白雲蒼
狗!

  放手讓花束輕飄落地,“唉!”,一下子就太喜歡,一下子就了斷!各自
東西,心裏好難過!

  窗外白雲悠悠,日影漸移,生命在消逝著!怎甘心喝下這杯“苦酒”!

  "彈指間!黃粱夢醒,白雲蒼狗,生命會剩下什??不是一點美好的記憶
嗎?我應該多?珍惜寶貴這朵小花呀………”

  於是他俯身想揀起地上的花束!

  在花束旁邊,是劍,“魚與熊得能兼乎?”

  何滄瀾搖頭歎息著沒有這個自信心,指頭抓起“墨劍”,輕輕撫摸那冰冷
的劍鞘!

  "這原是英雄的歲月,我漂泊十載,心若不系之舟,無端地被這一縷情絲,
把蘭舟輕擊,又如何能遨遊四海,以雪血海深仇?”

  一念及此,何滄瀾腳尖輕點榻角,斜身飛起,穿出小窗,在空中拔劍出鞘,
如大鵬展翼,“刷!刷!”揮舞,疾迅無比,然後輕飄落地!

  毒蛇螯手,壯士斷腕,他引氣長嘯,豪氣陡聚,自以?慧劍已斬斷情絲!

  夕陽銜山,宛如楓林薄醉!

  半裏之外的山腰裏,有一寸長的人影斜竄入穀!

  何滄瀾覺得不必讓“青山公”知道自己的苦惱,乃信步渡到牛棚、羊柵
間,去拜訪這些也是生命之一的好朋友!它們似無煩惱?

  "青山公"是沒到門,已自興高采烈的嚷道:“小夥子快來,看看我買到
什??”

  何滄瀾繞過牛棚,走到前門,嘴裏咬著一根枯草問道:“魚與熊掌你都買
了?”

  "青山公"錯愕楞住,道:“什?話?”便由肩上掀下搭連袋子要何滄瀾
看!

  "我這三斤臘肉足足便宜了九十文!這板鴨便宜了三十文!小子你說,咱
們晚飯是自己做,還是到谷南去?”

  何滄瀾湊趣的揮頭看看,心裏很欣賞“青山公”的處世態度,身懷絕技,
卻無妨自耕自食,過這地道鄉巴佬生活,沈吟有頃,道:“飯食中午才吃過,
今晚免了吧,你養養精神是正經,我的‘閻王掌’頗堪一擊呢!”

  兩人一起入室,“青山公”放下搭連,將身上碎銀掏出丟向草堆裏,點上
一盞油燈,慎重其事地換下藍青綢襖!

  見何滄瀾已閉目入定,也上榻端坐運氣行功………

  這時,天色已黑,一燈熒熒,兩人並排坐在榻上,像佛寺裏神案上的菩薩!

  "青山公"師門的坐功,甚是奇特,解衣赤膊,兩掌龍蛇遊走,不停揉擦,
一盞茶光景臉上紅潤如火,頭頂已冒起幾縷白煙………

  在"弱水湖"畔,尹青青與老婆婆兩人坐在石凳上,看那浮游在湖中的天
鵝取魚,群鴨戲波!好不自在逍遙!岸上柳樹垂條,楓葉醉紅!秋菊正放,千
頭呈妍,點活了這片山光水色!山鵲啁啾,不時有隊隊鴻雁掠空過境,排陣北
飛!

  "弱水婆"手中拿著兩付筷子,一付遞給尹青青笑道:“相聚便是緣,老
身不能教你殺殺打打的劍術?不過,趁此機會也應懂些防身應變之術!你看可
是??”

  這話令尹青青感慨萬千,不住點頭,笑問道:“婆婆,若不掄刀揮劍,如
何能阻敵解厄呢?”

  "老身教你一套'千筷鬥流蠅’,不必跑來躍去,便坐在椅子上即能應付
自如!不必傷人便能震敵,令其自慚而退!”

  尹青青聽了,心中大奇,躍躍欲試,看是個什?奇妙法兒!

  如是──

  "弱水婆",便以筷代劍,轉了彎兒便傳了尹青青她的師門絕藝“流雲劍
法”!

  白髮紅?便坐在石凳上由簡入繁,層層漸進,深入佳境!

  尹青青是聰慧靈異的!大小手法,一學便會,一教便通,只舉手之勞而已!

  初是一手縱橫,最後是雙手齊飛!

  兩人你來我往,舉筷相爭,千變萬化,攻防自具章法!

  鬥得尹青青芳心大樂,所爭者只是一線之微,一寸之間!

  鬥智不鬥力,有式而無招,快如石火,行似雷電!梭穿燕掠,只在這一臂
之周圍,卻暗合乾坤之大衍!

  鬥得最後,反而是"弱水婆"時有不及!

  逗得尹青青時時嬌笑不已,喜動?色!當然這是兒戲,若說以此便能上陣
殺敵,她死也不會相信!天下會有這等便宜事…………

  "弱水婆"看看絕藝有傳,老懷甚慰,而且只一下午的工夫,這小妞兒已
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也不點破!

  她深知當她久後,有機會用到時自會手到渠成,變通自如了!

  例如,發簪,繡花針、樹枝水筆,簫、笛、掃把………皆可代之!

  玩到起炊之時,她們才停歇下來!

  黃昏時,晚飯熟了,尹青青倚門而望!

  只見夕輝漸散,暮藹沈沈,煙籠山樹,空林寂寂!那小徑深處,不見人
影……

  她黛眉微顰,纖手輕拂雲發,低聲自問:“我怎的如此不安?”

  "弱水婆"手拿油燈從廚房裏出來,憤憤地道:“青青,不必等他們,男
子漢都是這付德性!中午他們又吃得夠飽了,准是已打熱了心?什?也不顧
了!”

  尹青青聽話地折回廳裏去,想想這一天經歷,也是實情!

  食桌上,擺著四副碗筷,便是缺少那份爽朗的笑聲?令人悵然不已!

  她們默默草草用過,果然,她們老少也是食不下咽,便似失落了什??

  飯後,“弱水婆”道:“我到屋後去摘些菜,明天好下飯,廚房你收拾收
拾!”說罷,提個竹籃,自出門去了!

  尹青青獨自在廚房裏洗完那些白瓷碗碟,覺得這剛學會的事,既神聖又有
趣!

  看看"弱水婆"還沒回來!就文靜地坐在廳裏相待!

  午後那些"千筷鬥流蠅”的手法,漸漸在腦中重現,她不時的伸指比畫一
兩下較?生熟的!她覺得爾後閑來無事,可有得事務做了,一個人不妨兩手互
鬥!她偷偷打量了幾下,大有可能,得細加斟酌!

  "弱水婆"一陣風似的飄進來,笑道:“青青,你很可以自己拿的呀!”

  心中可萬分歡喜這小姑娘文靜,若她是自己的女兒,孫女兒,那該多好,
甚懂禮數!

  一面走到大木櫃前,搬動著紫檀木架、樟木箱子,放在桌旁!

  尹青青打開木箱,拿出五?七色的絲線,將副白綢在架上繃好,低頭在燈
下學著刺起湘繡來!

  數十年來“弱水婆”不愁衣食,練武之餘,就刺繡自娛!所繡之花鳥,人
物、山水件件工致妍雅,比筆墨畫的還好!

  尹青青在家時,除了詩文筆墨之外,就是拈針繡!昨夜來時看見了一副所
繡的佛像,令她佩服得不得了!

  今天何滄瀾說要出谷,“弱水婆”與她咬耳朵,便是以答應教她些針繡法
門?餌,把她留下來!

  那知這一下午的時間,卻教她打筷子,現在才指點了些竅門!

  尹青青默默受教,一一領會,就動手刺一幅山水!

  手下萬針,此時已將近完工!“弱水婆”在房補綴衣服,口裏有一搭,沒
一搭與她閒聊家常!

  尹青青一面手揮五色目送飛鴻,一面絮絮回答!

  這景象比之北穀的,動拳踢腿,自是大異甚趣!

  那是各有所長,或不稍讓!

  夜已未央,尹姑娘噓了口氣,放下針線,害羞地請“弱水婆”過目!

  "弱水婆"一看,那幅山水,濃淡一憑纖指,疏密隨之胸臆,比之自己並
不稍讓!

  心裏歎道:“這小青青,蘭心蕙質,學武怕不出類拔萃?吾傳得人矣……
但願紅?別薄命,我和師父都被命運誤了一生……”

  頓時感慨萬千,怔然不發一言!

  尹青青看看"弱水婆",覺得她若染了黑髮,便是三十餘的年紀,望著白
發令人心下惻然!便脫口道:“婆婆!你怎會容?不老,青兒看來,便是三十
麗人,比我娘還年輕呢!”

  "弱水婆"聞言陡的清醒過來,心頭一動“呵呵”笑著將手裏的布紐扣一
揚道:“這是你要的!”

  尹青青羞紅了臉接過來,伸手拿起夜行衣,替他一絲一線地綴上,耳中聽
到:“青青,老身已七十有五了!與那臭老頭子,同年同庚!”

  "啊!真令人難以想像!”

  "那也沒什?,你若想,永遠保持你現在這等年青俏模樣,在睡時教你些
法兒,將來便會長春不老!”

  女人最怕的是紅?老去,尹青青也不例外,立即仰求“弱水婆”教她!

  "弱水婆"滿口答應著,一面收拾木箱、架子,一面心裏嘀咕:“那小抖
亂好福氣!這不是順水推舟,將內功心法也傳了過去!呵呵!只是她一時之
間,她不知道罷了………”

  "弱水婆"在榻旁鋪褥展被,尹青青悄立窗前,向北凝望!繁星燦爛,綴
滿一天的玻璃燈,隔著山谷,有一星燈火微顫!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章太孫的事,微覺驚心!低聲叫了聲:“青青!你
怎?了……”

  在安寐之前,"弱水婆"傳下了她那師門修練內功運息行氣的心法……

  她初步學會了!欣吾若狂,此時燈熄了!

  晚風習習,繁星如錦,卻無月華,正是打架的好時光!

  何滄瀾倚門而待,遙望“弱水湖”畔小屋,燈猶未熄,想道:“怎的這時
尚未就寐!她們在做些什?呢?”

  "青山公"呆頭呆腦的站在他對面,道:“小子!怎?了!”

  何滄瀾劍眉一揚,拉回思緒,道:“沒什??請!”

  駢指作劍,疾點“青山公”雙目,左掌緩緩前推,“劈空掌”先五成後七
成,連打兩個不同方位!

  "青山公"馬步不動,左掌畫圈,將劍指對出門外,右掌如彈琵琶,五指
輕抹慢撚將推來的“劈空掌”風擊散!

  猛然斷喝一聲,淩空飛起,有如鷹鳶盤空,爪喙連啄,招使“盤古開天”,
掌風轟轟然,連擊向何滄瀾的天靈蓋!

  何滄瀾明知“青山公”必有花樣,但?了看他的“排山掌”奧妙何在,遂
以身試法,不趨不避,打出“一佛升天”,掌力驟湧,硬要對掌!

  果然,來勢兇猛的“盤古開天”竟是虛招,“青山公”身形陡降,有如殞
石墜地,上打門面,“鐵樹開花”,踢“湧泉穴”,“老樹盤根”。

  何滄瀾見招折招,右臂斜封,化開“鐵樹開花”,同時出腳對踢,疾若旋
風!

  "青山公"比他更快,"鐵樹開花”,招老無功,本在意中,就勢彎肘,
肘頭撞向何滄瀾胸口,同時身形斜竄,避開他的對踢,一面笑?,道:“小子,
排山掌還沒出籠,你就輸了!”

  何滄瀾叫聲:“未必!”

  左掌備敵已久,一招“閻王出令”打向“青山公”丹田!

  那知"青山公"早空著右手等著,猛抓脈門,同時騰空躍起,雙腳連環,
如打鼙鼓,踢向何滄瀾的胸腹!

  何滄瀾全身拳腳交臨,連連後退,右臂收招不及,胸口微涼,衣衫被“青
山公”手肘劃破,這還是“青山公”手下留情,點到?止,不然,胸部早鑿個
窟窿了!

  "青山公"打得性起,叫道:"小子!加把勁!”

  何滄瀾應聲“看掌”,將掌力提高到八成,霎時,“劈空掌”的掌力,“閻
王掌”的招式,交互溶合?用,勁風颯颯,驚心動魄!

  "青山公"道聲:“這才像話!”

  "排山掌"的解數傾囊打出,招式精妙,身形飄忽,將何滄瀾圍在掌風內,
每轉繞何滄瀾一圈,攻出十八掌!掌掌如潮湧浪翻……

  "排山掌"招式,"青山公"本已解說一遍,但待攻勢展開,掌風如春雷
驚蟄,忽如秋風瀟瀟,控制自如!

  何滄瀾方知它妙用無窮,確實不同凡響,每招每式的功能,都隨真力貫入
的多寡而變化,可攻可守,可實可虛,神鬼莫測,出敵不意之中!

  何滄瀾如置身在旋風之中,天旋地轉,不見天日!

  他知"青山公"不會出掌傷己,遂放心折招出招,若措手不及,也不管它,
右手揮舞“六合劍”劍訣,指風絲絲銳嗚!左臂連綿拍出九成力“劈空掌”,
掌力噴吐隱夾風雷,堪堪敵住“排山掌”。

  無奈,“赤發翁”所創招式,絕招了了可數,十九都是濫竽充數的臭招,
兩百招過後,何滄瀾衣衫儘是破洞,當然臨場經驗也增進多多了!

  陡然,旋風收起,雨過天晴!何滄瀾一看,眼前已失“青山公”蹤影,心
知不妙,只聽得“青山公”在他背後斷喝聲:“去!”

  頓時掌風排山倒海撲背而來,慌忙轉身出掌,已然太遲,“砰!”地一聲,
他已定不住身體,應聲倒地!

  "青山公"紅光滿面,輕捷跑近,道:“小子起來!別裝蒜,那一掌我用
的巧勁,打你不死的!”

  何滄瀾滿眼金星,並不答理,自閉目運功,勉強鎮住奔騰四散的真氣,有
傾,張目道:

  "你怎?知道,沒把我打死?”

  "青山公"雙目聳動,得意極了,道:“你內功很好,普天之下,‘劈空
掌’能連綿拍出的,並不多見?”

  何滄瀾索性脫下上身衣衫,細數破洞,知道自己“死”過五十六次,道:
“你掌力也應該技不止此吧?”

  "青山公"看看周遭,道:"劈柴去!明天好燒飯!”

  邁步走到溪澗旁邊,離棵孤立大樹兩丈淩空躍起,橫掌作刀,連砍兩刀,
左右開弓,落地時一腳掃堂腿,大樹齊根斷?三截!奔跳飛起!

  樹身橫飛,猶未落地,何滄瀾看得真切,立定拍出三掌,掌風擊木,卻了
無聲響!

  樹幹已被擊成酥碎!

  "青山公"手拍何滄瀾肩膀,呵呵大笑,道:“老弟,我就知道你真不錯,
但是輕功閃挪太差勁,‘閻王掌’也不過爾爾,好招才有七招!”

  何滄瀾佩服地點點頭,高手眼珠子,自有法度!

  "青山公"一把拉他進屋去,一邊道:“排山掌,你真該學學,不然,江
湖風險太大,你多大歲數?”

  "二十,幹什??"

  "青山公"默然無語,示意何滄瀾好生坐在榻上,有頃才道:“你真不願
拜我?師?”

  何滄瀾搖頭,方待說明一番,“青山公”作一手勢,要他靜下,他嚴肅地
道:“小子,我要?你‘脫胎換骨’,要不你輕功一輩子好不了!”

  何滄瀾驚訝地瞪著這老頭子,半晌才道:“免了!你這是下井救人,我不
敢領教!”

  "青山公"怒火中燒,叱道:“小子,你混蛋!”

  "老兄稍安勿燥,我活了二十年,以你對我最好,但是‘脫胎換骨’又當
別論,你自己想想那會損耗幾年功力?”

  "青山公"故作輕鬆,道:“十年而已,我在這山溝裏,耕田牧羊的生活,
與世無爭,要這身武藝幹什??”

  何滄瀾聽他說漏了嘴,倏地從榻上跳下,雙手抓緊他臂膀搖撼著道:“好!
好!你不跟‘弱水婆’打架了!這樣最好,住在一起兩相依靠更好!脫胎換骨
的事,休再提起!咱們練練‘排山掌’倒是正經!”

  "承你多方安排,才令我解開了心結!真難呀!五十多年了………垂垂老
矣!”

  "不晚!咱們練武的人,若無意外,活他個一百兩百歲也不希奇!”

  如是,他們休息一陣子,又來至屋外……

  何滄瀾將“排山掌”和“八卦刀”學完之後,天已大亮!

  "青山公"摔一件舊衣給他,拉他一同到溪頭漱口洗臉,澗水凜冽,冷入
心脾!

  穀裏薄霧未收,晨風冷肖,大有霜意,兩人頭腦?之一醒!

  "青山公"瞥見昨夜所劈三截木材,經夜風一吹,都中間鏤成碗口大小窟
窿!微笑點頭,頗?嘉許他小小年紀有此成績!

  何滄瀾這時吭聲長嘯,聲若虎吼,山谷回應!

  "青山公"故意嘔他,也東施效顰,聲若牛“哞”!

  兩人在澗旁,相視而笑!

  何滄瀾摸摸肚皮,道:“吃早飯去!”

  "青山公"茫茫然,何滄瀾手指南谷,“青山公”不待摧請,在後跟著!

  途中,何滄瀾道:“離合無常,我今天就得走了!”

  "青山公"怒目叱道:"胡說,你猴急什?!在這裏多待幾天,藝不壓身,
熟能生巧,否則,欲速則不達!”

  何滄瀾歎息著搖頭解釋道:“我得趕快把那女孩子送回金陵,慢在鏢頭們
後頭,可就笑話了!”

  "青山公"原聽他說過尹青青的來歷,當下默然情傷!

  "弱水婆"的屋宇前有一條小森林,何滄瀾走到那裏,忽然低聲道:“慢
行!”

  "青山公"本跟在他身後,聞聲探頭一看,原來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門
前澆花除草,他見不出底事不對,忙問:“小子,怎?了!”

  何滄瀾看看尹姑娘彎腰灑水的倩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覺得既熟悉又
生疏!心中又有一陣沒有來由的悽楚,有頃,才低聲道:“沒什?!”

  接著高聲嚷道:“趕早飯的來了!”

  "弱水婆"聞聲?頭笑?道:“沒你的份,我已敲過飯後鍾了!”

  尹姑娘停下手來,低頭道:“早!”

  何滄瀾反手抓住局促不安的“青山公”,防他落荒而遁,也笑著道:
“早!”

  然後,向"弱水婆"道:"未必我就沒出息,那時你碧紗籠內怕太遲呢,
進去,進去,不要使韓信難作人!”

  他眼睛最尖,早看見今日屋內飯桌上擺著四副碗筷,就大模大樣的拉著
“青山公”進門去了!

  "弱水婆"聽他一下子把她比作廟祝,專門伺候施主飲食,一下子把她比
作漂母,也是曾在韓信落泊時與他飲食!就“呸”了一聲,也拉著尹姑娘進
去!

  飯畢,何滄瀾嚷著要更衣,要把?人轟出去!

  "弱水婆"道:"小抖亂,你衣服被狗咬了?”

  何滄瀾指著“青山公”笑道:“抱歉!抱歉!你罵了這位大俠客,他把我
的衣服碎屍五十六段!”

  "弱水婆"看何滄瀾竟敢當面扯上“青山公”,不甘示弱的道:“青青!
咱們出去!”

  何滄瀾茫茫然!灰心當頭,那有心情打理?自拿出衣包,換上夜行衣,卻
發現有異──拔掉的布紐扣已經補上!

  "她?"

  何滄瀾先自不信,手指不停細撫那兩枚紐扣,漸漸撫出道理來,覺得明珠
固可棄之如土,光這兩個紐扣,已使這襲夜行衣,價值連城,好似皇袍了!

  何滄瀾匆匆跑出門去,差點忘記披上新購士子衣衫!

  尹姑娘遠遠的獨坐,聽他腳步陡近,低垂臻首,桃腮微暈,何滄瀾趑趄不
前了會,才鼓起勇氣,道:“我們今天就出穀!嗯?”

  尹姑娘一聽,馬上要回家去,喜上娥眉梢,?起頭來,但立刻又垂下粉頸!
因怕正見他的眼睛,炯炯如利矢穿透她的心,令她慌亂不寧!

  何滄瀾看她那小兒女羞態,不覺心醉,微笑地說:“謝謝你!”

  尹姑娘雙靨紅暈如醉,羞怯難仰,細聲道:“紐扣是老婆婆作的,我不會
作,我只是把它綴上去而已!”

  何滄瀾有種喜孜孜的感覺,覺得事情並沒有那樣絕望,但又不願羞了她,
因轉變話題道:“此間事情已了,我們該向主人告別了!”

  尹姑娘果然羞意稍減,問道:“已了?”

  何事已了,她不明白!

  何滄瀾頜首道:“昨夜打了一夜的拳,該學的都學了,我希望他們兩位不
再每逢朔望,拳腳相見,應搬在一起住才好!只要相愛,永遠不晚……”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4 AM   #649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七章 伊人數驚魂
 
  分手的時候尹姑娘女兒家心軟,哭紅腫了眼睛!

  "弱水婆"也哽咽不能言語,“青山公”殷殷道別,謹約後期……

  何滄瀾意態黯然,不敢說:“來日你們雙請,我們雙到的諾言!”

  兩位老人家直送兩人出了山谷,才依依道別。

  何滄瀾抱著尹姑娘騎上那匹白馬,抄走捷徑,橫越丘陵士岡,漸漸下落平
地!

  午時以後,漸見村落人煙,老農整田,雞犬相聞!

  他鑒於日前圍捕經驗,心知賊人勢大比天,不肯罷休,長江沿岸必已佈滿
了眼線,乃決定改走陸路,打算過潛山、桐城、再在舒城買舟,經三河口入巢
湖!

  然後,棄舟就馬,穿過昭關,直趨金陵!

  因此,不南下宿松,反而渡過大湖水河道,望北疾走!

  入夜後,在道旁野店胡亂投宿,因?猶未離開危險區域,何滄瀾徹夜不眠,
仗劍守在尹姑娘房外,一茲警戒,尚幸一夜無事,平安渡過!

  次日破曉時分,何滄瀾看店有驢驛站頭,便賣了馬匹,換乘驢驛!乃是一
輛破舊蓬車,將尹姑娘深藏篷裏!

  親身駕轅趕車,迄邐上路,像是帶了家眷,投奔省城謀事投親的鄉下秀才,
倒也不曾引人疑竇!

  一路風塵,馬不停蹄,冬日天短,黑得早些,寒風刺面,頗有雪意!申未
酉初,驢車經由山路急轉而下!在蕭蕭林木縱橫交關中!

  何滄瀾驀見,萬家燈火,聯屋櫛比的景象,眼下水光閃閃,寒水南流,知
道潛山已到,潛水之上,架有木橋!

  何滄瀾驅車過橋,進入市街,來至一間銀樓門前,將墨劍放在櫃檯上“嗆
浪!”有聲,也不言語,拔下一枚紐扣,大掌一伸,微微點頭!

  櫃檯後帳房先生,架著玳瑁眼鏡,躬身靠前,雙手接過那顆“水雲珠”,
只看一眼便即成交!

  何滄瀾提劍出來時,衣袋裏已有了五千兩銀票!

  再到衣鋪買了兩件上好火狐皮裘,然後驅驢到一家“天順”旅店,揀兩間
相鄰的乾淨客房住下!這一番交道,尚稱順遂!

  堂倌端來兩份可口飯菜,何滄瀾在甬道等著,叫堂倌一份端上自己房裏!
一份自己端著進入尹姑娘房中。

  同行數天,尹姑娘已稍不靦腆,見飯菜只得一份,仰頭看何滄瀾,秀眉美
目裏充滿疑惑!何滄瀾微笑低聲道:“我的在我房裏!”

  尹青青不說什?,自低頭細聲細氣的吃著,覺得這個人心細如發,凡事體
貼入微,只是有時侯有些斯文得呆氣!女兒家整天被他抱在懷裏耳邊斯磨,這
時卻又………

  何滄瀾替她將窗戶拴好,道:“大概不會有事!”接著說明他所計劃的行
走路線……

  尹青青很感興趣地聽著,低聲道:“巢湖,我叔叔在合肥!”

  "巡撫?”何滄瀾想,心中又有點自卑,微笑著道聲:“晚安”,收拾了
碗盤,帶上門自回房中!

  何滄瀾食畢,閉目假寐,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心裏猜測尹姑娘提起她叔
父的用意,一會兒自艾自怨,自比“癩蛤蟆”,一會兒又想待大仇報完,也去
應考,中個舉人進士的便能告慰這紅?知已…………

  更深人靜,潛山街頭巷尾間,寒風呼嘯!

  突然,城北冒出一條黑影,絮飛萍瓢,踏過千家屋頂,直奔向“天順客
店”!

  他到得牆外,猛然旱地拔蔥,飛飄過牆,身形猶未落地!腳下微沾院內樹
枝,一個鳶子翻飛,在空中打個轉,頭下腳上,剛好倒挂珠廉,勾住在客店二
樓屋檐!

  他似乎對客房早經審度,作過記號,毫不遲疑地自背上卸下兵刃,輕叩窗
戶,豁然開朗,動作靈巧熟練,連牆外更夫打更經過,亦不必停手,可見自許
之高!

  窗戶微?一縫,夜行人探手鏢袋,取出鶴嘴銀瓶,向戶內輕送香風,拇指
每一按下壓璜,即由細長鶴嘴中送出一股香煙入室!

  不久,算定仇人必已昏迷,才推窗躍入室中,“喳”地一聲,點亮火摺子!

  他已滿臉殺機,輕步到床前,撩開垂帳,趁勢就要一劍刺下!

  卻更驚“咦”了一聲暗道:“那斯不在,竟是分房而睡!”

  這夜行人又欣慰,又懊喪,女子獨眠,可見並未被那斯捷足先登,采了“元
紅”去,但仇家不在,白費了半壺“千日醉”!

  光是這弱女子,輕功點穴便已夠對付了,借著火摺子的光輝,他細看這塊
到嘴的香肉!

  那是一日不見,想思千秋,正恨天鵝飛了,卻又落了下來!

  尹姑娘粉臉吹彈得破,吐氣如蘭,一條大紅棉被蓋到顎下,被外只露出一
顆精致的頭,安眠在白枕上!

  苦心經營越旬,不料破空飛去的佳人就在眼前!

  他那裏耐得住性兒細品這海棠秋睡圖,伸手掀開紅被一角,只看尹姑娘,
好妹妹仍是那件睡袍!

  白衣裹身,胸前微聳,起伏一如波濤,一縷體香,如蘭似麝,幽幽入鼻!

  他色心熾熾,一股血氣丹田上升,不克自製,猛的掀開綿被,佳人玉體橫
陳!恨不得馬上嚼破櫻口,香個菱兒,來個偷桃摘棗,軟玉溫香滿懷抱!

  先消魂蝕骨的風流一番,再作計較!“嘿嘿”!

  "燈火明照,方見得落英繽紛的趣味!”

  夜行人心想先來個“陳倉暗度”,“開”了蓬門,然後虜向下處,再續受
用,那時何不怕她不死心塌地,來撒遍媚嬌伺候自己!

  他輕步走到桌角,再擦亮火摺子,點亮油燈時!陡然──火摺子搖晃欲
熄,碎木粉屑紛飛,木板壁破出一洞,赫然沖來一個人影!

  夜行人?目定睛一瞧,咬牙切齒的怒道:“王八蛋!又是你!”

  那人正是何滄瀾,因?心中不平坦,尹青青已熄燈睡去,他卻仍不能闔眼,
也不知經過了多久,有幾絲香氣透壁送來,嗅之有睡意,忽覺那來這濃香味,
心頭一震,睡意全消,慌忙閉氣拔劍,拍掌碎壁,沖入尹姑娘房中!

  趁火摺子未滅的瞬間,何滄瀾瞥見尹姑娘直挺挺躺著,棉被已掀起!

  再看這不速之客乃是龍舟中人!

  雖不知他叫──章太孫,但記得曾交過手,身手非弱者,早氣得怒火填膺,
心胸火焚!

  只想一劍早早結果了他,不留遺患!

  何滄瀾因?閉息,不能開口怒叱,只納氣於胸,凝功於臂,強敵當前,竟
冒險踏中宮,走洪門,勾起三朵劍花,朝章太孫胸膛上急刺!

  章太孫怒叱一聲,俊目冒火殺氣膺胸,曾撒下天羅地網兩天,不見這小城
蹤?,勢將漏網,今天已時,他才得到外地眼線急報,踩到何滄瀾和尹姑娘投
宿野店的消息,當下派人傳令,要大批人馬日後趕來!

  他自己則單騎先行,判定他們可能潛來潛山,早存奪美殺敵的決心!

  本來──長沙賽美,會開無遮,規定要處子素女,才合規定,所以金陵劫
來九女之中,他私下遴選,以尹姑娘奪魁,不敢事先唐突佳人,幽禁龍舟頂艙
後進!

  不料,卻被何滄瀾不費吹灰之力救走!

  現在,他連賽美奪魁也放棄了,所謂先下手?強,圖過眼前快樂,至於其
他嗎,有待吃飽了再講不遲!

  憑他老祖“武天子”之尊,便是他家世再隆,權傾一時,也是無可奈何!

  那知何滄瀾又是天神下降,破壞了好事!

  本來高手出招,全是劍走偏鋒,專重側擊,若非與對方有功力懸殊之時,
絕不輕易踏洪門,走中宮!

  章太孫見何滄瀾輕敵若此,心中大喜,收起火摺子,全室驟黑,倏地沈臂
卸肘,一招“回首西川”,?劍將“墨劍”勾出門外,順勢“逐鹿中原”,劍
尖三分,分刺何滄瀾胸前三處大穴!

  何滄瀾早料及此,待章太孫欺身近來,不趨不避,左掌掌心微吐,拍出一
股狂飆,竟是意圖兩敗俱傷,一掌換三劍!

  這種以身試法的招式,最易玉石俱焚,生死之間,僅差一發,手法只緩一
瞬,就得先行陳屍當場!不比功力,只賭機先,乃亡命之徒的心態手段,?一
般高手所不取!這其中蘊藏著一股烈士的豪氣!勇氣貫天之人,才敢行險博此
一局!

  勇氣不足,世有眷戀,最好是讓過?妙!能在一無自殘的情況下取敵才算
豁算!

  章太孫乃“武天子”嫡傳,拼命與閃挪,舍取之間,僅需一念,毫不遲疑!
身隨意動,?劍掃向何滄瀾左臂脈門!招式精絕,“仙猿摘果”!

  同時身形委地,化?三尺之童,堪堪避過這一記“劈空掌”的殺著!

  何滄瀾行此險招,已占機先,劍使刀訣,剛學會的“八卦刀”,猛虎出檻,
刀刀擊敵要害,無孔不入,有如水銀瀉地!意到刀至!

  章太孫針鋒相對,展開乃祖單傳絕學“龍飛劍訣”劍尖化作雷雹,“嗤!
嗤!”作響,聲勢驚人,透敵劍風而入!

  兩人在黑暗中,僅憑風聲人影,窗戶投入之一些微明,展開生死鬥!

  "八卦刀"派別?多,普天之下知名者不下三十家,名同而實異,易學而
難精!

  "青衫客"仙去五十年,"青山公"終生未離“情人谷”與第二人過招鬥
毆!

  章太孫那裏識得那些招式,“龍飛劍法”傳自域外,取法於沙漠中沙石流
走之勢!劍法展開,飛沙蔽天,流螢萬點龍化隱現,神出鬼沒,自非何滄瀾所
能窮其究竟!

  章太孫因口銜藥物,不懼“千日醉”香氣彌漫!

  何滄瀾閉息對敵,運氣稍欠靈活,但“八卦刀”相生相成,一招過後,所
能?生的空隙,早由第二招補上,可閉目運刀,百慮盡失!最宜此種夜戰,故
十招過後,已占六成攻勢!

  暗室中金鐵交鳴,勢似鐵匠開爐,聲若秋雨風鈴,早驚醒半座“天順”客
店!

  先是鄰室驚起女聲尖叫道:“停一會!那是什?聲音?”

  接著又有男聲央求道:“乖,不理他,腿兒快上架,這時火燒得緊!咱們
要殺得比他們殺得快活!”

  然後,樓上樓下,怒?叱責之聲連起,打火逐次點亮!

  帳房,店小二已提著燈籠上樓梯了!

  何滄瀾招過五十,久戰不下這淫賊!猛然一招“龍戰於野”,緊接劍風,
九成力“劈空掌”夾勁吐出,連拍三掌!

  章太孫連連閃挪,退至壁角,手勢一揮,再退一步!

  何滄瀾正持劍追上,陡然,右手食指一麻,“墨劍”把握不住,“嗆!”
落地!

  章太孫獰笑“嘿!嘿!”“龍飛劍訣”使出“日行千里”,連勁掃同何滄
瀾腹部,他以?何滄瀾兵刃出手,必被腰斬當地,或跌足昏迷!

  那知,何滄瀾內功超人一等,一見被敵人暗器射中,且含遽毒,時間無多,
見他撲到,如醉如癡,連綿拍掌,雙手齊使,九成掌力交互湧出,以阻來敵!

  其身前何異排山倒海,狂風如柱,山倒崖崩!接二連三撞向章太孫……

  章太孫避無可避,移宮走位俱無可能逃出掌風,身形猛然彈射,奪窗而出!

  何滄瀾追到窗檻,倚窗連拍三掌,力達十成掌力!

  章太孫身似湖畔垂柳,隨風而動!人在空中,旁閃一邊!

  剛避過第一道狂風,不料,第二道狂風逼身近來,連忙真氣下撞!再降一
尺!

  那知正迎上第三道狂飆風柱,“啊”了一聲!口射血柱,身形宛如中箭鴻
雁,振翼乏力,無法飄過高牆,腳跟給牆尖絆住,“咕嚕”地跌向牆外!

  這時,房裏驟亮,帳房、店小二及一些閒雜旅客,俱已進內!看見滿室吃
“劈空掌”掃得面目全非,桌椅粉碎,牆倒窗破,咋舌不已!

  帳房方待開口,何滄瀾微打手勢,道:“閉嘲,房裏損失的修理費用,本
大爺加倍賠賞,馬上同住客們說什?事也沒有,熄打睡去!用暴火滾開三臉盆
烈酒,多少銀兩,由你結算,快去!”

  鄰街牆壁窗戶大開,冷風吹來,室中香風早散!

  何滄瀾開口說完這段話,揮手叫大家出去,自己急忙跑到床邊替尹青青蓋
上棉被!尚幸春光未曾外泄!

  他知道有一種"迷魂香",入鼻周身火焚,綺念難禁,貞女也能變成蕩婦!

  尹姑娘所中,未知是也不是!?求安全,忙扯下身上夜行衣上一枚紐扣,
取出剩下的一顆“紫擅珠”!

  置珠于左掌,用指力將之撚碎如粉………

  而這時,他右掌已大如蒲扇,紅熱一如爐中溶鐵!他一面運功逼堵“毒
素”上竄,一面撬開尹姑娘牙關,將珠粉吹入鼻孔、玉喉……

  他的右臂腫處,漸漸擴展到整個手肘,夜行衣之衣袖,有如鼓風,幾乎脹
破!

  靈藥神效,尹姑娘悠然醒來,一看滿室淩亂和何滄瀾關切的表情,一下於
就知道是怎?回事,轉身伏在枕上,槌枕哭道:“?什?我老是遇到這種倒楣
的事……”

  何滄瀾左手把她扳轉過來,道:“沒發生過什?事!”

  "可是……"

  "那斯一來,便被我截住,大打出手而已!你不是一根汗毛也未少!”

  尹姑娘幽幽的點頭,這話不假,身上無痛無癢………

  ?起淚眼,忽見何滄瀾的手臂紅腫的像只紅燒大蹄膀!“啊”地一聲驚
叫:“你!我去叫郎中去!”

  說著,掀被縮腿意欲下床!

  何滄瀾一把按住她的香肩,搖頭道:“不用,藥快來了!”

  "毒素"已行走整條手臂,只待通過胸間諸穴,便攻入“心房”!

  那時,就是華陀再世,也束手無策!

  何滄瀾滿頭珠汗,聚全身真氣在“肩井穴”,與“毒素”相抗,不使它再
越雷池一步!

  陡然──酒香四溢,隔戶可聞!

  三個店小二端著椅子和三盆熱騰騰的烈酒進來!放在床前!

  何滄瀾如獲甘霖,左手操劍劃破右袖!露出其粗如腿的烈紅手臂,浸在
“酒”中,面上表情似感無限舒爽!一面示意店小二退出去!

  那毒針名叫“九毒斷魂針”,並非金屬所鑄!乃是將鶴頂紅,孔雀膽、蠍
尾、蛇牙……

  等九種毒物,按密方比例,放在爐中精煉出來的,其硬如金,見血消溶。

  無論打中全身那個部位,針隨血走,逐漸溶化攻回心臟,天下滔滔,並無
解藥,只能憑本身真氣將毒素逼出,他人莫能助力,“武天子”三十年前搜集
?毒,煉了一爐,曾大發“毒威”!

  近來他自己已用不著了,乃將餘數賜給愛孫,但嚴令不准輕用,因?舉目
宇內,能夠運氣逼“毒”的了了可數。

  何滄瀾坐在床沿,閉目運氣,一絲絲黑血自指端創口冒出!

  尹姑娘坐在床角,緊張地注視盆內,密切注意何滄瀾手臂紅腫,一分一寸
的自肩頭而下,逐次消退!

  紅腫退到手肘時,何滄瀾喘息如牛汗如雨下!

  尹姑娘眼睛張得黑亮只恨自己不能幫助他,只能以絲巾代他擦擦面上汗
水!

  滿盆烈酒竟然變黑,尹姑娘不待他開口,就要下床換過!

  何滄瀾張目搖頭,自行換個座位浸在乾淨的一盆中!

  酒過三盆,紅腫全消,只剩食指,其中“毒素”尚未逼出!

  何滄瀾臉色轉青,衣衫盡濕,借助酒力,苦苦逼毒,真氣抵住毒素,屢攻
屢敗,兀只不能攻克這最後餘毒!

  突然咬緊牙關,臉肌抽搐,用盡全力一逼,只覺滿眼金星,幾乎虛脫頹然
倒臥被上,用一種奇怪的絕望的表情看著尹青青!

  尹姑娘先是一喜,還驚,兩臂微張,欲撲入他懷中,安慰他!待看清何滄
瀾似笑非笑的痛苦表情,癡看著自己,以?他已痊愈欣慰的道:“好了!都是
我害了你……”

  何滄瀾慘然苦笑:“沒有用的!我已無能?力了……”

  食指伸出紅腫猶在,其“毒素”再次向上蔓延,漸及全掌!那“死亡之
神”已牢牢的抓緊了他,未曾放手!

  而他不能說謊,他再也不怕吐露真情真意了,低聲淒淒道:“但?卿故,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不吝一死!”

  尹青青飲泣著差點放聲號淘,秀臉更湊近去,皓腕支床上,驚問:“你是
說什?呀!你死,要我何已獨生,賊人爪牙遍地……”

  何滄瀾哀哀嗟歎,看著尹青青的纖手他想親親她的皓腕玉指,看到她關切
的容?,他想親親她的粉頰!

  看到她急促起伏的酥胸,他想伏在她的酥胸上死去!但,只是想想而
已……

  尹青青看那紅腫已升到虎腕上肘頭上……“啊”地叫起來!雙手扳住何
滄瀾的肩膀,要把他拉起來,但,她那裏能拉得動他?只急得連聲叫道:“你
再試試呀!”

  店小二們沒走開,只待在門外等待情況,聞聲推門探頭進來問訊……

  尹姑娘一看,他們來得正好,哀聲央求道:“你們快快!再燒三盆烈酒
來!”

  何滄瀾搖頭長歎一聲,其心已絕望的道:“沒有用的!我已盡了全力!”

  一面閉目調息,以固真元,他也不想便這般放棄生命,他要以最大的毅力
與“死神”抗爭,任由紅腫繼續向上推進!其生命力都集彙丹田,再培新
基……

  因?餘火猶在,酒很快地燒滾了,店小二們端了進來!

  手臂上的紅腫已恢復舊觀,普及全臂,何滄瀾仍閉目調息,不聞不問……

  尹姑娘尤怨的驚叫一聲道:“你!自暴自棄………”

  何滄瀾心身一震,猛然坐起,深情地看她一眼,浸臂於酒中,只覺酒熱透
骨,甚是舒泰,可見“毒素”已竟排出許多去了,因之才有知覺!與上次不同,
他先不運氣,只道:

  "若是不幸無救,你不要走近我,散功時很可怕!”

  然後下定決心,破釜沈舟,竭澤而漁,勉力運集所剩餘的一點真氣,順經
脈向外摧動,幸好毒素已部份逼出,毒力大減,很順利地又將擴散全臂“毒素”
逼集食指!

  何滄瀾不再妄動真力,緩息一下,張目看了尹姑娘一眼,哀哀苦笑!

  那意思不啻告訴她,成敗便在此一擊了!若是失敗,死定了!中毒,不是
受傷,受了重傷,他可以慢慢的來處理,只要能保住一口乾元之氣在,那怕一
年半載終能竟功!

  這治“毒”的那老法子已遠水救不了近火!

  倏地──閉目運氣,孤注一擲,集中全真氣沖關而出!

  "喔"了一聲,叩齒裂唇,口角沁血,絲絲滴滴落,昏絕在尹姑娘的香肩
上!

  新換的一盆酒,那毒針“九毒斷魂針”只剩三分長,如箭射入盆底!

  酒盆突然變黑!

  尹姑娘替他將手臂提出,有如提出他的生命般的嚴肅如快慰!這個堅強的
男人,終於得救了!他會更雄壯,更令她心醉情癡……

  不知過了多久──

  何滄瀾覺得滿臉濕漉漉的,很是清涼,搖頭睜目,有塊濕巾覆在額上!

  他那顆臭頭是枕上尹姑娘的大腿上,香澤微聞,離那動人心魂處只數寸而
已!

  原來尹青青正在替他輕抹汗水!指下輕柔,連摸帶抹!指指都關情!

  尹青青一見人動了,不好意思地停手,遲疑了一下,才再替他拭著……

  何滄瀾無語微笑,看她白衣胸前沾有血?,想起方才自己向她的方向倒
下,那是倒在她的懷中了,不覺赧?!

  尹青青看他笑了,低頭輕問:“嗯?”

  算是招呼,雖有千言萬語,只在這一聲嬌聲中總結了!她知道彼此都能領
會,不必以肉麻當有趣!

  何滄瀾側頭端詳全室,恍如隔世,那場惡鬥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這“古戰場”壁破物毀,碎木滿地,臉盆已換了淨水,卻不見店小二們,
便道:“他們呢!”

  "他們看你沒事,就走了!”

  "沒走!沒有!在門外伺候著呢,大爺有什?吩咐?”

  一個店小二躬腰探頭進來,他的同伴已經走了!用不著三個人伺候!

  "你先到牆外看看有無異狀,再到隔壁,把我的包袱拿來!”

  說完閉目調息,真氣宛如遊絲,心知這傷勢絕非三兩天能夠痊愈!心下暗
怪自己臨陣不夠機警,才教敵人毒手得逞!哀哉!

  尹姑娘低聲道:“很累嗎?”

  何滄瀾微微搖頭,歎息笑道:“看來我還吃得起一枚毒針!”

  店小二回來了,說是牆外並無異狀!

  何滄瀾頻頻頜首,心忖:“那斯也沒死,大概是我中針血出,真氣外泄,
掌力無法運足,才教他倖免!”

  一面從衣包中抽出一張銀票,道:“承蒙諸事多幫忙,無以?報,這裏有
五百兩銀子,算是賠償和酒錢,多餘的你跟同伴們分了吧!”

  店小二見他手面闊,換換窗子,牆木板,那裏用得了幾百兩銀子!暗道:
今夜沒有白等,連忙哈腰道謝,還問有何吩咐!

  何滄瀾對尹青青道:“賊人生逃,大批賊黨必自後趕來,此時我們不能久
待!”

  然後轉首對店小二道:“勞你駕,替我雇個騾車,天亮就要動身!”

  遠處晨雞喔啼,此起彼落!

  何滄瀾似乎看到前途維艱,佈滿荊棘,不自覺的握緊了劍!他不能退
縮……

  從潛山到舒城,兩人晝行夜伏,何滄瀾日夜擔心!

  車過桐城時,他瞥見一家“五湖”鏢局的大旗飄揚在鱗宇櫛比之上,本想
出資雇幾個鏢師保鏢,但轉念,那無非害人?財喪生而已,遂作罷論!

  一路上,車夫在前座驅馬,兩人枯坐篷裏,相離不遠,微笑相對,何滄瀾
能感覺到她對他的時刻關懷!

  何滄瀾有時跟她談些詩文詞章!尹姑娘家學源博,聰慧慎思,令他心折自
歎不及!

  尹青青不知何滄瀾功力只剩幾成,見他聞馬嘶而心驚,安慰他道:“我們
好不好請官兵保護?”

  何滄瀾心知那無補於事,陡然多賠幾條人命而已!強笑道:“想起來好
笑,我們不追賊已覺吃虧,卻反被賊人追得走頭無路!但,不用擔心,他們要
真來了也討不了好回去!”

  這話並非違心之論,他只要留得二成功力在,一劍在手,絕技出籠,單打
獨鬥,十九可占勝面!

  幾天來,何滄瀾在暗自調息,覺得這次受傷比往不同,功力迅速的在恢復
及提升中!

  往時身體臟腑多有傷殘,療治艱困,現在只是脫力而已,所傷者只是指下
一個針孔!

  體內“毒素”驅盡,那怎能真是傷呢!

  而尹青青也在暗自依"弱水婆"所傳的法門,默默坐息!

  她所中的"千日醉"迷香,實是不必動用一顆“紫檀珠”,淋淋冷水便可
解開!

  因之,寶物大材小用,積存體中,這時剛好予她潛運默化的良機,作?鞏
固臟腑疏通經脈的引子!無形中她已奠定了突飛猛進的基礎,能減少她十年苦
修!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4 AM   #650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八章 夜雨共消愁
 
  章太孫在“天順”客店中吃了一記“劈空掌”,負重傷蹌踉奔回客寓後,
一條小命只剩半條!好不容易挨到次日,大批人馬才自後趕到!

  這批搜索者,兵威不盛,吳通陪“武首相”到武昌就醫;長青婆,留守龍
舟;陽間誇幫忙了兩天,見沒有眉目,也已不辭而別!

  只有龍舟上的“六部武郎”中的程康,侯次先,楚平和嶄春一雄,“金錢
豹”等而已,章太孫心知何滄瀾身中“九毒斷魂針”不死已是異數,那還有功
力在?

  而且"六部武郎"這三人的身手不遜于“吳通”,再加上嶄春一雄的大批
嘍羅,對付一個病夫,那是綽綽有餘!就命他們沿官道追敵!

  只留下幾個手底下欠斤兩的,護送自已回龍舟養傷去!舟中藥物齊全!

  他們一路不見敵蹤,來到舒城,也是神差鬼使──竟投宿在尹姑娘和何滄
瀾的鄰室!

  "金錢豹”的勢力範圍在鄂東,這皖中人面不熟,正想請程康出面,以“武
天子”的影響力邀些當地牛鬼邪神,共同圍捕,多布眼線!

  而楊勳卻招來一群土娼,竟打意轟走何滄瀾及尹青青!

  尚幸,他們並未謀面,而又演做具佳,才失之交臂,沒鬧出事故來!

  次日淩晨──

  他們一?共分兩路,四個沿官道北上,四個沿河東走,經三河口入巢湖,
約定在合肥碰頭,敢情他們也想到,皖撫也姓“尹”這條線索上來!

  走巢湖的一夥,自然邀巢湖水賊──“魚太甲”入夥幫忙辦事!

  他水陸兩路撒下嚴密的偵察網,小嘍羅數百人四處搜索活動,要打何滄瀾
這只已落水的狗,向武林今日的“武尊”章元朱拍馬屁!

  "金錢豹”陡的被“武天子”的愛孫見重,令他屁眼裏發癢抱到大粗腿
了。

  兩人總算平安無事到達舒城,投宿在“宏運”客店!

  這“宏運”客店,位元在城南,廣廈連雲,金飾輝煌,占了半條大街,是
該城第一座大店,樓下菜館,可容百人,樓上客房足有四五十間,且另有獨院
官舍!

  何滄瀾?避招搖,選了間單間上房,室中字畫盆景,樣樣俱全!

  這一路來,在潛山飽受虛驚之後,兩人已同宿一室,不敢分居,怕舊事重
演!

  晚餐之後,何滄瀾正待拼湊桌椅搭成床鋪自用,尹青青側臉靜坐桌前,皮
裘蓋在膝上,若有所思……

  一天的這個時候,空氣都很不自然,兩人都覺蹙扭,尹姑娘沒來由的動不
動就臉紅,春潮泛泛!何滄瀾一向自負灑脫,亦有動輒得咎之感!

  何滄瀾臨窗遠眺,讓尹姑娘更衣上床,屋後是花園,占地頗廣,池樹羅列,
春夏可?宴遊之所!他心忖:“這舒城並非通都大邑,怎生‘宏運旅店’有此
規模?”

  陡然,室外傳來一批腳步聲,步履甚重,鄰室燈火驟亮,先是店小二道:
“大爺們客房住滿了,只剩這一間,看看還中意否!”

  有三四人陸續進來,其中一個道:“好,就是這裏,將就一宿也罷!”

  聲若洪鐘,似是練家子,也正是江湖朋友!

  何滄瀾更加注意,側耳傾聽,先前那人似是頭兒,道:“老四,你去把程
大哥請過來談談!”接著又抱怨道:“這家旅店,氣派甚大,房間卻小,客人
又多!”

  "也許正是咱們道上好朋友的生意,罩得住,咱們也得眼睛亮些……”

  這話聽得?人一怔,連何滄瀾也暗自點頭認可,另一人道:“老大,咱們
要追到哪里,那點子又硬,連章太孫都栽了,爬不起床來,咱們又不知他的來
歷門路,犯得著提著腦袋?姓章的賣命嗎!”

  那頭頭兒呻吟了會,陡的道:“胡說!人家‘武天子’的愛孫重托我,就
是瞧得起我,要連個弱女、病夫都盯不住,抓不到,這個臉我‘別山虎’可丟
不起!”

  何滄瀾凜然驚震,忖道:“那斯叫章太孫,弱女病夫,這不是指著我?”

  尹姑娘還沒更衣,聽鄰室高呼大喝,看何滄瀾凝神諦聽,變?變色!直覺
得事情不妙,輕邁蓮步走到窗前,靠向何滄瀾,擔心詢問的望著他!

  何滄瀾低聲對她道:“又來了,你先睡去,我們這裏很安全,他們作夢也
不會想到我們就住在隔壁!”

  那只大手卻自然的摟向纖纖楚腰,他要負起保護的天職!

  尹青青更向他懷中偎去,纏繞著這塊鐵人兒她才覺得滿足安全,那床上不
安全!

  這時,鄰室桌椅連響,?人紛紛起座,迎接新來的一批人!

  "小弟來遲,兄長何事見召!”

  "自從那日太孫重傷,咱們佈置稍晚,數日不見賊蹤………”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淺笑俏罵打斷!似乎有一群鶯鶯燕燕飛入室中!

  "別山虎”急了,算掃了他的權威,罵道:“楊勳,你待怎的,咱們正事
沒辦完,你就胡來,也不怕程大哥笑話!”

  楊勳涎著臉皮道:“正事歸正事,玩樂歸玩樂,明兒上場見真章,我姓楊
的可絕不含糊!”

  程大哥權充魯仲連,打圓場道:“自家兄弟,那有什?關係?呵呵!輕鬆
嘛!”

  "別山虎”頓足急道:“程兄有所不知,我不是罵他這個,這小子最愛男
多女?,同室操戈,走馬換將,作那野狗亂吊羊的勾當,眼下八個人只得兩個
房間!那裏還能再容下八個人,也不能一夜疊起來呀!”

  楊勳拍胸膛道:“這還不簡單,我去轟出兩個房間來?不就解決了!”

  程大哥急忙懇切的打個招呼道:“這家客店是本城‘判官筆’胡老太爺的
?事,老太爺當年與‘武天子’是同時出道的人物!兄弟們凡事多斟酌、若不
太委屈便將就一宿!”

  鄰室陡的沈寂下來!

  何滄瀾暗叫聲:“糟!”,他們錯有錯著,自己沒事,別硬給弄出事來,
抓起桌上的劍,抱著尹姑娘走回床邊!

  尹姑娘憂形于色,緊緊的挨著他,已小鳥依人,柔枝帶露,楚楚堪憐!

  何滄瀾吹熄燈火,一把摟緊她,貼耳低聲道:“咱們行藏未露,但賊人人
多室窄,旅店別無空房,看來是要排圍而入,強搶鋪位!唯一之計是……”

  果然,門上“砰、砰”作響,剝啄頗急!

  尹姑娘急中生智,知他心意,急忙碎語道:“咱們躺下!”

  何滄瀾尚將考慮是否……但被她一扯,自然兩人順勢睡下,掠被蓋上!

  尹姑娘微一翻身,酥胸貼在何滄瀾胸膛,埋首在他肩際顎下纖手微抱他頸
子!故意露在被外,那姿態,便似雲雨正濃,兩情交關……

  房門“砰”的洞開,門閂落地,幾縷微光射到床上,何滄瀾推開尹姑娘的
粉肩,悶著喉音問道:“誰,是那位朋友,這?不上路………”

  床上系帳並未放下,何滄瀾臉部一半隱在陰影裏,冷眼瞥見門口沖進兩個
大漢,手中擎著燭臺,照清他們自己的長頸烏喙,金剛怒目,一身武打,還帶
著兵刃!

  被中亦有一把劍,右手緊握劍柄!

  門口兩人,一個怪叫起來,道:“楊勳!這斯跟咱們有同好,時辰尚早,
便粉墨登場,小戲臺正緊鑼密鼓的開演了!乖乖,足勁!”

  楊勳淫笑幾聲,道:“猴兒急,上衣都沒脫,咱們別擔擱了人家,唱掉了
戲詞兒!”

  "多勞了!順手將門掩上,大冷天!咱就不起來了!”

  "砰!"地一聲,門又帶上了,兩人腳步聲遠了,另找人晦氣去了!

  事情終於掩飾過去,尹姑娘輕挪嬌軀,一隻大腿緊緊壓住她,不准她動彈!

  大敵已去,尹姑娘松了那口氣,頓覺骨軟筋酥,再無一點氣力!

  何滄瀾低聲在她耳邊道:“唉!我寧願死也不願你受這大的委屈!”

  一面環臂於纖腰,想抽身下床,那知身體一動,尹姑娘酥胸微擠,陡覺胸
前軟綿綿的又難過又好受!

  頸側吹氣潮濕暖溫,雲鬢拂頰,微微發癢,心中佳人,就在懷中,那半臂
就吸在腰上,再也挪不開了!

  何滄瀾面紅心跳,微微喘息,渾身火熱,原性的欲望已然蘇醒,焦渴的唇,
想找尋它的同伴,堅實的胸膛想撫慰它的愛侶………

  身下這玉人兒,已“嗯!嚀!”有聲,那是愛的呼喚……他再也忍耐不住
這挑逗!

  驀然——

  鄰室女聲尖叫,接著嘻嘻哈哈……隔室可聞!

  何滄瀾頓時六神稍醒,心中天人交戰,終於毅然咬破嘴唇,暗罵自己道:
“任志欣!任志欣,你這算什?……是真愛?……”

  楊勳大概成功地轟出兩間房間來,左鄰右舍,立即響起了一片風雨交加,
雷聲大作!那是雲雨巫山,猿啼秦嶺,鳥哨花間,床搖?湯!趁情的湊作!

  尹姑娘似乎睡熟了,何滄瀾用被整個將她蒙住了,但他能蒙住她那顆心
??

  他喃喃自語的道:“淫聲惡語,不會沾汙,我們的耳朵,他不會妨害我
們……”

  尹姑娘已裏在暗笑著,愉快的甜笑著……

  "現在快要是冬天了,雪將下降,想想在什?地方,紅梅開了,我們一齊
去踏雪訪梅去……”

  尹姑娘在想,紅梅開放在你身傍,你還要到那裏去尋梅去……

  從黑夜到天明,那支劍正伴著他同臥在被窩裏,守護他的女神!心中決定
要好好教訓教訓這批人──待他功力恢復之後,尤其是方才那兩人!欠揍!

  易姑娘靜靜地睡在他懷裏,動也不動……

  時間兩人感覺一分一秒的在流渡,十分綿長……

  尹青青的"嗯!哼!……"著及吐氣如蘭,他已香澤久聞與久嗅了!

  搭在他虎腰上的那只素臂素手,蠕動著而下壓,而加重!似乎是跟隨著鄰
室的聲響而配合成節奏……

  在金陵秦淮河下花舫中與宜君姑娘的一幕幕重新活顯上來,令他氣息粗
壯、血脈奮張!

  燥熱癡迷在尹青青的懷中!

  宜君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難道尹青青便不是了?!

  高貴的女性更需要“愛”的撫慰!她不是菩薩寶相、神聖的不可侵犯!是
個木雕泥塑的人兒,不能侵犯!

  如是──他伸頸低頭,嘴唇輕吻了下那離他只有數寸的前額一下……兩
下……

  尹青青沒有反應,像是已睡著了!

  他的膽子突然壯大了起來,也可說是已邁出了一大步,也可說是那裏吸引
著他……

  火熱的唇吻著她的額頭,吸著、舔著,向下移動至鼻尖……包容著……再
向下去!

  終於吻上那小巧的櫻桃小嘴,再也不能離開!

  她沒有轉頭或者擺頭,不要這樣,相反的他覺得她早已縮緊了那兩片唇
肉,形成個突出物來給他方便吮吸!

  尹姑娘在他吻額時,心裏已在期待中笑了,那心花開放般的笑著!暗暗松
去那吊在心頭的悲哀!

  打從離開了那艘“龍舟”,自己蘇醒了之後,心中便回縈著這個問題!

  有多少次好機會,都白白的浪費掉!

  有時候看他熱情得令人心顫體酥,有時侯卻突然冷卻下來像陌路的行人!

  令她又急切又悲哀!

  身?一個女人,終歸要依附一個男人!誰是最好的呢,見仁見智!

  這個雄壯而又斯文的男人,她早在暗中觀察他,與她所曾見到的男人做了
比較!

  是再也不能挑剔了!人有人才,學有學才!那行?、毅力……

  直至此刻,她才覺得他是她的了!不是嗎?冥冥中那是上天賜予她的!

  她明白,再也不能嚇跑他了!於是她先裝著睡著了,等他吃了甜頭之
後……

  她明白他心中有個錯誤的想法,也是單純的想法,認?宦宦人家中的人,
都是聖人一個模子造出來的!

  其實她是從小便被教養訓練出來的德性,並非她的本性,那尊貴高雅莊重
的氣質,是壓抑了她的活潑,她的天真!

  不是?,她老爹擁有三個姨娘!美其名曰:“不幸有三,無後?大!”

  化大錢買些高貴的“藥品”進補,身子卻總是補不起來,搖搖倒倒的!

  三位姨娘一個比一個花俏年少,卻連半個蛋也沒下出來!

  娘親年未四十已敲了幾年的“木魚”了!數個億萬遍“念珠”了!

  這便是官宦人家一本不足?外人道的──心經!

  她被迫著三門不出、四門不邁!一年難得一次到街上去見見世面,那深閨
便似一座華麗的牢房,深深嚴嚴的將她鎖在裏面!

  她這次被劫,人家總認?她吃苦受罪了!

  她從心裏面?喊著,這是她最快活的冬天裏的春天!一隻畫眉鳥,本是要
終其一生被人關在籠中供養,結婚出嫁、光面堂皇,也不過是換個新鳥籠而已,
於今,真難得讓她有這機會,自由飛翔一番!

  雖然,隔壁發生了些怪怪的聲浪,不過卻能意會到,他們……

  令她心潮波動不已,雖然有些過份放肆了!

  她還是願意豎起耳朵偷聽著,心裏激起一番蕩漾的情愫!

  真的得感謝他們,令自己有機會被迫著同床連夢!

  他終於忍耐不住了,有了可愛的,想要的行動,投身倒他懷中,那是自己
秘密的心願!

  這願望終於在進展中了!

  她?裝著以唇兒輕輕活動了一下!

  乖乖!令自己喜歡心顫的小舌頭,伸過來了,在舔著她的上下唇!

  她讓他舔了會便微張雙唇,包夾住這只大狼舌頭!

  一陣美妙的感受傳遍全身,舌條兒侵入她的口中來了!好甜美!好靈活!

  她的小舌頭也伸出一點,櫻口微開,牙關松了!

  這大舌頭以迫不及待、毫不猶豫的長驅直入,侵佔了她的“領口”!比同
“領土”!

  大舌頭逗弄著她的小舌頭!

  她再也不能?裝自己是在夢中,不是在清醒著!

  如是,攬著他那腰背的素手,加力的向他暗示著,靠近!靠近!

  沒有言語,只有行動,在默默的步步進展!

  她不敢過份迫切,也不敢過份冷卻,要恰到好處,予他方便!自己方便!
讓他自在,自己也自在,讓他吃到甜美,自己更舒爽,更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在
主動的吊他!使他覺得自己是受了委屈!勉?其難!

  這唇舌之間的戲弄,她是初嘗異味!

  果然其味無窮,令人消魂!他便似老幹!親著、吻著、咬著、吮著!似乎
是只饑不飽沒完沒了!

  他放鬆了賊膽,淺嘗已不足以饜其欲,開始武辣辣的狼吞虎咽了!

  她似乎像只被兇猛的獅子,裂撕而食的小綿羊!

  怪可憐兮兮的任由他粗野的嗅著、舔著,尚不過癮而猛吸著她!

  如是,令她全身酥散、氣息湮湮,玉漿液涎由腮腺中湧泉而出,被他吞進
狼腹中去了!

  身子已軟弱的沒一絲氣力!

  他吃上滋味來了,大爪子在撫背摸胸!可惜,她尚穿著小衣!

  那魔手立刻將羊皮剝下來了!她喘息著,咿!咿!唔!唔!……

  似哀告!也是鼓勵!這聲浪帶有磁音,是從牙縫中、鼻孔中發出!

  他聽了這聲音,令他更快意、悅耳、美妙吧!

  椒乳甚快的落在大掌中揉、搓、捏、弄!令她指頭都酥了!

  令她扭動著呻吟!難當難挨!玉指也猛抓他的背脊!

  像是天塌地崩了,再也安靜不下來!她支起一隻大腿,翻上他的腿骨!在
磨動著!搖蕩著!

  陡的,一隻魔手已伸入股間!他輕靈的一抱一攬一扯她便成了個光溜溜
的,身上除了小腳之處,一切衣物都沒了!

  手指在股腿之間摸索個不停!

  她真的暈眩過去、失去了掙扎的力量,任由他瘋狂的施?了!

  但知道這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來臨了!

  她恐懼著、她顫慄著!她品味著!她企待著……騷癢著……

  一支火熱滾燙的事物,塞在那裏!這接觸!這充實!挺堅偉岸的怪物!

  似乎已吸引住了她一切的神經與感覺!

  陡的──有些許撕裂的痛感隨著怪物而滑了進去!

  她不自主的松了一口氣,也許是由下面挺上來的吧!她沒忘了要輕“啊”
一聲!

  表示自己是在痛苦中,在無可奈何中,在忍受中……

  他也許是有些“怕怕”!也許是有些憐惜……總之,突然停止下來了!

  他在撫弄她!親吻她!是那?的輕柔細膩!

  "痛?……"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語氣柔得不能再柔了!

  是關愛、是歉疚!是撫慰!是愛憐!……

  "嗯!"以鼻音,輕柔的回答!

  她能說什?呢?一些奇妙驚喜、酥麻酸癢的感受過程,怎能告訴他!

  真是多問了!

  他身上的氣力精力猛得又雄壯起來了!

  進入一項運功的旋律中,這旋律才是她真正需要的感受!刺激而舒爽著!

  全身骨節毛孔都鬆散了!

  他一動,她也“嗯哼”!上下呼應!漸漸進入更奇妙奈人尋味的境界!

  她奇怪著,怎的不曾同隔壁那?,急劇的動蕩,弄得希裏嘩啦的響呢!

  她不敢問他,那會破壞了她尊貴的形象!

  甚長的一段時間裏,她像是處在雲端裏,飄搖流渡!魂消骨蝕!

  她相信人世上,再也沒有別事比這事更快活了!心已在飛揚著!

  他們是側著身子,一點也不辛苦勞累,滿自在的!

  那支火熱的鐵錘錘不見收縮,似乎更壯大了些些!他一手是插在她腋下圍
抱著玉背,一手在他停頓下來時摩索她的屁股、大腿、小腿!是那?仔細!

  她會以櫻唇包吻幾下他那支懸直的鼻頭!

  如是他會如響斯應的再行運動抽抽送送……

  …………………

  次日一覺醒來,伸手向身畔一摸,空空的人已不在了!怔忡著……

  何滄瀾聽他們已離開多時,始出房叫早點!

  尹姑娘到五更時分,才朦朧睡去!這時被開門聲驚醒,眨眨眼,挺身坐了
起來!

  伸個懶腰,兩手伸過頭頂,露出皓腕來,櫻桃小嘴又尖又圓!

  何滄瀾剛好推門進來,不覺癡了,他最喜愛她這些小小的動作!

  尹青青聽他進來,自覺失態,忙又縮回被裏去!臉都羞紅了,何滄瀾輕聲
問:“我吵醒了你!”

  而尹姑娘搖搖頭,理理散發,低聲問:“他們呢!”

  "他們往前頭追我們去了,昨夜……”

  他知道她一夜放蕩、風流!是何等的自在失眠!

  尹姑娘苦皺秀眉,兩頰飛紅,側過臉去上有些嗔怪他,意思是央求他別再
提起……

  何滄瀾有些後悔了,自己多嘴,連忙轉換題,道:“我們可以好整以暇,
多休息兩天,再走水路,入巢湖去!”

  尹青青瞥了他一眼,才閉闔眼睫,不好意思的道:“要起床了!”

  何滄瀾連忙跑去憑空眺望,那花園中的景色!心中波瀾起伏澎湃著!

  這兩天來,就像一對新婚小夫妻般的生活在一起!

  何滄瀾知大敵在前,心境平靜,拼命在調元坐息,恢復真力!

  而尹青青也暗自勤練不綴,她覺得她身上的力氣在增加中,且不那?手無
縛雞之力!攬鏡自照,面上瑩光奐發,玉靨泛采!心中竊喜不已!

  是的,那"紫檀珠",她已服用兩顆之多,經內家功力整合摧化,已漸漸
發揮出那寶物的功效來了!

  令何滄瀾一度驚魂,也一度消魂!獲得尹青青的心……的愛!可說像由天
定,事到頭來,半點不由人!要他如何能不珍惜這份感情、這份愛呢!

  第三天下午,他們雇了一艘民船,梢公是父子檔,一對老實人,輪流操縱!

  船有前後兩艙,以木板隔開,後艙是梢公宿處!

  秋日天長,水漲河寬!船頭拍浪,船尾“款乃”!吱吱啞啞的尖叫著!

  江水幽幽,雲影片片!尹姑娘甚是喜歡這情調!

  看那小梢公,二十郎當歲,生得粗粗壯壯甚是結紮,塌鼻子大眼睛,溜光
閃閃!

  穿一件藍粗布露臂背心,挽褲腳打著赤足,滿身都是勁,笑嘻嘻的滿和氣!

  工作單調,只是每天搖櫓而已!

  不料天色將晚之時,水翻金鱗,采霞漫天,西風吹涼,暑熱盡消之刻,則
聽得他扯起那破鑼也似的嗓門,唱起漁歌來了!且聽:

  "水雲鄉,煙波蕩!

  平州古渡,遠樹茅莊!

  輕帆走斜風,柔櫓閑驚浪!

  隱隱帆檣如屏障!

  盡吾生一世水鄉漁郎!

  船頭酒香,盤中蟹黃,爛醉何妨!”

  乖乖,令尹青青與何滄瀾在蓬艙中聽了訝然對望,默然尋思!

  人不論幹那一行那一業,知足便得常樂!這小梢公!滿詩意的呢!

  過不多時,歌聲又起,他們只得豎耳仔細聽來:

  "畫船撐入柳陰涼,一派笙簧鳴蟬唱,采蓮人和采蓮腔!

  聲聲嘹亮,驚起宿鴛鴦!

  佳人才子遊船上,醉醺醺笑飲瓊漿!

  歸棹忘,湖上蕩!

  一彎新月,十裏菱荷香!

  兩人繾綣,留連這水鄉!

  效那對宿鴛鴦,又何妨!”

  何滄瀾聽了,這詞意不剛好是他們兩人的寫照?!向尹青青擠眼睛作鬼
臉,羞得尹青青,臉紅得像只剛下蛋的小母雞似的,臊得嗔也不好,惱也不成!

  心中只是在蕩漾著,招架不住!不久歌聲再起,似乎是解了她的圍!

  "斜陽萬筆塗雲彩!

  昏鴉數隻飛徘徊!

  西風裏,兩岸蘆花開!

  船系潯陽酒家台!

  多情司馬──

  可曾宿陽臺!

  青衫夢裏,琵琶懷!

  低奏一曲──'相思債’。”

  尹姑娘聽了,鳳目中已淒淒迷迷、水波流轉、情潮起浮不能自己,偷眼瞧
著她的心上人、懷中郎!口角蠕動著,低下頭去,難以安排!

  何滄瀾看她,看得癡癡呆呆,滿眼都是情和愛!可惜,時間還早,不方便
將她摟在懷裏來!溫存、摸索著痛快!解解刻骨銘心的“相思債”!急得是心
猿意馬!不敢放肆……

  尹青青雖然垂下頭去不敢瞧他,不敢惹他,不敢再撥撩他……卻也偷偷挑
眉斜目,飛飄了他一眼!

  乖乖!他這形象便似只雄壯的大公雞,頭頂上彩羽飛張,拍翅著在追一隻
小母雞般的,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幹幹”她呢!

  她便似身上光溜溜的,驚恐著、震蕩著、喜歡著!難以安排!

  還真怕他不顧一切的撲上來,口中不由叨念:“不要這樣子……看人
家……求你……”

  這低低呻吟似的哀告,令何滄瀾理智了些,側頭向艙外看去!

  夕陽晚霞紅似火,時間還早哩!

  他忍耐不下,也自得強自忍耐!愛是一回事,禮又是一回事!不能嚇著她
了!她是他的寶貝,要溫火慢燉,不能急火狂燒……

  艙中間彼此隔著一張小茶几,像是漢河楚界般地設下關防!

  尹青青越是這般弱弱怯怯的,越令何滄瀾愛的心癢難當!火燒眉頭!

  怎辦──

  他伸張著那只大粗手,放在幾上,向她招招手!

  尹青青初時會錯了意,想到他要屁股哩,不過,轉眼已明白他要的是什?
了!

  一隻像美玉雕鑿出來的素手、顫顫抖抖的伸出來放在他火熱的大手中!

  給他一隻手讓他摸摸,過過癮吧!怪可憐的……

  前艙較大,乃是客艙,擺有小幾茶具,兩旁還開有窗間,可眺望野景!

  河面不寬,數十丈而已,兩岸田莊市鎮,屋舍人馬,晃搖過窗,雞犬可聞!

  尹姑娘知她容?驚俗,唯恐惹來麻煩,透了春光,將蓬窗放落,只留一縫,
整天守在窗前,偷偷向外張望!

  何滄瀾時而閉目打坐,時而傾聽小船夫哼著山歌,或側望著尹青青的背影
發大呆!

  覺得此情此景,可志永念,如果人生長能如此,河段永久走不完,生命也
就美滿了!

  夜泊煙渚,斜風細雨,船夫父子,都已入夢!

  艙內一燈熒熒,何滄瀾把新購被褥枕頭鋪好,兩人隔著茶几,各擁一被,
和衣而臥,聆聽蓬上雨聲!

  密雨打蓬,聲如美人碎步!

  何滄瀾忽然記起李義山詩:“留得殘荷聽雨聲!”遂漫聲問道:“唐宋詩
家,你頂喜歡那一位?”

  尹青青側臉相對,道:“你猜猜!”

  "李義山,溫飛卿,或者小杜!”何滄瀾毫不思索回答。

  "不對!不對!”

  尹青青搖搖頭連連淺笑!

  何滄瀾“哦”了聲,道:“不對?”!

  燈下看美人,倍覺豔光照人,不覺神?之奪,半響又道:“我以?女孩都
喜歡他們!”

  "我頂喜歡李白!”

  兩人默默沈思,追懷這位數百年前的大詩人,尹青青低吟:“長安一片月,
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滄瀾微微一笑,心想:“這子夜秋歌,還有兩句:‘何日平胡虜,良人
罷遠征。’呀……”

  遂自嘲地吟起那少年行來……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
中。”

  吟罷笑道:“這兩首詩差別很大,是不是?”

  尹青青臉紅了,知道他意在言外,道:“精美絕倫,意象萬千,本是李白
的詩風呀!”

  她並沒說錯,本來李白的樂府小品,鄉愁閨怨,豔曲民歌,無一不有。但,
何滄瀾聽她不肯正面回答,心中總有點難受,遂吹熄燈火道:“睡吧,明朝挂
帆去,楓葉落紛紛!”

  尹青青甚是不解這個人:溫文爾雅,不欺暗室,有著無限情意,卻又有無
限哀傷,在談得好好時,總是忽然走失?

  於是就替他把"夜泊九江懷古"補上兩句,低吟道:“‘余亦能高詠,斯
人不可聞!’君亦有此感乎?”

  何滄瀾笑了,道:“豈敢!豈敢!早幾年,我倒是頂希望有李白的那雙
手!”

  尹青青在暗中訝然的問:“手?”

  何滄瀾解釋道:“李白的手,可以寫詩,擊劍、喝酒!我的手比他沒用,
喝酒大可一拼,劍術也許不比他差,詩呢,萬萬不及,我讀書無多,乃終生憾
事!”

  而尹姑娘的興趣正濃,黑暗中彼此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能令自己的情緒
穩定下來?如是話題一轉低笑道:“當今皇上朱洪武,少時曾在‘皇覺寺’捨
身?僧,爾今有多少滿腹經倫者,對他叩拜如儀!口稱臣下!斯人也,你人也,
何必自傷如此!”

  這話不啻一服興奮劑!陡的又激起何滄瀾的毫情萬丈!信口吟出“燕歌
行”中的一節名句道:

  "……校尉羽書飛翰海,單于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冒
雪風。

  戰士陣前豪烈酒,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裏,孤城落日映鐵
衣……”

  尹青青悚然心驚,囁嚅著問道:“歌以言志乎?”

  "我那敢有此奢望,本朝初定,建都金陵,已無漢唐經紀漠北之志矣!”

  "這話甚是!我也喜歡元人馬致遠的‘尋陽曲’——

  花村外,柳岸西,晚霞涼雨收天齊;

  四圍山色一竿殘照裏,錦屏風添了鋪翠。”

  這首“山市晴嵐”,何滄瀾也都讀過,意景很美,如是續歌道:

  "垂楊岸,紅寥灘,

  一帆風送船著岸,

  孤村煙林鴉噪晚,

  斷橋頭賣魚人散。”

  這是其中的“遠浦帆歸”,那詩情畫意,如映眼底,如是她再續一絕道:

  "夕陽外,古渡邊。

  綠楊堤數聲漁唱;

  挂柴門幾家閑曬網,

  都撮在捕魚圖上。”

  這是“漁村夕照”,我來接—段“江天暮雪”道:

  "天將暮,雪亂舞,半梅花半飄柳絮,江上晚來堪畫處,釣魚人一笠未
去!”

  "瀟湘夜,雨未歇,一聲聲滴人心碎!

  孤舟五更家萬里,是離人幾行清淚。“

  "瀟湘夜雨”正是今夜情懷,你哭了??

  "沒有!”

  "炊煙細,古寺零,近黃昏山堂人靜!”

  "順西風晚鍾三四聲,怎生教老僧禪定。”

  "好一句老僧禪定,這是‘煙寺晚鍾’!

  "南傳信,北寄書,

  正秋江野人爭渡,

  若西風不留灘上宿,

  兩三行海門斜去。”

  "平沙落雁",到底落了沒有呢!”

  "你聽到正秋江野——人爭渡,來的不巧,自得重行海門斜去也!”

  "蘆花謝,野店歇,

  辜負了這好天良夜,

  豫章城故人來也,

  結未了洞庭秋月。”

  這最後詞是“洞庭秋月”,這“壽陽八景”他們平分秋色的吟完了!

  那句"辜負了這好天良夜!”,各自感慨萬千,不能自已,涼風習習,時
已午夜,何滄瀾關懷的道:“午夜江冷,被子蓋好,小心著涼!睡吧!”

  尹青青深深將頭縮入被中,直到顎下,那裏能睡得著,怔怔的想道:“他
跟李白還有一點相同,身世如謎……詩允許他對月聯句,揮劍堪是萬人一敵!
人物倜儻豪邁,兼而有之……我!我……”

  她似乎早已決定了她應當如何了……那夜…………”

  今夜──

  何滄瀾如何奈耐得住她的誘惑,過不多久便投降了,爬到她被窩裏來了!

  瞧著她的饑渴、滿足、服貼……

  吻著,嗅著她滿身的體香,令他們永思不忘,這溫柔之鄉、極樂之歡……

  尹青青暗中驕傲著由得他饞貪纏綿不休,這花兒正自蓓蕾初放也!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5 AM   #651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九章 巢湖捕三魚
 
  巢湖──將入巢湖,舟泊三河口!

  日落風生,船上炊煙四起,桅牆如林,正是漁港景象,梢公父子連袂上街
採購些油米!

  何滄瀾唯恐有賊人留守此港,吩咐快去快回,要趁月色再趕一段水程!

  船夫應喏而去,回船時夜已深沈,自回後艙,開航駛入巢湖!

  何滄瀾以?他們怕挨?,才避不見面,故也沒出聲罵人!

  黑暗中,何滄瀾覺得搖晃甚劇,張目一看,天已大白,忙起身推窗!只見
天色陰霾,湖闊雲低,水波浩蕩,茫無涯際,腦襟?之一舒!

  尹姑娘也醒來了,輕輕披上皮裘,悄悄疊卷自己鋪蓋!

  何滄瀾聞聲點頭道:“早!”

  尹青青道:"我起得太遲了,山歌已經唱過了?”

  何滄瀾疑疑看她跪著疊被的身姿,覺得她肯多說幾句話,總是好現象,遂
笑著道:“不遲,小梢公大概嗓子唱啞了,今早沒唱,每天被他吵醒,一天不
聞,倒有點懷念,像是缺少了什?似的!”

  尹青青看著她的鋪蓋,遲疑了會回身開窗看湖景!

  何滄瀾一直不肯讓她收拾,因?那是做妻子的職責,他不能占人家這個便
宜,他在俯身疊被,一邊說道:“再過幾天,我身體大好時,就下水抓幾條湖
魚來作餐!”

  敢情餓腸轆轆,飯香可聞,他想到吃的了!

  尹青青忽然詫異的說:“今早怎?這樣靜?”

  "來了!來了!”

  前後艙的通門打開,一個陌生漢子手端飯萊食籃過來,何滄瀾看這人生得
小頭銳面,一臉鼠相,栗肉虯筋,雖在冬天,還是短衣缺袖,心中未免一凜,
問道:“張老實呢?他沒回船?”

  那漢子擺好飯萊,粗聲“嘿嘿”笑道:“聽說秀才跟秀才娘子賞了他一塊
銀子,張老實不老實,找老相好的去了,小張老實太老實,拿了賞錢買塊布看
江水妹去了!”

  一面兩眼色迷迷的瞪著尹姑娘!

  尹姑娘雙重害羞,急扭過頭去,心頭“砰砰”的跳!何滄瀾強忍著氣,低
頭品賞飯菜一番,道:“梢公,你送來的白豆腐,怎?忘了醬油?”

  那漢子一看,果然少了這一味,萬般無奈退回後艙,心中暗罵:“這酸秀
才,死到臨頭還這般講究!”

  何滄瀾急促對尹姑娘細語道:“有麻煩了,你坐過來,聽著,我向張老實
自稱是秀才,你是我……我妹子,我只這樣說……”

  尹姑娘秀頭頗點,表示不用解釋,急道:“又是……”

  何滄瀾呵慰她道:“水賊而已,不夠我打的,可笑我要下水抓魚的話。言
猶在耳,卻不知自己是‘魚’,被打魚?生的好漢看上了!”

  一面拿過衣包、黑劍,尹姑娘以?又要廝打逃生,忙伸手拿住衣包,這是
上次奪馬逃入“情人谷”時的經驗,倒把何滄瀾引笑了!

  那漢子端著一碟醬油進來……何滄瀾掐出三個大元寶、在手中玩弄,平靜
地問,道:

  "朋友,你缺少多少銀子?”

  那漢子目瞪口呆,秀才遇到兵,本已有理講不清,遇到土匪,反而這般鎮
靜!半晌說道:“憑你秀才官人賞賜,十五兩銀子可不夠呢!”

  因?臉皮尚未抓破,他對酸秀才門路沒摸清,故這話說得半軟不硬,不倫
不類!

  何滄瀾不欲動粗,以現在功力,雖可穩操勝券,但妄動真力,後果嚴重!

  而且若動手見真章,?了避免他們在水中弄手腳,把船弄翻,不能光將之
打落水中非得取其狗命不可,在尹姑娘面前,他甚不願出此下策!

  何滄瀾微微一笑,再道:“朋友!太瞧不起人了,十五兩銀子,還不夠吃
一次酒,聽著,你平安送我們過巢湖,我奉送白銀五百兩!怎樣!”

  後艙還有個水賊,磨刀霍霍已久,沖了出來,叫道:“水花蛇,別閑著窮
磨牙,這肥羊多肉,弄翻了,五百兩、五千兩,全是咱們的,何必他送,還有
個水嫩水嫩的小娘子可樂活呢!”

  "李白條,這斯有點邪門道,慢著!”

  李白條推開水花蛇,沖身而過,薄片水上單刀,閃閃生花,手挽刀光,令
人打顫!

  尹姑娘趕忙縮回何滄瀾背後去,抖顫著不敢看,何滄瀾臨危不亂,一手摟
住她,一手將三錠大元寶在茶几上疊成品字形!

  李白條看見那銀堆,突然停步,怒目喝道:“你也是線上的?在那裏得意?
何必到現在才露相?”

  三錠元寶疊成品形,乃是黑道中人互問消息門路的暗號之一!

  何滄瀾早年在漢壽排教待過,熟知江湖經,當然不陌生!他見人家果然回
問過來,神色凝重的道:“區區乃排教‘夢’字輩,‘落第秀才’何不多!請
教朋友的門戶、字型大小?”

  排教的勢利範圍在湘西川東,以沈陵?大本營(辰州)!教主是“豐都閻
王”駱輝,教下弟子?多,組織嚴密,便是沈陵派滅亡後的新論勢力,以伐木
編排結隊下放京都?業!每年有數萬人順流而下,賣了木材再逆江而上!空手
回程時,流浪各地,惹事生非,家常便飯!多數是些山民熟苗,一窮二白,聚
?過境!少數人是吃不住他們!

  教下弟子"雲夢大澤”四字分?四等,“夢”字輩是“舵主”的身份!管
理一百隻木排,相當於百夫長!

  水花蛇,顧名思義,可知其人精明甚滑,他看何滄瀾面有病容,太陽穴未
曾鼓起,只說不練,並不全信,因道:“兄弟是‘巢湖魚’魚太甲大爺手下,
敢問兄台緣何光臨到敝處水面?”

  何滄瀾想道:“頭兒姓魚,難怪手下全是水族!”面上佯怒,喝道:“駱
老總的事,你兄弟想管?”

  李白條變臉發作,水花蛇忙攔住,手打一拱陰笑道:“自家朋友問幾句打
什?緊,誤會冰釋,請用飯吧!多有得罪,海涵!”

  何滄瀾嘿嘿冷笑,刻薄地道:“姓水的朋友,你未免欺人太甚,你這蒙汗
藥,料子不佳!有股味道,我姓何的借花獻佛,你請自己受用吧!”

  水花蛇面紅耳赤,機關被人一語道破,光棍眼中不揉沙,高明!連忙陪笑
道:“兄弟一時忘了,竟以此待客,豈不失禮,這便換過!多擔待了!”

  說罷,提起竹籃子,倒入湖中,喂魚去了!與李白條一起退向後艙去了!

  何滄瀾朝他兩人背影扮個鬼臉,聳聳肩膀!尹姑娘在他身旁低聲道:“你
真叫何不多?

  我不相信考不上秀才?"

  何滄瀾啞然大笑,壓下聲音道:“你倒細心,我這秀才是許下的,將來有
功夫總要考他一考,希望不要落弟才好!何不多,乃是杜撰的,靈感得自我的
朋友‘話不多’!這次甚值者一交,跟你一樣也是住在金陵,是個店小二!”

  尹姑娘緊抓住他話中一句,問道:“你現在很忙?”

  何滄瀾俊目溜了她一眼,簡單而不著邊際的回答道:“嗯!”

  尹青青套不住頭尾,沈吟有頃,怯生生地道:“你剛才笑起來很怕人?”

  何滄瀾劍眉一皺心怯,便是怕你見怪,每次都不敢盡情放開手腳,笑起來
有甚可怕,還要殺人哩,接著眉毛─揚,套著李白的口吻道:“夫天地者,萬
物之逆旅,蒼生之舞臺,優孟衣冠、在‘魚’前我不露人相,哆!提起姓魚的,
我記得─個‘魚玄機’,你還記得別人??”

  李白條惡狠狠的端進菜飯,蒸氣嫋嫋,似是剛熟不久,放下就走!何滄瀾
動手進餐,用筷子指著他的背影道:“這只四條腿的水怪,恐伯要少掉一條
了?”

  尹姑娘捧起那碗又放下,奇怪的問道:“沒有呀,他同伴打了他?”

  何滄瀾夾了塊魚肉,尚未送到口中,道:“我要打斷他一隻前腿,?了他
剛才說的一句話!”

  尹姑娘"哦"了聲,低首看著碗中米飯,卻不動手也沒領會到,要卸他一
隻臂膀是?了口不乾淨想同她樂活樂活的緣故!

  何滄瀾暗自歎息道:“可憐的女孩子,竟被折磨得知曉人世險惡,需用心
機!”笑道:

  "你放心吧!這次米飯是乾淨的,你沒看我已吃了!”

  尹姑娘羞怯一笑,端起飯碗,低聲道:“你怎的知道他們不會再下藥呢?”

  何滄瀾聳聳肩旁道:“如果再下藥,那水鬼不會心有不甘,滿臉惡相,而
且江湖規矩,按理……唉!這種規矩你不懂也罷!”

  飯罷,水花蛇把殘羹剩飯收回,規矩得像個正當的梢公!尹姑娘望著他天
真的道:“能化干戈?玉帛最好!”

  何滄瀾淡淡一笑,道:“可惜不是,只是延遲時間,他們會儘快通知頭來
解決這件事,我希望能多拖一天,那時打起來,較有把握!”

  李白條、水花蛇兩人,在三河口因聽張老實酒後失言,說起他這趟生意,
船中秀才富而多金,小兩口年輕俊俏又和氣!便威脅他們不許回船,由他們爪
代,駛入巢湖,打算白刀進紅刀出幹這一票!

  那知對方竟是排教舵主的身份,這一下變起不意,騎虎難下,硬幹恐一來
沒的把握,二來得罪排教,不幹卻也不成,對方口氣甚硬,不說軟話!

  兩人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天寒再加天雨,湖上舟揖不多,未時未,
才遇到一艘漁船,水花蛇黑話方言,嘰哩咕嘻叫了一陣,那船改向西駛!

  何滄瀾知是他們取得聯繫,討請救兵,但也不打理,自躺在艙中,伸頭艙
外?頭淋雨!

  "水花蛇也欠我一條胳臂,?他那色迷迷的邪眼!”

  尹姑娘在艙內,沒聽清他嘮叨什?,問道:“嗯!你說什??”

  何滄瀾搖搖頭,拂去頭上水滴,道:“沒什?!”心中暗自吃驚:“難道
我是嫉妒,不准人家看她一眼!”

  又覺得這念頭太無聊,尹姑娘自己只是萍水相逢,一旦到了金陵,就成過
眼雲煙,再過幾年,她談起這次遭遇,會這樣說:“那時幸得一位姓任的俠士
相救,是呀!單立人的任,還有怪名,何……什?的已經記不得了……”

  尹青青看他心事重重,並不理人,暗自心傷,不知怎的,想起周處的故事
來!

  這時──這時周處,在艙外漫聲哼道: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映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岸叫西風,

  如今聽雨殘寺裏,鬢已星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其聲悲切!屈志難伸,弄得尹姑娘越法不明白他的?人了:他喜、怒、哀、
樂,能直接影響她的人生……這怎能要她不暗自關心他呢!他是她的另一半
呀……但,何滄瀾又何嘗不是?她的安全,及自己的功夫沒有復原,而焦心如
焚呢!

  整個下午悶悶不樂,不發一言,閉目調息。

  晚飯用罷,忽然憤然說道:“會下蒙汗藥的鼠輩,都不是好東西,竟把船
速減慢了!”

  他自中了"九毒斷魂針”以來,日日運功自療,至今功力還未完全復原,
他自家也不知道,八成功力對付那“巢湖魚”大盟主究竟夠不夠?

  尹青青正打開鋪蓋,同行數日,第一次聽到他開口罵人,心中不免一驚,
怔怔看著他,越發覺得這個人心中的某部份,非她所能到達,而他又深深的
“關”住,拒人於千里之外。

  何滄瀾索性惡作劇一番,故意問水花蛇要些菜子油,在燈下細擦劍鋒,拔
根長髮,對燈試劍,這舉動自然反常,令那兩個水賊心中疙瘩連疙瘩,忐忑無
已!

  那墨劍乃以紫金拂塵滲作合鳥金打造,乃是皖南雲溪莫家老店,店主“劍
莫邪”莫諸明鑄劍四十年紀念作,費時一年。

  造價是一顆夜明珠,約值時價白銀五萬兩之譜,吹發可斷,殺人不留血漬!

  何滄瀾歸劍於鞘,笑著對尹姑娘道:“今夜又得逃亡,希望不必下水才好,
水太冷了,這些日子,可苦了你,唉!是不是!”

  尹青青微笑臻首,又微微搖頭!

  何滄瀾將衣色放在腳邊,心想:“她已多大歲數呢,這?大了還不會騙
人?”口中高喝道:“水朋友,那姓魚的幾時來?”

  水花蛇、李白條,踞天擠地擠在後艙,挨了這記無名棒,沒好氣答道:“快
了,有你消遣的時候,猴急什??”

  酉戊初時令──湖水茫茫,無星無月,細雨紛紛!乃天也愁苦!湖也悲
皺!波濤滾液!

  尹姑娘伏在幾上假寐,暗自刻苦修練那內功心法!

  何滄瀾從窗口看見有一盞明燈破霧而來,再瞧對窗子,亦另有一盞,搖曳
移近,竟是採取前後包圍之勢!分明不懷好意,不夠磊落,頓時勃然大怒道:
“好!人無傷虎心,虎有噬人意!太瞧不起人了!”

  這是個三濫的佈局,不以對等地位看待他,以“巢湖魚”來說有失大盟主
身份!

  何滄瀾叫醒尹姑娘一腳把衣包提到艙外台板上,左手提劍並夾住尹姑娘,
站身在細雨中,昂然而立在前艙之外!

  水花蛇、李白條拉開通門沖進前艙叫道:“姓何的朋友,別走!魚大哥來
了!”

  何滄瀾嘿嘿冷笑,道:“若朋友有興,咱們先叫叫價,看你們能值幾兩銀
子!”

  他臨敵之前,一向談笑風生,自有千夫辟夷之態!

  水花蛇、李白條睹之心寒,自不會伸頭待宰,咕嚕一句混話,龜縮回去!

  船艙不高,只及胸際,何滄瀾看見正對面亦有一船駛近,並非兩面包圍,
竟是三面埋伏,那船駛近三丈遠時,猛然沖出一巨翼鵬烏,擊水翔飛落向這船
船頭!赫然是一矮胖壯漢!

  何滄瀾看他飄然落船,水波不驚,船身不動,心下著實佩服,單掌堅胸,
行一問訊:

  "這位想是魚英雄,照相湖幫大盟主了,區區一向欽佩得緊!”

  "巢湖魚”仰天打個哈哈,其聲淒厲,有如夜鳥悲鳴,道:“朋友,何方
的朋友,我‘巢湖魚’孤陋寡聞,竟不知‘豐都閻王’,駱老總手下有個‘落
弟秀才’這個舵主,朋友行走江湖竟不敢以真姓名示人!”

  借著四船燈火,何滄瀾仔細打量這巢湖幫盟主“魚大甲”!

  他頭戴月緣大笠,遮住半張國字臉,眼睛以上,隱在暗影裏看不真切,猴
鼻虎口,張口笑時只見黑黑一個大喉嚨,大約可塞入拳頭!

  何滄瀾只淺淺一笑,給他解釋道:“區區已是委屈身份,自稱排教‘夢’
字輩,打意令那兩個小輩多活幾年,閣下尚以?高舉,若區區據實道來,說是
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只怕閣下更不相信了!”

  "巢湖魚”打了個氣咯,喝道:“恕我耳朵不靈,這沅江可是雲南的元江,
或是湘西的沅陵!朋友你小小年紀,便磁起門來自起國號不大緊,可別光憑一
張嘴巴混江湖!”

  何滄瀾臉上不哭不笑,不帶表情,心下真火微動,這“巢湖魚”竟以老前
輩口吻罵人,嘴裏平靜的道:“我早說了你也許不信,‘雪山派’掌門葉時興
在金陵?區區一劍趕走,要他十年不得再入江湖,這且不提!便說那個邪胚章
太孫吧,區區乃先中了他的暗算,‘九毒斷魂針’,他才能幸逃不死,已打得
他爬床不起,早晚也是個死數!你這手下意圖殺人奪財,這是‘生意’,我也
不見怪他,他們不配打交道!現在,區區要過湖,要銀子,咱們兩便,大盟主,
你且斟酌!”

  "巢湖魚”裂嘴“嘿嘿”冷笑道:“千金買路,五百渡湖,自是豪舉,但
‘巢湖魚’雖窮,還看不上這區區之數!老實說,我乃受人之托,找你多時,
而今你自投羅網,咱家想趕個乏兔兒,要死要活,由你自決,那過五斬關六將
的舊帳,不算也罷!”

  尹青青衣衫半濕,雨珠沿玉頰滾下,冷瑟瑟地縮在何滄瀾身後!

  何滄瀾憐惜她將之摟緊,心中激怒不已,想道:“光憑害她淋雨,我就要
湊人!”嘴裏卻道:“真想不到,在這巢湖水面,幸會替章太孫出頭的幫兇來,
盟主可是捧到了只大粗腿,將來由得‘武天子’恩賜點什?的……”

  "巢湖魚”早已將兩造盤算明白,不以?恥的戟指喝道:“朋友相托,兩
脅插刀,交情夠,正苦無以報命,不料,你自成甕中之?,可怪不得我!若你
肯把女娃留下,我念在武林一脈,江湖同宗,或可放你一條生路!”

  何滄瀾冷眼巡視形勢、在船之彼端,自蓬頂看去。只見排列著“巢湖魚”
水花蛇、李白要三顆人頭,在身旁丈許左右,各有船一艘,船上各有一人!

  裝束與“巢湖魚”相同,虎視在側,他心中微─計算,面無懼色的道:“魚
盟主輕舟簡從,急於會見區區,真是‘魚公好義’!只是我何滄瀾不識?舉,
要勞你的一番大駕!”

  "巢湖魚”將大竹笠推高,露出錢銅鈴暴目,振動兩臂道:“但憑手中斤
兩,姓魚的可不是光說不練,耍嘴皮子混生意的人,聞道你掌力不錯,魚某不
才,便空手討教幾招高明手法!”

  他是欺他年青毛嫩,太陽穴尚未鼓起,能有多大氣候,便是有也早被章太
孫拼掉底了,這時,樂得大方四海,在湖裏他又能跑到那裏去!

  這便似在自家水缸裏捉魚,便是失手了,他也跑不出巢湖去!

  "魚盟主身榮大任,一愚若此,要替姓章的提鞋揩屁股,當起過河卒子,
良可歎也!”

  說罷低頭切切語叮嚀她:“拉緊我脖子!”

  這番戰博乃是一觸即發了!“噗通!噗通!”兩聲水聲!水花蛇、李白條
雙雙落湖,遊向左右兩船,上船時都手?禮,對那兩人狀甚恭敬!

  何滄瀾落在眼中,暗吃一驚道:“水花蛇這雜碎,聽其談吐,身份似不低。
對這兩人且執禮甚恭,今夜巢湖幫好手竟是全部出籠!”

  於是,誠心嘔氣,吊的他的胃口,語氣放軟了道:“魚盟主,區區方才失
言,竟以愚蠢得願捧章太孫的小粗腿相責,罪該萬死,閣下應是聞道我何滄瀾
內創未愈,只剩下半條命了,才想揀這便宜……”

  何滄瀾猜得不錯,那兩人果是巢湖幫的硬把手,可是他不知道“巢湖魚”
乃是泛稱,是同胞三兄弟而非一人!

  這三兄弟,老大魚太甲,老二魚太乙,老三魚丙丁,縱橫巢湖,幹些沒本
錢的生意,魚來打魚,人來劫人,幫卻不多,百餘人而已!分散在巢湖四周,
欺壓善良漁戶!魚太乙、魚丙丁兄弟聽他口齒刻薄、辱入不輕,異口同聲叱道:
“閉上你的烏嘴!”

  各自抖出專有兵器,“太乙?”和“水鐮刀”來,準備接應他們大哥!

  魚太甲已老奸巨滑便是吐面也不生煙火,置之不理自運功蓄勁腹收胸吐,
腳下馬步穩踏,陷入木板半寸,猛然厲喝一聲道:“去!”,上身不動,雙手
由艙蓬下合力推出!

  何滄瀾早已嚴陣以待,掌心微吐,全力拍出“劈空掌”,約合平時八成!

  兩人都從艙蓬下拍掌,全不見對方的手勢,兩股狂飆衝擊處──“砰”地
一聲,把艙蓬炸破,通門擊碎,竹屑木板四散星射而飛!

  同時一聲清脆斷木聲,船身由中段裂開,折成兩半,顯兩人馬步之穩!

  魚太甲陡覺一震,敵掌後勁仍在,仰天翻倒,滾落水中,何滄瀾看得鄰船
近前,腳踢衣包,向他打去,接著摟著尹姑娘,身形暴射,緊跟其後,打意搶
船了!

  魚太乙見了一個黑影大物,挾風雷而至,不知是何名堂,連忙出掌反拍,
向敵回敬!同時太乙?使出“莊妻劈棺”,當頭砍下!

  兩船本離一丈,何滄瀾躍出時,已船反彈蕩開,距離陡長,他沒考慮有此
一著,身在空中,竟向湖洞中落下,忙真氣上提,上身急撲,成?水平,同時
墨劍換手執劍長伸,總算搭上鄰船一角,點劍借力不難登上那船!

  那知魚太乙己將衣包反打過來,太乙?緊跟其後,取何滄瀾那將要落水的
狗,?鋒銳利,衣包藏銀沈重,正是如兩隻蛇頭共同時吐芒!何滄瀾懸身船外,
以劍支船,無法拆解,頓時陷入困境!

  在千鈞一髮之刻,以劍?軸,旋轉二十度,避開致命的“莊妻劈棺”在同
一瞬間,縮足踢出,將衣包再踢向魚太乙面門!同時真力鼓動劍端,使其頻頻
抖動,借助上竄半丈,已經能腳踏船沿了!

  尹姑娘先是看見滿眼水光波動,再見?影閃電擊來,早驚恐過度;雙手鬆
軟失力,拉不住何滄瀾的脖子,全身似要滑落,幸好腰下被何滄瀾摟住,才沒
有身墜寒濤隨流而去!

  何滄瀾踏上船邊,劍已入口,空出左手連綿全力拍出“劈空掌”封向魚太
乙!

  魚太乙打落這討厭的衣包,?頭揮?迎敵狂飆已排倒海而至,連忙閃挪回
避,那知掌風周身皆是,那裏有空間閃避!

  陡覺似被巨木萬手撞胸搗腹,身不由主“噗通”後仰跌落湖中、濺亂一陣
水花!水花蛇亦在這艘船中,他甚乖巧,知道何滄瀾志在奪舟,不敢毀船!

  一見掌力雄渾非凡,將盟主打落水中,暗自喊聲:“老娘”!忙縮進艙中
避過,打算待他落船時抽刀子,出其不意,一刀結果了他,算盤條得滿響!

  不料,何滄瀾輕功不佳,腳踏一邊船沿時,船身猛以旁側,把他抖出艙來!
水花蛇腳上踉蹌,手中刀鋒失了準頭,一刀落空!

  何滄瀾飛腿連環踢,─中小腹,一中右肘臂!

  水花蛇慘叫兩聲,飛出一丈,手肘骨碎,正應了何滄瀾早先的話頭!

  魚丙丁、李白條兩人,先是忙於在水中捕那只“太甲魚”,剛把魚太甲拖
上船去!又著撈取魚太乙,待他們把水花蛇救起來時!

  只見夜霧茫茫,視野不出三丈!

  湖面只剩下兩艘船,一艘沈入湖中,再一艘被何滄瀾架走了!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7 AM   #652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十章 流雲擁嬋娟
 
  投機不著舍把米!三人骨骼已被打酥了,除非換骨頭,怎?換法,沒聽說
過!

  何滄瀾清除了魚太乙和水花蛇,忙不?放下尹姑娘和墨劍,飛身到船尾,
掌舵操櫓,這船嬌小輕快,霎那間已飛出十丈,隱入濃霧之中。

  他知道剩下那兩個完整的人,自救不暇,無力追敵,遂讓小舟隨水漂流,
自己進入艙中,照顧他的心上人兒!他方才斜勢出掌,掌力或擊中敵人,或打
入水中,並沒有傷及船身,船艙尤其是安然無恙!

  尹姑娘軟手軟腳躺著,昏睡不昏,何滄瀾單足跪在她身側,束手無策,兩
顆“紫檀珠”

  已吃完了,別無靈藥,他又不懂推宮活穴之術!無已,何滄瀾只好一手托
高她的後腦,一手輕擊粉頰,或撫摸心口!

  尹青青本只驚懼攻心,須輿也就回醒過來!兩眼無種的望著他的衣服,還
沒全醒,當真是失魂落魄,氣息幽幽!

  何滄瀾不好再打那粉頰兒,微笑招呼道:“喂!”

  尹青青秀臉泛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應聲道:“嗯!”

  何滄瀾聽她已然出聲,放心的松了口氣,輕輕抽手回來,道:“你把濕衣
服脫下,找個火!”

  才轉身出艙,卻是苦也、原來這並非民船,艙篷並無間隔,有爐無煤,油
米兩缺,更無被褥,慌忙叫道:“你別脫衣!”

  尹青青本來臥著,待他走開,強自掙扎坐起,聞聲回頭看他!

  何滄瀾從艙頂解下長明燈,走近她身邊道:“唉!沒有爐火,不能烤衣,
這燈烤烤手絹也嫌不夠!暖暖手吧!”

  "不要緊,上衣**,只有……只有腳濕了而已!”

  何滄瀾想敢情皮裘也可擋擋細雨,暖暖腳的,便道:“喂!幸虧沒落水,
要不那就慘了,非病倒不可!我應該想法守住那艘船,我們無油無米,明早要
不遇見條漁船,只好下水抓‘巢湖魚’,說不定還得生吃呢!”

  尹青青微笑著原諒他似的道:“不要緊!”

  何滄瀾聳聳肩攤手,道:“衣服和銀子整包沈入湖底,我身上還有一千兩
銀票,可是與事無補,不能當飯吃,錢有時候也不太管用呢,是不是?”

  尹青青閉眼微笑,表示同意,纖手理理秀髮,他脫下皮裘,抖落雨水,道:
“你蓋上皮裘,胡亂憩一會,想想明早出太陽,咱們遇到個好客的船主,便一
切順遂,我到外面搖船去!”

  尹青青知道他累極了,想請他也休息會,但不好開口,遲疑有頃,才擺頭
道:“你把皮裘給我,你也冷,身體受傷尚未複元……”

  伺滄瀾實在疲倦欲死,聞言受寵若驚。站在艙外雨中,低頭向內看,道:
“還好,謝謝你……”

  尹青青回眸一笑,略具甜味!他倆同行旬日,她說話少,搖首點頭多,外
加─點笑容,但,那些都是禮貌的微笑,不是令人心醉消魂的甜笑!

  現在,何滄瀾隱若看到了,他從她秀臉上摘下那笑容,深藏在心底……

  "她穿起白色睡袍,更是好看,可借,那睡衣已隨衣包俱去了!”

  何滄瀾想著,打算以後替她買一件,一面又不敢,琢磨半天,舉棋不定,
開始想別的事務了!

  "唉,守住那民船的唯一機會是早上就動手,打下那兩個水鬼,搖船自去!
但我一心巴望善了,那裏料到‘巢湖魚’也聽命於賊人!章太孫,是‘武天
子’的愛孫,‘武天子’口氣不少,何許人也!又不好問她,便是問她,她也
不一定知道,徒惹她傷心!”

  除了這一點遺憾之外,傷敵奪船,大體滿意,尤其是奪船事,臨危不亂,
沈著應變動作乾淨俐落,使他竊竊自喜。巢湖之戰,證明自己實具“掌門人”
的身手!

  次晨,尹青青醒來,晨霧微發黃暈,預兆著一天的好天氣、湖面靜悄悄一
片!

  何滄瀾已脫了夜行衣,披著士子衣衫,坐在船尾。他回過頭來道:“你等
一會,我找點吃的!”

  尹青青坐了起來,皮裘跌落膝上,擔憂地道:“湖水很冷呢!”

  語音未畢,只見他手臂微揚,赤裸的上身一閃,船上已不見人影,只剩衣
衫在船板上!

  船身晃動,尹青青站不穩、只好爬行出艙,伏首看水面……

  頓覺周遭無人,天水之間,只剩下她─個人了,一陣恐懼襲上心頭!

  一盞茶光景過去,湖水悠悠,猶無消息,忽然船首那邊“潑啦”一聲!她
忙不?的再爬到船頭,水波不驚,黃濁一片,她怎?專注也無法看到水底,全
身充滿了不祥的預感……

  頓飯光景,他仍不露面,“死亡”的悲哀,已佔據了她的整個心神……

  尹青青雙手打著船緣,哀聲淒切的呼喚著道:“志欣!……志欣……”

  珠淚奪眶而去,再也不能掩飾她對他的感情與依賴!

  忽然,她淚眼婆娑中瞥見有─水波指向船尾,歡呼─聲道:“志欣!”忙
不?的又爬行過艙!

  何滄瀾拉住船緣正待上船,看見尹姑娘伏身艙中爬將過來,猛然驚覺自己
赤身露體,連忙鬆手,縮入水中!

  尹青青分明看見他,卻又不見了,急切叫道:“喂!”

  繼續爬到船緣,只見水面一露出一顆頭顱,正是他!

  "你怎?了?"

  何滄瀾看到尹姑娘燦然微笑,眼角玉頰上卻有淚珠點點,連忙驚問,差點
使手中三尺許一條大鯉魚失手而去!

  "沒有!”

  尹青青忙別過頭去,揮袖輕拭淚痕,微笑著再轉過頭來!

  何滄瀾正放魚入艙,魚在艙中“拍啦……”掙扎,他剛想爬上,不慮她會
再轉回來,連忙又滑落水中!

  尹青青終於明白,也看到了他那大白屁股,光溜溜的,兩頰飛紅,回首看
艙縫,細聲細氣的道:“你可以上來了!水裏冷!”

  何滄瀾順利的爬上船來,一面抓起衣衫拭幹身體,一面指著冗自跳躍不已
的魚道:“不要轉頭,這鯉魚夠大,這巢湖真是船少魚多!”

  "你一定很辛苦,那?久!"

  "還好!”

  他的意思是上船時最辛苦,但不敢說出,一看夜行衣遠在艙裏,夠不到手!

  "勞你駕,夜行衣……”

  尹青青拿過來,不敢轉身,反手向後遞給他!何滄瀾穿上之後,手掌合拍
一個“掌心雷”道:“行了!現在我開始烹魚!”

  尹青青轉過身來道:“沒有火,燈也熄了,怎生烹呢?”

  何滄瀾但笑而不答,到艙中拔劍出鞘,坐在船緣剝鱗切腹,尹青青有趣地
在旁看!

  魚鱗去盡之後,探手船外漂水洗魚,一劍切斷魚頭,笑道:“昨夜那條‘巢
湖魚’我還沒動劍,今天這條‘巢湖魚’卻不得不用它了!”

  說著,自站起身來,彎腰進艙去了!尹姑娘在他面前,不好意思伏地爬行,
還留艙外,何滄瀾道:“進來嘛,外面冷!”

  尹青青只好坐著一寸一寸移挪回艙,何滄瀾想道:“自從離開舒城以後,
可憐她差不多沒站直身于,還是陸行好,只是章太孫那些爪牙們,不知已經追
到那裏去了?”

  一面凝氣於臂,真力貫入劍身,將魚身平鋪於掌,由魚尾處一劍穿入!

  尹青青將─條皮裘益住小金蓮,─件披在身上,專神看他變戲法!

  "魚以劍烹,此法不入食譜,我自己也還是第一次吃到?”

  尹青青笑著道:“一定很可口!”

  何滄瀾聽她說起“可口”兩字,猛然驚叫道:“糟了!鯉魚長盈一尺,味
道鮮美,但長達三尺,卻無法入口,有如老驢肉矣!”

  "烹"了半天,魚上只有些許白氣飄散,離熟的程度還差十萬八千里!

  何滄瀾已掙的氣喘“噓噓”,真氣力則不及!他心中大疑,忙抽劍出來,
一摸劍身,並不燙熱,微溫而已,自言自語的歎道:“慘兮兮!山中野人和抱
松居士的內功心法,不適合烹魚,看來還沒烹前,魚肉早腐爛了!若是‘九陽
功’或許管用!”

  只好操劍切了一塊,插在劍尖上,送到尹姑娘面前,道:“生吃!劍烹不
靈光,早先我還以?這是個好主意,也沒碗筷,請用手吧!此法傳自有巢代,
尚水算太野蠻!”

  尹姑娘聽他說得有趣,大方地用手從劍拿下魚肉,送入口中:那知魚肉粗
澀,半生不熟,有股腥味、又沒加油鹽,難以下咽,她苦著臉,楞在那裏,這
時,何滄瀾自己也吃了一口,忙不不?的吐出叫道:“這魚不能吃,害苦了你
了,快吐出來!”

  手一揮,鯉魚飛出艙外,“砰”的一聲,沈落湖中去了,回頭聳聳肩,扮
個鬼臉!

  薄霧漸散,湖山約略可辨,何滄瀾不知東西南北,認定一個方向,打算先
到岸上再說。

  午時以前,何滄瀾遠遠看見三艘漁船,連忙操櫓趕去、出聲叫住,一問之
下,才知自己弄錯方位,駛船向北,有情商之下,漁夫們看在銀兩面上,終於
答應把油米鹽煤,讓給他一些!

  何滄瀾指著魚船上的一小水缸,奇怪問道:“你們還把魚養了起來?”

  老漁夫看他是書生打扮,笑道:“相公真是讀書人,我們用水缸盛魚,那
要好大一個水缸,不把船壓沈才怪,盛魚是用竹籠,這才半滿,在船外。”

  何滄瀾聽他有如寫賣驢契,寫了三千字還不見一個驢字,不覺好笑,問道:
“那?水缸幹什?用?終不成是用來盛雨水?”

  一個年青漁夫傾側水缸,缸裏盛著湖水,有條尺許鯉魚悠遊自樂,笑道:
“這是黃河鯉!”

  "這就奇了,巢湖裏鯉魚不可勝數,你們怎知這條是從黃河搬家來的?”

  "相公有所不知,鯉魚雖多,但缸裏這種,最?可口,味美不輸黃?的,
所以才叫它黃河鯉,我們一年裏難得撈上幾條來!”

  "這更好了,我今早許了個願,今天非吃條鯉魚不可,你把這條魚賣給我
吧!”

  "巡撫大人因公晉京,順路在柳村別墅小住,這鯉魚是要孝敬他老大人,
討點賞錢!”

  何滄瀾從夜行衣裏掏出銀票,道:“你賣給我,算是找對買主,多少銀子
由你說!”

  老漁夫在旁搖手笑道:“你相公多少銀子也不賣,咱們巡撫大人,合家都
喜歡吃這黃河鯉,平素我們還老遠送到合肥去,這回他路過這裏,咱們怎好不
孝敬他一條呢?”

  何滄瀾心想:“我艙裏就坐一位巡撫侄小姐,不過她未必肯與她叔父爭魚
吃!”故不力爭,把銀票交給老漁夫道:“這是柴米錢!”

  老漁夫卻不識字,又沒看過銀票,交給年青漁人看,那小夥子叫了起來道:
“爺爺,這是一千兩銀子,咱們怎找得開?”又向何滄瀾道:“相公別開這玩
笑,隨便賞些碎銀子就行了!”

  何滄瀾摔摔手,不願爭吵,道:“我身上沒有碎銀子,也不要你找!”

  老漁夫慌了,以?他是王親國戚,連聲道:“大人,你這不是要我老命??
忽然闊了起來,公差准說我幹了沒天良的事,那點柴米,不值多少,大人就留
下用吧,小的告別,還要去打魚!”

  何滄瀾聽他口稱大人,慌成那樣子,甚是過意不去話說得也有道理,遂道:
“我無功受祿,怎好?情,你老人家府下那裏,我到岸就派上把銀子送去!”

  漁夫連稱不敢,請之再三,終於說了個地名!

  何滄瀾默記在心,口裏稱謝,拱手目送他們掌船離開,他回轉身低頭入艙,
笑道:“先填口腹,再作道理!”自坐了下來,擦著火摺子燃煤生火。

  尹青青忽然說道:“我要找我叔叔去!”

  敢情她雖躲在艙裏,艙外交易也全聽見。

  何滄瀾只覺心中“轟”的一聲響,“她不願與我同行了?”這一念頭,宛
如利箭,穿心而過,使胸口淚淚流血!不覺緊張抓住船緣,入木三寸,半晌,
他悲哀地搖搖頭:“心啊!

  你?什?要覺得痛苦,在屋中,你不是早就決定好了嗎?”

  緩緩蓋上眼廉,心田上充滿了辛酸,滴滿淚水,蕩漾不己,卻不湧上眼睛,
化作江河東流,他俊臉上連閃幾個錯綜複雜的表情,手中竟把船緣木板捏碎!

  尹青青嚇壞了,不知自己說錯什?,害他如此痛苦,驚懼交加問道:
“你……我……”

  何滄瀾滿滿吸氣入胸,張開俊目,抽蓄臉肌強自笑道:“你叔父在柳村,
我們的船正北行,並沒走錯方向,早則今晚,遲則明早,就會到那裏!”

  尹青青不知說什?好,微微一笑,心裏不知怎的,也很難過!

  何滄瀾低頭洗米,就像已經無地自容,天地間只剩下作食這件事好作,就
專心的做!

  兩人食畢!

  何滄瀾在艙外發狠地搖櫓,要藉這動作,來耗盡所有的力量似的!

  偶爾不經意的瞥見尹姑娘,她若有所思,垂首孤零零坐在艙裏!他心上的
創口已經流血不止,記起九月廿日夜,想到:“失去了你的痛苦,在還沒認識
你以前,我就知道了是這個結果!”

  晚飯過後──何滄瀾神色自若的坐在艙口,看著夜色,靜夜很美,數點金
星綴在天空。

  風平浪靜,遠遠有幾叢漁火!

  尹青青在燈下,看著他的側影,覺得他坐得很遠,遠遠的一座山的那邊,
更隔蓬山幾萬里,他就是那個人嗎?

  那個小女夢中的情人!但是自己對他一無所知呀,只知道他的心很溫柔,
現在正痛苦著──?……

  同時,他又是坐得很近,就在眼前艙口,她回憶著他十天來說過的每一句
話,其中有─句:“但?卿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是他親口說過的,
也做過了!

  ?那間,尹青青什?都明白了,這個自稱“讀書無多的人”,一直代表著
─些美好的東西,吸引著自己!

  爐上的水燒開了,何滄瀾轉過頭來,方待開口搭訕。

  發覺尹青青秀臉上表情很美,艙裏的氣氛很神聖,不容隨便冒犯,遂禁不
出聲斟了兩杯茶,一杯默默遞給她!

  何滄瀾舉杯就唇,暗自低念道:“勸君更盡一杯酒!”

  尹青青默默接過杯子,溫柔地笑著,也自默念道:“與爾同消萬古愁。”

  何滄瀾再次看到她甜蜜的笑容。心中又是─陣悽楚道:“當我終於能恢復
心的寧靜時,你?什?又要刺傷它?”

  拳頭緊緊握住,擺頭向艙外,尹青青伸長脖子,囁嚅了一會,大膽說道:
“我要你帶我回金陵去!”

  "?什??”何滄瀾迷惘地問:“跟令叔一齊走,方便些。”

  "我本來這樣想,但是你不高興!”

  "同情我?"何滄瀾鼻孔噴出一股冷氣,毫無表情的道:“我?什?要不
高興?”

  尹青青深深的望著他,深到足以洞察他的內心,幽怨地道:“你還想賴!”

  何滄瀾像頭受傷的野獸,一無氣力的呻吟道:“我不賴什?!”

  尹青青苦著臉盯著他,心中羞急疑憤,交互沸騰,爆發出珠淚,滾滾落思
腮首哭道:

  "你?什?要折磨我?又?什?折磨你自己?”

  何滄瀾全身一震,兀自不信,期期艾艾道:"我……"

  慌忙伸手扶起香肩,把她板正,尹青青緩緩回頭,滿臉珠淚,哀怨欲絕!

  何滄瀾再也不能相信了,輕輕地把她帶到胸前,緊緊抱在懷裏!

  像是抱著一座行將爆發的火山,又像抱著整個宇宙天地!尹青青埋首在他
胸前痛哭,何滄瀾以頰輕撫她的秀髮,深情地說:“不要哭!都是我不好!”
鬆手輕輕托高她的下顎,道:“我一直以?我只是你這場噩夢中的一個陰影而
已!”

  尹青青連搖臻首,道聲:“喔──”聲音裏又是責備,又是愛憐,像是原
始時代母性的獸類……

  何滄瀾看她小嘴歙張,渾園濕潤──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低頭吻她!

  尹青青先是一驚、全身微顴嘴唇硬得像木頭,過了一會,又變成柔軟的水
果了!她不會接吻,那只是女孩子雅氣的一吻!他又未嘗會接吻,那只是本能
的原始獸類所遺傳下來的天賦本能,以唇舌來舔舐它心愛的東西!

  何滄瀾覺得天地悠悠,別無意義,此身已在樂土,這定情的一吻,已洗淨
自己靈魂裏任何可能存在的污穢,系緊了彼此心靈中的絲線!

  尹青青羞不可仰,緊縮在何滄瀾懷裏,互聽彼此心跳,良久之後,她低聲
道:“我還完全不知道你呢!我知道你的兩個名字……”

  何滄瀾絮絮低談,把一切都告訴了她,連宮中偷寶也沒瞞過,最後道:“復
仇是我此生最大的事情,我已準備了十幾年,從八歲開始──”說到這裏,眼
睛─亮,抓起她的纖手在掌中,道:“你等我三年,三年後,我有件好事情告
訴你!”

  尹青青依便在她懷中,深情款款,無限纏綿,細聲低數:“三年,六年,
九年,十二年……”

  何滄瀾玩賞她那五指掌心,微笑吟道:“長安一片月,萬戶壽衣聲;春風
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三年我夠了。”

  尹青青仰首甜甜一笑,也低吟道:"何日滅胡虜,良人罷遠征。”

  她的歌聲微帶鼻音,情意綿綿,何滄瀾心神陶醉,緊緊抱住嬌軀,輕吻她
的秀鼻。

  尹青青突然推開她,認真的說道:“弱水婆婆教我美容法寶,繡花的法寶,
還教我打筷子的法寶!可惜我沒向她請教劍法,不然,我們就可以一齊……”

  何滄瀾打斷她的話道:“不用!那很苦,得從小開始練才成,我也不喜歡
動刀舞劍的女孩!”

  "可是,我會成?你的累贅,你的負擔呀!再者我……我也不放心你……
常離開我身邊……”

  "我自己也不願動刀弄劍,三年之後,我也許會賣劍買牛,也許會棄武就
文……”

  他說著少年人的夢想,將來的計劃!

  "可是你是'沅陵派'的掌門人呀!‘沅陵神符,得令者王’,怎能放棄
了呢!”

  他全身一震,一言驚醒夢中人,期期艾艾的道:“那是一張銅牌而已,這
事三年後咱們再斟酌好嗎!”

  她欣慰的點點臻首,一頭又埋入他的胸膛裏,直至夜深──何滄瀾這時第
五次與她結合,一次生,兩次熟,第五次嘛,她已有些習慣成自然了,再也不
那?生澀了!辦這快活事,由他去瘋狂去野,拒絕他是傻瓜!

  霧滿江岸,四周一片茫茫,像是天地間只剩下這一對壁人!

  何滄瀾在大吃美味異果,櫻桃最可口了,香菱兒也對胃口,榴齒兒一粒粒
的舔著它,那大仙桃兒,那經棗兒也對它們愛不釋手!

  還是精桃細揀哩!揉揉這棵,搓搓那棵!嘿,滿挑嘴的!有得吃的已經算
不錯了的,大仙桃兒光滑滑的,軟綿綿的,皮上沒有毛的,他卻擦來擦去,怕
毛到喉嚨吞不下去??這人真有些嬌生慣養,不知珍品當前!再無別號,不想
快點吃了!可是活該饞著他!那蘋果腮兒已是吃剩了的!他不時的也咬上幾
口!

  這?多的仙果兒,還吃不飽他的肚皮,那許是越吃肚裏越空落落的難過
著!

  兇狠狠的捧著兩個大西瓜,摸弄著它,不時的拍兩下,聽聽脆不脆!熟了
沒有,尚敢懷疑是不是甜的,是不是紅瓤無子的!是不是吃起來一包水,甜得
膩口!香得芬芳清烈呢!這傢夥,簡直不知自己姓什?了!

  啊!他本來姓“任”,當然有點兒任性而?,現在又姓“何”有點懷疑的
味道!半點也不冤枉他,那是何干,何以,何故……最多只能解釋?“何去何
從”──“何樂而不?”!

  他現在已大有所?,想“幹幹”哩!毛手毛腳的摸那只“香瓜兒”!

  看看怎生將這瓜兒切開來猛吃一餐!他許是個餓死鬼托生的!天生的性
兒,專喜歡偷吃瓜兒!

  你看,他在蘸著指頭斟的哩!斟酌又斟酌,想要以何種方式下刀剖瓜!

  他曾在廣東玄機家偷學過“一字劍”,很有幾下子絕招怪式!武功稱是得
過真傳,工夫練到家了,是輕易不用的!一旦用上來,尹青青打心兒裏流著口
水來喜歡他!現在口水己淌出來了!

  那瓜已自動的在他懷中滾來滾去,聽吧!伊伊唔唔的直叫他:“哥哥!哥
哥!”哩!

  可惜,急驚風,現在碰上了慢郎中,這郎中只把脈點“穴”還不急給她下
藥哪!這藥?,他最喜歡多用整支的大號“人參”還有“肉桂”,也是熱力足
的!

  也得配上"蓮翹”,金蓮兒上蹺,剛好尹姑娘有現貨供應不誤!這是藥引
子!

  至於藥嘛,那得君、臣、佐、使,樣樣齊備才是。

  以"馬鞭草”?主,“馬寶”“陽起石”?臣,“瑣陽”佐之“肉從蓉”
“穿山甲”?使,而“當歸”“熟地”攻“牡丹皮”,“合歡皮”而“破故
紙”進“射幹”出“黃精”成“五味子”!

  你看,大國手也!按步當車!

  尹姑娘已合眼皮,嬌喘呼呼!不勝其把脈叩關,騷癢難漢,病體厭厭,呻
吟連連,那是非下猛藥不?功,慢藥,不痛不癢的是救不活了!於是他揮馬鞭,
進馬寶既起陽而又瑣陽,縱容不迫,穿山入峽,當歸熟地!不是生地,已用過
四次了!

  不過,那裏還是像牡丹花似的細皮粉嫩,花心粘露,最適合“合歡”來破
故紙。

  而後射,射射,山黃精,可能他用錯了,應是白精才對!

  於是而成"五味子",?什?呢!

  尹姑娘吃得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也!此藥專治她酸、麻、酥、
癱、騷也!這付藥吃下去,已起死回生,效力宏偉!佩服得她眉開眼笑,面上
嬌豔如花!乖巧極了,嫵媚極了!何滄瀾可能是水果吃多了!這一頓西瓜大
餐,香瓜小宴!吃松了那根大筋了!

  不過,他一點也不後悔,休息過來還想再吃一頓!

  但是沒多一會兒,他又餓了也!

  老天,他有得吃了!吃夠了的時候??他認?不吃可是暴珍天物,可惜
了!

  因之,他是越吃越想吃,越吃越順口,越吃越過癮他捨不得吃,要留給誰
來吃呢?

  因?,他知道明天尹姑娘要去找她叔叔,跟堂姊妹敘?舊!

  一入侯門深似海,那有這湖裏方便。

  雖有山盟海誓,那只是口惠,而不實至,這當口不吃飽喝足,機會便不多
了!他焉能不珍惜從事!緊緊抓住這短暫的快活!

  美豔的女人,天賜於她好容貌,玲瓏嬌軀也同時附加上。百般風騷萬倍的
淫蕩,尹青青只是在教養下善於隱藏她的風流性情,?裝成神聖不可侵犯的樣
子!故作高貴的淑女狀,不輕易的解放自己而已!

  她希望他是屬於世上最好的男人,她才首肯心從,給他來“愛”自己!是
真“愛”就無計較,她歡暢著接受這份愛,幸福感充滿了她的心!那是萬句不
痛不癢的情話,不如,一馬加鞭跑千里長程,撞開玉門關!幾經戰搏,兩人才
在酣暢中停止下去,都乏了!都累了……

  尹青青鼻息均勻睡熟,他自己也已處意朦朧。

  他坐在艙口入夢,尹姑娘蜷縮在他懷裏,從黑夜到天明,任由小船隨水漂
遊!

請看下冊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8 AM   #653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一章 鐵鐧寒賊膽
 
  沒有雞鳴,沒有船歌,水流無聲,尹青青在天亮前醒來。

  昨夜這一覺睡得最香甜甘美,因?她是依偎在情人的懷中睡眠!長明燈已
經半昏,就挂在頭頂,她眨眨眼,猛一?頭,差點碰到他的下顎,原來自己竟
坐在他懷裏睡熟了,她羞紅了脖子,想離開,又怕擾醒了他!一時像只小貓般
的不安靜,終於還是把何滄瀾吵醒了!

  何滄瀾雙臂輕輕攏住,摟著她溫存了半刻,道:“我弄些吃的,你餓了沒
有!”

  尹姑娘俯懶地伸腰扭股,櫻桃乍被,絮絮道:“我作給你吃!”

  "可惜你不會!”

  何滄瀾心裏甚是高興,他最贊成喜歡下廚的女人、說道:“生火會弄髒你
的臉,洗米會凍傷你的手……”他不敢說打水你會掉到水裏去!

  尹姑娘忙得不亦樂乎,身姿綽約,何滄瀾打完水後,伏在艙裏,出神的看
著她,覺得這個小婦人,屬於他的!

  帳下歌舞者那有她好看,自己擁有了她,便似擁有了整個天下。除了復仇
之外,任何雄心壯志,都在她一個小小動作中化?烏有!

  "天亮之後,咱們到那裏去?”尹姑娘忽然問。

  "柳村!"何滄瀾答。

  尹青青錯愕地看看他!過了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意味深長地看那碎爛
了的船舷說道:“找到家叔,你還可以送我回去,我昨兒本就是這個意思,你
就氣成那樣!”

  玉容宜嗔宜喜,略帶賭氣!

  何滄瀾意亂情迷,想起身拉她,擁在懷中再撫愛,再溫存……

  尹姑娘一伸沾染黑煤的素手,大有"威脅”之意,秀臉靈眸中似寫著“你
敢”!

  何滄瀾速道:“不敢”,乖乖伏下,眼睛盯緊了他的嬌媚的小畫眉鳥兒!

  船到柳村,日在中央,漁人們都在曬網,漁船三五,擱在岸上!

  柳村是座小魚港,居民都以捕魚?生,市街只得一條,並沒有成衣鋪。

  何滄瀾腰挂長劍,身上衣衫,曾用來擦身,又髒又縐,顯得風塵僕僕,卻
難掩眉目間的英氣勃勃!

  他本來不欲登門讓人家千恩萬謝,但三思之下,決定此行必不可少!

  ─來是怕尹姑娘見怪,二來是博得她家人好感。造橋鋪路,三年後才好設
法打進權勢階級,惟有如此,登門求婚才有可能!

  他深深推斷,尹姑娘除了“父母之命,媒約之言”,是不會輕易走出她的
閨閣的!

  何滄瀾向村人打聽之下,才知巡撫大人,政務之暇,總來這位於柳村的別
業盤桓,管領這數百里湖山!他探知路途匪遙,但仍以船易驢,讓尹姑娘坐著,
自己在前引路!

  尹姑娘的堂姊妹,好幾次捎信邀她作客柳村,但那總是女孩子的空想!

  寫信的和收信的都知道不會成?事實,她一想到不久就可以看到多年不見
的堂姊妹,芳心欣慰!

  何滄瀾看她一派天真無邪的形象,絲毫不知自己放長線,釣大魚的心思,
甚覺汗?,話又說回來,愛是沒有分際的,若她今日還在章太孫掌握中,又待
如何?

  走出漁村不久,走上湖溪小山坡,數幢精舍隱若在望!

  何滄瀾一向莊丁通報,侄小姐一陣風似的被迎入內院,他自己則被請到客
廳坐椅吃茶。

  客廳窗對湖山,雕欄簡樸,但桌椅門窗的安排,在肅穆中,自有一種氣派!

  那不是可以用金錢辦到的,而是由於主人的身份和教養!

  何滄瀾甚感威脅,有點驚惶不安,這種感覺是面對強敵也不會有的,主人
遲遲不出面,何滄瀾漸覺自已是個傻子,自我緊張,自以?是候補侄女婿!

  局促得連坐椅姿勢都感覺蹩扭,在達官貴人眼中,也許不過是個等候贈金
?酬的良民而已,他最恨這種感覺,那最使他記起幼時衡山拜師──受抱松居
士冷落的情形!

  何滄瀾負手踱到窗前,面對浩瀚湖海,心想:“若非?了她的緣故,我早
拂袖而去了,但若非?了她的緣故,又怎會到這裏來呢?”

  俊目精光忽射,一掃自慚形穢之感,露出布衣傲公卿的書生本色,深覺自
傲!

  曙後孤星,稚年離家,身上一絲一縷,一技一藝,莫非自力謀來!

  這豈是錦衣美食的公子哥兒可以辦到?

  再者,本朝初定,連皇帝者兒都是由小光頭自謀而成,他們公卿書生當年
又能出之何等世家,否則便是蒙元之貳臣,無可豪人處也!

  群發撫峨冠博帶,方領矩步而出,一望而知是精明幹練,又懂享受的官僚!

  何滄瀾轉身肅立致敬,執後生之禮!

  尹巡撫答禮肅客,道:“壯士請坐,老夫來遲一步,請勿見怪!”

  說罷,自行落坐陪客,一面打量這見義勇?的後生!

  他生平最厭惡江湖人,以?彼輩若非作奸犯科,落草?冠,就是標榜義氣,
幹法犯禁,兩者皆視王法?無物!

  何滄瀾連稱不敢,尹巡撫笑道:“小侄女失蹤,老夫得家兄來書,五內如
焚,通令全境捕快四處偵察,卻涉無消息!承蒙壯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侄
女得脫賊窟,無恙歸來!近日老夫奉召,原以今午動身晉京,正好攜之同行,
家兄骨肉團圓,壯士之賜。方才她們姊妹相見,還道是夢,啼笑鬧成一團,老
夫是以來遲!”

  何滄瀾離座遜謝,揣想尹姑娘大哭大笑時的神情,不覺神移色動!

  尹巡撫覺得這個身穿士子衣衫的落泊武師神思不屬,甚是不敬,一正神
色,道:“壯士貴姓台甫?”

  何滄瀾深吟有頃,答道:“在下何滄瀾,江西瑞州人士!”他不以真姓名
相告,自然是因?怕傳揚出去。

  尹巡撫翟然驚問:“壯士不是姓──任??”

  何滄瀾吃了一驚,暗罵自己糊塗,他遲遲出面,應是盤問尹姑娘脫險經過!

  急中生智,故意"哦"了聲,謊稱道:“任乃父姓,在下行走江湖,多以
母姓示人!”

  尹巡撫頜首無言,他兩個名字,通由尹青青處得知,只是不知原因,沈吟
有頃道:“壯士可曾進學!”

  何滄瀾略感不快,皆因尹巡撫見自己身作士子打扮,卻不考經學詩詞,反
問功名!無已,只好說謊:“幼年也曾進學,但因素性好武,近年試劍四方,
詩書早放下了!”

  尹巡撫甚不以?然,一襲青衣何等尊貴,這年青人竟等閒視之,逐啜了口
茶,長篇大論如江河傾瀉而下!

  由當今天子聖明,漢上重光,宇內大定說起,直說到青年學子,應該體念
皇恩,文則安內,武則攘外,求取功名,光宗耀祖!

  何滄瀾甚覺刺耳,唯唯諾諾,尋思道:“三年之中,我大概看不到她了,
即或她叔父邀我同行,沿途她乘轎,我跟家將衛隊騎馬,終難一見,不過也不
能不擺他一道!”躬身作出受教之狀,道:“學生,那時身在金陵,劍試‘雪
山派’掌門人葉時興,不料,他正與‘京都鏢局’總鏢頭密議入宮擔任皇上侍
衛之職,經學生一劍逼走,‘江南武侯’曾向學生情商入宮任一品侍衛之職,
此議未決,而發生金陵一夕九案之事,因去……”

  要知他順手牽羊“十二株”,尚覺取之不傷廉,那會對聖駕皇上心存敬
意。給他作奴才,這話只是暗示他,要作宮可以直接伴君起居,皇宮大內,比
同家院,又何必轉個大轉彎去考學待浩呢!

  要知從來武林中人,只辨夷夏,不論魏晉,禦廚佳饋感覺似動心,三呼萬
歲卻萬萬不敢領教!

  尹巡撫聽了,將信將疑,若是“武”能伴君,又不比他這個巡撫差多少了!
便凝神仔細觀察于他,威儀非凡,只是太也年輕,有待來日,不敢預測……再
後咳嗽一聲,結束談話,道:“任壯士遠來,有恩捨下,本當設席洗塵,奈何
晉京在即,諸事匆忙,預備不及──來人呀!”

  房門開處,白髮皓皓的老年家人應聲而出,手捧巨金,外封紅綾!

  何滄瀾最受不了這一手,想道:“原來早準備好了!”忍氣吞聲道:“尹
姑娘脫險,賊人必不甘休,大人晉京,任某不才,願一路護送!”

  尹巡撫捧金贈銀,微笑道:“不敢勞動大駕,區區之數,尚望笑納!”

  何滄瀾不接,細看尹巡撫,突然心下明白,這面容清瘦,三縷黑須的達官,
實在乃代表著萬千與他地位相似的人,化身?一道高牆,擋在尹姑娘跟自己之
間!

  他頓時鬥志勃起,恨不得立時跳過這道高牆,沖入內室,告訴尹姑娘道:
“只要兩心相悅,何論霄壤之隔,我走了,你來不來!”

  他知道她的答案——她會點頭,但是不會移動腳步,只會哭,因?她沒有
勇氣!

  何滄瀾想到這裏,彎下腰去,口稱遜謝,收下封金。

  其實他想將巨金揉成一團,擲在地下,揚長而去。

  何滄瀾在精舍門外,五步一徘徊,十步─回頭。滿眼看到的,儘是牆!牆!
牆!心裏不停地哀叫著:“隨我走遍天涯!隨我走遍天涯!”淒然而去!

  他將巡撫大人的紅綾封金,放在那捕到“黃河鯉”的漁人家的內室門前!
何滄瀾在心傷泣血之餘,一路疾首急急東行,入夜時分來至夏閣鎮,落店投宿!

  兌換了銀票,買了匹好馬,製備了馬包、乾糧、烈酒!

  夏閣鎮是合肥東下昭關與含山的中途站,尹巡撫要晉京,這是必經之路!

  他始終對尹姑娘的安全不安心,不相信巡撫跟隨有能力鬥過“武天子”的
門下客,而且他們尚有些江湖朋友給他賣命幫閒!

  次日,策馬出鎮,走了回頭路!陰森的天空,挂在死寂的原野上,雲層空
處填滿了迷霧的濕氣,極目四野,寥寥數株赤裸的樹木,散落在傾圯的茅舍之
間,有說不盡的荒涼和淒寂!這是由合肥到含山之間官道中最荒涼的一段!深
秋初冬少有人行!孤影一騎,煙塵滾滾而來,手打涼蓬向四周打量一番,選擇
了北面山丘間一處高崗作?隱身之所,立馬崗上可以監視到這千里長的官道!

  預估尹巡撫一行夜裏勢必也來至夏閣鎮住宿,明晚才能到達含山或者昭
關!

  直待過午末末申初時,才隱約見到西來官道端出現一群人馬,人小如寸,
若有六七十人,徒步馬騎者各半,尹巡撫一行那是錯不了的!

  何滄瀾的心情在興奮卞,但不知尹青青是坐在車裏呢,還是乘坐轎子,絕
不會是騎在馬上,遠遠關注,起程的第一天,別出事才好!

  陡的──背後西去的官道上,有兩匹快馬疾馳而來!

  馬上騎士虎背熊腰,濃眉大眼,衣著勁裝,背後都帶著傢夥!──令何滄
瀾心頭一動,然,但只兩騎,相信不足?慮!這兩騎正是“金錢豹”與程康!

  原來“金錢豹”由舒城趕陸路到合肥,撲了個空,尹撫巡到柳村別墅小
住,連忙率領他帶來的嘍羅沿河南下!

  程康、侯次先等走的是水路,巧遇"巢湖三魚”,遂重托一番,順路趕到
柳村,那知探到尹巡撫不日晉京,侄小姐根本未見蹤?!

  水陸兩途動員了數百人,未曾搜到目的物,麻子對漏勺,各自汗?!

  兩撥人馬在柳村會合,商量之下,根據章太孫口述,知道何滄瀾人高馬大,
紛紛測度,他是北方黑道高手,能打得章太孫爬不下床,身手之高,不必試過
才知!

  南下幹一票"不插秧,光收穀"的勾當,穿“武天子”的靴子,不會是關
中人士,定規是山東響馬,打算出昭關,往北追去!

  他們那裏想得到,何滄瀾、尹青青兩人遠落在他們後面去了呢!

  "巢湖三魚”失手重傷的訊息,連夜傳達出去,將他們又追了回來!

  昨夜他們已回到複閣鎮,第二天眼線回報巡撫大人的侄小姐已到達柳村,
那個大個子青年,獨自離去!

  因之,他們一行八名高手定下了,搏浪擊秦王的計策,?避免令人生疑便
兩人一組,迎頭出擊,分四批連續投入,不帶嘍羅,得手後遠揚千里,逕回關
中!

  先頭兩騎何滄瀾沒在意,後面幾騎馳馬通過崗下,他才驚覺!

  翻身上馬斜刺裏沖下山崗,攔腰截住了他們四騎!

  遠見最先的兩騎已同巡撫大人的清道卒子接觸上了!

  負責清道的武士在馬上手揮長戈暴喝一聲道:“來人止步,下馬回避,本
府巡撫大人過境清道!”

  "老子是不請自到,小輩閃開!”

  雙騎拍馬直沖而上,“金錢豹”翻手肩上抽出九環刀“嘩啦啦……”一串
音響中,將刺來的金戈撥出外門,兩騎對沖,回腕一招“鐵鎖橫江”一顆人頭
已飛出兩丈外去了!

  他見殺得輕鬆,仰首厲聲虎吼一聲:“殺!殺!擋我者死,離我者生!”

  另一騎身手也不慢,扭腰閃過來戈,手揮銀鋏,斜到敵胸,“彈鋏廟堂”
待抽回時,己帶出一溜血線!

  尹巡撫的晉京儀仗,有七十人騎半數步伍,半數騎兵,有四名校尉侍衛,
這武力組合未經戰陣是相當雄壯威武!但,若碰到這種亡命之徒的殺胚,便顯
出不堪一擊了!

  兩名騎兵校尉立即縱騎上前攔截,另兩名步軍校尉,調動步伍將兩部座車
團團圍住,盾牌手在前,弓箭在後,箭已扣弦拉滿!

  那二十名騎兵已驅馬前沖,在官道上縱深列陣,他們不敢離尹大人座車太
遠,只求匪徒們不攻進來便可!

  "金錢豹”咆哮一聲,三角眼閃光口角下彎,縱身離鞍躍起空中,頭下腳
上,大環刀又是一陣“叮噹”─式“平沙落雁”斜揮而下!

  這名校尉以江湖人身手來評估,只配在鏢局裏幹個三流鏢師而已!個人技
藝並不高!

  但是,在宮家騎兵營中,是以陣戰?主,利用精良武器設備,克敵制勝,
是集體運作的!這時孤身禦敵,尚未揮出三刀,便被“金錢豹”殺下馬來!頭
盔去了一半,肩上索子甲亦被砍破,尚幸身披鐵甲,否則──小命便玩掉了!

  另一名校尉接戰程康,長戈對鐵鋏,拼殺了十幾個回合,末分勝負……程
康突的揚手,射出一支“?手箭”,箭入腹脅,長戈已舉不起來了!後面有十
名鐵騎在推馬趕上來接應,十支金戈,封鎖了官道正面,令這兩名歹徒不敢驅
馬端陣,回頭看去!

  一個白衣少年在土崗于上馳馬下沖,將那六名接應的人物阻截於途,沖不
過來!

  這人手揮黑鋼橫馬盤蹄,令最前沖到兩騎齊齊勒?,馬嘶塵飛亂成一片,
而那後生,神色不變,視若無睹!

  楊勳厲聲戟指罵道:“朋友!你斜沖下來,攔我馬頭,是要找死!”

  "不是找死,是要殺人!”

  這後生微微一笑,聲音冷靜,不帶火氣,就像說:“今天天氣很好!”

  這時最後面四騎也已追趕上來!“獨眼狐”江湖閱曆何等豐富,知道越是
殺人如麻的角色,越是將殺人視若尋常事,不禁心頭一動,道:“好大的口氣,
朋友,兄弟們有事待辦,道上規矩,請讓開!”

  這白衣儒衫後生,露齒一笑,像是不願回答,勉強道:“能接下在下鐵?,
便讓你們任殺任劫!”

  一語方了,鐵?出手,也不等他們回答,頓時化作兇神惡煞般的夾馬沖上,
鐵?飛舞成一團黑霧,撲頭蓋臉的打到!

  他交待未清,"獨眼狐”不慮有此,大吃一驚,連連提?閃避後退喝道:
“且慢!”

  兵刃抖出,還來不及再說第二句,鐵?生風,排山倒海湧到,忽東忽西分
打六人!

  ?那間──官道上殺聲連起,刀光劍影,兵刃交接,“鏗鏘!”有聲。

  這後生在?間穿梭如織,矯若遊龍,鐵?舞出“八卦刀法”,攻時奇鋒突
出。當時潑水不入,縱橫如意,威風八面!

  官道能有多寬,六騎吃他一陣橫衝直撞,陣式紛亂,失去章法,只覺馬前
馬後儘是自己的人在絆腳,敵人騎術極佳,操縱自如!

  楚平、侯次先在"武天子"手下俱非弱者,乃封?“六部武郎”的榮銜,
但不精馬戰,老覺招式遞不到敵人身上!

  楊勳好不容易?得敵人露出破綻,左肩背後不在?影之中,忙不?奮其
“白挺”,欺身近前,正喜偷擊得手,敵人面向前方似無所覺!

  冷不防鐵?回招,揮毫─挑,“白挺”被真力回壓脫手飛出,打向侯次先!

  那一挑之迅,疾若閃電力有千?,楊勳虎口毫無知覺,還未曾麻痛,連忙
策馬閃挪。

  後生宛如不知,任他自來自去,頭也不回,自施出“雲龍風虎”,封架三
件遞上來的兵刃!

  之後,猛地盤馬出?,殺著揮手斬下:楊勳慘叫一聲,跌落下馬,手臂身
軀,已自分家!侯次先揮刀封架,碰飛白挺,全身一震,坐騎昂首長嘶,前蹄
離地站起,楊勳一個滾溜,骨碌到馬蹄下!侯次先忙不?勒?騰開,一時?騎
頭尾相撞,馬嘶頻聞,亂成一團!

  程康見前面官兵已列陣,張弓以待,後繼無援,而自家的人被一個混小子,
橫打四方,損兵折將,早氣得胸腔欲炸,招呼一聲,回馬撤退,想早些合力解
決了那小於!

  "金錢豹”一聲豹哮:“都給我退下!”

  ?人當下明白他的意思,勒騎後退,團團圍成一圈,當中只剩一騎,也勒
馬傲立,顧盼自雄。

  程康乾指宏聲喝道:“朋友,無故攔路,出手傷人是何道理,報個萬兒來
聽聽!”

  何滄瀾微微一笑,道:“好糊塗的一群,你等聯幫打夥是來玩什?的!”

  ?人一震,同聲叫道:“原來就是你這小子,找上門來送死!”

  "昨夜寶劍自飛鞘,夜觀天象,知諸位今日壽終外寢,待來送終,那是找
死!”

  程康大怒,鞍鐙夾處,沖身而去,斜舉長挾,倏然發招,嘯風銳呼,驚心
動魄!何滄瀾意氣飛揚,策馬迎上,“錚!錚!”兩聲,金鐵交鳴!

  程康沈手猛刺,一招"兔絲燕麥”由虛轉實,化?“流金礫石”掃向何滄
瀾丹田:長鋏下戮胸腹離身才得寸許,何滄瀾坐騎突然溜開避過此招,竟不須
出手拆角!

  程康心頭怒火猛燒,長鋏急掄緊緊纏住!

  "少安勿燥!"

  柬舞刀訣,“八卦刀”招式源源而出,柬影花開萬朵,護住周身!

  每攻一招,必露─綻,敵者趁虛攻入,則魚已入網,必受連環八刀之厄,
若知情不攻。

  則自己平白賺了只攻不守的便宜,攻勢加厲……程康“三十六式天罡鋏
法”,出自名門,後又得“武天子”指撥。真有神出鬼沒之妙!

  忽然翻腕"金針引線”向何滄瀾分心刺來!何滄瀾立?一封,猛舒猿臂,
刀光─道,?至腹前,驀然化掃?點,宛如毒蛇吐信,疾如掣電,點向程康小
腹!

  程康嚇得本能倒退,鋏鋒下撩,那知何滄瀾招中無勁,鋼走空靈,易下而
上,程康頭上馬尾透風巾順風吹出,縮頭躬背……

  "這斯身手不俗,正好用來練練刀法!”

  何滄瀾無意殺人,更不出“劈空掌”,只一招一式揮刀試招!他馬術極
佳,行雲流水,飄忽移挪,指揮如意,其訣便在膝腳之上,夾動馬腹令馬知主
心意,隨意而動,說說簡單,這卻是心有兩用,三用的超能力!

  平素對敵,總是吃虧在輕功不佳,身形凝滯不靈,今天卻反占起便宜來了!
本來高手出招,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程康見坐騎不聽指揮,“天罡鋏法”威
力無法使到十成,猛然離馬棄鐙,旱地拔蔥,暴射一丈,在空中─塌腰一旋身,
狀如鷂子翻身、“怪蟒轉軀”、身在何滄瀾頭上,連出三大殺手,只聽“叮
噹……”一片金石聲,仿若珠落玉盤!

  何滄瀾在身前頭上遮起一道鋼山,鐵?滿天,硬接程康三大絕招,待他將
力竭落地之際猛然一聲長嘯,真氣貫入?身八成,使出“三陽開泰”,猛砸程
康面門!

  程康掣回長鋏,立空一掩,“啊”了一聲,長鋏叩飛,身形不自主斜向滾
落,滾入馬腿叢中,驚起一陣?蹄馬嘶:侯次先抄手一拉,並沒撈到程康,忙
不?下馬扶起,只見他兩臂頹然下垂,似已筋酥骨拆!

  他將程康扶至路旁,雁翎刀舞出個光輪,罵道:“有種的下來,幹他三百
回合!”

  "金錢豹”也落馬走前,敢情這馬戰的苦頭,已吃夠了!

  何滄瀾卻不受激,劍眉飛揚,豪放大笑,一提?繩,單?開道笑聲未畢,
怒馬已沖出三四丈遠去了!

  "金錢豹”、侯次光,怒?:“狗賊!竟敢不戰而走。”

  猛提真氣,健步急迫,其他諸騎,策馬奔出,連三匹空馬也隨群東向急馳,
?那間,原地只剩下楊勳、程康兩個傷殘歪在路旁!

  且說尹巡撫一行儀仗隊,只圈圍成陣,按兵不動,已無敵人攻來,膽氣略
壯,軍心穩定下來,派人將死亡傷殘之人接回來醫治!

  雙方近百丈,雖有箭矢之利,卻不敢下令枉發一箭,若是誤傷了那名半路
殺出來的程咬金、而後便得自己上來亂殺了!自毀長城,是?不智!

  ?官的但求無過,便是有勁,走不過三招,這鋒頭不爭也罷!

  初時的搏殺尹巡撫在車中縮頭發抖,這時便神氣起來了,在車窗中伸頭觀
察戰局,但見那任志欣以─敵八,遊刃有餘,談笑風生,拂髯搖頭不?!不知
他是欣賞呢,還是壓惡!

  而後面那輛車正是兩位小姐的座車,初時尹青青的堂姊姊嚇得花容落色!
一個人頭已飛滾下田,兵慌馬亂,反而要尹青青勉力照顧她!

  這時安定下來,回想昨夜堂妹所講一些驚奇際遇,將信將疑,這時果然刀
劍爭揮,奮殺得驚險萬狀,神色動蕩,尹青青遙指那白衣少年向她道:“表姐,
任志欣就是他!看……”

  下面的話“這人便是我的心上人。又暗中來保護我哩!”不敢說出,不過
卻挑眉色動,心中蕩漾著那份溫馨,那份摟腰拍背的柔情,那份被他吃過櫻桃
的顫凜!

  兩撥人馬,首尾相銜,距離三丈,在官道上,揚起滾滾塵土!

  侯次先,"金錢豹”展開輕功,兩腳雖不遜四條馬腿,但氣力總有不及之
時,逐漸面紅口喘,身旁正有空馬馳過,?得真切,急拖?繩,騰身踏上馬鞍!

  兩人剛一坐定,何滄瀾立刻盤馬回攻,鐵?帶著嘯風,沖、刺、掄、砍,
銳不可當!

  ?騎勒馬不及,人號馬嘶,狼狽不堪,“金錢豹”啜口高哨,打出合圍的
暗號,?人落鞍下馬,銅牆鐵壁向四面包圍!

  "金錢豹”正想橫刀砍馬腿,何滄瀾喝道:“勿傷我馬!”

  履下加力於鞍鐙,借勁破空飛,“金錢豹”忽覺頭頂鷹隼旋空,敵人飛越
而過,落身圈外閑馬,連忙放馬急追,身後馬嘶如猿啼三峽般的悲淒!

  何滄瀾本來的坐騎,抽搐頹倒,敢情是侯次先打出一道寒星,紮入馬屁股!
“追!”

  侯次先輕功八步趕蟾,追上“金錢豹”,其他諸人上馬尾隨!

  天色陰慘,愁雲密布,?人在官道上首尾相逐,宛如一條長蛇!

  一待敵人上馬,何滄瀾立刻盤馬回頭,斯殺再起,?那間又有兩人被他鐵
?打下馬來,侯次先久戰無功,雁翎刀猛然使招“金玉滿堂”,聲勢非凡,卻
是虛招,人趁機翻下馬鞍,出聲喝道:“馬上不好動手,有種的滾下來!”

  "你這人該死,打傷我馬!”

  何滄瀾話中有刺不客氣回敬,一見?人紛紛下馬,雙足一夾,鞍蹬怒馬“篤
篤……”幾聲,已然遁走!

  侯次先經他點破,面紅耳赤,不好再打出暗器,因?傷敵坐騎,最?高人
所不取,再者馬若不足,現在已方有四個傷思,將來則帶不走了!

  百丈外尚有一堆官後在準備打落水狗呢!只氣得暴跳如雷,施展絕頂輕功
跟蹤而去……

  何滄瀾如是者再,八個賊黨,先後都帶傷躺在官道上!

  仰天高嘯多日以來的悶氣,舒於一旦,信馬隨?,走上回程,沿途宛若置
身古戰場,只見兵刃委棄在地,大漢手折足斷,或滾落路旁,或橫在中央,血
漬沾衣,閑馬無驚,低首拂尾!

  他下手有分寸,賊?只傷不死,見他巡閱而過,都破口大?,卻動彈不得,
無力再鬥!

  何滄瀾不溫不火,經過“金錢豹”身前,他有氣無力的打出一隻,棱角梭
來!何滄瀾頭也不回策馬讓過棱角梭,喝道:“身手不佳,就得淪?嘍羅,任
人宰割,本大爺是好相與的??”

  心裏尋思:“他們一定劣?昭彰,但,我非親眼目睹,卻不好枉自殺人於
野!”

  程康胸前濕灑灑地,儘是嘔出的淤血,看何滄瀾緩緩走近,呻吟道:“朋
友,殺人不過頭點地,要殺便殺,何必躍馬揚威?”

  楊勳左袖收束,沾滿塵土汙血,袖內已無臂了,手臂落在路中央!

  何滄瀾對他印象最深,在旅店中,知道他淫惡不堪,見他僵死一旁,動也
不動:“楊勳,你這淫蟲,正在裝死呢!”

  楊勳微哼了一聲,算是答復,程康卻驚訝非常,這斯怎生知道他的姓名,
想起他早先聲明要殺人,便罵道:“朋友,爽快點,何必假惺惺?”

  何滄瀾心下側然,這些都是些鐵錚錚的漢子,道:“你等並非元兇,在下
不妄開殺戒,略事懲戒,免得再事糾纏不休,寄語那不帶種的那小於,專以暗
箭傷人,終究成不了大事,在下在江湖上等他,如果那一掌沒有打死他!”

  說罷攬?揚鞭,馬蹄“的的……”沿官道飄然而馳!

  "好漢!留下名字!”

  程康是這一行的班領,有些心拆眼睜睜望著東行官道,只見那人勒馬立
定,緩緩回首,衣角飄揚,神采風姿,只是英豪本色,出類拔群!

  寒風發發中,送來一陣回首:“何滄瀾──沅陵派掌門!”

  "沅陵派!沅陵派!已滅絕百年,如今已東山再起!”

  他們回頭見了那一堆官兵一眼,也急急輕傷負重傷上馬,落荒而逃!

  雖然如此狼狽,那名步軍校尉,卻不發令追殺!只躬身向車中央尹巡撫
道:“大人宏福齊天,天降貴人護持,有驚無險,賊黨已退,現在可以?行了!”

  尹巡撫也看出,賊人雖然傷殘滿地,一旦上馬,有些人身手還是十分俐落!

  這事還是不招惹?妙,去金陵之路尚遠著呢……留份厚人情,大家好商
量!

  何滄瀾策馬直奔道左之崗子,立馬嶺脊回顧一眼,便落馬崗後去了!

  帶上馬包行囊、乾糧,隱身在一處茅草堆之後伸頭向下望去!

  巡撫大人的車騎已整裝這遠東行,今夜一定得宿在──夏閣鎮的!

  他在他們過去之後,也回到夏閣鎮,找了家小客店住下!

  夜裏換了裝去巡撫大人的行轅附近探查情況!嘿!那旅店內外燈火通
明,戒備森然,執戈的卒子數重,店中其他客商通通被迫遷出,店小二也遭了
殃,動輒得咎,得戰戰兢兢來伺候這些官老爺……

  何滄瀾搖頭苦笑一聲,這叫看“賊走了練扁擔!”可威武著呢!

  日後數日,他或前或後的跟綴著,一直回到金陵,再無事故發生!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9 AM   #654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二章 帝都肝膽酒
 
  十二月中旬,南京大雪!

  滿城屋瓦上儘是白皚皚一片,簷前還挂著冰柱,街上有些閑漢來來往往。
家家戶戶,正在清掃積雪,這城的一屋一瓦,看在何滄瀾眼裏,倍覺可親,連
守城的卒子也頗?可愛!

  聽馬蹄“刷、刷、”的踩向街石,何滄瀾深深感到:“我又回來了!”

  南京乃是皇都,商旅士子,往來不絕,因此旅店林立。但何滄瀾毫不猶豫
走向“天安”

  客店,當他瞥見那個花招:“仕官行台”四個大黑字時,許了個心願:“話
不多”要是還認得我,要大大的犒賞他一筆!

  接他下馬的並不是“話不多”,但還沒入門就聽到“話不多”那熟悉的嗓
門,他想:

  "這個把月來,耳根清靜,沒有人與談,我來金陵,也有一半是?了聽你
說話呀!”

  "話不多”仍是老樣子,只是多加上一件宋朝年間傳下來的大皮襖,還戴
頂兔皮舊帽,看來大概是他曾祖父戴過的,他見何滄瀾進來,劈頭一句是:“爺
呀!”

  何滄瀾親熱的拍拍他的肩,道:“你怎?不呆在城門口?前回是被你硬拉
過來的!”

  "天氣冷,客人少,城門口有西北風,爺哪!”

  何滄瀾聽了笑笑,心想:“他的話簡潔得多了。”

  此念未了,"話不多”連珠炮發火,嘰裏咕嚕足足扯了一柱香光景,直到
挨了帳房先生的臭?,才打住話頭,接過何滄瀾行囊,往前帶路,還不意加個
結論:“爺呀,你瘦了!”

  何滄瀾在後跟著又許了個心願:“究竟還有人關心我,你已經得到一筆外
快,若再帶我到先前那院落,這數目加倍!”

  "話不多”果然帶“爺呀”到那三合院子,讓何滄瀾在院子裏等著,自開
門進去收拾,打開被褥鋪好,又出去擔來一個大火盆,盆中碳火正旺!

  何滄瀾在院子裏踏雪,可惜沒“梅”可尋!

  "話不多”探頭出來,道:“爺呀,行了,院子裏的雪,我等下就掃!”

  "不掃,留著!”

  何滄瀾說罷,負手走進房門,鞋也沒脫,一頭滾到床上,從衣包裏掏出沈
甸甸的一堆銀子,叫“話不多”拿了去。

  "話不多”倒不懂了,問道:“爺呀!你要吩咐我幹什??”

  何滄瀾擁被蓋好,道:“良好的記憶,乃成事的基礎,這錢是賞你的,不
要幹什?!”

  "話不多”摸摸兔皮油帽,除了聽懂這百來兩銀子是天上掉下來的之外,
並不懂何滄瀾對他說些什??

  何滄瀾笑著解釋道:“天下有兩種人最需要好記憶,一種是江湖客,─種
是堂倌,你是這一行中的翹楚,值得好好尊敬一番。”

  "話不多”注意到“墨劍”上多了劍穗,就要開口,何滄瀾連忙道:“你
又要開口,你再那樣關心我,會使我上當鋪!”

  他的意思是說,他得變賣明珠來償還這筆人情債,雖然他早已決定明兒離
城,這“話不多”的一份厚禮,萬萬不可少。

  這時中午剛過,“話不多”問何滄瀾要吃什?,他道:“我不餓,想睡,
你先出去,把南京這些日子來的事,好好整理一下,等一會我有話問你!”

  所要問的話當然是關於那個武當高弟施壽的事,不知這情種,是否將他那
朵“青梅”接出來了沒有?

  "話不多”乖巧的點著腦袋,躡手躡腳輕輕帶上門出去。

  但,馬上又折了回來,大驚小怪叫道:“爺呀,不得了,‘江南武侯’他
老爺子專程來看你了!”

  何滄瀾霍然而起,驚訝著想道:“南京城裏,長舌頭的人還有快過‘話不
多’的?”

  猛?頭,只見站在門口,像尊門神似的黑大漢,不是“江南武侯”更是何
人?

  "江南武侯"一揖到地,吼道:"小老弟,朝等你來,暮等你來,你來了,
卻不來看我?”

  何滄瀾起身肅客,看見百里金鼎已無芥蒂,對自己是采花賊的誤會已然消
失,自也歡喜,也不提那件誤會,毫不介意的道:“小弟到這裏,兄長好靈通
的消息。”

  "你當我是順風耳,其實咱們在各城門口均有眼線,老哥哥早就吩咐他們
留意,我一知道你老弟台駕到,馬上進來!”

  果然,他單身簡從,同行者只有他的首徒“奔雷鞭”一人。

  從元起對何滄瀾打拱?禮,狀頗恭敬。

  何滄瀾客氣的請他同坐,“話不多”便即奉茶敬客,忙得不亦樂乎!

  "江南武侯"四下張望,打量何滄瀾這客居之地,開口道:“小老弟,請
把行李搬到寒舍去,老哥哥有一肚子話要跟你商量!”

  這是他的老毛病,何滄瀾知道,遂道:“小弟明朝即打馬出京,老兄長的
盛情,心領之至,以後再打擾吧!”

  "江南武侯"眼皮翻起,急得哇哇大叫:"老弟,宴席已經擺好,陪客也
來齊了,只等你主客一人!”

  接著低聲下氣,打拱作揖說道:“小老弟,咱們不是外人,看老哥哥一張
薄臉,務必常光,你幫我那個大忙……”

  何滄瀾不願再提起那回事,他何嘗是?“江南武侯”千里奔波,遂連忙打
斷話頭道:

  "那不足挂齒,再說我力不從心,無能將其他苦難女子一併救出,正覺汗
?,真不好意思來見兄長呢。”

  何滄瀾神色黯然了一下,他原也有意,無奈因力有未譴,便是那具女屍,
在漂流中也只得放手,?了這點,他曾暗自責備自己!

  "江南武侯"誠懇的道:“你單槍匹馬,?我打頭陣就已夠了,其他的人,
後來也全救回,只少了一人!”

  "那是誰呢?”

  "少了何華陀的幹金!”“江南武侯”歎息說道:“其他七人,我在薪春
追回。”

  "薪春?"何滄瀾疑聲道:“什?時候呢?”

  "十一月十九日。"

  何滄瀾“啊”了一聲,在柳村別了尹姑娘之後,他原有追蹤“龍舟”之
意,但想到這久的時間早不知開到何處去了,遂作罷休,專心暗暗保護著尹姑
娘回京,別是兩頭都落空了!

  那裏想得到"龍舟”還停在薪春呢?

  且說那夜何蕙蘭不甘受辱,一頭撞上鋼屏風而血流滿面,魂消玉損,被章
太孫與陽間誇?出艙外?落大江!便連何滄瀾撈在手中,也認?已經死亡,只
得放棄。

  這具女屍,因接近岸邊,隨水漂流了半夜,遇到一處江叉子,被水湧入,
這處小水道中,有當地的老漁夫,支架了一張網吾,讓它擋住了!

  直待清晨老漁夫來河下取魚時才將她救起,細心療治休養!

  何蕙蘭蘇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身在網中,便抓緊網孔,頭部露出水面,便能
正常呼吸,受冷冰─激,神志漸清,只是不易出網……

  "江南武侯"看著他神思不屬的在回憶,便道:“這些話咱們慢慢談,先
去吃一頓,老哥哥專程辦個接風宴,別叫人家老等,你還有那枚‘得令者王’
的掌門銅符在我那裏呢,小王爺……”

  何滄瀾聞言大喜,還自不敢相信,那銅符本是放在民船上的,他根本不敢
作物歸原主之想,那船等雇主不來,還不是自行駛離開去!卻不料竟會落在
“江南武侯”手裏,遂連聲道:“如此巧事,兄長關愛了,那銅符……”

  "江南武侯"眉開眼笑的道:“現在沒人敢搶你的阮陵掌門人的大位坐,
那?現在就去拿!”

  好像那塊銅符是塊糖果,哄騙小孩子,要吃?,就乖乖跟我走!

  何滄瀾一來想取回掌門令符,二來也想聽聽“江南武侯”救美經過,順便
打聽章太孫的來龍去脈,遂欣然佩劍同意赴宴,叨擾一餐,但執意不肯帶走衣
包,說是“因故不便”,因?他今夜還有好多事要辦呢,住到鏢局裏則不甚方
便。

  "江南武侯",只得不再堅持!卻有滿肚子的話,已經隱忍多時,現在何
滄瀾既已見面,那裏等得及回到鏢局裏再慢慢談呢!早在途中就源源本本傾吐
出來。

  夜戰荒寺失利,“江南武侯”身負重創,胸前被毒爪所傷,回到客店中,
趕忙吩咐從元起弄些陳年老酒來,便從鹿皮做寶袋中取出玉瓶,倒出七粒赤紅
色丸藥!這丹藥,乃是采自百年人參,混合多種藥物,經過九蒸九曬,費了大
半年功夫,方才製成,功能拔毒療傷。

  現在已存藥無多,這回還是近二十年來首次用它。

  "江南武侯"和酒服下丹藥,借著藥力,運功逼毒,頓飯光景,慘灰的黑
臉上才呈顯紅潤出來。

  次晨,"江南武侯"留下幾個鏢頭到荒寺收屍,辦理善後,大夥兼程趕回
南京。

  他回到鏢局,對“智多星”劈頭第一句就是道:“把局子關了!”

  夜……

  幾個主幹人物在虎軒中商量解救事宜。“江南武侯”懶洋洋的歪在太師椅
上,突然發現颯聲風響,有黑影自樓頂上飛身跳落,輕如片葉也似的,飄落院
中!

  "狗賊,拿命來,你們欺人太甚!”

  "江南武侯"虎吼躍起,他服輸東歸,連辛苦創出的基業也忍痛捨棄,賊
人卻仍不甘休,上門欺人,這未免太過份了。

  "黑金鼎,咱們快成同事了,你窮吼不怕對不起人嘛?”

  話一甫畢,虎軒中已多了一個頭顱特巨,鬚髮全白的老頭兒!

  "江南武侯"豁然一愕,這人是宮中“一峰兩山”中的華山老兒呀!

  "黑金鼎,別來無恙,咱們同居南京,卻七年不見,我?你引見一位朋
友!”

  華山笑道,一面指向門外!

  在院中暗處,凝立─個高年老翁,面容古拙,黃焦焦的一張瘦臉,雙手過
膝,細長如鳥爪,顧盼生威,自有一種凜人之態。

  葉仁傑,從元起、計文魁不待說明,也知道是大內供奉之首──“天羅掌”
到了!

  ?人坐定,互道欽仰,華山開門見山的道:“你的事,咱們知道了,有沒
興趣再去一趟?”

  ?鏢頭?之一愕,竟有此事,真是絕處逢生,天兵天將白天而降!

  計文魁最是陰沈,連忙道謝,絕口不提這“一峰兩山”?何拔刀相助,只
一味歡談些舊時江湖秩事,生伯煮熟的鴨子破空飛去!

  次日──這二個垂垂老矣的江湖高手,懷著四、五十年前初出道時那種興
奮心情,走出南京城,西上新春。

  "江南武侯"並未帶其他人手,因?只他們三人,即無異動員了江南武林
一半的實力!

  一路上"天羅拳”沈默寡言,但百里金鼎由其行止間,知道他雖在江湖中
無赫赫之名,但內心中卻以字內第一人自居,拔刀相助的原因,無非想借此會
會威震武林的“武天子”,到底有多大的氣候!

  但是卻不知“武天子”是否在龍舟之上,只知“武首相”是重創未愈!

  "江南武侯"心中暗自打鼓,心懷鬼胎,卻又不便說明。

  因?他自己負創,需七七四十九天中不得妄動真力,現在正是具空殼子,
實在無法獨闖一趟!而其他的鏢頭來了也是自饒,枉死城中平添一名野鬼而
已!

  "江南武侯"只得暗自默禱,希望龍舟中人不要太不堪一擊,掃了這兩位
高手的興頭才好交待。

  那知事情往往出人意外,經過了半個多月,龍舟竟停在薪春,距離那荒寺
不及五十裏,起先“江南武侯”還真怕要追蹤到高山呢!

  更奇的是,"武首相"和章太孫先後負傷都送走了!

  程康等"六部武郎"也奉派去迫索到船上劫美的何滄瀾去了,舟中只有
“長青婆”一人留守,餘?雖多,只是役奴水夫。

  "江南武侯"連歎倒楣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勞動這兩位大駕,從元起、
葉仁傑也幹得來也。

  那"長青婆”一經通名露萬,自知不敵,乖乖將劫來的女娃們獻出,明白
這三人不會對她怎樣,走時,遂破口大?,連女子聽了都臉紅的髒話,這婆娘
也罵出口了。

  三人自不會與她計較,聽了滿過癮的!

  除了何蕙蘭死亡,尹姑娘被救之外,其餘七個美嬌娘都順利救出,經過這
久時日,便是有何差池也了無痕?,只有天知道!

  外相未破,個個都是花枝招展,這個饒天之幸,交待得過去了!

  只落得兩高人徒勞往返,沒有施展一番身手的機會,看來這生是無緣了!

  何滄瀾問道:“我那銅符怎?到了兄長手中呢?”

  "江南武侯"裂嘴笑道:"那是回來時要走水程,老弟那船正在四處打聽
你的下落,不能老號在那裏,如是,老哥哥便雇他們的船下放回來,檢查你的
遺物,銅符赫然將老哥哥鎮住了!”

  何滄瀾笑道:“從來千里送嬌娘,以你們這次陣容最是堅強!”

  "江南武侯"笑笑,不頂快活,半晌道:“華山老兒倒還罷了,羅鐵峰,
氣得一路上不理我呢,怨我情報不實,刷了他─次火鍋,空跑一趟!”

  因?三人乃是步行,好在路程也不太遠,說話中也就到了。

  席上,何滄瀾再三推讓,還是坐了首位,陷客的是“鐵掌”劉昆侖,“屠
龍劍”上官宣,及鏢局中的?鏢頭,不談別事,杯籌交錯,頗不寂寞。

  何滄瀾特地自罰三杯,算是對老趙、老吳賠罪!江湖中易最記恨成仇,也
最易消解三杯落肚,他們覺得面子十足,全都釋然!差點道:“該打,該打,
照子不亮,錯把馮京當馬涼!”

  葉仁傑看何滄瀾坐在首位,心中自有感慨,但?色尚稱不惡,未曾鬧情緒。

  這是因?他苦鬥章太孫不下,而章太孫卻挨不起何滄瀾─掌,被打得送回
嵩山去了的緣故,人家身手確是比他高明。

  這頓飯,直吃到天空暗下來方才結束,“江南武候”有意開流水大宴,還
吩咐備貼邀請金陵十一紳,說道:“方才是洗塵,太簡慢了,等一會接風,咱
們要好好熱鬧一番!”

  "老哥你是真請還是假請?”

  "老弟,何出此言?"

  "人多了我就不自在,老兄若真心相請,人不要多,就是這幾個,咱們好
好鬥酒!”

  "江南武侯"知道小兄弟不愛張狂,做這無味的應酬,但他既然如此說,
只得首肯,摒除了?人,拍著他的肩膀,同到虎軒去!

  虎軒中早擺好上鋪兩張虎皮的長榻,兩人各自歪著。

  何滄瀾看“江南武侯”臉上黑中帶紅,??難以?齒,知道有事要商量
了!

  "小老弟,老哥哥有句話問你,你可別見怪!”“江南武侯”壓低嗓口問
道:“敢問貴派是否大軍全開到江南。”

  何滄瀾想:“沅陵派只有我─個人,現在就在你眼前,當然是全軍皆到江
南來了,而且那牌牌還是好友檢來送給他的呢!”遂微笑點頭!

  "江南武侯"大手拍腿,大喜說道:“那敢情最好不過,老哥哥有救了!”

  "唉!兄台有何所懼?”

  "尋仇!”

  何滄瀾敏感的想龍舟,記起龍舟中儘是高手,“龍舟中人?”可也不見高
明!

  "江南武侯"煩惱地點點頭!

  何滄瀾並不感到事態嚴重,故作輕鬆,用以拖長話題,好打聽些消息,道:
“章太孫就算命大不死,但我擔保三年之中。絕不會走入江湖一步!”

  "江南武侯"相信這句話,更是憂心忡忡說道:“但,他祖父便是‘武天
子’章元朱呢!”

  "嘿!武天子。"

  何滄瀾也?之一震,失聲叫出!

  "江南武侯"聞心的問道:“老弟怎?了?”那是說提起此人,你也得低
一頭,怕了!

  在很久以後,何滄瀾還在鏢局裏奉茶時,若非一個老鏢師,曾受“抱松居
土”之惠,因而開口稱讚,他也可以獨上高山,請求高不可攀的中嶽武尊收錄
?徒。

  "人生實在很有趣,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分叉路。中嶽,南嶽兩山之間
的選擇,會使我變成目前這個樣子,而且還要跟很可能成?師尊的高手對
陣!”

  何滄瀾臉上露出─種無可名狀的笑容,默默尋思,手中把玩著失而復得的
掌門銅符,半晌淡談的道:“武天子,要是駕臨南京,老哥哥叫他到中原找
我!”

  "老弟要到中原遊歷?”

  "江南武侯"不明白了,疑聲問道:“中原!”

  何滄瀾肯定的頷首,又把話題再向前推,說道:“紫符秘笈”!

  "江南武侯"連連搖頭,道:“老弟還是不能忘情?”

  頓了頓,忽然提起精神,接著道:“喔!小老弟,你前日說的‘紫符秘笈’
舊主是‘任家堡’,這話很有價值,我次日特地把消息封鎖起來,留待老弟自
己去發掘!”

  何滄瀾暗叫一聲:“老天爺,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幫了個倒忙了!”連
叫道:“不用兄台費心,本派之意,以?這種武林之至寶,淹沒了可惜,應該
及早出土以光大武學,方是美事,倒不一定非由本派所有!”

  "江南武侯"翹起大拇指,稱讚小老弟光明磊落,四海豪俠的?人!

  何滄瀾卻生了疑問,那?“化純和尚”又是何處打聽到消息呢?這話倒不
好問出!

  天色漸暗,已是酉末光景,下人進來點上火燭,擺下酒席!

  "江南武侯"連聲勸酒,何滄瀾想到:“謠言有翼,日行千里!”釋然開
懷暢飲!

  "小老弟,老哥哥有件事對不起你,現在借酒遮臉,向你解釋,解釋!”

  何滄瀾不以?意,還當是他要提起誤會他是“采花賊”那碼於事,爽然一
笑道:“我早說過了,那事不必再提起!”

  "江南武侯"滿飲一盅酒,道:“怎的不用提,你有位朋友,施壽他……”

  "施壽!”何滄瀾暗叫一聲,才知道敢情自己誤會了!不想是關於“施
壽”的事,遂點點頭聚精會神,洗耳恭聽,這樣就不必向“話不多”打聽了!

  其實,何滄瀾也沒猜錯,“江南武侯”當時不願把事態擴大,雖然暫時認
?是何滄瀾幹的,卻接納“智多星”的意見,並沒對外宣佈,誰是“采花賊”,
連官府也含糊以對,只是對他追索的緊,下面的人就謠言四起,向外宣傳了!
而對“龍舟”緝凶,也是秘密進行,兩面都不敢確定!

  回來之後也不敢宣稱是“武天子”一派子下的這一案,無形中對何滄瀾是
“采花賊”的謠傳,並沒替他洗刷,這事,事過境遷便不了了之,實在太對不
起何滄瀾去!

  "江南武侯"再滿飲一觥,道:“兩個月前,我從薪春回來不久,上頭有
司迫令搜城,那‘話不多’匆匆忙忙跑來,要我窩藏施壽……”

  何滄瀾微微色變,急道:“打了回票?”

  "老弟,你罵苦我了,老哥哥怎會不賞臉?”“江南武侯”急得“哇哇”
叫:“他負傷頗深,卻不要我延醫治療,在我內室呆了五天!忽然不告而別,
老哥哥自問對他並沒有招待不周!”

  何滄瀾連忙稱謝,並且道:“施壽是怕拖累你……”

  "江南武侯"虎吼一聲道:“我怎地不知怎?一回事,怕被拖累,我就不
必接手!”

  "他這人就是這樣,請兄台見諒!”何滄瀾無心客套,急問下文:“以後
一點消息也沒有,沒有再搜城?”

  "江南武侯"哭喪著臉道:“就是沒有才糟呢?”

  "拍!"一聲,何滄瀾失態拍案,八仙桌子塌了─角叫道:“施壽死矣?”

  他這一拍案,已決定了一件事,今夜必得連夜進宮,因?不用說,施壽那
個情種,一定又去宮中救美,而且大半是“失風”,否則的話,應該會再次搜
城。

  但,不論生死如何,何滄瀾必得去以探明究竟!

  何滄瀾借酒解愁,“江南武侯”也─杯、一杯窮喝悶酒,半晌,何滄瀾道:
“兄台今夜還得巡夜,請少飲?是!”

  原來自從出了繼漏之後,“江南武侯”這個夜裏的九門提督,又親自每夜
到各處巡邏一次,不容有人怠忽職守!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老哥哥是海量!”

  "江南武侯"已口齒不清的裝大個,顯然已有八分醉意了!

  何滄瀾忽然記起一件事,道:“尹禦史府上,請兄台多多留意!”

  "江南武侯"眼睛一亮,醒了一分酒意,暖昧的笑道:"是老弟的親戚?”

  何滄瀾苦笑不答。

  "小老弟的親戚,就是老哥哥的親戚,我以後多派人手,不收護院費!”

  "不必!你加倍收費也沒關係,尹大人闊的很!”

  何滄瀾聽了“親戚”兩字,感到有些刺耳,但願以後能成?事實才好!

  "江南武侯"呼嚕、呼嚕微微打鼾,何滄瀾看看是時候了,?了怕這“老
哥哥”留客,索性再敬他三杯,將他灌醉,才自告辭出去……

  夜已中宵,秦淮河下那紙醉金迷,燈紅綠酒的夜生活已闌珊不再!

  何滄瀾孤獨的走在空無人?的街頭上!涼風迎面,酒氣上湧,亦有些醺醺
然!

  陡的想起──宜君,這個多情的姑娘!

  前次莫愁湖中酬情的一幕幕,映眼似幻!怎能不令他的英雄豪膽,已化?
繞指柔!

  他有份好奇與盼望!希望今夜能秦淮比天河,織女牛郎喜相逢……相會!
曾答應過她,在他離開京都的前夕去與她話別!

  今夜──他邁開大步向河下走去,心想:“她的那艘河舫還在?,玉人無
恙否……”

  便是在"金陵大酒樓”左邊,他仔細的搜尋著,希望不要令他太尷尬了才
好,不是嗎!

  她是河下歌妓,誰能保證誰呢?

  他與尹青青不是也有一段情??一個女人完美的形像不在於她的環境身
份的高貴與卑賤,對她本身都是同等的!

  那嬌態,那粉嫩!那香澤,那情誼,令何滄瀾欲火熾熾宣泄一次!

  他希望與宜君的這段情,能夠不退色,不變色才好!

  不久,看到了那艘船,還是停在老地方!他怎知道這種水上人家的船戶生
涯,也是有些規矩的!船多了那是各有定位的!

  每個區段也有些二大爺在暗中照應著,不是隨便弄艘船來便能任意討生
活!

  宜君自從被何滄瀾“開”過了,那“清倌人”的招牌已經摘下來了!

  雖然她只得到一夜激情,卻應有兩個月的留宿密月佳期!這是客人的權
利!

  而事實上何滄瀾卻一去無蹤影,杏如黃鶴……宜君每夜都在企待中,人已
三分瘦,心亦七分涼!枕上留淚痕,縈懷到天明!

  陡的──江湖上傳來,京都一夕九案的“采花賊”是何滄瀾!她自然不會
相信這謠言!

  接著又來了小報消息,何滄瀾“龍舟”救美,救的那人是左禦史大人的官
小姐!

  那"淫賊”的汙名算是無形中除消了,卻換來令宜君更沈重的歎息!

  京都第一美人──尹青青官小姐,是由何滄瀾救回來的!而令江湖震動的
是──“武天子”的愛孫,九美劫案的主角,被何滄瀾一掌打折了腰杆,身負
重傷的?回“?天宮”,這才是最重要的消息!

  她是那曾在"金陵大酒樓”獻唱過一曲情歌的女人,也是那豪情高吟“高
湖引”的何滄瀾的伴當!雖在河下,身價因何滄瀾的影響而節節升高!

  早些暗想打意刷刷何滄瀾用過的舊鍋子的人,給宜君姑娘來第二盤開懷,
現在得考慮清楚!

  更有些江湖人,看得遠的!已在向宜君拉攏關係!

  萬一不久她真成了"沈陵掌門人夫人”或者如夫人!但有與她的這層舊
識,也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因之,宜君在河下賣藝不賣身,代表何滄瀾高歌
一曲“高湖引”,喝一杯荼的代價是白銀十兩!而且還要排擋!

  來人中,尊重她的多於調戲她的了!

  江湖消息與她的生活形象是成正比的,何滄瀾威煞江湖的聲譽越大,她的
邊際利益越高!有的人已經暗中向她直呼:“掌門夫人”了,不過是暗自對她
的尊稱!

  她聽了也微笑以謝,舒坦受用的更將自己形象表現的高貴起來了!便似她
真個的便是未來的“掌門夫人”,一個大組合中王中之後了!

  何滄瀾回京消息傳來了,而人卻沒來探望她!這令她心中淒涼著!

  這時正自在前艙疑疑的等……珠淚順腮而落!陡的──船身少有波動。何
滄瀾輕功蹩腳,在河邊天馬行空,平沙落雁,點足船頭,焉能身似落葉自然奪
得船身一沈!

  "誰!那位光臨到船上來了!”

  艙內一燈如豆,艙外─片漆黑,宜君駭疑的驚問著!

  "我!"

  何滄瀾邁一大步便進了艙間,精目打閃。凝視著他的女人,他的懷念中的
玉人!

  臉上珠痕剛染,有些消瘦的嬌豔,是那?的令他心小動神旌!

  "瀾!”

  宜君見是懷念中的英雄來了,心中快活的似個被人寵愛的小狗!

  已合身倒向鐵臂中來撕纏不休!這份妾意綿綿妾心田田,是把火種!

  她點亮了何滄瀾胯下那支大紅臘燭!也立即照亮了她的人生!這證明掌
門人沒有遺棄她!她在他心目中是有個位置的!

  臥艙!立刻升起一番風雨!波濤洶湧令那花舫晃動不已!何滄瀾得到極
其酣暢的舒解!

  已柔得他留連不已!

  宜君姑娘花色重開,花蕊殘顫,撒盡了嬌媚來爭取何滄瀾的歡心!

  她知道左右船中,一定會有人在注意她的動態,她的良人──何滄瀾來
了,這是份在河下生活的人,多珍貴的光榮,彩繪了她!

  "唉!宜君,我還有極重要的事待辦!”

  "妾身不介意!只是聚少離多!唉!"

  "請你多原諒?夫的眼下處境,尚安定不下來!”

  "妹子會體諒哥哥!哥哥心中有妾身在,便感激不盡了!”

  "呢!酸溜溜!令哥哥痛愛!這便得離京!”

  宜君含淚起身給他穿衣結劄,擁抱纏綿個不休!最後泣泣道:“妾身便在
這河下相待!

  何日君再來?”

  "仗劍取中原,迢迢無定期!妹子,苦了你了!慚愧!”

  別了,又一次別離!何滄瀾在他站腳的石階上留下了一雙寸深的腳印!

  當他人已消失了,微風拂岸,那石粉紛飛才明顯露出,這是他留給她的紀
念之物!便像是他的靈魂留下了一個,在衛護著他的嬌妻!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29 AM   #655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三章 但願情長久
 
  何滄瀾一身夜行衣,似個老馬識途般的,輕登巧跳,進入大內禁官!

  縮在一座宮殿的簷頭底下,觀察形勢,一面思量是否應該先找到那名宮娥
──衛素映,還是隨便弄翻一個太監問問再說!這時,一輪下弦月露出雲端,
淡淡的月華照著高大巍峨的宮廷殿宇!

  只見層層樓閣,黑壓壓的,像是山嶽般矗立著,那鴛鴦屋瓦上細鋪片片白
雪,宛如山頂白雲,並非全已蓋住,煞是好看!

  何滄瀾卻無心欣賞,看看並無侍衛蹤?,猛然翻上屋頂,直奔“儀鳳宮”!

  屋瓦結冰,光滑異常,且覆雪虛懸,腳踏其上,沒有絕對輕功,休想疾飛,
或不露行?,比之前次入宮是困難的多了!

  何滄瀾如臨深淵,如覆薄冰,戰戰兢兢,跳高縱矮,也不知飛越了幾座殿
宇!忽然看到一條人影,從東面一溜煙也似的奔來!

  何滄瀾第一個反應是伏身躲藏起來,但猛然瞥見西面也縱出一條人影!

  當下一股冷氣自頭頂直奔腳底,心中明白,人家的警衛已經過嚴密設計,
不似從前那般可以任由來去,這是“四面楚歌”!

  一聲呼哨,破空響起,霎時間東、西、南,三面黑影相繼出現,如鬼影幢
幢!

  十來個勁裝疾服的侍衛,隔著幾座殿宇,略作圓形,遠遠包圍著何滄瀾!
北面的殿宇相距最近,四丈光景而已!

  但何滄瀾沒有傻到硬闖過去,只是傲然卓立。自幸方才機警,見機得早,
判斷正確,沒有鬧出笑話,在?目睽睽之下躲藏下去,再要人家喊出來!只一
眨眼之間,北面的殿宇瓦面上,“三山”並立,同時送來一陣“嘿嘿”冷笑!

  "恕羅某眼拙,閣下當是‘沅陵’何滄瀾吧!敢問因何午夜進宮?”

  何滄瀾知道羅、華兩人曾兩上薪春救美,這“何滄瀾”三字,當是那時聽
到的,本不足?奇!

  但他聽到自己賤名出自這位高手口中,那是承認了他是一派掌門人了,頓
時怯意全消,豪氣飛揚,半真半假笑著道:“在下中霄踏雪賞月,偶經皇宮外
牆,意想進來訪梅!看是有幾株已爭春早綻,順便嘛,向三位長者,討過厚
賞!”

  華山叱聲責道:“聞名不如見面,本道閣下一夕成名,當是武林俊才,那
知卻連,‘竊寶’兩字也不敢出口!”

  "好說!好說!那?反過來說,我現在是否遇到─群狗呢,因之各有‘別
號’!”

  何滄瀾口上不饒人,心下暗吃一驚,難道已東窗事發,“一峰兩山”已察
知自己是“十二姝”的盜寶者?

  這針鋒相待的氣概言語,令三老心驚,已不能認?他是小輩狂言了,名位
氣勢已壓不住他了,若再事謾?,吃虧的還是他們自己人,已老到這般年歲還
在做人鷹犬!

  王金山兩眼冷電暴射,改變話題,撫須問道:“敢問‘討賞’兩字從何說
起,我等欠你什??”

  何滄瀾這時更是心安理得,穩定下來,輕鬆的道:“天南一劍葉時興,挾
上下五代精英東下江南,不會是舊疾復發不請自走吧!三位能永保祿位,怎可
輕易忘掉在下那一劍呢!你們認?如何!”

  這三位老人,心下嘀咕,認真說來,這是種“人情”!然而,見他年紀輕
輕,“天南一劍”怎會輸了,卻不曾親見!

  "一峰兩山”,薑是老的辣,此事又要他堵住口了,不能再事辯駁下去!

  羅鐵峰一聲斷喝,反唇相譏,同時也含有借花獻佛之意的道:“閒話少說,
‘十二姝’確是閣下傑作?”

  這話是說,我們也不曾深究,代你擱下了這筆爛帳,而“傑作”兩字,道
得可圈可點,非偷非竊,光面堂皇!

  何滄瀾聽人家已問到那上面,語氣不惡,卻不好硬賴,點首道:“正是!”
接著又大膽道:“還有呢?”

  說罷,忐忑不安,心驚膽跳,施壽的生死存亡,便在下文了!

  "宮娥失蹤,也是你幹的!”

  華山火發了,白髮起如鋼盔覆頂,鬍鬚狀如刺蝟,骨節已隱隱暴響!

  這句話,無異承認施壽救美得手,何滄瀾大喜過望,進宮之目的之一,已
得到答案了,?頭挺胸,深深吐氣,一股白線,遠去四丈,才漸漸淡散,說道:
“也可算在在下帳上!”

  "好!閣下敢作敢當,羅某佩服得緊,只是三番兩次相擾,閣下如何交
代?”

  羅鐵峰戟指喝道,手臂暴伸,三尺有餘!

  何滄瀾自知理虧,可也有理可訴,但不願硬闖,再說也不甚有把握,他們
若三人連手,那便有“死”無生,這“千金之軀”,不可以死得輕如鴻毛,得
想個萬全之計才是!

  王金山見何滄瀾自認是救美主犯,自有心病:“難道師侄是此人下屬,老
夫竟然上當!”頓起殺機,言道:“你今夜不要玩什?心機?老夫手中兩儀劍
等候多時!”

  何滄瀾看看事態嚴重,人家已提起“兵刃”的字眼了,心中怦怦作跳,表
面故作安祥的道:“今夜別無所圖,討份人情,看看‘穴脈玉’放回原位沒有,
若在,便‘借’用一段時間,研究研究,你等三人,每人負擔一個人情,可是
認?公平嘛!”

  "一峰兩山”見他直認無諱,不打自招且理直氣壯,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宮
打擾,認?有些過份了,異口同聲的道:“穴脈玉!”

  何滄瀾微微一笑,言道:“穴脈玉,武林之寶,天下之公器,有德者居之,
在下不才,力爭上游,你等若要在宮裏吃那份老糧,便得欠債還錢,通容這次,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緊張!”

  華山已暴跳如雷,吼喝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德行如何,配是不配!”

  何滄瀾看四下悉悉索索,侍衛們已站好位置,“一峰兩山”,分明有殺人
還債,永絕後患之意,連忙搖手言道:“且慢,何滄瀾來自沅陵有意盡會中原
高手,但自問時下尚無以一擋三的身手,你等在江湖稱得起人物,也不應取此
非議,敢請定下三年之約!”

  這是他的如意算盤,將官面和盜竊的關係,一轉而?彼此同?江湖中人的
形勢,只要“一峰兩山”肯按江湖規矩而行,這場彌天大禍,便可化?無形!

  "呸!好大的口氣,只怕三年之後,以一擋一,你還不配!”

  羅鐵峰不屑的看著何滄瀾,輕視之意,形於詞色!

  他雖然不知何滄瀾輕功太差,現在已是網中之魚,但,估計若三人齊上,
他可能不戰而逃,若是,先伸量伸量他……

  何滄瀾死馬當活馬醫,連忙說道:“一言?定!”打著暫避其鋒的念頭,
先一咬定了此約已成,留下退路,?他較量之後,自行出宮,留下後路!

  華山聽何滄瀾逆來順受,唾面自乾,卻一口咬定這場戰搏,延遲三年甚是
不值,卻不好駁了羅鐵峰的面子,只言道:“慢著,且待華某試試你手中斤兩,
配不配定約。再決定是否放你一條生路!”

  "哼!我既然敢來,一對一的,在下沒有接不下來的人。自是此會不是在
萬人共目的情況下,當然,若在那裏,恐伯有人得大江東去了!”

  何滄瀾氣憤難平,抽劍出鞘,平靜言道:“劃下道來!”

  華山兩手不知何時已多了兩片“弧形刀”,映著雪光月光,清亮如銀,只
聽他喝道:

  "看!"

  兩片弧形刀,“嗤”“嗤”兩聲尖響,破空飛出,這是一宗怪異的兵器……

  "弧形刀",疾若閃電,雙幻莫測,刀在空中乃走弧線,先發者先到,但
半路一度?後者超前,兩刀還二度交叉而過!敵人兩眼一花,兩手不知如何接
招,何手接刀,自然而然也就會移宮定位閃挪。而刀隨風飛,宛如附骨之蛆,
你越想逃,中刀的機率越大,於是就魂斷九泉!

  何滄瀾站在屋角,左掌掌力頓吐,八成力“劈空掌”源源噴出,右臂墨劍
在身前守護,腳下不敢移動分縷!

  刀勢挾勁風,沖著“劈空掌”勁而飛,兀自前進,刀身摩擦勁風,清響不
絕,聲若蟬鳴!何滄瀾猛然將掌力提高至九成,弧形刀來勢掃殺,一刀在離掌
心三寸處墜下!

  一枚粘在"墨劍”上,兀自顫動不已!但,總算是接住了這兩刀!

  何滄瀾驚魂甫定,眉心已見汗珠,良久聽得“嗆浪”一聲,弧形下墜碰到
殿宇階石,傳回清響,那枚粘在墨劍上弧形刀,分量極輕,毫不沈手!

  何滄瀾也不打話,運勁於墨劍,揮手而去,弧形刀疾?流矢飛回對面殿宇!
羅鐵峰早已戴起手套,宛如巫師作法,緩緩抄手,將刀接住,遞給華山,說聲:
“有潛!”

  接住對方兵刃,再原封送回,原是何滄瀾自創常用的招式,勁道方向皆稱
上乘,那知在羅鐵峰眼中,卻成了兒戲!

  真的是兒戲??不然,只是他老奸巨滑,善於作?,否則,何用帶手套呢!

  可見其中之假,只是外表上的作做,似乎很輕鬆而已!

  "小子!你還不錯!”

  華山以老賣老的態度,令人對他無從估計,其實這也是機巧多於實力,若
是他敢於同何滄瀾對掌,准能打得他,骨酥腹破,堆在雪地裏!

  何滄瀾笑笑,趁機以進?退的道:“褒贊了,後會有期,三年之後,在下
再晉宮候教高明!”

  說罷,深深一揖,就要開溜!

  王金山平地一聲雷,喝道:“且慢!閣下宮中盜寶竊香之罪,可待三年後
了結。但與老夫人一條梁子休想拖延!”

  說罷,向華山、羅鐵峰作揖示歉,衫袖展處,翩若翔鳥,自屋瓦上飄落下
去!何滄瀾怔然不語,暗想:“我幾時與這老兒有梁子?”

  遂待不理!

  王金山已在下面階石上叫道:“朋友!怎不下來?”

  下面的回廊大柱上,挂著一盞宮燈,把玉階堆雪,雕欄畫櫃,照得分明!

  何滄瀾看王金山小小的人影正在雪地上,仰首上望,心想:“樓高如許,
跳下去不等於投井自盡嘛?”但還是硬著頭皮跳下來!

  羅鐵峰、華山兩人面面相視,見王金山特意避開?人,自然不好跟蹤下去!

  兩人甚覺詫異,王金山這兩個月來行動透著奇怪,他非但極力反對搜城,
三次聞警,敵蹤也是在他手中失去,大有吃裏扒外之嫌!

  但,話又說回來,兩人離京時,卻未出妣漏,再有現在何滄瀾原可平安出
宮,他卻出面阻攔,更不知他用意何在?

  何滄瀾躍下離地三尺時,猛然暗自伸掌拍地,借反彈之力,把墜勢緩住,
如此則無異從數丈高落下緩急從容,要疾則疾,要緩則緩,控制自如,快慢由
心!總算沒有出醜露乖,露出破綻,有深藏不露之妙意,大智若愚的感受!

  王金山眼藏利剪,銳利掃視,也莫測高深,簡單的道:“走!”

  何滄瀾緊跟在他身後,功聚一絲低聲道:“施壽乃在下好友,王前輩幸勿
誤會!”

  "那更饒你不得!”

  王金山分毫不?所動,步履如風疾走,再道:“小子你聽好,今夜是你死
期,苟若你命大,‘穴脈玉’我雙手奉上!”

  何滄瀾一聽這王金山有殺人滅口之意,豈有此理,怒道:“有累盛德,在
下有這能力便取之,沒這能力則罷休,敢問在下何罪當誅?”

  王金山猛然停步回首,正容道:"你是武林敗類,容你不得,老夫平生最
不齒不敬老,不尊賢的後生,你小小年紀,見明珠寶物,即生窺視之心,將來
還得了?老夫現在不殺你,只伯將來沒人可奈何你了!”

  何滄瀾仰天大笑,道:“這莫須有的罪名,就成死罪?王前輩未免欺人太
甚,只是最後兩句倒真是知己之言深獲我心,不可不謝?舉了!”

  王金山也哈哈大笑,道:"我不喜歡你,時不我與,三年太長了,所以你
就得死,懂嗎?”

  羅鋒峰、華山和?侍衛在屋瓦上,先是看到兩人亦步亦趨。然後在暗處哈
哈大笑,笑聲劃破深宮的靜寂!

  最後看到人走到宮殿之間的廣場上,靜如山嶽,兩山並峙!

  那廣場座落在四座殿宇之間,甚是寬敞,四面回廊上的宮燈,密如繁星,
把雪地照得通亮,?人遠遠看到兩個細小的人影,各自拔劍出削!

  一個白衣,單豎黑劍,一個黑衣分張白劍!

  開始在雷地上疾走,起先還分得出人影,十招過後,只見兔起鵲落電掣星
飛,兩道白虹化?一團樣雲白霧,白朦朦一片,再也不見白衣人身影!

  羅鐵峰對站在身旁觀戰的華山言道:“金山兩儀劍堪稱宇內一絕,何滄瀾
小命休已!”

  突然──宛如火花一閃,一瞬間白霧散盡,雪地上,一白一黑兩個人影凝
至不動,空中飄蕩著一葉衫布之類的東西,距離太遠,卻分不清是什??色!

  ?人在屋瓦上屏心靜氣,靜觀後變!

  只見那飄舞的黑色衫袖慢慢落地!

  羅鐵峰、華山首先疾聳而下,飛躍逼前接應……猛聽王金山仰天哀鳴,聲
如猿啼。

  何滄瀾深深一揖,回頭竄走,?那已不見蹤?,鴻飛杏杏!

  王金山有兩位高徒,亦在待衛之列,同時高叫一聲“師父”,跳樓疾奔而
接近!待?人相繼跟蹤縱躍奔去,趕到現場,只見王金山呆若木雞,目睜口開,
左袖少了一片,那衫袖就在地上,已?雪水浸濕!

  "師父!師父!”兩名高徒哀聲高叫,其聲淒切,可見一戰之失,影響之
巨!

  王金山猛然察覺雙劍,那已不成?劍了,劍鋒已去掉一半了!

  他雙劍合絞,咬牙奮臂,“錚!錚!”兩聲,兩劍斷?四段,棄劍於地,
同時舉掌猛擊天靈蓋!

  羅鐵峰老兒早已注意著,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王金山手臂,急道:“金山,
你瘋了!”

  宇內一絕的“兩儀劍”,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了!因?分成斷片,擱在雪地
上,靜靜地閃耀出一點殘光,那份榮耀已成過去……

  風雪之夜,何滄瀾執劍在雪地上走,路上行人,絕無僅有,偶爾有“京都
鏢局”的鏢頭巡夜而過,出聲喝問,─見是總鏢頭的上賓,都客氣招呼!

  何滄瀾心中難過,無法以筆墨形容,緣何正派如王金山,對自己不齒若此?
意圖不教而誅!他自問除了因?幼時遭遇,對成名劍客有─種自覺性的敵意
外,別無惡行,這即或是罪,此罪亦不當誅!他亦自知,自己雖深自蹈光隱晦,
仍覺鋒芒太露,這是因?至今仍不知仇家是誰,因而把任何人都當作可能的仇
敵,有以敵之!

  這毛病─何可說是警覺,在血仇未雪之前,恐怕無法改掉!更難過的是,
自己身手比下有餘,比上不足,今夕若非及時施展絕技,早已屍陳雪地!這絕
技他曾立下重誓,在未見仇人之前,絕不輕用!

  但?了救命求生,又焉能深藏不露,一入江湖,便是身不由主!

  試看兩月來的遭遇,除千里救美他永不慌張之外,有多少事故是節外生
枝!

  王金山老兒是心窄妒嫉呢,還是出於之窺知他的陰私的一面,無疑施壽之
能兩次宮內脫險,是由他在暗中包疵之故!

  對他們這類假冒?善之陡,認?是大事,有一般人則總認?理所當然!

  他!他究竟取之何種居心,現在尚不能確定,總之,他對這一戰之成就,
相當滿意,可能王金山還不知道是怎?失敗的呢!

  何滄瀾來到“左都禦史”尹大人府,看看四下並無漂頭,抽個冷子躍牆而
進!

  他知道尹姑娘住在後排二樓上,但,不知閨房究竟是那一間?

  二樓樓宇盡暗,只剩一燈猶明!

  何滄瀾決定先到那裏,再作定奪,一個旱地拔蔥,躍身一跳,猿猴般的攀
上樓欄!將近二更天了,尹姑娘伏身案前手托香腮,案上鋪張素箋,毫斜管擱
硯上,更有兩付筷子,橫豎交疊!

  一盞迷人的花燈,俏立案上,丫環雪梅,坐在畫案旁邊陪伴小姐,卻在打
磕睡!

  突然,冷風入室,尹青青打個冷噤,回頭一看,“啊”的尖叫出聲!

  何滄瀾放手唇上,示意喋聲,再反手掩實樓窗!

  尹青青定神看清,低叫:"是你!"

  雪梅已經驚醒,她情竇初開,霎時就明白了,羞紅了臉,退到鄰室去回避!

  何滄瀾遲遲不前,凝望著這少女,尹青青是穿著白色睡袍的,這件許是絲
棉的!

  尹青青凝立在案前,被他看得頰暈腮紅,低垂了頭!

  在兩人之間,似有一道深深的河流橫隔著,霎時間,何滄瀾覺得他永遠無
法穿越這河流,只能遠遠站在河的彼岸,化?石人!

  半晌,尹青青悄悄?頭,看他在幹什??一見他還是站在那裏沒動,連忙
又埋首胸前,心頭似小鹿般的跳躍著,全身已酥軟!

  何滄瀾知道,要是沒有她這一眼,那藏在眼中的溫柔,他永久無法開口,
亦永久不能移步!

  他輕步走入水中,覺得也並不頂難,柔聲問道:“你在寫什??”

  尹青青連忙將紙揉成一團,雙手塞在背後,孩子氣地道:“哦!不許你
看!”

  那一瞬間的嬌羞俏態,使何滄瀾心醉,他忘情地抄手到她背後想硬奪,卻
懸在空中,不敢握她的柔夷,當然更不能窺人私密,也不敢趁勢摟住纖腰,停
在那裏好久,才收手回來,兩眼奇怪地看著自己的手!

  尹青青忽然想起她該請他坐下,輕輕一移小椅道:“請坐!”

  她這動作透著奇怪,又很可愛!

  何滄瀾心裏一慌也道聲:“你請坐!”

  兩人都不坐。

  "你瘦了!"尹青青忽然道。

  何滄瀾覺得僅?她這一句話,自己就應該“消瘦!”脫口道:“總?─
─”停了一下,大膽的說完:“總?相思苦!”

  尹姑娘又粉頸低垂,忽覺得空氣中薄有酒味,秋波微轉,仰首道:“你喝
酒!”

  "從此不喝!”

  何滄瀾立刻接上!

  "能少喝便少喝……"

  她忽然記起舟中夜話,馬上這樣說,說完,又覺不對,自己?什?想到管
與不管這事情上來呢?僅這想法,更使她嫩臉飛紅。

  "我們分別──已多久了!”

  何滄瀾半晌感喟地說:“你?什?不辭而別,那天路上我們看到你戰敗八
個賊人……”

  尹姑娘嬌豔欲滴,語不盡辭,卻透出深情款款的情意與哀怨來!

  何滄瀾又怎能說雲泥殊途,終難一見,你叔叔那容得我呢,覺得不必將柳
村不愉快的事說出,遂道:“只怕以後會更久,我明兒出京,三年內不會回
來!”

  "我等!"尹青青含情默默,而又十分堅決的在暗自咬牙切齒!

  何滄瀾頓覺自己兩臂張開,全身擴大膨脹,大到能將這少女整個抱住融
化,但他知道,只要他踏前一步,今夜就走不回客店,遂強自隱忍心中那股熱
情,道:“我走了!三年!”

  他走到窗前,才回頭,看見她向前挪了一步,再也忍不住了,飛身過去,
尹青青吟一聲,一個竊宛嬌軀,倒入何滄瀾懷裏!

  他低頭細細吮吸她的櫻唇,猿臂緊緊摟住她那纖腰,幸好並沒貫入真氣,
要不,怕不會將人捏碎,欲火高燃,不克複製!

  尹青青迷迷離離,恍恍榴榴,深深閉目,任由他輕憐密愛!良久!良久……
尹青青推開何滄瀾,喘過一口氣,再一次瘋狂的熱吻在一起,最後──兩人都
有那份沈醉感,她轉過身去,從脖子上拉下一條綴著漢玉的項鏈,緩緩回過頭
來,默默遞給他!

  那漢玉鎮日靠在溫暖的胸腹間,入手微溫,何滄瀾連忙伸頭套上去貼肉藏
著!

  "我身邊只有這個!”

  何滄瀾低聲說,便從袋裏掏出那掌門銅符,身邊雖另有明珠數粒,但來路
不當,他不會以明珠相贈的!

  尹姑娘接到手裏,緊緊握住,何滄瀾趨前一步,兩臂微張,那是個傷心的
擁抱姿態,立刻懸崖勒馬,回首跑到窗前,把窗一推,“颼”的聲,飄出窗外!

  在窗門未關之前,他深深向室內佳人作了最後一瞥,然後輕輕叩上,入在
窗外,危立樓臺,頭倚窗根,雙手輕撫窗紗並不離去!

  良久複良久,何滄瀾飄飛落向後花園,腳甫沾地,猛聽一聲:“誰,站住!”

  一個身穿鏢頭服飾者竄了出來,單刀映雪,閃閃生光!

  何滄瀾不等他問第二句早急口問道:“啊!大鏡頭,百里大哥來過這裏沒
有,我到處找他呢!”

  那鎳頭以?何滄瀾是從牆外進來,連忙道:“總鏢頭醉倒了,今夜未巡夜,
何大俠要找他,請到局裏去!”

  何滄瀾“喔”了聲,拱手稱謝,腳下踢了腳上次以“劈空掌”打斷的老樹
殘幹,猛然過牆去!

  三合院,房門深閉,靜悄悄地,在雪光月華中,自有安祥之感!

  何滄瀾翻牆入院,在臺階上踏掉靴上雪屑,掃視一周,深深吸氣吐?,手
按胸前,那枚漢玉緊貼心房,覺得這一晝夜,除了打敗王金山是件憾事,其他
都很順遂滿意!

  推門入室,打火招子點亮油燈,卻發現有異,桌上有一方盒,下壓素箋,
寫道:“三年後,洞庭湖君山,王金山以單劍侯教閣下!”

  何滄瀾知道來人就在附近,因任何人擱下“寶手”不會抽身就走,立即奔
到門外,只見三條人影越過對面屋脊,一閃即過,隱入黑暗中!

  他知追也無益,頹然入室,坐在椅上,遲遲不打開方盒的包巾!

  其實,不必打,也知道方盒中是自己刻意相圖之甚急的“穴脈玉”。

  "穴脈玉”,他是要的,但不願在這情形下得到,它是內府藏寶,何嘗是
王金山所有?

  他是犧牲了一生俠名令譽盜出,來實踐他所許下的諾言!

  三年後,未回南京之前,勢必先過王金山那一關,想到此,何滄瀾大搖其
頭,道:“未到江南先一哭,岳陽樓頭對君山,竟成了我的寫照!”

  解開方盒包巾,赫然是一具小型金帳鴦床。玉床高兩尺,長三尺、寬一尺,
體積不小,怪不得不能放在“藏珍閣”的金櫥中,腹非舊物,是新模型的,花
紋細縷,甚是華麗,垂挂朱色繡帳,裳枕等物一應俱全,床頂四角,微發珠光,
鑲嵌四枚夜明珠,把滿床春色暴露無遺!一對玉人交合相疊!

  他頓時臉上發熱,血脈資張,一股熱流自丹田下降,忙下繡帳,一正心神,
深自警惕,自罵道:“難道我定性竟如此之差?”

  可惜手邊並無紫檀香,否則只要驚擾玉人好夢,薰薰以煙,細察脈理穴道,
本身功力定會更上層樓!

  "小老弟,你找我?"

  "江南武侯"的吼聲,驚醒了他,連忙包起“穴脈玉”,迅即塞在桌下,
“江南武侯”

  已推門入室!

  何滄瀾踏步相迎,順手將那張紙條揉成一團,袖入袋中:“兄長,有何見
教!”

  "江南武侯",手中也托著一個大方盒,奇怪地道:“你不是要找我?”

  "哦……"何滄瀾這才想起在尹府撒的那謊不高明,一時不知怎生搭汕,
遂支吾道:

  "兄台好靈通的消息!”

  "江南武侯"看他言語支吾,越發肯定自己所料不差,回道:“小老弟!
咱們自家兄弟,有什?不好說的,怎?不到局裏找我?”

  何滄瀾搞不清楚自己對這“老哥哥”有何要求,待看出手中方盒沈甸甸的
始明白道:

  "小弟手頭寬裕得很……”

  "江南武侯"不理他,自把一千兩銀子放在桌上,那桌子吃壓不過“吱
吱”作響,原來他誤會何滄瀾出京,短了盤纏,故四處找他,可能因少年人臉
嫩不好意思到局裏去,因此一知消息,馬上明白,奔來贈金!

  臨別贈金乃江湖常事,通常總是五十兩、一百兩這個數目,一千兩的贈金,
可還少見!

  "我真不短銀子用,若是短缺,會自己向你開口,這份灑脫,自信還有!”

  "小老弟,老哥哥醉了,歪在榻上,一聽到你找我,立刻過來,光憑這
點……”

  何滄瀾覺得他盛情可感,但不願平白受惠,言道:“數目太多,會把我坐
騎壓壞!”

  "拍"地一聲“江南武侯”自拍大腿道:“本來已寫好三千兩銀子,他們
勸我來些雪白銀子好看,才改寫成兩千兩的票子!”

  "老天!三千兩銀子!”何滄瀾真料不到他有此大手筆,再道:“一千兩
銀子壓壞馬,三千兩會壓壞我!”

  "江南武侯",喉頭要發火,猛聽院中有夜行人降落,首徒從元起在門口
出現,身後跟著兩人,一身宮中侍衛的勁裝!

  何滄瀾,“江南武侯”都覺得事情有蹊蹺,從元起道:“這兩位專誠拜訪
何大俠,要我帶路!”

  兩個侍衛,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紀;全不帶兵刃,面無表情,礙著“江南武
侯”師徒在場,並不開口!

  何滄瀾略知怎?回事,亦金人三緘其口,“江南武侯”看看小老弟有心回
避,道:“老哥哥還要回去睡大覺,老弟明兒出城前,忽忘來局一趟!”

  何滄瀾急道:“兄長且慢!小弟曾夜入大內劍會兩山,華山棄刀、金山折
劍,這‘血脈玉’是賭來的,王金山已離職他去!羅、華兩位供奉,不能以此
手段,耍弄何某,請備紫檀香以用!咱們共觀此寶有何好處,兩位兄台意下如
何?”

  "江南武侯"聽說有寶可看,立即向乃徒打眼色,從元起離室而去!

  一名侍衛期期艾艾的道:“羅、華兩位供奉,以?此事有關王供奉一生名
譽,若上頭發覺,江湖人得知,非但?王供奉盛德之累,就是何大俠以後行事
必感不便,因此,差遣兄弟來情商!”

  "羅供奉以?此時亡羊補牢尚稱未晚,何大俠,貴?一派掌門,深明大
義!”

  何滄瀾聽侍衛之言,軟多硬少,但仍在威脅之意,遂道:“此言甚是,不
過,王金山已經拿來了,不必再說盛德了,在下力戰兩者,不能空入寶山,看
一眼總可以吧。你等便在此相待,以天明?度,大家共賞,那皇帝老兒──便
是察覺,又能有多大妨礙!請坐!”

  "羅、華兩供奉也因生怕王供奉誤會,是以不便親自登門,只命兄弟代向
閣下致意,祈望原諒!”

  何滄瀾一聽,方才明白,侍衛們因怕王金山以?他們干涉他個人私事,可
能會干戈相見,火拼一場,那三對一之局,立即變二對三,勝敗之局,難以預
計!

  如今來個軟磨工夫,既逼走了王金山,又索回了“血脈玉”,自家連手尚
未熱一下呢!

  嘿!嘿!好計算呀,他沈吟片刻,道:“你等是否也願意坐下看看呢,羅、
華兩供奉可有限時回報之言??”

  這兩人表情尷尬,互相對望一眼,只得坐下相待了,否則,令人明顯的看
出他們在玩弄手段,吊人胃口了!

  不久,從元起已取來“紫檀香”,每家草藥局中都有,取來甚易!

  "血脈玉”方盒重打開,錦帳中的一對玉人已取出,焚香薰薰之,玉人身
上穴脈,經紹立顯,數人屏息一觀,舌翹不下,這兩名侍衛也沒見過,既然有
此機會,大開眼界一番!

  "三象渡河,各有姻緣,老大哥請!”

  何滄瀾維護“江南武侯”先見,玉人有兩具,他自己手取一具,細加觀察,
其中奧妙!

  "江南武侯"呵呵笑著道:“沾了老弟大光了,老哥哥便不客氣了,咱們
四人一人同來看看吧!”

  他將兩名侍衛扯上,給予何滄瀾多些機會,等於師徒兩人對他們暗自監
視,防他對何滄瀾暗下陰手,吃了暗虧,看是看了,只是走馬看花而已!

  不知不覺,東方之既白。雄雞唱曉!何滄瀾臉色蒼白,頗有怠倦之容,至
於領會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天已大亮時,何滄瀾打馬出京,當穿過城門的陰洞時,心中只存一念,希
望三年後能無恙生還,重進此門!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30 AM   #656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四章 重諾黃山訊
 
  何滄瀾以待罪之身,曉行夜宿,饑餐渴飲,取道──黃山!

  實踐“化純和尚”的遺言,將他的死訊,傳達與他的師兄──“黃山客”。

  一路之上,他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相思頗苦!

  燈前床畔,那個貌若春花,才堪詠絮的少女──尹青青,總是幽然入夢!
害得他兩頰消瘦,漸覺衣寬,扶上金鞍馬不知:臘月初旬。

  皖南屯溪,路鋪濃霜,有個佩劍的少年在破曉時分,走入鑄劍名家──莫
家老店大門,黃昏後,始騎馬離城,“墨劍”的握柄處多了一紹玄黃色的劍穗!

  墨劍全身,皆藏袖鐵?之中,拔劍不便!

  何滄瀾在夜戰“龍舟”時,吃過這個苦頭,?那之間,劍不出鞘,誤了戰
機!如今,有了劍穗就方便多了。

  黃山之行,禍福未蔔,有備才能無患!

  何滄瀾快馬加鞭由屯溪去萬安,至湯口鎮而入──黃山。

  又是一天的清晨,殘星未曙,弦月在天,何滄瀾在黃山之巔悠然醒來。

  經過了露宿一夜,他衣衫盡濕,從行囊中掏出乾糧,胡亂填腹,猛?頭卻
嚇住了!

  只見左近峰巒岩幽,不下數十──如鋸如琺,似刀似劍,縹黛蒼潤。

  山腰處處白雲舒卷,繞山如帶,自在浮沈!

  天風過處,白雲化?銀絮,露出雲表之下的山巒林木!

  朝陽東升,萬道金光,塗山抹雲,又呈現出另一幅迷人的景象……

  何滄瀾物我兩忘,不復憶起此行目的何在?徘徊良久,留戀不已!即待旭
日高升,山鵲問訊,才沿著鋪滿松針的山徑走下去!

  山徑兩旁,儘是松林,濃蔭匝地,因風閃動,灑然有聲!

  何滄瀾逐漸走近“黃山客”結廬之處,心裏開始提心吊膽的不平靜!卯刻
時分,松林漸疏,樹齡較老,在在亭亭皆是合抱三圍,小徑盡處,峨立一株蟠
龍古松,虯枝怒伸,葉濃翠蓋,松下有一人一猿:─個垂髻小兒,粉妝玉琢,
雖在嚴寒天氣,猶穿玄白單衣,正低頭削木?劍。其側人立一猱猿,跟他等高,
猿毛鋼青,瞪目注視小兒工作!猿手之中拿著數枚木制瓦面鏢!

  何滄瀾走近,那猱猿已吱吱亂叫,小孩驚訝著停手!尚未開口動問客從何
來!

  何滄瀾拱手?禮的問道:“這裏可是‘黃山客’宗前輩之仙居?”

  "是的!"小孩放手回敬一禮,笑問:“客從何來?”

  何滄瀾見他問得從容,稍斂戒意,心付:“我這是成了松下問童子,可別
雲深不知處才好!”正容道:“沅陵,何滄瀾,奉令師叔遺命,前來拜見,請
代通報!”

  小孩子仰首凝視了他一會,滿臉訝然之色,兩眼骨碌碌地,忽然雀躍,拔
腿就跑,一邊大聲尖叫:“大剛快走!師叔!師叔!有人來找你?”

  猱猿大剛,學著何滄瀾打拱模樣,依樣畫葫蘆,其狀滑稽,令人噴飯!猛
然轉身一溜煙跑去!頻頻回顧,何滄瀾略整衣冠,雖然並不覺冷,卻下意識握
拳呵“凍”,又緩緩放手,猛然抓穗抽劍,劍身出鞘過半疾如閃電!

  一笑放手,劍身溜回鐵?,捷步如飛,跟蹤而去!

  山徑回轉,平臺坦露,甚是寬敞,松林過盡,化?一片梅林,枝柯參差,
梅蕾含苞未放,數榴棕黃覆頂的茅屋,矗立在晨曦中,襯著背後青天,自有其
清趣出塵之感!

  "師姑,師姑!”

  垂髻小兒在荊扉之外,大驚小怪的呼叫!

  門開處,走出一名丰姿綽約的中年美婦,她青絹包頭,身穿雪白紹衣,白
裙曳地,細細一挪蜂腰緊柬黃色腰帶,人比梅花瘦!

  她俏立門口,困惑地望著眼前的美少年,俯首再問那孩子:“找我?”

  何滄瀾心裏思付:“化純和尚的師妹??”,即聲道:“沅陵,何滄瀾,
奉化純大師遺命,前來拜見‘黃山逸隱’宋前輩!”

  美婦人蓮步細碎,走出茅屋,站在青空下,對那猱猿道:“大鋼,去請師
父來!”

  又微微皺眉,眼角色紋立顯,看了小孩一眼,神色之間,有母性憐愛的責
備!

  小孩急了,手指何滄瀾向她訴說道:“他說要我找你!他說叫你出來!”

  又回頭找大剛,像是要它作見證,那猱猿卻滑稽地朝他供手,領命往屋後
竄去!

  美婦人清水鵝蛋臉上儘是困惑不明,微笑道:“這位英雄請到屋裏稍候片
刻,鄙師兄在山後場子裏授徒,馬上就來!”

  "等一會兒,你知道我是殺死你師兄的仇人,就不會這般客氣了!”

  何滄瀾想著,微微搖頭,道:“前來負荊,只盼能向宋前輩有所交代!”

  他不想多說言語,只希望快速了結這條公案,自然或者難免又得搏鬥一
場!他雖不願喪命在這黃山之上,但破皮流血,卻可不必另計較!

  美婦人仰首望天,覺得這素昧平生的美少年,似曾相識,聽他自願負荊,
那是前來道歉的了,?何事故呢,甚是不解!化純大師又是何人?尋思:“沅
陵派,不是百年前就已煙消雲散了嗎?唉!我們封山已經太久了!”

  小孩子滿肚子委屈,吹著小嘴幹生氣:“這人我明明是說師叔要他來,兩
人一見,卻如此生份,連屋子也不肯進去!”

  何滄瀾百無聊賴,四處渡步,背後突然竄出另一猱猿,身穿半袖紅衣,下
身著露屁股的套褲,出來加耀,當真乃沐猴而冠了!

  "接鏢!”

  小孩正覺沒趣,見玩伴來到,清叱過後,小手一揚,三道白虹,破空飛出!

  這紅衣猱猿“吱吱!”怪叫,身形宛如練家子,輕捷閃過!

  何滄瀾慘遭魚池之殃,三枚木制瓦面鏢,散成品字形,直取他丹田華蓋之
間!

  何滄瀾略微遲疑,不知是否應出掌拍下,驀覺寒風拂面,一道無形勁風,
自他身前橫掃而過,三枚瓦面鏢四散斜飛而去,同時聽得一聲嬌喝:“立德!
還不向客人賠罪?”

  那美婦人身手矯健,拍出玉掌,代?解厄!何滄瀾不以?件,笑笑道:“不
要緊!小孩子好玩!”

  小立德無暇道歉,縮下腦袋,做個鬼臉,忙得不得了、滿場飛跑,那猱猿
卻不依他拳腳盡出,找他斯打,招數居然有板有眼,不下武師,人與猿糾纏不
休,美婦人抱歉地朝何滄瀾一笑,心下甚是不解,黃山派封山已久,恩仇俱了、
無人下山,從何處跑來這?個講道理的敵人?

  她見這少年並不言語,她又不好搭汕,偶爾側目看他─眼,自行苦思“沅
陵派”這一名詞,和?什?自己已覺得他有點眼熟的道理,像誰呢?突然,半
空飛來一句威嚴的口氣道:

  "何方高朋,前來見教!”

  何滄瀾聞聲一震,知道正主兒來了,猱猿和小立德互扮鬼臉,都停手垂身
肅立。

  從茅屋後面,大剛猱猿領先,陸續走出老老少少一批男女來,衣色各殊,
足有二十幾人帶有兵刃,刀劍在朝陽中銀光四閃!

  ?首那人,是個卸頂大老禿,比個和尚也差不許多,頭如芭鬥,足踩草履,
雖是高年,但精神奕奕,兩眼炯炯作光,兩太陽穴高高鼓起,一望而知是個內
家高手!

  "竟是箭已扣弦,刀己出鞘?"

  何滄瀾驚駭不己!倒抽─口冷氣!“黃山逸隱”是武林前輩,在他未出世
之前,在他英雄哥哥未出道江湖以前,就以崢嶸頭角。現在行將兵刃相對,怎
教他不膽寒?

  何滄瀾口中??,冷眼掃視“黃山派”封山後這二十年的成績,暗歎人家
羽毛漸豐,自己不幸,竟要權作試金石!

  其實“黃山逸隱”師徒,何嘗知道他的來意,不過是因?自封山以來,江
湖客終年難得一看,一聽有客上門,來不及收拾兵刃,就匆匆趕來!

  他們面面相覷,令“黃山逸隱”大失所望,來人並非江湖豪客,武林名宿,
只是個太陽穴平平的身著儒衣的年少後生書蟲而已!

  宋初壯老者,望了他師妹一眼,意思是問:“這到底是怎?回事呢?”

  何滄瀾深深閉目,收盡怯意,張目抱拳作揖一禮,向“黃山逸隱”朗聲道:
“在下乃沅陵派何滄瀾,十月下旬,在蘇皖交界江邊小村,失手誤殺令師弟,
奉其遺命,特來請罪,恭告凶訊!”

  黃山派諸英雄好漢。彼此相顧,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陡的,爆發一陣
笑聲:“黃山逸隱”笑得打跌,指著他師妹道:“師妹!你幾時慘遭兵解,我
要趕快造一墓碑,上書故師‘弟’……”

  何滄瀾心知有誤,卻不知誤在何處,驚道:“化純和尚不是尊駕師弟?”

  "黃山逸隱”笑聲兀自未歇,口齒不清的反問道:“化純!化純這禿驢是
誰呢,從未見過,他死了不去西方極樂世界挂號,卻要你來本山報喪!真的─
─混蛋!混蛋!”

  何滄瀾忿怒不平,但不形諸色!

  原來,小立德只有一位師叔,難怪那小東西一口咬定,自已是前來拜訪“龍
依薇”的,但是,就算自己白白鬧了笑話,“黃山逸隱”也不該如此肆意嘲笑!
再一想人家全府之人好端端,卻有人來報喪,送晦氣,卻是自己之過,遂忍氣
吞聲道:“敢問黃山之中,是否另有高人隱居?”

  那美婦甚是不忍,全家對他的恥笑,溫言道:“高人是不敢當,但是黃山
之上,僅只我們一家在此落籍!”

  何滄瀾躬身謝過指教,心中暗咕:“是化純這禿鬼,臨死說錯了,還是自
己慌亂哀育中聽錯?”便稽首稱謝,道:“在下無故相擾,尚望原諒,就此別
過!”

  龍依薇蓮步輕移而前,和音問道:“請留步!你失手誤殺化純,這事沒人
知道,他要你通報他的師門,你就來了!”

  何滄瀾不明她緣何有此一問,據實點頭稱“是”,轉頭就走!

  這是何等的光明磊落!何等的英雄氣概,化純的請求,本已破天荒,何滄
瀾居然答應了他,乃是出人意表,因?,那無異是自己送上鬼門關,讓化純的
師門有復仇機會!

  何滄瀾這種男兒本色,連“黃山逸隱”也驚然動容,暗道:“這小子果然
有點門道,自從封山以來,弟子門人只能彼此過招,再無機會跟外人切磋,眼
前‘紫府秘笈’可能便要出土,本派行將重入江湖,何不……”

  遂開口叫道:“且慢!閣下俠氣豪情,身懷絕技,可否讓山野之民,一開
眼界?”

  "黃山逸隱”的一?弟子們當然領會乃師之用意,頓時人人都躍躍欲動,
全想向來人一試自家身手!

  何滄瀾聞言留步,暗歎一聲:“走不了啦!”乃回頭道:“在下失手傷人,
內疚神明,再也不敢隨便較技,老前輩心意,不敢從命!”

  "黃山逸隱”的三弟子陳涉,挺身而出,佯怒道:“閣下緣何吝於賜教,
只怕你雖欲失手,卻難以傷得了人呢!”

  何滄瀾暗歎,自己一向口齒最靈,不爭閒氣,不料,現在一時憤忿不平,
說錯了話,竟給予對方苦苦相逼的口實,似是輕視了他們黃山派,遂道:“貴
派譬如日月,何滄瀾乃螢火之光,不敢比擬,就此告退!”

  陳涉得理不饒人,更進一步的喝道:“化純和尚是誰,我們連聽也沒聽過,
閣下敢是前來藉故刺探虛實的吧!梅花嶺上可不是能由得你要來就來,說走就
走!既然來了,就得亮一手!”

  何滄瀾心下一頓,?頭仔細向他望去,看清發話之人,三十多歲年紀,雙
目神光十足,知非易與之輩,又想自己一句話,竟得來這種結果,甚是令人寒
心,微歎口氣,忍下了,聳聳肩膀,轉身欲走,道:“閣下這話不知從何說起!
貴派有何虛實可以刺探!在下難解!”

  "黃山逸隱”已打定了主意,自是不能輕易放他走,在後叫道:“小英雄,
請留步,以武會友。江湖常事,閣下怎也吝於賜教一二!”

  何滄瀾見他們老老少少,個個技癢,認?他是好吃的果子了,心下遂打定
主意,隨便陪他們走幾招,便回身拱手慨然的道:“長者挽留,恭敬不如從命,
但是刀劍無眼,尚望手下留情!”

  說得謙虛,留下余步,至此他們才喜形於色!那緊張氣氛終於散去!

  小徑婉蜒,碎石砌地,其平如砥,兩旁密植松竹。蒼翠相問,山風過處,
松音竹韻互相唱和,真乃別有天地非人間!

  黃山派老少一行,步履細碎,絮絮輕談,聲音中充滿興奮與期待!

  何滄瀾不禁心中暗歎武林中人,聞鏖兵而心歡,所?者何!“黃山逸隱”
既已封山,正該課徒自娛,長嘯山林,何必多此一舉,難道想重作出水之泉水,
下流汪洋,可惜了他這“逸隱”之號!

  約頓飯光景,他被?人前引後擁,來到後山練武場上!只見這場地乃在懸
崖之上,危立山巔盡處,對面山脈,近在眼前。

  兩山巨岩密排,隔著一線天,遙遙相接,形成一處天然擂臺,平坦如泉,
寬敞度足可跑馬操兵!

  何滄瀾暗贊一聲:“好!”

  渡到崖邊,微一探頭,心中暗暗叫苦,原來兩山相隔十數丈,中間鴻溝一
塹,峭壁千仍,浮雲遊於腳下,不見壑底!不禁想道:“等一會對陣,若需以
輕功躍過,豈不要了我的小命?”

  "黃山逸隱”腳下踩踩堅實岩石,在他身後得意的道:“如何!這裏不錯
吧!”

  何滄瀾苦著臉,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

  自行走到一旁閉目站定,抱元守一,心府空明,澄清一地思慮,但待接受
挑戰!

  "黃山逸隱”溜他一眼,輕快的跑回徒弟那邊去,對他師妹道:“他說是
什?沅陵派的?看他年紀輕輕二十幾歲,便有那股鎮靜勁兒,手底下似乎頗有
兩下!讓孩子們摸弄摸弄他,剃他個頭皮!”

  龍依薇綽約一笑,不置可否,?人之中唯獨她沒帶刀劍兵刃!黃山派諸門
下聽師尊這樣說,都見獵心喜,年紀小些與何滄瀾年齡相差無幾的,紛紛請纓,
群聲吵雜害得宋初壯點兵遣將,煞費周章也!

  龍依薇美目遙遙注視何滄瀾,見他始終不聞不問,大有一夫難關,中流砥
柱,撼之不動的樣子,俄傾才道:“這人功夫不錯,咱們萬萬不可輕敵!最
好……”

  何滄瀾閉目良久,忽聽得一陣細碎腳步聲移近,心下大奇,忙不?張目看
去,凝立在五步之外的,竟是一位柳眉風目,短裝明劍,身穿紫色雲掌的少女!
佳人二八!

  何滄瀾平生最不願跟女孩子對陣,顧忌又多,勝之不武,心中對“黃山派”
的打算萬分不解,高徒如雲,?何竟派出個女弟子來!

  遂側目遙看宋初壯,意思是要他“另請高明”!

  這少女是小立德的小師姊,她從來沒跟外人過招,以?一上場就是兵刃相
見,那知還有這種場面。人家竟不願交手:女孩子臉皮最嫩,當場被冷落得早
羞紅了臉,她回頭看看師父,不知如何是好!

  "黃山逸隱”莫明其妙,一個箭步飛出,連聲問道:“怎?了!”他不懂,
底事出了叉子!

  龍依薇自後跟上,扶著少女玉肩,笑著道:“你敢是瞧不起我們萍茹!不
屑賜教??”

  何滄瀾赧?低首,期期艾艾回答道:“豈敢!強將手下無弱兵,只是在
下……在下……”

  他?何不敢跟女子交手過招,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什
??……”

  龍依薇輕皺峨眉,逼著追問:“憐香惜玉了……”

  這時候,早氣壞了陳涉,只聽他猛然吼道:“要打就打!別磨菇!”

  聲到人到,叫陣而出,一派挑戰姿態!何滄瀾並非睚毗必報之徒,對他方
才無禮見疑,早已釋懷了,乃存心留難而已,現在見他挺身而出,正中下懷,
因?他可以代己解窘也!故意怒聲道:“來得好,在下本承向閣下討教!”

  "黃山逸隱”無奈,只得向師妹一使眼色!龍依薇盈盈挽著石萍茹師侄,
三人一齊退回已方陣地去!

  這?一來,陳涉無異已算是受權出戰了!師尊、師叔已默許他了!

  何滄瀾當然明白,“黃山逸隱”留難自己的原因,無非是想拿自己來讓徒
弟們練招,增加臨陣經驗!遂也放開心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決定不以
內力取勝,也拿他們來試劍,練練“赤發翁”的“六合劍”,將這套劍法,整
理濃縮,廢招剔除,精煉一次,他這決定,甚有深意,因?自從“青山公”傳
了“排山掌”和“八卦刀”之後,刀拳招術,已經大備,獨缺劍法!

  "一字劍”粘字訣雖稱神妙,但只八招,而且還要敵人“願者上?”,方
能奏效,自不足以打盡天下,唯一的希望是將“六合劍”練好!

  陳涉甚恨何滄瀾那種慢條斯理的瘟相,猿臂一拍。

  "錚錚”兩響,立時亮出一道銀光,背後一柄長劍已經掣了出來。

  他右手握劍,向劈彎上一抱,左手輕搭劍背,喝了個“請”字、斜身曲膝,
便自疾走起來!

  何滄瀾手指叩住劍穗,胡亂使鐵?繞指旋轉,就算是“沅陵派”的劍禮,
也自往下塌腰,踏起“維摩步”,溜走了幾個圈子!

  圓圈縮少,兩人疾如猿鳥,突地向前一湊!陳涉意圖先拔頭籌,長劍呼的
猛刺,直指何滄瀾胸膛“期門穴”!何滄瀾見他一照面,便走中官,知道陳涉
輕視自己,立即把鐵?倒立,輕擺?身使個“偷天換日”之勢,微拉劍穗,抽
劍出鞘,竟讓鐵?懸空禦敵,劍身陡的一番,截斬陳涉喉頭!

  他這一招使的又狠又絕,端的膽大心細,皆因他心知陳涉那劍雖有一舉斃
敵之勢!卻無一劍得手之想,只要略有動靜,馬上就收招,是故竟敢以虛招折
解敵人攻勢!

  陳涉果然萬萬不敢相信自己一招獲勝,見鐵?微動,長劍早已變式,改由
右路遞過來,想挑敵人右肋!

  不料,敵人?中藏劍,忽然神龍出現,已到喉際,此時收劍封招守護門戶
已自不及,眼看就要血濺當場,頭顱飛去!

  幸好"黃山逸隱”二十多年的苦心,並沒白費,陳涉臨危不亂,縮頭退馬,
仰身絮飛,突如飄風,同時長劍舞出一團護身劍花,潑水不入,一片銀扉展開,
以阻攔敵人追擊!

  陳涉甫沾塵土,驚險已過,定睛一看,卻更氣苦之極!

  原來,何滄瀾墨劍定在空中,並沒當真掃向自己喉頭,同時左手下抄,握
住落向地下的空鐵?,人家竟以虛招應變,自己竟被無人挾住虛懸鐵?瞞過!

  不禁暗恨自己方才何不"順水推舟”,一劍便把這小子給廢了!

  "黃山逸隱”在遠處觀察,暗自心驚不已!

  他是行家,已至大宗師身份,當然知道何滄瀾那手“偷天換日”乃是非招
非式,全是信手拈來,這種不墨守成規,隨機應變的人,才是天生學武的奇材,
是天下任何名師必覓的傳人高徒!他已能舉一反三,招式自創!

  何滄瀾有意無意的朝陳涉一笑,收劍凝立,左手一甩,“刷”的一聲,鐵
?飛出兩丈,斜插入岩石中,火光四濺!

  他那一笑,本無心機,但看在陳涉眼裏,比挨一下耳刮於更覺難堪,頓時
惡向膽邊生,怒叱一聲,急撲上來,甚快如風,其疾似箭,劍光如雲如霧,乍
收還吐,來去有聲,奇招異式,意欲速戰速決!

  "黃山逸隱”低哼一聲道:“好傢夥!”就不再言語!

  龍依薇聞言驚奇地注視她大師兄,其他諸弟子聽師尊言下,並無深責之
意,都暗暗松了一口氣!安心觀戰!

  原來,陳涉使出的招式,並非黃山派祖師傳下,歷代薪火不滅的“落葉
劍”,而是山海關外的一派奇特劍術──錦州“掃葉樓”傳家的“落英劍”。

  宋初壯少年時隨師仗劍出關,曾領教過這“落英劍”的利害,又因它和本
門劍法頗多相通之處,遂默記在心!

  這二十年來,黃山派封山,他山居無事,仔細揣摩推敲,創出一套“落葉
劍”的變式來,都是珍秘之學!

  "落葉劍”既成,“黃山逸隱”有鑒於本派乃武林名門,“落葉劍”縱橫
江湖有年,武林中不少耳熟能詳之輩,威力稍墜!

  若一旦重入江湖之日,得全賴“落英劍”這新武器,逐鹿爭鋒,遂告誡門
下弟子,若非必要幸忽輕用,不得有違!

  陳涉一上手被何滄瀾一招逼退,求勝心切,以?不出絕招,何以制此強敵!
便甫一出手便將黃山派壓箱底的絕藝──“落英劍”施展出來!

  他那知弄巧反拙,多此一舉,“落葉劍”何滄瀾也沒看見過,更不用說耳
熟能詳了!因之令“黃山逸隱”,有些可惜不值之慨!秘藝先泄!

  何滄瀾見對方劍勢如春蠶吐絲,綿綿不絕,彌天合地,心知絕非“六合劍”
可以攖其鋒鎬,排比相抗!

  無奈主意早已打定,已下駟對上駟,只得咬緊牙根,抖擻精神,全力拆解!

  二十招過後,“六合劍”在“落英劍”猛抽之下,破綻漸露,何滄瀾暗自
歎道:“究竟是花銀子學來的,不成氣候。”

  猛然斷喝一聲,真氣密布劍身,墨劍舞處,疾如飄風,一片劍影,有攻有
守,一時跟陳涉殺得難解難分,不分軒輕!

  龍依薇仔細一看,知何滄瀾劍法未變,只是去蕪存菁,反覆運用六手劍式,
變化雖然少了,但因招式頗?精致,反倒轉危?安,這是因?那些臭招非但無
補於事,反而構成弱點,予敵手以可趁之機的緣故?

  何滄瀾果然橫起心腸,只施展“赤發翁”精心創出的“無限江山”“霸陵
傷別”“西山陽關”“回首故國”“北雁南飛”,“大江東去”………等六
招。

  無奈,究竟招式過少,吃“落英劍”一輪狂攻,雖然擋之一時,光景一長,
漸覺不支,處於下方,已呈“黔驢技窮”之勢!

  陳涉見何滄瀾劍術平平,自己分明占盡優勢,卻戰之不下,豈不苦惱,忽
然見得敵人又揮出一片扉形劍影,當頭罩下,雖不知這招叫“無限江山”,但
知它是先虛後實,雖不知它是何時由虛轉實,卻認?大可挺而走險!

  意念一瞬即逝,陳涉身如旋風,不退反進,使出“落花淒迷”,劍花朵朵,
四處紛飛跟扇形劍影相映成趣,猛然劍如風發,“化作春泥”,掃向何滄瀾下
三路!

  何滄瀾吸氣收腹,雙腳一提!身起劍落!攔截他這招“化作春泥”的殺
著!

  陳涉看得真切,招式未老,早又變招,劍光陡然上揚,如練似帶,攔腰繞
斬,正是絕招“花神玉帶”!

  何滄瀾眼快招疾,將墨劍下吐之勁收住,向上一舉,堪之迎住來劍!封住
了!

  那知陳涉腳下向旁一滑步,疾如閃電似的,轉到何滄瀾背後,劍路再變,
化作“感時濺淚”,劍鋒吞吐,如珠如淚,分刺“命門”“志堂”“腎門”三
穴!

  何滄瀾一招落空,敵人已失蹤?,忽覺錐芒刺背而來,閃無可閃,本能的
拾臂後翻,一記九成力“劈空掌”應手吐出!

  掌力到處,摧堅裂石,“碰”然作聲,風落石飛,場上堂堂出現兩尺來深
的孔洞!陳涉站在一丈之外,持劍作勢,怒目而視!

  陳涉本能施出“落英劍”精粹——“感時濺淚”,原以?何滄涸劫數難
逃,雖不要他屍陳四濺,總要他出乖露醜!

  那知何滄瀾身形不轉,翻臂出掌,突地撲來一股無形潛力,撞身而至,出
人意料,尚幸陳涉逃的快,要不硬挨一下,准得躺在床上三個月!劍上任何妙
招也遞不上去!

  "黃山逸隱”臉上色變,暗歎自己走眼,何滄瀾之內力已不需凝神聚氣,
掌力已威猛如斯,可見其內功涵養之深!

  可笑,自己方才還道他劍術平平,今日之戰乃小題大作!

  何滄瀾之危機已過,轉身拱拱手道:“在下學藝不精,落敗輸招……”

  陳涉不待他說完,叱道:“誰要你賣個俏,勝負未分,休想逃走,再戰一
百回合!”

  何滄瀾“落敗輸招”之言,並非矯情,故作姿態,是依照比武慣例,鬥劍
在劍上見高下,若一方?他方纏住,無法脫身,被迫出掌或打暗器解危,就算
違反規則,與衣服膚發遭受損傷,同樣以落敗論。

  但若是尋仇決鬥,雙方當然施出渾身解數,不拘刀創、暗器,拼個你死我
活?目的,那裏還管什?規矩!

  因之,陳涉自稱“勝負未分”,也非全是口不擇言,因?他已有點忘了以
武會友的原意,直把何滄瀾當作死敵了,必取之而後快心!

  因他年齡比自己少,劍術不成氣候,卻會自己久戰不下,剛逮到一個得手
的機會,卻被故意一掌化解了,他有藝未展,心有不甘,不承讓他輸招敗北之
論調!

  何滄瀾方待向“黃山逸隱”申辯,要求罷鬥,陳涉早不由分說,賴如巨鳥
似的撲到,長劍在何滄瀾周遭,抽、刺、削、繞,極盡輕侮之能事,卻不傷人,
只待對方舉劍迎敵,便能繼續他的“落英劍法”中的“花痕處處”!

  "花痕處處”並非招名,乃是連環九絕招之總稱!

  以"落花淒迷"使起,下接"化作春泥""花神玉帶”“感時濺淚”……
直至“拂花穿柳”至,每招皆敵虛則己實,敵實則己虛,奔流直下,─氣呵成!

  何滄瀾只應付了三招,便被敵人纏住,封折?難,束手待斃,可見其威力
之大,神奧非凡!

  "哼!千里跋涉,上山飽受一頓羞辱,然後忍氣下山,什?味道呢!”

  何滄瀾漸生悔意,有藝在身何必受這窩囊氣!心知以“六合劍”應付,絕
對討不了好,與其臨危出掌,不如及早使出“八卦刀”法,與他拼戰一場!也
是一番磨練!

  他陡的長嘯一聲,墨劍竟以飛花滾雪般的展開攻勢!

  "八卦刀"已然出現!

  陳涉見他劍走刀路,招式前後呼應,疏而不漏!心喜總算逼出他的絕藝
來!

  他改變心意,不願快攻,沈心靜氣展開本門鎮山之寶地“落葉劍法”。

  "落葉劍法”和“落英劍法”各有千夥,前者勝在練達,後者勝在輕靈!

  只見他長劍起處,瀟瀟灑灑,宛如一道匹練,按劍訣回環運用,起如風卷
殘葉,降如落葉瀟瀟,進則化?萬葉紛飛,退則只余殘木林枝!

  劍身看似無力,實乃暗伏殺機,上下四方,卻是一派“霍霍”寒光,輕巧
處,一羽不能加,緊湊處蟲蠅不能落!

  "黃山逸隱”顎下沒有長胡,只有一片鋼刷短髯!他不停地細搓下顎,眯
著雙眼,這是他最得意時必有的形態表情!

  要知陳涉稚年時拜在他門下,由他一手撫養長大,除購買日常用品外,等
閒不下黃山,練劍是每日無間無歇的功課,二三十年的功力,真是非同小可!

  "落葉劍法”經陳涉日久浸淫,已有九成火候!

  何滄瀾的“八卦刀”剛剛練成,前番力敵“龍舟”中的程康、侯次先等八
人,因在馬上占盡身形輕盈的便宜,還是牛刀小試!末盡全力!

  這時,見陳涉的功力,跟章太孫在伯仲之間,差可比擬化純和尚!也施出
渾身解數奮力禦敵,搏殺已進入激烈!

  劍走刀路,如是:“蹦、窩、挑、紮、削、推、封、砍”等八字訣,按八
封“乾三連、坤六斷、兌上缺、翼下缺、震仰孟、臣覆碗、離中虛、坎中滿”
的奧理!次第施展,使到疾處,一片刀光,有如黑濤怒瀉、驚神泣鬼!

  兩人這一交手,就是七八十回合,冗自難分軒輕,不明高下!

  何滄瀾心裏甚是?難,他既不願南面稱王,更不願稱臣納貢,總認?能戰
個平分秋色,不傷和氣,不應傷殘才好!

  陳涉卻不是這種心思,這場惡戰是他對外的第一炮,亦不啻是黃山派重入
江湖的先聲!

  師門的聲譽以及己身的榮譽,均系于此一戰搏中,怎不叫他有臨深覆薄之
感呢!

  只恨敵人刀法嚴密,無瑕可擊,一時之間,只能徒呼負負,莫奈他何!

  "青山公"所傳的“八卦刀”,本時時露出破綻,但那是請君入甕,誘敵
深入的陷阱!

  另有連拆解帶攻敵的殺手鋼陷伏著!

  陳涉起先不知就理,曾吃過苦頭,被弄得手忙腳亂,窮于應付!

  弄到後來,敵人劍下露出破綻,因?真假莫辨,也不敢冒然輕試鋒鏑了!

  何滄瀾越戰越輕鬆,破綻?出,也不用操心!陳涉暗中心喜,想道:“誘
敵虛招並非萬靈藥,只能偶一?之,過多則易弄假成真,後悔不及!”

  於是反而靜心以待,只用上乘輕功,在敵人周圍疾走,意圖趁敵人心疏之
時,陡的改變劍路,使出“落英劍法”長攻直入!克敵致勝……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31 AM   #657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五章 拍馬問中原
 
  不久,何滄瀾果然又露出破綻,陳涉不動聲色,劍路一變,使出“花痕處
處”的最後一招“拂花穿柳”!

  只見劍如風發,排雲禦氣,傾金倒銀而出,卻是可虛可實!

  何滄瀾回劍守衛,看清陳涉劍勢忽然?住不前,以?此招已解,微已翻手,
墨劍斜砍敵人左肩!

  那知陳涉卸肩沈臂,劍鋒忽吐,原式不變,一點一拐,削下何滄瀾一片衣
袖來!

  黃山派諸人精神一振,“好!”字都順口而出!

  陳涉還沒收劍回來……何滄瀾墨劍宛如神龍回走,截住敵人地長劍!原
來,他心知這樣苦纏下去,將伊于胡底?乃暗中定下彌兵之策,立意打成和局,
遂先讓陳涉拔個頭籌,然後自己再想法挽回一點頹勢,以平手結束此戰!

  待到衣袖被削,何滄瀾墨劍改走劍路,施出“乙字劍”粘字決,輕輕搭上
敵劍,劍身上凝滿了真氣!

  "好!"

  黃山派中年紀小些的齊聲叫出,卻不知他們三師兄正覺不好!

  他欲抽手收劍,劍被粘住,不聽指揮,運勁連扯了幾下,還是不動!變起
突然,?時之間,他還不知是怎?回事?

  何滄瀾見好便收,一笑將真氣散去,身形向後飄飛,人在空中隨手射劍,
劍身疾飛,直奔斜插在石上的空鐵?!

  "刷"聲起處,墨劍歸鞘,劍穗兀自花枝招展,顫動不停,搖頭擺尾!同
一時間何滄瀾飄落下地,對這手奇技卻不稍加注意,輕拂衣袖破處,露出的黑
色夜行衣!

  見夜行衣也吃劍劃破些許,連連微笑搖頭,他是很珍借這件衣服的,因?
他並沒有忘記這件衣服上的一排紐扣,是誰綴上的!

  "啊!"

  龍依薇脫口輕叫一聲,她忽然記起一個人,在多年前見過的,每在激戰之
後,他也是這般同樣的冷靜,同樣漠不關心計較的神態!

  "黃山逸隱”沒注意師妹的神情,一個箭步竄出,心直口快說道:“小夥
子!真有你的,先使六合劍、八封刀、後用乙字劍,你究竟是何人門下?沅陵
早就不聞於世了!”

  何滄瀾拂然不悅的道:“閣下何必當面罵人?在下正是‘沅陵派’的掌門
人!”

  他這沅陵派的掌門,看來是當定了,雖然那掌門銅符不在身邊,不過這不
能否認他不是!在世之人,又誰能知道沅陵派都有些什?武功絕學呢!

  "黃山逸隱”大喜,呵呵笑道:“這更好了,下一回是對掌!”

  說罷並降尊纖貴,親自揀拾方才被何滄瀾“劈空掌”擊碎的小石塊,向岸
邊走去!

  何滄瀾本來要走了,看他大有禦駕親征之意,不覺停步,卻不明白“黃山
逸隱”葫蘆裏賣的是什?藥,揀碎石子幹什??

  "黃山逸隱”回頭點將,道:“齊祖當心!”

  他的首徒大弟子駱齊祖,應諾一聲,雙足沾地騰飛,竟躍去那千丈深淵!

  何滄瀾凜駭不已,不信這十幾丈之隔的距離,他能一躍而過!

  看看駱齊祖沖勢漸竭,身形下墜,落向深淵……“黃山逸隱”手臂微揮,
一道寒虹打出,那枚石子剛好空飄在駱齊祖腳下,時間和輕重,無不恰到好處!

  駱齊祖腳下輕沾石子,借勁彈起,臨虛禦空向前直飛,每當沖勁耗盡時,
乃師也早打出墊腳石在他腳下,如此再三,幾個起落,他已站在深淵彼岸!

  這駱齊祖相貌清瘦,眉疏目朗,四旬出頭,不及半百,身穿一件葛布長衫,
像是鄉下地方的帳房!

  他乃"黃山逸隱”的開山弟子,在黃山派未封山前已出道,藝業已得乃師
真傳。

  黃山派封山之後,他因早已出師,就在山下,小鎮替─家大戶人家管管帳
目,每年只冬季清閒,年節前後上山幫助師父師叔傳授弟妹們一些工夫!

  "黃山逸隱”搖指乃徒向何滄瀾道:“閣下,你跟鄙徒隔這天塹,各自躍
出,出掌相搏,聽起來雖甚危險,但只要小心?之,老夫敢擔保無事!”

  何滄瀾本來不明白,如此比試法,聽宋初壯這?─解說,也自了然!

  要知出掌威及十丈,方今之世,幾人能夠?因此對掌兩方,必須躍出地面,
身臨太虛,趨近出掌,之後借著對方掌力,或彈回原地,或閃挪再擊,各憑心
意!

  這種別開生面的打法,甚需機智,只要一掌落空,力無著落,那豈不就得
墮落到這無底深淵去?

  何滄瀾搖頭道:“方法好雖好,但是太險,必有死傷,無冤無仇,以武會
友,似不相宜?”

  宋初壯“呵呵”大笑道:“不險!不險!我們旁觀在旁,也不會閑著
呢?”又悶頭向龍依薇吩附─聲:“師妹,你留神點吧!”

  龍依薇敬諾,知道師兄是要自己隨時留神注意,謹防何滄瀾失手,墮向深
淵時,出手搭救!

  駱齊祖在對岸拱手道:“請!”

  衫袖鼓風,大鵬振翼,撲臨空中,何滄瀾視若無睹!意態悠閒,按兵不動!

  駱齊祖漸移漸近,來勢漸衰,已呈強弩之末,何滄瀾仍然不理不睬!袖手
旁觀,黃山派諸弟子紛紛替大師兄捏一把冷汗!

  "黃山逸隱”怒吼道:“小子!快!”

  何滄瀾如醉如疑,充耳不聞,把宋初壯的怒吼,當作耳邊風!龍依薇眼看
大師侄行將墮落深淵去了,急道:“你快呀!”

  何滄瀾如夢初醒,茫茫然的道:“啊!掉下去了!”

  駱齊祖正臨危境,但是絕處逢生,乃師“黃山逸隱”猛然出掌,他慌不?
忙翻腕迎接,借勁彈回彼岸,甫一沾地,即出口道:“師父!快接我回去!”

  顯然,他已動了真火,差點上當,平白掉落深淵,要跟何滄瀾一決雌雄!

  宋初壯無暇答理首徒言語,早怒目相向,怒道:“小子!你竟妄顧信義,
不理比武規則,老夫要是稍遲一瞬,齊祖身葬穀底,你就是有十條小命,也不
夠賠!”

  黃山派諸人見來人可惡若此,大師兄差點魂歸九泉,群情洶洶,七嘴八舌,
連連怒叱不已!假如不是師尊在場,可能一擁而上?

  便是龍依薇也不以?然,她雖對何滄瀾頗有好感,也知道有自己和師兄在
場,師侄斷不會喪命!但何滄瀾實在不該臨陣退縮,以人命?兒戲呀!

  何滄瀾見黃山派口出惡言,哈哈大笑,道:“老前輩之言差矣!在下何嘗
高挂免戰牌呢,遲遲不前,無非等候良機,只待令徒沖勢一失,鄙人騰空兩丈,
居高臨下,只要輕微一掌,勝負立判!”

  此話一出,無異火上加油,“黃山逸隱”暴跳如雷,喝道:“原來你小子
居心不良,意圖加害我徒!”

  何滄瀾微微一笑,平心靜氣的道:“老前輩請息怒,靜聽在下一言,閣下
先以袖手不前見責,再責我一出掌傷人,在下不是兩下?難??而且,歸根結
底,在下並沒出手,令徒亦沒葬身穀底!”

  "黃山逸隱”怒火兀自不息,叱道:“誰要你兩下?難,你只要規規矩矩
打下去,什?事也沒有!”

  "不然,若是在下身臨太虛,你等都袖手旁觀,豈不力盡之時身墮穀底!”

  "我們會……”

  "你是在下的親娘老舅?我等只一面之識呀!”何滄瀾作恍然大悟狀
道:“哦,前輩意思,在下領會了,在下只要規規矩矩讓貴派子弟練招試劍,
可保無事!啊!在下失言!前輩海涵!”

  他一針見血,宋初壯被弄得啞口無言,一時楞柱了,暗道:“這小子好精
的門檻!”

  何滄瀾向他深深一揖,再向對崖的駱齊祖示歉致意,道:“今日之會,甚
是愉快,可惜在下另有他事,也必須尋訪化純和尚的師兄,無暇多時奉陪,不
敬冒犯之處,深以?歉,期以海涵,就此別過!”

  說罷,自走過去拔起鐵?,懸挂腰畔,捷步走向小徑去!

  "黃山逸隱”見他虛懷若谷,執意不肯奉陪,相互切磋,只得吩咐師妹好
生接駱齊祖過來!自率領門下弟子,恭送何滄瀾下山如儀!

  龍依薇飛石接過年齡比自己還大的大師侄之後,兩人一同回至屋中,駱齊
祖心甚不平,連呼“倒楣”不已!

  一盞茶光景,?人也回來了,“黃山逸隱”入門慨然的對他師妹道:“這
小子深藏不露,估不出他究竟功夫深淺,只是。”

  說到這裏,擺個“玉樹臨風”的姿勢,又指指腦袋,贊他風度和頭腦兩佳,
再道:“將來,怕不簡單!”

  龍依薇神思不屬,看了何滄瀾之後,使她想起一個跟他風馬牛不相關的人
──江西瑞州“任家堡”的任志琛來!暗自感懷人事滄桑,空留遺恨!

  注:黃山派傳至他們宋初壯這一輩,同門七人,原以她最小,出道時綺年
玉貌,江湖中俊美小俠,傾心者頗不乏人,尤其是她近水樓臺的五師兄,追之
最力。

  她卻心儀只有數面之雅的任志琛;但,任志琛另有所歡,情有獨鍾,也根
本不知道她的心事!

  不久,本門慘禍臨門,死事慘重,五師兄也仙去,師兄妹七人,只剩首末
兩個,黃山派一宣佈封山,宋初壯力圖恢復,拼命收徒,以續香火不墮!

  她便蟄居黃山幫忙,後來聽說任家堡也經過慘禍,任南琛也已死亡!這些
算起來都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

  龍依薇怔怔想道:“二十年悠久的歲月,啊,青春……”

  "黃山逸隱”仍然不樂,想著“沅陵派”死灰復燃,再入中原必有所圖,
將來本門重入光湖,角逐“紫府秘笈”,又多了一個勁敵!

  何滄瀾別過宋初壯,在黃山各處洞府亂跑,空自長嘯了一天,也沒見半個
高人現身,敢情化純和尚臨終時口齒不清,他師兄並非隱居黃山!

  長嘯之?用,也是江湖經上的法門。

  大凡高手要敵人現身,亦不必口出惡言,破口大?,只需長嘯,敵人若不
示怯,自會找尋聲源所在,過來相會!

  何滄瀾見實在沒有苗頭,一面磋歎虛此一行,還因心情不好,以致鋒芒太
露!

  對黃山派欺他孤單,故意擠兌他,甚是不該!最後無精打彩下山去了!

  他越山而過,走太平,石壕到池州!由長江水下放揚州!

  舟中安靜,除勤修內功外,便是靜心思考探討“穴脈玉”上的工夫!期能
融會貫通,對自己的武力有所增益!

  舟至下關,他不曾落地!夜晚依簷視近在金陵的尹青青,他的愛人!

  三年!三年後他已恩仇了了!再來迎接她……兩情鵲鵲,定居在……

  寒風習習!他不敢預想結果如何!而徐徐吟道:“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
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山盡,惟見長江天際流!”

  揚州──二十四橋千步柳,春風十裏卷珠廉!

  這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大都會,乃國內鹽、荼、穀、絹四大重寶之集散地!
是豪富巨賈之集會場!他選擇這裏,是因?便於脫手身上所攜帶的“明珠”!

  果然,不出所料,在荒村小店僅能買千兩銀子一顆,在這裏,他喊價十萬
兩!便立刻成交了!珠寶店的老闆尚問他還有沒有了!

  "十二姝"本是十二顆呀!他只得搖頭“抱歉”!十萬兩銀子已是夠他
擺下一個場面了──“沅陵掌門人”!

  彤雲密布,翔風朔冽,雪,飄舞著。

  輕若鵝毛,形如柳絮,霏霏的雪片,滿天飛舞,裝點了整個蒼穹,遮住了
周圍的青山,迷朦了前路的曠野,然後再悄無聲息地降臨,層層相疊……

  稍時,深可盈尺,宛如一張潔白深厚的絨毯,將大地緊緊裹住!

  雖然是白晝,但這皚皚的純靜世界裏,悄無聲息,只有─人兩騎冒著寒凜
雪意,緩緩向北蠕動!遠遠看來是那?孤獨!

  那馬上少年,錦衣狐裘,鬥蓬繡裳,軒昂挺拔,?如涅丹,神色之間,似
乎將這滿天風雪,良不以?苦。

  他胯下良駒,通體黑漆,無一雜毛,神駿異常,一望而知是千中選一的神
品,在這風雪中,無需主人下馬牽行。

  這駿馬裝飾,雖帝王蠻儀亦無以過之,朱紅馬鞍,其緣嵌紅珠玉,襯著白
銀燈,更覺亮麗,鮮明奪目,瑪瑙河螺,飾滿馬勒,馬頸旗首,綴著數枚金鈴,
馬行時鈴聲“中央”,似天籟細語!

  緊隨在少年身後,還有一空騎,無論裝飾形狀,皆跟前馬一般無二,有兩
個聯體的箱筐,跨擱鞍上,分挂在馬腹兩旁!

  箱匣裏除了鶴筆銀兩之屬外,還有數卷詩書和一把鐵?!

  這兵器因?太長,柄端伸出箱外,露出黃劍穗,在風中飄蕩!這氣派,無
異是說明了馬上少年,正是“沅陵派”掌門人──何滄瀾。

  前面地勢升起,在雪花的裝飾下,山如玉簇,林似銀妝!

  何滄瀾執轡在手,策馬直上,沿途是些松林,松枝上堆滿白絨般的厚雪,
沈沈下垂,不時因?不堪負荷,大如手掌的雪塊,離樹下墜,聲音極?輕微,
絕似─批武林高手施展“飛花飄絮”的輕功,悄悄降臨!

  在山半腰,何滄瀾勒馬回首,只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馬地過處的蹄?,
只在瞬間,就?雪花吞沒,在雪野盡處,有兩個小黑點似有似無地浮動著!何
滄瀾惡作劇地笑了,自言自語道:“可憐!可伶!真是何苦來哉!”

  這裏是山東,離濟南府城不滿百里的山間,南北官道中!

  時間是──洪武十年年春元月!

  他在年將近路過揚州,購置了這身行頭,好上中原,劍試江湖,?磚引玉!

  那知如此一來、服飾未免過於華麗,遂使兩位線上朋友,生了窺視之心,
綴上了!

  這兩名老江湖,在前站見是個少年太陽穴平平,分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貴
介公子──兔兒爺,卻身佩墨劍,玉嵌金裝,值得下手一顧!卻有顧忌事非尋
常是以不敢冒然動手、但又捨不得這肥羊,遂不辭千里跋涉之苦,寒天雪裏跟
蹤叮梢!

  何滄瀾不是傻子,早已覺察,但覺這事太以有趣,也不打草驚蛇,只來個
相應不理,專挑這種惡劣天氣趕路,還特地遠離官道,多行卑路,讓那兩位吃
些苦頭!

  何滄瀾遙想他們下馬牽行,逆風雪前進的狼狽情況,不覺笑出聲來!

  天氣極冷,吹聲氣出口,赫然是一道濃煙!

  何滄瀾便此吞雲吐霧一番,索性仰天大笑,笑聲震蕩在松間,又將覆雪,
簌簌抖落!他意氣極?飛揚,因?胯下是良駒,囊中多巨金,墨劍示俠少,新
中懷佳人,這在江北道上,對一個江湖少年而言,已等於一切了!

  笑聲甫畢,微一揚鞭,怒馬騰驟,起落之間,濺起雪花一片,約略頓飯光
景,已馳至山坡頂上,立馬小駐,極目北望,一個廣闊無根的天地,展開在眼
前──那遙遠的天際,隱約浮現一座偌大城廓──濟南喲!風雪乍停,元宵剛
過不久,月下的濟南城中,依然是一片狂歡景象!

  華燈初上,綴滿條條長街,往來貴介仕女,穿梭如織!

  濟南,這座號稱家家泉水,戶戶垂柳的名城,在白雪花燈中,宛如質樸的
村姑、釵染華妝,嫵媚中不脫清新之氣,別具風姿!

  何滄瀾夾雜在來往行人之間,欣賞夜景,轉過大街突入小巷時,驀然瞥見
在行人稀處的橋邊,一柳垂枝下,俏立一位腰身婀娜的妙齡女子,不覺記起那
首─一生查子。

  "去年元宵節,花市燈如畫,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宵節,花
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青衫袖。”

  這時雪花早停,一輪明月,正擁柳梢,在那女子衣衫上,投下細碎柳影,
她站在蔭影中,玉容望著對街,只見背影!

  何滄瀾微微搖頭,覺得人生真是美極了、一笑提?,自往前行,對她抱以
祝福的心情,還沒來到那金碧輝煌的酒樓,急管繁弦之聲,因風送耳!

  何滄瀾在酒樓外下馬,自到後面空騎上解下箱匣,早由門裏飛出兩個小斯
來,哈腰問安,牽馬上槽了!酒樓生意鼎盛,賣了個滿座,聲音吵雜,口口都
是:“大哥哥”!

  何滄瀾拾階走入大門,一邊附嘴在堂倌耳邊道:“我要三間相鄰的上
房!”

  那堂倌接過箱匣,心忖:這濁世佳公子,分明是單身一人,怎的要三間上
房呢,正待開口,忽然發現箱口外的劍鞘蕩穗,當下如獲?示,自罵混蛋,噤
若寒蟬,往前領路,挑選一排之間寬敞的上房!

  何滄瀾進入房中。看這客房壁上,挂著幾幅條屏,陳設甚?高華古雅,很
是滿意,叫堂倌把門帶上,將聲音隔絕於戶外,一面掏些碎銀子打賞他,道:
“也許在今夜,不出明朝,有人會前來描述我這形狀,打聽住房,你也不用前
來通報,只說我待客已久,領他們到鄰間空房去便了!”

  堂倌滿腦子透著糊塗,只知總非好事,好在事不幹己,遂連聲稱是,領賞
退下,討好的問道:“什?樣的人呢!”

  "我也說不清!”何滄瀾聳聳肩膀,老實的道:“哩,我今夜用過飯了,
你不用來打擾我?”

  那個可憐的堂倌更糊塗了,嘴裏念念有辭,道:“這位爺,是怎?回事呢?
沒頭沒腦的……”

  何滄瀾躺在床上,無法決定如何對付那兩位有耐心的朋友,是揍他們一頓
呢?或是送他們一些銀兩?想著,想著,不覺入夢!

  次晨,一覺醒來,先到鄰室門口探看,裏面靜悄悄的──那兩位線上的朋
友竟是虎頭蛇尾,有始無終,沒有這份膽子!

  沒什?明堂,上不了台盤的小毛賊,何滄瀾覺得有點掃興,草草用了早膳,
上街去了!

  來至“大明期”畔,欣賞到“殘枝荷葉四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風光
之外,便到一間大藥房中,出來時,帶了一大包紅綾包裹,一搖一搖走回酒店,
帳房叫道:“客官,方才有三個人來找你哪,都不要你預先訂下的客房,留下
柬貼就走了!”

  何滄瀾以?賊人知難而退,笑容可掬的打開紙條,那知不看尤可,一看勃
然大怒,手掌緊握,把那紙條條揉成─團!

  依稀可辨的歪斜字?,寫著:“入娘賊,今晚三更,周家莊墳場要你狗
命!”

  帳房、堂倌全都看過紙條,大夥強忍著笑,卻比笑更使人難堪也!何滄瀾
氣得─甩手,想摔走那紙團,又趕忙收住,原來在盛怒之下,他手中真氣自然
貫入,早將紙條化?粉屑!

  何滄瀾不想驚俗駭?,走回房中,拍拍手讓粉屑散落到壁角,喃喃自語道:
“天下太平就是這點不好,打架都得揀夜裏,找適當的地角!”

  隨手將那紅綾包裹納入箱匣中,倒頭便睡,因?今夜又要熬個通宵了!

  何滄瀾忍著─肚皮閒氣,在城門未關之前,打馬出城!

  周家墳場,周圍儘是合抱的白皮松,土饅頭散落各處,不計勝數!鬼墟也!

  最觸目的是一座高大的老墳,墓道前面,巍然聳立著石牌坊,牌坊後面,
─排石階,兩旁對立著石馬、翁仲,看這排場,可知墓中枯骨,必然大有來路!

  何滄瀾看看天色尚早,亦無雪意,遂系馬樹上,拾階走到墓前,也無心細
讀墳前碑文,煞有介事的打拱?禮,揮掃石供案上的殘雪,倒頭臥下,嘴裏還
咬著整根的野人參……他要補補元氣!

  注:原來人參,可分上中下三品,下品名叫秧參,乃是採取野參種子,以
人工培養而成的,功效最微,價格亦賤,若是十年上下的天然人參,就叫種參,
屬於中品,價格頗昂,一般富貴人家用來進補!

  上品人參,叫作野參,大多?生在長白山和興安嶺,均是百年以上之物!

  野參若長到三、五百年,方圓十丈內的草木不生,泥土作金黃色,參葉香
味特濃,沁人心肺,每當星月明朗之夜,還會閃出紅光:采參者,在坡陀嶺際
浚巡,按著紅光明滅,尋將過去,心有所獲!

  采參客如果僥天之幸,發現這種野參,就開始他一生幸運或者噩運,因?
按照規定,人參乃野生,是上天的賜予。

  參客發現人參,採摘到手,在未到參營(?參客聚居處)以前,還不是屬於
他,任何夥伴,均可強奪豪取。

  有好多參客,即因本身武功不高,當場喪命。

  但是,若他命長,奔回到參營去,夥伴們就要前來道賀,再不能起異心。

  這種上等野參,真是鳳毛麒角,曠世難逢,好多參客,一生消磨在采參這
一行業上,還連開一次眼界的機會也沒有呢!

  參客若得上天垂青,幸獲其一,勝於開金曠,因?這野參價值連城,下半
輩子的衣食都有著落了。

  自古以來,有福消受野參的,只有兩種人,一是江湖客,一是皇親國戚!

  濟南城中的三五根野參,大都是元宮舊物,流落民間的!

  野參,普通藥店還不大敢買,因?價格奇昂,投資過矩,不知何年何月才
找得到主顧,而且就是珍藏個一根兩根,也不敢聲張!都是暗地裏托人向鼎食
之家推銷,怕一旦張揚出去,宵小之輩找上門來!

  在還沒脫手以前,野參不敢存在鋪子裏,而是寄存在鏢局裏的,按月按年
繳納保管費,於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珍藏越久,價格越高:有那三五十年賣不
出去的,真貴得怕人,野參之?用,雖不若千年何首烏,有脫胎換骨之功,亦
自有益氣通經延年益壽之效!

  何滄瀾有當今聖明天子請客,花的是潮上來的錢,─口氣買盡濟南城中所
有的野參拿來當零食吃。

  他─覺醒來時,圓月正在天頂,林中有些夜梟子:“休留!休留!”地哀
鳴,?這墳場憑添了幾份鬼氣!

  身上已濕漉漉地,也分不清是雪水是濃霜,“咕嚕”地躍起,四下張望─
─那匹黑馬還在墓外樹旁,賊人竟然爽約!

  這當真是成了?誰風露立中宵?

  何滄瀾百無聊賴,覺得大虛此行,反正也非什?揭不開的梁子,他早先還
有贈銀之想呢,遂大踏步地走下墓道,臨去秋波,仰天長嘯,如鳳淚九天,直
澈霄漢!

  不料,從那小土山之後,迢迢傳回來一聲長嘯,有意呼應?

  事出意料,倒把何滄瀾楞住了,他長嘯原?一舒胸中怒,似乎被人白耍了
一番,並非投挑,竟獲報李,豈非出人意表?

  何滄瀾平生最不愛依仗武功多涉無?是非,打抱不平除外,現在被疑?引
吭尋敵,大非本意,本待喋不出聲,溜之大吉,免生誤會!

  卻?好奇心所驅使,飛步躍上黑馬,尋聲馳向山後!

  那聲長嘯,顯然並非出自留下紙條賊人口中,因他們大可直接來到約會地
點──墳場,而無需躲在山後窮吼!

  ?了表示並無敵意,何滄瀾中途勒馬緩行,還沒走到山後,何滄瀾耳聞金
鐵交鳴,鏗鏗鏘鏘,暗道一聲:“不好,我這一去,心生識誤會,今夜難保不
出事故!”

  卻亞不願半途而廢,乃策馬前行,疏林盡處,有一片空地!方圓數畝!

  場中有一十四十五歲上下的漢子,小頭銳面,身穿黑綢箭衣,足登魚鱗鞋,
手使一把金刀正跟兩個青年道士撕殺得火熱!

  那金刀勝似滾滾潑雪,霍霍生風,映著寒月,金光四閃。

  兩個青年道士,也幾自不弱,劍光如鏈,劍影似山,聯手纏鬥,占了六成
上風!

  場旁,另有站著五個道士,年齡不等,衣飾亦似可分出尊卑,?首一人,
不滿六旬,杏黃道袍,麻耳葛履,頭倌道髻,鬚髮半白,儀態傲岸。

  在道士們身旁一丈處的雪地上,委倒著兩堆人影,動也不動,似乎氣絕多
時。

  這無疑是道士們的傑作,因?有兩個青年道士執劍在手,劍上染有血污!

  何滄瀾微覺不平,摸摸“墨劍”,他一向同情弱者,又最不齒聯手攻敵!

  那道士拂髯側目,兩眼神光向何滄瀾藏身之處,。回頭又向一年青道士點
頭示意,似乎有所指示!

  何滄瀾心知馬鈴聲,已引動道士們的注意,也毫不在意,只是凝目苦思,
因?黑衣漢子的臉龐和那口厚背金刀,甚是眼熟,卻想不起是何時見過的!

  他沒有多少時候思索,場中已起變化!

  原來又有一個道士領命加入戰搏,那兩個年輕道士本占上風,這時加了幫
手,霎時如虎添翼,占盡九成優勢,看看不出十招,黑衣漢子就得流血喪命!

  何滄瀾更不以?然,想道:“道士們仗著人多,欺人大甚,竟不顧江湖規
矩,要將這大好場地,化?宰人的腥風血雨修羅場,有什?不可解的深仇大恨,
非斬草除根不可!”

  一想到"三個”驀然驚覺:“留條的賊人不也正是三人,終不成是他們,
被截在這裏,因之失約?”

  小頭銳面的壯漢,三面受敵,窘困不堪,正在危急之時,忽聽破空飛出一
聲:“劍下留人!”

  遂趁敵人心神微分之際。一招“撥雲見日”,死命封架,只聽得“叮叮噹
當”,居然讓他掃盡劍影,絕處逢生,躍出戰圈!

  三個年青道士,正要得手,不料遠處有怒馬沖來,騎士出口喝止,不知是
友是敵,不似黑衣人全心保命,未免分了心神,遂教敵人脫身!

  當下數聲清叱,擴大間隙,分站在敵人四角,卻不再動手,打算先看清局
勢,得到上命指示,再作道理,好在敵人已成甕中之?,插翅難逃!

  何滄瀾沖到陣前,急忙勒馬停住,駿馬騰駿長嘶,聲震全場!

  老道士冷眼瞥了這馬上後生一下,見是個毛頭小夥子,毫不掩飾心中有不
屑之意,“桀桀”輕笑數聲道:“貧道以?年輕朋友能龜縮不出,見死不救,
坐視同伴身首分離……”

  何滄瀾立即猜知那凶人乃是賊党,則道士們當非歹徒,雖然言語囂張,內
含誤會,但雅不欲馬上翻臉,遂盤蹄一躍下馬辯道:“道長誤會了,在下並非
賊黨黨羽……”

  老道士神態倨傲,雖然看出何滄瀾儒衫重裘,鞍飾考究,卻仍然心有不怕
地道:“然則閣下何必長嘯示威於前,出聲救人於後?”

  其身旁另有個中年道士,忿然插嘴叱道:“朋友既然怕事,快快夾著尾巴
滾蛋!”

  "在下只是看那漢子刀法似曾相識,前來探看,再者,另有所疑,對他一
問究竟而已,否則讓你們給宰了,此疑豈不難解!”

  何滄瀾心中漸生反感,語氣開始不恭敬和氣起來!當然,他也知道,江湖
上插手管閒事的規矩,若是對方不買帳,便得較量一番,稱稱他是否有這資格
欖事!

  "嘿嘿!閣下就是沒有眼睛,也該有耳,難道不知‘泰山派’行事,不容
外人插手?”

  老道士攬須以教訓的口氣責問。

  原來他正是“東嶽武尊”貝葉道長的嫡傳徒孫,“泰山派”掌門人座下首
徒,“和”字輩第一人“雲和”道人!“泰山派”?方今天下兩大門派之一,
“雲和道長”是未來的掌門人,難怪他神色傲岸!

  何滄瀾並不答腔,緩緩走入四個青年道士包圍的死地中!

  看清那漢子少了左耳,十足是個陌生人,自己若真個見過,該記得這特徵!

  那漢子閉目喘息,調運內功,聽何滄瀾走近,張眼一看,卻神色大變,絕
似勾魂使者來臨,嚇傻了眼!這神態令何滄瀾皺眉不解?走出那死地踱到老道
士面前問道:“敢問此人何罪當誅?”

  老道士厲目盯視他怒叱道:“你明知我派規矩,還膽敢有違?”

  何滄瀾不在意他那惡劣無甚修養的態度如何,笑道:“不得不爾,只好如
此,此人今夜與我有約在先,若無特殊事故,照規矩,應先算我這條梁子!”
說到這裏,語氣變得更?輕鬆,“而且,過問與否,瞧我高興,別人意見,應
該擺在第二位子,自己的事總屬重要點!

  你說對是不對!”

  泰山派諸人聞言大怒,這人簡直不拿“泰山派”放在眼裏,幾乎異口同聲
喝叱道:“朋友何人?有什?梁子,說出來聽聽?”

  何滄瀾微微掃視他們幾人一周,氣定神閑的微笑道:“我們‘沅陵派’也
有不成文的規矩,行事不容外人過問!”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32 AM   #658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六章 南方之雄也
 
  "沅陵派"三字一出口,令"泰山派"的?道人大吃一驚,一個年青道士
期期艾艾的道:“你是……南……方……之……雄?”

  雲和道人聽這話太塌己方的台,有損本門令譽,連忙使眼色制止,虛虛咳
嗽一聲,介面道:“閣下就是在金陵擊敗‘雪山派’掌門人葉時興的何滄瀾
嗎?恕貧道眼拙!”

  何滄瀾一聽那句“南方之雄”的美譽,甚是開心,笑道:“南方之雄,舍
我其誰?”

  原來鍾山劍會,“天南一劍”鎩羽的消息,因?有第三者“京都鏢局”牽
涉在內,是以雖然雙方都不願宣揚,這秘聞還是口耳相傳,不徑而走!

  武林江湖中正邪兩方面的人再跟葉時興匆匆遣返西南的資料一印證,大都
相信!

  緊接著又是南京九案、龍舟奪美,“武天子”的嫡孫──章太孫,被打得
爬不起來,肩與著回嵩山;這次事件參與者人數甚多,三四個江湖幫會介入其
中,牽連甚廣,傳播得也最迅速!

  "沅陵派"東山再起,掌門人何滄瀾倔起江南,列?江湖大事了!

  "泰山派"跟"雪山派"雖然天南地北,各處一方,但因爭相天下第一大
派,門戶之見總是有的!只在暗中交勁,互別苗頭!

  "雪山派"的掌門人栽了筋斗,勿甯是“泰山派”最樂聞的事!最應宣揚
的事,用以打擊他們的名望!

  當這兩件消息傳到“泰山派”掌門人耳中,他不禁拂髯贊道:“滄瀾,南
方之雄也!”

  於是,何滄瀾在中原已由“泰山派”人的口中,獲得了個“南方之雄”的
綽號!

  雲和道人凝眸苦思,不得不小心應付,沈吟有頃,道:“請將這斯與閣下
恩仇見告,鄙派好作合理定奪!”

  何滄瀾一聽這話裏硬中帶軟之意,已不那?囂張,見好便收,趁風轉帆,
?這些殊閒事,而得罪北方第一大門派,對他這次中原之行,甚是不智,因道:
“在下新從江南來,這位朋友見財帛而動心,相約今夜在這周家墳場了斷,卻
不道他也冒犯貴派,被截住在這裏──這話不信,可以當面問他!”

  泰山派的道士喝問之下,果然如此!

  而雲和道人不由得斟酌苦思對策了!這事一個處理不當,影響甚巨也!

  那壯漢眼看一條小命將從鬼門關被救回來,卻也毫不想領何滄瀾的情面似
的,兩眼恐怖的瞪著他!內心忐忑不已!不是怕他宰了他,而是另有事由!

  何滄瀾一看事情大有轉機,這老道不能當機立斷,自非上選人材!生怕煮
熟的鴨子飛上天,弄得不歡而散,如是再平和的道:“貴派跟這樣朋友的梁子,
在下不敢過問,以後由你們自己去算,只是今夜他既然跟在下有約在先,不知
貴派可否賞在下一個面子,將這人交下,我要教訓教訓他!”

  雲和道人自是才松下那口氣,知道何滄瀾只是想修理他一番,不是要他的
命,正容道:

  "此人乃殺人放火的獨行大盜,前月殺傷鄙派門下弟子,毀家盜?,貧道
奉命下山捕之歸案,論理是罪無可恕。但,既然與閣下有約在先,鄙派只好暫
且禮讓!”

  說到這裏,回頭對那漢子狠狠的道:“今夜你算是命不該絕,遇到貴人了,
下回可沒這等便宜事!”

  他並非因何滄瀾名頭太大而聞名怯戰,而是?本派之大計另有深意,小事
不爭,大事有利!

  原來雲和道人聽恩師口氣對這何滄瀾似甚欽佩,大有結納籠絡之意,況且
他適時的替泰山派解決了兩虎相爭已在暗鬥的天南一劍的問題,雖然不必領他
的情!現在如果與他翻臉,一來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豈非也弄壞了派中大計?

  再說,本派之事,雖向例不容外人過問,但何滄瀾也“破例”先說明了原
委,正是兩方都讓了一步,自己賣了個好,又不曾傷害到本門?面,兩面鮮光,
何樂而不??

  而那賊人,只要他在北地混生活,隨時均可取其性命,還怕他插翅飛走!

  弄得好,明天即要他回籠!比現在因他而與“沅陵派”鬧翻,化算得太多
了!

  而何滄瀾心想,果然人的名,樹的影,自己的大名又見聞于中原道上,對
方派大人?,居然肯禮讓,自也高興,但也不能不識?舉,他“沅陵派”,只
有他一個人也!

  這事若讓人家曉得,鬧穿了幫,對自己大大不利,便連聲稱謝,拱手以示,
給人個臺階好下臺!

  泰山道士一行,也稽首回禮,對他這年輕的一派掌門人如此大義謙虛,自
是心滿意足,一陣“悉悉索索”之聲,霎時走得無影無蹤!

  夜寒似水,一片沈寂,何滄瀾對初人中原,這第一樁事,辦得免如人意─
─他與那中年壯漢,兩人相距不及三尺,一同目送泰山道士們離去!

  忽然,那中年漢子眼露兇焰,一聲不響朝何滄瀾背後猛砍一刀!金刀挾
風,孤注一擲,宛如博浪一擊,聲勢非凡!實有一刀斃命之危!

  何滄瀾正在出神,他與這人本無過節,只是氣他,留書口氣下流,被他罵
慘了!也萬萬想不到他有此一著──偷襲他!

  聞刀風猛勁,壓力而來,大吃一驚,本能的走坎位,奔離宮,堪堪躲過這
致命的─刀,其間不可容發!也許真的人參吃對了,補得真氣流通之故!

  那壯漢見毒計失手,不得立售,候的抖丹田氣大喝一聲,連環金刀,一連
三招,“刷!

  刷!刷!"直劈何滄瀾雙肩,使其緩不出手拔劍出鞘,端的狠毒異常!

  何滄瀾踏著“八卦步法”,閃轉騰挪,無暇取劍,卻也不願打出“劈空
掌”,心中只是納罕不已!這連環金刀,太以眼熟,豈只是曾相識而已?

  壯漢經方才休息,氣力已恢復,這時得理不讓人,也不搭話,只將連環金
刀加力施?,砍、崩、破、撥、迎、送,腳下疾走如龍,縱跳如猿,身形步履,
輕捷無比。

  何滄瀾不招架,不還手,一味躲避,十招過後,掌門人身份維持不下!

  猛然喝道:"朋友不識好歹!”一記七成威力“劈空掌”打出,驚退敵
人,同時拔劍在手,叫道:“住手!有話好說!”

  壯漢根本置若罔聞,仍然撲到!何滄瀾萬般無奈,揮劍迎敵!

  他自從跟“青山公”學了“八卦刀”之後,所遇者儘是高手,“六合劍”
不用已久矣!

  晝夜浸淫在刀法中,連方才本能避敵,也非苦習多年的“維摩步”而是新
學的“八卦步法”。

  這時見敵人身手不高不低,視程康、侯次先等略勝,正好用來溫習生疏多
日的劍招,一劍一劍與他糾纏著!壯漢見何滄瀾意在遊鬥,心存藐視,怒火中
燒,更加堅定求得萬一斃敵之念!

  他捉住何滄瀾僅想以招數取勝,不以功力見長,下手不重的弱點,猛然怒
目暴張,一招“獨劈華山”傾其全力施出!

  將何滄瀾遏退三步,緩出一口氣,同時霍地打開黑網箭衣、紐扣!

  只見他胸口,露出一個用白色絲絨細繩打成的交叉十字結,上面挂著六把
六尺長短的飛刀!刀身精光閃閃,鋒刃上喂飽毒藥,顯出一流青痕,見血封喉!

  壯漢方才吃泰山道士一輪猛攻,苦無機會出手,這時良機當前,焉肯放過!

  金刀微一虛晃,身形跳出圈外,左手揚處,三口飛刀破空飛出!

  何滄瀾疾忙之間,劍法一變,化?刀路,只聽“叮噹……”連響三聲,噴
出幾流火星,三口飛刀已星飛丸射,散落一旁!

  只眨一眼之間,另有三把飛刀也連續飛射而至,怎知這次運氣更糟,只到
半途,便吃一陣狂風焰然飛起,將之擊飛。

  壯漢失色,身子吃餘勁一掃,熱辣辣的痛入骨髓,正待開溜逃跑,那知狂
風過處,何滄瀾隨風而至跟前,那裏逃得脫!

  壯漢猛吼一聲,回刀反噬,不料,何滄讕卻凝立不前,並未趁機接近他!

  只待金刀兜頭砍下時,墨劍疾揮橫掃,改走劍路,使出“粘字訣”中的“風
動草偃”將金刀粘住!

  何滄瀾無心較勁,左手駢指如劍,點向壯漢胸口璿璣穴,這一手十足是虛
招,因?他對穴道之學,尚未貫通!實招乃在腳下,一腿掃索,切向壯漢下盤!

  壯漢腳下吃何滄瀾掃到,卻因左手死命握刀,金刀又粘在墨劍上,等於一
頭相連,身形飛不出去,宛如一根披衫竹竿,橫空架起,頭腳受力,小腹差點
撕裂!─何滄瀾收回劍上真氣,壯漢橫地跌了個狗吃屎!

  "朋友!我無所愛於你,也非什?有約在先,要泰山派禮讓,只是覺得你
刀法眼熟,敢問閣下有無兄弟到過嶺南?你是否那兩位眼線上朋友請來的幫
手?再有緣何和出手偷襲,圖謀不軌?若據實相告,一?疑團,咱們的梁子就
算揭過!”

  "任志琛!原來你沒死,別裝蒜,削耳之仇,沒齒不忘,你燒成灰,老子
也認得你,王某技不如人,兩次栽在你手裏,要殺要剮,不必多說!”

  原來這小頭銳面的漢子,正是“紫金雙刀”之一的小王,王居先,乃兄“紫
金大王”四年前在嶺南喪命。

  何滄瀾當時不但在場,連屍首也是他親手埋葬,印象極深,難怪遇到乃弟,
有似曾相識之感!

  何滄瀾起初看不慣“泰山派”以多欺少,出面盤查,要是這千里盯梢的朋
友,所請來的幫手,劣?不太昭彰,他打算救這賊人一命。

  後來他想起這人可能是個熟人更不願坐視其死,因?他自己是曙後孤星,
當然不屈別人家兄弟俱亡,斷了香火!

  這紫金刀小王,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殺人越貨,無所不?,只有一樣好
處,就是不似乃兄性好漁色!二十多年前,他崛起草莽之間,橫行一時,殺人
如麻,給亦在北方活動的任志琛碰到,幾個照面之下,削了耳朵警戒──這是
任志琛?人厚道之處,不願不教而誅!

  王居先那時出道不久,血氣方剛,卻因任志琛身手太好,絕非敵手,只好
乖乖聽話,消聲匿?了兩年。待任志琛南歸,死于故時,他才死灰復燃,以後,
便一帆風順,居然闖成了個頗有名氣的獨行盜!

  這回,王居先黴星高照,遠遠地從泰安被那兩位同道請來濟南,好來對付
何滄瀾這看似個萬金公子的肥羊。打算大撈一筆。不料,人家真有一手,公然
不懼,留下房間候教,他大怒之下,留字放約,那知狹路相逢,中途被泰山派
截住,加以圍剿。

  好不容易來了個救星,卻不道正是二十年宿仇任志琛!

  要知武林中人,言出法隨,是沒有時效限制的,任志琛既說過若再?惡,
必殺不赦,這回遇上,那有幸理?難怪王居先一見之下,立刻宛如見了勾魂使
者,但他?人冷靜,兩害相沖取其輕,深知泰山派人多,欲得自己立即殺死!
所以不敢硬棄好充,承認跟來人有約,先將泰山派這批殺胚打發走路,單自一
人。再趁機偷襲,或搏戰,當是眼前唯一的可能生路!

  何滄瀾待王居先久久不開口,一開口劈頭就是一聲“任志琛”,心下又驚
又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北上之目的,原是前來打聽
些當日英雄哥哥的事?,卻不料在此情況下得之!

  王居先這一聲“任志琛”,證實了一件事,任家兄弟長得一模一樣!歲月
雖有差別,但武林中人,在黑夜裏,原是很難細辨!六十甲子的老姬美如黃花
閨女,九十歲的壽星貌若嬰孩,這些事,從前都有過!

  何滄瀾不願說明王居先的誤認,含混地道:“我不殺你,你等千里追?,
一路辛苦,無非?財,你如果……我也可以送你一筆,怎樣?”

  王居先目□欲裂喝道:"任志琛,削耳之辱可以不計,殺兄之仇不可不報,
算王某倒楣,自己找鬼上門,要殺便殺,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知道賴活哀求也沒用,徒遭譏笑,因此但求速死,竟破口大?,激怒對
方下手!

  這話無疑自畫供狀,承認兄長客死嶺南,和他是“紫金刀王”的“淘金”
大盜!

  何滄瀾暗道一聲:“善哉!”表面上不動聲色地道:“你兄長之死,並非
我下的手,我只是目擊而已!”

  王居先見何滄瀾遲遲不動手,以?他在盤思一套折磨他致死的方法,要他
慢慢痛苦不堪的死掉,驚急之下,罵道:“目擊等於幫兇!任志琛,二十年前,
你殺了人一走了之,害得夜遊神在洛陽,替你受盡淩遲酷刑,十年不死!你……
你……”

  何滄瀾聽他話中之意,似乎英雄哥哥有位朋友,當年與哥哥一起到處遊
俠,一同惹下仇人,眼下正在洛陽,飽受仇家淩辱,這不等於多了個可靠問話
處?,當下“哈哈”大笑地道:“王朋友,你眼花了,誰是任志琛,在下若真
是他,只怕你今夜早就沒命了!”

  王居先真個楞住了,難道自己真眼花了不成!借把馮京當馬涼!

  不錯,任志琛之死,江湖早已言之鑿鑿,但,天下真會有長相一模一樣的
兩個人嗎!時間,這人才二十幾歲,而任志琛活著應當四十老幾了才是?

  "朋友!我叫何滄瀾,湘西,沅陵派的掌門人,你可記著!本座大人大量,
勸你今後快放下屠刀,易名隱姓,改頭換面,從新作人,若再?惡,不說我不
放過你,便是泰山派也容不得你!言盡於此!”

  何滄瀾說完,納劍歸鞘,躍身上馬,自由離去。將穿入疏林時。回頭對仍
楞在當場的“紫金刀”小王道:“把地下兩位朋友埋好,不要忘了!”

  他前腳離開,小王後腳即走,這條老命又平白揀了回來!

  人是"泰山派"殺的與他何干,再不速走,又得要被“泰山派”的臭道士
們截住了!

  他真的能走得了??天知道,只是閻王注定五更死,也不能提前是三更而
已!

  次日清晨,何滄瀾待城門一開,趕回酒店,馬上吩咐結帳,準備離城他去,
連向往已久的大明湖,也不想去逛了,他的時間,不容浪費在這探幽尋勝方面!
濟南之行,本來事務繁多。但,有了夜遊神這一條線索,何需再各處拜佛?

  計劃了多日的拜訪晉老名宿,打探英雄哥哥的往年事?,全可省了!

  天氣不算壞,朔風枉自哮哮,結果半片雪花也吹不下來!

  官道上積雪,經過行人踐踏,雪皮破綻,露出黑泥,怒馬狂奔過後,污泥
和著雪水四處飛濺,比夏日的滾滾塵頭,或不稍讓!

  何滄瀾只恨不能插翅飛翔,早一天趕到洛陽!因此,馬鞭連揚,直逼得馬
鼻頭噴雲吐霧,還頻頻輪流更換兩匹良騎,一口氣飛渡東平湖,鄂城、曹州─
─進入豫境!

  近日來席不暇緩,未免有點困倦,何滄瀾在黃河南岸的銅瓦廟,大大搞賞
自己一番,喝了三斤陳年花雕,睡了個昏天黑地的大覺!

  晨雞破曉時分,騎馬出了村鎮,面前卻是個岔道,一問之下,驚悉其中之
一,乃是豫東重鎮──商邱。

  化純和尚的遺言,清清楚楚浮上何滄瀾的心頭,當日他許下兩個諾言,結
果,黃山去是去了,等於沒去,?此他心中甚是不安。

  北上之前,原向"江南武侯"打聽過商邱之“思齊莊”,究竟是什?龍潭
虎穴?

  強如化純和尚,竟會栽筋斗?然而事情往往出人意表,百里金鼎這個老江
湖竟搖著大方頭,說那聲名不見經傳?

  難道化純臨死之前,神志不湖,所言盡虛?何滄瀾曾?此苦惱,因此,上
思齊莊更是非去不可!

  那知路過徐州時,一心一意尋那兩位線上朋友開心,便直去濟南了!

  何滄瀾心下斟酌,在路口躊躇良久,不知何去何從,心中不停地想道:“商
邱如果現在不順路去一趟,以後很難專程拜訪,而洛陽呢?二十年都等了,倒
不在乎這十天半個月的擔擱!”

  三思之下,何滄瀾歎口氣,調馬向南,因?是冤枉路,更該死命趕一程!

  老天爺卻似乎有意作對,無端的又變了天色,雲層又低又厚,就在頭頂,
狂風怒號掠面如刀,滿天雨雪,仿佛就是狂風刮削雲層,落下的餘屑!

  雪花中挾著箭雨,猛射下來,地上積雪霎時幹瘡百孔,宛如一張大麻臉,
難看異常令人懍沭,渾身汗毛豎立!

  從銅瓦廟到商邱,路程約等於潼關到西安!何滄瀾披著狐皮斗篷,逆風雪
而行,掙扎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挨到目的地!

  進入市街時,天色大暗、何滄瀾勒馬緩行,尋找客棧,只看家家戶戶門窗
緊閉,街巷之間,靜悄悄,只有風雪呼嘯而過!

  中街有家客棧,門前左右,兩盞氣死風燈,七巔八搖,照著招牌上四個大
字──“旅安客棧”,一個店小二聽到馬鈴聲,走出來打著雪傘,迎接來客。

  何滄瀾叮嚀馬匹需用上等飼料,加酒兩斤扮麥餵養,自提箱匣,推門入內。

  這家客棧是間平房建築,入門大廳便是客人用膳之處,二十張桌面,已黑
壓壓坐了個滿座,都是些回鄉過年,開春出外的行商肩販,路過商邱阻雪,暫
時落腳避風頭!

  彼此稱兄道弟,天南地北窮聊,語聲嘈嘈,每有新到客人,不免都把話頭
擱下,仔細打量來人!是何路數!

  何滄瀾甫一入門,就是一股熱烘烘的暖氣,和三四十對眼睛,射上身來!
他也不去打理,讓店小二接走箱匣,自解鬥蓬,抖落雪花,毫不在意隨那小二
穿過飯廳,走到屋後小跨院去:小跨院裏,東西兩排一明一暗的客房,大都住
滿,新來者沒有多少可以選擇,店小二因?客人多,又正在用膳,真忙不過來!

  因此隨便領何滄瀾去一間空房,摔下就走!

  何滄瀾連忙出聲叫住,遞給他一錠碎銀,揮手讓他去了!

  出外作客,無親無戚,總希望別人對自己親切些,笑臉相向,因此必須有
事無事,一見面就賞錢,可包店小二對他不冷頭冷臉,惡語相向,這一手是他
積幾個月來的經驗!

  何滄瀾到前面胡亂吃了晚膳,問帳房借了文房四寶,對店小二道:“我要
張紅紙帳房沒有,你等會替我弄回來!”

  不久,店小二送一張大紅紙!

  何滄瀾看那張紙,夠寫十六張拜門貼,知道是那錠銀子起了作用,隨口道:
“思齊莊怎?走?”

  "喔!出了東郊十五裏,就可看見了,還沒蓋好呢,客官怎?知道!”

  這一下子,何滄瀾驚奇了,原來山莊還沒蓋好,難怪江湖無人知曉。但,
化純怎?跟莊主有隙呢?

  正待仔細盤問莊上詳情,外面有人擊掌,招呼店小二店小二無可奈何地走
了。

  何滄瀾忽然記起一事,出房急急追問道:“莊主姓什??”

  "龐?”店小二已經走過三間客房,回著答道。

  何滄瀾裁紙寫字,因?來不及向店小二探聽莊主名號,上款只得含糊書寫
上:“思齊莊,龐莊主”,下款照例是“武林後學:何滄瀾”。

  拜貼寫好,字作瘦金體,他自己一看,覺得太過嫵媚,不合適,遂揉成一
團,重新寫張?體,看看頗?滿意。

  又想起好幾個月沒有臨池了,不覺手癢,好在手邊有的是紙,一口氣又寫
了好幾張,全擺在桌上!

  那十來張拜貼,琳琅滿目,有褚體!柳字、魏碑、飛白……還有一張竟是
篆文!何滄瀾想:“一到洛陽,就水落石出了,那有這?多人必須登門求見?”

  一笑擲筆,封筆大吉,上床睡覺!勤練內功,他自覺體內真氣充沛!漸具
高峰!次日,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晨曦入宙,在床前鋪下幾道紅光!

  何滄瀾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側耳傾聽,戶外居然無風雪之聲!大喜之下,
翻身下床,腳下浸在紅光中,還不敢相信那真是──陽光。

  這是個可以令天下任何仇敵,除了殺父之仇外,都可化慶氣?祥和的大晴
天!

  行商肩販,喜氣洋洋,面有笑容,準備出發,各奔前程,彼此之間,透著
和氣溫暖互相笑哈哈地叮哼,等回積雪融化,這份冷勁比大雪天更夠受,必須
多加幾件衣服,雖然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何滄瀾匆匆盟洗完畢,草草用了早飯,回房從箱匣裏取出一件從未穿過的
雪白小羊羔皮袍穿上,腰間系上墨劍,也不結帳,走出店外!

  店小二牽過一匹黑馬來,何滄瀾又賞他一錠銀子,吩咐道:“我出外訪友,
什?時候回來說不定,房間替我留著,行囊就放在裏面,得閑把那另一匹馬,
帶到各處遛遛。”

  在高高的天上,高挂著久違的太陽,青空萬里無雲,藍得像塊大水晶,這
?色,何滄瀾不見久已!

  馬出東郊,積雪初刺,化?涓涓細流,空氣凜冽青新,沁人心脾!

  江二春遲,此時離春天尚早,但雪後初晴,自略有春意,這消息連馬匹也
知道,不待鞭策,便輕快的昂首向前跑去。

  "再來三個晴天,原野上就會飛起小孩子的紙鳶了,唉!在這種好天氣,
我必須跑去打思齊莊莊主一拳,真是煞風景!”

  何滄瀾略有憾意,心中這份溫情,是借自天上那明亮的太陽,所賜與的暖
意:十五裏路,真不算回事,在不知不覺之間,已走近龐家莊,在村之入口,
他勒馬不前,四下張望,心中萬分驚訝!

  在他面前是一片平坦的土地,百來戶莊上佃戶,疏疏落落散在枯木之間,
四野靜悄悄的不見一個村人。

  中央有條可容八騎並駕齊驅的青石大道,遠遠地與渠水平行,像一把大刀
將大地切?兩半,道旁,每隔一丈就有一株高大的榆樹枯乾,夾路傲立!若在
春夏,濃蔭覆地,風拂樹梢,必另有一番景象,這時卻象一排宮中儀仗,毫無
表情的藐視著來朝的臣民!

  大道筆直,約有百來丈光景,盡處青翠眩目,橫立─排百年老松,樹葉疏
處,高樓宛然,松梢之上,飛搪探出,可見其高!

  何滄瀾策馬沿著大道緩緩前進,頓飯光景,穿過松林,只見那座高樓,長
約十五丈,左右空蕩蕩的不設圍牆!建築形態,略近于道觀,像一城樓,高不
可仰,正中奇高排一橫匾,上面?金韌銀寫著“思齊莊”三字,匾下是兩扇兩
丈來高的大門!

  大門深閉,門外陰森森的不見半個人影,門前和松樹之間,是十丈來寬廣
的空地,殘雪融盡後,水面上浮著雪下未腐的松子!

  從來拜山,或干戈相見,或以禮相待,像這種得其門而不能入者,真是少
見!何滄瀾騎馬在空地上打轉,尋思道:“怪了,這‘思齊莊’竟把一排古松,
當作圍牆,難道不怕敵人深入,大道和高樓分明新建未久,那來百年者松,難
道是從他處移來不成?”

  他打不定主意,是否應該由高樓旁邊松林間穿過?生怕冒然造次,會被當
作賊辦,吃莊主搶白一眼,遂猛然一勒馬?,黑馬“希聿聿”地叫起來!

  那大門旁有扇小門,鑲嵌在壁面之中,外觀一樣,分辨不出來!這時“呀”
地打開,走出一名蒼發老者,身作下人打扮,看樣子似非練家子!

  何滄瀾自進入這龐家村,大半天一個鬼影子也沒見到,這時見有人出面,
連忙翻身下馬;拱手道:“煩老丈通報莊主,何滄瀾登門求見!”

  老漢耳朵失聰,茫然不解,何滄瀾只好踩著濕地走到小門口,附在他耳朵
旁再說一次,老漢總算聽懂了,半晌道:“我家老爺不在!”

  "那?,有誰在,你就通報誰吧!”

  何滄瀾暗歎晦氣,這樣子那裏像登門尋仇?

  老漢轉身就走,何滄瀾連忙拉住,遞上拜門貼,老漢看看,似甚不解!也
不關門,自往前走,走了四五步,回首驚道:“相公怎不進來?”

  何滄瀾遲疑一下,低頭進門,眼睛一亮,原來這建築,那裏是座高樓,只
是一座牌坊而已,外觀似是兩層,一進門裏仰著就見屋頂!只正面立有牆壁,
其他三面,空蕩蕩地,與外面相通,視野極廣!

  右面是一排宮殿式巍娥祟閣,像座小山,延綿極長,左邊是個大校場,可
容萬人,校場盡處,似堆著一些建材,遠遠有幾個豆大小黑點在上面活動!

  牌坊上祟閣相去十丈,並無走廊,代之而起的是九根商龍石柱,石柱高聳
入雲,上端有一橫梁相連,看起來像一鏤空的巨壁、就在石控下,有條青石小
徑通向崇閣!

  何滄瀾看看這雕粱畫棟的牌坊,看看那九根龍柱,讚歎系之!皇宮他去過
好幾次、建築自然比這精美,但似無此氣魄,心中不禁叫道:“這龐莊主是見
了何賢,而企欲思齊?看這莊上氣象,他大有領袖武林之志呢?”

  那老者左手拿著拜門貼,輕放在右手掌心,搖搖晃晃在前領路,兩人同走
過雕龍石往,來到祟閣的第一幢門前!

  大門極?沈重,並未加鎖,老者費盡氣力,才推開了門,回頭說道:“相
公請到廳裏稍候片刻,小人前去通報總管!”

  話罷,站在一旁肅客,自己並不進去張羅!

  何滄瀾點頭微笑,跨過門檻、霎時宛如置身墓穴之中,客廳仍是一層,極
高極寬極長。

  裏面分成兩個天地。開著門的這一頭,窗戶緊閉,甚是昏暗,牆壁木石,
皆是原色,不加修飾,中間也無陳設,宛如演式場子,空無一物!

  相去約十五丈遠的彼端,則燈火燦爛,在牆壁一角,一橫一直交口處,玲
瓏透剔地雕樓兩面相接的畫壁,畫壁下聳立一人般高矮的銅鑄“文王鼎”。

  那鼎前面才是四張銀紅雕花大椅,椅旁,各有一張梅花式紅漆高幾!

  "這龐莊主有虛張聲勢之癖,這?大的一間房子,只用那?小的一個角
落!”

  何滄瀾暗自微笑,卻也有幾分佩服“思齊莊”的排場,想道:“要客人一
入門,就得在空曠的屋中,摸索前行十五丈遠。真令人有憑空矮了一尺之感,
幸虧我自已是個高個子!”

  何滄瀾負手穿過廳堂,踱到畫壁前面,仰首品鑒,忽覺一道白光掠過花紋,
連忙回首,原來側門不知何時已經洞開,一個蒼發老叟,無聲無息的迫來!

  "下人們真不懂事,客人來了也不知獻茶,打開窗子!”

  老叟並不回頭,像是埋怨,又像是解決,一口氣打開三扇笛子,才拍拍手,
回身走過來,一面笑著道:“壯士請勿見笑,以後絕不會這樣慢待了!”

  言下大有"思齊莊”擇日開張之後,必是天下第一流莊堡之意!

  何滄瀾唯唯否否,借著燈火和白晝的光輝,仔細打量面前這人。只見他年
已花甲,滿頭雪白,鬚髮有如刺針,倒插頭頂下額,均有兩寸長短,臉上佈滿
皺紋,卻不鬆馳垂下,身材極?高大,穿著黑綢衣衫,外加一件錦狐薄袍!

  何滄瀾暗自納罕,似乎這老叟是個熟人,在極遠不同的場合裏曾經見過!
但不久即自罵見鬼不?,近來怎的老是疑神疑鬼,總把陌生人當作熟人?

  老受走近這椅前,請客人就坐,自在對面陪著,回頭高叫一聲:“奉茶”!

  何滄瀾就近仔細端詳,還是覺得這老漢長相跟衣著極不相配,這身華服應
該另換個頭顱,或者這頭顱應該另換件衣服,看來才順眼!

  一個年青人匆匆進來,獻上茶後,又匆匆退出!

  何滄瀾看他步履眼神,也非練家子,心中更生疑問:“思齊莊大總管可在
我一無發覺中,進門、開窗,而下人卻怎生不練武呢?”

  "鄙莊興建未畢,尚未飛柬通知天下武林同道,敢問壯士緣何光臨?”

  老叟一面開口問話,一面打開拜門貼,看看來人姓名!

  何滄瀾至此方知人家建莊未畢,對外並未宣佈,難怪江湖中人毫無所聞,
只是化純和尚怎生惹上這莊主呢?口裏歉道:“在下因受人之托,前來拜見龐
莊主!”

  "喔!"老叟故作驚人之狀,兩眼一眨,開合之間,精光四射,裝出很熱
心的樣子,低聲問道:“貴友是誰呢?尊駕來得不巧,莊主外出未回,老漢是
莊裏管家,有什?事交待我也一樣!”

  "思齊莊”並非逃通之數,主兒不在,何滄瀾覺得不便聲稱代人尋仇,遂
道:“也沒什?大不了之事,有外方朋友,法號化純僧人,因故重托在下,得
便前來拜見貴莊主,詳細情形,不得而知!”

  "化純!化純!”這總管喃喃自語,忽然嘿嘿笑道:“是了,有這?一個
和尚,兩年前到過衡山──”說到這裏,語氣一變,寒聲問道:“閣下代人尋
仇,他自己怎?不來?”

  何滄瀾宛如當場失風捕逮的小偷,??的說:“在下在雙方恩怨,誰是誰
非未明白之前,絕不敢說‘尋仇’兩字,只是前來詢問一下而已……”

  老叟桀桀笑道:"想不到化純這禿驢竟是鼠膽之輩,薦人自代!”

  何滄瀾越聽越不是味兒,說道:“在下立場已經聲明過了,若閣下覺得不
便?他人道,在下就此告退,待以後再竣門拜見龐莊主!”說罷,起座拱手!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33 AM   #659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七章 不堪重回首
 
  "且慢!"

  老叟伸手虛攔留住何滄瀾腳步,仔細端詳一番後,疑聲說道:“朋友,我
們以前見過面吧?”

  何滄瀾大吃一驚,不覺脫口說道:“閣下亦有同感?”

  總管閉目沈思片刻,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小子,你竟然沒死,還登門尋
仇!任……

  任……進!你燒成灰,我黃真也認得你!”

  那"任進”兩字,宛如五雷轟頂,把何滄瀾嚇住了,半晌才清醒過來,付
道:“莊主姓龐,不是‘抱松居士’龐遺恨?壁角的文王鼎,不正是代表他的
名號‘中原一鼎’,眼前這管家,不是那老家人是誰呢?”

  頓覺小時所受委屈冷落的舊恨,全爬回何滄瀾心頭,當下恨恨說道:“不
錯,我是小家人,小家人僥天之幸,並沒死去,你覺意外吧!”

  "意外!意外!"

  老家人嚷天價連叫兩聲,忽然陰沈說道:“小於,化純大概是你師兄吧?
今天你們難兄難弟的仇,一起報吧!”

  "我的仇,報不報還沒決定,反正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化純跟你們有何
深仇大恨,我也不知道,四個多月前,他在長江岸邊,死在我手裏,臨終時要
我來這裏走一趟!”

  老家人滿臉不屑地說道:“哼!化純和尚會死在你手中,一別七八年,小
子你除了作賊之外,還學會撒謊,真假我也不管,一試便知!”

  說罷,躍身到側門口,叫道:“備場子!”

  何滄瀾穩若泰山,索性大辣辣再坐下,道:“且慢,何人種因,何人收果,
化純之仇,我還是要問問是你幹的,還是‘抱松居士’幹的!”

  "小子,你喜歡在屋子裏動傢夥嗎?”

  老家人紋風不動,站在門口,心中雖然萬分瞧不起小家人,但顯然言明在
拳腳上見高下,也不得不按照規矩,側身說道:“請吧!小子!外面寬敞!”

  何滄瀾平生對陣,最講究主動,從打法和地點全要按自己意思而行,但往
往十九不如意,總是被逼動手,打這種糊塗仗!

  眼前這一場本介乎可打與可不打之間,他想了半刻,聳聳肩頭,啜了口茶,
站起身來,向屋外行去,已是龍行虎步之態!他乃一派拳門人也!

  好漢何怕出身低,別的要這老賊瞧扁了!大校場與外面田野聯成一片,並
無圍牆分開。

  殘雪融後,泥濘不堪,幾個人下手拿竹帚,走到遙迢對著“牌坊”的東北
角,離正在興建中的工地不遠,掃出預先鋪好青石的武場,約有五丈建方。

  三五十個村中莊稼漢子,正在鋪地基。見有好戲可看,都緩下手來,圍在
場地周圍,指手劃腳,似堪興奮!

  六七個臨時穿上疾服勁裝的濃眉大漢,雜在莊稼漢裏面,那便更是神氣活
顯,因?今天乃是“思齊莊”對外的第一戰,由大總管下場!

  何滄瀾遠遠從祟閣走到場地來,鞋履已經半濕,老家人神氣凝重,敢情他
還記得小家人,七年前掌力造詣即已不弱。

  兩個勁裝大漢,各執一束寬背厚刃大刀,遠遠從軍械庫斜竄而出,另一個
提著紅布包袱,自後趕上,沒盞茶光景,已到場上。

  勁裝漢子,打開刀束,各取一把,排成雁行一排,那一式十把明晃晃的單
刀,還是新鑄不久,初次使用!

  何滄瀾並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思齊莊”意欲以多取勝,只
是暗自微笑,感慨萬千,曾幾何時,這“思齊莊”多了些繁文細節,“抱松居
士”的本性表露無遺,不是在衡山隱居時那種德性了,大有君臨武林天下之
概!

  老家人脫下皮袍,丟給一名莊丁,伸手打開包袱,取出一條蛇般的烏黑兵
刃,倏地一抖,“噓”地聲輕響,赫然是一條七尺長短的奇形長槍!

  老家人本是北地日行千家,夜走百戶的獨行大盜,凡是劇盜,兵刃總以易
於攜帶?佳,但老家人身材高大,不易輕巧兵器,兩全其美之策,就是這把嘯
風鎖鏈槍!

  這槍構造十分特別,乃是由七十二個純鋼如意鎖鏈,首尾相串而成!前後
兩端各有一個六寸矛頭!矛頭根下有一個兩寸深的圓洞,洞中有個倒勾棱角,
使用時“噓!噓!”輕響,似一條活的響尾蛇,除擾亂心神外,兼有無窮之招
術運用!

  不用時,槍身柔軟異常,可盤成腰帶,束於衣中,不顯形?!

  何滄瀾從腰畔解下“墨劍”,思索了片刻,決定不拔劍出鞘,這並非輕敵,
而是另有原因!要知前古神器,一劍在手,固可斬金截鐵,削斷對方刀、劍,
但,有一利就生一弊,若對方使用重兵器,如禪杖、長槍、萬金錘等之類,則
易?其所吸,不能如意施展。

  他手中的墨劍,雖非寶劍,但出自名匠之手,亦能吹毛過發,遇到重兵器,
照樣受克,他有鑒於此,故特地設計了鐵?形劍鞘,以資保護!

  老家人淵亭嶽峙,猛的一抖“嘯風鎖鏈槍”“嘩啦啦”的一陣輕響,直如
鐵棍,平伸而出,倏地一縮,奇形槍柔若軟蛇,收回手中!這一吞一吐,勁捷
無倫,揚目四顧以示威,觀?陡起微響,紛紛後退三步!

  何滄瀾挺身伸臂,將皮袍下角撩上掖好,鐵?頂天如柱,立下門戶,算是
答禮,口中微微問道:“點到?止,還是不見血不停手?”

  "瞧我高興!”

  老人家猛喝一聲,“鎖鏈槍”毒蛇吐信,猛刺何滄瀾胸口,探進中門!

  何滄瀾不明白對方招術如此變化,不願胡亂閃躲,只把鐵?使出“八卦
刀”,舞了個冷電交加,風雨不加!

  只聽"錚”地一聲,兵器交接,鐵?被蕩開半盡,露出前胸門戶,而鎖鏈
槍矛頭翻轉“噓噓!”怪叫著,打馬回府!

  鎖鏈槍本是兩頭均有矛尖,幾乎在同一瞬間,另一頭疾似電閃搗入何滄瀾
露出的空隙中,已到胸前“鳩尾穴”!

  何滄瀾矮下半截身子,矛頭剛好由頭上一寸處飛過,鐵銅飛雁橫空,攬槍
腰處斬去,槍本身由如意鎖鏈串成,柔軟異常,中腰受力,矛尾往回一圈,閃
電也似的縮回!同時,一陣怪響,另一矛頭再一次向何滄瀾前胸襲到!

  何滄瀾他這一招用得大大失算,矮身避過尚可,因槍身長達七尺,無論退
到那裏,也能追到那裏!

  但猛撩槍身,卻犯了大忌,自陷身於腹背受敵之境,一個處理不當,前後
胸就得被矛頭紮兩個血窟窿!

  好個何滄瀾,不愧江湖中年青一代的高手,臨危不亂,卸左肩,右跨步,
蹲身向右邊橫挪一尺,脫出險境危局!

  老家人首尾兩槍矛頭,互相撞擊,“叮噹”一聲,各自回頭疾飛歸巢!

  老家人看小家人機靈,竟然躲閃開他這招“日月如梭”的槍尖,不由猛贊
聲“好”!

  同時也十分惋惜這一殺著未能建功!他本以?何滄瀾會直立向右閃挪,那
時自己只要微一搓手,矛頭再分擊,小家人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好!"聲未畢,老家人奮臂一收,搶身一立,矛首如蛇,嘯風怪響,直
向何滄瀾天靈蓋劈下!這招名叫“當頭棒喝”,與“獨劈華山”大同小異,但
後著暗藏“金蟒三擺尾”的解數,殺機四伏!

  何滄瀾並非傻子,知道這種看不出苗頭的招術最狠毒,當下不封不架,身
形旋風似的連人帶劍,撲刺老家人胸腹之間,這種以毒攻毒的打法,若非有絕
對把握,就得屍陳當場!

  老家人倏地一驚,自始至終將敵人逼在五尺之外,不想這辛苦建立的優
勢,竟毀於一旦,在自己的絕招層出不窮中,讓這小子欺身近來!

  真是個自作孽,大意失荊州,當下身軀半橫,向後疾飄,看似敗走,其實
槍尾矛頭怒龍歸海,已偷襲何滄瀾後心!

  眼見矛尖已到脊梁,何滄瀾旋身豎刀,“叮噹”聲起,矛頭回頭又走!

  何滄瀾不待他另一矛頭出現,搭劍在槍身之上,借勁來個“鷂子沖天”,
宛如惡虎撲羊,人未到,劍已到,刺向老人肩上!

  長兵刃最忌敵人冤魂不散,纏身近打!何滄瀾就抓住他這弱點,才屢冒奇
險,奮不顧身的!

  老家人大吃一驚,怒?一聲:“好大膽!”

  身形疑若飛鴻,向後再遲,已到場地邊緣,身後一步就是泥漿而非青石!

  何滄瀾得理不饒人,如影隨形,死纏不放!近身出?,連下殺手,腳下只
前不退!

  老家人把心一橫,殺機陡起。雙手握住槍身,矛頭宛如兩頭蛇,進若孽龍
鬧海,退似餓虎吼山,力敵“八卦刀”法!

  要知老家人本來出身綠林,功夫極佳,才需“中州一鼎”出面收拾,自輸
招?仆後,自暴自棄,把武功荒廢了幾年,那時龐劍豪一面苦練“回魂功”,
一面希望能與舊情人康松箔再續鸞膠,兩家合一家,或出山或歸隱,在兩可之
間!是以雖然看在眼裏,也不作聲!但,舊情人康松箔卻不作此想,也因?孩
子大,不便二度梅開,因之,龐遺恨在衡山近水台樓未得月,空留遺恨到白頭,
讓那娘們白耍了好幾年!

  如是,決意重作馮婦,回老家計劃建立一家天下首屈一指的大莊堡,奮雄
心于武林霸業!就良言苦勸,希望老家人繼續留住,升?大總管!老家人一想
將來在堡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就答應下來!並由“中州一鼎”幫助他
重整藝業,其中最重要部份,就是使這“嘯風鎖鏈槍”,能在近距離施展,與
短兵相接,力決雌雄!

  本來江湖豪客對師門絕招和新練解數,最是珍惜,絕不輕易使用,生怕?
人熟悉其中奧妙,拆穿了不值一文錢!

  老家人本也有這種存心,這時既成了負隅困獸,也顧不了那許多,先解這
燃眉之急,當下加力施展,兩頭蛇上下吞吐,槍頭棒尾、嘯風刺耳,震人心神,
已成了舍長就短,招式中包括“吞、吐、撤、放、迎、送、舒、展”八字訣,
霸道異常!

  何滄瀾不敢輕視,一招一式,均用盡全力,絕不偷工減料,硬碰硬對決,
只見鐵?化?刀山巨浪,滾滾而出,隱挾風雷,接“乾、坎、民、震、囂、離、
兌、坤、”八封變易之理,生克之道疾走河圖書,銳不可當!

  觀?鴉雀無聲,膽小一些的,又往後退去,?人雖不知其中奧妙,但知刀
槍無眼,立分生死。

  何滄瀾腳下穩如泰山,只在同一線上移挪,絕不後退,同時鐵?有如孔雀
展屏,遮住半片天,生怕長槍化龍飛遁,兩人距離再次拉遠。

  他這意思,老家人如何不知,故作姿態,雙手不握在槍身中間,而分出一
長一短來,逼使何滄瀾把刀網更加散開,空隙自然加大,然後再乘虛直入!

  果然,在漸次透發下,薑是老的辣,老家人這番心機並沒白費,饒是何滄
瀾馬步篤實,沈如王屋,還是被老家人這個愚公,向後移了兩尺!

  良機一縱即逝,老家人豈能放過,口中“咕嘟”一聲,突然驟退,飄飛出
青石範圍,身在泥濘之上,使個回馬槍,七尺長形長槍直如釣竿,怒取何滄瀾
胸口要害!待長槍陷入刀網,借勁盤空而飛,宛如黑鷹,回落何滄瀾背後!如
此一來,何滄瀾反而站在場地邊緣了!

  場外?人歡聲雷動,?喊助威!猛拍他們大總管的馬屁勝了!

  者家人臉色一沈,發如刺蝟,不走險招,“嘯風鎖鏈槍”以挑、刺、勾、
撥、點、打,條上條落,化?金星萬點!這是走花槍的路子!

  何滄瀾以不變應萬變,只守不攻,把“八卦刀”法,精致之處,全部展開!

  瑞州任家,本以槍法名世,這個任家最後一人,卻在槍上吃盡苦頭,老是
被封在五尺之外,鐵?夠不上敵身!

  老家人有意大大露臉賣乖,要小家人輸得口服心服,斷喝一聲:“看杖!”

  招術一變,先化?一百二十八路“韋陀仗法”,杖頭杖尾,一團烏雲,暗
藏矛頭於其內,風聲“呼呼”,真得“狠、疾、毒、”其中三昧!

  "韋陀杖”只用了十二路,老家人又斷喝一聲:“看鞭!”

  霎時杖影一收,數條青蟒,忽崩、忽迎、忽破、忽送“噓噓”怪叫著盤旋
飛舞,狂風暴雨一般,招招盡取何滄瀾之要害!

  自技藝初成,步入江湖以來,何滄瀾耳目所染的兵刃,不外刀劍之類,現
在,只片刻之間,猛吃杖、鞭、槍一輪猛攻,早已眉心見汗,吃力異常,若非
氣脈悠遠,內力充沛,非落敗不可!

  "輸給別人可以,就是不能輸給龐劍豪手下,這口氣我死也要爭!”

  何滄瀾暗自想著。

  "任進,服輸吧!跪下叩個頭,可以揀回一條小命!”

  老家人面露微笑,出言調侃,引起觀?一陣哄笑!“未必!”

  何滄瀾奮臂封架,叫聲甫畢,引吭高嘯。風映幹霄,劍穩一抖,食指彈處。
空?怒射出去、斜插入石,激起數點火花,他已經亮劍在手!

  者家人不料他?中藏劍,微一分神。

  何滄瀾如醉如癡,沖入鞭影杖光之中,墨劍飛旋處,揚起一團黑霧,碰到
如意鎖鏈,“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老家人暴喝道:"你是找死!"

  左腳微提,滴溜溜的猛旋身軀,閃到何滄瀾左肩後,一招“金蜂探蕊”,
矛頭向何滄瀾後心刺到!已動殺機!勢在必得!

  何滄瀾猛橫身,倏地出劍,畫起一個小光輪,把矛頭撞開!

  老家人不動聲色,一招套著一招,左臂微沈,一搓槍身,矛頭競似活蛇,
非常乖巧的原勢再探頭!這一手叫“小擲梭”。

  全靠內力收散,指揮七尺以外的矛頭,使之連啄兩次。出人意表,很能收
克敵致果之效!墨劍的小光輪本是若迎若拒,並沒真個攻出,何滄瀾見矛尖欲
去還來,手急眼快!旋劍交綏,面露微笑,現出身形!

  清清楚楚地站在老家人面前八尺之處,“乙字劍”粘字訣“涇渭合流”已
經得手!

  老家人猛一收手,陡覺虎口一緊,嘯風鎖鏈杖有去無回,心知不妙,慌忙
吐氣開聲坐馬出掌擊敵!

  何滄瀾有心?難,右臂聚氣,扣住奇形槍不放,身形霍地向旁一閃,將敵
人猛勁,一下讓過,左掌卻不回敬,要他丟乖現醜!

  老家人心中更慌了,再次出掌,他還是“刷!刷!”的閃躲著大轉圈子,
不迎拒!

  場外十個提刀莊丁,嚇得目瞪口呆,敵人內力造詣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可一面較力,一面閃挪!這是想像不到的事!

  老家人兵刃受制,真力吃何滄瀾一頂一撞,運氣不勻,連劈十掌,漸有水
窮山盡之勢,看來真會不待外力加身,就會自倒!

  何滄瀾輕叱一聲,不?己甚,揮手打出一記七成“劈空掌”,老家人勉強
接住!虎口發酸!何滄瀾意猶未盡,再來一記八成掌力,把老家人打得,放鬆
手中的鏈子槍飛出場外,一跤跌倒,濺起一陣泥漿!

  千斤重壓,令他骨散肉酥!而心中之難過,那是更不用提了!然而他又十
分慶倖,身子並無不適!

  老黃躺在泥水中,心沁衣濕,一時半刻尚不能爬起來,覺得一場戰搏已告
結束,再無竭澤而漁,出掌傷人的了!十個莊丁迅速在他身前圍起一道人牆,
以防敵人突擊,看那姿勢、方位,似是一種馬上可以發動的刀陣!

  "刷!刷!"幾聲!

  何滄瀾抖落纏在劍上的奇形鏈子槍,將它擲在地上,自低頭仔細檢視墨
劍,幸好分毫未損!心下甚慰!至於能打敗老家人,那是理所當然,並不意外!
忽然,場上?人,都轉頭望著同一方向!

  何滄瀾不覺得也跟著回頭,只見一團紅光,從祟閣那邊冒出,由遠而近,
電一般快地直奔過來,人沒到,聲先至,一聲清叱因風送耳:“那裏的小鬼,
敢來我家撒野?”

  ?人歡呼一聲,何滄瀾一怔,就在這瞬間,一個腰肢窈窕,身材修長的女
孩子已來到場地上!

  她踏上青石板時的姿勢怪極了,弓腰挺胸,兩臂高?過腦,把一把光鑒照
人的寶劍,拖到腦後,來勢極疾,令人來不及看清衣著臉蛋!

  但這姿勢已足夠提醒何滄瀾她是誰了,不覺脫口驚叫:“猴兒精!”

  小猴子經過了女大十八變,變成一條“美人精”,已認不得人了!她腳下
甫一沾上青石,身形急竄,其疾如鳥,三尺不滿的寶劍,搭起一道白光,直向
何滄瀾天靈蓋當頭劈下來!

  正是"雪花蓋頂”!

  何滄瀾看她手中的那口劍,寶光耀眼,分明是幹將、莫邪一類神器!心存
忌憚,不敵硬架。腳下輕頓,類似“草上飛”輕功,直向後斜竄,厲叱一聲:
“且慢,有話好說!”

  猴兒精皺皺瓊鼻,微哼了聲,右劍左掌合十“童子拜觀音”,旋風似的躍
出,直取何滄瀾胸膛“巨闕穴”,中途,玉掌豎立,平貼劍背向外一推,閃電
也似的,化?“金針度線”,刺向何滄瀾“結喉穴”!

  何滄瀾仍然不敢硬封,側身錯開,猛一旋身,已到空心鐵?插地處,喘息
高叫一聲道:

  "且慢!"

  總算龐姑娘?人尚明白事理,醒悟過來,知道自己沒按動手規矩,忘了亮
招行禮,於是垂下眼皮,氣嘟嘟地繞著何滄瀾轉了一圈!

  何滄瀾趁機拔起鐵?,套在墨劍上,心中暗暗吃驚:這小猴兒精在走馬燈
也似的急轉中,兩肩永遠一般平,凝神絕慮,於行雲流水之中,竟有泰山崩於
前而色不變的沈凝不移!

  力貫全身!

  "行了吧?"龐懷芝轉了三個圈後,不耐煩地閉一眼問道。

  樣子很像當日小孩子時,他們在玩“瞎子捉賊”,那不耐煩的神情,何滄
瀾道:“行了……但是且慢!”

  龐家大小姐,只理他上半句話,清叱一聲,展開她老子的馳譽天下的“遊
龍劍”心訣,身形矯若遊龍,翻如驚鳳,疾如飛鴻,輕如巧燕,沈如泰山,靜
若湖水,把何淪瀾圈在劍網中!

  何滄瀾堂堂大男子漢,手若猿臂,墨劍又奇長,四尺有餘!但因平生從未
與女子過招,一陣心慌,竟敵不住小猴兒精的兩尺七寸短劍!

  不滿十招,以呈敗象,他最不願跟女子拼鬥,前次在黃山,還有法賴皮,
不願跟“黃山逸隱”的女弟子對陣,另行選擇對手,這次卻由不得他了!

  "江湖經”中,有一條不成的規矩,就是英雄、英雄比武。男子有三不打
之說:意即“下陰”“中胸”“玉頰”,這等女子要緊所在,皆不可出手冒犯!
若向女子施出“魁星踢鬥”,“葉下偷桃”等招式,就構成出手下流,?江湖
大忌,可成死罪不赦之徒!

  "青山公"所傳的“八卦刀”,本是連環一套,一招緊接一招,有如長江
大河,一瀉千里!

  如今,何滄瀾受了這後天限制,動輒覺得得咎,把這“八卦刀”折得七零
八落,自亂陣腳,焉得不敗下陣來?

  猴兒精來去如風,一擊即閃,靈動無方,遊龍劍攻不用“劈”字訣,守不
用“撩”字訣,專重“刺、點、”兩字、一出即收。是以劍雖短,並不吃虧,
於劍招之中,還夾點穴,認准“重、輕、麻、咳、死、殘、笑,”等七種穴道,
吐吞劍鋒,如矢如椎,真不愧天下名劍法!

  龐環芝雖然新練不久,但內功非弱,火候老到,把個何滄瀾自己尚且不知
道的穴道,一一招呼到了!

  何滄瀾無法施展粘字訣,算來算去,只剩“劈空掌”好用!

  龐懷芝根本不容他有半刻緩手的機會、柳腰連閃,“風凰旋窩”,疾刺何
滄瀾右臂“曲池穴”,同時猛踢鴛鴦腿,那兩隻大金蓮尖兒上下翻飛,分取“伏
兔”和膝蓋“環跳穴”!

  何滄瀾橫掃側倒,兩腳如輪子依次沾地,轉到“嘯風鎖鏈槍”旁邊,堪堪
保全了那三次麻穴,心中真火微動!

  忖道:"這猴兒精,人都這?大了,這是老規矩,毫不懂顧忌,連腳都踢
出來了,我還顧慮什??”

  一念及此,飛腳勾起那奇形長槍,喊道:“打!”,連同一記“劈空掌”
應聲而出。

  龐懷芝正殺得性起,順心順腳,突見奇形槍像蛇般射來,這是管家伯伯的
心愛兵刃自當珍惜,遂短劍一挑,沈肘消勁,拉住槍尾矛尖!

  這時一股勁風,呼呼作響,撲上面門來,連忙移宮換位,把奇形槍摔給後
面莊丁,也嬌喝一聲道:“看掌!”

  自來女子習武,總以輕巧靈活?主,比氣力總要吃虧,這猴兒精卻不然,
她父親的北派“乾坤掌”,本以雄剛取勝,她學了七八成,也是走雄剛的路數!

  自見她手中短劍一晃,翩若驚鴻也似,劍光閃處,一招“樵夫指路”直向
何滄瀾胸前刺來,離身三尺,劍路一提一翻,化?“金龍戲珠”,刺向面門,
擾敵心神,同時玉掌前推,掌心一吐,竟主動對掌!

  何滄瀾只覺眼前一層白亮的光圈,胸口一道無形勁風已經打到,連忙運足
七成勁力翻腕出掌,“碰”的─聲!

  腳下竟不自主的倒退三步!而龐姑娘只肩頭晃動了一下,就算沒事了!何
滄瀾叫“好厲害!”

  把掌力提高至八成,兩人俱是掌劍並用,星飛丸射,兔起鵲落,鬥了五、
六回合,均漸覺不耐,旁邊的莊丁,屏氣凝視,不敢出聲!因?這種短兵相接,
若一個失閃,就得當場吐血身亡!誰也挨不起對方結結實實的一掌!

  "把你這猴子粘住了、再對掌,看你受得住受不住?”

  何滄瀾想罷,故意緩下身形,靜待良機!施展粘字訣!

  要知運氣出掌,若受牽制,力道即打個七折八扣!何滄瀾的看家本領,就
是以墨劍粘住敵人的兵刃。然後雙管齊下,左右兩臂均出真力!

  "天南一劍”就是這樣敗下陣去的,方才老家人也何嘗不是吃了這個虧
呢!而小猴子的內家真力更比不上他們兩人!

  龐姑娘擔心老家人的傷勢,無心惡戰,看對方身形凝滯,心中大樂,喜叫
─聲、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她也要施展絕技了!

  兩人各懷心機,欺身近前。鹿死誰手,還在未知之天!

  見猴兒精滴溜溜一個轉身,玉手一揚,寶劍當暗器打出!疾若流星,力取
墨劍!同時一張秀臉湊到何滄瀾臉前,左掌疾打其肩,右手已無兵刃,憑空多
出。閃電也似的搗其胸膛!

  寶劍一擊中的,何滄瀾虎口一震,掌心發熱、墨劍蕩開半尺,同時右肩受
敵。連忙出掌相迎,待到發覺胸口勁風拂來,援手已經不及!小猴兒玉指箕張,
掌心─吐,大劫己成!何滄瀾只道了聲:“啊!”字,然後收胸,彎腰、垂頭,
作鞠躬狀!

  陡的一隻大金蓮香?又已飛出,一腳將他踢出場於外,墨劍已把持不住,
“當叮”一聲,落在青石板上!

  小猴子急忙回頭,跳入泥水區裏,排開莊丁,蹲在老家人身邊急問:“黃
伯伯!你要緊嗎?”

  老家人污穢其衣,肮髒其容,這時露出笑容,斷斷續續道:“不……要……
緊!”

  小猴兒回頭,迢迢看著那英俊少年倒地之處,神色之間分明說著:“哼!
你還神氣!”

  "少……家……人……死……了?"管家伯伯低聲的詢問著。

  小猴子以?自己聽錯,霍的站起,睜眼驚問:“什??”

  老家人喘息不答,他有些後悔了這句話……急得她一頓腳,一陣風似的跑
過場子,彎著腰,眯著眼,看著何滄瀾!

  何滄瀾倒臥在泥水中,閉目張口,喘息不已,露出一排雪白牙齒,鮮血混
著污泥,沾滿嘴角胸前,樣子很像受傷的獵犬!

  小猴子只看到側面,依稀記起來了,於是更低身倒頭正面端詳,驚得頓足
尖叫:“真是小家人呢!”

  ?人團團圍住何滄瀾,老家人也顫巍巍走近來!

  何滄瀾迷糊之間,聽得鞋履悉悉!有氣無力的張開眼睛!一張頭紹雙髻的
小女容?映入眼廉。秋水?神,白玉其貌,穿著一身猩紅衣褲、正低頭看著自
己,依稀還是小時候。把絨鞋尖塞到自己鼻孔時的模樣!

  龐懷芝看小家人醒過來了,輕輕頓腳,打招呼說道:“喂……”

  何滄瀾心如刀割,痛苦萬分,出道四年,從沒栽過,尤其近幾個月來,所
向披靡,強如謝世英,王金山,全在劍下稱臣,想不到卻在這最不應來的地方,
輸給最不願輸的人手中!

  他記得這不是第一次,打從最初開始、每次吵嘴打架,從來就沒贏過一次!
不想彼此都長大成人,這關係還是一成不變,照樣還是輸!

  往時,拿她是少小姐。總是暗自讓著她點,陪她玩而已,吃些小虧沒什?,
而今,卻弄得自己如此不堪,當然不能施出十成“劈空掌”,將她一掌打死!

  "把這傢夥綁起來,等莊主回來發落!”

  不知是那個莊丁出主意,拍馬屁。附和的人很多:一時人群騷動,就要動
手!

  何滄瀾顧不得正在調息,霍地站起,巔跟了一下,害得?人倒退一步,人
群中有人喊道:“這小子還狠,一個指頭就夠他倒金山了!”

  老家人怒氣填膺,因?何滄瀾不該心存戲弄,把奇形槍一報一送,害他出
掌時上氣不接下氣,再衰三竭,已勉強支撐著過來,點頭道:“就這?辦!”

  ?人不知道到底怎?辦、是把這小子捆綁起來呢,還是─個指頭再將他弄
倒!龐懷芝站在管家伯伯的身邊,皺皺眉頭,輕聲道:“不吧?”

  老管家望了女魔王一眼,吩咐莊丁道:"讓他去吧,把兵刃留下!”

  何滄瀾雖不願開口,但弓腳踏出,不丁不八,擺出起拳馬步,強運十成威
力,“劈空掌”隨手上打出!掌風過後,那塊大青石已被陰手擊得分裂,再分
裂,最後酥落成一攤碎石!

  大有再打一場架之意,他是寧死也不能讓墨劍離身一步的!

  "任進,你別不知足,這是咱們規矩,誰栽誰就得留下兵刃,化純和尚的
方便鏟也在兵城庫!”

  老家人得理不讓人,喘息臉紅,厲叱道。

  何滄瀾強壓住一股上沖的心血,不得不開口自辯的道:“那?你的鎖鏈槍
和那文脫手的短劍,我要帶走了!在下是輸在掌上,並非輸在劍上!便是掌上
?!嘿嘿!讓梅應龍那小子來比比看!”

  他話中之意,當然是指,腳下的這方大青石說的!龐懷芝長腳長腿,長腰
長手,站在老家人身邊,高過其首,回頭垂首的“哼”了聲:“還他吧!”

  她身穿猩紅夾襖,椒乳微聳,腰纏金雪白腰帶,腰帶極長,又不打結,繞
了好幾匝,猩紅綢褲管極寬,腳下是鹿皮蠻靴。瓜子臉上是小時候吵嘴後賭氣
的表情!墨劍物歸原主,鐵?殼上,有一條傷痕,那是猴兒精擲劍時留下的!

  何滄瀾勉強運氣,奮力朝鐵?彈指!

  "搭!"地一聲,彈起一塊鐵屑,鐵?又缺了一角!

  "不拖不欠,後會有期!”

  何滄瀾說罷,體內真氣再次四散,有如萬蛇鑽動,嘴角又沁出血絲來!

  老家人瞄他一眼暗自得意,折動得他也不算輕了!他自留記號,作?交
代!老家人不便再擠兌他了,只道:“牽他的馬過來!”

  先前開門的那老者,領命而去,一會兒馬就來了!何滄瀾半死不活,伏上
馬鞍道:“龐莊主面前,請代?陳說,化純死了,代他來的人也是來過了!”

  龐大小姐仰頭瞧他,注意到他上馬姿勢奇特,一不躍上去,也不是腳踩銀
鐙,跨腿而上,而是手提?繩,緩緩上升,老半天才腳踏金鐙的……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4-26, 06:33 AM   #660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八章 有女初長成
 
  這是“青雲縱”也!他的內功火候在受此重傷之下,還能具有這份潛力?

  何滄瀾揚?離去,隱過那牌坊斜角,去了!他將她的心,勾起了浪湧般的
回憶!唉!?什?會造成這般的結局!像是有只手揪緊了她的心!

  大小姐不理會?人的宣揚吹拍,微一頓腳,飛一般地回崇閣去了!老家人
厚起臉皮在收拾他自己的兵刃“嘯風鎖鏈槍”,自忖:“小家人之敗,不是真
敗在大小姐手上,而自己的失敗,卻是千真萬確……”

  何滄瀾策馬狂奔,離開“思齊莊”,只覺滿天滿地,萬千張嘲笑的臉,一
個緊接一個由天邊挪來,漸近漸大,一直碰到自己臉上來!而身後那“猴兒
精”騎著匹魔馬,像個妖女似的尖叫。節節逼近,伸出玉手來劃羞自己的臉,
小時候!每當捉弄得自己激怒時,她便是那副德性……

  怒馬每一步的顛瀕,都使他嘴角涎出血絲來,沖入商邱時,行人紛紛驚避
注視!這更令何滄瀾發狂,他們的眼睛裏隱藏著一把把的刀,在切割著他的
心!回到旅店,堂倌以?客人郊遊墜馬,連忙前來扶持!

  何滄瀾身若紙糊,沈聲道:“不要碰我!”

  他宛如醉漢,腳步不穩,卻聲稱不要人扶持,自行顛顛撞撞回客房去,不
顧滿身污泥血債,一頭滾到乾淨的被褥裏去。

  龐懷芝那一掌,不只擊傷其胸,而且擊碎其心!苦苦建立起來的自信,在
那一掌中化?烏有!

  同時,這一掌強迫他面臨魔鏡自照,見證前生,無論他衣狐裘,腰纏萬貫,
身懷絕技,別人以武林高手、南方之雄稱許,自己亦以“沅陵”掌門人自居,
卻無改─個鐵的事實!

  在"抱松居士"一家面前──他始終只是個可憐又可愛的“小家人”!
是因偷藝而被趕出來的!

  這段恨史,他平時儘量不去想起,但現在必須想了,在魔鏡中,他赤裸裸
地原形畢露,自己原是自操賤役的下人!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偷來的!”

  何滄瀾沈痛的想到這些往事,頓時迷失心志,雙手瘋狂抓住皮裘前襟,撕
扯起來!

  連那皮裘,也是像故意作對,變得分外堅韌,扯之再三才告碎裂!他意猶
末盡,伸手亂抓,弄翻了箔匣,翻出另一件狐裘,再行撕裂!

  霎時間,滿地滿床儘是碎皮狐毛、羊毛,因風而起,在室中載浮載沈,如
雲如棉!

  窗子本來洞開,和風入室,碎皮浮毛,輕輕掠動,宛如滿山谷的白羊,萬
頭鑽動流暢!

  令他更迷茫彷徨,不能自行拔出這陷落的心靈!

  何滄瀾胸口陣陣作痛,但因哀莫大於心死!卻不願治療,只願靜靜地慢饅
死去!突然,胸膛猛的抽搐,有如鈍刀碎割,迫他雙手急按胸口,卻嚇得他猛
一頓挫!

  全身肅冷,打一顫抖,神志全清,急忙低頭看去,那枚定倩之物──伊人
所贈的漢玉,赫然不見了!這是從他胸中一掌時,項鏈也同時碎斷,世上唯一
令他留戀之命根子也因之遺失!何滄瀾顧不得身負重創,滾滾下床,打算騎馬
出去,沿途尋找!

  衣裳盡在地下,化?碎屑,他顫巍巍向房門,這時清風入竊,碎毛輕飄中,
那枚漢玉就靜靜的躺在地磚上,發散出它的瑩光采澤!

  何滄瀾一陣狂喜,如獲至寶,跪地拾起,將那漢玉緊緊按在唇上吻,心中
深深感激,無限安慰,仿佛是吻著伊人的菱唇!

  那斷了的項鏈,從指縫間垂下,搖蕩不已!這不是奇?,只是因?何滄瀾
束有腰帶,是以漢玉斷練後,還保留在衣服裏,隨他回客店,待到他亂扯亂撕,
直掇隨同皮裘─起破爛,漢玉才墜落地上,那時他已迷失得無所警覺到這個
了!

  他手摸撫著漢玉,放在胸口輕揉,良久之後,才展開掌心!漢玉晶瑩如苦,
光潔照人校光一閃一閃的,其上幻化出尹青青臨別時的倩影,那是如進還怯,
如語還休!但他雖無聲己聆聽到她的叮嚀,她的關懷,她的期待!期待他三年
後的歸去!而現在卻像是尹青青已在他耳邊細語,柔聲輕問:“你好嗎?”

  何滄瀾怎夠欺騙伊人,說他已自暴自棄,捫心自問:“不好!”

  又?什?不?她振作起來:怎能令伊入嘗到比他更無奈更失落的……他惶
然而醒,失神環顧,伊人已杏,他……自語追思著道:“我怎?了!”

  煦陽明媚,窿如陽春,日間光透,室中原不陰暗,漢玉表面浮動的光暈,
像伊人淺淺的笑意,耳邊似乎響起她的輕聲搭汕,他記得那時在巢湖舟中:“今
天天氣很好,是不是?”

  霎時,天地流轉,大地春回。他們一起去踏青,何滄瀾仿佛看到一株白杏,
花繁似錦乃手摘一朵,贈予佳人!尹青青挽首自簪,舉首相見,笑靨如花,又
像清明上河,款乃一聲,波光激灩!

  河畔酒旗招展,士女如雲,兩人當窗對坐,相視而笑!

  "是的,差不多是春天了!"何滄瀾自言自語的珍惜自己起來:“可是我
該運功自療了!”

  他如醉如疑的走回床上,仰面倒臥!經過了一番默默的掙扎,自有一縷陽
和之氣,從他丹田冉冉升起,透雙關入腦戶,然後真元下降,聚在中胸,宛如
一絲?繩,管絡住那萬馬奔騰,茫然不知所之的真氣!

  他一直鼻引清氣,勻調呼吸。不久氣達四稍“舌、齒、發、指”,無處不
到,再歸“六合”心、手、眼、腳、精、神、處處舒泰,胸口劇痛,逐漸平息,
不再抽搐!

  次日,因?客人多而吵雜,他在附近找個農家,在那裏靜養自療著……

  且說,那天下午,龐懷芝姑娘獨自坐在繡房裏,臨窗看書,書上連一個字
也沒看進去,所想的只是那個小家人記得那時她的童年,那是多?孤獨與寂
寞!不知怎的多了個師兄,自己也多了個師父!師父每隔些時候,幫她回家,
於是大人玩大人的,孩子玩孩子的!

  可是那個大哥哥!大師兄,身上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永遠是那?板靜靜的
不起勁……過些時日,家中突然多了個小家人!他們玩耍起來,令她真開心!
小家人不會武功、處處都在吃虧上當!她似乎是已欺負定了他,捉弄死了
他……

  每當師父說要回家,她便心自竊喜,挖空心事,想些點子好與小家人玩,
離開時,心自戀戀不捨,那年那日,她們又回家了,卻失去了──小家人!

  自那日起她又變得孤獨了!大師兄像她的親兄同胞,玩不開心!

  這時想來,也許他真的便是親兄同胞呢!他那名字──梅應龍!龐字下面
不是個“龍”

  字?!而老爹的名字,乃龐劍豪,在衡山時卻變成,龐遺恨!遺恨誰呢?

  "抱松居士",所抱的是那棵松呢,師父的名字是康松筠!哼!當然是這
棵“松”了!

  而今可以安慰的是建這“思齊莊”了,那是因?母親姓“齊”的關係吧!

  而究竟母親是真的早己過世了呢、或者是已忱離他去!這件根事已無從查
究……往事如煙如夢,在她思維中縈回盤旋,層層相因,卻理下出個頭緒來!

  她這繡房,是標準的思齊莊房間,寬敞無比,足夠十個練家子,捉對斯打,
陳設也不是女兒家閨閣!

  正中擺張花柱大床,裏面高底兩層,像是階梯,高者才是睡鋪,疊著猩紅
金線蟒大條褥,低者繡花白團鋪面,大概是更衣之處。

  外面還有檀木門,羅帳綾慢數層,像幢小房間,足夠那打架的十人安眠!

  閨房一角,立豎一個八腳大衣櫃,由它的大小看來,猴兒精的衣衫,也夠
十人穿用!

  距離這櫃子不遠,擺一張案桌,上面放著香盒、銀唾盂、美人觸等物,還
有尊尺來高的赤色核雕觀音,當作古董,並非用來膜拜!

  全室中唯一的大椅,上鋪金心線繡閃緞菊心坐墊,就在案前,可惜不夠十
人落坐!

  此外,就是一個“思齊莊”中每房每堂皆有的大鼎,蹲在壁角暗處,中空
處足夠藏一個人,卷臥其中!室中頗?陰暗,因?那大窗上的狸紅垂地軟廉,
只撩起其中之一!

  龐懷芝姑娘就坐在那裏的一張小凳子上沈思……樓下是個小花園、總算有
了圍牆,她的兩個使女在園裏洗馬!

  那馬乃是龐大小姐的三寶之─,神駿異常,渾身雪白、鬃毛黑漆,烏油油
的泛著光采,是他老爹以重金,輾轉由西番絕域購來的,並不輸給汗血馬!

  四、五年前,那時“思齊莊”連個影兒也沒有,這條小馬被送到中土衡山!
小猴兒精看到,鼓掌興奮的叫道:“多?好看的一條驢兒!”

  結果被老爹,師兄恥笑一頓,小姑娘嘴硬,硬是指馬?驢,因此,這馬長
大了,便叫做“萬里追風驢”。

  龐懷芝愛極這匹馬,若非她老爹反對,真會養在樓上閨房裏,她又別出心
裁,想教這萬里追風驢輕功,別人說辦不通,她偏不信!從她老爹書架上,搜
出一本記載識馬,養馬的古書,下苦功夫研讀,要研究馬的脈理,她現在看的
也正是這本書!

  平時,猴兒精有事沒事,看看“驢兒”,就眉開眼笑,但今天不成,心裏
像是很生氣,卻又像不是,大概是有點難過,卻找不出難過的原因!更糟的是,
書上白紙黑字,一句也看不進去!

  "天書”!

  龐懷芝高叫一聲,把書一摔,跳了起來,心想不如練飛劍去,把身體弄累
了也許就不會這樣煩惱!

  姑娘向來想到作到,當下五步當三步,沖到“抱松居士”書齋,這書齋乃
在崇閣下面一層,就在“中州─鼎”居室隔壁,終年不關門!因?她老爹以
?,若大門緊閉,他這寶貝女兒,狂奔之際,會一把將門撞壞的!

  書房裏,有片磨光大石壁,上面一格一格的,或貯書,或置硯,或放貼,
或藏古玩!

  龐懷芝扶住石壁,用力一推,整片大石旁移三尺,露出通往地窖的樓梯!

  她一閃就到壁後,再把石臂請回原位,外觀上天衣無縫,誰也看不出這書
架,原來座石門!

  地窖仍極寬敞,三分之二處,有兩根大柱,用以承受祟閣的重壓,柱旁有
兩根鐵管連同四角風洞,構成地窖中的通風設備!室高兩丈,極?明亮,不要
畫光!

  何滄瀾從前見識過的明夜牌,就移在這裏派用場,強光之下,可以看清東
面石壁,略有異狀,似又是另一道門。

  西邊則堆著十來塊大小齊一的正方岩石,這些石塊、很整齊的分成三堆!
上面密密麻麻,如害天花,正是“回魂功”的試金石。

  中間一堆是龐劍豪自己用的,細孔洞穿,證明他已練成此功,登堂入室!

  左右兩堆,各屬於梅應龍與龐懷芝,兩小才初窺堂奧,吐氣還不能穿石歸
真!

  兩柱之間有個大鋼?,鐵繩排一塊上扁下方的鐵板,鐵板之下,兩柱之後
五尺、是一與人般大小的銅人,上面滿是刀痕!

  龐懷芝走到東西石壁前,用力一推,石壁無聲滑動。

  露出三扇木門,她打開左邊那扇,原來是座石櫥,三?三層,放滿瓷瓶玉
盒,似是貯藏藥物,她的“飛劍”也放在那裏!

  飛劍寬五分,長五寸,一式十二把,乃是“抱松居士”以鋼母仿照乃女寶
劍形狀,親自鑄造的有個好名稱,跟猴兒精的寶劍同名,叫“帝子劍”。

  這帝子劍原是雲南六詔傳國之寶,長二尺七寸,鋒利異常,截金斬玉!

  龐仔芝的生母姓齊名玉芝,原是南沼白苗,“帝子劍”就是齊家嫁女的嫁
妝,成了猴兒精的三寶之一。

  只見她跌坐地上,調呼吸,運百穴,舒筋絡,一盞光景,霍地站起,取兩
枚“帝子劍”,插在腰帶上,躍至石窟一角,雙手叉腰,距離石柱三丈許!

  她凝望鐵板上的鐵繩好一會,突然輕“咳”一聲,清朗嘹亮,柳腰一擺騰
空躍起,在空中打個旋轉,猛然拔起一枚“帝子劍”,背面飛打!

  "帝子劍”疾若閃電,“雪”地一聲,切過鐵繩!

  龐懷芝待聽到鐵繩切斷,才霍地再拔起另一枚帝子劍,揮手打出!因?鐵
板下方鋪有一處盈尺深的細沙坑,鐵板落下“刷”的一聲,聲浪不大!

  龐懷芝跑過去揀起地上一枚帝子劍,而另一枚在鐵板落地前,已飛過兩柱
之間,插入銅入胸前!這一手絕技,專靠勁頭,講究一個“速”字,務必使飛
劍,幾乎不花時間在鐵板落下之前,命中銅人的某處穴道!換言之,使敵人來
不及辨知風聲,閉躲封架之前。應聲倒地,練到頂峰,可穿過敵人兵刃的光幕,
端的利害異常。

  那"帝子劍”又極鋒利,可破絕世高手的護身氣功!“抱松居士”要他女
兒練這招,不?成名,只求救命,生死關頭,出手暗算,任敵人身手再高,也
得冤魂悠悠,遙赴枉死城!

  龐懷芝走到銅入胸前,拔起“帝子劍”,將它們收歸原處,不願再練了,
因?忽然沒有好興致再結上鐵繩,把鐵板挂上!她關好了門,正要拖回石壁,
臉上忽然露出惡作劇的花朵,倏的打開中聞那扇門!

  門裏並分居,金光閱爍,耀眼亂目,疊著數十塊金磚,金磚之上,拳頭大
小一袋一袋儘是珠寶!

  龐懷芝提兩隻袋子,停了下擲回一隻去,關上木門,拉回石壁!

  回到閨房,婢女小翠,小碧已洗完“萬里追風驢”,在房裏休息,八扇垂
地軟廉也金拉開了。

  龐大小姐偷了老爹的珠寶,還不怕人家知道,高叫道:“你們快,快替我
收拾衣衫行囊!”

  "小組要出門!”小笨笑著問。

  "我要出門?喔,我不要出門!”

  "不出門,幹嘛收拾行李?”小碧也道。

  "你們不幹就不幹,何必多問?”猴兒精無端嬌橫起來!氣衝衝的再道:
“我要睡覺去,你們早上無端把我吵醒,害我一天不得安寧!”

  她今早睡到太陽曬屁股,還不肯醒來,是使女把她搖醒,請她去看管家伯
伯與人打架比武,是以那?遲才出面!

  使女幫她打開花柱大床的門,猴兒精卻搖搖頭,毫無睡意,隨手拿過先前
那本書,有一行沒一行地看著!

  心中希望老爹,快快回來,她覺得從來沒有比現在,這樣更需要她老爹!
簡直是六神無主,坐立不安!卻又不知是?了何事!

  心已似懸空高昂著飛揚!再飛揚……

  夜幕低垂,使女燃上巨燭,龐懷芝整個下午,坐在斜對著牌坊的窗口,動
也不動的看書,直至莊口亮起十來把明晃晃的火把,照見兩騎飛馳閃過牌坊進
來!

  "爹爹!"

  龐懷芝遠遠地嬌呼,一躍而起,慌慌張張從大衣櫥裏,拿件皮袍穿上,因
?他老爹多嘴,管她衣衫穿得太單薄!

  那小袋珠寶還在案桌上,她隨手抓起遲疑了一下,終於把它擲到床上,一
閃出房!

  小客廳中紅燭高照,爐鼎送香,空無一人,龐懷芝皺皺眉頭,自在椅上坐
下!

  廳門開處,走進一個劍眉入髻,目若朗星,神采飛揚、身穿儒裝的美少年。

  正是梅應龍,他笑著看看龐懷芝身上的皮袍,道:“師妹!”下面的話便
吞下去了!他是知道小猴兒精穿皮袍的秘密的──那是剛剛才穿上!

  猴兒精跳了起來,親熱的叫道:“師兄,你出去那?久,帶回什?給我!”

  梅應龍正要回答,龐劍豪已經更換好燕居的衣服,走了出來!

  他真如永保華髮不添,仍是七年前,或者,十五年前的模樣,只是三紹烏
油油的長須,更長了些是!

  梅應龍垂手問道:“黃伯伯的傷勢無礙,馬上就要過來!”

  龐劍豪“呢”了聲,憐惜地看著他寶貝女兒,故意寒臉道:“芝兒,你這
皮袍是我回來後才加上的!就是不聽大人的話!”

  龐懷芝撒嬌著帶些蠻橫的口氣,道:“爹知道,?什?要問呢?”

  "思齊莊主”無可奈何地坐下,他一生就是拿兩個女人沒辦法,一個就是
這寶貝女兒,另一個是女兒的師父,至於他妻子,他是太有辦法了!

  老家人健步如飛地進來,神色之間已了無病狀,三人都起座相迎,可見這
管家,十分風光,休面十足!

  ?人坐定,下人獻上香茗,“抱松居士”開口問道:“今天的事,我一入
莊,龐勇就說了,可是語焉不詳,究竟是誰來過!”

  "小家人!"

  梅應龍吃了一驚,目瞪口呆,心裏五味翻騰著,急問道:“小家人?小家
人沒拿走藥單,不是,應該已經……”

  "小家人!任……任……"

  小家人的名字,年代太久了,這是芝麻大的小事,“抱松居士”已淡忘,
說不上來了!

  "任進!”

  他的乖女兒輕捷地替乃父補上!

  "任進!任進!”龐劍豪連念兩次,眼裏凶光四射,問道:“他來尋仇,
那個高人救了他?”

  "他自稱非?己事,乃是代化純和尚尋仇,屬下本來猜測他乃化純同門的
師兄弟,但他堅稱,化純死在他手下。”

  化純和尚,獨上衡山無理取鬧的事,龐劍豪倒還記得,因?那時他親自下
場,教訓了他一次!因問:“兩人功夫一樣不一樣?”

  "難說,化純所學很雜,這小子也雜,但雜得不一樣,任進用?,使‘八
卦刀’法,?中藏劍,劍路是‘乙字劍’,掌力,掌力雄渾……”

  管家話沒說完,梅應龍也知道下面那句是什?,自低頭尋思,“八卦刀”
本來易學難精,天下用得好的,真沒幾個,因道:“盧一貫門下,怎?會葉玄
機的‘乙字劍’?”

  "不是盧老頭的!”老家人肯定的道。

  龐劍豪回頭看他女兒,因?怕臊了老家人,不好當面贊她、只問:“你用
哪一招贏了他?”

  龐懷芝微笑不答,她師兄不肯饒她,笑著挖苦道:“師父!瞧這樣子,准
是那招‘彌勒笑天’!”

  "胡說,我把樣子變了!”龐懷芝紅紅臉不依的辯道。

  擲劍出拳那招,本來是由兩手高舉頂天使出,這是猴兒精幼時的習慣,一
高興無論走路說話總是這姿勢,很像彌勒佛仰天大笑!最?家中老少所嘲笑!
“彌勒笑天”的名字,就是這樣被套上的!

  其實,這是遺傳行?,南疆苗女們多半是以頂負物,兩手上舉扶住一個竹
籮,來往行動自如!姻娜多姿,非背非擔!

  此招並非乃父所傳,而是她自創的,便是有母系遺傳而來,當然她一生也
不用以頭頂東西,將這習慣用之於武功,也能順理成章,自樹一幟!

  "抱松居士"以?不佳,門戶大開,根本不成招式,她卻敝帚自珍,?了
怕被譏笑,還把姿勢稍加變動!大體上還是那怪樣子,令人莫名其妙!

  "不好!不好!"

  龐劍豪直搖頭解釋道:“太險!若對方功力高過你很多,你憑空失劍,自
陷危局!”

  "但,我今天就這樣了!”

  龐杯芝最不願人家對自創的絕招懷疑不尊重!在老家人面前,“抱松居
士”不願再提起今日勝負,而龐懷芝說完,似也很後悔,她也不願再討論這問
題,卻不是?了老家人的面子,而是別有原因!

  老家人幹"咳"一聲,轉變話頭問道:“龐兄,外出七天,必有所聞,說
出來聽聽!”

  近來他們賓主之間,已改?兄弟稱呼。

  龐劍豪忽然想起一事,一正神色,向梅應龍說教道:“龍兒,你‘回魂功’
要加點勁練習,不要師父不及人,徒兒也不爭氣,前幾天我們遇到的那個‘泰
山派’的門人──楚不邪就很不錯!”

  梅應龍敬諾受教!猴兒精卻不服氣,扭動纖腰道:“百霞真人的徒孫有什
?了不起?”

  "芝兒。你這就不對了,整天關起門來,不知天外有天?”

  "抱松居士"扳著面孔,久久之後再道:“如今江湖上新人輩出,藝業都
很可觀,前幾天我剛聽說‘雪山派’掌門人葉時興在南京,也栽在一個青年後
生手下,被迫回山去了!”

  "就輸給那姓楚的?”老家人很感興趣的問道。

  "抱松居士"拂須搖頭,緩緩道:“輸給一個也是來自湘西的新手,這人
尚擊傷了章老頭的愛孫!怕是很難善了呢!據說他自稱是什?‘沅陵派’的
掌門人,叫何滄瀾!”

  老家入霍的彈下椅子叫了起采,吼道:“什??何滄瀾!”

  "抱松居士"師、徒、女三人嚇了一跳,老家人便像是被毒蛇咬到了似的!

  龐劍豪緊盯著他,怎的都一把年紀了還這般沈不住氣,道:“咦!黃兄認
得此人?”

  "豈只認得,他今天還來過,就是那個小家人,任進!”

  老家人頓腳苦著臉說出!這次輪到小猴兒精,雙手過頂捂著秀髮,尖叫
道:“我不信!

  我不信……"

  老家人又從衣袋裏掏出所收到拜門貼,?人─看,下款不是何滄瀾是誰
呢?

  梅應龍也有了不服氣的神態。眉目間透著英氣,說道:“我要會會他!”

  "抱松居士"則拈須不語,心里弄不明白,如此英才,打自己手中溜走了,
這人……贏的了章太孫還有話說,若贏了已近五十大關的“天南一劍”,卻輸
在自己女兒手下這話怎的講得通呢!

  "爹,你贏得了葉時興?”

  龐劍豪長髯一翹,劍眉一皺道:“三百招內沒有把握,但還不能走過五百
招去!”

  "那?我們天下第一!”

  小猴兒精心頭大樂,手舞足蹈起來,在她看來,江湖號稱第一大派,也不
過爾爾,他老爹則不這樣想,代點警告意味的喝叱道:“你知道什?,葉時興
並非‘雪山派’武功第一人,只在四五名之間呢?”

  龐懷芝那管他排名第幾,自我陶醉著再問道:“爹!你跟嵩山開封那章老
頭呢?”

  武夫子聲名在龐家並不威風,天子的封號是不被承認的!

  "可以一拼!"

  "抱松居士"沈吟多時才回答女兒!

  小猴兒精知道老爹是沒甚贏的把握,鼻頭一皺,扮個鬼面,不再說話了!

  老家人見她那神情嬌態,“呵呵”大笑著道:“畢竟英雄出少年,龐兄說
如今新人輩出,不要忘了我們家裏也有兩個!”

  龐劍豪展眉微笑,搖搖頭:“不要縱容壞了她們!”

  言下之意,倒不否認兩小亦是英雄少年,可以一爭長短!老家人忽然感慨
起來,道:

  "我年老力衰,不中用了,不如龐兄兒女都已長成,威風不減少年!”

  室中氣氛轉?輕鬆,這馬屁是拍在時候上,“抱松居士”看了掌上明珠一
眼,故意嘔她:“女兒大了有什?用,翅膀硬發就不聽話,只是賠錢貨!”

  "龐兄趕快開張清單,我好預備嫁妝!”

  梅應龍也趁機調侃師妹,落井下石,笑道:“嫁妝還沒備好,拖嫁妝的倒
是現成,就是那‘追風驢’!”

  小猴精急了,粉臉升紅,柳眉倒豎,口不擇言:“我才不用驢兒拖車!”

  乃父拊掌大笑,附合她的意思,道:"對!對!那?咱們特地造輪八轅大
車裝那驢兒,讓大大露臉,順便教人家看看龐家美嬌娘的威風氣派!”

  龐懷芝更急了,伸腿看看腳尖,遺憾似的道:“我不美,太瘦,腳又太長!”

  她父親笑得前仰後翻,戟指她笑道:“真是不打自招,你整天就是擔心這
個?”

  小猴兒精閉目張臂,握緊粉拳,兩腳在地上打鼓,屁股柳腰在椅上猛翅,
有些難?情的撒嬌作態,正是一言中的,說中她的心思,嘴裏不依著,也無言
可辯!

  "哈──"舉座開心的大笑,只是笑她嬌嗔相間的俏模樣!

  半晌,"抱松居士"勉強忍住笑,正容道:“你們聽著,那個敢說我女兒
太瘦!腿太長,我就打斷誰的狗腿!”

  燭影搖紅,座上人影─晃,龐懷芝宛如魚躍龍門,從椅上彈起,一閃即不
見蹤?。

  ?人更是故意拼命大笑!女兒再大方談到她的終身大事也坐不住了!

  笑聲中,龐劍豪看了門一眼,壓低聲音,對兩人道:“我看她實在太瘦,
腿也未免太長了點!”

  "再過幾年,還會變!這個龐兄不必耽心!”

  老家人替他評說安慰著,女人胖了自然不顯得瘦,結了婚自然會胖起來!

  ------------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發文 回覆



發表規則
不可以發文
不可以回覆主題
不可以上傳附加檔案
不可以編輯您的文章

論壇啟用 BB 語法
論壇啟用 表情符號
論壇啟用 [IMG] 語法
論壇禁用 HTML 語法
Trackbacks are 禁用
Pingbacks are 禁用
Refbacks are 禁用

相似的主題
主題 主題作者 討論區 回覆 最後發表
笑話 - 武俠小說..... 放下是真功夫 轉帖文章區 5 2007-10-12 03:07 PM
轉貼 - 寫小說十戒 莊孝偉 轉帖文章區 2 2007-08-25 05:56 PM
笑話 - 史上最短但最精彩的武俠小說徵文 猜謎人 轉帖文章區 16 2007-08-23 10:25 AM
灌水 - 除了金庸,還喜歡哪個武俠小說家 猜謎人 生活話題、日常閒聊、喇勒唬爛灌水區 30 2007-07-25 12:20 PM


所有時間均為台北時間。現在的時間是 12:29 AM


Powered by vBulletin® 版本 3.6.8
版權所有 ©2000 - 2025, Jelsoft Enterprises Ltd.


SEO by vBSEO 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