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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恩怨連綿
隨善江青嘶啞的語聲,一陣低沉的佛號自四周響起,伏龍羅漢手中那柄纏以銅絲的禪杖在夜影中劃過一溜淡淡的光芒,風雷齊鳴般摟頭擊下,而兩柄月牙鋼鏟,更與一片寒森森的冷鋒相交,彷若一層光網疾卷而至! 江青覺得脅下疼痛有些濕的感覺,但是,他卻不去察親,雙腳如山岳般穩立不動,口中焦雷也似發出一聲暴喝:“南尊怒海!” 澎湃的真氣,有如海嘯山崩,又似汪河倒湧,自他每一處筋骨,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衝出,又全部匯集在他有力的雙臂之上! 於是,一陣宛如鬼哭神號的呼嘯之聲驀然而響起,周遭的空氣在突然間緊聚一處,又在剎那間如怒海中力量無匹的巨大漩渦般呼嘯翻卷而出,這情景之駭人,幾乎可與大自然的威力相擬! 在這懾入魂魄的勁力中,一條條的金光如經天長虹般飆然暴漲,以無比的威勢閃擊而出。 看不清人影,看不清招式,所有的,只是激盪的漩渦與耀目的金芒,這是邪神的不傳奇技啊! 數聲悶哼嚀,隨著驚呼之聲混成一片,兩道月牙形的寒光,沖天飛起八丈之高,又如流星般墮落於黑暗之中。 在這混亂的情勢裡,江青瘦削的身形已神速無比的移出三步,目光環掃中,卻不由使他微感一怔。 原來,在邪辭嫡傳的“大尊奪”法第三招浩瀚無匹的威力之下,雖然已使五伏羅漢遭到了嚴重的打擊,但是,卻仍然沒有擊潰五人所組成的“歸流陣”! 伏虎、伏蛟二羅漢依然盤坐地下,面色煞白,僧衣早已破碎不堪,手中的月牙形鋼鏟,亦已脫手震飛,兩雙手掌盡是鮮血,可是,自那四只堅定的眸子裡,卻能看出,這兩位崑崙高僧毫無畏怯之意! 伏龍羅漢為五伏羅漢之首,功力也最為高深,他站在“歸流陣”策動方位,緊握手中禪杖,神色黯淡地向身側的伏獅羅襲一瞥,而伏獅羅漢卻正關切的注視著此刻立於江青身後,身軀搖幌不定的伏鷹羅漢。 伏鷹羅漢修為之佳,並不較四位師兄遜落多少,而在五伏羅漢之中,也以他的性情最為暴烈,適纔他以一招“引魂滅神”絕著冒險搶進,在汪青疏忽之下,似手中鋼絲拂塵略獲小勝,但是,他自己亦被對方在肩頭擊中一掌,又逼一掌江青雖然未用全力,卻已將伏鷹羅漢肩膀主筋震傷,更使這位大和尚內脈血氣翻湧不也! 但是,歸流陣仍末潰散,伏鷹羅漢雙目怒睜,額際泠汗如豆,涔涔而下,但是他卻自挺立身軀,仍要在伏龍羅漢策動之下,做扳回大局的一擊! 青黃雙絕二人,在不自覺之中向前挪近了丈餘,於是,二人與鬥場的距離已不足五尺了。 而此時青衫客的描金骨扇亦在手中不停的輕搖,似乎他已然忘記了目前正是什麼季節,但是,確切的說,這也正充分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與急。 黃袍書生則面孔生硬,木然的凝視著場中諸人,袍袖內隱隱露出他成名兵器“燕尾鑽” 的寒光,這兩位與五伏羅漢情同手足的崑崙派一流高手,,在看到目前的情勢後,都好似已有些慌亂與把持不住了。 江青冷沉的卓立在五人包圍陣式之中,毫無表情的緩緩說道:“五位大師,嗔之一念固難參悟,根源榮辱亦不可輕棄,但是,卻要看它的代價與動機而定,難道五位大師深參佛理,尚且堅持要以淋漓的鮮血去證果成道麼?” 五大羅漢閒言之下,面色連連變化,伏龍羅漢清的面孔上湧起一絲似是帶看迷惘的神色,嘴皮喃喃而動,卻不知在說些什麼。 驀然 伏鷹羅漢狂吼一聲,大叫道:“證果一念,當知破戒以衛道,我佛有靈,應恕弟子負罪上西天!” 伏龍羅漢雙目倏睜,急叫道:“師弟且慢!” 然而,伏騰羅漢卻形似瘋狂般疾撲而至,右手拂塵連展“橫掃乾坤十一式”,左掌暴施崑崙絕學“三霹靂”,不容敵人有一絲喘息餘地的狠狠攻上! 伏龍羅漢長嘆一聲,口喧佛號,禪杖倏出,身形猝進中,又催勳了“歸流陣”內的“化神為燼大九環”。 五伏羅漢此次的合擊,其威力竟較前面更為恢宏厲烈,就中尤以身受創傷的伏鷹羅漢為甚! 江青十分清楚,在眼前還令人側目的瘋狂攻擊之下,如再不出全力相拒的話,只怕自己這條性命便要不保! 他厲叱一聲,手中金龍奪遙指天空,神色浩然的大吼道:“北尊穆山!” 金龍奪在他手中嗡然急顫,幾欲脫手飛出,而江青瘦削的身軀亦如車輪般旋轉起來,雙肩在急旋中劃著奇妙而詭異的弧度,一幢幢有若山岳沉重的金色光彩,在他雙肩揮動中分向四周壓制,冉冉的,迅捷的卻又渾厚而堅實的有若實質之物! 伏鷹羅漢首當其衝,這位大和尚功力雖高,卻又怎能敵過當年天下邪尊苦思而成的絕學? “橫掃乾坤十一式”的連綿奇招,彷彿海中的一連串泡,雖然狠捷無比,卻僅在一幢幢金色的弧扁中煙消雲散,“三霹靂”掌式的暴響震天而起,但是,卻同時滲雜著伏鷹羅漢低沉而攝人慘號! 江青在千鈞一髮中,鬥然收真力,然而,伏鷹羅漢仍然似一團軟泥般倒摔而出,不過,江青知道,他這一來,至少不會使這位性烈如火的大和筒傷重至死! 事情發生的經過有如流星一現,在江青收劍真力之時,伏龍羅漢的禪杖,伏獅羅漢的戒刀,伏虎、伏蛟二羅漢的渾厚掌風,已與陣式外急射而到的兩點精光,一溜淡金光華聚成一點,快速而狠辣的攏合而到! 江青目光一瞥,已發覺原先待立場外的青黃雙絕!竟亦適時出手襲來。 於是,在意念一閃之聞 江青面上神態忽然轉得異常肅穆浩然,失去血色的臉上竟奇蹟似的現出一片令入不敢仰視的湛湛異彩,這煥發的光彩是如此真摯而聖潔,好似一輪光芒萬丈的烈陽,有著極度的博浩與無形的高遠! 五伏羅漢與青黃雙絕目睹之下,竟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攻勢自然而然的微微一窒。 汪青雙目半閉,左掌五指指天,掌心向內,在令人不及眨眼的瞬息之間,與右臂相互交環,幾乎不分的一連推出七七四十九掌! 這怪異的招式與這種連線不絕的四十九掌,組成了傾絕天下的天佛掌法第五招:“佛我同在!”四十九掌宛若一次施出,卻又各自分成四十九個不同的角度,在同一時間分襲向五伏羅漢與青黃雙絕! 每一掌間的空驟可說是不容一毫一發,四十九掌幻化成一片奇異的瑩白掌山,使人生出一種錯覺!好似天地之大,已全被這一片瑩白色的掌山所囊括,而掌影中的銳風,則有如怒濤巨浪衝擊看礁石,翻湧而激盪 令人心神俱烈的翻湧而激盪! 伏龍羅漢驀然狂叫道:“天佛掌!” 叫聲未畢,他探出的沉重禪杖已宛如擊在一座萬仞石山之上,一聲刺耳尖響聲中,整個人身不由已地倒翻而出。 在伏龍羅漢翻身飛出的同一時間,一道寒光又似流星的曳尾般遙遙射出,而一溜淡金色的碎屑紛紛飄落,兩點精光無聲無息的墜於地上,五條人影四散紛飛。 伏龍羅漢有如深山猿吟般長嘯一聲,清氣盤繞不散,他已在剎那間運出以六十年功力修為而成之“隱龍”,企圖保持丹田一口真氣,聚集住翻湧不已的血氣及幾乎無法把持的禪杖! 然而,另外一聲厲烈剛猛得如穿金裂石般的銳嘯破空而起,繼之而來的是一聲宛似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冷喝聲:,“至尊為吾!”,淒冷的冬夜,黝黑的天空,在這喝聲始起之際,好似突然掠過一道耀目生輝的閃電,金紅色的光芒剌人眼目,幾乎已看不見周遭的景物,映入眼的全是閃亮得彷彿白晝般的金紅色光輝!還是奇蹟麼?這是神異麼?這是幻景麼?不,這只是邪神嫡傳之“大尊奪”法最後;也是最為精絕的一招:,“至尊為吾!” 大地像是在剎那間沉淪,萬物亦在同一時刻歸向寂靜,強烈的勁力與金光在黑暗中做出極度的旋回,擴張,伏龍羅漢的禪杖倏彎又直,“嗡”的一聲,彈向虛無,瘦長的身軀也跟著飛震出尋文之外! 天佛掌的威力是懾人的,而一招比一招更來得恢宏,江青在形勢所逼之下,不得不施展出他自下山以來,首度使用的第五招,更且在這威猛得無以復加的天佛掌法第五招之中,配合著邪神嫡傳的“大尊奪”法,其效果之驚人,自是無庸贅言,即使是名傾武林的崑崙派眾多高手傾慎力抵禦,亦竟絲毫無法抗衡。 這是江青蘊於心胸中的絕世武學,首衣作無限制的發揮,而這也證明了昔年邪神的一身超凡武功,是無與倫比的! 天也昏昏,地也茫茫,此刻,萬籟俱寂,沒有一絲殺戈之聲,和喝叱之聲,更沒洧悲呼慘號,平靜得好似這裡從來便沒有發生過一場震驚武林的激戰似的。 江青仰首向天,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心中找不出任何欣悅的氣息,敵人的敗落,,並不能使他釋去胸中的負荷,相反的,在情緒上,卻更加鬱悶了。 他雙目凝注著自已站立的地面,以他的身軀為中心,周為五丈之內,找不到一片積雪,適纔的一番劇戰,彼此間出招時所帶起的強烈勁力,早已將厚厚的積雪掃刮得一乾二淨! 金龍奪龍口之內的鋒利舌片,凝聚著一滴殷紅的鮮血,血滴又垂落在黑濕的士地上,帶著些殘餘的淒涼。 地上的黑影輕輕地蠕動著,終於有六個人站起身來,雖然,他們挺立地上的姿態極為勉強,但是,他們終於站起來了。 汪青不用細看,已知道那此刻仍然躺在地上的,必是兩度負創的伏鷹羅漢。 五伏羅漢中,除了伏龍羅漢之外,每人右手臂上都有一塊三角形的傷痕,青黃雙絕亦不例外,這是江青施展大尊奪法後的傑作。 伏龍羅漢閉目謂息片刻,胸中塊壘略輕,他才又無力地緩緩睜開眼睛,趙然出塵的清面孔上,有一絲解脫的苦笑盈育在蒼白裡。 於是,他空著的雙手當胸合十,低沉的道:“江施主,一山高,更有一山高,老衲今夜才算見視到了,不過,江施主,你大可趁機下手,永絕後憂,但是,你為何卻不這樣做呢?” 江青抽出一條黑色綾帶,緩緩將手中的金龍奪包好,他望看伏龍羅漢在黑暗中的雙眸,落寞的道:“汪某不解佛家所謂悲天憫人的道理,更看不破紅塵三千,但是,江某卻知道好生之德的真諦,明白以怨報德的因果,在下衷心所思,諒大師亦必能了悟。” 伏龍羅漢有些慚愧的宣了一聲佛號,回頭望瞭望自已站著的,或躺著的師弟師姪崑崙派這些名斐一時的高手們,現在的情態卻是頹喪與狼狽的,但是,這能說不是他們自找的嗎? 青黃雙絕中的青衫客晨平蹣跚的挪近兩步,向江青淡淡的注視了一眼,好似要看透江青心中的一切一般,半晌,,他才低啞的道:“江青,晨某師兄曾經說過,無論此戰勝負,以往的恩怨,從此一筆勾消,過去的,不再談了,閣下異日若見到令拜兄戰老哥,尚請代為致歉,展某在道義上,有些愧對於他。” 江膏苦笑道:“在下拜兄生性豁達豪放,決不會將此事置於心上,晨大俠,尊駕日後仍然是在下拜兄的好友。” 他略為一頓!又道:“若蒙不棄,各位亦將是在下的好友!” 青衫客展平嘴角一陣抽搐,激動的移步向前,伸手與江青緊握,二人四目互注,久不出聲,但是,兩雙手掌中,已傳流了太多的了解與諒宥。 伏龍羅漢又宣了一聲佛號,沉聲道:“善哉,善哉,兇戾俱渺,瑞氣呈祥,江施主,我佛有靈,必默佑於你,今後崑崙山上,為旅主正門永開。” 江青誠摯的抱拳為謝,又移目向黃袍書生,道:“趙大俠,如果閣下不記今昔之仇,在下甚願能與尊駕握手釋怨。” 黃袍書生聞言之下,略一遲疑,終於走了過來,與江青雙手相握,嘆息道:“罷了,罷了,宮兒與塋兒太不開眼,欸!江大俠,為人若你,又叫老夫能說什麼呢?” 江青眼半垂,悠然道:“眼牙相還,積患終年,波起或伏,總是枉然,黃大俠,不知閣下以為然否?” 黃袍書生趙三忌默默頷首,江青又行至正跪在白馬冰心司徙宮身側的金髮紅綾趙瑩之傍。 趙瑩那一頭淡黃色的奇異金髮,正絢麗的披拂在雙肩,而她雙肩正微徹聳動,那修長起伏的金髮便閃幌出層層淡金色的光輝,自側面看去,趙瑩那豔麗的面龐,有著一股出奇的美。 江青停在她身邊,注視著躺在地下,雙目緊閉的白馬冰心司徒宮,於是,趙瑩輕輕的仰起頭來,大眼睛中含蘊著淚水,淚水的光影裡,映著江青憔悴的面孔。 沉默了片刻,江青低聲道:“趙姑娘,人活在世上,難免總有些挫折和苦難,不論是你或者任何一個,汪某不想再說什麼,但願日後,姑娘及司徒兄都能看開一步,虛偽的尊嚴,往往是害人至極的。” 趙瑩知道,江青是指丹陽城客棧之內,自已夫婦咄咄逼人的一幕,但是,她沒有說什麼,自然,在這種氣氛之下,你又讓她怎麼說呢? 江青悄然離關,向崑崙諸人作了一個羅圈揖,沉聲道:“雲山不改,細水長流,爾後再見之日,尚祈各位另賜教誨,江某就此向各位告辭。”崑崙派諸人自伏龍羅漢以下,紛紛還禮,伏龍羅漢雙手合十道:“老衲衷心期冀旅主能至崑崙一遊,掌門師兄若能一睹旅主這般英才,亦必嘆為僅遇。” 江青再次抱拳,道:“自為所願,只待在下日後俗事一了,定當覓暇拜謁寶山,各位,再會了。” 瘦削的身軀隨語聲飄向空中,在劃出了一個美妙的圓弧後,又如一顆流星般向夜色之中。 但見一點黑影,飛逝而去,終於連那淡淡的金紅色光影也清失得無影無蹤。 佛號滲雜在長長的嘆息裡響起,五伏羅漢一個個神色黯然,青黃雙絕仰天無語,青衫雲箭手頹唐的目光注視著躺在雪地上的一虹飛霜身上,而金髮紅綾的燦爛秀髮在黑陪中輕輕閃爍,不過,卻有著深沉的悲愴意味。 雪花飄落得更密了,綿綿不絕,彷彿無意休止,大地是一片瑩白,濃厚而深泠的瑩白。 一條蜿蜒的小河,已完全凍結成冰,河傍有兩株古意盎然的枯樹,枝芽斜斜的伸展到河面之上,對著這凍結的小河,可以看到河那邊一條被小雪掩住的小路。 江青瘦削的身影,正寂然獨立樹下,他嘴中呼出陣陣輕淡的白色霧氣,面孔被凍得略呈紫紅,仰首望著滿空飛舞的雪花,他喃喃地自語著:“蕙妹已出走多日了,以她一個纖弱的少女,怎經得起這淒苦的風雪與冷酷的人情?何況,她身土又沒有攜帶銀兩,欸!這些日來她怎麼過啊?” 打了一個寒顫,江青不由下意識的緊了緊罩在外面的青色夾袍,於是,瑟人的寒意更重了,他稍為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雙腿,目光迷網的凝注黑暗的天空,雪花飄入他的頸項,一陣冰涼:“啊!今天,是第幾個飄雪的日子了?” 江青默默的計算著,失去血色的面孔上浮起一層艱瑟的笑意,不錯,他想道:“今天是第九個飄雪的日子,明天,可憐的全玲玲便會在紫花等我,可是,我能去嗎?我餛一再辜負,不,一再欺騙這兩個少女純潔的心嗎?確實的說,這幾天來,自已不是在逃避心上的遣譴責麼?但是…欸!我又為何竟忘卻不了呢?” 是的,自從江青力戰崑崙群雄之後,他又極力往前趕去,希望能尋到雪山孤雁夏蕙的蹤跡,可是,他又無法忘懷全玲玲與他所訂的約會,雖然,他竭盡心力的想釋去這心靈上的負荷,但這是多麼困難與痛苦啊。 人的情感是微妙的,尤其是男女之情,更是世界上最為繁複,卻又最為單純的東西,一個人的情感所寄,有其自然發展的趨勢,不能只從一個單方面去觀察,朋友,你說對嗎? “去”,或是“不去”,這兩個字意簡單,,可又極度困擾的決定,在江青心中猶豫難決,江青知道,只要自己做了其中任何一項決定,日後的結果,便會迥然相異,但是,這個結果是幸福抑是痛楚,卻非他所能推測的了。 他用力搓揉著雙手,又來回蹀踱了幾步,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深深皺在一起,於是,他又仰首望瞭望天色,自語道:“聽天由命吧,欸!這真是自作虐啊!” 腳踝在雪地上微微用力一撐,江青的身軀立即電射而出,略一起落,已飛越小河十丈之外。 他像在和誰賭氣似的,一路上如流星趕月一般不停的飛躍著,貿然看去,只見皎潔的雪地上溜著一縷淡淡的青煙,而這縷青煙的去勢,又是多麼迅速的令人驚愕!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的時分,江青已可遙遙看到前面雪地之上,有著一片星羅棋布的房舍,不消說,這是一座鎮甸了。 江青將體內流轉的真氣往上微提,身形已暴起六丈有餘,但見他雙臂展處,又如一頭大鳥般射出七丈之遠,他毫不停息,連連施展之下,人已射出數十丈外,眼看那片房舍已越來越近了。 正當他又運起一口真氣,準備再做一次長距離飛越的時候 陡然瞥見一條人影,腳步蹌踉的自這座鎮甸內向外掠出。 江青微感一怔,在剎那間將欲待躍起的身形硬生生的立往,移目望向那條雖然搖晃不已,卻仍然起落如飛的人影。 “此人的輕身功夫之佳,足可列為武林一流高手,但是,卻又為何搖晃不定呢?莫非是吃醉了酒,抑是負有創傷?” 江青極快的在腦中思忖著,江湖上闖盪的經驗,使他對任何一件突然而礙眼的事,都有著迅速的反應與精密的觀察,於是,在他腦中的猜測尚未下結論的時候,另一個新的發現已使他悚然一驚:“這人的背影好生熟悉,似乎在那裡見過…” 隨著心中的疑慮,雙目微攏,細一凝視之下,於是,也更清晰的看出那搖晃不穩的矮胖身影,那似曾相識的污穢長衫,及長衫右肩上滲透的血潰! “這是醉瘋仙牛大可,而且,他還受了傷!” 江青驚異的將目光一轉,又看到鎮內有如兩道閃電般掠出一雙人影來,疾若奔馬一般,向醉瘋仙牛大可的背影追去。 雨人身形之快,幾乎不在醉瘋仙牛大可之下,而且,看牛大可目前形態,似是受了創傷,一陣追趕之下,三人距離已越來越近! 情勢的趨向是顯而易見的,江青心頭一動,毫不猶豫的飛身而起,在人們尚不及辨明他身形的閃動時,宛如天際飛虹般趕到與三人平行的位置,不過,他卻揀在三人右邊的一處高坡上,藉以遮蔽身形。 江青在倉促匆匆一瞥,已看清那後追兩人,竟然都是年及五旬左右的老者,但這二人卻是體魄修偉,滿面橫肉,頭上尚個別纏著一圈黑布,怒目橫眉中,更見是兇戾狠辣之氣。 人的情感及喜惡是極其微妙的,按說醉瘋仙牛大可與江青原是站於敵對位置,且更有與怒鷹於在“千家集”外和江青等人動招結怨之舉,江青見他如此狼狽,原應額手稱慶才是,但目前江青卻絲毫沒有這種想法,他雖然暗中為醉瘋仙協助怒鷹等人與自己為難之舉感到婉惜,可是,在他個人來說,衷心之內,卻十分欽服對方那忠義而又豪放的氣概! 這時,那矮胖的人影忽然哈哈一笑,霍而止步回身,江青連忙細一注視,果然正是醉瘋仙牛大可! 醉瘋仙目前的形狀,仍是與數月前無異,但是,面上的氣色卻甚為灰敗,甚至連那哈哈一笑,也隱約顯得有些沙啞與無力。 他腳步一停,後追兩人亦在同一時間奏然止步,快速已極的分向兩傍站立,三人相距,約有五尺左右,成為一個三角之形。 醉瘋仙牛大可雙眸黯淡,在油污掩遮下的喉結微微一動,嘿嘿乾笑兩聲道:“十年前甘陝一戰,二位及平河一隱、黃風七怪,用的是偷襲暗算的手法,想不到十年之後,朋友們仍是這一套,呵呵,這樣豈不是太沒有長進了麼?” 那兩個頭纏黑巾的魁梧老者聞言之下,面孔上毫無表情,靠左一個冷澀的哼了一聲,生硬的道:“牛大可,你在甘陝一帶狂也狂夠了,道上朋友栽於你手中的也不在少數,哼哼,十年前那一戰算你命大;不但能逃之夭夭,更將平河一隱及黃風七怪毀於手下,罕某兄弟已尋你多年了,這筆血債,已在罕某兄弟心中生根結蒂,今天,若再度容你生出此地,此後甘陝道土,便沒有『雙杵黑羅巾』之名!” 醉瘋仙牛大可眼皮一翻,又搔了搔那一頭雞窩似的亂發,毫不在意的道:“嗯!這倒不錯,先在前面『望君鋪』中以『破血散』暗算老夫,再由二位出手偷襲,然後再堂而皇之的追來訴說老夫罪狀,末了,再於老夫功力受損的情形之下,正大光明的予以殺戮,呵呵,二位這套手法可真是交待得過去,只是麼…” 他說到這裡,雙目暴睜,額角青筋突現,厲聲接道:“只是老夫尚不致如此窩囊,『破血散』雖然歹毒,卻不能在一時半刻間取去老夫性命,嘿嘿,,在這段時間內,恐怕還夠得上和二位戲耍一陣!” 那兩個頭纏黑巾的老者,面孔肌肉微微牽動了一下,相互一望,竟向後退出三尺。 醉瘋仙牛大可臉色卻更加蒼白,越發襯托出他面上泥垢的污穢與邋遢!“雙杵黑羅巾” 向後略退,他立時嘲弄的大笑道:“怎麼?二位想拖延時間麼?這樣也好,省得老夫我動手動腳,如此一來,這條老命說不定還能多活片刻。” 他說罷又一伸懶腰,有氣無力的盤坐地下,竟然閉目養息起來,口中尚且喃喃自語道: “欸!呵!這兩個王八羔子真是蠢不可及,老夫我以上乘內功調息一陣,說不定能排出體內劇毒,嘿嘿,到那時後,便有這兩個老家夥的樂子了!” 醉瘋仙牛大可為人雖然狂於不拘,武功卻是十分高強,在甘陝一帶,只要是在江湖上闖盪過的角色,沒有不知道這是一號難纏難惹的人物,而“雙杵黑羅巾”罕伯、罕明兄弟,更是曾經在牛大可手下吃足了苦頭,栽過一次不小的跟鬥! 目前,二人雖然知道對方已在自己暗置入酒食中的劇毒“破血散”下受到暗傷,但卻仍然不敢貿然從事,十年前那淒厲慘絕的一戰,醉瘋仙牛大可當時卓越驚人的武功,在二人腦海中遺留的映像,可說是太深了。 牛大可盤膝坐在地下,雙目微睜,頭頂熱氣騰騰,污穢的面孔上,竟然寄異的泛出一層紅光,雖然,這層紅光有著病態的暗赤色彩。 其實,醉瘋仙現下的處境是十分艱辛的,那“破血散”乃藏區喇嘛教密傳的一種歹毒毒藥,色呈灰色,無味無臭,能置於任何飲食之中,在絲毫不能察覺的情形下陷害他人,凡是不幸服下這“破血散”的,不出一個時辰,周身血液循環在短時間內增至極限,血脈僨張,終至全身暴裂為止,到那時,面上七竅及全身的毛孔,都會滲出失去光澤的血液,而被害入所遭受的痛苦,更是無可言喻的。 藏區喇嘛教也知道這種劇毒過於殘忍,有乾天和,是而除了用其來懲罰違反了五天教規的教中弟子外,決不流傳於外,劫不料“雙杵黑羅巾”會身懷此等毒藥,更偷天換日的使牛大可在偶一疏忽之下中計。 此刻,別看醉瘋仙狀似悠閒,煞有其事,他卻早已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種有若萬蟻嘶咬般的感覺,已在他身上生起,而且與時俱增,有逐漸加重之勢。 “雙杵黑羅巾”兄弟二人,乃為甘陝黑道領袖之一,武功自是霸道無比,但卻較之醉瘋仙遜上一籌,他們看見對方此等形態,在一時片刻間,確是不敢斷定對方是否業已瀕於絕境? 醉瘋仙牛大可咬緊牙關,自齒縫中一字一頓的並吐著:“上呀,兩個老小子,窮泡磨菇可算不得他娘的好漢!” 說著,面孔己微微扭曲了一下,他隨即又裝出一付滿不在乎的模樣,呵呵一笑。 雙杵黑羅巾的老大罕伯,兇戾的面孔上浮起一絲陰的笑意,向乃弟微微一瞥,又望瞭望天色,冷沉的道:“嘿!嘿,牛大可,你用不著裝死賴活,再有兩盞熱茶時分,閣下歸位的時刻也就差不多了!” 罕明亦向前逼進一步,毫無表情的道:“姓牛的,昔年你一再斷絕道上朋友的生路,今天,罕某兄弟便要取了你這條老命,這叫做禮尚往來,誰也不佔便宜。” 牛大可的面孔這時已漲得一片血紅,頭頂上騰騰的霧氣也消散殆盡,本來,“破血散” 的劇毒,便甚難以內力迫出的啊! 他坐著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艱辛的道:“兩個老狗,咱們算是墓地石翁仲 硬對上了!” 牛大可又扭曲了一下面孔,但是,他卻無法在片刻間激起敵人的怒氣,而這時,他多願能迅速作一個了結啊 不論是生是死,總比目前的活罪來得好受,此刻,這位玩世不恭的怪傑,甚至已沒有先行出手的力量了! 雙杵黑羅巾齊齊冷森森的一哼,哼聲僵硬,有如來自另一個毫無生氣的世界。 二人的面孔逐漸轉為狠厲,緩緩伸手入長衫之內,又緩緩各自抽出一柄烏黝精亮的黑色鐵杵。 時間過得很快,又似極為緩慢,醉瘋仙牛大可鼻孔掀動甚急,嘴巴亦張得老大,喘息之聲,遠近可聞。 於是,空氣彷彿在漸漸凝結,各人的心臟奔騰更急,六只眼睛宛如全已看到一層濃厚的血霧,那是悲劇來臨前的映照啊! 這一切,都已被掩於高坡之後的江青看在眼內,他沉默的抿著嘴角,嘴角又形成一道含蘊著譏刺意味的弧度。 這時,醉瘋仙牛大可已感到全身奇熱無比,不但呼吸窒息,體內血液翻湧流竄,雙目更且漸漸迷濛起來! 兩張含著怨毒笑意的面孔,緩緩向他面前移近,那兩張猙獰的臉上,橫肉與髭刺,配合著魔鬼也似的五官,組成了一付最令入厭惡,恐懼的形像。 倏而 醉瘋仙牛大可狂嗥一聲,矮胖的身軀竟奇蹟似的躍起三丈,雙臂展處,向雙杵黑羅巾猛撲而下! 他這突然的發難,已等於將體內所有餘存的力量,在這一擊之下全然使出,自然,其中尚包含有極度的憤怒與精神亢奮! 醉瘋仙這猝然一擊的威力是驚入的,角度選擇得如此恰當,時間拿捏得又是如此準確,而更有一股無形的幾近於瘋狂般的厲烈! 雙杵黑羅巾早年已是驚弓之鳥,見狀之下,雙雙暴喝一聲,腳下急旋,手中兵器已似兩條鳥龍般猛撞而出。 然則 醉瘋仙牛大可好似無躲閃之意,淒厲的一笑,兩掌分劈雙杵,兩只腳尖閃電般向兩個敵人的咽喉! 這個結果是顯明易見釣,同歸於盡! 於是 三團白色的物體,自斜刺裡驟而掠到至,銳嘯破空,分別襲向這三個武林高手的肘彎“曲池穴” |
第69章 化敵為友
雙杵黑羅巾做夢也估不到在這緊要關頭,會有人隱於暗處相襲,在這間不容髮中,他們已無暇再去尋覓出手之人,更不及改變招式,重新予敵人以致命的打擊,厲喝聲如焦雷似的自二人口中暴出,鐵杵舞起如風,彷彿浪濤千層,急旋而出。 但是,力竭神迷的醉瘋仙牛大可,卻無法再似平素那樣做靈活的躲閃,他完全是憑了一口氣的力量,要與敵人來個兩敗俱傷,目前,這口真氣已在對方驟退之際,驟然鬆懈,白光微閃之下,自是不偏不斜的擊中他肘彎曲池穴,於是 在牛大可的悶哼聲中,矮胖的身軀像一個洩了氣的圓球,自空中墜落地上! 而同一時間,在兩團烏龍似的光圈狂舞下,襲來之物,立被砸成粉碎,冰渣玉屑,四處粉飛,原來,那襲來的物件,覺是三團以積雪捏成的冰球! 即便如此,雙杵黑羅巾仍被那兩團雪球的力量震退三步,方拿樁站穩,這時,二人面上神色不由全變。驚怒無比的迅速向雪球飛來方向察視,頭頂所纏的黑巾,在寒風中飄揚作響,自然,尚含有畏悸。 醉瘋仙牛大可四平八穩的仰臥地上,面孔血紅,已漲成紫色,他嘴唇微微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雙杵黑羅巾的老二罕明,目光環掃之下,口中低聲急道:“老大,這暗中隱藏之人,功力甚是高強,如今事不宜遲,咱們先將這醉瘋子宰了再說,免得夜長多多!” 罕伯輕輕頷首,故意大聲道:“好極,那暗中出手的朋友,怕早已離去,吾等也好快些收拾上道了……” 一語未畢,他右臂倏而一揮,黝黑沉重的鐵杵,狠狠地劈向躺在地上的醉瘋仙牛大可。 但是,就在那沉重的鐵杵,挾看勁風悠悠始起之際,一條淡青色的人影,自右邊一處突坡之後急飛而出,更且幾乎在同一時刻,一片狂厲的勁氣,已與那條青色人影同時湧到! 時間是如此快速,甚至短促得沒有令雙杵黑羅巾再有第二個思想的空暇,在那片有如鐵錘般的凌厲功氣中,二人慌忙狼狽之極的旋身後縱。 二人腳尖削剛站在地上,又同時大喝一聲,揮杵掃向身後,就勢轉身而回。 四道目光相觸之下,只見在醉瘋仙牛大可側傍,竟赫然站立若一個長衫飄拂的英挺青年! 那青年人嘴角噙一絲冷漠的笑意,背負雙手,一雙有如利箭般的眸光,冷冷地凝注二人。雙杵黑羅巾,樅橫江湖大半輩子,經過的陣仗也不少了,但經這年青人一望之下,卻俱不由暗地裡打了個寒噤,好像如削的寒風吹進骨子裡一般。 二人迅速的互望一眼,老大罕伯面孔一沉,冷硬的道:“好朋友,大道坦蕩任你行,罕某兄弟與朋友你一無怨,二無仇,這個閒事,朋友你還是少管為妙!” 罕伯口裡雖然說得極硬,內心卻直是發毛,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來人無論身法,招式,便為二人生平所僅見,罕伯心中雪亮,單憑人家適纔顯露的那兩手,已是他們倆兄弟所望塵莫及。 這個身長衫的青年,正是隱於暗處的江青,他這時露齒一笑,緩緩說道:“閣下倒是十分光棍落檻,只是,嗯,區區這個閒事是管定了,而且不但要管,還要煩請二位拿出解菜,救治躺在地上的這位牛老哥!” 罕伯面色又是一變,他雙目倏瞪,厲聲道:“朋友,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罕某兄弟對閣下已經相當夠交倩了,甘陝一帶的道上同源有誰不清楚,雙杵黑羅巾可從來沒有這樣客氣過!” 罕伯故意將自己“萬兒”亮出,以期能使面前這位功力高絕的青年有所顧忌,不敢插手為難。 江青冷冰冰的一笑,沉聲道:“夠了,區區已聽膩了這一套,說起來誰的口把式都是鏗鏘有聲,一動上手卻全是飯桶草包,現在,區區數到三,在一至三的這個數目間,供二位選擇生與死的任何一途,不過,區區特別聲明,在數到三以後,卻無法再給二位選擇的餘地了,而且,區區要收拾二位,保證不會浪費多少時間。” 雙杵黑羅巾。神色中透出極度的惶亂與不安,他們知道,對方既然能出此狂言,實非誇大,只憑適纔那兩手,便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俗語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尤其在江湖上闖,這“面子”問題更是非同等閒,對方雖然功力高絕,卻不能如此拍拍屁股就走啊? 二人那長滿橫肉的面孔上起了一絲輕微的痙攣,罕伯緊了緊手中的兵器,色厲內荏的吼道:“好朋友,你也未免太狂了,別人或者含糊你,我罕某兄弟卻不吃道一套……” 語聲未停,江青唇縫間已如冰珠滾盤般,脆落而生硬的迸出一個“一”字。 罕伯不禁一哆嗦,正待冒險一拼,他身傍的罕明卻陰淒淒的踏上一步,道:“朋友,咱們這段梁子是結定了,朋友你不妨先亮個萬兒吧!” 江青卓立不功,仰首向天沉默片刻,再悠悠閒閒的吐出一個“二”字,然後,他十分淡漠的道:“區區江青!” 這四個字自江青嘴中吐出,雖然聲調是如此平淡低沉,但是,聽在罕伯、罕明兄弟耳內,卻不啻是四個平地暴然響起的焦雷,震得二人全身一顫,退出兩步。 不錯,火雲邪者的威名,已隨看時間飛快的傳揚開來,武林之中,消息的散播是迅速的,而天下雖大,又何嘗不能說它小呢?在目前,江青的名聲,已可說到了名揚四海,鮮人不聞的地步了。 他歷經的事情,早就被一些武林人物繪影繪形的渲染出去,而這其中,有多少不可一世的江湖雄主異士在他手下落敗!又多少被常人視為畏途而終於被他克服的奇險難關,這種種,都是眼前的二人所無法比擬的,更是不敢比擬的,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那一股無形而懾人的威儀,有時卻比活生生的事實更來得令人畏服。 罕伯、罕明此時面白如紙,他們二人同時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雙目驚懼的凝注面前這位英姿不凡的青年,背脊冷汗涔涔! 在他們的腦海中,幾乎已全為一個相似的問題所困擾,那便是:生命與名聲,孰重孰輕?二人沒有去想拼鬥的問題,絲毫沒有去想,因為他們十分清楚,以往比他們武功超越甚多的武林高手,亦同樣曾經在火靈邪者手下吃虧落敗過,妄想一拼,只不過是徒增其辱罷了。 時間在緊張中流逝…… 江青冷冰冰的一笑,嘴唇微微蠕動…… 罕伯、罕叨二人不由全身一震,同時驚呼出口:“且慢!” 江青輩角一撇,沉聲道:“如何?二位答允了?” 罕伯極為尷尬的與他兄弟互相一望,悻然道:“罷了,老夫認栽,只是,江朋友、你也得拿出兩手來讓老夫等見識見識,日後與道上同源也有個交待!” 江青知道“雙杵黑羅巾”十分狡猾,他眼角一瞥,已看見躺在地上的醉瘋仙牛大可此時口鼻大張,眼睛布滿血絲,全身毛孔,更滲出絲絲鮮血,看情形,那“破血散”的劇毒,立時就要發作了!而這劇毒一旦發作,便是任誰也無法收拾的啊! 江青劍眉一軒,大喝道:“好!” 瘦削的身軀猝然如水中游魚,就地作了一個令人不敢置信,幅度極微而又神妙無倫的轉折,在雙杵黑羅巾二人尚末將他的身法印入瞳孔以前,那瘦創的身軀已如一個有形無實的幽靈般倏而閃至罕明身側,右掌急扣罕明左手腕脈! 一傍的罕伯一聲驚喝末及出口,乃弟罕明已本能的揮出七掌相拒,但是 江青右掌奇異的一顫,微妙無比的穿過那七次雄渾的掌式中極為微小的空隙,正確已極的扣在對方左手腕脈之上! 那招式之美妙,應用之神異,已達匪夷所思之境,甚至在這兩個功力不弱的黑道高手尚不及思量之前便已奏功! 雙杵黑羅巾不由張口結舌,雙眼發直,一時楞怔在當地,這他們自出道以來,從未遇過的事實啊! 江青右掌有如一道鐵箝,牢牢地握住罕明腕脈之上!他鼻孔中哼了一聲,面如寒霜的道:“二位,見識了吧?少在江某面前耍這些花鎗,若你們再要拖延時間,江某便只有心狠手辣一次了……” 罕伯十分無奈的看了一下苦看臉的兄弟,伸手自便內摸出一個火紅的瓷瓶,遞到江青面前。 江青冷然道:“罕朋友,這解藥的用法及其功效,朋友你大約較江某要清楚得多,麻煩你親自辛苦一遭吧!” 罕伯面無表情,但卻顯然極不情願的走到醉瘋仙牛大可身前,緩緩蹲下,目光中,透出一股十分怪異的神色。 這股神色,假如要去詳細分析的話,那麼,不可諱言的,其中包含陰毒與怨恨。 江青眼光何等銳利,見狀之下,右手微一用力,罕明驟覺左臂行血倒流,疼痛欲裂,不由自主的哼了一聲。 哼聲出己,有如一盆冷水,兜頭澆在罕伯身上,他微一哆嗦,才想起自己胞弟尚受製於敵人手中。牙根一咬。他打開瓷瓶瓶塞,又伸手撬開牛大可的嘴唇,委曲已極的將解藥為其傾入口中。 江青眼看罕伯為牛大可救治完竣,又悠閒的道:“完成了麼?依江青看來,似乎還應該以真力相輔,推拿一番,這樣才更形妥善,是麼?” 說看,右掌又用了幾分勁道,罕明心中不想哼吟,卻由小得他忍不住“欸”了一聲。 罕伯忍氣吞聲的坐在地下,調運體內真氣,好似伺親人般為牛大可推揉起來。 良久…… 醉瘋仙牛大可的面色已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呼息漸順,臉上那病態的紅潮亦消失殆盡,在罕伯的推揉下,露出一股十分舒適而受用的神態來。 江青微微一笑,道:“罕朋友,差不多了,二位這就離去呢?還是否想多留戀一會?” 罕伯悻悻的站起身來,行至江青面前,說道:“江朋友,老夫已經說過,老夫兄弟二人認栽便是,但是,老夫尚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江青劍眉微皺,沉聲道:“且請說出。” 罕伯略一猶豫,道:“其實也很簡單,所謂『人要臉,樹要皮』,今日此事,老夫等只當它根本沒有發生過,然而……” 江青爽朗的一笑道:“自然,江某決不會將今日之中宣揚出去,二位盡可放心,憑火雲邪者的人格,大概二位尚信得過吧?” 罕伯訕訕一哂,又回頭望瞭望躺在地卜的醉瘋仙牛大可,微微搖頭一嘆,大有心欲為之,而力不能迨之慨。 江青看在眼裡,緩緩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二位,請便了。” 隨說聲,他已鬆開了右手,灑然站向一傍。 罕明搓揉紅腫的手腕,默默站向一傍,面上毫無表情,乃兄罕伯向江青微一抱拳,正待說話。忽然又似想起一件什麼事情,雙目一翻,說道:“是了,老夫險些忘了一個問題,那便是老夫曾經聞及,尊駕似乎與姓牛的亦曾結過梁子,那麼,為何尊駕又肯為了姓牛的出頭惹事?” 江青嘴唇輕抿,道:“問得好,罕朋友,江某可以告訴你,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十分微妙的,最痛恨的敵人,說不定也是你最讚賞的朋友,江某是說,要了解一個人,喜悅一個人,應該深刻而客觀,並不須要注意他與你所站的立場是否相同。” 雙杵黑羅巾二人若有所悟,輕輕頷苜。半晌。罕伯抱拳長揖,洪聲道:“山青水長,後會有期,江朋友,今日之事,彼此各志心頭,再見了!” 聲息人飛,幾度起落,二人已消失於白茫茫的雪地外。 江青似笑非笑的回過身來,走到醉瘋仙牛大可身仿,輕淡的道:“牛兄,還不想說話麼?” 原來,江青適纔所發出的雪球,乃是擊中牛大可肘彎之軟麻穴,並非啞穴或暈穴,是而,這位武林怪傑除了身軀四肢不能功外,其餘各部仍是與常人無異。 這時,醉瘋仙牛大可緩緩睜開眼簾,皮動肉不動的呲牙一笑,道:“呵!呵!好小子,你到會挑揀時機,如此一來,我姓牛的日後怎麼好意思再去找你麻煩?” 江青一笑道:“上次在千家集外,江某便想結識牛兄,奈何互處對立,何堪啟齒?衷心之內,卻對牛兄極為仰慕。” 醉瘋仙牛大可籲出一口氣,道:“老實說,我姓牛的還不到看破世塵,六念無慮的時侯,這條老命還捨不得丟掉呢?今天幸虧被你救下,否則,怕便是歸了陰司,這對招子也不肯好生生的閉上。” 江青正待說話,牛大可卻又續道:“適纔那雙杵黑羅巾罕伯、罕明二人,乃是一對同胞兄弟,為甘陝境內黑道領袖之一,為了一些大小事體,與老夫衝突日久,早已互不相容。十年前老夫與他們硬拼了一拐,嗯,那是一與十之比,那場激戰下來,老夫雖然身受重傷,險死還生,但他們那一撥也沒有佔到便宜,除了這雙杵黑羅巾幸能逃得性命之外,其他八人全在老夫手下送了命。欸,事隔十年,卻不料老夫在前面『望君鋪』憩息打尖之時,了這兩條漏網之魚的道兒,差點屍骨無存……” 江青稍一沉吟,道:“牛兄,這姓罕的兩兄弟,日後還會為患麼?” 牛大可低啞的笑道:“幸運不會永遠跟隨他們,這次他們是預先置毒於酒食之內,待老夫了道兒,功力大損之下,才能如此賣狂,假如他們捲土重來,呵呵,我老瘋子可要叫這兩個老小子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微微一頓,牛大可又笑道:“江老弟,老夫肘彎處的穴道,現在總可以解開了吧!” 江青啞然一哂,右手一指,立將牛大可穴道解了。 稍稍調息一陣,牛大可緩緩自地上站起,他活動了一下四肢,又打了一個哈欠,低頭在地下蹀踱了兩步,忽然道::“江老弟,雙飛三絕掌的後人與你所發生的衝突,你可有妥善的了斷辦法麼?” 江青苦笑一聲,道:“在下巳多次忍讓。不過,這亦有個極限,若他們逼迫在下太絕,那麼,在下只有與他們周旋到底了。” 醉瘋仙牛大可暗自頷首,他沉吟良久,彷彿下了決心,雙目望江青,誠摯的道:“江老弟,說實在話,雙飛三絕掌的後人與你之間的衝突,並不是一朝一夕間的事,自上一輩起這仇怨便已結下,而且,並不是容易了斷的,當然,誰是誰非我們很難硬行斷言,老夫目前可以奉告的,便是雙飛三絕掌的後人早已連成一氣,由一個前輩異人領袖,準備在江湖上大幹一番,他們首先欲除去的,便是他們視如眼中之釘的火雲邪者 老弟你!” 江青對這些事心中雪亮,他輕輕點頭不語。 醉瘋仙牛大可一舐嘴唇,又道:“他們的勢力是十分龐大的,除了包括所有雙飛三絕掌的後人以外,更將如今武林中桓赫一時的雙鷹也籠絡進去,聽說更有甚多江湖成名高手亦加入其中,甘為驅使,這樣一來,江湖之上,怕要天翻地復了!” 江青是聰明人,牛大可語氣之中,雖然不甚露骨,但已暗示出他對雙八三絕掌後人的不滿。 於是,江青一笑道:“那麼,牛兄算不算他們那個集團中的人呢?” 牛大可有些尷尬的道:“若真正論起淵源,老夫與武林雙鷹確是多年摯友,不分彼此,但與雙飛三絕掌的後人卻相交泛泛,無甚交倩,只是,受朋友所托,夫復何言?不過,老實說,我姓牛的亦碓實不願與老弟你結仇架梁,再有今日之中,若老夫我不知感恩,日後再以怨報德,那老夫就小能算是個人了……” 江青忙道:“牛兄,且莫如此說法,在下……” 牛大可微微擺手,續道:“自現在開始、日後無論情勢如何演變,老夫定然拼了背個臭名,也要置身事外,假如可能,說不得尚要善勸那兩個老鷹收收手,少結冤家,不過,這卻要看他們自己了。江老弟,言盡於此,日後咱們總還有見面之日,我姓牛的沒有什麼報答你救命之恩,到再見之時,只有請你喝兩杯老酒了!” 江青對醉瘋仙牛大可這豁達豪爽的性格,可說欣賞已極,尤其他能為彼此設想,態度不慍不火,待人行事之道,更是恰到好處,這確是難能可貴了。 於是,江青長揖為禮,依依道:“牛兄重義為仁,雲天高誼,的令在下欽服,再見之日,但願恩怨清了,那時,在下必與牛兄多盤桓。” 醉瘋仙牛大可呵呵笑道:“固所願也,老夫久已不作如此正經之狀,下次見面,說不定還我又醉又瘋的面目了。江老弟,老夫去了,呵呵,尚得感謝你叫罕伯那老小子為我鬆散了一番筋骨呢!” 江青微哂,再度抱拳,牛大可已自縱身而去。 雪已不知在什麼時侯停了,氣溫卻更形降低,披上銀裝的大地顯得空盪而淒清。 江青有些悵然的獨立於地,剛發生的事情,好似一縷煙霧般過去了,無聲無息,而現在,他又該到那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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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情仇交至
綿密的雪花,繽繽紛紛,侯是一片片柔惜,又像是一張張悽婉的面孔,是那麼冷鬱與憂戚,令人直覺的產生一種忡忡不安的感覺。 這裡是皖境,隔著大渡口約有十裡之處。 雪地上立著江青那孤獨的身影,他的面龐透著極度的疲憊,青色的長衫污縐不堪,顯然,他經過了多日的奔勞與失常的生活,而憔悻浮現面孔。 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雪花在他臉上融化,一條條的冰冷的小柱流入頸項,像是一絲絲生冷的譏剌。 “十三個飄雪的日子了,我已來晚了三天,這使人肝腸寸斷的三天……欸!到底我應該來抑是下應該來呢?” 他面部的肌肉微微痙攣,雙目痛苦的輕闔! “蕙妹蹤跡杳然,而全玲玲必更悲痛欲絕,雪啊,落吧,最好能掩遮我的全身,僵硬我的軀體,使我的心成為鐵石,夏蕙,全玲玲,你們都不必如此為我難受,我會死去,當我的心先死時”他癡迷的獨立在雪地上,良久啊,良久。 忽然,他狠狠地跺了跺腳,身形電射而起,去向是前面的大渡口。 一條蜿蜒的河道,小巧的流經大渡口之側,匯成一個冰涸的小湖,在河道作一個之宇形轉折的地方,有一座方圓半裡,高約二十丈的丘,頂有一座十分雅緻的小亭,但是,此刻卻覆滿了白澄澄的積雪,連那生長在上的紫色小花也凋零殆盡。 此刻一個披著白貂皮斗篷的窈窕身影,正面向河道而立,她彷彿已經站在那兒很久了,因為,積在她身上的雪花少說也有半寸多厚了。 天空似一塊鉛塊,而那窈窕的人兒一顆心卻更比鉛塊沉重,是的,那一聲悠長的嘆息,令人聞來何啻杜鵑啼血啊! 驀的 在那山之後,有如一縷輕煙般掠上一條瘦削的人影,那人影微一閃幌,已輕悄得沒有一絲聲息的卓立在頂小亭之內。 是的,他是江青。 然而那窈窕而嬌弱的身形卻彷彿沒有感到什麼,仍舊毫無所覺的望著已經冰涸的河道,形態是如此的清冷而幽寂。 江青凝注著眼前穿著白色斗篷的人兒,全身竟不自覺的簌簌輕顫,這時,只要跨前三步便可以觸摸著她的身軀,但是,這三步的距離卻如此艱辛而遙遠啊! 空氣是寒瑟的,寒瑟得有些刺骨,然而,卻有一顆活心在熱騰騰的狂跳著,一個人的血液在作著急速的流循終於,江青咬緊了牙關,顫抖的自齒縫中並出了兩個字! “玲玲!” 於是,那窈窕的身影像是驟然遭到雷殛似的猛烈抖索了一下,幾乎已經麻木了一般緩緩轉過身來。 美麗的雙眸中含蘊著晶瑩的淚水,眼角上有著殷然的血絲,俏麗的面靨蒼白得如紙,無盡的幽怨與淒苦,卻孕育於兩顆欲落而未落的淚水中。 是全玲玲啊! 江青嘴角微微抽搐,深沉的道:“玲玲,恕我來晚了三天……” 全玲玲仍然在輕微的顫抖,良久,她才淒迷的道:“不,你能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江青沉重的踏前一步,垂下頭:“玲玲,害苦你了,我是個有負良心的人……” 忽然,全玲玲不顧一切的衝上前來,緊緊地摟著江青,瘋狂似的將兩個軀體並在一起,她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如泉,簌簌而落,低泣道:“江,你真的來了,我以為此生永不能再見到你了呢,我在這裡已經寂寞的等了你六天,在雙飛島上,今日已算是第十六個飄雪的白子了,我眼都望穿,心都成冰,為的是你,江,為的全是你啊” 江青激動的緊縷著懷中人,喉頭哽咽,忘情的猛吻著全玲玲那冰涼滑膩的雙頰,自古以來,多的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啊! 空氣宛如在剎那間凝結,而時間彷徘也在剎那間停頓了,凝結在永恆,停頓在永恆。 兩顆心劇烈的狂跳著,兩個人緊密的相擁,而屬與兩個人的心聲,卻在頃刻間化為彼此所熟悉的呼喚。 於是,世界幻滅了,過往消失了,憧憬與悲苦也不復存在。 這是愛,刻骨銘心的愛啊! 良久。 全玲玲依偎在江青懷中,淒楚的低語:“江,在我孤零零的等候你的時候,我幾乎已忘卻時間,忘卻了一切,我只想著你,在冥寂中,我彷彿聽到你的無數喚聲,但等我悚然顧視,卻又蕩然虛幻。江,在你適纔呼叫我時,語聲好似來自另外一個遙遼而幽渺的世界,是那麼細柔,卻又含著顫抖,我以為又是幻覺,卻忍不住再次回顧,江,假如你再不來,只怕我會承受不住這失望與清冷的負荷了……” 江青用雙臂緊環著玉人的腰間,以雙唇濡潤著玉人冰涼的面龐,他激動得不能出聲,而又不願出聲。 是的,在這時,任何一句言語,都可能破壞眼前這如蜜一般的氣氛,雖然,這氣氛在甜醇裡帶著苦澀全玲玲輕輕的抽搐,幽然道:“江,這些日子,過得好嗎?” 江青低沉的道:“血雨腥風,迴腸九折。” 全玲玲垂下頸項,哀怨的道:“記著我?” 江青嘆息一聲:“你說呢?” 全玲玲在江青懷裡揉了一下,抽出一條絲絹拭頰際的淚痕,微微仰面龐,向心上人細細端詳! “江,你瘦了,是誰折磨你的!” 江青苦笑一下,道:“你。” 全玲玲雙眸又隱隱泛出一片淚光,輕聲道:“江,若真是我,那麼,你罰我吧,折磨你,比我親自受苦更有千萬倍的痛楚……” 江青又吻了全玲玲額頭一下,挾著她坐到亭內的石凳上,強顏笑道:“玲玲,別說傻話,我永不會怨你,不論往昔,目前,以及將來。” 全玲玲平靜了片刻,一雙美眸卻老是盯住江青,江青被她看得有些訕訕的道:“為什麼老看著我?玲玲。” 全玲玲羞澀的一笑道:“我想你很久了,這張面孔應該與我夢中所思的影子一樣,江,我要使我心中印上一個真切而鮮明的你。” 江青微撇嘴角,道:“那麼,你已經印上了?” 全玲玲,嬌羞的倒進江青懷中,怯生生的道:“江,你壞。” 江青微微一笑,托起全玲玲圓潤的下頷,道:“玲玲,你怎麼出來的?” 全玲玲坐好身子,柔聲道:“我告訴爹爹,說我與楚妹妹到丹陽城玩兩天,爹券起先不答應,後來娘怕我鬱悶不樂,便逼著爹爹答允了。” 江青笑道:“看你以前蠻老實的,想不到也有一肚子鬼心眼,對了,令妹呢?” 全玲玲嘟著嘴道:“她還在丹陽城等我哩,都是你害的,我和楚妹妹說好,三四天便回去,今天已是第六天了……” 江青伸手拉住全玲玲那雙瑩潔的柔夷,低聲道:“別生氣,欸,玲玲,我心中的苦處,又向誰去說呢?天廣地闊,而這鬱無從傾吐啊……” 全玲玲驚的道:“江,你有什度心事嗎?我看得出,你滿臉愁容。” 江青輕輕搖頭,,故意岔開話題:“玲玲,令尊是否對我仍然懷恨於心?” 全玲玲聞言之下,微微一怔,她沉思了片刻,彷彿十分艱辛的道:“江,在以後的兩個月裡,你還是到中原以外的地方去走一走。” 江青一笑道:“唔,令尊對我有不利的行動,是度?” 全玲玲輕輕點頭,她有些緊張的向四處環視了一番,才悄然道:“江,目前雙鷹之一的彩鷹齊百祿,已專程到過雙飛島莊中,好像與爹爹計議如何聯合一致,採取輩同行動,在月內出發尋你復仇,而銀衫青輪萬叔叔,百步彎月傅叔叔,九梭絕命馮叔叔以及連心雙老等都已養好傷患,近來莊中更常見武林中人往來不絕,看情形好似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了……” 江青憂戚的道:“玲玲,據你看,這場血劫還有化解的希望嗎?” 全玲玲雪白細小的貝齒輕咬著下唇,半晌,她搖了搖頭。 江青嘆息一聲,默默無言。 氣溫更降了,冷得可以透到人們的心裡。 全玲玲幽幽的道:“江,煙霞山莊昔日在武林中的聲望你是素知的,但是,自從你那次與煙霞山莊發生衝突以後,家父及全莊威名便一落千丈,可說敗得十分淒慘,追因溯源,家父及各位叔叔都認為這是你一手造成,除了家父內心對你異常不諒之外,更受到三絕掌的後人慫恿,是故,家父定欲將你除去,以振往昔聲威……” 江青沉聲道:“玲玲,除了雙飛三絕掌的後人以外,還有那些人要與我結怨?” 全玲玲那雙如水的雙眸,凝注著心上人憔悴而英挺的面孔,嘴角在輕輕痙攣,彷彿,她正在決定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江青棟然一凜,急道:“罷了,玲玲,你不用說出,我知道你的困難,是的,你不能露令尊的秘密……” 全玲玲終於忍不住熱淚盈眶,泣道:“江,我恨我自已生為雙飛後裔,我不能失去你,但是,我也不能出賣爹爹,天啊,叫我怎度辦呢?” 江青捧起玉人的柔荑,在嘴上連連親吻,輕聲道:“玲玲,你不用難過,我不會責怪你的,天下的事情,本來便難以兩全其美,但是,你卻千萬要明白,忤逆之罪卻是會永遠受人唾棄的,玲玲,我不會責怪你,永遠也不會……” 全玲玲驀然仰起布滿淚痕的面靨激功的道:“江,但有一事我卻不能不提醒你,記得在煙霞山莊與你對過一掌的錢面老婆婆麼?她是” 江青急速的接道:“是的,我知道,那是尚活在人世的無定飛環李淡玉!” 全玲玲驚異的道:“你知道了?” 江青傲然一笑道:“自然。” 全玲玲又道:“那麼,你敵得過她嗎?” 江青手掌微微用力,沉聲道:“至少不會輸得太慘。” 全玲玲噓了一口氣,放心的道:“江,若萬一有一天你與李師奶真個遇上了,打不過便快點跑啊,你的脾氣有時也太過倔強。欸,自從李師奶正式露面以來,整天冷冰冰的嚇得死人,從沒見她快活過,那一對眼睛宛如能直看到人家心裡去,煙霞山莊無論上下,對她可說畏懼極了……” 江青一笑道:“玲玲,你怕不怕?” 全玲玲彷彿打了個寒栗,顫著嗓子道:“江,你還記得上次在煙霞山莊之內,我暈過去了,由你抱著我的那件事?” 江青面孔沒來由的微微一熱,頷首道:“記得,好像令尊還看見了?” 全玲玲道:“是的,等你們退去,全莊安頓下來之後,爹爹便把我叫去,手裡還拿著皮鞭,面孔青得嚇人,我反正是一條命,心裡想:“你要打,便打死我好了!”爹爹一言不發,正待舉起皮鞭抽我,娘已帶著傷,哭哭啼啼的撲到我身上,莊中叔叔們也趕忙上前勸止爹爹,爹爹卻只是不答應,娘又在哭泣不停,緊抱著我,正在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李師奶卻戴著那嚇人的面具,冷冰冰的走了進來。” 江青極為憐惜的道:“你嚇壞了?” 全玲玲猶有餘悸的道:“李師奶一進屋,任何人也不敢吭聲了。她看了爹爹一眼,彷彿寒冰一樣凜冽的稅:“罷了,女大不中留,容她去吧!”爹爹唯唯喏喏,放下皮鞭,卻仍瞪著我生氣。李師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好怕人啊,像是一對毒蛇的眼睛,那麼陰毒而毫無情感。我全身都在發冷,娘說好說歹的抱我下去,背地又問了我不少話,但是,我都巧妙的掩飾過去了,直到現在,爹爹還不放心我呢。” 江青一笑道:“玲玲,累苦了你,這都是我的過失。” 全玲玲嗯了一聲,不依道:“江,別這麼說,為了你,就是比這更大的痛苦,我也甘心情願的去受,何況這微不足道的一點呢?” 江青望瞭望天色,低聲道:“冷嗎?玲玲。” 全玲玲搖頭,輕輕地:“本來冷,但靠在你的……身邊,反而覺得有些熱……” 江青一笑道:“看天色,卻不知道此刻是什麼時辰,但是,你也該餓了,咱們到鎮上去吃點什麼吧?” 全玲玲微一猶豫,道:“也好。” 江青笑著起身,當他正待去扶全玲玲的時候,雙手卻驟然似凍結般伸出不動,面上徹徵變色。全玲玲見狀之下,亦不由大吃一驚,顫聲道:“什度事?江。” 江青聆耳靜聽,尖銳的目光如利箭般四處掃視,忽然,他像微微一震,急速的低聲道: “玲玲,當你來時,可曾發覺有人跟蹤?或者露了口風?” 全玲玲迷惑的道:“沒有,只有妹妹知道我來,但她決不會說出來的。” 江青緩緩站起,冷沉的向四周凝目環視,企玲玲急切的問道:“江,你發覺有什麼不對嗎?我並沒有看見什麼呀!” 江青卓立不動,低沉的道:“假如我的聽覺不錯,已有數十名武功卓絕的武林高手隱伏此四周,雖然他們儘量掩秘行蹤,但他們行動時的衣袂飄風之聲卻瞞不過我!” 全玲玲駭然站起,四處尋視,顫聲道:“會不會是爹爹他們?” 江青沉聲道:“可能?” 全玲玲棟然道:“這怎麼辦呢?” 江青毅然道:“罷了,一切由我承擔!” 全玲玲一咬牙:“江,不論生死,我都與你在一起。” 江青感激的笑笑,低聲道:“還不至於如此惡劣,你要鎮靜一點。” 他隨即仰首。振吭大呼道:“朋友們,放大方一點,江青在此恭候大駕!” 語聲甫停,四周一片衣袂帶風之聲紛紛響起,在這紫花不足十餘丈的頂上,頓時現出三十多個人影來! 江青目光一掃,已發現這群不速之客,赫然有著九梭絕命馮雄、百步彎月傅泉,及雍容依舊的銀衫肯輪萬兆揚在內! 其他最顯明的,倘有著兩個面色枯黃,高瘦如竹的老人,及五名身著黃衫的俊逸青年。 來人甫始現身,已俐落至極的紛紛圍立四周,個個神熊冷漠,目蘊煞氣,顯然,這些人都是久經戰陣的老手了。 “萬大俠,別來無恙麼?” 銀衫青輪萬兆揚威武的面孔上浮起一絲苦笑,他惋惜的看了看站在江青背後的全玲玲一眼,舉步行出,沉聲道:“江兄,兩山不能相碰,兩人卻必定會通在一里,但是,江兄定然知曉,當你我重見之時,也是必然要有一個酒血的時候。” 江青冷漠的道:“天生萬物,總有幻滅的一天,白白的來,定會白白的去,但或者去得兇厲,或者去得祥和,萬大俠,江某卻認為祥和些好。” 在江青語氣之中,已明白透出不願再生殺伐的衷心之意,銀衫青輪何等老練,豈會聽不出來? 他搖了搖頭,宏聲道:“江兄,雙飛三絕掌後人已與閣下誓不兩立,而萬某等劫與雙飛後人淵源極深,實無袖手可能,江兄,閣下雖然有容人之量,萬某等卻不能忘懷昔日毀莊之仇!” 瘦小枯乾的九梭絕命馮雄霍然踏上一步,陰森森的道:“想不到多日末見,大名鼎鼎的火雲邪者竟如此膽怯畏事了?江青,昔日在煙霞山莊的威風大可以擺出來呀!” 馮雄言語中除了極盡譏諷之能事外,更充滿了火藥氣味,空氣頓時宛似凝固般緊張起來,周圍之人,傭個沉氣養神,準備出手。 江背毫不為意的微微一笑,淡然道:“馮大俠嘴上留情,各位想亦清楚,在下江青並非江湖鼠蜮,若真個翻臉動手,只怕貴方亦未必見得有便宜可佔呢?” 此言一出,來人個個色變,蠢蠢欲動,銀衫青輪萬兆揚雙臂高舉,阻止各人衝動,大聲道:“江兄,時辰不多了。” 江青正待開口,他身後的全玲玲卻驀然轉出,淒然道:“萬叔叔,你一定要這樣做嗎? 你不能放過江青麼?” 萬兆楊濃眉怒軒,厲聲道:“全玲玲,父母之恩你都能夠不顧,還會將萬某人這點情份放在眼中?你知道件逆不孝,背判親恩應受何種懲罰?鄭京,告訴她莊主的諭示!” 一個滿面兇厲的中年大漠,應聲而出,手中著一張書滿字跡的薄絹,高聲展讀道:“莊主諭令,若本莊所屬一旦察覺全玲玲與仇相處,罪證確鑑,則莊主即不以全玲玲為女,本莊所屬,可將其視為敵對,格殺勿論!” 飛索專諸這一道諭令,可說已全然沒有一點父女親情存在,不但冷硬,而且殘酷! 全玲玲花容變色,淚珠漣漣,全身更不住的輕顫,這個打擊,對她來說該是多麼沉重啊! 江青憔悴的面孔倏然異彩湛湛,他仰天長笑一聲,沉厲的道:“玲玲,過來。” 全玲玲面色灰白的站到江青身側,江青則狂傲已極的道:“萬大俠,你有資格回答令姪女這句話嗎?哈哈哈,一只雄獅會向一群惡狼求饒麼?現在,江青正式告訴你們,這皎潔的雪地上,即將印上你們每一個人的鮮血!” 他此言一停,站立於丈許之外,一直悶聲不響的那兩名高瘦老人,立時齊齊冷哼一聲,尖利的道:“呵呵!丙然不愧為邪神義子,頗有那度一股子狂勁,不過,娃娃,你可知道老夫二人是誰麼?” 江青望著四周早已氣憤膺胸的每一個敵人,大聲道:“不論是誰,不論何人,今日休想全身下此紫花!” 那兩個枯瘦老人不由氣得神色大變,尖長的笑道,“好極,我天目雙屠今日就屠小子你一條命!” “天目雙屠”四字一出,江青不由微微一凜,他早年便曾聞及江湖中傳說,這“天目雙屠”乃是一對出了名的嗜殺魔星,曾經在一夜之間,將天目山上三百餘名獵戶誅殺殆盡,雞犬不留,心狠手辣至極! 他面色一寒,鄙夷的道:“天目雙屠向如,向宗,你們作孽也作夠了,今日,且看是誰屠誰!” 銀衫青輪萬兆揚生恐天目雙屠猝起發難,急忙行近兩步,低聲道:“二位向兄,且請稍待片刻,李前輩想必即刻便會到來” 他語聲雖然儘量放低,卻仍被江青聽在耳中,他長笑道:“難怪各位在這種仗勢之下,依然畏首畏尾,不敢一湧而上,原來各位還在恭候那位空有虛名的無定飛環李琰玉!” 江青說到後面,故意一字一頓,譏諷之意,浮於言表。 銀衫青輪及天目雙屠等人聞言之下,不由色變,九梭絕命卻獰笑一聲道:“死到臨頭,猶恁此猖狂!” 江青暗暗用手一提全玲玲的手掌,示意她多加小心,然後,悠然一笑道:“馮雄,我將使你命絕於此!” 九梭絕命馮雄不屑的一哼,大剌剌的道:“稍停便知道是誰命絕於此了!” 這時,銀衫背輪萬兆揚哈哈一笑,故意拖延時刻道:“江兄,閣下如何知曉李老前輩,尚健在人世?” 江青雙掌互搓,冷冷一笑,目光卻仰望天空? |
第71章 血雪相映
銀衫青輪萬兆揚又虛偽的一笑,日光向下一溜,沉聲道:“江兄,李老前輩健在人世,想江兄也樂於聽聞吧!” 江青雙掌倏然分揮,外罩的青色長衫在剎那間碎成片片,火雲衣的金紅色光彩煇耀閃爍,而一道沉重如山岳般的勁力已猝然向銀衫青輪撲至! 銀衫青輪沉喝一聲,移身撤步,以閃避敵人那無堅不摧的凌厲正鋒! 於是,在同一時間,江青那瘦削的身影猝然倒轉,幾乎是不分先後的向九梭絕命、百步彎月,及天目雙屠各自劈出十七掌! 掌影漫夭,罡氣如嘯,懾魂奪魄已極! 鎊人料不到江青竟然會在此種情勢之下突然出手,失著之下,不由紛紛幌閃移位,情形端的狼狽不堪金紅色的光華然衝升霄漢,又似雷轟電閃般暴撲而下,照面間,兩名功力不弱的大漢已狂叫著摔落下! 江青已將全身澎湃的真力,完全貫注於四肢及任何一處可以發揮力量的肌膚上,掌腿揮舞之際,非但迅捷無匹,力道更是強如鋼錘巨杵,直可開碑裂口! 銀衫青輪萬兆揚厲叱一聲,雙臂略一伸縮,已凌厲無間的劈出十六掌,身形暴轉,九腿九肘緊接而出九枝絕命馮雄冷哼一聲,抖手推出八團勁氣,雙掌交擊劈出,百步彎月傅泉則乘勢揉身而進,電光石火般戳出十三指! 江青在交織如削的勁氣中,微妙已極的做了五次幾乎不易察覺的轉折,他轉折的幅度是如此微小,以至僅供是在輕輕扭動身軀一般! 但是,在這快速而幅度微小的轉折中,掌影、腿勢、指風、勁力,便似是出手之人故意相試一般,擦著他身軀而過。 江青長笑一聲,不待各人驚呼出口,一個大盤旋沖天而起,身形猝落中,又劈手震落了三名大漢! 銀衫青輪厲吼一聲,右臂微閃,一溜耀眼的青芒倏而映射,迅捷無倫的卷向江青! 幾乎就在同時,一道恍如空中落虹似的寒光,不沾一絲塵土的驟然斬落,兼且尚挾有兩團窒人口鼻的勁風! 江青大笑道:“你們早就該拿出這些鐵賣弄了!” 笑聲中,身形如天空飛雪,又似風舞殘葉,詭異已極的飄盪不定,瞬息間,已自那幾乎凝成一片的寒芒刀影中穿過! 這詭異而奇妙的身法,正是邪神嫡傳的“如意三幻”! 此刻 天目雙屠老大向如陰笑一聲,手臂微舉倏落,於是 一片喊殺聲如春雷驟起,刀光如練,寒芒閃爍,圍持四周的數十名大漠,已悍如瘋虎般蜂湧而上! 向如仰首發出一引厲嘯,身形暴起,與乃弟向宗同一動作,挾著無比勁氣,宛如鷹隼般向江青猛撲而至! 江青冷冷一笑,身軀暴轉如大海的漩渦,一連串呼轟的罡氣挾在漫天掌腿勢中反卷而出,雪飛風號,氣流回盪,聲威驚人至極! 這乃是長離一梟的精絕之技 “七旋合斬”! 四、五道寒光如流星般飛射而出,六七條人影狂噴著鮮血倒翻雪地,江青長笑一聲,“天佛掌”首招“佛光初現”已跟著展出! 於是 又有七八條人影如斷線風箏般飄出五六丈之外,毫無掙扎的跌落底! 慘叫聲混合著怒叱聲亂成一片,銀衫青輪暴吼連連,“青刃輪”起如長風破浪,青芒大盛中呼嘯攻上;百步彎月何泉黑髯倒豎,手中“彎月刀”似一縷藍電般往來劈刺,光影如山,滴水難人! 輪芒刀光中,九梭絕命枯槁的面孔青如寒鐵,“兩儀手”加雜著威力雄勁的“斷碑掌”,陰毒無倫的狠攻猛劈,招招逼向敵人要害。 天目雙屠卻身形如電,上下翻飛,招式奇快的急出倏收,在瞬息間做著凌厲至極的攻擊。 於是,在兵刃及拳腳交加中,在人們的憤怒與痛恨中,數十名大漢更奮不顧身的乘隙出襲,其中,尤以那五名十分秀逸的黃衣青年招式最是幻異難測! 雪花飄落得更密了,繽繽紛紛。 江青沉氣凝神,四肢幾乎已連成了一線,隨著心意做最為迅捷的攻守,真氣如虹,流暢已極的在體內循轉,每一次的攻擊都接著下次的防守,每一掌腿的後面必跟著更威猛的絕式,罡氣如網般瀰漫四周,勁力如巨錘般四處劈戳,已分不出是多少招了…… 氣溫是如此的低,但是,每個人的身上卻都滲著汗水,面孔赤紅,血液亦在急劇的流循。 全玲玲獨自站在亭內,她孱弱的依在亭柱之上,雙眸含淚的凝注著雪地上的激戰,她說不出此刻是什麼心情,但是,卻亂得足以令她窒息。 雪地上的腳印凌亂,殷紅的血漬濺滿四周,紅白相映,卻予人一種刺目而淒厲的感覺。 刀光起落在寒芒的揮舞中,寒芒則混合著如嘯的勁力縱橫閃耀,瑟骨的淒風中有著火焰般的憤怒,飄舞的雪花裡含蘊著肅煞的殺氣。 殺伐聲更加恐怖了,但卻有些嘶啞,喘息聲出自每一個人的口中,而各人卻仍然宛似瘋狂一般撲向敵人。 百步彎月傅泉的“彎月刀法”幾已發揮至極限,如空中無數吐出清輝的彎月,在連衡著飛縱絞合,濛濛的,藍汪汪的光芒似蒼芎的銀河,如帶,如練,卻又綿長無際! 銀衫青輪的“青刃輪”更似海中永不停息的浪花,寒森森的湧上,驚人的呼嘯,尚加雜著九梭絕命馮雄的一雙鐵掌! 天目雙屠攻勢更急,二人已幾乎拼命般猛擊狠打,掌腿連綿不絕,銳風四溢,合著眾人的圍攻,大有將強敵砸為肉糜之勢! 此刻,江青一面以恢宏的“七旋斬”滲合著邪神嫡傳的“如意三幻”應敵,一面急速的忖道:“目前激鬥時間已經不短,現在的對手雖然困我不住,但全玲玲卻大有可慮,稍停萬一無定飛環李玉這老賊婆到來,則在如此眾多的高手助勢之下,只怕自己便不見得能佔上風了。” 他閃避過銀衫青輪劈來的七輪三腿,又硬接了九杖絕命五掌之後,猛又一個大旋身,揮出二十一掌急攻天目雙屠,又想道:“如今之計,只有速戰速決了,對他們存不得慈悲之心!” 彎月刀的藍芒倏閃,險極的自江青脅傍半寸擦過,他腳尖一旋,緊接著向傅泉攻出三腿,六肘,十九掌! 在百步彎月掠身退避中,江青暴叱一聲,雙掌分自上下兩個不同的方向,猛劈而出,邪神昔年震慴江湖的五大散手之一,“陰冥陽關”已倏然施出! 狂風如飆,勁力似,凌厲而狠辣,銀衫青輪及九枝絕命、天目雙屠四人大吼一聲,慌忙後退,但是 只聽兩聲不似自人類口中發出的長嗥起處,那五名黃衫青年中的二人,已熱血狂嘖,跌出尋丈之外! 這五名黃衫青年,俱是同胞兄弟,乃是百步彎月何泉手下最得力的勇士之一,名曰“黃衫五秀”,傅泉為了協助摯友飛索專諸全立重整聲威的行動,特地將彼等自關外調來,此刻卻在江青的絕技“陰冥陽關”之下,斷送了兩人。 百步彎月傅泉睹狀之下,不由目毗皆裂,悲憤至極,他怒吼一聲,面孔扭曲的疾掠而上,手臂如波浪般倏顫,摟頭蓋臉劈出十八刀! 江青大笑一聲,身形暴陡,“七旋合斬”四招十九式又在同一時間,不分先後的一氣施出,如正月的火砲,狠辣而密集的瀉向敵人! 於是,百步彎月悲嘆一聲,然後掠。 輪影,掌勢,腿風,又在剎那間配合著無數兵刃合卷而上,江青冷然一曬,身形已似水中游魚那麼輕悄而滑溜的自這些交織的兵器及勁力中穿過,一招五大散手中的“掌不刃血” 又猝然使出! 半聲厲吼,一顆鬥大的頭顱帶著一股血箭,噴濺四周! 江青原式不變,上身硬生生的轉回,又是一招“掌不刃血”,“黃衫五秀”中又有一人頭飛身亡,橫於地! 這時,與江青敵對的每一個人眼都紅了,但在那迸桓的憤怒中,又不可諱言的含有著深深地恐懼! 是的,火雲邪者的神技,到底是不容輕辱的啊! 銀衫青輪萬兆揚心中更是極度的驚異,他拼命揮出十一輪,急忖道:“這火雲邪者的功力,好似又有了無形的進境,看情形,己方雖然人多勢人,恐怕今天仍然討不了好!” 銀衫青輪甫與那無盡無絕的掌影接觸,便覺得周身血氣上湧,手中“青刃輪”狂顫欲飛,他大叫一聲,傾力撲出兩丈之外,而數聲慘號又起,幾條人影四散紛飛! 百步彎月那令人起栗的厲響連連,九梭絕命尖長的怒吼不斷,天目雙屠早已掠出丈外,而那武功不弱的“黃衫五秀”僅存之兩人,早已在心膽俱裂之下,與其他三名雙飛島屬下命喪當場。 這又是邪神狠絕天下的五大散手:“苦海無邊”! 江青身上血紅的火雲衣閃射著金芒眩目的腥赤光彩,金色的三角形鱗片卻隨著背後三根銜結的金色枯骨微微顫動,襯著他冷厲的面孔,直如邪神重現。 連續不斷的攻擊,已使雙飛島方面來人損傷慘重,使他們個個膽顫心驚,適纔那不可一世的氣,此刻早已煙消雲散,而且,消散得異常淒慘! 銀衫青輪忽然急揮三掌十七輪,掠身後退,口中大呼道:“且慢!” “慢”字適纔出口,一條人影又已滿口鮮血的翻出三丈開外,江青酒脫的旋身止步,冷冷一笑道:“萬大俠,有何指教?” 正在銀衫青輪深喘息,張嘴待言之際,一溜金芒忽似天際猝起的閃電般神速無倫的射向江青胸前! 一個尖厲的噪音大叫道:“看你狂得幾時?……” 江青神色微變,心念始動,面孔上在瞬息間轉為赤紅與雪白兩種絕然迥異的顏色,雙掌倏推,風雲起處,一股白色及另一股赤紅約有形氣體,宛似兩條九天神龍,恢宏至極的絞合而出,威勢之強,足以驚人動地! 於是 金芒如大海中的一個泡沫,僅差一線的投入這兩股澎遊的氣體中,然後無聲無息的消失,而一聲過度驚懼的吼嗥隨之而起,連串的掌影瘋狂般挾在強勁的拳風中洶湧而出,快似電光石火,一條瘦削的人影驀而被那兩股一紅一白的氣體彈飛,鮮血似湧泉般四散飛濺,骨骼碎裂聲,刺耳的響起。 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得及援救,更沒有任何一個來得及出手,邢瘦削的人影已沉重的落在雪地上,這便是那以“光閃奇絕”的金梭絕技,猝行偷襲的江湖怪傑 九梭絕命馮雄!一切嗥息驟而停頓,打鬥也似斷了弦的琴茫然中止,無數雙眼睛驚恐逾的望著已似一堆碎肉般的九梭絕命,血腥味在空氣中飄盪,而空氣中又彷彿充滿了無邊的煞氣。 銀衫青輪萬兆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宛如在剎那間失去了思稚,雙目發直的凝視著地上的體,口中如夢囈般喃喃低語:“天……這是“離火玄冰真氣”……這是惡魔的手掌, ”百步彎月傅泉全身顫的站於一隅,手中的“彎月刀”泛出藍森森的寒芒、近火快的光芒卻又深似進入也的心中,刺骨而瑟脾。 四周僅餘的十數名勁裝大漢,早已畏懼的退出尋丈開外,他們過度的驚恐已無法掩飾的,自各人的面孔及雙瞳中毫無保留的流露出,適纔尚狂妄無比的天目雙屠,亦均目瞪口呆的怔在一傍,是的,邪神的唯一傳人,到底不比那天目山下二百餘名獵戶來得稀鬆啊! 周圍仍是一片清寂如死的謚靜…… 江青冷冷的一笑,目光向已幾乎支撐不住的全玲玲微一瞥,這一瞥中包含了激勵與慰藉,然後他沉聲“朋友們,還有興趣繼績玩下去麼?” 鬱悶充斥在四周,沒有一個人答話…… 江青倏而面孔一寒,厲聲道:“都給我滾下去!” 銀衫青輪萬兆揚等人心頭鬥然一震,神色在驚悸中,又含有著無比的羞憤,是的,他們都是在江湖上久負盛譽的人物,幾時曾經有過目前的慘敗?有幾時遭受過像目前這般的委曲? 這次追殺江青,果然是飛索專諸全立的主意,他自上次看到江青與全玲玲的形態後,便斷定自己的女兒已對仇人發生情愫,而從平日仔細的觀察中,更越發相信自己的揣測,因此,全玲玲忽然向他要求欲偕妹妹赴丹陽城停住兩日之時,全立已心生疑竇,推斷女兒必然是去赴江青之約,但是,他仍然不敢十分肯定,饒是如此,他也調遣了莊中銀衫青輪等大批好手,以及新近為連心雙老拉來的天目雙屠等人,以極為秘密的方式監視全玲玲的行動,丹陽城在煙霞山莊勢力範圍之內,可憐全玲玲怎會知道乃父的陰詭手段呢? 全玲玲到達大渡口紫花之時,銀衫青輪等人亦早已跟蹤而至,他們異常謹慎的不動聲色,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布下重重眼線,以待江青入網,自然,他們也深知火雲邪者功力之高,不易相與,但是,既有親隨他們而來的無定飛環李玉為他們插腰!只是名懾武林的無定飛環李玉與各人約好花兩盞熱茶的時間內趕到,卻不知為何至今尚未見到蹤影?煙霞山莊方面這一個行動的脫節,乃是造成他們目前慘敗的最大原因之一! 這時,煙霞山莊方面的人退又不能,進亦不得,如他們就此一走,不但回去無法交待,而各人的臉面更向何處去擺? 銀衫青輪萬兆揚乃為此次行動之主要人物,他威武不凡的面孔此刻已然失去了平昔的沉靜,顯得異常窘迫與驚恐,但是,他卻如何能在這進退維谷的窘境中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呢?這是須要有極大的勇氣與毅力的啊! 驀而 雪地上藍光暴閃,幾乎在人們的心念醒覺之前,如突鴻的流光般仍向江青頸項! 江青早已暗加戒備,藍光驟閃,他已彷彿這溜藍光的芒尾般,猝然移出三尺,而在同峙,他已不可思議的盤坐於地上,單掌問心,左掌凌空急抖,倏而推出,在左掌推出的同一時刻,置於胸前的右掌亦似夜空的殞星般緊跟而出,於是 一股奇異的嘯聲似大地震動般懾人魂魄的響起,超絕無匹的罡氣宛如將大地壓成一塊堅硬的鐵餅,一入絲不溢,纖毫不散的湧向敵人。 一個慘厲刺耳的狂叫驟然出自一個沙啞的喉嚨中。 “天佛掌!” 是的,這正是足以驚天地而泣鬼神的天佛掌法,江青已在暴怒之下,施出了他首次發揮的第六招:“佛心一念”! 令人肌膚起栗的號嗥超自數張不同的嘴中,一條酒著鮮血的手臂被齊根截斷,飛向空中,自那條手臂的手掌上握著的一柄彎月形利刀所閃出的光芒看去,像煞一抹彎月,投射向虛無飄渺的蒼弩。 與這條斷臂同時飛起的,倘有另外三條幾乎已在剎那間支離破碎的人影? 而那斷臂之人 百步彎月傅泉,卻似是一個木塑的人像般呆立不動,他握刀的右臂已齊根截斷,鮮血如泉,汨汨湧出,但是,他身上的其他部位,卻似奇蹟般完好無損,這情景,宛如是一個最有經驗的劊子手的傑作! 江青掌式一出,身形已迅速立起,未受波及的銀衫青輪目毗皆裂,狂吼半聲,如一頭瘋虎般猛衝而到,手中“青刃輪”舞起萬點青光,宛如墓地火,飄忽瀰漫! 幾在同時,江青冷笑一聲,大旋身,雙腿彷彿電光石火般在剎那間連出二十七腿,右掌中盤直切,左掌曲如鷹爪,倏迎對方攻勢,這是邪神嫡傳,狠絕大下的五大散手之一:“尸解八塊”! 銀衫青輪驟覺全身皆似投入一個充滿了無比壓力的漩渦中,沉重的勁氣自四面八方緊逼而至,幾乎沒有分毫迴轉的餘地! 他聲嘶力竭的大吼一聲,手法急變,“青刃輪”展處,宛加平地起了一層青瑩渾厚的光牆,布於身前,迎拒而上。 這是萬兆揚的青刃輪法中,最具威力,最為雄勁的招式之一:“青輝蔽日”,昔日在雙飛島煙霞山莊之中,他即曾以此招,抵敵過江青的“七旋斬”絕技。 如一片流霞也似的青色光輝,在瞬息間與凌厲而至的掌山腿影接觸,幾聲轟然巨響震人耳膜的響起,青瑩的光芒竟如烈陽下的朝霧,滾滾四散,兩條人影倏而分開 江青面無表情,手中卻赫然執著敵人的成名兵器“青刃輪”!“青刃輪”的鋒利刃口上閃泛著冷清的米粒,彷彿是無聲的嘆息。 銀衫青輪萬兆揚 這位在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傑,此刻面色慘白,雙手空空,全身更在不由自主的輕顫,目光呆滯的瞪視著天空,那身質地高貴,銀光閃爍的衣衫,卻自襟以下,裂開了一條尺許長的裂口! 他腦中空洞得宛如一張白紙,假如一定要說有什麼,那便是已超越了他所能負荷的羞恥與悲憤,是的,一個成名的武林人物,威望及名聲原本便是他的第二生命啊! 邪神嫡傳的五大散手,乃是當年天下武林公認為狠毒的絕技之一,江青自施展此技以來,幾乎可說絕少有人能生出掌下,但是,銀衫青輪卻能在他那身深厚功力的維護之下,求得自保,雖然他兵器被奪,衣衫破裂,但這已算不幸中之大幸了,若換成別人,此刻那裡還有命在? 雪地上的每一個人都怔立不動,沒有任何人再敢出手相搏,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江青悠閒的走了兩步,向著站得最遠的天目雙屠冷然道:“只會殺雞宰鵝的二位朋友,二位不是說要著在下的一條命麼?現在似乎正是時候呢!” 天目雙屠枯黃的兩張瘦臉上毫無表情,但是,二人顯然已在深深的畏懼了,再則,以他們平日的習性,豈會受此諷辱而無動於衷? 江青雙手一負,淡淡的道:“在江某啟聲說第二句話以前,你們二人便得夾著尾巴滾下此岩,二位若不想如此也行,只是,到那時二位的代價除了死亡之外,別無他途。” 江青說到這裡,嘴唇緊閉,目光卻似一對利箭也似凝注在夭目雙屠那兩張顏色變得極其難看的醜惡面孔上。 於是,二人的內心在劇烈的震蕩,心臟也幾欲奪腔而出,敵人所說的兩條路,擇其任何一條,都是極度艱難的啊! 時間宛如凝結了一般是那麼的沉重與生硬。 忽然,江青回首一笑,向面色已變得慘白的百步彎月傅泉道:“傅當宗,閣下年逾七旬,大約是活夠了。但是,閣下即便不想苟安人世,也不用以此種方式自殘軀體,須知血枯精竭之苦,最是難受。” 此刻,百步彎月的斷臂創處,依然血流如注,但這位名揚一方的關外大豪,卻咬牙硬撐,口瞪如鈴的注視著江青,便是要一個三歲稚黃見了,也能體會出他目光中含蘊著多深沉的仇恨。 驀而 江青回頭大吼一聲,道:“天目雙屠,名與命不能偕全,二位既欲保名,江青便只有成全你們了!” 天目雙屠嘴角微微抽搐,對望一眼,又轉向四周銀衫青輪等人深深一瞥,目光中有著無告的哀訴。 江青驀而厲烈的大喝:“立波為柱!” 身形急旋,旋轉中、掌影如山,綿綿而至,這是長離絕學“七旋斬”! 天目雙屠在剎那間齊齊暴吼一聲,四掌拼力推出,勁氣回盪,十分恢宏! 江青手中尚持著銀衫青輪的兵器,他此刻長笑一聲,右手“青刃輪”倏揮如虹,左掌已迅捷無匹的罩向敵人。 天目雙屠心知今日已難生還,二人也將一條命豁了出去,厲叱一聲,聚合又分,掌腿翻飛,如風而起,兩條人形疾如狂飆,隨著江青的身形猛攻狠鬥,凌厲至極。 於是,在十一招過去之後,江青驀然長嘯一蛙,當嘯聲如裂金石般響起之時,一溜青芒沖天而起,他隨即怒吼:“掌不刃血!” 聲落,一片五尺方圓的扇形光彩迷幻的映起,另一片犀利得宛如鋼刀也似的銳風猝而劈出 半聲慘叫起處,一顆首級隨著一條枯瘦碩長的身軀飛跌出三丈之外。 那是天目雙屠老二 向宗! 當向如的思想尚未及進入悲痛的境界時;當他還沒有意誠到情況的慘變時,江青那令人起栗的喝聲又再度在耳際響起:“陰冥陽關!” 兩股凌厲得足以斷石裂碑的掌風,突如兩只惡魔的手掌,分自上下兩個不同的方向,以詭異已極的角度湧到,那威猛,那狠毒,那微妙,又是多麼令人驚駭啊! 於是,骨骼的碎裂聲,如折斷了一叢細竹,那麼清脆的傳入每個人的耳內,一大片帶著漿絲的熱血,不知自向如軀體的何部濺出,雪地上,又無聲無息的留下一大灘血漬,又多出一條永遠也沒有痛苦的體! 銀衫青輪神經已似完全麻木,他無動於衷的站在一傍,瞳孔呆滯的望著天目雙屠出手,也望著天目雙屠橫就地! 百步彎月傅泉此刻早已進入半昏迷狀態。他如今尚能挺立不倒,只是完全憑藉著一股倔強意志的支撐,而他們在天目雙屠出手前後沒有行動,並非是他們故意如此,而是事實上無能為力了! 其他碩果僅存的五名煙霞山莊屬下,這時早已魂飛魄散,在他們腦中盤旋的,只是簡單而又迫切的一個:“逃”字。 紫花岩原是靈秀而美麗的,即使是在瑞雪飄飛的寒冷天,也有著一股典雅與高遠的氣質,但是,如今在淋漓四酒的血跡下,在橫遍地的點綴下,充塞在空氣裡的只有血腥,飄浮在虛無中的只有慘厲,而這血腥與慘厲,又在每個人的瞳孔內清楚的顯出。 目前的場面是極其微妙的:兩撥敵對者,站立在體的間隔裡,如石像也似的凝注著對方,另一位左右維谷,傷痛欲絕的全玲玲,則倚著亭柱,如痴如痴的望著長空,而長空卻灰黯得有些悲慘。 本來,江青的天性是淳厚而善良的,只是受了邪神三年多的朝夕薰陶,自然而然養成了一種疾惡如仇的心理,而這種偏激的心理,也即是等於在江青的性格中,有著另一半邪神的縮影;他今日的舉止,又何不可以解釋成邪神賦於他的另一半性格而使然呢?而且,雙飛島煙霞山莊方面,也委實逼人太甚了,為了自己的生命,這個最簡單卻又最深切的原因,任何人也會不惜孤注一卻的。 這時,江青忽然古怪的一笑,緩步行向全玲玲身前,嘴角有一絲關注與憐惜,他輕柔的低語道:“玲玲,你害怕是麼?” 全玲玲悚然一凜,混身機伶伶的顫抖了一下,美麗的雙眸,淚汪汪的瞧著江青,彷彿十分艱辛的蠕動了一步,語聲如一根遊絲:“江,他們………你?” 雖然,全玲玲說的話是含糊而不連貫的,但她心中所欲表達的意義,江青卻清楚異常: “是的,他們逼我,我殺他們!”江青沉靜的說。 全玲玲目光遲疑的轉動了一下,斷續的道:“江,只怕我永遠不能 不能再回去了………” 江青傲然一笑,雙目注視著眼前這位嬌弱的玉人:“那麼!玲玲,你後悔嗎?” 全玲玲用力搖搖頭,眼眶中滾動著晶瑩的淚珠,她幽幽的道:“不,為了你,我永不後悔任何事情,只是為了父母這二十年來的養育之恩,我覺得心裡十分難過,我對不起二位老人家………” 江青拂去髮際的雪花,緩緩說道:“玲玲,或者我不該說這些話,但是,現在,卻不能不說,你的父母已經不將你視為親生之女,甚至欲殺之而後快,所以,你也不必太覺得內疚,當然,我不是鼓勵你反抗你的父母,而做一個人,有些地方,總須要堅毅的自決與勇氣。玲玲,這全是我害了你……” 全玲玲急惶的道:“不,江,別這麼說,這是我自願的,沒有任何人脅迫我如此,江,你必須明白,你沒有錯 ”江青溫和的一笑,回頭望向場中各人,而此刻,雪地上卻僅剩下痴立的銀衫青輪與萎靡不堪的百步彎月二人,其他,只有遍地橫陳的屍體,適纔尚僥倖生存的幾個煙出山莊屬下,這時卻早蹤跡杳然了。 於是,江青向全玲玲靠近一步,沉聲道:“玲玲,我們走。” 全玲玲微帶猶豫的望了百步彎月傅泉一眼,而傅泉的衣衫已盡然的被鮮血濕透,腳邊的雪地上,尚有若一大灘刺目的腥紅。 江青知道全玲玲的心意,他低聲道:“玲玲,你是個善心腸的好女孩子,不過,以後卻須衡量是用在何等人身上,傅泉我已對他手下留情,否則,任他功力再高,適纔也逃不出我施展的天佛掌絕技之下!” 江青說到這裡,身形倏掠、敷藥、包紮,幾乎在眨眼的時刻內,已為百步彎月料理妥當,他雙臂微一用力,又將早已虛弱不堪的百步彎月扶坐地下,搖了搖頭,緩步行至銀衫青輪面前。 銀衫青輪萬兆揚仍舊仰首痴望著長空,好似已失去任何知覺,面孔上的肌肉卻在不可察覺的痙欒 江青冷然道:“萬大俠,今日之舉,實為尊駕等過於相逼,在下不想多做無謂之辯,是非自在人心。六丈外,尊駕兵刃插在雪地之上,從今而後,在下殷望尊駕『青刃輪』上,勿沾太多血腥。” 說罷,他也不待銀衫青輪作任何表示,轉身來到全玲玲身側,輕輕說道:“玲玲,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事麼?” 江青知道,全玲玲是個孝順的女兒,她必然捨不得離開養育了她二十餘年的雙親,但是,在這種情勢之下,又如何去做委曲求全的打算呢?嚴格說起來,在武林中素享美名的雙飛仙子全玲玲,所以會落得如此,又何不能說全是為了江青呢?“情”之一字,能予人最醇厚的甜蜜,同樣的也能給人最辛酸的痛苦。 全玲玲嘴角微微抽搐,望著銀衫青輪與百步彎月那兩張失去血色,卻又顯得出奇蒼老的面孔,良久……… 她幽幽的道:“江,已了,我們去吧……” 江青憐惜的點點頭,用力環著全玲玲的纖腰,身形如飛而起,略一起落,已消失於白皚皚,血淋淋的紫花岩上。 |
第72章 宿鳥驚夢
大渡口在前面,與天下任何一座平凡的市鎮一樣,有一條不十分寬敞的官道蜿蜓於鎮前。 江青抱著全玲玲奔到大渡口之前不遠,已綏緩停下腳步,鼻端內部隱隱嗅到全玲玲髮際那股淡淡的芬芳。 全玲玲微閉著眼,輕柔的問:“江,到了?” 江青低下頭來,沉靜的道:“你是說大渡口?我們不進去,別忘了無定飛環還沒有現身,市鎮內目標較大,她隨時都有追來的可能,我並非怕她,只是目前尚不想再度沾染血腥,無定飛環李琰玉這一筆賬,應該留待義父他老人家一併結算……” 全玲玲覺得有一股寒氣自心中升起,她怯怯的道:“江,邪神他老人家,欲待如何了清這一筆債,你可以預測嗎?” 江青沉思片刻,清朗的道:“在六十年以前,義父定然會毫不考慮的以鮮血來洗去他的仇恨,但如今,人已老了,至少在修心養性方面,多少會有些磨折,不過,在異日清斷前怨的那一天,無定飛環卻不要逼人太絕,否則,後果難以逆料。” 全玲玲悄聲道:“江,可別小看李師奶,她那一身功夫確賞驚人呢!” 江青淡淡一笑,道:。 “玲玲,無定飛環連我都不一定吃得住,又何況義父他老人家?不用擔心,將來的事實,便是最好的證明。” 全玲玲閉上雙目,輕輕的,卻又羞澀的道:“江,日後,可能有一段血雨腥風的日子,在這段日子沒有來臨之前,你……你可願意與我靜靜的相處一些時候麼?我是說,只有我們兩人……。” 江青緩緩的道:“你不怕我?” 。全玲玲嬌憨的搖搖頭:“不,我知道你是君子。” 江青一笑道:“美色當前,有時侯君子也,把持不住的。” 全玲玲輕抿著嘴唇,令人愛煞的一笑:“江,假如……我……我會依你的。” 在這時,江青心中卻隱隱浮起另一個憔悴的倩影,這影子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令人斷腸,不想她,卻難以抹煞啊! 江青用力咬著下唇,盡力隱藏心頭的創痕,在他強力的掙扎中,全玲玲的面龐又逐漸在面前浮現,是那麼明媚、秀麗,雖然含著一絲蒼白,卻更有一股俏姣的韻致。 於是,在不知什麼時候,二人的嘴唇已緊緊膠合一起,是那麼緊,那麼密,又有著說不出的甜,微微的顫抖自兩個人的驅體上發出,心的蹦跳,彼此可以深切的覺出,這又是另一層愛的昇華…… 一個半月的時光悄悄的逝去,雪;落得更密,風;也吹襲得更瑟人了,這是嚴冬。 距離大渡口約莫五十裡外的一個小村。 這小村僅得百餘戶人家,一條早已冰凍的小河環著這村子流去,村傍,在一片青翠的修篁之後,有著一座積滿白雪的小山,山下則有一塊廣闊的平地。 依著山邊,有兩棟相連的小茅屋,一棵挺拔的蒼松伸在屋前,襯著山,映著雪,別有一股雅緻脫塵的風味。 屋頂的煙窗,這時正冒出淡淡的青煙,顯示出屋內之人,可能正在圍爐取暖,閒話桑野,也可能正在調治一頓簡單而可口的晚餐。 晚餐,是的,現在已是接近黃昏的時候了,假如雲翳不是這樣沉厚的話。 忽然,屋內有一陣清脆如銀鈴似的笑聲響起,這笑聲對我們是如此的熟稔,不錯,雖然沒有看到那笑的人兒,但我們可以斷定,她必是那全玲玲無疑。 這兩間古趣盎然的小茅屋,分為明暗兩間,明間里正升著熊熊的爐火,而且,靠壁之處,還擺了一張木床。 爐火的光輝,映著圍爐而坐的兩張面孔,使那兩張面孔上漾著甜蜜而溫馨的光彩,光彩中有著幸福與依賴,使嬌的更嬌,俊的更俊。 無疑的,這兩人,一個是江青,另一人正是全玲玲。 爐子裡爆起一個火花。又連著再爆起一個。似龍鳳燭搖曳時的連心燈花,那麼迷人,又那麼醉人。 全玲玲面龐通紅,是羞得紅?抑是喜得紅呢? 江青凝注地的面孔,低聲道:“玲玲,你真美,我想親親你。” 全玲玲垂下那玉一樣的頸項,悄然道:“江,這一個半月以來,你還親不夠麼?” 屋子裡的氣氛是融洽的,溫暖的,自然,也是柔軟而香醇的。 江青悠悠的道:“玲玲,你這麼多日子以來,愛我愛得夠麼?” 全玲玲羞怯的笑笑,道:“永不夠,一生一世也不夠。” 於是,江青握著她的柔荑,輕輕的道:“是的,我們是彼此。” 在同一時間,在瞬息裡,二人又緊緊擁抱在一起,彷彿欲將兩個軀體並而為一。 這摯情的相擁,除了二人由衷的愛,沒有摻雜絲毫慾念的成份在內,就好似二人一個多月以來的朝朝相處,仍然是清清自白的一樣。 情和欲原是難分得開的,但是,卻要看彼此的處境與闖系而定,不可同一論處,“發乎情,止乎禮”,本來便不是如此容易做到的啊! 屋子裡的空氣是寧靜而平和的,有著安謐的氣氛,沒有人說話,在這時,千言萬語,又怎及得上含蓄的沉默呢? 良久 江青輕柔的凝視著全玲玲,目光似是萬縷遊絲,全玲玲被他看得有些窘迫,悄然立起,道:“江,我該為你端上晚飯了。” ,江青微微籲了一口氣,頷首道:“也好,不過,你離開這一刻、我也有些難舍呢。” 全玲玲婀娜的行出兩步,回眸一笑道:“江,二十年以後,如果你仍然能這樣感覺,那我就永遠放心了,只怕那時……” 江青哂然道:“那時如何?” 全玲玲低聲道:“哼,只怕那時,又不知有多少年輕的女孩子陪伴著你,早把我這醜丫頭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江青倏忽起身,迅捷的,卻又溫適的一把摟住全玲玲的腰肢,在她髮際、耳傍、雙頰,瘋狂的親吻,呢喃道:“玲玲,別這麼說,別這麼說……” 全玲玲仰著面龐,細喘吁吁,秀麗的雙眸緊閉,那兩排微往上翹的睫毛,卻在不可察覺的輕顫…… 火爐裡又爆起一個火花,輕輕的。 全玲玲睜開眼睛,低柔的道:“江,我是說著玩的,你可千萬不能當真啊……” 江青悄然道:“只要你不當真就行了。” “那麼,江,你可餓了?” “阿,我幾乎忘記你是去準備晚飯的,來,玲玲,我同你一起去。” 全玲玲偎著江青,向廚房行了數步,忽然有些抽搐起來,雙肩輕輕聳動,頸項埋得深深的。 江青微微一怔,驚愕的急問:“玲玲,你幹嗎哭了?難道我適纔的話便你傷心?” 全玲玲啜泣得更加鷹害,卻搖搖頭,江青將全玲玲扳了過來,托起她那梨花帶雨也似的面靨,苦的道:“玲玲,別難過,有什麼話都告訴我,你要知道,當你哭泣的時候,比直接加諸我身上的磨難更便我受不了。” 全玲玲將面孔貼在江青胸前,抽搐著道:“江……我們這一個半月以來,生活得愉快麼?” 江青道:“玲玲,這還用我說麼?” 全玲玲又道:“甜蜜麼?溫馨麼?滿足麼?” 江青深沉的道:“無與倫比的。” 全玲玲又激動的哭了,語不成聲:“江……我怕……” 江青惶急的道:“怕什麼?玲玲?誰敢欺侮你?” 全玲玲泣道:“江……我怕這幸福去得太快……我怕它永遠不會再來……我怕失去你…,我怕再也沒有如此令我滿足的時光了 ” 江青長長地噓出一口氣,輕輕摩挲著情人的肩頭,悠然道:“傻孩子。你過於憂慮了,沒有人能拆散我們,只要我們願意,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可以安靜的享受著這蜜一樣醇厚的日子,而且,要比現在更為美滿……” 全玲玲轉而抬起那淚痕斑斑的面龐,顫聲道:“江,你說的全是真話?句句出自肺腑麼?夏蕙夏姑娘,地也不能拆散我們嗎?” 江青聞言之下,恍如遭到雷殛,腦中轟然巨響,雙目也微微眩迷起來,夏蕙,這名字是如此刻骨銘心,卻又如此令人斷腸啊! 一個人內心的感受,是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隱瞞的,或者可以騙騙自己,但卻決然無法躲過另一個人的仔細觀察,假如那是個有心人的話。 江青神色上的驟變,全玲玲何嘗看不出來,但是,她卻緊緊地咬著下唇,沉默無語,兩顆晶瑩的淚珠,在那美麗的眼眶中盈盈欲滴、全玲玲心靈上的感觸,宛如眼眶中包含著的是兩滴鮮血…… 不錯,那又何嘗不是鮮血呢,。這血不但形於外,更自她心版上流下。 江青用力擁著全玲玲,彷彿要將懷中的人兒並入己身,他悲傷的說:“玲玲,你恨我麼!” 全玲玲儘量忍著淚,語聲如絲:“我愛你,我只恨無法享得你全都的情感……” 江再低沉的道:“你後悔麼?愛上我這用情不再的卑鄙小人?” 全玲玲肯定的搖頭,幽幽說道:“不,江,我解你,我雖然不能沒有你,但是,我也可以體會出另外那個女孩子對你的感情,我不能為了一己的慾望,使另外那個女孩子痛苦一生……” 江青沉默了一會,輕聲道:“玲玲,你原諒我?” 全玲玲哭泣了,她哀哀的道:“江,愛是須要完整無缺的,沒有任何物體能介入其中,但是,這也要看彼此間愛的深度如何?你對我是如此真摯,我已滿足極了,不管你對別人如何,我只要能得到你對我如此,那怕這份愛有著殘缺。我也認為是完整無瑕的……” 江青激動得全身顫抖,他慶幸自己沒有看錯眼前這位深愛的人兒,在“情”的疆城裡,尤其是一個少女,又有幾人能有這樣容人的胸襟? 於是,爐子裡又爆起一個火花,這火花爆得很高,帶著一溜細碎的火星,而且,還是成雙併蒂的呢。 在二人心胸之間,再沒有隔閡,再沒有猜忌,彼此的情感在融洽,血液在交流,而心聲卻在呼喚…… 半晌。 全玲玲溫柔的離開江青懷抱,寓遠深長的說道:“江,希望……希望夏姑娘能原諒我……”。 江青覺得內心一陣紋痛,苦笑一聲道:“是的,她必然不會怪你的……” 那只冥於雲心深處的孤雁兒,是否也能像全玲玲這樣豁達呢?江青卻實在難以預料,但是,你又叫他怎麼說呢? 全玲玲輕輕撫理了一下耳際的秀髮,動作嫵媚極了,誘人極了,江青又忍不住向前踏上一步,全玲玲嫣然一笑,悄聲道:“江,別急,吃完晚飯再……” 說著,她已輕盈的行向廚房,輕盈得似一只粉蝶,只是,這只粉蝶卻又恁般多情啊。 江青幸福的嘆了口氣,轉到爐邊坐下,這不像是溫溫暖的家麼?有這般驕柔的妻子,有這般濃馥的情調,更有如此深擊的愛,只是,在這些幾乎是完美無缺的氣氛中卻宛如含有一絲說不出的惆悵,這惆悵彷彿一個幽靈,無形的,卻又令人覺得難以排遣。 步履聲細碎的響起,全玲玲端著一方精緻的黑漆食盤進來,盤上置有配合得極為悅目的菜餚三樣、另有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尚未入口,那香味已引得人食指大動。 江青看著全玲玲擺置妥當,贊道:“玲玲,你烹調的手藝妙極了,將來我定然口福不淺。” 這聲“將來”所含蘊的意義是多麼深刻啊,全玲玲聽得全身一震,痴了似的站著不動。 江青正待再度開口 一個陰森得宛如來自地獄似的聲音,已像寒冰一樣從室外傳入:“永遠沒有將來了,這是你們最後的一個晚上。” 江青微覺一怔,全玲玲已面色慘白的驚呼道:“李師奶!” 於是,那陰鷙得有如夜梟泣血的剌耳語聲又起:“玲玲,你叫我這最後一聲吧,等下見了面,李師奶手上就要染上你的鮮血了!” 全玲玲神色大變,身軀也有些幌不穩,正在這時,卻有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環過她的肩頭,江青那堅毅深沉的聲有輕輕響道:“玲玲。別怕,這裡有我。” 這語聲是如此柔和,又如此剛勁,彷彿春天的陽光,溫暖而親切。 全玲玲如一只受創的小鳥般,緊緊地偎入江青懷中,顫聲道:“江……他們來了。” 江青傲然一笑,道:。 “是的,他們來了,早晚都要來的。” 於是,二人偎得更近,江青提足中氣,大聲道:“無定飛環,江某不會臨陣脫逃,這一天,江某已等得夠久了。” 那陰森的語聲隨即響起:“好小輩,果然有幾分骨氣,出來吧,老身掂掂你到底有多大份量!” 江青向全玲玲堅定的一笑,緊挽著她,大剌刺的推門而出。 一陣瑟骨的寒風迎面吹來,全玲玲不由猛然一顫,天空是黑暗的,四周是蕭索而冷寂的,這與室內的溫馨,又是多麼回異的對比啊! 雪地上,如幽靈似的站立著無數條黑影上沒有一個入出聲,沒有一個人移動,似是陰曹地府中的追魂使者,陰沉而恐怖。 江青目光銳利至極,略一顧視,已發現立於眾人之前的一位,正是那黑發披肩,戴著銀色面具的無定飛環李琰玉! 站在無定飛環身側的,赫然竟是雙飛島煙霞山莊莊主,全玲玲的生身之父 飛索專諸全立! 月前鍛羽而歸的銀衫青輪萬兆揚,以及那僅存一臂面色枯萎的百步彎月傳泉,亦冷漠的卓立不動,面上毫無表情。 另外,在昔日煙霞山莊血戰長離島之時、生死未卜的連心雙老易志、易成二人,亦已到來,連重創初愈的入雲神槍耿忠也默然立於二人之後,也只有他在神色之間,隱約流露出幾分惋惜的神情。 在七人身後,尚凶神惡煞般站立著戲十名煙霞山莊莊友,而且,更有一個窈窕的身影,隱立黑暗之中,目光彷彿含著無比的怨恨,毫不眨瞬的凝注著江青二人。 這時,全玲玲亦已看清眼前情勢,地已幾乎驚懼得暈了過去,癱瘓般靠在江青懷內,是的,任她如何堅強,卻總是一個少女,而眼前欲取他們生命的,卻又是她平時最敬愛的人! 江青憐愛的緊了緊手臂,宏聲一笑道:“江某真是榮幸已極,為了江某一人,竟使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煙霞山莊傾巢出動,這不是顯著煙霞山莊太也器重江某了麼?” 無定飛環冷冰冰的一笑,毫無人味的道:“小輩,等你狂夠了,老身再取你性命!” 江青環視著面前這些有如魔鬼般的人影,傲然道:“李琰玉,你當江某便畏懼於你麼?” 忽然,面孔鐵青的飛索專諸,長袖一拂,生硬的道:“賤人,你還不在本莊主面前自絕對罪,難道尚要本莊主親自動手麼?” 全立這句話是對他女兒全玲玲說的,在話聲中,他不稱自己為“為父”,稱“本莊主”,這已明顯的透露出他對全玲玲已經恩盡義絕了! 全玲玲悲痛逾桓,愁慘的叫道:“爹……求你老人家饒恕不孝的女兒吧……” 。全立怒叱一聲,厲色道:“呸,老夫早已沒有你這個罔顧親恩的女兒,老夫只當你已死了,全家家門不幸,才落得有你這麼一個敗壤門風的賤人!” 全玲玲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淚珠奪眶而出,紛如雨下,身軀更在不伸的顫抖著。 汀竹悔然且失如,斷然迅:“全立,閣下無庸如此,全玲玲自今而後,即為我江某之妻,與閣下一刀兩斷,你如不服,江某隨時候教”須知閣下你或能唬住他人,在江某面前,卻是不值一哂!” 全玲玲雖然悲傷過度,神智暈迷,江青所說的話,她卻句句聽得異常清晰,於是,她全身抽搐。宛如痙攣,淚水如泉而下,這時,她感受到了有生以來所沒有嘗試過的滋味,痛苦、悲哀,卻加上深刻的喜悅與欣慰! 飛索諸全立氣得面容扭曲,目瞪如鈴,指著江青,顫抖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忽地 在無定飛環李琰玉的淒怖長笑之下,遠處的竹林中,又飛起十數條黑影,以無可言喻的快速,向眾人立身之處,如電掠到! |
第73章 伏兵四起
這些猝然自竹林中急速奔掠而來的人影,身法是如此快捷輕靈,已足可列為武林中頂尖高手之流,而此等高手,在江湖上卻並不多見,目前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下,忽而竟大批出現,象徵著事態大不尋常呢! 江青目光驟攏,細一注視,面上神色已微微起了一絲波動,囊然,這絲波動是如此的輕微,稍現即隱,但對這位神技鐵膽的火雲邪著來說,已充份顯示出他此刻內心的震蕩與憂慮。 全玲玲緊依在江青懷內,一雙美眸,驚恐的凝注著那十數條已迅速接近的人影,口中微顫的低間:“江……那些人是誰?” 江青哼了一聲,沉重的道:“狼上之狽,一丘之貉!” 全玲玲不由暗裡打了一個寒栗,江青言中之意,不是已等於明白的告訴她,來人也是與他們為敵的麼? 這時,戴著銀色面具的無定飛環李琰玉,以蕭颯得令人起栗的語聲道:“玲玲,點你自己喉頭的“或中”穴,這樣,比較少受痛苦,而且時間也很快,事後,我會要你父親仍以親女之儀葬你。” 全玲玲面色慘白,目光有如痴了似的望著地面前這位聲威懾人的師奶,而在此刻,全玲玲與江青的處境,可說已達惡劣之極的地步了。 正在這時 一連串的長笑聲起處,十多條人影,巳紛紛凌空而降,俐落無比的圍著江青等二人,站成一個半包圍的形勢。 江青冷漠的向這些不速之客逐一瞥視,每當他雙目印上一個人的面孔,內心便不覺有一股強烈的仇恨與憎惡升起,是的,他並沒有與這些人結過什麼深仇大怨,但是,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名聲與利益,卻無時無刻不處心積慮的要將他置之死地而後已! 來人是在江青預料之中。卻又是預料之外的,雖然。他僅僅才見過一面,但他卻永遠不會忘記,這些人全是昔年武林三絕掌的後人,魔龍子謝志、摧山神君冉獨、遊魂叟鄧斌,另外,近有那鼎鼎大名的武林雙鷹怒鷹於、彩鷹齊百祿二人在內! 最令江青注意的,卻是一直緊立魔龍子謝志身旁,一個身材修長,神儀內蘊的俊逸青年,這青年他似曾相論,卻又在驟然間想不起來,在這青年身後,一字站立著五個俊醜迥異,年齡俱皆不大的角色,每一雙眼睛,都毫無表情的凝注著他。 忽然,無定飛環冷哼了一聲,移動了一下她那殘跛的右腿,並沒有向魔龍子等人招呼,又遲緩而生硬的道:“玲玲,我的話你聽到了麼,不要真個遇使你父親親自動手,待你去了,我會使你所喜歡的人也很快的前去陪你。” 全玲玲這時那裡還能回答得出來?她知道,四圍所站的人,個個俱是江湖上獨霸一力的雄才,無論那一個也有一身超絕不凡的武功,而心上人技藝雖高,處於此等境地之中,卻也沒有穩操勝算的把握啊! 但是,你教她這時怎麼辦呢?全玲玲並不畏懼死亡,可是,使她如此死去,她卻永遠不會瞑目的。 飛索專諸全立面如寒霜的踏上一步,像一只暴怒的野獸般低吼道:“不孝的賤人,你真要活活氣死老夫麼?好,好,老夫便成全於你……”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江青,忽而冷靜的啟口道:“全立,江某巳將話擺得明白,閣下無權逼死江某之妻。現在,閣下等欲待如何,江某一一捨命奉陪就是!” 環立於旁,面孔陰沉的彩鷹齊百祿,這時一拂他那繽紛奪目的衣袖,冷冷說道:“江青,閣下是為一女子而捨命麼?” 江青眼皮子也不瞬,淡淡的道:“齊百祿,尊駕是為名利而拚命麼?” 怒鷹于一見拜弟語風受窒,不由大吼一聲,怒道:“姓江的,少來這套舌上功夫,新賬舊債,吾等今夜正可一併結清,如此夾纏拖延,也能算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麼?” 江青冷沉沉的一笑,沉聲道:“江某正好求之不得,不過,結清這些舊債新賬,是江某與閣下以一對一呢?還是周圍諸人一擁而上?” 怒鷹於老臉倏熱,狂吼道:“住口,憑老夫一個人還怕收拾下了你?” 江青傲然道:“自然,只不知閣下日前所受內傷可曾痊癒?” 這句話有如一根銅針扎到怒鷹於的痛處,他氣得鬚眉倒張,雙目發紅,暗運真力,便待暴然出手。 無定飛環李琰玉忽然冷煞的哼了一聲,隱在銀色面具後的眼睛,有若兩道冷電般向怒鷹於一瞥。 任是於威名赫赫,被無定飛環這一瞥,也不由全身一顫,滿腔怒火不得不勉強壓制下來。 江青悠閒的一哂道:“這才對,別太衝動,以免破壞了你們的整個行動計劃!” 無定飛環李琰玉冷冷一笑,道:“好小輩,老身巳多年沒有看見有人敢在老身面前如此狂妄了,哼,不錯,厲勿邪倒調教得出你這種弟子!” 江青微微一笑道:“李琰玉,你到底準備如何?” 江青如此大剌剌的而呼無定飛環名號,不但毫無畏懼,更含蘊看一絲輕蔑的意味在內。 無定飛環強忍心頭如火般的憤怒,生冷的道:“江青,今夜老身誓必不容你有個全!” 江青已從無定飛環的言詞中,意識到血腥的氣息,他知道,一場無比淒厲的激戰,恐怕就要展開了! 於是,他豁然大笑道:“未必,不信就看看是誰留不得全!” 無定飛環的銀色面具,在雪光的反映下,閃幻著一片冷栗的光華,她淒厲的仰天大叫: “厲勿那,老身先殺你的義子!” 在寒夜淒風中,無定飛環的尖叫聲有如鬼號狼嗥,刺耳己極,也懾人已極! 於是,全玲玲顫抖得更加劇烈,江青狂笑如故,雪花在眾人不覺中飄落,零零散散,帶著無比的蕭颯魔龍子謝志一拂長髯,宏聲道:“李師叔,六十年前之血債,六十年後之積患,為了武林正義,為了天下蒼生,今日吾等正可藉此良機,除去這繼邪神之後,危害天下的賊子!” 摧山神君冉獨亦鬚眉俱張,激憤的大吼道:“先人的血債必需償還,江湖上不容此等惡徙橫行,李師叔,且請發令,立誅此獠於此!” 怒鷹於隨著厲色道:“對,我們還等什麼?” 這時,圍立於四周的各人,俱是神色激動,群情憤然,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江青憐惜的看了看懷中的全玲玲一眼,低柔的道:“玲玲,恐怕……” 全玲玲便在江青懷中,有一股出奇的安全感,她靠著心上人那堅實寬厚的胸膛,怯生生的道:“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我只擔心你……” 江青淡然一笑道:“放心,玲玲,這種場面固然唬人,但我已見多了,哼!每一次的結果卻都是千篇一律的。” 盡避強敵當前,鼓譟喝叱的聲音此起彼落,不絕於耳,但二人卻恍如未聞一般低訴情懷,似入無人之境。 這一來,不但使環立於側,虎視眈眈的三絕掌後人忍耐不住,甚至連已達望百之年的,盛名無雙的無定飛環李琰玉也按耐不下了,江青此舉,不啻是最為藐視的表露! 於是,無定飛環的憤怒已達頂點,那一股先天的暴戾之氣,似黃河決堤般突然氾濫開來,她瘋狂的尖叫:“全立,由你親手殺死那小賤人,萬兆揚,你第一個先去索回江青欠你的債!” 銀衫青輪萬兆揚答應一聲,銀色的衣衫在落雪中微微間幌,幾如長虹經天,一道清瑩瑩的光華,己威猛無匹的凌空飛向江青! 而在同時,飛索專諸身形如鬼魅欺進兩丈,手臂伸縮間,倏戳江青上盤十三大穴,左手卻一把折向全玲玲! 江青驀而退後一尺,狂笑道:“來得好,這一天江某已等得太久了!” 和話聲一起湧現的,尚有他那疾若奔雷駭電般的九腿二十掌! 飛索專諸全立腳步倒旋,反手又是一十六掌,掌掌凌厲,緊跟而上! 銀衫青輪萬兆揚大喝一聲,手中“青刃輪”急展如浪,層層片片,彌合卷迎,招式狠辣已極! 是的,這位武林中的一代豪士,永生永世也忘不了他的兵刃被敵人奪去的恥辱,這恥辱,在一個習武之人來說,筒直比死亡更為難堪,何況,銀衫青輪更是武林中的翹楚之才呢! 這時,江青一面護衛著懷中的全玲玲,一面身手如電的迎拒著眼前這兩名當世高手的進攻,他沒有移動一寸,全以迅捷的閃幌與兇猛的攻擊,不客敵人越前半步! 但是,在行動上,他卻多少受到一絲牽制,因為要顧及全玲玲,所以不能任意發揮。以致有著極多煞手無法施出。 其實,全玲玲素有“雙飛仙子”之美譽,武功自是不差,但她此刻卻為何如此軟弱呢? 原因非常簡單,目前動手之人,乃是她的生身之父及長輩,不論他們如何恩斷義絕。全玲玲卻不忍向老父及尊長們動手過招,這是人之天性,骨肉情深的潛在意識啊! 於士,江青左掌一揮,一溜連接成串的銀色光弧急湧而出,幻妙的挾著勁風襲向敵人,同一時間,他雙腿幾乎不分先後的猝而飛出,方圓五尺之內,全在瞬息間充斥著銀色的弧扁與飛舞的腿影! 盡避飛索專諸一身藝業強極一時,盡避銀衫青輪恨深如海,但是,二人卻不得不在對方這猛烈而奇妙的攻擊下,再度縱身閃躲。 無定飛環陰惻惻的站立場外,雙目似兩道寒冰般凝注場中,半晌,她冷冷的哼了一聲,毫無情感的道“謝志,時間不會太多了。” 魔龍子謝志如何聽不出無定飛環言中暗示之意?他微微頷首,沉聲一笑道:“李師叔,晚輩忘不了我們彼此間的默契。” 話聲中,他腳步倏轉,一個大翻身,已一口氣向江青劈出五掌,這五掌幾乎連在一起劈出。勁風如嘯,空氣成渦,的是驚人至極! 無定飛環目光中透出一絲笑意,呢哺道:“嗯,魔龍掌法,果然盛名無虛!” 這時,江青驀覺勁風凝聚,彷彿一塊鐵板般當頭壓到,力道之強,宛如山倒岳傾,勢不可擋,他目光一閃,己自了然,單掌橫推而出,抱著全玲玲急掠三步,一陣轟然巨響,隨即在空氣中震發,冰雪飛舞中,青虹倏閃而到,一條怪蛇也似的索影亦自神鬼莫測的急卷而至! 江青因單掌迎拒魔龍子自上壓下的掌力,在形勢上就己吃虧下少,他這時微覺血氣翻湧,而青芒、索影,卻又已不差分毫的緊跟而到,於是他驀而大喝一聲,身形暴旋如風,掌腿齊飛,六招,三肘,九掌,二十一腿,立似驁濤怒浪般狂湧而出! 那怪蛇也似的索影倏而一折,讓開三尺,青芒卻像流星般沉重的砸落雪地之上,但是,在剎那間,魔龍子謝志的蒼老笑聲又起,一片漫天掌影,又如漫天羅網般卷到! 無定飛環李琰玉看得微一跺腳,暗忖道:“欸,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想當年九索飛龍全為柱的武功,是何等高強?怎的他這寶貝兒子卻如此不濟,連兵器現出來也佔不到人家一點上風,而且還是以三敵一,日後在江湖上怎麼說起呢?” 其實,這只是無定飛環單力面的看法,飛索專諸全立的武功,在江湖上雖然已是少有匹敵了,但是,奈何他的對手,卻是武林中的罕世奇才,堅卓沉練的火雲邪者,這樣一來,那裡還會有多少便宜給他佔呢場中的激鬥,在轉眼間已過了三十餘招。 無定 飛環十分不悅的搖了搖頭,冷然回首道:“冉獨,你老子的仇恨難道就忘了麼?” 摧山神君冉獨雙目驟睜,額角青筋暴起,悲憤填膺的道:“不,晚輩就是拼了一死,也要與邪神一決雌雄!” 無定飛環生硬的一笑,緩緩說道:“邪神生死不明,先拿他徒弟開刀,不也是一樣麼?” 摧山神君冉獨狂吼一聲,猛衝而上,出手便是“摧山掌”法的精要絕學:“摧山三式”! 只見他掌掌連衡,有如江水暢流,雙臂揮舞處肌肉札突,風嘯雲卷,勁力橫溢,大有天地變色,移山拔鼎之概,無定飛環暗地一笑,想道:“三絕掌後人,雖然與雙飛島有著默契,共同行動,但追根結底,亦是為了他們今後在江湖上的利益,這三個角色俱是十分陰詭險詐的,哼哼,尤其這摧山神君冉獨,毫不念及當年他老子與我的一段情份,處處虛偽做作,嗯,我如不用他死鬼老子相激,只怕他尚不會如此出力呢……” 這時,場中戰況已起了變化,在飛索專諸全立、魔龍子謝志、摧山神君冉獨、銀衫青輪萬兆揚等人的合力圍攻下,江青竟已逐漸落於下風! 老實說,這與江青對敵的四人中,除了銀衫青輪萬兆揚略遜半籌外,其他三個雙飛三絕掌後人的武功俱是異常卓絕,幾乎全不在崑崙派“五伏羅漢”之下,加以江青一身絕學尚未充份展出,又與分身照顧懷中的全玲玲,礙手礙腳之下,自然便不易抵擋面前這四名足可獨霸一力的人物了! 無定飛環冷森森的一笑道:“江青,老身還以為你,承了厲勿邪多少道行,如今一見,也不過如此而已!” 江青沒有回答,使出十一掌攻向冉獨,雙腳起處,分踢飛索專諸及銀衫青輪,大旋身,又躲過魔龍子謝志七掌! 他鬢角鼻窪已微微見汗,連出五招中,急忖道:“依目前情勢看來,對方是誓必要置自己於死地了,敵入此次聲勢之壯,可謂空前,如不施展辣手,只怕無法全身而退了……” 忽然,全玲玲悽婉的低語:“江,別管我了,你快逃吧,否則,只怕我們全要死在這裡!” 江青全身一震,硬生生的接了摧山神君冉獨一當,雙腿疾飛,又踢向揉身逼進的魔龍子謝志上腹。 全玲玲眼見江青不答,知道自己摯心所愛之人的意思,她心頭一酸,又低迷的道:“江哥,我們不能全死在這裡,必須要有一個生還,你還有義父,還有拜兄,更有夏蕙夏姑娘,我卻只有一個人,我能得到你的愛,便是死,也滿足了……” 江青心頭大亂,有如千絲絞結,微一疏忽,索影倏閃,“括”的一聲,他罩在外面的長衫,已被撕裂一大片! 全玲玲尖叫一聲,急道:“江,你快走啊,別管我,我生死都是你江家的人……” 江青汗出如雨,但他依然閉口不言,身形展處,又如狂風暴雨般向面前強敵攻出七腿二十七掌! 無定飛環李琰玉越看越氣,厲聲道:“易志、易成,你們還呆在那去作甚?” 默立於後的連心雙老齊齊答應一聲,分向左右霍然行開,四條鐵臂宛如出自一人,在須臾間揮出千百掌影,急攻江青。 於是,江青所受的壓力更大了,他幾乎有些喘不氣只來的感覺,而予他這種感覺最深的,卻是飛索專諸全立與魔拉子謝志二人! 全玲玲緊依在江青懷中,她可以確切的覺出心上人喘息的急促,濃重的汗味,有些劇烈的心房跳動! 索影如一只魔手在空中飛舞,青芒宛似點點的流光在雪地上縱橫,而八只鐵掌,則組成了一片強而有力的勁牆,勁牆內含蘊著令人心懼的血腥與死亡! 六十招,七十招,有如流水,迅速的過去了。 江青套在外面的一件青色長衫,已被兵刃與掌風撕刮得破碎不堪,而他穿在裡面的雲衣,也隱隱現露了出來。 魔龍子謝志雄潭已極的拍出八掌,敞聲大笑道:“江青,只怕你身上的火雲衣要長埋黃土了!” 摧山神君冉獨面孔陰沉,掌腿如電,在做了一次凌鷹的攻擊後,冷冷說道:“謝兄,須要彼此保留麼?” 魔龍子謝志躲開江青猛然的三掌後,呵呵一笑道:“罷了,除之為上!” 隨著語聲,摧山神君冉獨倏而長嘯一聲,掌勢在剎那間沉如雷霆萬均,威猛至極的洶湧推出! 配合著他的出手,魔龍子謝志身形突然令人目眩神迷的遊走起來,雙掌捷如西方天際的閃電,幾乎永無停息的連連劈向敵人。 這正是昔年武林雙飛三絕掌之一,魔龍掌法中的絕式:“百魂訴冤”。 於是,飛索專諸的“引龍索”呼嘯而起,索端的銳利鋼環在夜空中映射出生冷的光輝,沉重的尖錐霍然溜刺。掩蓋於一片青色光華與無數掌影之中! 江青雙目怒睜欲裂,他嘴唇緊閉,強自沉著,身形做著極為幻妙的閃躲,掌腿齊出,在積雪紛濺中,絕招迭出不停。 但是,對方的攻擊已達極為凌厲之境,在一連串的緊密暴響中,他已被震退三步之多,而正當此時空中那絛黑灰色索影倏忽一閃,竟詭異無倫的適時射到,但是,他不是砸向江青,卻筆直的擊向全玲玲天靈! 而這時,正是江青被對方聯手之力震退之際,他的腳步幾乎尚未及站穩,那魔鬼也似的“引龍索”已悄無聲息的襲到! 出手之人正是飛索專諸全立,而他的出手又是如此歹毒,照他“引龍索”的來勢,足可將全玲玲立時擊斃當場,面目全非! 江青瞳孔驟然暴睜,精芒暴射中,他大吼一聲,不顧一切的以左掌抓向那襲來的索影! 於是 一聲輕微的,割裂肌肉的剌耳響聲起處,“引龍索”倏而揚起,江青的左掌卻已在瞬息間皮肉翻卷,鮮血淋漓! 全玲玲如痴如迷的望著江青的手掌,剎那間,她已痛哭了起來,她的淚水是為了情人的鮮血,抑是為了生父的狠絕呢? 魔位子謝志大喝一聲,身形閃掠遊動,“百魂訴冤”的絕招層出不窮,宛似千百冤魂,纏連不定。 摧山神君冉獨亦掠身上步,與連心雙老合力施為,在索影青光中,跡近瘋狂的攻向敵人。 空氣在急劇的流蕩,勁力在強烈的旋回,而雪花亦在不住的飛揚,無論是天上飄落的,抑是地下存積的。 於是,微笑浮上無定飛環的心頭,她輕輕撫摸了一下面孔上的銀色面具,那面具雖是冰冷的,但她的內心卻是歡愉的啊! 雪地上散著零碎的,斑斑的血漬,而在一片片,一層層的光華交映中,在一陣陣,一股股的勁氣縱橫裡,江肯己身不由主的連連退出尋丈之外,在此刻,他以乎已明顯的落入下風了。 無定飛環好整以暇的望著這場不公平的拼鬥,暗影中,一個窈窕的身影,已悄生生的行到她的背後。 這窈窈的身影,在暗處已站立了很久了,她一直未曾露過面,也沒有開口說過話,但是,她的雙眸中,卻包含了太多的怨恨,這不用表示“便是看也看得出來的,假如你是細心人,那麼,只要一眼也就夠了。無定飛環沒有回頭,那暗影適纔移到她的背後,她已低沉的道:“昭兒,你有什事嗎?” 說著,無定飛環已向旁邊移開了一步,目光竟變得慈祥無比的望著她身後之人。 這時,由雪地的反光,可以看清這窈窕的身影,那是一個最多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女,這少女生得異常清秀,有如一朵白淨而無瑕疵的水仙花,無形中透露出一股超然的氣質與脫俗的清麗,只是,她卻有著一對含著憂鬱的大眼睛,這對眼睛,在此刻,除了那抑鬱之外,還有著無盡的仇恨。 不是別人,正是昔日在飛仙子口中所提起過盼“昭妹妹”,也正是無定飛環的嫡親系女兒於|金昭無定飛環在六十年前,被邪神自雲嶺絕際洞震落陰陽崖下,雖然奇蹟般幸得不死,但是,卻也留下了一段終生難以泯減的創痛!自那時起,她即尋找了一處人煙罕至的荒山,欲待養好創傷,再出山復仇,可是,她那創傷雖然痊癒了,卻遺下了永遠也無法消失的疤痕被陰陽崖底利石所割裂的面部,以及摔斷了右腿腿骨!無定飛環幾乎悲痛欲絕,她發狂般向沒有人煙的地方奔去,日夜不停,最後,她到了一個罕見人跡的深山內那是甘肅的穆仞山。於是,她萬念俱灰的在穆仞山孤單的渡著寂寥的日子。而時光雖是淒涼與悠長的,卻也自指縫中溜瀉得很快。五十多年迅速的過去了,這相當於一甲子啊,無定飛環痛恨自己的生命活得太長,於是,在這悠長的歲月中,她已自一個花信少婦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但是,強烈的仇恨與期望與人群接觸的慾望卻在她心裡萌芽,地無法克制,無法忘懷,終於,在她製成一個精緻的銀色面具後,離開了蟄居五十多年的山區。自然,在她報仇之前,她會先到昔年最值得緬懷的地方去憑弔一番,於是,也因此獲知,早年的閏中膩友獨輪震天修偉與摧山掌冉商隱確已亡故多時了,但是,出乎她預料的,卻是她在蘇北丹陽湖,雙飛島,向有一個嫡親外孫女活著,於是,她便風塵僕僕的趕至雙飛島煙霞山莊。自然,當年的雙飛之一,九索飛龍全為柱亦已去世,由全為柱的獨子全立繼為莊主,全立見到無定飛環自是驚喜無倫,無定飛環便在煙霞山莊隱居了下來。她探尋的結果,知道邪神已六十餘年未出江湖,生死下明,加以她年事已大,便也沒有積極尋找邪神報仇,可是,她的外孫女金昭,卻為她的毀容殘肢之仇悲哀,切齒痛恨著邪神。而後,江青復出江湖,邪神生死之謎揭曉,加以大戰煙霞山莊那一幕,這才又勾起了無定飛環的仇恨,堅欲尋著邪神一決生死…… 此刻,無定飛環又柔和的道:“昭兒,你有什麼話告訴奶奶麼?” 金昭望著眼前這唯一的親人,咬咬下唇,恨聲道:“奶奶,那穿著紅衣的人便是邪神的義子麼?” 無定飛環點點頭道:“是的。” 金昭略一沉默,又道:“奶奶,我要親手殺死他!” 無定飛環慈靄的一笑,道:“好孩子,你不怕殺人麼?” 金昭幽幽的,但卻堅強無比的道:“奶奶,我不願殺人,但是,他的義父毀了奶奶一生,父債子償,我要他替他的義父償還這筆血債!” 無定飛環一陣激動,順手摟過金昭,柔聲道:“乖孫女。難得你有如此孝心,等著看吧,奶奶總教你如願就是了。” 金昭閉了閉眼睛,依在無定飛環懷中,而這位赫一時的女煞星,這時非但全然沒有適纔那股兇戾之氣,反而變得祥和無比。 場中的激鬥,依然不停,而且,隨著時間的增加,已更形劇烈,江青身上又受了幾處浮傷,但是,他卻咬緊牙關,絲毫不懈的衛護著全玲玲,好似他的出手,完全都是為了這懷中的玉人一樣。 反子封志的身形越一越快,掌轉奇詭無匹,直如天外摃,來去無蹤;摧山神君冉獨則大開大磕,猛劈狠砸,招式雄渾凌厲;加上飛索專諸“引龍索”的往來卷掃,銀衫青輪的快速攻擊,再有連心雙老那配合無間的奇妙身手,這六名當世高手的合力圍襲,威力己達到驚魂懾魄的程度! 於是,百招又過去了。 江青身上已沾染了下少他自己的鮮血,甚至有些滴落在全玲玲的面孔之上,而全玲玲那蒼白的面容,也就顯得更加悽惶了。 無定飛環忽然低聲問道:“昭兒,你同情你的玲姊姊麼?” 金昭毫不猶豫的道:“我同情她,她是一個少有的好姊姊,但是,她卻不能為了一點情感而背叛了全伯伯,連教養之恩亦棄之不顧,我雖然同情她,卻不反對給予她應得的懲罰!” 無定飛環默默頷首,而在她頷首的同時,銀色面具後的眼睛又倏而肘出兩股煞氣。 於是。她望瞭望場中的戰況,喃喃自語道:“江青這小輩果然有兩手,不過,時間卻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嗯,差不多了……” 金昭仰首望著她的外祖母,但是,她卻為都雙煞氣畢露的眼睛打了一個寒栗,這是一雙多麼狠辣的眼睛啊! 忽然,無定飛環冷冷的道… “傅當家,又要麻煩你了。” 百步彎月傅泉,乃為關外有名大豪,名聲極為響亮,他與飛索專諸情交莫逆,但是,在煙霞山莊卻是客卿地位,是而無定飛環對他說話較為客氣,而百步彎月為了煙霞山莊不但鞠躬盡瘁,更且失去一條左臂,他這忠義之氣,自然亦使無定飛環對他另眼相看,優禮有加。 這時,無定飛環言中之意,傅泉自然十分清楚,他微微躬身,沙啞的道:“謹遵前輩諭令!” “令”字適纔出口,一道藍汪汪的光芒,已似閃電般倏而射出,有些瘋狂般筆直的飛向戰圈! |
第74章 以殺止殺
暗泉雖然年迸七旬,外貌沉默,但是,他確是一個稟性十分倔強的老人,他失去左臂的仇恨,在表面上做得異常淡漠,好似不當一回事,但在內心深處,這仇恨確如赤紅的烙鐵炙烤者他的心靈,因此,當他受到暗示出手之時,招式的狠絕也是凌厲至極的,甚至已帶者拼命的意味。 隨著他“彎月刀”上藍色眩目的光彩,魔龍子謝志興摧山神君冉獨已同時出手挾擊,“引龍索”的索影宛如在剎那間閃幻成千百條,與點點青芒,連串掌影倏襲而出,勁風與積雪,又在瞬息間混成一片! 於是--- 江青的兩只眼睛,已因憤怒而睜裂,滴滴的群血,與他瞳仁中的血絲相映對,仿佛是在噴著火焰! 刀光,索影,輪芒:掌勢,幾乎全在呼吸的瞬息間交織著擊到,沒有分毫空隙可容閃躲,似是一面死亡的網! 全玲玲倏如泣血般哀叫! “江,別管我了!” 衰叫聲中,她用盡全身之力一掙,那嬌弱的身軀已自江青懷中掙脫,連連向外滾出。 而這時,呼嘯的掌風與沉重的壓力,已經不差毫的湧到! 江青心如絞碎,目皆皆裂,他天搖地動的厲嘯半聲,滿頭黑發聳然欲豎,在嘯聲出口的同時,身形如水中游魚,微妙之極的轉出三步,而罡風突起,風雲變色,他已在剎那間連展“天佛掌”絕學:“佛光初現”“金頂佛燈”“佛問迦羅”,這桓古遺傳的蓋世秘技,首式三招,已被他在一口氣之間,同時施出。 於是成弧,成點,成片,成網的掌形,在似天崩地裂的厲嘯聲中,彷彿彌漾的雲霧,帶者驚人的巨大壓力,猝然充斥於周遭每一寸的空間! 無定飛環驀覺空氣中起了一陣劇烈的波動,而江青的招式已經毫不遲滯的使出,不由將目光一掃,脫口驚呼道:“小心,這道是天佛掌!” 她的語聲尚未及收尾,空氣中已猝然響起了無數聲緊密的暴響,驚吼厲叱,亦隨之而起。 這是一個十分奇異而罕見的場面。空中飄落的雪花,宛似遇者一面龐大的巨傘般,被撐散至十丈之外,地上的積雪卻向空中飛起,適纔猛撲而去的百步彎月傅泉倒飛三丈沉重落地魔龍子謝志、摧山神君冉獨、連心雙老四人,正在踉蹌後退,而飛索專諸全立與銀衫青輪萬兆揚,卻面紅耳赤的被震退七尺開外! 無定飛環隱在面具後的臉色已是大變“天佛掌”法,在她來說,是多麼熟悉,卻又多麼令她痛恨啊! 她嘶聲大叫: “不計後果,殺死他,殺死他!” 飛索專諸那張儒雅的面孔,追時已扭曲得變了形,他厲肛吼一聲手中“引龍索”倏抖急射,索端鋼環猛罩江肯,索尾利錐卻如流星般戳向尚倒在地上未起的全玲玲! 魔龍子謝志、摧山神君、連心雙老、銀衫青輪等五人,亦是同時大喝一聲,齊齊猛攻而上。 江青豁然仰天發出一陣狂笑,雙臂平伸空中,一聲奇異清雅的梵唱般的聲音驀而響起,他的雙臂又絕速的向下壓落。 隨者他雙臂的壓落,一片令人窒息的狂平地而起,似怒海奔勝,似巨浪排山,仿佛整個世界在剎那間全部納入這一片勁力之中! 不錯,這正是天佛掌法的第四招:“迎佛西天”! 罡氣旋回中,人影再度紛掠,江青條然暴喝一聲,天佛掌法第五招“佛我同在”已緊接者使出! 在他如左右雙臂幻魔般快速的交環下,一共七七四十九掌已在同一時間不分先後的劈出。 這四十九掌宛如空中片片飄舞的雪花,是如此散漫,如此密集,卻又如此狠辣與厲烈,像是四十九個懾人魂魄的妖魔。 於是,在一聲悶叱理中,銀衫青輪已滿口鮮血的倒翻而出,連心雙老也連連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鬥。 這天佛掌法的第五招,威力之恢宏是難以比擬的,甚至連無定飛環李琰玉,也在正待掠身救援之前,被那飄忽而凌厲的掌影,驚得憤然而退。 這時,魔龍子謝志長臂飄拂,嘴角抽擂不停,他嘶啞的大吼一聲,“魔龍掌”法中的精絕招術:“龍風雲”已攸施而出! 強烈的勁氣,如無數沉重的巨錘猛然搗至,空氣呼嘯,形成一個個漩渦,有如魔龍突降,翻雲覆雨! 摧山神君冉獨亦厲叱半聲,抖手之間,又是那力足以移山拔鼎的“摧山三式”! 飛索專諸全立,卻在銀衫青輪萬茁兆揚倒地之時,氣急敗摃的掠至探視,正在手忙腳亂的為他這位摯友檢視傷勢。 於是,只有魔龍子及摧山神君二人,在對江青做直接的戰鬥了。 二人這形似拼命的攻擊,江青卻夷然不懼,他大馬金刀的穩立原處,狂笑道:“三絕掌功力雖高,卻怎及邪神技壓天下!” 狂笑聲中,掌勢詭異而猛烈的急使而出,風號力湧間,依然是天佛掌法第五招:“佛我同在”,但是,江青卻已將四十九掌聚為一線推出! 魔龍子神色劇變,但是,他卻挺立不退,運盡全身之力於雙臂中,硬迎而上。 摧山神君冉獨心頭一寒,本待蹤身躲避,但魔龍子的形態己映入他的眼中,在江湖上,最注重的便是一個“義”字,冉獨此刻雖然膽戰心驚,但是魔龍子挺立不退,他也只有硬者頭皮強撐! 成名赫赫的武林三絕掌,其成名之技,自非泛泛之輩可比,尤其是在謝志與冉獨的傾力施展下,力道之深厚,聲勢之浩大,更是無可言喻,令人色變魂飛,宛如天地之大,皆在這四道罡風中搖幌震蕩。 在剎那間,兩片出自三人之手,來自兩個絕對不同方向的勁力,已有如兩團有形的風暴轟然接觸。 尺許厚的積雪驀然被括刮一空,混合者黑濕的泥土揚向四周,勁力與空氣磨擦,發出異乎尋常的炙熱,而尖銳的呼嘯則鑽入每個人的耳中。 無定飛環李琰玉目光如鷹般凝注不功,心頭卻在大叫:當她意念尚未轉定之際,兩條高矮不一的人形,已如醉漠般踉蹌而退,每退一步,地下皆留下一雙深深的腳印,顯然,二人是在盡力穩定者身形啊! 這兩個踉蹌退後的人影,果然正是魔龍子謝志與摧山神君冉獨二人! 他們蒼老的面孔,已變得慘白而毫無一絲血色,喘息如牛,頭頂大汗如注,霧氣騰騰,但是,四只失神的眼睛,卻怒瞪不眨,充滿怨毒的凝視者他們的敵人。 在天佛掌法的恢宏神威之下,雖然已將同為天下掌法中之絕的魔龍掌及摧山掌震退,但是,江青本人卻也挪出三步,方才拿樁站穩。 其實,在江青與謝志、冉獨二人以真力硬拼之際,無定飛環本可及時往助謝冉二人,但是,她卻不能太失身份,以昔年雙飛之一的聲望,再度加入這場本己難於啟齒的爭鬥,何況,無定飛環深知邪神嫡傳“天佛掌”的厲害,她也委實無法判斷是否可以定然按下哩。 這時,魔龍子謝志與摧山神君二人,俱皆緊閉嘴唇,但是在這短促的片刻中,二人已在急速的調運者體內波動甚劇的真氣。 江青寒森森的一笑,目光飄向坐於地上,萎頓驚悸不堪的全玲玲,全玲玲雙眸卻深深的凝注者江青,她那一雙美麗的瞳孔中,除了疲乏與驚恐之外,還有這另一份比前者更為深刻的東西,江青知道,這東西便是“愛”。 於是-- 江青好像在與全玲玲的目光相觸的同時,精神肉體上的痛苦便已驀然減輕,他微微露齒一笑,憐惜的嘆了一口氣。 此刻,無定飛環已低冷的道:“昭兒,拿我的枴杖來。” 金昭大眼睛憂慮的一眨,默默行離無定飛環身邊。 無定飛環語聲雖低,但江青卻聽得十分清楚,他急速的忖道:“看來李琰玉那老煞星要親自出手了,她的武功不知是否較當年更有精進?欸!”看樣子,不開殺戒是不行的了……” 一股使人顫棟的淒布感覺,在冥冥中如幽靈般無形的侵入每個人的心房,這種感覺,其深刻寒瑟是無輿倫比的。 當這面前每一張殘酷而沒有表情的面孔,隱約中,彷彿又有一個低沉而蒼老的語聲在江青耳邊響起:“行道江湖不可濫殺無度,但是,若對方要取你的生命時,那麼,不必遲疑,你可以最狠毒的方法,先取去他的生命!” 江青全身機冷冷的一頂,他在內心低叫:“義父,我已不願再沾染太多的血腥,但是,他們卻太趕盡殺絕了啊!” 雪花依舊不停的飄落,無定飛環已自金昭手上接過她那柄堅韌而沉重的枴杖。 忽然,飛索專諸全立緩緩自地上站起,陰沉的道:“李師叔,萬賢第內俯受創甚鉅,恐已震裂,尚請師叔諭示定奪!” 無定飛環李琰玉冷冷一哼,尖厲的道:“扶他回去,再以本門靈藥治療。”這時,連心雙老易志、易成二人,己自地上蹣跚而起,兩張酷肖而乾枯的面孔上,全是一片毫無生氣的萎黃,顯然二人所受的內傷也是不輕。 站於最後的煙霞山莊屬下,此刻已行出四人,迅速往銀衫青輪躺者的地方行去。 江青已在這片刻之間做了一個他極不願為的決定,於是,他緩緩踏前一步,鎮定而深沉的道:“無定飛環,今夜,你一定要江某的性命麼?” 他這句話,間得奇突,無定飛環聞言之下不由微微一徵,但隨即又殘忍的尖聲道:“小輩,問得好,何止你這一命,連全玲玲的一命也要附上。” 江青不怒不氣,依舊平靜的道:“沒有迴轉的餘地?” 無定飛環輕微的撫了一下她穿者的黑衫,冷酷的道:“廢話!” 江青古怪的一笑,回首向地上的全玲玲道:“玲玲,你全聽見了,這不能怪我。” 全玲玲正在迷惘的望向江青,而就在這時,幾乎是一道閃電,金芒暴射中,四條人影已摔出三丈! 直到那四條人影落地之時,慘叫聲才如狼叮般響起,而那溜金色光華,已毫未停留的將飛索專諸全立,連心二老等三人圈入其中! 去努之快,恍如雷轟電掣。 那四條被震飛的人影,正是奉無定飛環之令,欲待抬回銀衫青輪的四個煙霞山莊屬下,這時,四人正安靜的躺在地上,絲毫不動,看來,他們是永遠也不能移動了。 原來,江青已下定決心:“以血還血,以殺止殺”,他在得到無定飛環的答覆以後,猝然施出的,正是他輕易不肯展露,從未離身的“金龍奪”! 在他疾如電光石火的驀然出手中,飛索專諸全立、連心雙老等三人登時鬧了個手忙腳亂,首尾難顧。 無定飛環冷森的瞳孔,現出兩股前所未見的煞氣,她迅速的緊了緊衣衫,腳步正待邁出||一聲震天裂地的怒吼已然響起:“南尊怒海!” 若浩瀚的洋面起了個巨大的漩渦,若天神的巨杵攪動者大海,而大海翻騰激盪,狂嘯頓起,空氣幾乎在剎那間排除一空,厲烈的勁氣四溢橫掃! 天蒼蒼,地茫茫,一片淒風號叫,這是邪神苦思而得的“大尊奪”法啊! 金芒如萬千金蛇,閃縮縱橫,又似九天之上的金色神箭,如雨飛落,四下所能見到的,全是一片如虹的金光! 哀號聲攸而響起,熱血似泉瀑般迸淤於四周,兩條人影,幾乎成了片片的碎肉,血肉模糊的摔落在雪地之上。 無定飛環彷彿被人打了一棒似的呆在當地,江青突然施展的大尊奪法,這驚鬼泣神的威力,已將這位桓赫武林幾近一甲子的煞星震住了,在她腦海之中,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這是那一派的絕學?更想不到江青能施展出她所估量不到的奇技!而且,出手之快,竟是她與場中任何人都措手不及的! 金光攸斂,飛索專諸全立面色慘白,狼狽不堪的掠出圈外,一身儒衫破裂三處,全身更在不可抑止的輕顫。 全立到底不愧為昔年雙飛之一的後代,在敵人狠絕天下的“大尊奪”法首招之下,他能有驚無險,已是大不容易了,與他同時並肩的連心雙老,此刻則早已碎如糜,被江青的“金龍奪”絞得粉碎! 魔龍子謝志輿摧山神君冉獨二人,此際早已調息停當,但是,二人目睹眼前情形,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怔在當地! 此刻,江青凝注者手上這柄燦爛閃耀的上古神兵,心頭湧起一股浩然無畏的思念,他這時發現,適纔施展的“大尊奪”法,其威力之大,似乎較他首次對敵崑崙“五伏羅漢”之時,更有過之! 寂靜,一片如死的寂靜罩在場中,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作。 江青驀然仰天狂笑道:“朋友們,上啊,看看是誰不得全!” 他炯然如電的目光,突而轉向正在喘息不定的飛索專諸全立身上,傲然大叫:“全立,你願意流血是麼?” 突然,一聲摻厲的嬌呼起了:“江,別這樣,求你--”江青知道那是誰的呼叫、他嘴角一陣抽畜,驀而大吼:“北尊穆山!” 緊握的金龍奪,在他手上條然“嗡”的一顫,宛如真龍忽現,幾欲脫手飛去,他那瘦削的身軀,在瞬息間宛似螺旋般巧動如飛,雙臂奇快的舞動,美妙而眩目的長弧,隨者忙人魂魄的點線,組成了一幢忙如巨山也似的金芒,帶看萬鈞之力,呼轟而出。 飛飛索專諸厲吼連聲,手中“引龍索”盤旋而起,灰黑色的光華,與索端索尾的精銳環錐相映,似是一條凌空上升的銀目神龍,一碌碌遊動的無形勁氣,則在這條灰龍似的索影上下呼嘯。 這正是全立“引龍索”中的精絕之技:“龍升九天”! 幾乎在同一時間,魔龍子謝志雙目周睜,暴叱一聲,雙掌全力推出,摧山神君冉獨亦不敢稍緩,沉氣納勁,猛出六臂,二人已在剎那間梧透“眾志成城”的道理,傾力出手相助全立,是故,招出之下,已盡二人所能。 於是,如一座座金色山岳的精渾光華,連串壓到,一條灰龍也似的索影,挾在一片片的罡風中力迎而上,剎那間--有如山崩地裂也似的巨響驀而揚起,恍如大地搖撼,每個人的耳膜也被震得嗡叫作響。 隨者這聲巨響,雪輿泥再度迸散飛濺,氣流在夜空中奇異的激盪,而三條人影則歪歪斜斜的倒退六尺。 魔龍子謝志虎口全裂,血汶斑斑,摧山神君冉獨長衫撕裂,迎風飛舞二人俱是喘息如牛的望者嘴角鮮血殷然,髮簪蓬亂的飛索專諸全立,全立緊拉者手中的“引龍索”,然而,那雙修長的手掌卻在不停的沙沙直顫。 火雲衣的豔紅色彩宛如在寒夜裡燃燒,綴於其上的三角形金色鱗片,與那三根銜接的金色枯骨相映,閃眨出生冷的江笑,江青手上的金龍奪栩栩如生,他嘴角的冷酷卻益發深刻。 這時,圍立四周,虎視耽耽的煙霞山莊屬下,已不知不體的退後五尺之多,而無定飛環與武林雙鷹等人,則絲毫不動的卓立當地,他們心中沒有憂慮與畏懼麼?他們無動於哀麼? 只有他們自己心中明白。 緊緊立在無定飛環身旁的金昭,這時一雙大眼睛驚恐的圓睜著,白淨的面龐顯得蒼白異常,她到現在才知道,邪神的義子,大名鼎鼎的火雲邪者,並不是如同她想像中那麼低能的,往日她所聞及的關於江青的傳說,非但全是真實的,甚至更有過之,她的外祖母並不是天下第一,而她,此刻想親手殺死江青的念頭,早已煙消雲散,不能,也不敢再想了。 江青那超絕而狠辣的武功的現示,再加上他那冷酷得出奇的形態,已在無形中將全場震住,甚至,連無定飛環李琰玉,也在微微舉棋不定,心中揣測,但是,這場血腥之戰,卻並沒有停息的意思。 忽然-- 無定飛環李琰玉夜鷹般尖銳的冷笑道:“江青,你不愧為邪神的義子,他的殘暴狠毒,你非但已學得齊全有加,而且更有過之,甚至連一個垂死者的救治你也橫加阻攔,趕盡殺絕,你已做得到家了。” 江青冷漠的仰首向天,生硬的道:“我憐於人,入不繞我,奈何?” 無定飛環狠厲的吼道:“江青,我今夜必教你橫於此!” 江青星目條睜,寒光暴射中,他冷笑道:“李琰玉,你今天的廢話已說得太多了,你們都想殺我,是麼?既然如此,我自是不能讓任何一個想殺我的人生還,包括你在內,六十年前的武林雙飛,不過是兩雙只會乾叫厲吼的夜鳥兀鷹,尤其是你,更是一個淫蕩奸詐,如蛇似竭的妖婦!” 六十年前,六十年後,武林雙飛無定飛環的大名,皆是震撼武林,令人喪膽的,幾時會經受過如此侮辱?而且,更當者無定飛環本人及它的晚雖面前? 無定飛環李琰玉氣得混身發抖,銀色的面具幾乎也在變者顏色,她突然如神經質般瘋狂的長笑,笑聲淒厲刺耳,似尖錐般剌人心扉,長笑聲中,落雪紛飛,她已一步步向江青行去。 飛索專諸全立強撐著溺弱的身軀,有些暈眩的移動數步,回頭向周圍的煙霞山莊莊眾做了個暗示。 於是,那數十名煙霞山莊莊眾,在入雲神槍耿忠的指揮下已俐落而悄然的各自背後摘下一柄奇形的物件----“連珠弩”! 這連珠弩與普通弓箭不同,不但機簧有力,勁強及速,更能一次裝上三只,連續射發,的是十分霸道,飛索專睹此次精選莊中所屬四十名隨行,惟恐他們功力不足,是以又加工祕製了數十把“連珠弩”以備萬一,這時,卻正好用上。 武林雙鷹--怒鷹於、彩鷹齊百祿二人,亦面色沉重的散立兩旁,彩鷹齊百祿更拔出他的成名兵器“豹頭叉”! 那一直沉默不語,面容秀逸清俊的青年,這時手撫背後長劍,雙目緊張的注視場中,在他身後,面容清枉的遊魂叟鄧斌,此刻不可察覺的低嘆一聲,揮手令身後五名俊醜回異的三絕常弟子準備,適纔被枉跌地下的百步彎月傅泉,亦溺弱不堪的勉強立起,他在連受重創之下,已是強弩之末了。 於是,血腥氣息又浪厚了,一場包大的殺伐即將到來。 正在這緊張已極的關頭,正在這沉堵無比的時候--這片雪地後的山坡之上,茫然飛起三團圓形物體,“波、波”數聲響處,空中已閃射出三朵精光耀目的透明銀芒來! 無定飛環李琰玉心頭一震,愕然望向空中。 飛索專諸全立目光一抬,面上已自色變,脫口驚呼:“長離島!” 這三個字適纔出口,場中立即一陣譁然,顯然,長離島已給煙霞山莊每一個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這印象卻是慘厲而恐布的! 正在嚴陣以待的魔龍子謝志、摧山神君冉獨二人,卻迷惘的望著空中閃耀的銀芒,不明所似。 這時,江青但覺心頭一陣無比的激奮,眼眶也微微潤濕起來,他目前並不須要別人的幫助,但長離島各人對他的恩情輿關注,卻是他一輩子也忘便不了的。 飛索專諸早知屬下舊創未忘,對長離島餘悸猶存,他深恐引起嘩亂,急忙沉喝一盤,厲色吼道:“本莊所屬,各自鎮定聽令,不得妄動,否則格殺勿論!” 就在他這幾句話的當兒,白雪皚皚的山坡上,已出現了近百條人影,忽然一個豪壯的聲音大吼道:“長離雄風!” 隨看這氣入雲天的大吼,眾人背後不遠的竹林內,已如斯響應的傳出一陣巨大的回應: “六旗揚東!” 聲言宏亮,有如雷鳴,而那一豪放之氣,更如浩海長天。 於是,一聲清雅已極的笑聲起處,數條人影,以電光石火般的快速,在微一堆掠間。 如飛而到! 江青目光犀利無比,細一凝注之下,已看清為首之人,正是那名斐天下,瀟灑不群的長離一梟衛西! 苞隨長離一梟左右的,尚有那體魄偉壯,結胡成辮的絕斧客陸海,額際疤痕宛然,神態冷酷嚴峻的黑煞手仇雲二人! 江青激動的大叫道:“衛前輩,別來無恙?” 長離一梟條而止步,雙目慈祥而喜悅的望向江青,笑呵呵的道:“小兄弟,請恕老夫來遲一步,你不會吃虧吧?吾等稍停再敘離情,別讓好朋友們久等了!” 此刻,長離一梟面色琪寒,唇角又浮起那一抹古怪的微笑,他冷峻的向無定飛環一瞥,緩緩道:“假如本島主眼光不差,尊駕定是昔年雙飛之一的無定飛環了,尊駕如此以眾凌寡,集眾多高手圍攻一人,不嫌太失身份麼?” 長離一梟雖然成名於無定飛環之後,然而他一向技高氣傲,心裡又早有準備,此次行又經過詳細籌劃,是故言語之間並毫不懼,更單刀直入,帶有濃厚的教訓口吻! 無定飛環李琰玉冷厲的一哼,道:“衛西,你到老身稱字道號遠差得遠呢,便憑這幾句話,今夜你與長離島諸人便要付出極大代價!” 長離一梟淡淡一笑,道:“李琰玉,記得數月前本島主大破煙霞山莊之際,尊駕亦曾說過相似之言,不過,尊駕那時無法阻隔本島勇士之行動,目前亦沒有可能挽回貴方即將潰敗之厄迅運!” 他說到這裡,不管無定飛環目光大變,回首向飛索專諸等人一掃道:“好極,雙飛三代,加上三絕掌傳人,再有武林雙鷹,夠了,夠了,本島此次行功,可謂不虛不怨,必有驚人斬獲!” 長離一梟這幾句話,其狂,其傲,其辣,其絕,已至極點。 這時,江青抿嘴一笑,道:“衛前輩,貴島紀旗主曾否同來?” 長離一梟道:“本島六旗已全部出動,小兄弟,現在站在我們面前的這些人。將永遠沒有希望看見明辰的太陽了;假如明辰有太陽的話,呵呵,小兄弟。老夫還要看看你的心是否像以一般仁慈,你大體已相信老夫之言,當日留不得這些禍患吧?” 二人輕談蹤笑,幾乎全未將煙霞山莊睹人放在眼內,這怎不令他們個個怒火大燒? 無定飛環李琰玉鋼牙一咬,她已不顧任何後果,手中葛藤枴杖芒然高高舉起。 飛索專諸全立目欲嘖火,振吭大叫道:“雙飛三絕,誓殘一邪!” 隨著他的高叫,魔龍子謝志、摧山神君冉獨、遊魂叟鄧斌、百步彎月傳泉、怒鷹於、彩鷹齊百祿,已與那英偉青年卒領下的五名三絕掌再傳弟子,紛紛喝叱連聲,猛挨而上。 入雲神槍耿忠單臂急抬又放,一陣機簧暴響。無數只飛蝗也似的利箭,已呼嘯著射向站於場中的江背! 長迸一梟狂聲大笑道:“好口號,誓殘一邪,別忘了遼有東海長離呢!” 語聲出口,他已與絕斧客陸海、黑煞手仇雲二人長身迎上。 |
第75章 血雨腥風
在長離一梟等三人現身迎敵之際,一團眩目奪神的金色光芒,已如初升的旭陽般,煇耀的映射在黑沉的夜色裡,而自四面八方射來的利箭,在觸及那團浩浩的金色光華之際,立時紛紛倒飛散落,碎成片片! 於是,長離一梟古怪的一笑,身形暴旋,雙臂略一伸縮,已將兩個迎面而來的摧山神君弟子逼得左竄右跳。 絕斧客陸海石破天驚的怒喝一聲,左掌猛劈擋在身前的百步彎月傅泉,右臂倏顫,一條帶著銀色長的短斧,已霍聲飛斬向身著五色彩衣的齊百祿而去。 這時,場面已是一片混亂,殺喊連天而起,神態威猛的黑煞手仇雲,額際疤痕隱泛紅光,他不聲不響,抖手已劈飛三名持弩待放的煙霞山莊莊友,大轉身,呼轟尢掌,猝擊揉身跟上的怒鷹於! 雪地上踐踏著零亂的腳印,鮮血在腳印上滴落,一條瘦削的黑影如鷹隼般飛起,以無可言喻的去勢,急撲那團飛舞著的金芒。 全玲玲那嬌柔的語聲,在一片呼叱中驀而響起:“江小心!” 江青正以手中的金龍奪衛護著自己與全玲玲,而全玲的驚呼聲適纔入耳,他已看見那條挾著萬鉤之勢,凌空撲落的人影! 狂笑聲出白江青口中,他大叫道:“無定飛環,來啊,我們早就該做個了斷了!” 叫聲中,金龍奪精芒突盛,嗡然急振而起,神速無比的戮向凌空撲來的無定飛環李琰玉! 在那金芒芒鋒突盛的同時,無定飛環的身軀卻奇妙至極的橫移五尺,手中沉重的葛藤杖,狂風暴雨般連串揮出。 於是,在不停的交擊巨響中,二人已互下相讓的各自硬拚了十七招,雙方俱是出手如電,一氣呵成! 這時,長離一梟正在與魔龍子謝志、百步彎月傅泉二人拼鬥,他見狀之下,不由心中驚佩無已,高呼道:“小兄弟,有骨氣,出重手對付這徒有虛名的無定飛環!” 在高呼聲中,他身形如大海中的漩渦般急劇轉動,轉動中絕招如巨濤駭浪,綿綿而出。 一旁不遠的絕斧客陸海,正以手中一柄銀短斧,雷轟電閃般力敵兩個武林中不可一世的高手彩鷹齊百祿、摧山神君冉獨!在如驚鴻般的交相掠走中,三人俱是出手如電,奇招連連。 圍著黑煞手仇雲的,是大名鼎鼎的遊魂叟鄧斌、怒鷹於二人,仇雲已運足“黑煞掌力” 兩只手掌烏黑晶亮,每一出手,勁力猛烈至極,有如巨斧搗山,足以斷石裂碑! 這邊,江青已奮起神威,與赫天下的無定飛環李琰玉拼了個難分難解,這兩個對手之人,一是當年天下第一邪尊的義子,神威蓋世的火雲邪者;一是六十年來名揚武林,盛名赫赫的雙飛之一,無定飛環李琰玉,二人功力之高,俱已達到登峰造極之境,招出之際,更是精妙無倫,狠辣至極。每一抬手移足之間,皆關生死,每一呼息顧盼之際,俱連存亡! 殺喊聲震天遍野,雙飛三絕掌這一面,在人數上已佔足優勢,但是,在激鬥的進展中,卻沒有狴得與人數上的優勢成正比的結果! 而且,在對面的山坡上,尚默然卓立著近百條人影那是長離島屬下,但是,他們俱皆靜立不動,亳無聲息的站在那裡,卻不知是何居心?後面的竹林內人影幢憧,往來不絕,更不知有什麼舉動?這些,都是令雙飛三絕掌方面提心吊膽的。 飛索專諸全立並沒有加入戰圈,他在連番激戰之下,已受到些微的內傷,但是,他此刻卻不敢稍事懈怠,全心一意的注視著鬥場與場外的動靜。 數十名煙霞山莊莊友,在入雲神槍耿忠的調度下,分成七撥,散立四周,不時突然射出泠箭,猝襲長離一梟等人。 那名修偉俊逸的青年,則率領三絕掌的再傳弟子五人,卓立一隅,雙目神光閃射,嚴陣以待。 飛索專諸全立略一沉吟,招手叫過入雲神槍耿患,低聲道:“耽管事,你注意到對面山坡上及後面竹林內的長離島人麼?他們不在此時協助同伴作戰,卻全都按兵不動,其非又有什麼陰謀不成?” 入雲神槍耿忠在上次與長離島諸人拚鬥之時,已受過嚴重創傷,近日適纔痊癒不久,神色之間,尚微露萎頓之態,他聞言之下,有些驚悸的道:“莊主,依老夫看來,長離島人此舉可能含有極大用意在內,他們如今尚未動手,只怕吾等不容樂觀。長離一梟行事之間,自來刁猾無比,籌幄詳細,對方目前按兵不動,可能是要待吾等精疲力竭之後。再一鼓作氣衝至,將吾等一舉成殲!” 飛索專諸望著已越來越慘厲的激鬥,咬牙道:“呸,他們的算盤也未免打得太如意了,本莊主豈能容彼等如此來去自如,隨心所欲?耿管事,招集人手,我們衝殺上去!” 入雲神槍當年也是江湖上一號響噹噹的人物,世面見得亦算不少,但是,他此刻卻不由暗裡一哆嗦,急惶的道:“莊主,且容老夫一稟,吾方現下除了所屬三十多名莊友之外,便只有謝大俠等人的高足六名可以抽調拼戰,何況對方在山坡、竹林之內皆伏有人馬,若再將吾方人手分散,則更予敵人可乘之機,以逸待勞,這……這下是過於下策了麼?” 飛索專諸咬牙切齒,憤怒的低吼道:“好,好,長離島的狗賊,煙霞山莊與爾等勢不兩立,哼哼,老夫便不信昔日的舊劇尚能重演!” 這時,場中驀而傳來一疊聲暴響,黑煞手仇雲已與怒鷹於互以真力硬拚了十六掌、二人功力原在伯仲之間,這一對本之餘,怒鷹於固然腳步踉蹌,氣喘籲,黑煞手仇雲亦是面上變色,大汗淋漓,而遊魂叟鄧斌卻乘隙挺進,連攻九腿十三掌! 於是,黑煞手厲叱速天,奮力相拒,掌影如山中,額際的疤痕更加紅亮了! 飛索專諸緊握手中的“引龍索”,儘量沉靜心神,緩緩說道:“耿管事,吩咐所屬停止放箭,吾等靜待長離島人行動,以不變應萬變!” 入雲神槍耿忠答應一聲,急忙回去調度去了,在他轉身之際,那個面貌秀逸的青年,已悄無聲息的來到飛索專諸身旁。 飛索專諸全立目光一斜,沉聲道:“金賢姪,可有何高見麼?” 原來,這位身長容俊的青年,正是昔日在古廟之中,三絕掌後人與彩鷹齊百祿等賭鬥之時,幸而得到各人秘技及一柄“回風”寶劍的金羽,也即是魔龍子謝志的得意首徒! 他在這半年之間,已盡得這幾位武林中霸才的秘技,於是,他也有充分擊敗火雲邪者江青的決心,但是,今夜在他目睹了江青的神技之後,他這決心卻根本動搖了,連傳他絕技的那幾位武林霸才,對江青都無可奈何,又何況他呢?一個人,自己對自己的所能,是判斷得異常清晰的,而且,事實終必勝於雄辯,除非你自己欺騙自己。 這時,這位在江湖上號稱玉哪吒的金羽,灰心的道:“全叔叔,我們可要衝上?” 飛索專諸全立輕輕拍拍他的肩頭,搖首道:“不,形勢雖對吾等不利,但敵方亦非絕對佔患上風,你看,李前輩與江青之戰,勝負雖尚未分,但老夫可以預料江青必非對手,而且,長離一梟等人,卻也無法勝得吾方各人呢!” 其實,飛索專諸之言,未免過於主觀了些,他主要之意,是在安慰玉哪吒金羽,這只是全立的一種說法,在骨子裡,全立亦十分清楚,目前只不過是暫時的拉鋸式拼鬥,真正的結果,鹿死誰手尚難於逆哩。 正在二人談話之時,入雲神槍耿忠已匆匆到來,急聲道:“莊主,據老夫看,銀衫青輪萬大俠似乎應該即刻搶救回來,他受傷倒地,至目前尚未見他蠕動過一下,不要……” 飛索專諸目光憂慮的一瞥,失望的道:“恐怕不易為之,江青這好狠,萬賢弟倒在他的腳前不遠,他卻不讓吾方之人前往施救,欸,你看現在李師叔與他拼鬥正烈,在那罡風橫溢之下,連老夫亦無法穿過救人,又何況別人呢!” 入雲神槍耿忠楞了一楞,終又搖頭無語,沉默的走了回去。 這時,場中的戰況已到了高峰,勁力迴旋,掌力如刀,積雪紛激,人影縱橫,已分不清那是落雪,那是積雪,那是敵人,那是友人。 長離一梟力敵魔龍子謝志、百步彎月傅泉二人,嘴角那一抹古怪的微笑依然照舊,長離一梟的一身絕學,在繼當年之“一邪雙飛三絕掌”之後,可謂後六十年中武林頂尖奇才。魔龍子謝志藝業雖高,卻較長離一梟遜落一籌。百步彎月身殘創重,一身功力幾損其半,比較起來,相差更遠!是故二人力敵之下,卻僅能與長離一梟扳成平手之局而已,而且,這平手之局必是十分勉強呢! 忽然,長離一梟左擺右搖,掌腿倏出,“立波為柱”“波來波去”“再起忽落”一連三招,猛施急展,目光卻瞥同一旁,微掃之下,他心中忖道:“陸海、仇雲二人,武功之高,皆為本島一流人物,奈何對手四人,俱是江湖上盛名赫赫之輩,況且又是以二敵一,看情形不易討好,嗯,時間也差不多了,早點解決也好……” 他身形猛然一轉,猝出三肘,七腿,十九掌,雙掌又在剎那間急合倏退,一陣厲烈得無以復加的狂飆橫掃處,他苦練有數十年的“混元真氦”已施展而出。 魔龍子謝志大喝一聲,連出七掌相拒,掌掌連貫無間,一身真力,已加倍運入雙臂之上。 百步彎月傅泉雖然內腑翻湧,雙目陣陣發黑,但他絕不稍退,“彎月刀”擇舞如虹,藍芒迸射中,硬迎而上。 於是,轟然震響與藍電精芒交相顫動,氣流急劇的湧盪,三條人影,各自退出數步,但足,顯然長離一梟是有意如此。 驀然間,長離一梟抖手射出六枚圓形物體,而那六枚圓形物體,在急升至二十餘丈的高空時,齊聲炸裂,六朵晶瑩透明的銀芒,亦如六顆煇耀的銀球般,在夜空中閃射著令人眩目的光彩。 隨著這六顆銀球的閃耀,長離一梟唇角的微笑,被映得更迷離,更玄異了,他淡淡的笑道:“朋友們,人多的便宜貴方已經佔夠了,現在,且讓本島主也佔佔便宜,也可一試長離豪士是否與雙飛三絕掌的後人一般無能!” 說話間,依然攻拒不停,出手如飛,這位素有“海上尊長離”之譽的江湖巨霸,充分發揮出他強極一時的絕技,與他那大智大慧的才謀。 在另一邊 江青與無定飛環之戰,早已進入白熱化了,二人俱已施展出甚至從未顯示過的絕學,小心應戰,每在瞬息間做著神鬼莫測的奇襲,在電光石火般的交掠互擊中,有著千變萬化的殺著,彼此間不給對方留一絲餘地,出手盡是趕盡殺絕的招數,於是,二百招迅速過去了。 金虹似西天的萬道光霞,又似旭陽的千丈豪光,閃射著充斥大地的精電冷芒,幾乎沒有間息,沒有空隙,毫不保留的滾湧合;而另一片灰沉的杖影,卻似一望無際的雲層,挾著風暴雷嗚,不可抑止的忽來忽去,凌厲中帶著無比的渾厚。 在瞬息萬變的激戰中,江青急快的思忖著:“這無定飛環李琰玉,一身技藝果然超絕無倫,為自己下山行道以來所僅遇的頑敵。義父苦思而得的“大尊奪”法,雖然自己只用前兩招循環施展,但一般武林高手已無法抵擋,可是,這無定飛環卻能硬撐不退,而且更能尋隙回攻,看來自己非要再施奇學不可”江青那裡知道,無定飛環此時早已心急如焚、連她六十年來從未施展過的“劈天十六杖”也用出來了,而且施展至今,尚毫無進展呢! 這時,空中已飛起長離一梟所發出的信號。 江青抖擻精神,連出十九掌,大呼道:“李琰玉,江某不是孤獨的,你該信了吧?” 無定飛環冷哼一聲,目光掃及正遠立一旁,焦慮無比的注視著這邊的金昭。 於是,這位昔年的武林雙飛之一,急揮十八杖,振吭大叫道:“昭兒,小心自己!” 話聲未完,一陣驚天動地的殺喊聲,已自山披上、竹林內,石破天驚的傳出。 長離一梟那悠然的語聲,又遙遙傳入江青耳內:“這一次,江湖上將永遠不會再有雙飛三絕掌之名了!” 此刻,四處人影紛飛,怒喝暴叱之聲亂成一片,無數身著灰衣的長離勇士,悍無倫的猛衝而至。 於是,飛索專諸全立雙目盡赤,他聲嘶力竭的大吼道:“殺,殺,殺,不要放過任何一名長離賊子!” 吼叫中,一條灰色人影,宛如隼鷹般凌空撲到,狂笑連連,照面間便是排山巨浪也似的二十六掌。 飛索專諸全立面孔扭曲,厲吼一聲,身形暴閃中,“引龍索”已霍然飛出,急卷來人。 。逭接向末索:詁之人,是一個年約五勺,面孔信卻鮮明,角突出的斟梧老者,他時又是一聲丘笑大翻身,閃電般倏出六腿十三掌,身軀藉勢又升回空中。 飛索專諸一擊落空,怒叱一聲,索影如龍般尖嘯著飛戳而上,口中邊大罵道:“鼠域之輩,那裡走!” 灰衣老人突然身軀一伏,箭矢般倒射而下,大笑道:“全大莊主,老夫雙面拘魂關絮,忝掌長離旭陽旗,請天莊主不吝賜教!” 飛索專諸全立正自心頭一怔,背後又已驀然襲來一股銳風! 在剎那間,全立足尖用力一旋,奇險無比的讓了開去,同一時間,他手中“引龍索”索尾鋼錐,呼的一聲向來敵飛出! 來人身手十分卓絕,長笑一聲,騰空而起,雙面拘魂關絮則揉身攻上,邊宏聲道:“全大莊主,那一位是本旗副旗主赤眉項康,旭陽旗兩大首要侍候閣下,想必不會太令閣下辱沒吧?這時,那飛起的人影又已倒折而回,雪光的反映下,那一雙惹眼的殷紅眉毛,正閃閃發出刺目的光彩。飛索專諸一聲不響。“引龍索”揮舞如風,凌厲至極的向二人急攻而上。 此刻,四周慘號時起,喊殺如雷,寒光的煇耀中,滲挾著不斷迸濺的鮮血,怒叱厲吼,此起彼落,人影紛掠中,上演著極度的淒厲的殺伐。 違已久,身形矮胖的海天星紀雷,亦已來到,他正赤手空拳的力敵著玉哪吒金羽手中那一柄吹毛截鐵的“回風”寶劍,二人進退如電,身手迅捷無匹,一道濛濛的劍氣中,映閃著紀雷那矮胖的身軀,刺、扎、戮、劈,利劍如練;騰、躍、蹴、拿,身手似電,二人已在剎那間拼鬥了二十餘招。 入雲神槍耿忠手持他的成名兵刃,與一個面貌不揚,唇蓄兩撇鼠須的灰衣老人殺做一團,這灰衣老人功力深厚,出手更是十分狠辣,他乃是長離島“烈火旗”副旗主:“鐵算盤”焦九!黑煞手仇雲此時已感到壓力減輕。原來,與他對敵的遊魂掌鄧斌,這時已被另一個身材胖大,面容冷森肅穆的中年大漢替下,這中年大漢出手之間,雄勁沉穩,隱含煞氣,招式變幻莫測,凌厲至極,功力並不在遊魂掌鄧斌之下,此人非他,乃是長離島“揚波旗” 旗主,“二閻羅”尹生! 長離一梟仍然與魔龍子謝志、百步彎月傳泉二人力鬥不竭,但是,他卻絲毫未落下風,這時,他一面掌腿齊出,邊以目光環視著雙方拼鬥情形,唇角的古怪微笑,似乎又加深了。 一個瘦削的中年漢子,此刻加入鬥場,與絕斧客陸海並肩作戰,他是長離島紅旗刑堂護旗“三環神指”孫望,孫望幾乎全對著彩鷹齊百祿出手,雖然,他似乎齊百祿的武功略遜一籌,但這只彩鷹在對方二人的交相掩護之下,與摧山神君冉獨同樣的感到施展不開。 三絕掌的五個再傳弟子,卻已被九名精練無比,神態冷酷的灰衣大漢圍在中心,左衝右突的拼力死戰,看情形,也不太妙呢。 而在四散橫溢的勁風下,在金芒杖影的閃摯中,全玲玲正孱弱的躺在雪地上,她不想站起來,也說不出為什麼自己會在忽然間變得如此萎頓,其實,她在心靈上的刺激太深了,往往,一個人內心的創痛,遠比表面的傷痕更來得深刻,而現在,全玲玲又何須站起來呢?總不能叫她去殺自己莊中的人啊,她不能這樣做,事實上,也不須要這樣做。 煙霞山莊的數十名莊友,這時正以手中的兵器與連珠弩,在與身著灰衣的長離豪士們拼死力鬥,殺聲遍野,他們十分清楚,要求得自己生命的保障,只有奪取敵人的生命,但是,這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血與血混合,刀光在銳風中揮舞,尖利的鋒刃如一只貪婪的獸吻,是如此迫切的須要嚙噬人體上的血肉。 體增多了,狼籍遍地,難得有一個體是完整的,幾乎全是突目咧嘴,肚破肢殘,彷彿一堆堆與朽石爛泥無異的物體。 於是,在不知什麼時候,一圈火把燃起了,火把的數量是繁密的,分成兩個方向,一在山坡之上,一在竹林之前,在那閃動的紅色光芒照耀之下,可以看見白雪皚皚的山坡上,冷酷的卓立著無數名灰衣大漢,他們與竹林前挺立不動的同伴一樣,俱是手執著寒光隱泛的兵器,冷森而嚴肅的注視著眼前的激鬥,每個人的神情都是那麼淡漠,像是一個個殘忍的劊子手,對著這血與肉迸濺的激鬥,似是絲毫無動於衷。 此次,長離島屬下六旗已全部出動,聲威之浩大,可說較之昔日煙霞山莊之戰猶有過之,更確實一點說,長離一梟已下定決心,要在這一戰之中,為了江青,為了自己永絕後患,他所說:“今後在江湖之上,將永無雙飛三絕掌之名。”的這句話,是肯定的,而且有其深意的。 顯然,在局勢上看來,煙霞山莊及三絕掌後人已處在絕對不利之境,但是,江青及長離島諸人欲握勝券,卻也不是一蹴可及的事呢! 全面的火拼已進入高潮,每個人的眼都紅了,每個人的熱血都在極度澎湃著,在這時,欲得到勝利,欲保全生命,只有狠絕與毒辣的充分發揮才行! 站在山坡上的灰衣大漢中,有三個人特別突出,當中一個,乃是個身材奇小,面孔赤紅的怪異老人他是長離島“怒浪旗”副旗主“吸鯨客”魏儒,在他左右,則是長離一梟的隨身護衛“四天雷”之二:“飛雷”聶棟、“閃雷”邢錚! 他們的目光,毫不稍瞬的緊盯著下面己混成一片的鬥場,好似在等待著什麼。 在另一面,與雙面拘魂關絮、赤眉項康二人拼鬥的飛索專諸全立,此刻己感到情態之漸行嚴重,他一邊力敵眼前的兩個強敵,一面急快的換了一個方位,目光掃向身後不遠的竹林,這一看,幾乎使他驚得一哆嗦。 原來,竹林前亦站立著近百名灰衣大漢,在光輝的火把照耀下,赫然有兩個特別引人注目的大漢挺立於前,那兩人在早年曾與全立有過一面之雅,他識得那雙目一大一小,還肩如刷的中年大漢,乃是長離島各旗中,稟性最為狠辣的“海龍旗”旗主:“生死一屠”吉長光,在他身旁那五官細小,體魄修偉的六旬老人,則是副旗主“摩月偷星”朱言,這尚不算,最令人驚心的,卻是那近百名灰衣大漢手中,俱皆執有一枚粗圓如球的黝黑物體,這東西飛索專諸早已聞及,乃是東海長離島特製的利器“硫硝彈”每顆足以燒燬一棟巨廈的火藥利器。 飛索專諸冷汗直流,他在傾力還攻二十三索中,引吭狂呼道:“吾方各人注意,儘量與長離島賊子混戰,以免敵人藉機施展火藥利器!” 雙面拘魂那角突出的面孔上,漾起一絲嘲弄的諷笑,身形暴閃中,立還九指,五腿,十七掌,邊大笑道:“全大莊主,別叫,貴方諸人若想換一種死法也行啊,項副旗主,來,加點勁侍候!” 閃動著一雙紅眉的項康,應聲復撲而上,一聲不響,連串的千百掌影,如黃河潰堤般兇猛罩下。 |
第76章 瞬息生死
雙面拘魂關絮的武功是十分深博的。而赤眉項康的一身絕學亦精卓無比,二人合手聯攻之下,任是飛索專諸如何勇悍,也無法使戰局扭轉,更何況他原先在力戰江青之時,還受過輕微的內傷呢! 這時,長離一梟衛西似已感到不耐,他在閃電般施出令人咋舌的九肘,十腿,二十七掌後,沉聲笑道:“小兄弟,咱們放開手來幹,好麼?” 江青正力鬥身形抉若驚鴻的無定飛環李琰玉,聞言之下。急忙探出十九掌,猛然一個大偏身,又是連串的九式雙招,高輩答道: “衛前輩,可以用其他方式感化彼等麼?” 長離一梟冷酷的一笑,避過一溜藍光,冷冷的道:“除殺之外,沒有!” 江青身形急速游移中,似乎微一猶豫,無定飛環李琰玉又尖笑看攻出十一招! 於是,他那瘦削的身軀有如空中的一抹淡雲。在敵人凌厲得無似復加的十一招中,做看幾乎不可能的穿掠,口中卻傷感的道:“衛前輩,隨你吧!” 長離一梟驀然長嘯如浪,其聲如裂金石,高拔入雲! 隨嘯輩:山坡上的長離豪士,立時在怒浪旗副旗主“吸鯨客”魏儒,及“四天雷”中之飛雷聶棟、閃雷邢錚三人率領之下,如潮水般猛街而下! 竹林前的長離豪士,亦齊齊吶城一聲,由海龍旗旗主“生死一屠”吉長光為首當先殺到,但是,出動之人卻僅是那近百名長離島中的五分之一而已! 飛索專諸全立神色全變,目瞪如鈴,憤怒的大叫道:“衛西,你這算不算是一方霸主? 用這種卑鄙的戰策,今後你還有臉去見江湖中的人麼?” 長離一梟衛西迅速向魔龍子謝志攻出十九掌,又逼退了正待揉身而進的百步彎月,冷冷一笑道:“全大莊主,你能用這種以多凌寡的戰策去對付江老弟,難道本島主便不能用來還治於你麼?” 雙面拘魂關絮的兩臂互相環推,力可開山的劈出六掌,大笑道:“沒臉見江湖朋友的應是大莊主你,又何必將責任向吾等身上推呢?” 正在各人說話叫喊的時侯 一條高大的人影如飛而落,照面間,已將手執強弩的兩名煙霞山莊弟子震翻於地,腳尖倒縱,又反撲向正與鐵算盤交手的入雲神槍耿忠而去! 飛索專諸全立心急如焚,手中“引龍索”閃起一溜烏光:索尾利錐倏點關絮、項康二人,索端鋼環則猛然罩向那高大人影的雙腿! 這高大人影不是別個,正是那心狠手辣的長離島海龍旗主 生死一屠吉長光! 他彷彿背後生有眼睛似的,雙臂攸抖,硬生生拔高五尺,卻仍舊原式不變的撲向入雲神槍耿忠! 長離一梟看得真切,故意喟然道:“心有餘兮,力不足,奈何,奈何!” 生死一屠吉長光則適時怒叱一輩,面孔泠厲的呼轟劈出八掌! 入雲神槍本已不是鐵算盤焦九的對手,道時突遭猝襲,不禁手忙腳亂,招架無方,鐵算盤焦九大吼一聲,“嘩啦啦”。一陣暴響中,一方二尺寬長的沉重鐵算盤已驀而現出,猛砍敵人雙腿! 入雲神槍耿忠驚吼半聲,往後急退,但生死一屠吉長光,適於此時湧身上步,又是捷若迅宙的十九掌! 勁風澎湃中,入雲神槍耿忠已然退無可退,他牙根緊咬,手中銀槍奮力射向生死一屠吉長光,雙腿急起,飛踢鐵算盤焦九! 生死一屠吉長光神色不變,雙掌當胸往上一崩,立將射來銀槍震飛空中三丈,同一時間,他的右腳則結結實實的踢在耿忠胸口! 鐵算盤焦九略慢一,但他拚左臂力接敵人雙腿,右手猝揮,只聽那方沉重的鐵算盤“碰”然擊在入雲神槍天靈之上!,。 於是,半聲淒厲的慘號,合迸濺的鮮血,耿忠那瘦長的身軀,軟軟地倒出七尺之外! 生死一屠吉長光看也不看,身形猛旋,已撲到彩鷹齊百祿面前,抖掌攻去,絲亳不作任何遲疑! 長離一梟唇角的冷酷微笑更深沉了,他飄身一掠,驀而倒射,四肢在瞬息間連成一片,聚成一點,彷彿不分先後,不分方位,以令人目眩神迷的迅速,疾若狂風暴雨般一口氣使出五括,十三指,十九肘,七腿,三十三掌! 有若漫天的濃雲突然籠罩下來,又似怒嘯的巨浪排山而起,像大海狂濤,又如天吼地搖,聲威驚魂奪魄,這是他苦練而成的“七旋合斬”! 一溜藍色的紫電倏然沖天飛起,一條人影倒栽於地,罡烈的功妃氣狂飆回掃,功力深沉無匹的魔龍子謝志雖然傾力出手相拒,卻也來不及將攻來的招式一一擋過,幾聲若密雷般的悶響中,道位武林三絕才的後人也在肩頭、手臂等處連中三掌,踉蹌退出,一跤坐下! 百步彎月傅泉卻面如金紙,氣若遊絲般靜躺雪地之上,胸前,剌目的猩紅血跡殷然一片! 長離一梟嘿然冷笑,身形如強弩硬矢,激射而進,抖手間。;又是三招連抉 七肘九腿十八掌,再取魔龍子謝志! 驀而 一聲尖厲至極的銳嘯起處,一條毒蛇也似的葛藤杖,如長虹般自斜剌裡飛來,直搗長離一梟胸前,杖頭顫幌不定,將衛西上盤一十二處重穴包括在內! 長離一梟衛西微吃一驚,真氣急速倒轉,身形灑然升空六丈! 就在他身形適纔拔空之際,一道金芒,宛似霞光萬道,猛然暴卷向那猝襲者 無定飛環而至! 江青在無定飛環突然反身猝襲長離一梟時,即刻緊跟而上,金龍奪縱橫之上,已使這位鼎鼎大名的雙飛之一無法再作任何追擊,甚至,亦因此失去了先機! 於是,金龍奪的豪光盛如旭陽的煇耀,在夜色中,在雪地上,做令人魂落魄散的往返,在金芒中衝突穿掠的那條杖影,則似一只疲憊的老蟒,越來越遲滯不靈了…… 長離一梟睇睹狀之下,狂聲一笑道:。 “好,無定飛環,你這叫偷雞不反蝕一把米,可得將這個背後襲人的教訓記住!” 這時,一聲悶哼又起,彩鷹齊百祿似巳受傷,手中的豹頭叉亦墜落雪地,面色慘白的急退兩步。 生死一屠吉長光冷哼一聲,雙掌驀而幻起,自九個不同的方位,連續向彩鷹齊百祿各自拍出四掌! 這三十六掌宛如三十六柄自四面八方搗落的巨錘,層層,片片,密密,麻麻,連衡成一串串的掌影,交織成一道道的勁網,奇詭凌厲至極! 這正是生死一屠吉長光名震武林的絕技 “九方四掌”! 彩鷹齊百祿多肉的面孔此刻已然漲成紫色,他一見對方的掌勢,就知道非自己目前功力所能抵檔得住,大叫一聲。竭力向側方滾去! 三環神指孫望。這時冷森的一笑,右手拇指倏旋,黑芒急閃,一枚大如制錢,周遭突出如削的精緻“焦鐵”指環,宛若流矢般飛向齊百祿咽喉了! 彩鷹齊百祿心力交瘁間,雙目攸睜,單掌在地上用力一撐,人已霍然飛起,但是,卻被生死一屠吉長光發出的狂猛掌風震斜八尺之遙,他雙臂傾力一抖,又努力拔升三丈,眼前黑光突閃,另一枚焦鐵指環,又無聲無息的射到他面門之前! 這位武林雙鷹之一,門齒已深深咬入下唇中,他不閃不避,左臂用力向外一格,那枚焦鐵指環,立時“噗”的一聲,嵌入他左臂肌肉之內! 於是,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片雄渾的功氣又猛卷而至! 彩鷹齊百祿面孔扭曲,額際青筋暴露,傾出全身之力,儘量推出四掌,趁與敵人功力接觸之後的彈力,猝然突飛四丈,他憋住一口真氣,拚命向三環神指孫望撲落! 生死一屠吉長光驀而大喝道:“好朋友,還想做困獸之鬥麼?” 話聲中,身形一斜,雙掌反拋,又是疾若電光石火般的十七掌,連串溜瀉而出! 彩鷹齊百祿這時早已豁出去了,他大吼一聲,身形在空中奇妙的一閃,並不與生死一屠做正面較鬥,雙掌聚足十成功力,在空中顫成無數的迷幻掌彤,彷若千百柄鋒利的削刀,突然罩向三環神指孫望! 道正是他所摃長的“茁仞才”中精絕之看:“陡壁如削”三驟神指孫望不閃不躲,嘿然吐氣,推掌迎上,同時,又有一點黑色精芒,挾在勁風之中,悄然急射而上! 於是 “轟”然巨響中,又跟一連串的劈啪之聲,三環神指孫望雙目木訥,滿身鮮血的痴立當地,他從頭至腳,幾乎有十多處數尺許長的傷口,而且皮肉翻卷,像煞利刃所砍! 彩鷹齊百祿卻似空中的一塊殞石,在打了兩轉後,沉重的掉落地下,滿嘴血跡之外,眉心赫然嵌看一枚黑色指環! 生死一屠吉長光急步掠至,哽傷的道:“孫護旗,支持住,支持住 ”三環神指轉動那雙神光渙散的瞳孔,斷續的道:“不……不行了……欸……本……護旗……末曾判明…… 敵人……那招的……妙處,那……那原是同歸……於盡的……一……一招啊……” 長離一梟飄然趕到,見狀之下,雙目倏睜,他強忍悲痛,悠悠的道:“孫護旗,去吧,安靜的去吧,長離島必然會將你的遺骸存入『大英堂』!” 三環神指孫望嘴角浮出一絲安慰的笑容,喉頭一窒,終於緩緩倒下。 生死一屠吉長光裂帛似的悲號一輩,驀而如瘋虎般衝向正在與黑煞手仇雲、二閻羅尹生等拚鬥的怒鷹於樸而去! 長離一梟黯然垂苜,默默無言,忽然,他又緩緩抬起頭來,目光中煞氣懾人,一步步行向飛索專諸全立而去。,此刻,飛索專諸全立雖然仍與他面前的對手 雙面拘魂關絮、赤眉項康二人維持平手之局,但是,已經十分艱辛了。 長離一梟緩緩行近,一言不發,抖手間已向飛索專諸攻出凌厲無匹的十九掌! 飛索專諸全立在猝不及防之下,幾乎被險險擊中,他低叱一聲,傾力向左躍出三步,雙面拘魂關絮卻掠身而出,口中恭謹的道:“島主欲教訓這姓全的麼?” 言語輕藐,絲毫未將這位雙飛後人置於眼中! 長離一梟先不回答,又是疾若怒浪般連出八腿十七掌,沉響道:“不錯!” 雙面拘魂關絮與赤眉項康二人深知自己島主的習性,二人躬身為禮,又另外殺向敵人去了。 長離一梟在剎那間展開了他五十年來所浸淫的一身超絕武功,毫不保留的攻向敵人,每一出手抬腳,掌指所在,聚滿了其威猛渾厚的“混元真氣”,勁力之強,足以開山裂石,聲威之厲,天雲為之色變! 飛索專諸全立換上這個新的敵手,不但沒有絲毫輕鬆之感,攻拒之間,更較適纔不易施展,他傾心傾力的發揮“引龍索”上的奇絕招式,再在呼吸之間,身手迴旋如電,每在交互錯掠之中,索影漫天而起,全立已經使出了他自有生以來的最大力量。 這時,在另一面 生死一屠吉長光宛似瘋狂一般,悍不顧死的步步逼向怒鷹於樸,掌勢沉如山岳,連綿不絕,怒鷹于樸功力高強,本可抵擋不敗,但是,再加上一個長離島揚波旗旗主 二閻羅尹生,場面就完全不同了。 在生死一屠反撲怒鷹之際,黑煞手與尹生二人巳互換了對手,由黑煞手對付遊魂叟,尹生協助生死一屠挾擊怒鷹于樸。 生死一屠與二閻羅兩人。全是長離島的旗主,一身技業,足以驚鬼泣神,怒鷹于樸雖為六十年來武林之中的有數人物,但在這兩位長離島一流高手合攻之下,巳是招架不靈,步步危機! 二閻羅尹生連出二十七掌,十七腿,沉聲道:“吉旗主,不留活口麼?” 生死一屠吉長光硬接了怒鷹七掌:大聲輩道:“斬草除根!” 二閻羅尹生驀而怒喝一聲,胖大的身軀急速挺進,呼轟四掌中,跟又是不要命的連衝九招十四式! 怒鷹于樸目皆裂,厲叱聲中,猛然倒旋而出,雙臂一張,倏升九尺,“凌雲十六式” 中,最狠辣的三式“凌空俯地”“雲中搏禽”,“一手穿雲”急展而出,聲威厲烈。懾人至極! 生死一屠吉長光不退反進,掌勢起處,又是那震驚天下的“九方四掌”! 二閻羅尹生冷冷一哂,雙掌分開,斜指左右,又迅速合攏推出,一片狂飆,隨雙掌合攏之力、急湧而出! 不斷的巨響驀起,怒鷹于樸滿口鮮血的飛出三丈,生死一屠亦面色慘白,搖搖欲墜,二閻羅尹生掌力未與對方接實,因此僅僅退出一步而已。 生死一屠厲叱一聲,長身跟進,抖掌之間,又是聚成一排的十六掌! 二閻羅尹生深恐同伴有失,擰身欺近四尺,“雙拋手”,猛擊敵人兩肋,出招迅捷無比! 怒鷹于樸已然感到五內如焚,口乾舌焦,他踉蹌退出五步,右掌急拒生死一屠吉長光,左掌猛砍二閻羅尹生、招式一出,又竭力向後縱身躍出! 生死一屠吉長光似乎殺紅了眼。,根本不理會敵人劈至胸前的一掌,雙掌猛往下崩,兩腳則猝然飛起,踢向對方前胸! 二閻羅尹生亦不甘落後,身形攸伏,如流矢般射入怒鷹洪門之內,右掌曲如雞心,急點敵人“中府”“靈門”“天府”“夾白”四穴,左掌卻箕張如爪,扣向對方大腿筋脈! 怒鷹于樸嘶啞的厲吼一聲,下身硬生生突收半尺,雙掌挾雷霆萬鈞之勢,猛然劈向生死一屠吉長光! 於是 一聲“轟”然大震起處。積雪飛揚,生死一屠驀然彈高兩丈,熱血瀝瀝灑灑,怒鷹于樸卻陷入雪地半尺。面色如蠟,雙目怒瞪不瞑! 原來,他雖然已將生死一屠吉長光震起兩丈,但吉長光掌勢反震之力,亦使他內腑受創甚鉅,何況,他能躲避下身的筋脈被製,卻避不過二閻羅點向重穴的右手! 二閻羅尹生的手法是狠辣的,他便是點上其他穴道亦能使人受傷不淺,更匪言這四處人身重穴了! 怒鷹于樸 這位震慴武林一時的江湖雄才,甚至沒有哼出半聲,便在這兩位長離豪士的手下命歸黃泉!真是生來何其有威,去時多少淒涼啊! 生死一屠吉長光腳步不穩的在地上打了個踉蹌,二閻羅尹生急步過去將他扶住,沉聲道:“吉旗主,請即退去調息一下。” 生死一屠強自憋住一口氣,閉目調息片刻,斷然說道:“無妨,不殺盡這般狗賊,本旗主決不退出,尹旗主,咱們繼續行動!” 二閻羅尹生與生死一屠情交莫逆知道他這位摯友性烈如火,為人執拗,一經決定之事,決然無法更改,只有略略搖頭;低聲道:“那麼,吉旗主,請與本旗主偕同行動!” 生死一屠吉長光啞聲大笑道:“老尹,你還怕本旗主被這般狗賊宰了不成?” 說罷,咳了兩聲,奮力殺去:二閻羅尹生嘆了一聲,急忙跟環護左右。 這時,煙霞山莊方面,已處於絕對不利之勢,四十名莊友經過激戰之下,傷亡,剩下不足二十餘人,雖然,長離島方面亦受損不輕,但卻士氣如虹,越戰越勇! 江青與無定飛環李琰玉之戰,已超過了五百招以上,看情形,二人在一時半刻之間,仍然無法分出勝負! 無定飛環李琰玉功力深厚無匹,所學又極為廣博,她已將今昔所習的得意武功,全部施出,但是,卻僅只能維持一個不敗的局面而已! 揚外的戰況,她仍然看得十分清楚,而長離島方面採取的各個擊破戰策,她亦已洞澈於心,但是,明知道了卻無力加以竭阻,不等於不知道一樣麼?以她的對手 江青的一身超絕武功來說,她是決然無法再抽身兼顧別人的,而且,李琰玉十分明白,江青目前的身手雖然凌厲精博,卻好似仍然有所保留,末竟全力一般,就好像她直到目前為止,倘保留她最後的看家絕技,“無定飛環”一樣! 於是,她緊咬牙關,銀色面具後的雙眸,透出火一般的炙烈憤怒,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手中粗重逾桓的葛藤杖上下翻飛,時圈,時點,時挑,時劈,進如神龍舒卷,退似靈蛇閃掣,輕靈得像空中的一絲雲彩。又沉重得有若萬鈞的山岳,。妯已將手中的兵器與心相連,可以隨意縱馳左右,但是她的對手…… 江青瘦削的身形,如一條有形無實的幽靈,在冥淼中任意來去,在不可察覺的凌厲杖影中上下穿走,而每每於千鈞一髮的空隙裡,做最為狠辣威猛的攻擊,在不足方寸的空間,有瞬息萬變的招式。每一點,每一絲都足可製敵死命,每一條脈絡的移動都蘊含無比的真力,任何一處關節的曲折都洋溢浩瀚的罡勁,金龍奪的光彩眩目奪神,嘯聲如浪。攪人魂魄,招式的詭異精卓,更是驚世駭俗,令人不寒而慄! 那邊 長離一梟衛西與飛索專諸全立之戰,亦已進入白熱化,長離一梟唇角那抹冷酷而古怪的微笑依舊,只是其中孕青的殺機仿佛更濃厚了,他淋利盡致的施展他的不世絕學“七旋斬”,一招一式,俱含有那無堅不摧的混元真氣,掌指腿出,銳風疾厲,大有斷石裂碑之功,更狠的,尚在他那連續不斷,游移難測的快迅攻勢,往往在人出手拆解之前,便已變化改易,令人防不勝防,躲不及躲! 飛索專諸全立力戰數撥強敵,早且內力不繼,何況他功力之間,本功不及長離一梟,此刻在敵人傾力硬攻之下,更是捉襟見肘。首尾難兼,“引龍索”雖然仍舊神鬼不測的盤旋伸縮,但動作遲滯,已走強弩之未了! 比時,生死一屠則加入海天星紀雷身旁,對那“玉哪吒”金羽展開殊死之戰,玉哪吒一身武學,雖已登堂入室,但對付一個海天星紀雷已有些承受不住,更何況再加上生死一屠吉長光? 他一刻便出本門嫡傳的“無劍法”,加雜摧山掌授與的“一峰指”,一會又以“萬仞掌”融匯於遊魂叟傳給的“舞鶴劍”內,交相施展,劍氣瀰漫中,掌影千百,身形閃掠間,絕招攸出,但卻步步後退,受製於面前兩名功絕一時的長離高手的恢宏威力之下! 生死一屠吉長光那兩道煞氣騰騰的濃眉,往上聳吊,一大一小的雙目滿布紅絲,鐵掌翻飛間,不離敵人要害重穴! 海天星紀雷仍是穩扎穩打,閃躍如風,配合生死一屠的攻勢,步步緊逼,不容敵人有絲毫喘息之機! 看青形,這位“後起之秀”玉哪吒金羽,只恐最多也支持不上二十招了! 雪地上灑沆了斑斑鮮血,猩虹得刺目,躺滿了慘怖的體,猙佇得嚇人。空氣中有寒瑟,寒琵裡含蘊殺伐。 全玲玲一直蜷縮在雪地之上,驚懼無比的注視江青與無定飛環之戰,江青一直不肯離開全玲玲一丈之外,與無定飛環的拚鬥亦是如此,因為,在這個距離中,江青有絕對把握能保護到全玲玲,無論任何敵人,要接近這一丈之內,那麼,他必得先在江青的金龍奪下濺血五步! 而那位無定飛環的孫女兒 金昭,此刻卻怔怔立於一隅,她的武功雖然不弱,卻無法在這場俱是武林頂尖高手的激戰中有所施展,更何況道時正有六名灰衣勁牧的長離豪士在遙遙的監視她。 二閻羅尹生重又回到黑煞手仇靈那邊,找他與黑煞手互相換過的對手 遊魂叟鄧斌,再度施以猛烈的攻擊! 而這時,對遊魂叟鄧斌動手的,除了黑煞手仇雲、二閻羅尹生之外,又增加了一個怒浪旗副旗主“吸鯨客”魏儒! 長離島的兩位旗主,與一位副旗主,三人聯手之力,其威勢是可想而知的,遊魂叟鄧斌武功雖然強極一時,卻也束手無策,左右支絀! 長離一梟在激鬥中冷森森的一笑道:“全立,記得長離雄風!” 飛索專諸全立冷汗盈盈,竭力招架,大罵道:“呸,衛西,雙飛三絕掌後人誓不饒你!” 長離一梟又出七腿十八掌,狂笑道:“至於現在嗎,老夫留要看看是誰須要求饒?” 這時,雙面拘魂關絮雙手血淋淋的卓立一旁,他目光半斂,沉聲說道:“島主。這姓全的過於窩囊,還是由本旗主成全於他便了!” 長離一梟大旋身,反擊十九掌,沉泠的道:“全立為一莊之主,自應死得其所,死得其人,由本島主親自下手,也可使他光彩一番!” 飛索專諸全立瘋狂的連攻二十一索,喘聲罵道:“衛西,你這是癡人說夢!” 長離一梟儒衫飄飄,左十掌,右十掌,前六指,後九肘,身形在輕微而疾速的移功中,連綿的招式一氣呵成! 飛索專諸全立手中“引龍索”繞身盤旋,索端索尾的鋼環尖錐寒芒閃泛,幻成了一幅迷亂而奇異的光影。 二人在驚雷迅電中,巳急若飛鴻般相互交手五十餘招,飛索專諸全立卻身不由主的被逼退六步之多! 驀然 一聲慘叫自側旁不遠處傳來,一名三絕掌再傳弟子,被四天雷中之飛雷聶棟一掌擊斃! 三絕掌的六名再傳弟子,除了玉哪吒金羽尚在做最後掙扎之外,其他五人已去其二,僅有另外三人,猶在浴血苦戰! 長髯垂腹的魔龍子謝志,這時已能勉強站起,適纔,當他受創倒地之後,長離諸人並沒有任何一個人乘隙下手,謝志連與江青、長離一梟對敵,真力耗損之鉅自不待言,而內外創仁亦自十分不輕! 他傾力舒動了一下筋骨。蒼白的面孔起了一絲痙攣,目光向慘厲的鬥場中緩緩移功,終於,他嘴角緊抿,悄然無聲的向正在力鬥飛索專諸全立的長離一梟逼近! 就在他隔看長離一梟不足尋丈之遙時,唇蓄兩撇鼠須的鐵算盤焦九冷笑橫身攔在面前,呲牙一笑道:“謝老兒,現在你可以站起來了是不?長離島諸人還算遵從江湖道?” 魔龍子謝志眼皮一眨,微拂長髯,籍看這個微小寶作,他已在暗中將體內波動的真力做了一次適當的調運。 另外三名灰衣大漢手提腰刀,迅速站到魔龍子謝志身後,隨時準備出手! 鐵算盤焦九哼了一聲,道:“閣下行功一直在本方所屬注意之下,嘿嘿,據本副旗主看來,閣下非但不感懷本島未乘人於危之恩,大約更想來一次突襲之戰吧?” 魔龍子謝志老姦巨滑的露齒一笑,就在他的笑容適纔展露的剎那間,他運足全身功力,雙臂暴漲兩倍,恍若巨類撼山般猝然連出二十一掌,掌掌相連,勁氣瀰漫,自四面八方向焦九轟擊而去! 這正是他苦修數十年的魔龍掌法中最為精辣的絕:“龍風雲”! 鐵算盤焦九估不到敵人在受創之後,仍能發揮出如此威力恢宏的掌法,驚怒之下,欲待閃避巳是不及! 他細目攸睜,大吼一聲,“嘩啦啦”一陣暴響中,枯瘦的身軀驀而向前欺入,手中沉重的鐵算盤急劈敵人雙腿脛骨! 於是,一陣“劈啪”悶響倏起,尚加雜剌耳的骨骼碎裂聲。兩條人影,一往下俯,一往後仰! 那後仰的人影快要沾地之時,雙掌又沉重的倒翻而出。三柄砍來的腰刀被震飛兩丈,三條灰衣大漢滿口鮮血的僕倒於地! 這後仰的人影,正是魔龍子謝志,他適纔用那招“龍風雲”,連連有六掌沉實地在鐵算盤焦九身上,但是,他自己卻也在傷後行功遲滯的牽制之下子被猛衝而入的鐵算盤焦九難生生劈斷了兩條腿骨! 這時,他一屁股重又跌坐地上,滿臉冷汗如注,全身虛乏脫力,兩條折斷的腿骨更是劇痛如炙,難以忍受,在身軀的輕微抽搐下,齊腹的長髯更是簌簌地抖個不停! 忽然,一條人影疾若閃電般撲至,目光一瞥之下,不由慘厲的狂笑道:“好,好,謝志,你好辣的手段,又是四名長離英豪的鮮血被你吞噬,本旗主會要你即刻知道流長離之血的仇人是如何下場!” 這人面孔上鮮明的線條扭曲得深刻而痛苦,額角青筋暴現,目中煞氣隱射,他正是長離島旭陽旗旗主 雙面拘魂關絮! 紅眉橫額的赤眉項庚這時亦已掠身趕至,輕輕俯身探視留在地上的鐵算盤焦九,沉聲的嘆息道:“脊骨全折,內臟盡碎。好毒,關旗圭,焦副位主他去了……” 雙面拘魂關絮冷厲的一哼,猝然向坐在地下的魔龍子謝志拍出十七掌! 魔龍子謝志瞪目咧嘴,沙啞的怒吼一聲,又是一招如魔龍翻復九天的“龍風雲”! 雙面拘魂倏而盤膝坐於地下,雙掌奇異的振動翻飛,硬生生的將敵人發出掌勢一一拆解! 他趁魔龍子謝志喘息緩手的空隙,又是雷轟電閃的二十九掌十一肘,招式才出,右掌當胸問心,左掌用力一碰右肘,宛若西天忽起的金蛇光輝,破中直入! 魔龍子謝志早成強弩之末,如何尚能承受關絮這狠絕一時的掌式?他刃拼出全力招架之下,終不免被雙面拘魂關絮最後發出的一招“鴻起西天”劈中前胸! 於是 一口炙熱的鮮血狂噴而出,黏血絲的胸骨戳破肌膚,穿出體外。謝志那龐大的身軀。亦橫飛三丈,又沉重的跌落地下! 雙面拘魂關絮則凝眸不動,目眶中熱淚盈溢,嘴皮嗡合,似在祈告什麼…… 赤眉項康自鐵算盤焦九冰涼緊握的手中,扳開他的五指,將那柄沉重的鐵算盤拿出,豔紅的雙眉閃泛極度的哀愁,他緩步行至關絮身側,道:“旗主、去者已去,悲痛何益?可幸焦副旗主大仇已報,現在,還有更多的仇人等我們收拾!” 雙面拘魂關絮長嘆一聲,霍然站起,深沉的道:“副旗主,咱們幹!” 說罷,二人又迅速向人群中殺去! |
第77章 灰飛煙滅
現在,戰況已經很淒涼了,長離一梟以一身精絕之技,迫得飛索專諸冷汗淋漓,氣喘如牛,更在步步後退,甚至連招架之力也顯得那麼勉強而呆滯。 遊魂叟鄧斌雖然已經傾出全身功力,與敵周旋,卻仍在黑煞手仇雲、二閻羅尹生,以及吸鯨客魏儒的凌厲攻擊下屢處險境,手忙腳亂。 頷下長髯扎成根根小辮的絕斧客陸海,此刻正露出滿口鋼牙,面部肌肉緊繃,手中銀短斧有若層層浪山,波波不絕的以極真狠辣而神妙的招式,迅如雷電般攻向他的對手摧山神君冉獨,而冉獨也目皆裂以他名震天下的“摧山掌法”彷彿欲怒撕五嶽般瘋狂的拒敵著陸海,這是一場令人膽戰心驚的慘烈拚鬥! 在雪地的另一邊,海天星紀雷正竭力向生死一厝吉長光使著眼色,因為,海天星不願意在這種情勢之下,叫面前已經瀕臨死亡邊際的玉哪吒金羽如此死去,海天星要用且堂皇的方式,令對方毫無一句怨言的終寂,因為,至少眼前這年輕人仍然是個不可多得的俊秀之一! 生死一屠吉長光似乎明白了紀雷的心意,他虛攻九掌,掠身而出,面色蒼白的卓立於旁,暗自喘息中,雙目仍然如鷹般凝注鬥場,但因為如此,才使玉哪吒金羽透過一口氣來,尚可暫時苟延一時…… 三絕掌約五名再傳弟子,這時又戰死一人,使剩下的兩人正在肩背相靠,竭力抵擋著七名灰衣大漢的攻擊,在他們面前,躺著另外數條長離豪士的體! 雖然這場震慴武林的慘力拼殺,已經快接近尾聲,但是,火雲邪者江青與無定飛環李琰玉的較鬥,此時卻正力興未艾,越戰越烈,二人互相拚鬥了七百餘招,而且,如果雙方再繼續保持著目前這種膠著牽制的形勢的話,那麼,恐怕非再有千招以上,不易分出勝負。 銀衫青輪萬兆揚仍舊安靜的躺在江青與無定飛環激鬥的邊緣,俯倒在雪地之上,在他嘴角的四周卻印著一灘刺目而殷紅的血漬! 獨臂的百步彎月傅泉,仰臥於一堆身之上,面如金,氣似遊絲,他僅存的左臂拳曲著,五指緊握,宛如有著滿腔怨恨,無處發,看來,他在此生此世,是永難發了。 雪地上似乎全是形狀淒怖的死殘骸,而那無定飛環的外孫女金昭,這時正孤立一隅,六名面容冷酷的長離豪士已更向她迫近了一段。 不久之前,尚似生龍活虎般的四十餘名煙霞山莊莊友,此刻卻無一生存,全部橫於地! 雙面拘魂關絮、赤眉項康二人,冷沉的肅立於側,飛雷聶棟、閃雷邢錚兩人,卻雙目毫不稍瞬的凝注著自己島主與飛索專諸之戰,二人身形微弓,大有隨時出手之勢! 赤眉項康忽然低沉的道:“旗主,據本座看,吾等不應該再拖延任何一寸時光,也用不著對這些人講究什麼江湖禮數,乾脆現在便加入猝擊!” 雙面拘魂關絮略一沉吟,道:“目標呢?” 赤眉項康微指正在與絕斧客拚戰的摧山神君冉獨。 雙面拘魂關絮一哂道:“也罷,你先去!” 赤眉項康低應一聲,強健的身軀如一根有力的機簧般驀然彈起,在空中一個大翻身,猛然撲向摧山神君冉獨! 絕斧客厲叱一聲,乘隙挺進三步,連出九掌十三斧! 摧山神君冉獨怒喝如雷,身形飆然閃幌,右臂力探赤眉項康,左掌則疾劈絕斧客陸海。 赤眉項康身軀在空中美妙的一個轉折,已飄向右側三尺、雙腿猝然後撐,如箭般蹴向敵人左脅! 擔山神君適纔閃過那如飛魔般的短斧,一股銳風又到脅下,他急速撤身換步,掌勢如山,猛然的壓向赤眉項康! 絕斧客陸海大叫一聲,“霍”的一響,銀短斧自肘後倒射而出,大旋身,雙臂用力一掄,飛出一半的短斧。又似空中的殞星曳尾,劃出一溜寒芒。閃電般劈向摧山神君頸項! 摧山神君冉獨大吃一驚,雙掌倏然向下一按,積雪飛濺中,驀而拔空三丈,忽然,一條人影又似鷹隼般自斜剌裡撲到,摟頭蓋臉便是雷霆萬鈞般的四肘十七掌! 來勢是如此快捷與厲烈,幾乎不使冉獨有任何一絲思索的機會,他大叫一聲,在空中又硬生生的橫裡移出七尺! 同一時間,呼然一響,鋒利無比的短斧又自下面疾射而至,尚挾著另一股罡烈的勁風! 摧山神君冉獨面孔肌肉扭曲,奮力再向空中拔升,但那條隨後撲來的人影,竟亦跟身而上。 冉獨雙目向四周急快的一瞥,嘴角在剎那間浮上一抹淒涼的微笑,他緊咬牙關,驟然向來敵推出四掌凝聚內家真力的四掌! 來人沉叱一聲,雙臂伸縮間,亦推出四掌相迎,於是兩團威猛功力在瞬息間接觸,幾聲驚天暴響中,寒瑟的空氣紛紛回盪波動,大地似乎也在顫抖,兩條人影則宛如石塊般急速落向地下。 摧山神君冉獨髮髻散亂,嘴唇大張,目光在驚怒中有著極度的疲憊,他憤恨的凝望著距他三丈之外的對手雙面拘魂關絮! 雙面拘魂已在空中向冉獨做過數度攻擊,這時,他在與敵人以真方硬拚之後,已然覺得有些暈眩,雙臂亦隱隱作痛,但是,他卻讓一絲淡淡的笑意浮在臉上,暗裡在做另一次的功力聚集! 絕斧客陸海大步趕至,手提的銀短斧往腰上一掛,雙掌一搓,沉聲道:“關旗主,讓兄弟來!” 雙面拘魂闖絮微微搖頭,低聲道:“不,這是短兵相接,真力硬拚,你適纔已經耗損不少內勁了……” 他語聲尚未說完,摧山神君冉獨已大吼一聲,雙掌倏出,掌影迷幻中,宛如天神的巨錘猛然劈同大地,勁勢深厚“沉重無比!這正是他摧山掌法內的絕技:“摧山三式”! 雙面拘魂關絮厲叱一聲。雙臂肌內猝然札起,兩掌各自劃出一輪半弧急迎而上。 天崩地裂般的暴響又起,積雪混著黑濕的泥土四散紛濺,雙面拘魂踉蹌退出五步,身軀大大搖幌了一下。 摧山神君冉獨蹬、蹬、蹬斜出三步,始硬生生拿椿站住,前胸一挺,瘋狂般大吼道: “卑鄙無恥的長離鼠輩,你們還有什麼下流手法,可以盡避使出,看看老夫是否將爾等置於眼中!” 雙面拘魂驀然怒笑一聲,然掠進,又是呼呼轟轟的十二掌,掌掌勁力洋溢,沉實至極! 摧山神君冉獨暴喝一聲:“好賊子!” 身形倏而向側一偏,竟不接雙面拘魂劈向正面掌力,卻如閃電般抖掌劈向一旁掠陣的赤眉項康,赤肩項康猝覺一片奇猛功力猝襲而至,力量威猛厲烈,他不防之下,急促中已不及閃躲,誰知來勢強烈,亦只有傾力出掌硬拒! 劈啪連響中,赤肩項康雙腕如裂,頓時紅腫了一倍有奇,魁梧的身軀歪斜挪出四步適纔勉強站穩。 摧山神君冉獨雖然亦被對方勁力震退兩步,但因他是主動暗襲之故,所以並沒有受到太大傷害,這時,他一個箭步衝出五尺,又一口氣向雙面拘魂攻出十六掌! 雙面拘魂闖絮早已憤怒至極,他一聲不響,半步未移,毫不退避的連消帶打,猛出十六掌相拒! 又是一連串震耳的聲音傳出,雙面拘魂面色慘白,混身微微痙攣的退出半尺,雙腳亦已深陷雪中五寸摧山神君冉獨似乎也極為艱辛的在三步之外停住不穩的腳步,二人俱是雙目圓睜,似欲噴火般怒瞪著對方! 絕斧客陸海深知雙面拘魂關絮武功精絕,深厚博浩,但是,陸海也十分清楚,在較量掌法拳式方面,雙面拘魂可能與摧山神君在伯仲之間,但是在內力修為上,摧山神君之功力,則較雙面拘魂深厚一層了,因此,若以內家真力硬拚,吃虧較大的必是雙面拘魂無疑! 以二人目前的情勢看來,一場包兇狠的硬打硬拆,只怕又將開始了! 這時。赤眉項康咬著牙緩緩向摧山神君冉獨靠近……驀地雙面拘魂關絮暴叱一聲,傾出全身功力,狂風驟雨般劈出十四掌! 摧山神君冉獨厲笑半聲,亦呼呼轟轟的推出十四掌相迎,掌風縱橫幌閃,勁氣流盪中,一條人影忽然似飛矢般倒射而入,以雙腳猛蹬摧山神君腹脅! 兩股層層相連的巨人勁力在空中接觸,發出雷嗚般的怒吼,又滾滾四散。鬼果神號中,摧山神君冉獨拚命使內俯翻湧欲裂的身軀往外掠躍但是,他這時,卻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軀竟是如此沉重,酸軟而乏力,於是,當他始才掠出不及五尺之際,那斜刺裡飛來的兩腳,已結實的踢在他左脅之上! 鼻骼的折斷聲是如此清晰的響起,摧山神君冉獨幾乎驚怒得忘記了疼痛,他狂嗥一聲,不顧一切的向來人撲去! 雪光的反映下,那人的一雙惹眼紅眉更加顯得鮮豔無比,冉獨雙掌箕張如爪,憤怒得如同瘋狂般的插向那人頸項胸前! 這時,都突襲者赤眉項康適纔站穩,摧山神君巳似瘋狂般撲到,赤眉項康雙腕紅腫如柿,已不能再行出手,但是,他卻夷然不懼的冷叱一聲,身形微起,兩腿“大劈叉”霍然飛踢向敵人下頷丹田二處!可是 摧山神君冉獨卻面容猙獰如鬼,口中熱血瀝酒,毫不閃避的原式撲至,一看即知,那是同歸於盡的招式! 赤眉項康嘿了一聲,亦是不閃不躲的猛力迎上! 正當此際,銀倏響,一柄鋒利至極的短斧驀而飛到,在千鈞一髮中,“喀嚓”一聲,將摧山神君一顆鬥大頭顱凌空斬落! 頭飛,血濺,悶哼,影掠赤眉項康仰臥地上,左腳已深插入摧山神君的小腹之內,但是,摧山神君那無頭的體,卻俯在他的身上,一隻手掌,也緊扣入赤眉項康右肩肌膚之內,血絲隱隱自創傷中溢出! 絕斧客陸海手提銀短斧,急步奔至項康身旁,滿面惶急的彎下身去,關注的道:“項副旗主,項副旗主,傷到要害沒有?” 赤眉項康睜開那雙疲憊的眼睛,孱弱的道:“尚好,關旗主如何了?” 絕斧客陸海連忙回首望去,看見面色慘白的雙面拘魂關絮正坐在雪地上閉口調息。嘴角血漬殷然“胸前起伏甚劇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他顯然不會有生命之危!陸海望著摧山神君的體,怒罵一聲道:“這老殺才一身功力真是邪門,本旗主看他大約是瘋了,項副旗主你與關旗主不該以真力與他硬拚的,這樣不但太下上算,而且本旗主亦不能明著聯手合力,以二對一,如此一來,吾等卻白白傷了兩人……欸,真是太不上算了,其實若用遊鬥方式,這老殺才那會佔到這多便宜?” 說著,絕斧客陸海已將摧山神君體移開,為赤肩項康匆匆包紮妥當,又叫過兩名長離弟子,小心照護著雙面拘魂與赤眉項康二人,然後,他才大步趕到生死一屠吉長光身旁。 生死一屠吉長光隔著適纔絕斧客等人較手之處,約有十五丈之遙,他這時雙目一站,有氣無力的道:“老斧頭,怎麼回事,如此急毛竄火的?” 絕斧客陸海三言兩語,將雙面拘魂與赤眉項康二人受傷之事說了一遍,目光一環,接著又道:“吉老大,你也受了內傷了?” 生死一屠吉長光濃眉一舒又皺,道:“嗯,與怒鷹於拚了幾掌,這小子果然有兩手,不過,他已得到了應得的報應!” 絕斧客知道吉長光口中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沒有追問,卻又道:“吉老大,我看你還是退下去休息一下吧,你氣色之間,十分灰敗呢……” 生死一屠吉長光豁然笑道:“別替我擔心,老斧頭,本旗主已服下內創藥了,現在,倒是快些解決那些殘餘的敵人才是正經!” 絕斧客回身向四處一望,搖頭道:“煙霞山莊這次可謂一敗塗地了,目前不但傷亡殆盡,連他們的老靠山無定飛環也似乎有些吃不住勁了呢,喝!江大俠那身功夫真是嚇人,看來,比咱們島主還要強上幾分,目前全是一面倒的形勢,本旗主已無庸錦上添花了!” 生死一屠吉長光看了一會,頷首道:“不錯,難怪島主如此喜愛於他,只怕六十年前邪神厲老前輩的聲威,六十年後卻要給江大俠播揚了!” 二人低聲交談了一陣,鬥場中又傳出數聲悲厲的號叫,熱血灑落中,三絕掌的五名再傳弟子,已然全部橫就地! 與這五名交手的七名長離豪士,這時亦只剩下六人,其中更有一個已經斷去一臂,此刻,各人正在那檢視著傷亡的同伴…… 生死一屠古長光沉冷的道:“此次行動,紅旗執法孟旗主因傷未到,但他旗下的護旗孫望與九大執事則全都到齊,如今孫護旗不幸戰死。九大執事又在力鬥三絕掌五名再傳第子傷亡四人,孟旗主日後有知。定會悲痛逾桓……” 絕斧客陸海沉重的道:“在江湖上闖,這些了原就是無法避免的,生與死。最好看淡一點,不過,日後有文秋塵文居士的生花妙舌相慰於孟執法,大約也不會太使他傷心”這時“吭”的一聲悶嗥傳來,二人急忙移目望去,只見遊魂叟鄧斌踉蹌退出五步之外,黑煞手仇雲正進步追擊! 絕斧客陸海低聲道:“鄧老兒活不得了!” 遊魂叟鄧斌此刻散發披面,厲如兇魅,清疽的面孔上血色全失。反掌猛襲黑煞手仇雲,掌勢飄緲如幽靈幢幢,難測難揣! 黑煞手仇雲額際疤痕血亮,撤身換式,雙掌烏黑的猛擊對方前胸、下頷、太陽穴!出手之間,便是連攻敵人三處要害! 二閻羅尹生如鬼魅般閃向一側,雙掌縱橫飛舞,宛如漫天風雪,同時罩向遊魂叟全身! 幾乎在二人出手的同時,吸鯨客魏儒大馬金刀的挺身向前、雄渾至極的推出四掌。 在三人的合力襲擊下、猛烈的罡氣有如一塊堅硬的鐵板般充斥於四周,連空氣也變得如此生冷與沉重遊魂叟鄧斌全身倏然急縮,瘦長的身軀在呼轟洶湧的勁氣中做了九次微妙的轉折,險極的掠出十尺之外,飄忽得像煞一個有形無實的遊魂!黑煞手仇雲泠哼一聲,微微弓背,如流矢般緊隨而上,似巨鐘般攻出電光石火也似的三腿二十一掌。 遊魂叟鄧斌嘶啞的大吼一聲,雙目驟然暴睜,瘦長的身軀隨著他雙目的暴睜,竟難以思議的以絕快的速度遊閃起來,在那令人眼花撩亂的迅速飄移中,自不同的角度,回異的方向,有如天女散花,掌影片片,成串,成網,成堆的猛襲而至,聲威之盛,足以驚魂裂膽! 這正是他那遊魂掌法中的精髓之技:“幽冥旋蹤十二式”! 遊魂掌法以此十二式集為大成,包羅了其中最為超卓狠辣的招式,更澈底發揮出遊魂掌的最大威力! 不到生死關頭,遊魂叟鄧斌是不肯輕易展露的。 黑煞手仇雲驀覺眼前人影幌閃,無盡無絕的勁風,挾在片片掌影中急罩而下,掌勢之密,幾已遮天蓋地,無所遁跡! 吸鯨客魏儒大吼一聲,及時攻出十九掌,但卻每在沾及敵人身前的分寸之間,洞然落空! 二閻羅尹生冷沉的面孔上起了一絲驚異之色,雙手十指倏彈對方全身分布的十處要害,右腳則狠毒無比的飛向敵人背後鳩尾骨! 這時,黑煞手在剎那間使自己鎮定上來,他絲毫不動,雙臂在身側四周閃電般上下翻飛攔截,一陣陣的清脆對掌聲密密響起,遊魂叟鄧斌終於嘿然退後兩丈,以躲避兩名長離高手的左右挾擊! 黑煞手仇雲追殺敵人,卻幾乎被困於敵人掌勢之中,他面孔赤紅的怒叱一聲,再度猛撲而去! 於是,遊魂叟鄧斌又是一次“幽冥旋蹤十二式”,復將黑煞手仇雲及加力攻到的吸鯨客魏儒逼退! 二閻羅尹生冷眼觀看,腳步大轉中,掌影如流星般瀉向遊魂叟,邊沉喝道:“仇旗主,攻他下盤!” 仇雲鋼牙猛挫,厲叱半聲,魁梧的身形驀然下伏,豎掌如刀,迴環劈斬而出! 遊聲叟鄧斌冷笑一聲,身形疾旋之下,一連六掌,若閃電飛掣般飛向仇雲雙脅、背後! 正當此際 二閻羅尹生卻然搶進,在意念尚不及轉動的一剎那間,硬生生接了敵人飄忽不定的十一掌,左肘微曲,猛搗而出! 遊覺叟鄧斌兩面受敵,大感牽制不便,尹生左肘一出,他不得不迅速向後掠去,但是,卻又有一股厲烈如削的勁知,自後倏然射到! 這時,他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失著之下,只有奮力閃向一旁,右掌斜劈背後,左手食中二指一分,急戮二閻羅雙目! 黑煞手仇雲大叫一聲,悍不畏死的長身衝上,抖手十六掌,怒劈遊魂叟鄧斌! 二閻羅尹生亦竟不閉不躲,反而迅速迎上,口中冷冷的道:“鄧老兒,這次你可遊不走魂了!” 雙方的經過,宛如電光石火,在瞬息間接觸! 遊魂叟鄧斌做夢也估不到對方竟會使出這不要命的打法,他驚懼之下,將心一橫,依舊原式出手,身軀卻奇異的在地平線上飄起! 二閻羅尹生猝然雙目緊閉,頸項竭力向後仰去,強而有力的兩臂驀然伸出,迅速抓實了敵人的手腕,但是,遊覺叟戮來的兩指,也恰好點在二閻羅眼皮之上! 時間是緊湊而驚險的,-二閻羅尹生大吼一聲,一個旋步大拋肩,猛然將遊魂叟鄧斌摔出三丈之外! 黑煞手十六掌落空,身形急轉之下,已看清一切,他心頭一跳,大叫道:“好一手蒙古摔角式!” 叫聲中,如電撲上,雙臂有若厲雷驚電,猛劈而出! 遊魂叟不料對方竟以蒙古摔角式相博,一次失算,立時身不由主的被一股大力拋出三丈,這時,他眼前一花,一片宛似巨杵般的勁力,已兜胸而到,猛不可擋!於是他彷彿拚命般盡力滾向側旁,但是,他忘記了這時並非腳踏實地,仍在向下墜落之際,何況,黑煞手仇雲的掌勢又是如惡魔的邪方般那麼快捷啊! “吭”的一聲,遊魂叟鄧斌被仇雲震起五尺,在空中翻了個跟鬥,又吃早已蓄勢待放的吸鯨客魏儒硬生生劈出尋丈之外! 仇雲目光不移,在鄧斌身形未落地之前,抖手推出一團掌風,再度將鄧斌身軀卷出七尺,終於“碰”然一聲,墜落地上!吸鯨客魏儒掠身向前,將僕倒雪地的遊魂叟鄧斌翻了過來,這位震慴武林的三絕掌後人,此刻滿臉沾著雪屑與紫紅的血塊,肌肉微微痙攣,雙目的精芒灰敗而散亂,全身卻在極度的顫抖著…… 沒有再施辣手,魏儒沉冷的道:“鄧斌,地冷天寒,可要本副旗主送你一程?” 魏儒十分清楚,遊魂叟鄧斌內腑早已裂碎,絕然無法再有回生之望了,他言中之意乃是要為其早些結束痛苦。 鄧斌四肢做著僵直的擴展,嘴唇噙合,聲如遊絲:“雄心……壯志……灰飛……煙滅……奈……何……” 他喉頭“咯”了兩聲,雙目呆滯的凝注天空,嘴角有著一抹淒然的苦笑,澀極了,也慘極了。 迫抹爐失何在他的一角,旦久,且久,黨然而永桓。 天空的雪花,不知何時又落了起來,繽繽紛紛,似一片片無聲的淚。 吸鯨客魏儒嗒然站起,高聲道:“仇旗主,強敵再去其一!” 黑煞手仇雲正替二閻羅尹生在按揉那雙腫漲血紅的眼睛,聞言憤怒的道:“便宜了這老殺才!尹旗主這對招子傷得不輕!” 二閻羅尹生盤坐地下,微微一笑道:“尚好,只是有些疼痛與迷濛,鄧老兒的指勁極強,好在本旗主的眼睛在閉攏時可足以彈出挾有十五斤力道的利箭,更在仰首時避開了他的大都份勁力,否則,現在就得找根杖了!” 黑煞手仇雲蹬腳道:“老尹,你倒有興致說俏皮話,適纔如此冒險,萬一這對招子當真廢了,本旗主在島主面前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二閻羅尹生一笑道:“放心,不會如此嚴重的、三天之內,即可痊癒如初!……” 這時,絕斧客陸海匆匆行來,大聲叫道:“餵,老尹,剛才怎麼不想要命了?驚得本旗主冒出一身冷汗,又一時來不及上前……” 二閻羅尹生冷漠的面孔綻開一絲真摯的笑意,用手揉了揉雙目。大笑道:“別緊張,以三對一再侍侯不了鄧卻老兒,以後那還有臉冉在江湖上闖字亮號?料不到那鄧老兒最後還真有一手,倒險些吃了他的虧哩。 絕斧客陸海正待回答一聲清脆的錚錚之聲驀而傳來,只見玉哪吒手中的寶刃“回風劍” 脫手飛出,身形亦踉蹌歪出三步!海天星紀雷狂聲笑道:“小輩記住一山更比一山高!” 笑聲中,雙掌巳猛辣無比的電劈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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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綿綿此恨
驀地 一個清雅但卻急促的語聲遙遙轉來:“紀旗主,掌下留人!” 這語聲有如利錘般尖銳的傳出,又倏而中止,海天星紀雷聞言之下,猝然移開掌力,倒飛七尺。 他十分清楚,這語聲是來自火雲邪者江青口中,但是,為何要他留下玉哪吒金羽,海天星紀雷卻不甚了了。 玉哪吒金羽俊逸的面堂上,存著過度的恐與萎頓,他喘息著站在海天星對面,目光憂慮的凝注著面前這位長高手。 海天星紀雷泠泠的哼了一聲,道:“小夥子,乖乖站在這裡,你若想出些邪門歪道,可是自取其辱,江大俠口諭留你一命,便待江大俠拾了那老虔婆之後親來發落,小子,海天星紀雷在此侍候你了!” 玉哪吒金羽默默無言,緩緩坐在地上,眼睛悲哀的望著四周,而四周的景象,又是多麼淒厲得令人斷腸啊! 此刻,所有的拚鬥俱已停了下來,僅只江青與無定飛環,長一梟與飛索專緒兩對,仍在做著殊死之戰! 火把的光芒閃耀著場中的四條人影,面色深沉的長豪士俱皆圍立四周,每人手中的兵刃,在火光下泛著森冷的光輝。 江青灑脫而飄逸的施展著手中的金龍奪,忽而翔若真龍飛舞,忽而幻成霞光萬道,忽而聚集成如山豪芒,忽而閃爍似西神火,在雙臂永無停息的揮動中,奪影連衡而永無盡絕,在身形的神妙飄移下,彷彿是水中一尾靈巧的游魚,合人駭的攻拒翻騰著,而他手中的金龍奪更宛如化為一條活生生的神龍! 灰色的葛藤杖顯然漸呈強弩之未了,無定飛環已經黔驢技窮,身手遲滯,她已將六十年來的修為整個投於這場拼鬥之中,但是,結果卻令她感到無比的悲哀與痛惜,已方的慘敗,她早已看在眼中,但是,時至如今,又有什麼法子呢? 忽然 江青仿佛手法一緩,無定飛環連進二十九杖,身形暴閃中,又是一十八掌十七杖。 杖影如山下,江青左攔右架,連消帶打的拆過,冷然道:“李琰玉,你還想見見義父他老人家麼?” 無定飛環李琰玉瘋狂般一掄急攻,尖厲的笑道:“不錯,我忘不了這筆血債,我要找他,但是,卻在持著你的首級之後!” 江青長笑一聲,驀而使出半招“掌不刃血”,身形暴旋中,又是一記“上尊長天”緊隨而出! 金芒突漲下,無定飛環急退九尺,反攻十一枚,大叫道:“江青,你逃不了!” 江青淡漠的飄遊三次,連環不停的展出二十三奪,悠悠的道:“李琰玉,雙飛三絕掌前後三代,已注定了將於今晚冰消瓦解,我適纔之意,乃是問你是否願意保留歿命,化解仇怨!” 無定飛環迅捷的又出七招,厲聲吼道:“夢想!” 江青冷冷一哂,沉聲道:“那麼,李琰玉,你將無法生此地!” 無定飛環半神經質的狂笑不停,拚死攻出十掌二十四杖,聲聲如夜梟般道:“小輩,你有多少手法僅管使出,試試老身是否含糊於你!” 江青嘴唇緊抿,成了一道美的弧線,他已陷入思考之中,思考著是否要即刻使出他直到目前尚未全然施展的煞手奇技! 絕斧客越看越有氣,在側旁大叫道:“江大俠,宰了這虛有其名的老虔婆!” 生死一屠言長光沙啞的叫道:“封,寸草不留,一殺盡!” 江青冷冷的一笑,腳尖輕輕一點地面,瘦削的身軀突然升起,在萬千杖影中略為穿掠,灑沉無比的如滾筒般翻出八尺,反手十三奪中,驀然沉喝道:“上尊長天!” 金龍奪在默然急震間,一片金蛇似的光影再度鑽閃,盤繞環射,有如烈陽豪光。頂天立地! 無定飛環倔強的釘立不退,“劈天十六杖”左起如狂風暴雨,綿綿密密,勁力四溢中,竟然硬生生將取人凌厲至極的攻勢化解! 她鬼叫般厲笑一聲,銀色的面具閃泛著生冷的寒光,枯乾的身軀忽然平飛而起,以手中的葛藤杖做支柱,呼碌碌如風車般的旋動中。已電光石火似的攻出二十四腿十九掌! 這是無定飛環昔年絕技之一:“乾坤一點”!早日於煙霞山莊,她即曾以此奇技,與長一梟交手對招過! 江青哼聲吐氣,飄然掠向一旁,無定飛環大叫道:“小輩,你那奪法已成陳腔濫調了,你便想憑它困住老身麼?” 江青又大吼道:“下尊大地!” 二十四條真龍在金芒中驀然湧現徐徐連衝相接,彷彿欲乘雲飛去,爪舞飛揚,絢爛無匹! 無定飛環李琰玉銀色面具後的雙目冷冷一眨,身形猝然電射而起,雙臂伸縮間,神速至極的上格下架,連消帶打,,又險險挺過此招! 她陰沉的一哼道:“小輩,自始至終,你就只有這兩下子?” 江青神色湛湛,穩立於地,悠悠喝道:“南尊怒海!” 全龍奪嗡然一震,宛如脫手幻真,江青身軀迅速俯仰。雙臂幾乎不易察覺的在上下交移推展,光芒暴漲中,祥雲如霧,弭弭漫漫,又像煞怒濤翻動,擴散旋回,威勢人已極! 無定飛環李玖玉面具後的雙眸光影突變,她雖然竭力抗拒,卻似乎覺得整個天地已在剎那間縮小,向她急攏而到,力量之沉重,無可言諭! 一聲慘烈的大叫忽起,這位六十年前的武林高手不由自主的被逼退六步之外,身形搖幌不已! 江青輕蔑的一笑,石破天的大吼道:“北尊穆山!” 他手中的這柄上古神兵,幾乎已成精靈般急劇顫動,猛厲的罡風四處飛揚,棟棟光山;列現橫壓,在江青暴旋如輪中,一道美妙的長弧閃耀夜空,縱橫上下,著穹雖大,卻幾全罩於那令人目眩神搖的豪光之中! 無定飛環李琰玉傾出全身之力拚命抵敵,枯瘦的身軀如繃緊的弓弦般微微的佝僂,細長的雙臂在神鬼莫察的以極小的幅度揮展著葛藤杖,她長髮飛舞,繽紛如雲,一身黑衫膨漲似鼓,無比的內家真力,已在剎那間貫注四肢百骸,更聚集施出! 於是,雙方的招式接了,呼轟的勁撞擊了,金光輝耀的絢麗奪影,如龍吟也似發出“錚錚”連響,江青身形急速幌動,但是,終於未移半步! 無定飛環李琰玉大叫一聲,鮮血漓,似一個斷怎的風箏般,被那威猛的勁震出尋丈之外,黑色衣衫破裂如粉,露出裡面的絲質中衣,堅硬如鐵的葛藤杖,更是缺痕斑斑,傷痕滿目! 她在快要沾地的剎都之間,在空中迅速的轉折一次,又顫巍巍的挺立雪地之上! 但是,由她目光中的萎頹、散漫,及胸前急劇的起伏看來,這位武林前輩宗師,已經受到相當的傷害了! 站立角坳之處的金昭、見狀之下不由尖叫一聲,奮不顧身的向無定飛鑽奔去,淚珠紛灑。 監視她的六名長勇土,齊齊沉喝一聲,自四方向中堵截,六柄鋒利的朴刀,閃閃生寒! 這姚弱的金昭,驀然嬌叱一聲,靈巧的一個盤旋,已閃出六柄朴刀之外! 六名長勇士大喝一聲。刀光暴卷,又將金昭去路封死! 金昭窕窈的身軀一伏,雙手一伸,扣住一名長豪士右腕,用力一扯一扔,將這名大漢摔倒於地! 兩柄朴刀霍然劈落,金昭一聲不響,然拉步倒旋,雙腿起處,又掃倒兩人! 正在這時,一個冷厲的嗓音宛似破鈸般響起道:“小妮子,不要得了便宜賣乖,你著再不停手,本旗主就要落個以大欺小之名了!” 金昭暗中一凜,大眼睛一飄,已發現那站在兩丈之外,滿面冷酷的啟言者黑煞手仇雲! 她猶豫了片刻,尚未決定是否再繼續衝過去,六名灰衣大漢又再度圍持四周,虎視眈眈的監視著! 金昭急得眼眶中淚光盈盈,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是決然無法闖過面前重重阻礙的,但她心中卻又為奶奶的傷勢憂慮不已,根不得卻匆卉到奶奶的!迸。 黑煞手仇雲一揮手,道:“聶棟,你去照顧這小妮子!” 飛雷聶棟躬身答應。龍行虎步的來到金昭面前,威猛的面孔一板,沉聲道:“小泵娘,你也有兩手,但卻並不怎麼高明,別再出些歪主意,否則就要對你不起了!” 金昭委曲的一眨眼,兩顆淚珠奪眶而出,她嗚咽著道:“好!你們以眾凌寡,罔顧江湖道義看吧,婆婆一定會生擒江青,你們任何一人都不能逃出……我會親手替婆婆報仇的……” 飛雷聶棟面色一沉,正待啟口教訓她一番,卻又輕輕搖頭,硬將要出口的話咽回,移首望向鬥場。 而鬥場上 江青身上的火雲衣閃泛出一片隱約的紅色光彩,惹眼至極。他輕撫著手中的金龍奪,緩緩向前踏進三步。目光護注無定飛環,冷冷的道:“李琰玉,邪神的蓋世奇學,你見識了吧?” 無定飛環李琰玉急劇的咳嗽兩聲,雙目怨毒的瞪視著江青,她竭力平靜著自己波動不已的真氣,使自已浮燥的心神安定下來,無定飛環十分清楚,若在這時魯莽從事,冊石可懼造成麻生的近怯。 她悄然一瞥不遠處已力虛步浮,危在旦夕的飛索專諸,又焦急的搜尋著她的外孫女金昭,直到看到了金昭,她才如釋重負的呼了一口氣。 江青有些不耐的道:“李琰玉,我已放你一次。故而給你喘息之,現在,若你願意化解前怨,江某可代做主張,由你領著飛索專諸全立及那女孩子去,今仇舊恨,雙方永不再提…” 無定飛鑽驀然慘厲的長笑起來,用手一指遍地體,大叫道:“去?就這麼去?雙飛島煙霞山莊的命脈已然斷送於此,三絕掌後人俱皆橫命,這些血淋淋的仇恨就如此輕描淡寫的一筆勾消了嗎?江青啊,江青,你想得太天真了,你想得太玄妙了……” 江青嘴角一撇,冷然道:“李琰玉,你如今已近九旬,一佰人活這麼大年紀也不太容易,我看,你還是保留殘生,以待善終較隹,否則,以你風燭之年,便是爭名奪利,又能得到什麼結果呢?” 無定飛環全身一陣痙攣,她暴怒的叫道:“住口!老身還用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前來教訓不成?來吧,小輩,今夜你我必得有一人開世界……” 她說到後句,語氣之中,透出無比的陰森與獰厲。顯然她是準備孤注一擲了! 江青早已暗中戒備,夷然不懼的道:“那麼。你是要至死方休?” 無定飛環陰陰的道:“不用廢話,江青,假如老身不在紫花之戰前突然患了哮喘症無法前往,假如今夜沒有長匪類幫兇於你,只怕你不會有這麼多說話的時間了……” 江青豁然笑道:“李琰玉,江某便要你看看江某是否須籍他人之力克制於你!” 無定飛環李琰玉忽然仰首向天,大叫道:“落雪吧,響雷吧,人世之間的仇恨要在此刻匯集了啊!” 叫聲中,她形如瘋狂般猛衝上前,幾乎毫無停息的劈出三十三杖! 江青身形暴閃中,斷然沉喝:“至尊為吾!” 仿彷黑沉的天空驀而映起一道強烈的閃電,厲嘯聲魂動魄的響起,耀目的金光,幾乎充斥天地宇宙,是那麼博大無際,龍形的奪影做著極度的迴旋劈閃,至強至剛的壓力猛然籠罩四周! 浩蕩的光輝綿廷於永桓,千古天地連衡於忽起的紅影中,閃灼、繽紛、縱橫、擴展,終至一切都歸向於魔!。 無定飛環由心底懼了,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奇絕之技,乃是由一個“人”所創造,由另一個“人”所發揮! 在剎那之間,她斷腸般尖叫一聲,手中的葛藤杖驀然挾著萬鈞之力飛射敵人,而在杖出手的同時,一圈圈宛如皓月也似的弧扁也隨著冉冉升起,彷彿天空中忽然又現出無數渾圓的月亮,悠悠的,沉重的圍向江青! 任何一個人,自第一眼看到這成串成片的弧扁,便會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這不似是一種暗器,這像是一只只、一雙雙幽靈的眼睛,充滿了煞氣,充滿了死亡的氣息,生冷而迷幻! 長一梟急惶的語聲忽自遠處轉來:“小心,這是無定飛環!” 於是 金芒似怒嘯的海浪,波波湧起,掩蓋所有,勁風似九天之上降落的冰雹,橫掃萬物,嗡然的顫抖中,灰色的葛藤杖有如朽爛的枯木,粉飛散碎,一大半的圓形弧扁折落毀損,但是,仍有一小都份皓月也似的圓弧,卻似惡魔的瞳仁般,竟然穿透了這威浩無雙的罡氣,忽然神速至極的向江青飛射而去! 像煞燦閃絢麗,呼風喚雨的真龍驕健騰挪,在江青的身側四周盤繞遊動,圓形的弧扁浮沉上下,若有靈性般去而復回,終於,冷電迸濺中,一切歸向靜寂,半聲愕厲的尖叫繚繞夜空,無定飛環雙手蕩然,在她傾力施展“無定飛環”之後,於金光狂瀾之中,被震飛兩丈之外她這時的感覺,宛如在六十年前被邪神厲勿邪擊落陰陽崖下一樣!絕望而恐怖。 另一聲悲痛的嬌號起自一側,那弱的金昭滿面淚痕的向場中奔來,形態瘋狂,雙臂高舉。 飛雷聶棟厲叱一聲,攸然掠身向前,抖掌就待攻出黑煞手仇雲斷然喝道:“讓她去!” 金昭號啕著奔到無定飛環身前,這時的情景,幾乎令她驚恐到欲痴欲絕的地步那冰冷而生硬的銀色面具碎裂成兩半,露出一張疤痕斑斑,恐布猙獰的面孔來,那疤痕是如此紅嫩,又是如此鮮豔,似蚯蚓般布滿臉上,殷赤的血縱流五官,一雙眸子泛著死魚也似的黯淡光彩,除此之外,無定飛環的全身上下,更有著一道道深刻的傷口,血肉模糊翻卷,腸流骨現! 金昭麻木似的痴立於地,混身籟籟而戰,她不敢相信,面前這形如厲鬼也似的人,就是日常對她呵護備至,慈祥和藹的奶奶…… 一聲低弱如遊絲似的聲音,出自無定飛環的口中:“昭……兒……昭……兒……你…… 你怕……婆婆了……麼?” 金昭恍如暴雷殛頂,“哇”的一聲伏倒在無定飛環身上,泣不成聲。 此刻 數條人影飛向江青,而江青正默然卓立,左肩右脅,赫然切入兩枚鋒利無匹,泛著森冷光芒的圓形鋼環! 當先奔到的絕斧客陸海見狀之下,呼道:。 “江大俠,你受傷了?” 黑煞手仇雲亦駭然道:“不好,銅環切入太深……” 江青緩緩一笑,神色淡然,好似這鋒利的鋼環,並非切入他的錢內一樣。 海天星紀雷慌忙欲待上前扶持,江青卻微一搖頭,道:“謝謝各位關注之倩,這兩枚鋼環尚要不了在下一命,嗯!那無定飛環在這六十年間,功力又有大進境,在下判斷錯誤,以為在那“大尊奪法”最後一招之浩瀚無匹的威力之下,足可破解對方之最後絕技“無定飛環”,但是,嗯,就在這判斷稍有失誤之中,雖破去她所有的飛環,卻依舊吃其中兩枚擊中,在下二次出山以來,這尚是首次在正面對敵時受傷呢………” 海天星紀雷見江青侃侃而談,眉頭都不皺一下,他卻有些擔憂的回頭望了尚在激鬥中的長一梟一眼,低聲道:“江大俠,依本旗主看來,江大俠還是坐下休想片刻為佳……” 江青一笑道:“無妨,這兩枚飛環,切入肩頭的深約寸許,幸而在下已避過主筋,僅是皮肉之傷而已,脅下這一枚亦被在下以肋骨間的軔膜夾住,未曾傷及內腑,紀旗主,邪神的功夫還不壞吧?” 海天星杞雷廳得咋舌之下,卻又哭笑不得,他想不到江青功力之深,竟達到能以骨骼關節卻敵的地步,更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之下,對方尚有心情說笑哩。 黑煞手仇雲趕忙招過一個背藥囊的長護士,便待動手為江青治傷。 江青低聲道:“稍待片刻吧,仇旗主,在下尚有幾句話與無定飛環告別,再晚。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說著,舉步緩緩向無定飛環躺著的方向行去。 這時,金昭正在哀哀的哭泣不已,其聲悲慟,有若杜鵑啼血……… 無定飛環艱辛的撫摸著金昭的秀髮,斷續的道:“昭……兒…奶奶要…去了……欸…… 奶奶就……就只舍……舍不下你……奶奶這一生……未曾好好照顧……於你……這是……奶奶最……大的憾事……” 金昭抽泣著道:“不,奶奶……你老人家別……這麼說……” 無定飛環遲滯的眸子一轉,又道:“昭…兒……奶奶去後……你……好生擇人而事…… 不…不要……在江湖上闖……奶奶……闖盪一生…結果如……何……你已親目見到……奶奶之仇……千萬不……要報還……邪神……的武功……欸……奶奶……終於……不如他……切記……切記…………” 此刻,江青已來至無定飛環身邊,在眼神瞥及對方那可怖的面孔時,亦不由背心一涼,但是,他仍然不動聲色的緩緩道:“李琰玉。抱歉之至,這是你逼得在下不得不如此做,現在,你有話要在下帶交義父他老人家麼?” 無定飛環艱辛的將目光移注江青,喘了一大口氣,孱弱的道:“好……告訴……厲勿邪……這筆……血債……老身……在陰司地府……等他前來……結清。” 江青忽然又問:“李琰玉,想江某最後再問你一句,不論今昔,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你是否真的愛過江某義父?” 無定飛環雙眸中倏射異彩,語聲竟奇異的轉為清朗:“問得好……小輩,老身的確愛過他…呵…在這種光景,這般年歲,談到男女之情,可嫌太晚……也太遲了麼?” 江青嘴角一陣痙攣,默默無語。 無定飛環驀然身軀一顫,狂笑道:“遲了…遲…遲了……” 一大口鮮血,自她口中猛射而出,笑聲乾澀,終於低沉,而至轉向寂靜。 於是,金昭的哀哀哭泣,又在江青的長嘆中傳來,是這昔年的武林煞星的唯一輓歌是是如此的淒涼而單調…… 那邊 碩果僅存的飛索專諸全立驀而慘厲的高叫道:“滅寂了,先人的九飛索,現你最後的神威吧…” |
第79章 雙飛俱落
飛索專諸淒厲的語聲尚未停息,在揮舞閃縮的引龍索光影之下,又倏而射出另一條彩色繽紛,絢爛煇耀的光帶,帶端頂一個布滿利剌的銀珠,銳嘯如鬼號般破空而起! 這條彩帶,乃是昔年的雙飛之一,九索飛龍全為柱護身救命之寶 “九飛索”,也是全為柱不到瀕臨絕境之時,決然不肯使出的利器,自然,飛索專諸於此刻將它使出,已足以證明其情勢之惡劣達於何種地步! 長離一梟驟然掠後數尺,冷冷一哼道:“至止,困獸之鬥,何濟於事!” 。身形暴閃中,七旋斬之絕學“波來波去”“漩浪如山”“怒濤並回”且倏而展出,雙腿迅捷的連環飛起,急點敵人下腹之“堅絡三焦”要穴,攻勢犀利無比! 飛索專諸全立大口喘息者,左右盤旋封拆對方的攻勢,雙手中的引龍、九飛二索上下翻掠:縱橫如電,閃閃寒光挾在一片索影之中,有如無數雙毒蛇的眼睛! 在電光石火般的相互交擊中,二人又快速的互攻了十六招,飛索專諸非但未能扳回頹勢,卻更形狼狽的被逼出八步之外。 立於一隅的江青,這時緩緩將肩頭上的一枝鋒利飛環拔出,鮮血流溢中,又自懷中摸出金創藥自行敷抹,面色沉凝的注視看場中的戰況,神態絲毫不變。 來至傍側的黑煞手仇雲低聲道:“江大俠,且由本旗主代勞……” 江青微笑看搖了搖頭,又輕輕將脅下那枚飛環以兩指拈出,再度抹上金創難,目光一轉,沉靜的道:“仇旗主,無定飛環無論如何,乃是武林中一代宗師身份,她的遺體,倘請諭令妥於照護,莫使受殘……” 黑煞手仇雲回頭望瞭望仍然伏在無定飛環身上慟哭的金昭,嘆息點頭道:“這個自然,江大俠但請放心,無定飛環橫行江湖一生,老來卻落得如此下場,確是令人惋藉。” 江青沒有說話,雙目半閉,半晌,始悠悠的道:“在下雖曾出言欲置其死地,但卻一再點醒她莫逼便在下挺而走絕,奈何她非但不肯稍做絲毫退步,反倒緊緊相迫,事情演變至今,固為在下心中所料,但是,卻未免悲慘了一點……” 黑煞手仇雲環目一瞥站在前面的海天星杞雷、絕斧客陸海二人,輕喟道:“江大俠,江湖悲劇,原就層出不窮,可笑的是人們卻不知醒悟,仍然在繼續製造悲劇,你看,飛索專諸目前分明大勢已去,非但不肯罷手言和,更且依舊在與島主負隅頑抗,其實憑他一己之力,又能有什麼作為呢?到頭來還不是與無定飛環一樣的結局?” 江青悚然一凜,道:“不錯,只是飛索專諸今番一敗塗地,恐怕他決不會就此言和,縱然他不願目前戰死,形勢也逼他不得不如此了。” 黑煞手仇雲慮的道:“江大俠,請恕本旗主直言,若飛索專諸戰死,則其女全玲玲日後必受非議,不論江大俠與本島諸人如何為其擔當,在一個少女的心靈來說,總是一件極大負荷,江大俠若衷心喜悅此女,則應為此女做長久打算,本旗主言雖冒昧,尚祈江大俠萬莫見怪。” 江青全身一顫,連連頷首道:“仇旗主言正是實情,在下險些為全玲玲鑄成大錯,仇旗主,謝謝你愛護在下的一片苦心……” 黑煞手仇雲外表雖然粗獷冷酷,其實卻是一個甚為知理明義的江湖豪難,他在這場血雨腥風的慘厲殺伐中,早已注意到情勢的演變及其可能的後果,是而,為了自己島主愛護之人,也為了他本身對江青的欽佩,才說出適纔那一番本不應該自他口中說出的話來。 這時,江青忽然左右掃視,口中驚惶的道:“奇怪,全姑娘到那裡去了?適纔好像還在咐近……”黑煞手仇雲跟四處尋視,陡然一驚道:“不好,全姑娘正向島主與飛索專諸拚鬥之處移近,她好似身軀十分孱弱……” 江青急忙循聲看去,果然發現在飛索專諸與長離一梟較手的左側,有一條瘦削而嬌弱的身影,正在艱辛的向前靠近,他只要看一眼已經夠了,那正是適纔尚僕臥地上的全玲玲! 此刻,飛索專諸與長離一梟二人的拚鬥,已到了最後的生死關頭,彼此間的招式無不狠辣異常,出手盡是專攻對方的要害重穴,毫不留情,狂飆厲勁,四散洋溢,若非功力絕佳的武林高手,根本連要接近都屬多想,全玲玲一身所學固然不弱,但在此際貿然前往,卻無異是自尋絕路! 江青神色之間,已隨全玲玲的移動而突然大變,他不自覺的踏出一步,剛想出聲召喚,又迅即閉緊嘴巴。因為他十分清楚,在目前情形之下,若萬一因自己的高呼而驚助了激戰中的兩人,那不是一件兒戲之事,高手較鬥,最怕的便是分心傍,何況更有那不顧己身安危,移身靠近的全玲玲呢! “玲玲雖然沒有受到傷害,但心靈上的創痛早已使她承受不住,難怪她如此孱弱萎頓,可是,現在她泊近這場慘厲的激鬥邊緣,卻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呢?” 江青在腦中急快的思付,終於,他恍然大悟,這原因簡單極了,現在,飛索專諸不是已陷於困境了麼?而且,不用多久,他便會敗在長離一梟手中,而這失敗不僅是名聲的斷送,更將是生命的終結!全玲玲乃是飛索這專的嫡親女兒,雖然飛索專諸已對她恩盡義絕,但是,她怎能眼睜睜的看她父親走向死亡之路而不顧呢? 以極輕的身法,江青滿額冷汗的向全玲玲盡速掩進,他不能驚動眼前三人中的任何一個,因為他知道,只要有一絲差池,便極可能帶來終生遺憾! 黑煞手仇雲亦緊張的注視各人的動靜,口中尚呢喃自語:“欸,欸,這女娃兒太傻了,太傻了,如此冒險,於事何補?……” 江青隔全玲玲約有五丈之遙,這五丈距離,在他來說,原可一躍而至,但他為了慎重起見,卻不敢如此做,只有放輕腳步,小心向全玲玲掩近,這區區的五丈,是這般接近,卻又何其遙遠啊! 這時,全玲玲離飛索專諸與長離一梟二人,只有尋丈左右了。 驀地 長離一梟大叫一聲,連環猛擊中,身形暴閃,轉了一個巨大的弧度,立時有如夜空的銀河突崩,群星繽紛隕落,無盡無絕,漫天縱橫的掌勢,腿影,肘山,指風,沒有任何一絲間隙的綿綿而到! 這正是他苦練而成的絕技 “七旋合斬”! 飛索專諸聲嘶力竭的狂吼連連,半步不退,“九飛索”“引龍索”宛似兩條瀕臨死境的毒蛇,瘋狂而兇猛的揮舞伸縮,帶利刺的銀球上下翻飛,鋼環與尖堆左右交織,布成了一個無懈可擊的光網! 長離一梟豁然長笑如雷,身形似鬼魅般在敵人身側抉速閃掠,一個急旋中,厲聲叫道: “全立,閣下生死之時已到!”。 “到”字尚未說完,他那身飄拂的儒衫已倏而暴漲,真氣彌彌,身軀彷彿怒海中的漩渦,帶起一陣驚魂動魂的剌耳厲嘯,掌影腿勢,有如自長空,自虛無,自四面八方疾撲而至的魔手,不容喘息,不容思量,不分先後的向飛索專諸溜瀉而到。 招式之繁密,變化之複雜,勁力之充斥,幾乎已不是在一個“人”的天賦下所能發出的! “七旋斬”的八個招術,這時已被長離一梟在剎那間一氣使出,亦即是說,這名震天下的絕技,已在同時出現,本就厲烈勁猛的威力在鬥然間又增加了八倍! 這時 江青知道已不能再有任何遲疑,猝然閃進中,引吭大叫:“衛前輩,手下留情!” 接在他的語尾之後,全玲玲的一陣慘厲悲呼已經出口,她雖然疾衝而上,似圖將自己的身軀攔在飛索專諸身前! 此刻,銀芒突閃,有若一棵拖若曳尾的流星,發出一片嘶裂空氣的尖響,神速之極的飛射向長離一梟!另一條索影如蛇般倏然舒卷,卻反掃向不顧一切的全玲玲! 而同時,江青的手指亦恰好觸及全玲玲的衣衫! 鎊人的動作之快,宛如電光石火,幾乎沒有任何間隙,一陣布帛的裂碎聲已加雜在沉悶的掌擊,和痛苦的哼嗥聲中響起,自然,尚有血光迸濺,彷彿一聲巨雷平地而起,盪心懾神,卻又在剎那間歸向寂靜。長離一梟所儒衫,自襟以下,破裂兩尺,血漬殷然,他冷冷卓立,嘴角那抹深刻而冷酷的微笑,依舊古怪的浮現,飛索專諸卻已橫臥地上,口中鮮血如泉水般向外狂噴不已,全身亦在抽搐不停;他在手中”九飛索”以一招“碎玉殘金”的煞出手後,連中了敵人三腿九掌,這還是說;長離一梟在最後關頭,收回了劈向對方天靈的一掌! 否則,此刻全立縱有十條性命,也得屍橫就地! 江青面孔毫無表情的立於一隅,懷中抱血跡斑班,面色慘白的全玲玲,而江青左臂之上,尚赫然插那條“引龍索”的尖錐! 原來,在他抓到全玲玲的衣衫之際,飛索專諸的“引龍索”亦恰好來到全玲玲身前,全玲玲亳無防備,加以又在一股衝力之下,如何能躲避得開?江青急惶中已顧不得其他,用力將全玲玲向後扯回,同時以左臂硬迎向那條卷射而至的引龍索,於是,他雖然將全玲玲自鬼門關上救回,全玲玲的右臂卻仍被引能索的鋒利鋼環擦過,而江青硬行迎上的左臂,亦吃引龍索索尾的尖錐插入! 以江青的一身功力來說,飛索專諸是斷斷無法傷他分毫的,但是,時間是如此迫急,距離又是如此接近,更何況再加上全玲玲的安危,江青本身受傷後的牽制,都是促成他再次負創的原因。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做得很對,老夫幾乎忘記全立尚有一個女兒與你相愛,嗯,懸崖勒馬,好險,好險!” 江青輕輕籲了口氣,道:“衛前輩,全立尚有救麼?” 長離一梟大步行前,雙掌在飛索專諸全身飛快的拍打了一遍,又在他喉結處緩緩一點,頓將全立口中狂噴不已的鮮血止住,長離一梟仔細一按對方脈搏,呵呵笑道:“小兄弟,你大可放心,全立這老小子命還長,至於他吐血的原因,除了內腑受震甚鉅,血氣翻湧之外,又在胸前挨了老夫一掌,不過,這一掌老夫只不過用了三分力道而已,若非你出口提醒,全立此刻恐怕早已到了無之境了。” 江青歉然道:“衛前輩,也就是因為在下出聲招呼,才使前輩行動猶豫,被全立出手的九末索所傷。” 長離一梟笑道:“無妨,老夫雖早且料到這老小子有此一,但卻不想來勢竟如此之快,呵呵,這九飛索來得雖快,老夫的閃挪之技卻也不慢哩!” 說,他又自懷內摸出三粒朱紅色的藥丸,為全立塞入口中,緩緩站起,輕鬆的道:“全立這心性委實過於狠毒,他的親生女兒拚命撲來,為的是替他一死,卻不料他非但絲毫無動於衷,反想趁機將其生女置於死地,小兄弟、若非為你,這人,必不能容其活命。” 江青沉重的嘆息,道:“衛前輩,在下的苦衷,前輩想能知悉……” 長離一梟微微頷首,無比關注的道:“小兄弟,你左臂上的玩意,插得深麼?” 江青用力一抖,已將那枚連在引龍索上的尖銳利錐拋出,利錐上血跡殷然一片,襯在瑩白的雪地上,更覺刺眼。 他低沉的道:“還好,只是肌膚之傷,衛前輩,這次為了在下,又勞使前輩及貴島諸君大舉出動,長途奔波,更蒙受傷亡,實令在下於心難安,前輩及貴島各位這似海深恩,怕在下今生今世也難以報還了……” 長離一梟連連擺手,搖頭道:“罷了,罷了。小兄弟,你這算什麼話?老夫對你,實有緣份,今昔以來,俊彥英豪,老夫見得太多了,但卻沒有一個能如你這般與老夫的習性投合,老夫喜你極深,宛如待老夫自己親弟子姪,為了你,這此許小事算得什麼?更何況,煙霞山莊早已與長離島誓不兩立了……” 江青感動的垂下頭來,眼眶微微濕潤,他又將懷中的全玲玲抱緊了一點,懷中的人兒雙目緊閉,全身正在輕輕顫抖…… 她的身驟,已被江青以火雲衣的披風裹住,江青知道,全玲玲受傷不重,僅是右青的肌膚被那引龍索鋼環割裂而已。 長離一梟慈祥的笑道:“小兄弟,咱們稍停再談,現在,老夫可以到你的隱居之處休憩片刻麼?也好順便為全姑娘治傷敷藥。” 江青面孔微熱,頷首道:“自然,還有貴島各位兄台,亦請一併光臨……” 長離一梟呵呵笑道:“本島此次出動人數,上上下下,約近四百餘名,一起進去,怕你那幾間香噴噴的小房子容納不下哩!” 江青臉龐又是一紅,低聲道:“那麼,只有請前輩與貴島各旗主要入內暫息了。” 長離一梟大笑點頭,目光一轉,已看見海天星紀雷、黑煞手仇雲、絕斧客陸海等人俱皆肅手立於身傍。 四處,身灰衣的長離豪士們,正在匆匆來去,一面檢點傷亡,收拾戰場,一面在為己方負傷夥伴治傷包紮,空氣中是安詳而靜謐的。 長離一梟喟然道:“東海常起漫天波濤,但在瞬息後又靜如止水,今夜的血戰何其凌厲,然而在天亮時,卻又似煙消雲散,了無痕跡,人生在世,任你如何叱吒風雲,到頭來卻仍是一場空幻虛無。”江青深具同感的注視周遭,沉默片刻,忽道:“衛前輩,請前輩訓令,將對方之銀衫青輪萬兆揚及百步彎月傅泉二人抬入在下陋居中代為療傷如何?” 長離一梟頷首道:“此二人雖然助紂為虐,但心術尚正,可以容其生存,小兄弟,你卻別忘了,你還有兩位階下之囚呢。” 江青抬頭一看,發覺那玉哪吒金羽,正與雙目紅腫的金昭站於一處,吸鯨客魏儒正在向二人說話,一傍同挺立六名灰衣大漢。 這時,長離一梟又回頭道:“仇旗主,吩咐本島各旗所屬,盡速檢點傷亡,掩埋死者,但本島各掌職兄弟如有戰死的,卻須帶回火化,將骨灰存入大英堂奉祭,對方之全立、萬兆揚、傅泉等人,與那一對青年男女,則一併帶到江大俠居處侯審,事情辦妥後,招集各旗首要,稟報此戰結果。” 黑煞手仇雲恭聲應諾,急步傳令去了,長離一梟又向絕斧客陸海道:“陸旗主,請傳諭埋伏山頂之焦副旗主收兵至此會合。” 絕斧客陸海肅容答應,亦轉身自去,江青微微一笑,領先向自己留居之處行去。 進門之後,長離一梟輕輕伸個懶腰,笑道:“呵呵好暖和,小兄弟,真是有此居室,仙宮不換哩!” 江青赧然道:“陋居狹小,怕前輩委曲了。” 說,各人已來到那生看炭火的房間,長離一裊左右一看,嘖嘖誼道:“佈置清雅脫俗,不帶煙火之氣,嗯,倘有那麼一絲兒淡淡的芬芳,小兄弟,你可真懂得生活之道。” 江青聞言笑笑,告罪了一聲,將全玲玲抱入內室之中,取出自己特別配製的金創藥,小心為心上人倒水洗淨臂下切口,又仔細敷藥包紮妥當,然後,輕輕將全玲玲,安置床上,再為她蓋上錦被,默默停留了片刻,正待轉身行出︱︱“江……”一聲裊繞而低迷的呼喚,悠悠自身後傳來。 江青停止腳步,回過頭來,發現全玲玲那以美麗的大眼睛已經睜開,而且正無力的凝視自己。 他悄然伏在全玲玲身前,攪愛的道:“玲玲,你醒了?傷口痛嗎?” “江,你恨我麼?” 江青知道全玲玲是指的什麼,他苦笑道:“不,你如此孝敬令尊是對的,但是,你可以先告訴我,由我去設法停息令尊與衛前輩之戰,你不該以自己萎頓的身軀,去阻擋這場拼鬥,因為這是沒有絲毫效果的,在衛前輩與令尊這般高手拚鬥之下,以你的一身所學,又能做些什麼呢?除了自受損傷之外,玲玲,若你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玲玲,你可會為我想一想麼?”。 全玲玲中中的啜泣起來,蒼白冰冷的面頰上,有若一絲病態的紅暈。 江青伸手輕輕撫摸她那一頭如緞帑也似的秀髮,低沉的道:“玲玲,別哭,我或者言詞之中過於嚴厲,但我是為了你好,你應該珍惜你自己,別忘了,我……愛你。” 全玲玲全身顫抖,啜泣道:“江……你太好了……江……原諒我……我險些……永生不能見你……” 江青俯身下去,輕柔的吻全玲玲冷膩的面頰,細聲道:“玲玲,只要你知道我對你如何,已經很夠了,以後,千萬別再做這種傻事……” 全玲玲仰起麵孔,任由江青吻,半晌,始悄聲道:“江,我父親?” 江青悠然道:“令尊受傷不輕,但無生命危險,大約調息一個時期即可痊癒,玲玲,令尊險些要了你這條小命哩。” 全玲玲面色黯然,淒涼的道:“江,父親大概永遠也不會認我這個女兒了,煙霞山莊的威望亦已隕滅,往昔的情景,今後將只是一場無痕的夢 江青托起全玲玲的下頷,堅定的道:“玲玲,別去想這麼多,仇恨固然似烙印般難以忘懷,但只要有誠心,總能將它抹去的,煙霞山莊的衰落,你也深知有其根本上的原因存在,世上的事情,往往是難以盡善盡美的,而且,又有多少能一直保持現狀,永道不泯的呢!” 沉默了一陣,全玲玲幽幽的道:“如今,我只有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江青迅速拉住全玲玲的雙手,堅定的道:“不,還有我!” 全玲玲淒然道:“是的,但我怕……” 江青誠摯的道:“玲玲,不要對我們的情感懷疑,我們彼此間不會有變的,假如你曾注意過,可還記得我在他們面前所說的話?” 全玲玲全身一震,激動的道:“江,你是說,你……娶我?” 江青肯定的點頭,再點頭。 全玲玲淚如泉湧,深深埋首在江青懷內,世上有什麼比男女之情更甜蜜的?又有什麼比愛的果實更香醇的? 半晌 全玲玲忽然抬起螓首,目光瞥處,驚懼的道:“青哥,你……你受傷了?” 江青淡然一笑,道:“不重,肩頭肋下,是令師奶無定飛環的傑作,左臂上這一記,是令尊大人的賜與,小妮子也算是你的賜與呢。” 全玲玲惶恐的道:“原諒我,青青,原諒我……” 江青輕輕拍了拍心上人肩頭,笑道:。 “真是個傻丫頭,我怎會怪你呢?事實上為了無定飛環之死,我還覺得對你深深抱憾……” 全玲玲雙目微閉,低回的道:“青,這也不能怪你,師奶……師奶也太逼人了……” 江青又吻了全玲玲一下,正待說話,室外已傳來長離一裊清朗而優雅的話聲:“我說小兄弟,客來之下,你卻與心上人躲在屋裡卿卿我我,連茶水也不招待一杯,真是怠慢之至,該打,該打。” 江青啞然失笑,匆匆起身,低語道:“玲玲,你先躺休息一下,我出去陪陪衛老前輩,這位武林霸主真是難於侍侯呢!” 全玲玲眨了砭眼,悄聲道:“衛島主平素冷面辣心,不苟言笑,怎麼對你卻如此隨和呢?” 江青笑道:“緣份。” 說,又親了全玲玲額角一次,飛快的掠出室外。 在升炭火的房間內,長離一梟正大馬金刀的坐耆,海天星紀雷則肅手立於一傍。 長離一梟一見江青,呲牙笑道:“小兄弟,若老夫不點化點化你,就不知道要坐冷板凳坐到什麼時侯了,呵呵,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 江青有些尷尬的笑,長離一梟已親自起身過來,在海天星杞雷手中接過金創藥及一卷裹布,仔細為江青上藥理傷,邊和藹的道:“小兄弟,這傷口雖忿未曾傷及骨骼,但也極為不仁,本島特製之金創難,可在七日內使其收口,半月左右痊癒如初,欸!為了男女之間那個情字,多少青年人故出可歌可嘆之事啊……” 江青抿抿嘴唇,望長離一梟那雙白哲的手掌,這雙震慴江湖的手掌,不但細白修長。其中更包含了一股說不出的慈愛。 “衛前輩,前輩上次迴轉東海之後,是否已將那撥紫巾海盜殲滅?”江青低聲問道。 “自然,在本島各勇士的同心協力之下,再加上嫻熟的海戰經驗,那撥紫巾海盜已大大的鍛羽而逃,不過,也經過了一晝夜的往返衝殺,戰況激烈得很,這撥絮巾海盜中,倒有幾個人才。” 長離一梟笑將長離島與紫巾海盜之間的爭紛殺伐簡述了一遍,又輕鬆的道:“事情解決之後,老夫便急前來尋你,但那時你卻不在杭州戰府之中,難紀旗主親往拜謁紅面韋陀戰兄之後,始知你已外出尋覓那位夏姑娘去了。老夫焦慮之下,一面急令本島所屬眼線傾力追查你的行蹤,一面遣人嚴密監視雙飛島煙霞山莊動靜,正在毫無消息的情形之下,卻忽然接到了雙飛島向此處大舉行動的報告,老夫心知有異,因為,如今江湖上的角色,除了你火雲邪者之外,怕尚找不出幾個人值得煙霞山莊方面如此尊重其事,大張旗鼓,所以,老夫才一得訊,便迅速調派所屬六旗星夜集中此地,預做布署。老夫知道道是一次冒險,若萬一煙霞山莊方面的目標不是你,那麼,不但白白勞師功眾,而且更要預防一場血戰,這就不大合算了。不過,老夫又細細推斷,煙霞山莊仇家雖有,卻對小兄弟你最為切齒,他們忽然傾巢而出,不是為你又是為誰呢?因此,老夫也與他個來個相對的傾巢而出,但是,本島行動雖然快捷,卻比他們慢了一步,幸而時猶未晚,否則,老夫可要寢食難安了……” 江青感激逾恆的道:“只是,衛前輩,貴島諸君的雲天高義,在下實在終生難償了…… 長離一梟此刻已為江青包紮妥當,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這句話已說了兩遍,老夫涵養雖深,如你再說,可也要生氣了,士為知己者死,何況你我?” 江青深深的看了長離一梟一眼。這一眼中,所蘊育的真摯與感激,已超過了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長離一梟心領的頷首微笑,淡淡的道:“寒夜客來茶當酒。” 江青恍然,抱歉的道:“何庸以茶當酒?在下尚存有上好花彫一壇,正可與前輩及各位旗主淺酌夜話,不過,若有怠慢之處,還要諸前輩諒宥呢。” 長離一梟笑道:“豈敢,最好再來點下酒小菜。” 江青匆匆行出,回頭一哂道:“長鋏歸來兮。食無魚,長鋏歸來兮,食無肉。” 長離一梟呵呵大矣道:“好個火雲邪者,竟以古人詞句,譬喻老夫得寸進尺,該罰,該罰。” 片刻之後,江青捧一壇拍去泥封的美酒而回,又將晚膳時未曾動用之數色菜餚擺好,肅手讓客。 長離一梟面桌坐下,沉聲道:“紀旗主,一傍落坐。” 海天星紀雷恭謹的坐在下首,江青已為二人斟上美酒,長離一梟挾了一筷子菜,邊嚼邊贊:“嗯,嗯,好手法,好手法,小兄弟,是全姑娘親手烹調的吧?” 江青笑應是,長離一梟又大口喝了一杯酒,點頭道:“菜是佳肴,酒為醇品,只是稍微冷了點。” 江青急忙欲端去溫熱,長離一梟又豁然大笑道:“罷了,小兄弟,將就一些,雖然菜涼酒冷,但由你親手端整,食飲下肚,卻暖在心頭呢!” 海天星紀雷在一傍驚異而羨幕的望江青,自他跟隨長離一梟數十年來,所看到的盡是這位一方霸主冷酷而森嚴的一面;那和藹可親,談笑風生的舉止,卻只有在江青面前才會顯露,海天星這時才深深體會到,真切情感的流露,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而長離島上上下下任何一人,又有那一個不對他們島主所喜悅的人感到衷心的欽佩與愛戴呢? 江青舉杯敬了二人,長離一梟忽道:“對了,小兄弟,夏蕙姑娘可曾尋獲?” 一陣陰霾立時攏進在江青那軒昂的眉宇間,他悵然搖頭道:“天蒼蒼,地茫茫,在下實已心竭力疲,但我卻誓必要將她尋獲的。” 長離一梟哦了一聲,沉思片刻,道:“小兄弟,你真心喜悅她麼?” 江青堅定而有力的默默頷首。 長離一梟又道:“她亦真心待你麼?” 江青又做了相同的表示,長離一梟喝了一口酒,以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半晌,緩緩的道:“小兄弟,男女之惜,首在堅,次在諒,實則二而合一,你與夏姑娘既然彼此俱皆真誠相待,那麼,目前雖然她負氣出走,亦不可能會做出什麼傻中,百則,她能忍心棄你而去,也就談不上堅貞與互諒了。” 江青低沉的道:“以前輩推斷,蕙妹如今會在何處?據在下偶而探尋結果,她似乎亦是向大渡口方向而來,可憐她衣衫單薄,又未攜帶盤纏……” 長離一梟慰道:“心胸放開一點,小兄弟,不會有什麼意外的,老夫極為了解你此刻的心情與處境,你心中難過,老夫亦不會好受,老夫會盡一切力量,促成你們的姻緣,所謂你們,是指小兄弟夏蕙夏姑娘,還有,呵呵,還有雙飛仙子之一的全玲玲全姑娘。” 江青如玉的面龐上倏而起了一片紅暈,他急忙幫為長離一梟斟酒來掩飾他的羞窘之態。 長離一梟大刺刺的坐不動,等酒斟滿了,他才豪邁的大笑道:“此乃謝媒酒,老夫理應受下,無庸還禮。” 江青尷尬的笑了一聲,尚未說話,室外卻傳來一陣恭謹的語聲:“怒浪旗旗主仇雲等求見。” 長離一梟冷沉的道:“仇旗主,你與各旗首要都進來。” 隨語聲,一陣步履聲響,黑煞手仇雲、絕斧客陸海、二閻羅尹生、生死一屠吉長光、雙面拘魂關絮等人,魚貫走入室中。 |
第80章 心死黃河
長離一梟微微一擺手道:“隨意落坐。” 江青急忙親自為這些長離豪士搬置坐椅,各人趕緊謙讓的坐下,面孔上都有一片龐幸的光彩。 長離一梟沉穩的道:“仇旗主,戰果如何?” 黑煞手仇雲正襟危坐,肅容道:“稟島主,此次大戰,敵人可謂一舉覆滅,寸草不留,本島傷亡兄弟約在三十名左右,此外,旭陽旗關旗主內腹受有震傷,項副旗主內外傷亦有七處,好在全非致命,大約養息二十餘日,即可痊癒。海龍旗吉旗主與敵對擊時亦受內傷,六旗首要戰死者為刑堂紅旗護旗孫望、烈火旗副旗主焦九`刑堂執事四人…” 長離一梟冷冷笑道:“再加上江大俠三處外傷,以及本島主一處浮傷,嗯,此次血戰,吾方傷亡亦是不輕。” 他又問道:“怒浪旗副旗主魏儒何在?” 黑煞手仇雲恭聲道:“本旗主交待魏副旗主整頓傷亡,清理戰場中,一待竣事,即與設伏山端之揚波旗副旗主巫西,安置兄弟歇息事宜之海龍旗副旗主朱言等至此謁見島主。” 長一梟籲了口氣,迂緩的道:“天快亮了,曙光前,寒意更濃,來,大家乾一杯,驅驅寒氣。” 江青早已自廚房中取來碗筷,眾人斟酒吃菜,意態輕鬆。二閻羅雙目瘀紅己經消褪不少,仍坐原處,雙面拘魂關絮`生死一屠吉長光二人,卻先入江青臥室中休憩暫息。 長一梟微笑道:“各位,今日有一件事,吾等將永誌不忘。” 鎊人齊齊抬頭注視這位武林中的一代梟雄,目光中有著徵詢的意味。 長一梟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花彫,笑道:“本島主所指。並非是今日之戰;闖盪江湖,便免不了血雨腥風,刀頭詆血,這算不上什麼,今日值得榮幸的是,大名鼎鼎的火雲邪者江青,竟親自為吾等奔忙招待,各位,切記勿忘,此非恩,乃為情。” 長六旗中。除了關、吉二位旗主因傷入室休憩外,其他四人霍然站起,八手舉杯,齊聲道:“江大俠,東海長六旗,謹向江大俠致最大敬意與謝意。” 江青連忙站起,有些不安的道:“長雄風;震慴五嶽四海?在下略盡地主之誼,實在不成禮數,衛前輩與各位旗主如此抬舉,在下實感汗顏至極!” 說罷,與四人將酒一口喝乾,這時,外面又傳來一個低沉的語聲:“怒浪旗副旗主魏儒求見。” 長一梟笑道:“進來。”。 滿身雪花的吸鯨客魏儒,與神色嚴峻的“冷閻羅”巫四、“摩月偷星”朱言三人大步進入。 長一梟問道:“魏副旗主一切妥善了麼?” 魏儒躬身道:“島主諭示,俱已如囑照辦,旭陽旗項副旗主及各傷者亦經送入馬車養息,敵方傷患,現在置於此屋外室,其他兩名青年男女,亦均候諭待審中。” 長一梟問道:“那銀衫青輪萬兆揚及百步彎月何泉傷勢如何?” 吸鯨客魏儒沉聲道:“萬兆揚內傷嚴重,心脈微弱,雖經本島主隨行大夫悉心醫洽,卻恐難以回生。傅泉傷勢稍好,不過,他四肢關節主筋俱已震傷,日後痊癒恐亦將終生成殘。” 長一梟移眸望瞭望江青,江青神色痛惜,搖首無語。 於是,長一梟斷然道:“本島此次隨行大夫三人,俱為醫術高手,傅諭三人會醫,以本島特製之“護丹”加上本島主搜得的一枝千年參王,供此二人服食。” 黑煞手仇雲在一旁道:“稟島主,島主那枝千年參王得之不易,費盡心血,有起死回生之效,對島主日後功用大,況且,本島特製之“護丹”亦珍貴,總共存餘不及十粒……” 長一梟笑道:“無妨,千年參王雖然珍貴,本島主壽廷尚長,大約一二十年還用不上,“護丹”製煉不易,卻非不能,日後當可重新煉製,奇藥靈丹,本為治人之用,只要此人用非不宜,又何必去管他是敵抑友?” 黑煞手仇雲不敢再說,住聲不語,長一梟又道:“還有,若飛索專諸全立有此須要,亦可同樣為其服食,現在去吧,順便將那一對青年男女帶入。” 吸鯨客魏儒肅身退出,傅令下去了。江青望著魏儒高大的背影行出,緊咬著下唇,他十分清楚長一梟為何對這三個敵人如此寬大,這完全是為了他對這三個人寬大的原故,愛屋及鳥,這深沉的感情,又是多麼濃厚與真摯啊! 外面,雪花飄飄,黑暗的天空,巳透出了一絲魚肚般的慘白。 半晌…… 神色憔悴的玉哪吒金羽,面孔蒼白的金昭,在長一梟四大護衛中的二人:“飛雷”聶棟、“閃雷”邢錚的護持下進入室內,吸鯨客走在最前,向玉哪吒金羽道:“很悲憤,是麼?” 玉哪吒金羽雙目一瞪,大聲道:“衛西,憑你一方霸主之尊,言詞之間,最好保留幾分氣度。” 長一梟尚未說話,周遭的長豪士已自個個色變,勃然大怒,絕斧客陸海軋須一顫,暴躁的道:“小子住口,你還當你是什麼身份?你以為是在對誰說話?島主,本旗主請命用刑以懲。” 說到後句,他回首躬身向著長一梟,長一梟淡淡一笑道:“罷了,乳臭未脫,亦知江湖寧折不屈之,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假如本島主所得訊息不錯,小子,你便是魔龍子謝志的首徒金羽,是麼?” 玉哪吒金羽挺起胸道:“正是小爺。” 長一梟又道:“那位姑娘乃無定飛環孫女金昭,對不?” 金昭紅腫的大眼一眨,淚光瑩瑩的垂下頭去,長一梟緩緩說道:“金羽。你那一身武功不弱,但也不甚人,廢了你,不算糟蹋人才,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長一梟言談之間,雖然是那麼輕描淡寫,但已在無形中決定了金羽的死刑!於是,玉哪吒面色慘變,但卻倔強的道:“小爺雖為階下之囚,士可殺卻不可辱,衛西,你施展你一貫的辣手作風吧,看看小爺怕是不怕!” 長一梟嘴角那抹冷酷的微笑又深了,悠悠的道:“好骨氣,但你卻尋錯了對象,不錯,你自比英雄,本島主便給你一英雄式的死法。” 他說到這裡,回首一笑道:“本島所屬,有那一個願意陪著這位可畏的後生,來一次英雄式的決鬥?” 黑煞手仇雲、絕斧客陸海、冷閻羅巫四等三人同時站起,一致要求出戰,長一梟冷冷笑道:“不用這麼多,一個人就夠了,別忘了這是英雄式的決鬥呢!” 黑煞手仇雲大聲道:“島主,幫下令本旗主一會這位少年英豪。” 絕斧客陸海亦急道:“稟島主,此事由本旗主為之最是恰當……” 忽然一聲朗笑起處,江青緩緩站立,沉聲道:“衛前輩,請容在下說幾句話。” 長一梟衛西含笑點頭道:“請說。” 江青灑脫的行出桌外,深沉的道:“金朋友,還記得昔年在那古廟之中,由三絕掌後人及武林雙鷹賭鬥傅技的那回事麼?” 玉哪吒金羽不由全身一震,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江青冷然道:“天地是遼闊的,但有時卻很狹窄。三絕掌後人及武林雙鷹約鬥之時,江某恰好亦在那古廟之內,親眼目睹一切經過,也親眼看見他們答允將一身絕技傳授於你。” 玉哪吒金羽哼了一聲,怒道:“這又怎樣?你當時為何不敢向少爺挑戰?” 江青淡淡的道:“因為我知道,他們之所以如此,含意甚為明顯,無非是想集各人所長,會集於你一身,要你以這一身絕技,來與江某一爭長短!那時,江某未曾出面向你挑戰,一則是想息事人,儘量忍辱以止殺;再則麼,你那身功夫,亦委實不堪江某一擊,就算現在亦如此;雖然你已經得到三絕掌後人及武林雙鷹的嫡傅絕技。” 玉哪吒金羽厲然的道:“江青,你休要口出狂言,今夜若非長賊子協助於你,只怕現在處於小爺地位的;早已變成閣下你了。” 江青毫不動怒,輕淡的一笑,道:“金朋友,你說錯了,假如江某今夜失手遭擒,你們還會留下江青一命直至此時麼?金朋友,你未免覺得太仁慈了些。” 玉哪吒金羽憤怒的叫道:“江青,師門血恨,永無止休,金爺正式向你邀戰,你敢麼?” 江青緩緩的看了對方一眼,惋惜的道:“江某之意,亦是如此,你學了一身絕技,主要便在對付江某,如果江某不給你這次會,朋友你定然不會甘心釋,不過,金朋友,江某可以斷言,你不是對手!” 玉哪吒金羽猛然踏上一步,雙目怒瞪,狂吼道:“江青,鼠輩,不信你便試試?” 長一梟面色倏沉,冷厲的道:“姓金的,如果你再次出口傷人,本島主可要永遠封閉你的嘴巴了!” 黑煞手仇雲亦怨聲道:“島主。只想這小子的一張臭嘴,便足證他不是個人物,又何用以人物待他?” 江青冷淡的一笑,悠然道:“金朋友,江某定在三招之內敗你於此,現在,較手的方式、地點、兵刃任憑閣下選擇。” 一片低聲的嘆起自各人口中,是的,玉哪吒金羽不獨為昔年武林三絕掌之一的再傅弟子,且更巳得到三絕掌後人及武林雙鷹的嫡傳絕學,一身藝業,已足可擠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甚至連長島身為旗主之尊的海天星紀雷,也與他激戰了兩百招以上始能佔到上風,足見其功力深厚之一般,而江青卻說在三招之內敗其於此,可謂一語人了。 老實說,江青一身精絕之技,素為長島各人所敬仰,他們深信江青能擊敗玉哪吒金羽,但是,他們卻也不敢相信江青能在三招之內立敗強敵。 在各人的嘆聲中唯獨長一梟神色凝重,幾乎毫無疑慮的向江青投了個贊護譽的眼色,他深深相信這位邪神的義子”言出必行。 玉哪吒金羽面孔漲得血紅,他努力平靜了一下,狠毒的道:“好,好,江青,咱們一言為定,不死不休!” 江青雙眸精芒電射,生硬的道:“方式?兵刃?地點?” 玉哪吒金羽激烈的道:“方式,比武;兵刃,金爺之回風劍,你的金龍奪;地點,就在家師灑血的雪地上!” 江青豁然大笑,冰冷的道:“江某一切同意,朋友你使劍,江某以赤手相對。” 玉哪吒金羽聞言之下,幾乎瘋狂向向江青沖上,飛雷聶棟,閃電邢錚卻霍然攔阻於前,暴喝道:“朋友,你活膩了不成?” 江青冷然卓立不動,一灑衣柚,回首道:“衛前輩,此室有一大窗,開啟後可見外面,前輩與各位正副旗主便請於窗前觀看指教。” 長一梟深沉的頜首道:“小兄弟,馬到功成。” 江青一笑作答,飄然行出室外,身上火雲衣的鮮豔光彩,映著玉哪哇金羽一雙血紅的眼睛,他仍在喃喃地詛罵著;“鼠輩,賊子,你太侮辱金爺了……” 長一梟回頭一嘟嘴,黑煞手仇雲上前一步,厲聲道:“好朋友,你也請吧!” 飛雷聶棟、閃雷邢錚二人,齊齊往傍一讓,聶棟自背後解下金羽的回風劍,雙手奉上。 長一梟一瞥劍鞘,自語道:“蛟皮鞘,金吞口,玉為柄,珠作飾,確是好劍,但願此人一身武功,能與此劍相配。” 玉哪吒金羽行出數步,一直默立垂首的金昭忽然高呼道:“金師兄……保重自已。” 玉哪吒回頭深深看了金昭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感激與慰藉,是的,在四面楚歌的環境之中,又有幾絲溫暖呢? 他驀然轉身,大步往外行去,黑煞手仇雲與飛雷聶棟二人緊跟而出』外面,天空曙光大現,卻有些灰濛濛的,雪,仍在不停地落著。 江青靜靜的卓立在雪地之上,俊俏的面孔安寧而冷漠,雪花在他四周飄落,襯著他那豔紅的衣衫,無形的超然氣質,有著一股鑷人的威儀與煞,彷彷一尊冷然屹立的大理石像。 一些休想在四周架起的臨時布蓬內的長豪士,早已紛紛出來,圍在一傍張目注視。 玉哪吒金羽甫出室外,已覺得寒氣瑟骨,這寒氣來自周遭,亦來自心底。 黑煞手仇雲冷冷的道:“金朋友,公平較量,好自為之。” 說罷,向側傍的飛雷聶棟一使眼色,二人各自向外移出四丈。 玉哪吒金羽深探吸了一口氣,大叫道:“江青,你出手吧!” 江青冷然一哂,向已啟開窗戶的室內各人頓首致意,形態灑脫而安詳,彷彿他並非是在準備與一個身手高強的武林健者決鬥,而是在觀賞雪景一般。 玉哪吒金羽憤怒的吼道:“懦夫,你出手啊!” 江青眼半閉,悠悠的道:“金朋友,隨你罵吧,稍停就會知道,你我之間,究竟誰是信夫。” 玉哪吒金羽驀然身形半轉,“錚”的一聲輕響,手中回風寶劍閃出一道寒光,疾若電火般射向江青! 江青冷生生的一笑,在那迅捷的劍芒剛才揮動的同時,巳如鬼魂般做了七次方向回的閃動! 玉哪吒金羽狂叫一聲,其師門劍術之精粹“九虹聚一”已在剎都間若狂風飛絮,一氣使出,劍光翻騰穿射,辛辣至極。 於是,在每一道豪光的連續衡結中,在那幾乎凝一個整的深厚精芒中,江青瘦削的身影不可思議的倏忽往返縱橫,來去如電,在金羽的感覺上,與他對手的,宛如是一個有形無實的幽靈! 驀然,江青在那一片精芒中飛出的同時,已不可察覺的做了三次翻滾,左掌幻起一片扇形光影,右掌卻似一柄鋒利而無形的利刃,奇異無比的突然斜斬而出! 是的,這是邪神狠絕天下的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 玉哪吒金羽在瞬息間已處於一個令他迷患的困境:敵人那一面扇形的光影竟詭的將他刺出的六劍逼向一傍,而那幾似天外飛來的一掌,雖然明明看得清楚,卻又難以防範! 他在千鈞一髮中,大吼一聲,左掌倏展“摧山神君”敵傳之“摧山三式”,右手回風劍驟然轉變方向,改以彩鷹齊百祿傳技的“爪劍”劍法,分成五個角度剌去,腳下卻以“遊魂叟”鄧某之絕技“倒蓮步”猛然搶出八尺。 在一大片繁密的招式變化中,已無異等於數名武林頂尖高手同時出襲,但是,江青的那招“掌不刃血”卻似“百無禁忌”一般,仍然似實似虛的緊隨而上! 於是“括”的一聲。碎布紛飛,尚挾有幾片皮肉! 在閃電般的迎拒騰挪下,玉哪吒金羽險差一線的被江青右掌自肩頭拂過! 雖則如此,已屬萬幸,江青在五大散手之下,已不知斷送了多少強仇勁敵,金羽能保得一命,未受太大創傷,已是頗為不易了! 一道鮮豔的虹芒直衝霄漢,又神速無比的飛撲而下,江青那冷沉的語聲響起道:“一招已過,再接一招!” 。話聲尚在人們耳際盤繞,一大片掌影,就似漫漫無盡的汪洋巨浪般,兇猛回盪的湧到,掌掌相連,狂瀾激厲,彷彿尖嘯的怒濤波波不息,聲威魂奪魄! 這正是五大散手的另一招:“苦海無邊”! 玉哪吒金羽好似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拋人大海之中,空有一身奇技,卻絲毫無法施展得開,他滿目所映,全是掌影飛舞穿插,身軀每一寸肌膚,俱皆感到幾乎無法承受的巨大壓力! 於是”他聲嘶力竭的號叫半聲,“摧山三式”加雜著“凌雲七式”;“魔龍掌”溶合著“遊覺掌”;回風劍在瞬息間幻變為“九虹聚一”,更連演怒鷹相授之“枝兩環”、遊魂叟親傳之“來自天地”等精絕劍式,綿綿密密,光芒掌腿交加,連成一片。 但是”每一劍都自敵人的掌影中削過,每一掌,每一腿全於對方身形閃動間落空,而敵人的攻勢,卻仍然毫不遲滯的來到身前,宛如魔鬼的詛咒! 玉哪吒金羽面色在剎那間全變,他厲的嘶吼一聲,身軀猛然向外翻滾而出,手中利劍,也在翻身時棄置於地! 瀰漫的掌影突然去,江青淡漠的負手立於三丈之外,冷眼望著他的對手還在拚命的向外翻滾。 忽然,玉哪吒金羽急跳而起,惶的回頭,卻發現他的敵人並未追來,正含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神韻望著自已。 在這一剎那,過份的羞慚、頹唐,已整個充滿了他的內心,使他如白痴似的怔怔立在地上不動。 江青看了看躺在雪地上,靜靜的泛著寒光的利劍,這柄珍罕的寶劍彷彿亦在嘆息,在閃動著落寞的淚光,如它有靈,也一定會為它的主人悲哀的。 玉哪吒金羽雙目呆滯木訥,毫無表情,兩只手掌,則在痙彎的互相曲搓,他還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呢? 多年的磨勵苦練,卻敵不住敵人的兩招! 而他又何明白,天下雖大,能躲過這兩招的人,又是何其稀少啊! |
第81章 英雄肝膽
江青緩緩向前行了數步,溫和的道:“金朋友,在下抱歉之至,現在,若你願意,可以請便。” 玉哪吒金羽瞪視著江青,宛如要在這一次注視中,將江青的影子永遠烙印在心版之上一般。 於是,江青搖了搖頭,輕聲道:“有什麼話提示在下麼?金朋友。” 玉哪吒金羽嘴角抽搐,呢喃道:“兩招……兩招。……多年的苦學,擋不住別人兩招……” 忽然,他神經質的仰天大笑起來,笑聲淒厲剌耳,宛如泣血嘔心! 江青如巨雷般暴喝一聲,倏而閃進,向他後腦急拍三下! 玉哪吒金羽猝然止笑,萎頓的坐於地上,全身顫抖不停,目光悲哀的望著他的敵人!…… 江青沉冷的道:“現在,朋友,大約你已清醒了?” 玉哪吒金羽淒涼的長嘆一聲,悠悠的道:“雄心壯志,煙飛灰揚,江青,金某遠不及你。” 江青探沉的道:“金朋友,武學一道,原無止境,勝在用心堅誠,敗於人手,並非恥辱,齒在就此認栽,一蹶不振!金朋友,好好的去,無論多久,在下必定等你前來洗雪今日之恨。” 玉哪吒金羽艱辛的站起,目光中包合了另一種意義,凝注江青半晌,他道:“江青,金某永遼忘不了你,不論是恩是仇。但足,適纔你為何不趁機追襲,取我性命?” 江青淡淡一哂,道:“你我原無深仿大恨,在下何苦賈如此趕盡殺絕!” 玉哪吒金羽慘白的面孔上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他低沉的道:“若我是你,我不會饒恕我的敵人的,因為我說過至死方休。” 江青負手走了兩步,一笑道:“各人見解不向,但值得慶幸的是你不是我。” 玉哪吒金羽呆了一下,半晌,他苦笑道:“金某可以離去?” “自然。”江有道。他隨即又說:“金朋友,別忘記你的兵器,那是一柄上好神兵!” 玉哪吒金羽深深望著自己心愛的利劍,良久,他咬其牙根,忍著淚道:“謝謝你的提醒,但金某不配便用此劍,這劍劍名回風,乃是先朝帝王宮藏利器之一,為劍之上品,但是,使劍之人卻是個低能的庸手,金某不能再使如此名器受到沾污。再會,江……青,金某或者有一天會再來尋你。” 他不待江青答話,迅速向外掠出,於是另兩條人影,亦閃電般飛起,意欲堵截於他。 江青沉聲大喝道:“仇旗主,聶護衛,且請任其自去。” 兩條凌空的人影,聞聲之下,一個盤旋,又電射而落,立於江青身前,他們果然正是黑煞手仇雲與飛雷聶棟兩人。 黑煞手仇雲一見江青,翹起大拇指道:“江大俠,的是名不虛傳,技比天人,本旗主實在己不能用任何言詞誇譽尊駕,但是,江大俠,為何不斬草除根呢?” 江青朗聲一笑道:“謝謝仇旗主謬獎,在下只是存心一念罷了,殺其無益,又何妨讓他圖強自勵?” 說罷,江青拾起地上的回風實劍,偕二人向居處行去,進屋後,長離一梟首先迎上,呵呵笑道:“好兄弟,這兩下子連老夫見了都心驁膽顫呢,可是邪神厲老前輩昔日威震天下的五大散手麼?” 江青含笑不語,長離一梟挽著他坐下,又笑道:“小兄弟,請恕老夫直言無忌,厲老前輩號稱邪神,確是人如其號,只憑他這五大散手,已是邪得可以,若要老夫創演,只怕得費上十年工夫……” 江青謙道:“衛前輩言重了,六十年前,武林中以“一邪雙飛三絕掌”技震寰宇,六十年後,卻首推“東海尊長離”了,衛前輩傳授在下之“七旋斬”,亦屬絕中之絕呢……” 長離一梟大笑道:“好小子,你什麼時候學會了給老夫戴高帽子了,老夫縱橫江湖凡數十年,等閒武林角色皆是不屑一顧,獨對厲老前輩敬服有加。老夫自從目睹兄弟施展之奇學後,始痛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至理名言。呵呵,昔日老夫尚欲與厲老前輩一較長短哩,如今想來、的是狂妄至極……” 江青緩緩說道:“衛前輩,義父他老人家六十年前威揚天下,前輩六十年後技震四海,二位俱可算是名望相當,難分軒輊,又何在乎區區上下之分呢?這僅只是年代的迥異罷了,多年前出過名入豪士,多年後亦同樣的出過名人豪士啊……” 長離一梟若有所感,真摯的道:“不錯,只是,小兄弟,你自己或者不知,如今你名望之隆,已經絕然不在老夫之下,而以實質相論,兄弟你一身絕學,更超出老夫多多了。” 江青笑道:“不敢,朽木螢光,豈能與皓月爭輝?” 長離一梟正色道:“小兄弟,你我俱不用虛套,江湖上百廢待興,且讓吾等同心協力,留名於萬古千秋,你願意麼?” 江青肅容道:“固所願也,武林中詭謀百出,人心險詐,在下正須如前輩等提攜指引,以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長離一梟豪邁的笑道:“來,來,來,吾等且盡三杯,以為預祝。” 三壞連乾之後,長離一梟指著垂首於角隅的金昭道:“小兄弟,此女欲待如何處置?” 江青輕輕站起,踱到金昭身前,這位有著一雙美麗眸子的少女,怨恨的凝注著江青,目光毫不稍瞬。 於是,江青低沉的道:“金姑娘,仇怨牽連,是難以盡絕的,為了此事,在下己忍耐到了極限。但是,在下仍願向你致由衷的歉意。” 金昭雙目又泛起隱隱淚光,她憤怒的道:“殺了人也能致歉?死去的人卻永不會因你的歉意而復活……” 江青淡淡一笑,又道:。 “那麼,姑娘之意,是要在下喪於貴方諸人手中,才算心滿意足了!” 金昭微微一窒,淚水奪眶而出,抽搐著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殺死你,你害了我奶奶……” 長離一梟喝了一大口酒,無可奈何的搖頭,道:“欸,年頭真變了,問來向去,好似吾等變成階下之囚一樣……” 這時,江青又耐著性子道:“金姑娘,你為何不試著明事情的真相呢?令祖母昔年以偽裝面孔勾引早年的三絕掌後人欺瞞在下義父,再又有武林雙鷹,為了一己之私,圖霸江湖,視在下如眼中之釘,三番幾次興風作浪,從中挑撥,日久積怨,才有昨夜的血戰。金姑娘,事情經過,是你親眼目睹的,在下已盡了最大力量化解這場血戰,但貴方諸人卻絲毫不予在下以迴轉餘地,咄咄相逼,以取在下生命為快事,難道說,只準貴方諸人殺害在下,便不能由在下掙扎反抗麼?在下並非十惡不赦之徒,便只能以橫死了此終生麼?每一代的仇,便世代不絕的延展下去,永無了結麼?” 江青說到這裡,籲出一口氣,平靜的道:。 “金姑娘,在下本可無庸提起這些事情,但在下不能不使你明白一段仇恨的真相;無論它是如何醜惡,如何令人心痛!” 金昭緩緩垂下頭去,淚水如泉,當一個人沒有理直氣壯的理由去辯白一件事情的時候,她還能再說什麼呢? 江青又悠然道:“現在,金姑娘,你是否還對在下抱有誤解?” 金昭幽幽泣道:“我……我不知道,但……是。你殺害了……我的外祖母卻……是事實。” 江青嘆了口氣:道:“你要明白,是你的外祖母先要殺在下,金姑娘,你自己想想吧,為了這段仇怨,在下已竭盡所能了。” 他落寞的回到椅上,長離一梟苦笑道:“罷了,只要於心無愧,夫復何言?現在,飛索專諸全立已經甦醒,可要抬他進來將昨夜之事言明?也為了全姑娘與你日後之事。” 江青沉吟片刻,頷首道:“也好,雖然明知不會有何效果,但在下卻不妨對其言明,江湖中事,原就難判是非的啊。” 長離一梟笑道:“前後兩次血戰,老夫俱是主角之一,全立老年只怕恨你之心,還不及恨老夫來得深切呢!” 江青目光微垂,無奈的道:“請前輩傳諭抬他進來吧!” 長離一梟回首道:“抬全立進來。” 飛雷聶棟聞聲而出,片刻之間,已有兩名灰衣大漢,抬著一張軟榻進入室中,榻上,正躺著神色萎頓,面色慘白的飛索專諸全立。 全立那雙失去光彩的眼睛、無力的睜著,然而,白他目光裡包含的神韻看來,其中無疑的蘊盈著極為強烈的仇恨。 長離一梟緩緩站起,沉聲道:“全立,在這種場面之下,我們彼此都不大好說話,是麼?” 飛索專諸全立孱弱的哼了一聲,嘴唇起了一陣輕微的痙攣,卻未出一言半字……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全立,現在,本島主不願和你談什麼化解前怨、干戈玉帛的廢話,因為,這在你和我之間,已屬斷然不可能之事,而且,本島主也不會恐懼任何人的報復與怨恨。目前,本島主只希望閣下能體念情勢之迥異,莫再一意孤行,使令媛懷恨終生。” “此言何意?”飛索專諸全立上身微起,低啞,卻又憤怒的道:長離一梟冷冷的道: “為了令媛與江大俠的終生幸福,閣下日後便不應再對江大俠今日之舉有所懷恨,閣下不妨將這筆賬全然記在本島主頭上。” 飛索專諸全立生硬的道:“老夫早已不認這忤逆的賤人為女,更管不到她日後如何?衛西,只要老夫有生之日,決不會忘記今昔之仇,無論是你或江青!” 一抹冷酷的微笑又在長離一梟的唇角展開,他悠悠的道:“至止,你當本島主是悲憫人的心性麼?需知閣下能否繼續生存,全要看本島主的意念如何!” 全立啞的叫道:“悉隨尊便,老夫原本沒有苟活之想!” 長離一梟陰沉的一笑,道:“有骨氣,不過,你看錯對象了!” 二人言詞往返,俱是針鋒相對,眼看已越說越僵,江青霍然立起,大步行上,沉聲道: “衛前輩,且請容在下一言。” 長離一梟冷冷一哂,退回位上,江青略一沉吟,迂緩的道:“全莊主,事情經過已是如此,毋庸再度贅言,是非之間,自有公論,在下不求其他,但請全莊主收回成命莫責令媛,因為一切因果,俱非令媛之過,你我之間的仇怨,又何忍使一個無辜的少女蒙受牽連?” 飛索專諸全立陰森森的道:“此乃老夫家務之事,姓江的你豈有插嘴餘地?哼哼,老夫若不親手取你性命,永難消此心頭之恨!忽然江青腦海中,電光般閃過一個意念,他仰首望著屋頂,半晌,咬著牙道:“全立,一個人有幾條性命?” 此言一出,可說全室愕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明白江青話中所包含的意思。 飛索專諸全立微怔了之後。怒道:“自然只有一條性命!” 江青深刻注視著對方,沉聲道:“那麼,以你現在的功力,去取一個人的性命有無把握?假如這個人沒有絲毫反抗的話?” 飛索專諸全立毫不猶豫的道:“老夫雖然內傷甚重。但似你所言般去了結一條性命,相信決無任何困難,不過”他說到這裡神色一寒,道:“你為何說出這番話來?” 江背冷淡的道:“全立,你適纔親口言及,非親取在下一命,不足消你心頭之恨,反而言之,若取去在下一命,你滿心怨仇便可消散,是麼?而在下又曾問你,凡人皆有幾條生命?你答覆只有一條,那麼,現在在下以一條生命,供你親取一次,不過,無論你能否如願,俱要化解你我之間的仇怨,更須諒宥令媛,收回前命!” 江肓話聲未已,全室俱皆譁然! 要知道飛索專諸全立乃武林鼎角之一九索飛龍全為柱之親子,其一身武功俱是全為柱所嫡傳,精厚浩博無比,雖然他目前所受內傷甚重,行動之間遲滯不靈,然而,尋常三五條大漢,卻仍然妄想傷他,要他現在親取一個毫不反抗之人的性命,在他說來,乃是一件十分易為之事! 長離一梟焦急無比的站起,大聲道:“小兄弟,你瘋了?你怎能如此做法?” 黑煞手仇雲亦急道:“江大俠,且請慎重,這不是玩笑之事。” 江青灑然一笑道:。 “各位如此體念在下,甚令在下感激,可是,若不如此,怎能使全莊主心中釋然!” 生死原在一線,天數早定,任何人亦難自主,在下一命固不足惜,但卻也要看全莊主是否願為?” 飛索專諸全立亦想不到江青會如此做法,他這時在一怔之後,已迅速在腦中思忖起來: “對方敢說此大話。未知是否有詐?這江青一身所學,不但精絕奧妙,而且詭異無比,莫不成他尚練有什度護身奇技,能任人攻擊而亳不掙扎?可是,目前自己雖然內傷沉重,但若出手點戮他人死穴,則仍可奏功不爽,這江青功力雖厚,卻也未見能運氣至身上各大重穴,不過,若然沒有把握,他又怎敢如此冒險呢?” 江青嘴唇緊抿冷然道:“全立,你肯麼?” 飛索專諸全立雙目半閉,且不回答,心中又想:“這江青乃為自己最最切齒痛恨之強敵大仇,自己如今所以落得目下之慘況,可說全是他一手造成,哼哼,若不除他,實難平息此心頭之恨,可是,若他萬一有詐呢?” 如十五個弔桶,在全立心中七上八下,思慮萬千,令他難下決斷,全立十分清楚,在江湖上闖,不論如何,卻是以信義為重,一言出口,便重若九鼎,不能再行毀諾。 江青忽然微微一笑道:“全大莊主,在下都不怕,難道你卻不敢麼?須知生死乃在下之事,於莊主你只不過是一句諾言罷了!” 飛索專諸全立細細凝注江青,良久,良久。 長離一梟拍拍江青肩頭,低聲道:“小兄弟,你到底是真是假?這可不是兒戲啊!” 江青決然道:“衛前輩,凡人俱皆貪生,而欲求日後之美滿與幸福,卻必須付出代價,現在,在下便試著償付這代價看看。” 長離一梟眉宇之間,有著極度的不安與困惑,他左右一看,正待啟口出聲內室之中,一個窈窕而孱弱的白影,蹌踉不穩的行出,江青目光一轉,那白影已撲倒在他的腳下,淒道: “江……別這樣,千萬別這樣……為了我…江…求求你…如果你有不測……我也不能再偷生於世……” 這個白色的身影,不是那負傷臥榻的全玲玲又是誰呢! 江青心頭一震,適纔俯下身去,飛索專諸全立已沙啞而怨毒的道:“好,江青,老夫便與你賭上一遭!” 全玲玲尖叫一聲,仰起那張淚痕斑斑的秀麗臉龐。語不成聲的道:“不,江……不…… 你不知道爹那“雙指”的厲害……” 江青面孔肌膚一陣抽搐,沉默半晌,堅定的道:“玲玲,不要怕,假如我的命運如此,這也是天意,我不能忍心見你日後為令尊與我的仇怨而難過,雖然,這已不足重要,但我卻須使令尊親口答允他的諾言,使你永遠減去心靈上的不安,永遠有一個認你為女的父親,不要勸我,不要掛我,我想,我會平安的。” 這時 飛索專諸全立已不再言語,緩緩伸出他的右手,他那右手上的食中二指,就在這剎那間漲成血紅與他忽然轉變顏色的面孔同色! 江青不顧腳下玉人的泣血,坦然踏前一步。 長離一梟望著江青那湛然不懼的英俊面容,微微一嘆,沉聲道:“小兄弟,你必能成功,否則,你便放心去吧,老夫會為你取回代價!” 江青含笑點點頭,那笑容堅定而沉毅。 於是,空氣在凝固,在蕭索,更挾有令人不忍入耳的悲泣……… |
第82章 以命搏仁
江青環顧室中各人一眼,這一眼中,包含了無盡的言詞與感激,因為,他這深深的一瞥,乃代表著內心的千言萬語,有些時候,雙眸含蘊的意義,往往比用嘴巴傳達更來得刻骨銘心。 不用多說,江青也十分明白,現在室中的任何一人,除了雙飛島煙霞山莊的強仇以外,沒有一個人不是深切關懷著他的,也沒有一個人不希望他能放棄眼前的舉止的,這如浩洋高山般的情誼,不為名,不為利,乃為了那出自肺腑的大義豪情啊! 於是,長離一梟沈練的面孔在緊張的凝視著他,全玲玲那哀哀的哭泣在耳傍縈迴,長離島每一個人的臉龐都因過度的憂慮而緊繃,飛索專諸全立的面容更形猙獰,猙獰得有如一個拘魂使者在狂笑,是如此陰於而又如此恐怖 江青忽然閉上雙目,不再去看這一切,不再去想這一切,他竭力澄氣寧神,使自己的思維歸向虛無,使意志精力完全聚成一點,於是,在片刻之後,他靈台沈寂了,七情六緒冥滅了,腦中一片空白,一片清澄,神意在空幻中靜止,自我在太虛中趨向永恆,半響 他深深吸入一口真氣,全身的骨骼發出一陣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的輕響,所有肌肉脈絡,也在他吸氣之間停止了慣常的活動和跳躍,於是,一點靈智匯集腦際,一縷湛然之氣在心臟四周圍護循繞,他的面孔也逐漸轉變為青白之色,隨著他臉色的轉變,江青已緩慢而艱辛的向全立躺著的軟榻前踏進兩步。 沒有說話,彷彿十分困難,江青朝全立領首示意,意思是說,這已是全立動手的時間了。 每一個人的目光,卻毫不稍瞬的注意江青情況的演變,心頭忐忑不已,長離一梟用手揉了一下面孔,卻發現手心中滿是冷汗,他微微苦笑,命人將金昭等人遣出室外,自己默默思忖道:“自己乃東海首屈一指的人物,平昔江湖風浪,血腥殺戈,可說是見得太多大多了,然而卻沒有一件事能引起自己心情的緊張與畏懼,但是,眼前的一舉,卻是多麼的尖銳與深刻啊!假如有了萬一,即使平安渡過,只怕自己這一生中也永遠無法忘懷此刻所承受到的鏤心感觸及那期待的滋味……不過,依情形著來,江青兄弟似乎有幾分把握才敢如此去做,而邪神的武功深詭奇異,照理也應該有幾種世上罕見罕聞的奇學才是,但是,欸,飛索專諸全立也是個陰毒之極的人物,他那『雙恙指』更是厲害無比,如果江青有一絲差錯……欸。叫自己如何善後呢?” 他憂慮的想到這裡,幾乎要脫口阻止這場不公平的比試,但是,一種窒息般的本能又迅速的壓制著他,使他明白這時欲要阻止,已是遲了,於是長嘆一聲,他低沈卻又憤怒的道: “全立,你還在等什度?” 飛索專諸全立含意深長的,卻惡毒已極的一笑,緩慢的道:“衛西老賊,你擔心麼?你恐懼麼?是的,你及長離島的一群強梁,都要眼睜睜的看到你們所愛所尊之人平白斷送在老夫手中,那賤人也要因此而痛苦終生,哈哈哈………是的,痛苦終生,老夫沒瞎眼,這正是她忤逆不孝的報應……” 長離一梟雙目幾欲噴火,他嘴唇痙攣的暴喝道:“住口!” 絕斧客陸海霍然上前一步,有些失望的大叫道,“島主,且容本旗劈了這老賊,活活的將他打成八塊!” 飛索專諸全立絲毫不懼,嘶啞而喘息的大笑道:“來啊,狗賊,老夫早知道你們乃是故做慈悲,假意引動老夫,呵哈,來吧,來活劈了老夫這傷殘垂危之身 ”全玲玲驀然尖銳的悲叫一聲,苦斷腸的泣道:“爹,你老人家太狠心了 ”飛索專諸全立用力啐了一口,卑夷之極的轉過頭去,根本不理不睬,而在此刻 。 江青神色微微一動:又再次艱困的頷首示意,長離一梟心中一震,知道不能再行延誤,憑他的武學經驗,他知道江青已在進入一個至高至澄,明空虛無的境界中,以精神意志控制著身軀的某一部份,雖然長離一梟不明白是那一部份,但他也明白萬萬不能使江青心神稍有傍騖。否則便極可能功虧一簣,氣走神! 於是 長離一梟右臂微抬,阻止室中各人的嘩亂不安。以寒如玄冰似的語聲,深刻而平靜的道:“現在,全立,不要再施展口舌之利,假如你要動手,正是時候了。” 飛索專諸全立驀然停止狂笑與喘息,努力調勻一口真氣,半響。他右手的食。中二指,又轉變為赤紅腫漲,面孔也在剎那之間變為紫紅之色,紅得發亮、發光,這一次的徵候,似乎比他適纔運氣時更為厲烈患煞手仇丟脫口店呼:“雙忌指!” 彷彿一只尖錘驀然剌入每個人心臟,又宛似一聲猝起的巨雷震擊在各人的頭上,在仇雲語聲出口的剎那間。飛索專諸全立的食中指已好似用盡生平之力般猛然戳到江青心臟與肺部相問的生死主穴之上! 一聲尖厲而怖的慘呼倏而響起,全玲玲面孔煞白的暈絕地上,長離一梟驚喊一聲以袖掩面,每一個長離豪士都迅速低下頭去,怒突紅裂的眼眶中熱淚滾滾而下! 他們都不忍,也不願親自目睹眼前這位使他們又敬又愛的青年絕才的殞命慘狀 假如江青已確實因此一擊而亡的話! 良久,復良久啊 長離一梟猛然一咬牙根,心房劇跳的拂袖垂臂,雙目淚光盈溢的凝注現場,而現場中,一幕令他終生也無法忘懷的景象出現了江青臉色已灰敗得如同冬日空中沈厚的雲翳,全身更在簌簌顫抖,但是。這顫抖卻多麼令長離一梟歡欣欲狂啊,因為這已充分的證明了一件事實 江青沒有死,真正而確實的活著! 而軟榻上的飛索專諸全立此時卻滿口鮮血狂噴,身軀痛苦的收縮成一團,雙臂向空中亂舞亂抓,兩只眼睛連連翻白,面孔上已然漲成紫紅色的肌肉,卻因扭曲而變得更加淒怖與獰厲! 不用再去推敲,長離一梟已知道飛索專諸全立已因傷後強聚真力,導至肺腑破裂,八脈交錯,一個人進入此等地步,已是沒有任何藥方可以挽救的了! 於是,他不再考慮,倏而移前三尺,迅速無匹向全立周身穴道拍打了一遍,又運起一股純厚的混元氣頂住全立背心,徐徐貫入,在他身體的經脈中遊行循轉,往返流動。 長離一梟之所以如此,只是要設法保住全立胸頭的一口氣,維續其心臟的跳躍,使其不會即時絕命,而這只是短時間的辦法,不可能延持得太久。 他一面用手掌抵住飛索專諸全立的背心,一面沈冷的道:“紀旗主速以本島『醒心香』 救轉全姑娘,仇旗主及陸旗主竭力用真氣輔導江大俠運息歸轉,促其心脈通暢,快!” 語聲未已,室中各人早已展開行動,熟練中卻又有著興奮過度的雜亂,於是,在片刻之後 江青如龍吟般吐出一口深長的濁氣,他身軀的急顫也已緩緩停止,但面色的灰白如舊,兩只眼睛也疲憊得宛似負有千斤重擔般艱澀的睜開,那原先的炯亮神光,此時已不復存在,黯淡得彷彿秋陽西墜時的殘暉。 長離一梟語聲已不似適纔的沈練,竟帶有一絲顫抖的道:“小兄弟,你無恙麼?” 江青吃力的點了點頭,努力讓嘴角擠出一絲笑意,盡避這笑意是如此淒苦與牽強,在長離一梟那抖顫的語聲中,那激動的意態中,他已承受了太多的溫暖與慰藉,這溫暖,這慰藉,是多麼厚重,又是多麼縈心刻骨啊! 長離一梟幾乎有些帶著哭聲的笑了起來:“少兄弟。我高興極了,呵呵,這可算是我有生以來,最難以忘懷的一天,一刻,一剎那!” 江青極力調順著脈道中逆轉竄變的真氣以及肺臟中翻湧滾盪的血液,又咬緊牙關,忍住心肺間適纔被點戳極重穴道的劇烈痛楚,以一點純淨之力,緩緩收鼓著那塊穴脈,使這難耐的苦痛逐次消減。 餅了一陣,江青語音低啞而細弱的道:“前……輩,全莊主……他?” 長離一梟低頭望了一眼,無奈的揚頭道:“全立狠手辣心,在重傷身殘之後,仍然妄動真力,強聚內勁,在他真力突之際,已使他重創的內腑裂碎,經脈交結,看情形他除非再有一命相生,否則,只怕難回生天了!” 江青全身顯而易見的猛然一震,顫聲道:“老前輩……請你務必設法救他一命 欸,這冤孽可造深了………” 長離一梟長嘆無言,江青又吃力的道:“前輩……果真無……法可施了麼?” 長離一梟低沈的道:“小兄弟,全立對你,老夫亦十分明白他的存在性是如何重要,若有一法可施,甚至要老夫以生命換全立之命,老夫為你,亦絕不吝嗇,少兄弟,你之一切,不啻較老夫自己更來得重要。不過,今日全立的生死,乃他咎由自取,實難加責於你,自作之孽,豈有可為?” 這時,一陣低柔的呻吟微微傳來,全玲玲已經醒轉過來,海天星紀雷轉頭望向長離一梟,似有所待 長離一梟輕輕點頭,道:“紀旗主,古人曰:嫂溺援之以手,目前事至非常,你可扶起全姑娘至此,不必墨守成規。” 海天星紀雷恭應一聲,小心翼翼扶起身軀早已羼弱不堪的全玲玲移向全立榻前。 江青悲哀而憐惜的回頭望向全玲玲,正好與全玲玲驚恐逾恆的目光相觸。 於是 沒有喜極的號叫,沒有歡愉的笑聲,全玲玲雙眸如痴如醉的凝視著江青不動,晶瑩的淚水,汨汨流下,嘴角更在不住的抽搐! 這安靜,卻代表著無盡無絕的關切,這淚水,又象徵著多少深浩的柔情蜜意與欣慰啊! 江青低啞的牽動嘴唇:“玲玲,你受驚了。” 全玲玲微微搖頭,顫抖的道:“不,我只怕你……” 江青柔和的道:“別擔心,我沒有事,一切都已成為過去,但是,玲玲,我希望你能堅定自己,迎接另一個沈重的打擊,這打擊對我……也是相似的痛苦,假如你受不了、你可以盡情的哭泣。不要再讓抑鬱埋藏心中……” 全玲玲彷彿有預感似的低頭瞧向躺在軟榻上,業已奄奄一息的老父,當她的目光才一接觸全立那垂危的景象時,不禁如遭雷擊般猝然抖動了一下,兩眼發直,搖搖欲倒! 海天星紀雷慌忙扶住全玲玲左臂,舉起手中的一個描金小瓶,迅速湊在全玲玲口鼻間,讓她深呼吸。 半晌 全玲玲悠悠睜開眼睛,離海天星扶著的手掌,如一個輕飄無主的幽靈般柔弱的跪在全立榻前,淚如雨下。 長離一梟又是一群深深的嘆息,溫和的道:“全姑娘,別再傷心了,身體要緊,現在,你如有什度話就請趕快和令尊說明,老夫的一口混元真氣,至多只能再保住令尊一炷香的時間了 ”全玲玲聞言之下,更是混身顫抖,泣不成聲,在此時此情,她那裡還想得出什度話講呢? 江青向長離一梟點點頭,長離一梟立即猛收腹部,用力將一大股真氣貫入全立背心,而一陣低啞的呻吟之聲,隨著這股真力的加強貫入緩緩自全立口中吐了出來。 於是 全立的雙瞳已不再翻動,眼皮卻緩慢的睜開,揮舞的雙手。隨著身軀的肌肉,似癱瘓般軟綿平垂,目光癡呆的注視著跪在床前的全玲玲,良久,良久,才有了一絲兒神采,才有了一絲兒略表靈智的轉動。 全玲玲悲哀的叫著:“爹 ”全立身軀又是一陣顫抖,長離一梟急忙運起力道,又是一股真氣貫入,半晌 全立才又睜眼喘息,他大大的呼吸了一陣,聲如遊絲般微弱的說著:“江……青…… 生……死……如何?” 江青雙目半閉,低沈的道:“全莊主,江青在此。” 全立聞聲之下,雙眼怒張,目毗欲裂,他困難的轉一下眼睛,他注視的角度雖然仍舊不大,但是,這樣已經足夠了,他清晰的看到那切齒痛恨的仇人正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沒有死去,如此的活生生的啊! 於是,急促的喘息與嗆咳聲劇烈響起,這一陣折騰。幾乎令長離一梟費盡了生平之力才使他沒有斷氣,在險些絕望的情形之下。全立又奇蹟般忽然平靜了下來,他那雙已微微散亂的瞳仁毫不移動的注視著江青,神色中,充滿了瀕臨死亡前的仇、恨、悔、懼,倘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迷茫。 江青一動不動,緩緩的道:“全莊主,在下不願再講,全莊主,你輸了。”飛索專諸全立嘴角抽搐了很久,吃力而又細弱的道:“是……的……老夫……輸了……這……這是…… 天意……這是天……意……天滅雙飛,天滅三……三絕掌……” 全玲玲此刻已忍不住心中的刻骨悲楚,仰起淚痕斑斑的面龐,垂切如杜鵑泣血般泣道: “爹……求你老人家饒恕你這不孝的女兒吧 ”飛索專諸全立彷彿竭盡全力般吸了兩口氣,面孔上的表情在急劇而錯雜的轉換,肌肉在不停的痙攣,這顯示著他內心是處在如何矛盾與痛苦的深淵中,是處在何等擰絞般緊固的仇恨與親情之中。 餅了一段在眾人感覺上似永恆一般長久 而實際上卻是短暫的一剎那之後。 全立似撕裂了血淋淋的心肝般嘆了一口氣,衰弱卻又令人感到驚喜的以溫和的語聲說道:“乖女,來,讓爹摸摸你………” 全玲玲彷彿受到雷殛般感到一陣寒栗,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哇”的一聲痛哭出聲,伏向乃父胸前。 江青深恐全立存有異心,但苦於此刻正在運氣調息之中,身軀無法移動,於是,他急忙向長離一梟以目示意。 長離一梟卻安祥的頷首微笑,表示無妨,在人生的旅途上,在生命的領域裡,在陰陽的兩個極端卻又甚為接近的距離中,長離一梟乃是一個跋涉了大半生老行家了,他明白全立此刻絕不會再有什麼其他意圖,因為,在生與死的界線中,任是天下任何一個完人,也不能完全拋棄世界上的一切,尤其是至親的如海深情,這是天性的自然流露,也是人類的本能啊! 一個人就要去了,就要舍失一切空茫的歸向永恆之際了,他還會有什麼看不透呢?他還會有什麼恨不完呢? 全玲玲倚在老父懷中,拿起全立的手掌,輕輕摩挲著自己帶有淚痕的面頰,這動作是如此輕柔,卻又是如此淒涼…… 長離一梟嘴角孕育著微笑,雖然,他這微笑中也含有淒苦的成份。 飛索專諸全立盡力提高嗓音,艱辛的道:“乖女,為父……不怪你,爹如此待你,只是……只是為了爭……爭一口氣……欸……這口氣……爭得……太……太不值了……爹去了……你娘一定……一定痛不欲生,乖女,答……答應在……爹去後……好生……孝順並……照……拂妹妹…………” 全玲玲早已哭得迴腸七折,那裡還回答得出一句話來?全立又鼓盡了最後之力,嘶啞的道:“江……青何在?” 江青迅速而低沈的道:“全莊主,江青在此。” 全立雙眼又翻了兩下,四肢已開始輕微的抖顫,這時,長離一梟面色已逐浙嚴肅沈穆,鬢角汗漬微現飛索專諸全立喘息著道:“江青……本莊主……雖然即將歸去……但決不…… 做死前善言……本莊主輸在你手……輸得不冤……你未殺我……乃本莊主自……自殘心脈……賭試的諾言……亦……早為本莊主心中……之意……還有……衛西……老賊……來世……本莊主……必再尋你……一決生死……” 長離一梟沈痛的應道:“是的,那時,本島主定非尊駕之敵了。” 飛索專諸全立扭曲的面孔上竟浮起一絲得意得令人傷心斷腸的微笑,他喉頭一陣咕嚕嚕低響,全身猛然收縮了一下,驀而,他奮力睜開雙眼,使世間之人不忍卒聞的嘶啞地叫道: “江青……你……要娶……本莊主之長女為妻……善待於她……呵……呃……雙飛先人幽靈……不孝子孫全立來了……” 他身軀又劇烈的收縮成一團,痛苦的痙攣著,雙手緊緊握住軟榻的邊緣,瞳孔光芒急速的擴閃、黯淡………終於凝結不動,空瞪著屋頂。有如萬丈長虹,驟斷散落。 於是,這一代霸主的雙飛後人,曾經叱江湖五十餘年的煙霞山莊莊主,就如此淒涼的去了,如此落寞的去了。銀河的群星雖然閃爍,但也有殞落的一天,人們都知道永恆,但永恆又向那裡去迫甘呢? 全玲玲已哭不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了淚水,她伏在全立漸漸冰冷的身上,雙肩抽搐,混身顫抖,心靈上的血在滴落,無盡無絕地。 長離一梟滿身大汗,廢然退到一傍,注視著業已到達人生終點的敵人,神態中流露著極大的痛惜,長遠的惆悵。 在一傍,江青緩援閉上眼睛,藉此卷舒在雙眶中轉動的淚水,是的,你所切齒痛恨的仇人,也往往能給你與痛恨相等的感受,而當你達到目的或得著勝利,你會覺得更空虛,更迷茫。 這不大的房間裡,飄浮著像似有形的憂傷,這憂傷是如此濃度而又翳悶地與每一個人刻板相襯,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剌骨縷心的淒楚,在這剎那之間,令人不由興起一種生來何為,生來何求的感覺? 良久。 長離一梟輕輕走到江青身傍,愛惜而關注的拍拍他肩頭:“小兄弟,老夫知道你此時的心情,不錯,一個英雄的死亡,終究是令人緬懷與難受的,只要那個人是個真正的好漢。” 他說到這裡,回頭望瞭望仍舊俯伏在全立體上的全玲玲,微微輕喟一聲,又低沈的道: “少兄弟,你是個性情中人,但是,卻也不能失去你大丈夫的氣概,現在,你可願意去安慰一下你的未婚妻麼?” 江青用力吸了一口氣,使心胸的情感儘量趨於平靜,然後緩慢的睜開眼睛,於是,離他最近的長離一梟清晰的看出他雙目的澀紅,以及曾經在目眶中滾動後的淚水殘痕。 江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雖然,他自己也明白,這絲笑容是如何愁苦,但是,目前到底不是應該哭泣的時候啊。 長離一梟指指全玲玲,然後,他低沈的道:“小兄弟,你扶她進去休憩一下,在這段時間裡,讓老夫與所屬諸人商量一番,看看如何處理善後。江青微一頜首,俯下身去輕扳全玲玲的肩頭,可是,他的手指始才接觸到心上人兒的左肩,全玲玲的身軀已彷彿癱瘓了一樣,軟軟的滑向地上。一陣蒼白與驚悸突然浮上江青秀逸的面龐,他急忙雙臂一伸,將全玲玲抱在懷中,而全玲玲衣發蓬鬆垂落,兩目緊閉,臉色慘白得嚇人,斑斑淚痕,猶淒涼的映印在那毫無血色的面頰上。長離一梟略一注視,平靜的道:。”沒有事,全姑娘只是悲傷過度,暫時昏厥過去而已,小兄弟,你可用度氣之法使她甦醒。” 江青連忙點頭,步履顯得有些蹣跚的抱著全玲玲纖弱的身軀,一步步行向內室,那間房,正是全玲玲月來所居住的。 絕斧客陸海搶上一步,意欲攙扶江青,江青卻還給他一個感激而落寞的徵笑,輕輕的道:“謝謝你,陸旗主,在下尚可支撐得住。” 陸海回頭望了望長離一梟,後者向他點點頭,於是,這位頷下蓄留著一大把胡辮的東海好漢,默默無言的返到一傍。江青進入室內,輕柔的將全玲玲置放在一張寬大的斑竹床錦墊上,自己坐在傍邊,迅速的深吸了一口氣,又俯下身去,湊著全玲玲失去血色的雙唇,緩緩將氣息度入她的口中,室內是一片靜寂,沒有絲毫聲息,除了度氣時的籲喘聲,只有室外隱約而低沈的交談聲,點綴著這間設置淡雅的小房間。 全玲玲蒼白如蠟的面靨,在江青的揉按與度氣之下,已逐漸恢復正常,肌膚上泛起了一絲病態的紅暈。 半晌。 江青挺直身子坐好,默默的凝視著眼前這張秀美絕倫的面龐,雖然,那雙美麗的眼睛仍然緊閉著,那彎而長的睫毛亦在輕微的顫抖,但是,毋庸置疑,這還是一張令人難以忘懷的臉蛋兒啊…… 徘徊了一下,江青凝眸望著窗外潔白的雪地及灰沈的天空,那片雪地此刻又恢復了以前的皎潔和靜謐,世上的事往往有如一場幻夢,一片煙雲,任他發生時是如何壯烈驚人,如何浩蕩威猛,到頭來終究會消逝得無影無蹤,沒有一點兒痕跡。 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呢?奔波勞碌又是為了什麼呢?名也好,利也好,恩也罷,仇也罷,到頭來得到的,除了空虛與惆悵之外,只怕再也沒有什麼收穫了。佛家所雲:“原本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正是形容道大千世界,紅塵十丈,原都是虛無飄渺,毫無永恆的啊! 低著頭,江青深沈的嘆息了一聲,這一日以來所發生的事給他的感觸太深刻了,雖然同樣的殺戈,是血腥,但其意義卻與往昔大相迥異。 空中仍然是靜寂的,靜寂中尚瓢浮著一股淡淡的香味,這是一個少女閨房所慣有的氣氛,這種氣息,原本應該能引起一個男人的遐思的,然而,江青此刻卻有著太多的悲戚感覺。 這時,一陣如遊絲般的微弱語聲斷續的響起:“青哥……你在……那裡?” 江青聞聲悚然一震,急步到床前,半伏下身子,蹲在全玲玲枕傍,低柔而愛憐的撫摸著她那頭有如緞帶似的秀髮,輕輕的道:“玲玲,我在這裡,玲玲,你現在感到舒適一點了麼?” 全玲玲低應了一聲,吃力的半轉過面孔,於是,她那疲憊而紅腫的雙眼,可以清楚的正對著江青的臉孔,她有些兒喘息的道:“青哥……我……我……” 江青低沈的追:“玲玲,你有話對我說麼?” 緩授的,全玲玲那憔悴的雙眸,又淌下了滴滴淚珠,但是,卻沒有一絲兒啜泣的聲音,然而,無聲的傷痛;卻往往比號啕大哭更來得悲哀! 江青沒有說話,沈默的湊上嘴,輕輕的一一吻乾了那滴滴苦澀的淚珠,在全玲玲冰冷的唇片上揉搓著。 “青哥……爹……他老人家……” 全玲玲哽咽著吐出了八個字,淚水又沿頰流下,身軀也微微顫抖起來。 江青深刻的明白,在昨夜至今晨,全玲玲受到了多少鉅大而殘酷的剌激,這剌激是心靈上的,這打擊是精神上的,精神與心靈所受的折磨,又那裡是肉體的痛楚所能比擬的呢? “哥……我是個天下最壞的女人……也是個最不孝的女兒……為了我……雙飛島幻滅……為了我……害你不知受了多少痛苦……” 江青摀住了全玲玲的嘴唇,搖頭道:“不,玲玲,你是天下最善良的女人,也是天下最孝順的女兒,更是我最可愛的小妻子,你所做的一切犧牲與努力,已足可對得起雙飛島的任何一個人,包括令尊在內,沒有人會責備你,你在心頭上是應該完全平靜的,玲玲,別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令尊已經在臨終前諒宥你了 ”全玲玲悲哀的道:“但是,我怎能原諒自己?天下之人又怎會個個都原諒我?” 江青驀然厲的笑了一聲,深沈的道:“玲玲,你要相信我的話,你沒有一點錯誤,假如有,也完全讓我來承擔吧,若是有人指責你,那麼,這人必須要以生命做代價,若是天下人都不能原諒你,玲玲,我便會向天下人挑戰!” 全玲玲睜著兩眼凝注江青,眼眶中淚水瑩瑩,但是,那雙美麗的眸子,卻蘊孕著多少如山、如海、如火似的深刻情意啊! 半響,她竭力撐起身軀,倒在江青懷中,雙肩抽搐,哽咽的道:“哥,我愛你 我不願你我再受到任何傷害,那怕是一絲一點,哥,有了你,我不再奢求別的,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不想,我只祈求上天保佑你……” 江青輕吻著懷中人兒的鬢髮,呢喃道:“上天更會保佑你,玲玲,因為你是一個好心腸的女孩子,也是一個慧的妻子,上天有眼,他會看清一切,看透一切。” 全玲玲的淚水,已把江青的火雲衣濕透了一大片,她仰起臉兒來,摩挲著江青脅下及手掌上的傷痕,雖然傷口上已包紮著一層厚厚的繃布,但在全玲玲的感覺上,那些皮肉翻卷的創傷,卻好似血淋淋,赤裸裸的展現在她眼前一樣。 江青有心想將室中帶著浪厚憂戚的空氣轉換一下,他故意把全玲玲又摟緊了一點,悄然道:“玲玲,傷在我身上,痛在你心裡,對不?” 全玲玲睜著淚痕未乾的眼睛,幽幽地注視著江青,看得如此深遠,如此刻切,良久,她堅定得令人在直覺上都可以感受到出自她內心的誠摯。 江青沈吟了一會,通:“近來。我總在考慮一件事情,總在懂憬著那個時間,雖然,我正在想那個時間會在何時到來,卻不知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之下到來……” 全玲玲有些迷惑的道:“哥,你是在說那件事情,那個時間?” 江青笑笑,道:“我是說我們成為夫妻的那件事情,我們正式結心連體的那個時間。” 雖然在心中期待著這日子的到來,全玲玲較之江青更為殷切,但是,她卻始終是個女孩子,女孩子自古以來,就有她的矜持與含蓄,再加以日來心靈上的刺激,全玲玲此刻說不上是甜是苦,憂傷中滲合著甜蜜,欣喜中泛著淚水,她閉上眼睛,喘息急促,臉蛋兒在蒼白中泛起一抹嫣紅。 江青吻著她,低聲道:“玲玲,你心中在想什麼?我在令尊等人來此之初,己向他們言明了。” 全玲玲儘量使心神平靜,小巧的鼻翹兒微微翕動,她輕柔的道:“哥,在你第一次對著師奶與爹爹話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險些叫起來,我那時想,即便是死去也值得了,我實在高興得發狂……當時,我雖然欣喜,卻奇怪的想到一些問題,在那種兇厲的情形下,我卻還能想那些問題,真是怪異。” 江青托起全玲玲的下頷,親親她,道:“小妮子,告訴我,你那時在想些什麼?” 全玲玲的雙眸中,現映出一片夢樣的柔光,朦朧似水,襯著她嬌紅得有些病態的雙頰,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幽美極了,也柔和極了。 悄細的,她低訴著:“哥,那時,我想……我想你娶我的那天,爹已經原諒了我,親自來為她女兒主持婚事,那天好熱鬧啊!爹穿著他最喜歡的那件白狐皮裘,鏤繡著福字花團的緞子鞋,娘依在爹身傍,左手挽著楚妹妹,卻穿著一色妃紅的織錦緞,笑得好開心,你呢? 也別老是一身惹眼的火雲衣,暫時換下來,改穿我親手為你縫的寶藍絲袍,你左邊是我,右邊……” 江青聽得心頭難過極了,因為,像玲玲那樣美麗的想法,是永遠難以實現了,至少,她的父親已無法來為她主持婚事,永遠無法來了…… 他沒有忘記心上人兒的低訴,決不能在此時向她編織的夢境中給予打擊,於是,江青強笑著問道:“右邊是誰啊?” 全玲玲噗哧一笑道:“傻子,右邊的人,就是你那只雲山裡的孤雁啊!” 江青但覺頭上轟然一震,如遭雷極,全身冷得像冰,雙目筆直的瞪視著全玲玲,心裡亂得有如一團千頭萬緒的絲。 全玲玲仍舊偎在江青懷中,如夢如幻的低柔的道:。 “哥,到了那天,你一定很高興,邪神厲老前輩也會來吧?他只有你一個兒子,一定會來的,我也早想瞻仰他老人家的慈顏,對了,還有長離一梟衛老前輩、杭州的戰大哥,他們湊在一起會有多熱鬧啊!扮,你那位小侄孫女也要帶她來,我好想見她,嗯,哥,我們以後在那裡居住比較好呢?不管了,只要你喜歡住在那裡,我們就住那裡,我還要接楚妹妹來同住一些時候……” 忽然,她覺得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唇上,全玲玲機伶伶的一凜,剎那間,她已覺出那滴液體是一個人的眼淚! 倉惶的抬起頭來,江青正抹去盈溢在目眶中的淚痕,他一直望見全玲玲那張惶急而可憐的面孔,不由趕忙裝出一付笑臉,輕輕吻了下去。 全玲玲任由他吻著,悠悠的,她又輕輕離開江青的嘴唇,怯生生的道:“哥,你……你哭了?” 江青有些淒苦的一笑:“玲玲,你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憑著什麼會得到你的愛,你的一切卻是如此純潔真摯,你的心性更是善良溫柔得使我愛你愛得心疼,玲玲,和你一比,我真是平凡,平凡得有些卑陋!” 全玲玲倉惶的摀住江青的嘴唇,急道:“不,青哥,你千萬別這麼說,我只是你的妻子,只是一個侍候你的弱女,一個在你愛的溫熱下生存的人,哥,我的一切都是為你,假如沒有你,這世上,再也找不著全玲玲了……” 江青瘋狂的,不願自己還有創傷在身,緊緊的擁抱著懷中的人兒,如雨點似的密劇,無休無止的吻向全玲玲的髮際、額角、眼睛、鼻尖、櫻唇,那吻是如此熱烈,如此飢渴,卻又如此情意深長。 空中,仍是那麼靜寂,那麼安謐,依然飄浮著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自然,不可否認的,更有著亙古以來,便在天地間滋長發展的愛,那刻骨鏤心的柔柔之情。 時間在悄然的溜去,像個小精靈。 空間在無限制的擴張,擴張於陷入夢與愛的奇妙領域中。 |
所有時間均為台北時間。現在的時間是 05:44 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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