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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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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設 文章 - 長篇紀實文學【完整版】《大圈--北美大陸黑幫戰爭內幕》(作者:冷眼看客)

故事簡介:

大圈仔首先來源與香港對廣東人到港謀生者的稱呼,後來逐漸演義為那些從大陸出去在國外從事黑社會活動的人的稱呼。該書所敘述的內容有其真實的背景,它描寫一個參加過89年中越邊境戰爭的特種兵在北美大陸的奮鬥和征戰歷程。全書100萬字,故事跨度為十年。主人公在第一次大圈軍參加的北美華埠戰爭失敗後落難到阿留申群島成為漁民,然後已此為起點開始他的冒險歷程,他從漁民到走私犯到軍火商,足跡踏遍美洲、亞洲、歐洲以及四大洋,在與美國中央情報局、蘇聯克格勃以及各種敵人、殺手的周旋中逐漸聚集起自己的力量。最後,他組織了北美大陸第二支華人軍團,一支來自中國大陸的大圈軍開始了一次遠征。這次遠征從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出發,開始長達數千公里的長途征戰。他們將數次翻越落基山脈,從北極圈的凍土地帶向南進發。這支不足一百人的軍團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加拿大的溫哥華,期間他們要經歷嚴寒、飢餓和常人難以想像的困苦,同時,他們還要面對警察、華埠軍和沿途所經過的當地國民自衛隊的阻擊和圍殲。當這支衣衫襤褸的軍隊最後站在溫哥華東邊的高山上,面向腳下的城市和西方的大海憤怒狂嘯的時候,北美大陸第二次華埠戰爭就此爆發,北美華人黑幫的歷史就此被改寫了。




第一章 反叛
八四年初春的一天,溫哥華的郊外一處小鎮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大圈仔——來自中國內地講中國話黃皮膚的黑幫成員,他們交頭接耳,神態詭秘。這些黑幫分子來加拿大不久,使用的都是家鄉的土話,即便懂廣東白話或者普通話的一般溫哥華本地華人也是聽不懂的,雖然聽不懂,但依然能從他們的神情動作上感覺到他們憤怒的情緒。

溫哥華座落於加拿大卑詩省西南部,是英屬哥倫比亞省第一大城市,人口約一百九十萬。它三面環山,一面傍海。雖處於高緯度,但南面受太平洋季風和暖流影響,東北部有縱貫北美大陸的落基山作屏障,終年氣候溫和、濕潤,環境宜人,是加拿大著名的旅遊勝地。由於怡人的氣候條件和得天獨厚的自然美景,使溫哥華成為享樂主義者的天堂。

溫哥華擁有加拿大西海岸最大的港口,是天然不凍的深水港,即使嚴冬臘月,平均水溫也在零攝氏度以上。由於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溫哥華港是北美西岸處理散裝貨的最大港口,與亞洲、大洋州、歐洲、拉丁美洲均有定期海輪往返,每年進港停泊的船只有數千艘,貨物年吞吐量約一億噸。

溫哥華還是僅次於加拿大多倫多、蒙特利爾的第三大城市,加拿大西部最大的工商、金融、科技和文化中心。溫哥華聚集了大批中國移民,使得位於市區東部柏特街的唐人街成為全加規模最大的中國城(縱橫十幾個街區),而在整個北美地區,其規模也僅次於美國舊金山的唐人街而位居第二。這就是我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與在郊外徘徊的那些中國內地的黑幫分子不同,溫哥華華人社區內的氣氛卻是歡歌笑語。溫哥華華埠黑幫的首領之一楊洪戟剛帶領幾十名從中國內地僱傭的殺手獨立在溫哥華以及加拿大其他地區與警察和東南亞黑幫周旋了數個月,贏得了第一次華埠戰爭的勝利。但是,他帶領人馬回到溫哥華後不久即被掌握著溫哥華華埠黑幫的高層解除了武裝,並解散了僱傭軍團。

在數月前第一次華埠戰爭緊張的時候,楊洪戟曾私下對手下大圈仔——這些來自中國大陸的僱傭殺手許諾增加他們的報酬,但是在戰爭結束之後溫哥華華埠幫會卻不認可楊洪戟在危機時作出的許諾。同時,溫哥華華埠幫會還決定把給付的報酬減半,以前按年支付的報酬此時改為按月支付,也就是按實際僱傭時間來付報酬,大圈仔英勇奮戰的結果得到的卻是報酬的減少而不是增加。更惡劣的是,溫哥華華埠幫會勾結當地警察準備清查這些沒有任何身份的偷渡客,準備把他們一網打盡驅逐出境。

溫哥華華埠幫會上層從一開始就對這些來自中國大陸的僱傭殺手很反感,認為招他們進來就是浪費金錢。由於眼下溫哥華華埠幫會要應付加拿大政府新近增加的稅收和各種費用,還要根據和平停戰協定向加拿大最大的黑幫組織地獄天使交納容身費,雖然溫哥華華埠幫會已經很富裕,完全支付得起,但以做小買賣起家的華埠幫會對金錢遠不像以做大生意發家的商人那麼慷慨,他們十分吝嗇而又缺乏遠見。他們不但減少付給大圈仔的工資,還對華人社區自己的勢力管轄的商戶加收保護費,試圖彌補自己在這些方面的開支。

在城外營地裡一直等待報酬的大圈仔得知溫哥華華埠幫會的打算後,人心立刻激動起來,大家在這個陌生的國家奮勇拚殺了五六個月,流血犧牲,付出了十幾條命的代價,換來的卻是背信棄義。經過一番討論之後,他們在頭目劉文革的帶領下發動了叛亂,成立了獨立的黑幫組織——北美大圈軍。

此時的北美大圈軍共有六十餘名成員,主要來自中國廣東、湖南、安徽、四川、河北、河南、還有部分是西北、東北等地,另外其他省市也有一些,他們的成員多是從對越自衛反擊戰的參戰部隊中復員的軍人,這些人離開部隊後,在家鄉無事可做。在加拿大黑幫火並吃緊的時候,他們被先期到北美淘金的戰友召喚的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參加了僱傭軍團。而招募並領導這個僱傭軍團的人就是溫哥華華埠本地黑幫頭目楊洪戟。

楊洪戟此人三十五歲,是自小在溫哥華唐人街長大的當地人。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就跟隨自己的父親征戰唐人街,深受黑幫社會的耳濡目染,在他長大後,作為首領之一的父親把他培養成為一個精通計謀和詭道的黑幫首領,在華埠幫會被稱做軒轅大帝。

七十年代末期,加拿大大量湧入從東南亞逃難流亡來的越南人、柬埔寨人、老撾人。這些以難民身份進入北美大陸後,為了生存開始從事走私、販毒、敲詐勒索的勾當。他們自難民營時期就組建了自己的黑幫組織,後來身份合法化後就開始蠶食以前屬於華人社區黑幫的勢力範圍。八十年代初期,這些東南亞黑幫逐漸成了氣候。到八三年年中,他們公開向盤踞加拿大多年的華人黑幫發起挑戰,於是一場戰爭開始爆發,史稱第一次華埠戰爭。

加拿大華人黑幫是從事走私、地下賭博、色情和收取保護費為主的幫會,他們主要活動地點在唐人街及其延伸地區,一般是以家族式經營為主,這些人早年多來自廣東、福建沿海、香港或者台灣,很多是漁民或農民後代。他們在加拿大整個社會是一支非常低調的族群,很少參與政治,他們中間也很少出現大企業家和商人。這個族群有一個共同的個性特點就是守業、不思進取。儘管他們也是北美黑社會的成員,但卻很難形成大的氣候。此時在北美占統治地位的黑幫則是意大利、愛爾蘭、東歐的基督教徒和來自中東、北非地區的阿拉伯人的後裔。華人黑幫的膽小謹慎和唯唯諾諾使他們一直沒有培養起自己強大的攻擊能力和應付外部入侵的機制,甚至連加拿大警察都不把華人黑幫當作什麼角色,在他們眼裡,華人社區的那些所謂黑幫成員都是些娘娘腔、只會雞鳴狗盜的小角色,嚇唬嚇唬就會怕的屁滾尿流的中國人。

這樣一支族群自然在凶悍的東南亞族群殺手的進攻下節節敗退,僅僅幾個月就把加拿大華人社區以前佔據的地盤丟失乾淨了,其中包括多倫多、蒙特利爾、卡爾加裡、埃德蒙頓,最後就剩華人聚集最多的城市溫哥華。

東南亞族群中屬越南幫最大,也最生猛。他們對華人社區的掃蕩式進攻最具威懾力,幾乎華人丟掉的地盤都被是越南幫所佔據。當越南幫開始圍攻加拿大華人最後的據點溫哥華的時候,溫哥華黑幫知道自己無力把這場戰爭進行下去,於是指派特使去與東南亞黑幫談判,以圖割地賠款解決兩個族群之間的戰爭。但他們的乞求被被士氣正旺,以圖一舉打垮華人勢力的東南亞黑幫拒絕。到此,華人黑幫知道已經無路可走,他們中的很多人準備離開加拿大,向美國或者歐洲轉移。就在華人黑幫臨近崩潰的時候,楊洪戟帶給華人黑幫上層一個信息,他建議從中國內地招募僱傭殺手,組成僱傭軍團來做最後的一博。

加拿大華人黑幫上層人士絕大部分是早期香港、台灣來的移民,這兩個地區來的移民性格受殖民統治的影響比較逆來順受、游移善變且趨利避害,他們很少有團隊合作和自我犧牲精神。當國破家亡,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大多數人想的不是挺身而出、誓死戰鬥,而是幻想如何假借別人的勢力或施捨維持自己的利益。所以,當楊洪戟的建議提出來後,華人黑幫上層開了個會,決定試一試這個方法。他們委派楊洪戟做首領,提供金錢,去中國大陸招募僱傭殺手。一個月後,在北美大陸從路地、空中和水上陸續有很多沒有身份或虛假身份的人進入加拿大,開始在溫哥華華人社區聚集。這些特殊神秘的人全部是二、三十歲的年輕男性,他們體格健壯、膚色黑紅、面孔冷漠,眼含殺氣。

當時,這些特殊的人在溫哥華開始聚集的時候,加拿大警方就接到線報說有大量不明身份的黃種人開始在唐人街聚集,可能會有重大行動。加拿大警方深入調查後瞭解到這是華人社區的黑幫在招募人馬反擊東南亞族群的進攻。警方權衡利弊之後決定放手放這些人去做,警方的想法是與其讓更具有破壞力的東南亞黑幫得勝,還不如繼續維持更溫和的華人黑幫存在。所以,警方這次對華人僱傭軍團採取了姑息的政策。即便如此,警方中的很多人仍認為,華人黑幫在加拿大的末日不遠了,因為他們瞭解華人的品性,在他們眼裡,華人懦弱的個性遲早將導致他們的滅亡。

華埠保衛戰在這年北美大陸進入冬天後開始爆發。在一個淒慘陰冷的雪夜之後,溫哥華的早晨的天空映照在血色光芒之下。經過一夜的血洗,圍攻溫哥華的東南亞黑幫被盡數絞殺在其寓所和聚集地。其手段的冷酷超乎所有人的想像,在北美大陸頭一次出現這樣冷靜、快速、毫不拖泥帶水的黑幫集體殺戮。在殺人現場,被殺者幾乎全部是被AK-47衝鋒鎗所射殺。AK-47是由前蘇聯的米哈伊爾·卡拉什尼科夫設計一款性能絕好的衝鋒鎗,AK-47的名字中的「K」就是取自他本人的名字的頭一個字母,47則代表1947年的型號。AK-47不但是當年華沙成員國的標準用槍,還被各個國家進行了仿製,包括了中國的56式衝鋒鎗也是仿製品。AK-47之所以廣泛流傳關鍵是它具有簡單可靠,堅實耐用,故障率低,成本低廉,方便短時間內大量製造的特點。

當這種前所未有的殺戮調查報告放在警方高官的桌面上後,他們才知道這些殺手並不是他們以前所想像的普通中國人。而是具有特殊技能,甚至是戰場殺人經驗的職業殺手。另外,他們頭一回開始用新的眼光來看待中國人,他們發現原來中國人的民族性是有地域劃分的。用以往看待台灣人和香港人的眼光來看待全體中國人看來是行不通了。



在接下來的進攻戰中楊洪戟帶領幾十名僱傭殺手穿州越府,翻越落基山脈,用一個月的時間佔據了埃德蒙頓,然後揮師南下圍攻卡爾加裡。在卡爾加裡的東南亞黑幫立足未穩之際,卡爾加裡市內華人黑幫揭竿而起,裡應外合,迅速擊垮了佔據唐人街的東南亞黑幫。被擊垮的東南亞黑幫幾十人向東潰退幾千里,退守蒙特利爾,而多倫多的東南亞黑幫則在聽到楊洪戟帶領僱傭軍欲發動多倫多戰役後,主動退出多倫多前往蒙特利爾與前期到達的東南亞黑幫會合,這樣多倫多市內的華人黑幫重新把持了原來的地盤。楊洪戟在得知蒙特利爾聚集的東南亞族群黑幫有數百人之多後,於是放棄了進攻蒙特利爾的打算,與前來談判的東南亞首領達成協議。在協議中東南亞族群認可了華人黑幫在加拿大的勢力範圍,而華人黑幫也認可蒙特利爾及魁北克為東南亞族群勢力發展的地盤。至此第一次華埠戰爭結束,華人黑幫雖然喪失了蒙特利爾和魁北克,但在其他地區則壯大了力量。由於這次戰爭,華人黑幫在加拿大及整個北美黑社會中建立了自己的影響,也正是由於這次戰爭,歷史舞台上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北美社會兩大主要黑勢力,於是在未來的戰場上他們將開始較量,這個較量將在十年之後發生,而這次華人黑幫的對手則是加拿大最大的黑幫集團地域天使,史稱第二次華埠戰爭。



楊洪戟帶領幾十名僱傭殺手回到溫哥華後,他即被解除了武裝,而他帶領的僱傭軍團也立刻被解散。原定給每個僱傭殺手十萬美金的報酬縮減到三萬,理由是戰爭並沒有預想的那麼艱苦,而楊洪戟在戰場上給他的手下在原來五萬美金的報酬上翻倍的許諾則不被認可。在經過溫哥華華人黑幫上層商議後,決定給每人三萬美金把他們打發回國。這一舉措立刻使在郊外等待領取報酬的大圈仔們憤怒異常,當華埠給他們付款的特使傲慢地把錢扔在桌子上,使試圖用無賴的手段讓這些從戰場拚殺回來的士兵們自認倒霉時,憤怒的火焰終於爆發了。他們中的幾個領頭者一腳踹翻了特使,把他捆綁起來,然後致電溫哥華華埠黑幫首領,告訴他:要麼按約定付款,要麼戰爭。

溫哥華華埠黑幫上層此時依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認為大圈仔是外來人,又是沒有身份的黑人。認為以前大圈仔軍團之所以連戰連勝,除了他們能打仗之外,更主要是華埠黑幫及加拿大整個華人社區在支持。離開這些支持,大圈仔軍團即便能打仗,但也勢單力孤,不會像東南亞族群一樣對華人構成威脅。於是他們嚴詞拒絕了大圈軍的通牒,開始組織人手做防禦準備,同時他們串通警方和其他黑勢力對大圈軍進行孤立,進而瓦解大圈軍。

但形勢的發展讓華埠黑幫完全沒有預料到。大圈軍在發出通牒後並沒有在等待中浪費時間,在通牒發出後的第二天傍晚,大圈軍開始向溫哥華華埠進攻了。此次事件被稱為傭兵反叛戰爭。

大圈軍將人馬分為三部分,一部分封鎖溫哥華唐人街的南北通道,另外兩隊分別圍攻華人幫會的道場和會所。

大圈仔反亂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溫哥華唐人街及其外圍地區。早已深受華人幫會排擠和打壓的溫哥華其他族群的黑幫勢力紛紛響應,一同加入了反抗華埠幫會的行列。同時加拿大警方在得知消息後,改變了鎮壓驅逐大圈軍的打算,準備等戰事結束,兩敗俱傷後再收拾殘局。

協同大圈軍反叛的溫哥華黑幫有東南亞黑幫殘餘勢力、印度幫,意大利黑手黨和阿拉伯人,他們主要的支持是將武器彈藥買給大圈軍,並為大圈軍提供情報和食品。溫哥華華埠黑幫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們向這些黑幫提出了強烈抗議,指責這些黑幫嚴重違反約定俗成的和平協定。華埠黑幫把這個情況轉達給了加拿大最大的黑幫組織地獄天使,請求地獄天使出面制止出售給武器給大圈軍的行為。為了解除溫哥華華人幫會的困境,平息因外來勢力大圈軍造成的整個加拿大黑勢力的混亂局面,地獄天使決定出面干涉戰事。他們派出了特使前往大圈軍的營地,要求調解大圈軍與華埠黑幫的矛盾。這次會見最開始是和諧愉快的,地域天使與大圈軍在關鍵性問題上已經達成諒解。主要內容為華埠黑幫全額支付報酬給大圈軍,大圈軍停止對華埠社區的進攻。按道理,大圈軍發動戰爭的理由就是報酬問題,這個問題的解決應該會平息戰爭。但此時大圈軍內部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既提出以前的報酬已經不足以滿足他們,作為背信棄義的一方應當為此次戰爭付出代價,大圈軍提出了追加罰款的要求。這個要求立刻被華埠黑幫所拒絕。

從法理上來看,大圈軍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任何合同都是對雙方行為的約定,一旦一方發生了違約行為,理應受到處罰,否則合約上的條款就和垃圾沒區別了。如果任何契約的合約雙方都可隨便違反條款,那麼契約社會就無法生存了。



地域天使的調停失敗後,大圈軍立即發動了新一輪的進攻。剛愎自用的華埠黑幫多年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他們內部缺乏團結又小氣勢利,沒有一個具有領袖氣質有才能的人來組織反抗,他們除了相互指責,吵吵鬧鬧外沒有什麼本事,他們無法在戰場上擊敗大圈軍。沒有多久,溫哥華華埠黑幫控制的地盤幾乎全部被攻佔,華埠黑幫被驅逐到郊外。在此情況下,束手無策的華埠黑幫再次提出停戰和談,這次他們答應了大圈軍的所有要求。但已經晚了,此時大圈軍已經對追加報酬不感興趣,他們要控制整個華埠社區,重組華埠幫會。於是焦頭爛額的華埠黑幫不得已重又請回他們在第一次華埠戰爭中的軍事首領和天才楊洪戟收拾殘局。



此時的大圈仔軍佔領了溫哥華唐人街的所有要道,唐人街裡已經沒有華埠黑幫的立足之地。楊洪戟在接到命令後立刻趕往華埠黑幫在郊外的營地,在這裡,他見到的是一些殘兵敗將和充滿失敗主義情緒的黑幫首領們。

楊洪戟其實一直密切注意溫哥華華埠局勢的發展,他在被解除職務和武裝後就一直等待時機。他深知華埠黑幫的那些蠢材們的貪婪無恥,他與這些人自小就打交道,知道他們的個性,知道他們沉迷於金錢又沒有遠大抱負。所以,他早已經預見到華埠黑幫所面臨的局勢。在戰爭開始時他故意就遠遠地避開去美國看望親朋好友。當他在舊金山溫暖的海灣休息度假時,每天都有他的內線把戰況通報給他。其實,在溫哥華傭兵戰爭開始後,華埠黑幫就徵召他參加,但他以身體不適拒絕了。華埠黑幫上層知道他為什麼拒絕,也清楚他根本就沒病。但華埠黑幫在最開始以為他們能應付叛亂的局面,因而也沒有在意楊洪戟的無理態度。但當戰爭發展到這個時候,他們終於意識到唯一能收拾殘局的人只有楊洪戟了,所以在萬般無奈中請回了他。這次回來,楊洪戟心裡非常清楚,他絕不能再重蹈覆轍,他要用這次鎮壓傭兵叛亂的戰爭執掌華埠黑幫大權,進而控制整個加拿大華人黑幫。他懷著萬丈雄心,但卻深藏不露。



對楊洪戟來說,要想在正面戰場擊敗大圈軍是不可能的。大圈軍佔據了華埠南北街道各個要塞,楊洪戟深知以他目前的力量直接攻打只是自取滅亡。楊洪戟在郊外華埠黑幫的營地裡待了一個星期,他在軍事上什麼都不做,他感興趣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和談。

他以自己特殊的身份向大圈軍發出和談提議,在提議中他明確表示他已經接管華埠黑幫的權力,對大圈軍所遭受的非禮待遇表示道歉,他同時提議結束戰爭,認可大圈軍在溫哥華業已獲得的利益。他要求與大圈軍分享溫哥華華埠地盤,要求大圈軍能允許他們這些祖祖輩輩在這裡拚殺的華人們有一些生存空間。

他的和談要求得到了大圈軍的回應。於是,大圈軍派出了三人使者來與楊洪戟代表的華埠黑幫談判。這三名使者為陳明宇、王軍道、鄭海成。

和談在楊洪戟的營地進行,經過整整一天的談判,雙方最後達成協議。協議規定:溫哥華華埠被分成南北兩部分。北區由大圈軍控制,南區交還給原華埠黑幫管轄。華埠黑幫承認大圈軍在溫哥華及加拿大的存在,而大圈軍從此以後不再以華埠黑幫為敵。另外,華埠黑幫作為此次戰爭的責任方付給大圈軍一千萬加幣做為戰爭賠償。

協議達成後的第二天,大圈軍開始從華埠南區撤出,而之前被驅逐出去的華埠黑幫則重新佔有了南部社區。這天後,戰爭硝煙開始逐漸散去。華埠黑幫忙著收拾家園,而大圈軍則沉浸了勝利的喜悅之中,他們中的很多人開始為自己將來的生活做了打算,甚至有人決定要把在國內的親人接到加拿大來,似乎戰爭要永遠地離他們遠去似的。



然而,當大圈軍的戰士們在忙著為未來的生活做打算的時候,楊洪戟每日卻在會所裡埋頭訓練將士,儲備武器,他秘密地幹著一切,絲毫不讓外人知道。另外,他暗地裡派出使者去賄賂地域天使上層,用以尋求幫助。同時他還在北區華埠安插密探,瞭解大圈軍的動向、他們的人員、武器配備和活動情況。

在停戰協定開始後兩個月後,楊洪戟開始了行動。

這次他動用了一個兩百人的戰隊,其中包括七十人的重武器戰隊,主要使用的是衝鋒鎗、火箭筒和殺傷力強大的榴彈槍;五十人的輕武器戰隊,使用的主要是短槍和手雷;三十人的救援隊;還有五十人的預備隊,他們主要配備摩托車等機動車輛,配備輕重武器,主要是在戰場的不同地方來增援戰事吃緊的地方。



戰爭重新又開始後,大圈軍的成員立刻被徵召到一起,他們業已形成的戰鬥素質讓他們很快就集結成一個可怕的戰鬥軍團。楊洪戟的戰隊最開始的偷襲戰術並沒有成功,經過數次攻防戰後,大圈軍頑強的戰鬥力使楊洪戟的部隊遭受了小小的挫折。戰爭於是僵持下來,相互開始對峙。

很快,這種對峙就被打破了,加拿大最大的黑幫組織地域天使出面要求兩邊停止戰爭,但此時停止已經不可能了。因為此時不是大圈軍,而是楊洪戟不答應。他要求大圈軍交出全部佔有的華埠地盤,全部從加拿大撤出。

對此,大圈軍已無路可走,他們必須決死一戰。於是,以楊洪戟的華埠黑幫、地域天使、加拿大警方為一方,大圈軍、溫哥華東南亞黑幫、印度幫、阿拉伯幫為一方開始了新的戰爭。

很快,大圈軍就發現他們被孤立了,他們所佔據的華埠北部成了孤島,各種物資被阻斷在外,還有,以前供應他們武器彈藥的渠道盡數被加拿大警方所摧毀。

最後,他們不得不面臨最後的選擇——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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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營救


當天晚上,湯姆和營救隊員在「奧拉號」吃了晚餐,八個人藉著夜色乘小船偷偷靠上港口。傑瑞和亨利負責在聖何塞警察總部門口監視,湯姆帶領皮特和其他四個人乘兩輛的士離開聖何塞前往埃斯尼特拉。他們都背著長長的旅行袋,打扮成遊客的樣子,在那旅行袋中裝的是衝鋒鎗和狙擊步槍。同時他們還提了一個大箱子,裡面裝的是一部電台。

這些人除湯姆外從來都沒參加過真正的戰鬥,但他們對手裡的武器倒是很熟悉。這是湯姆對他們日常訓練的結果。這些以往的漁夫現在搖身一變成為職業殺手,這種角色轉換的確是需要有個心理適應的過程,在前往埃斯尼特拉的過程中,眾漁夫都很緊張,人人都沉默寡言,好在的士司機並不在意他們是什麼人,外國遊客的身份讓司機忽視他們身上的那種怪異。

到達埃斯尼特拉已經是早晨天亮,眾人找了家旅館住下。湯姆讓四個水手在房間裡守在電台邊等待聖何塞那邊傑瑞的消息,不要隨意走動。之後,他和皮特離開旅館前去尋找交通工具。

他們向旅館老闆打聽哪裡能租借或者買到二手的車輛,老闆告訴了他們一個地址。兩人出門打了輛的士,皮特告訴司機要去的地點。車走了兩個街區,在郊外一處二手車市場停住,這裡有很多二手車輛銷售。湯姆和皮特在裡面轉悠了一陣,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跑了過來。

「兩位先生要買車嗎?我們這裡有各種好車,很多都是沒用多久的車。價格非常便宜。」男子說。

「你們這車都是從哪裡來的?」皮特問。

「當然是從正當渠道收購來的。」

「我看不像!」皮特指著一輛幾乎是九成新的轎車說,「在危地馬拉能有這麼新的車被主人出售嗎?」

主人笑了起來,他說:「像這樣高級的新車在危地馬拉是沒有人賣的,但如果到美國、加拿大或者歐洲就不同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車是從美國進來的?」

「當然,我們有合法的渠道從這些國家進口二手車輛。」

「哦!」皮特點點頭,他們繼續走,突然湯姆眼前一亮,他碰了皮特一下,示意看那輛車。這是一輛普通的小車,但卻在湯姆眼裡很特別。皮特並不明白為什麼湯姆對這車感興趣,但湯姆既然示意他那就有他的道理。

「這車怎麼賣?」皮特問。

「你如果付美金的話一千元就可以開走。」

「不行!一千元絕對是太貴了。我最多出六百美金。」皮特口氣強硬地說。

「六百美金不可能買到這麼好的車,你看,這車輪胎,還有引擎,」說著男子打開引擎蓋,「都是上好的東西。」

「我只能出六百美金。」皮特不聽男子給他的解釋,他口氣異常固執。

「好吧!九百美金,不能再少了。」男子說。

「七百!多一分我都不加。」

「八百!少一分我也不賣。」男子此時的口氣強硬起來。

「成交!」皮特打了男子的手掌,他鑽進車裡,啟動引擎,在車場裡跑了一圈。

「這車還行!」皮特對湯姆說。

湯姆點點頭,他自始至終不說話。

「我們還需要一輛大貨車,你能推薦一輛給我們嗎?」皮特問。

「貨車我們有通用700型、福特SOI3型、道奇VBX型貨車,都是很新的。你們需要幾噸的貨車?」

「我們需要一種全封閉的貨車,噸位不需要太大,但馬力要強勁,車況一定要好。是那種能在各種路況上順利行走的車。」皮特說。

「那我勸你選擇道奇VBX型貨車,它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好!你帶我們去看看吧。」皮特說。

男子帶湯姆和皮特來到一輛貨車前,的確正如男子說的那樣,車況的確不錯,湯姆和皮特對車輛做了仔細檢查,這車對他們很重要,這是他們用來逃跑的車輛,所以他們對車況格外重視。

「這車多少錢?」皮特問。

「要的話一千五百美金。」

皮特笑了笑,他搖搖頭,「我不可能付這樣高的一筆錢買這輛破車。」

「如果你嫌高的話我還有一輛道奇VBX,我開價八百元給你。」

「不行!我就要這輛車。」皮特說。

「那只有一千五百元了。這車少於這個數是不賣的。」

「給你一千元怎麼樣?」

「不行!」

「一千兩百元!」

「不行!」男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難道非要一千五百元才賣?」

「對!這車我不討價還價。」男子說。

「那好吧!你給我把兩輛車都加滿油,我現在就把車開走。」皮特說。

男子喜笑顏開,他大聲招呼遠處的夥計,「卡羅,快過來,按照這兩位先生的吩咐把車加滿油。」說完他轉身對皮特說:「我需要現金,你必須付我現金,一共是兩千三百美金。」

皮特從口袋裡掏出皮夾,點了二十三張一百元美金的鈔票。男子收到錢後非常高興,他不住地向湯姆和皮特講這買賣對他們是多麼划算,希望兩位下次再來。

湯姆和皮特把車開到郊外一處四處無人的林地裡。他們下車到周圍察看環境,看是否有閒人會到這裡來。當他們確定這裡的確沒有旁人後,皮特才開著小車走了,他去接另外四個夥伴。臨走前,湯姆要皮特買一桶白色油漆,一桶藍色油漆、噴漆用的噴壺和其它用來給車體噴漆的工具。皮特不明白為什麼這樣,湯姆告訴了他原因,皮特這才知道湯姆為什麼要執意買這輛小車。

過了一個小時,皮特和四個人回來了。四個人告訴湯姆,正如湯姆所預料的那樣,聖何塞警察在清晨九點乘一輛黑色福特車押解奧薩蒂夫人離開聖何塞警察總部,具體是否會經過埃斯尼特拉他們無法判斷。

湯姆聽後說:「如果他們是要去危地馬拉,那埃斯尼特拉是必經之路。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他們要到達埃斯尼特拉還需要五個小時,按這個時間來算,他們會在下午四點左右到達埃斯尼特拉,我們的時間還夠用。皮特、特德,我們走,現在看看我們是否有運氣找到警察的衣服。你們三個現在就開始工作,喬治,我知道你以前做過汽車修理工,這活對你不是難事,對嗎?」湯姆對一個瘦高個水手說。

「放心吧,船長,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喬治說。



湯姆、皮特與特德三人乘大貨車離開樹林前往埃斯尼特拉市內,他們在市內轉悠了四五圈。湯姆最初的想法是看哪裡有黑店租借或者買到警察服裝,但最後發現要達到目的根本沒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襲擊過往的警察。

他們乘坐的道奇VBX型貨車是一輛雙排座的平頭貨車,高大的輪胎,寬敞的駕駛室,視界很好的前窗玻璃,載貨車廂是用波形鐵皮封閉製造,雙開後車廂門,在車廂左右兩側上部各有一個狹小的通氣孔,整個車體堅固,引擎強勁,當車在路面高速跑動的時候能清楚地聽到引擎低沉有力的吼叫,車體通體藍色,看起來像是只跑了幾千公里的樣子。

湯姆和皮特坐在前面,特德坐在後排,湯姆三人的手邊就是槍,槍都用外衣遮蓋住壓好,防止被外人看到。他們在街上徘徊了足足有兩個小時,依然沒有辦法解決問題。最後湯姆下了決心,他要襲擊警察。

湯姆讓皮特把車開到一個偏僻的街區,這裡兩面圍牆,行人稀少。湯姆告訴皮特該如何做,皮特心領神會。他下車後走了一段,然後神色慌張快步走到兩位街上巡視的巡警身邊氣喘吁吁地說:「先生,快,快,那邊有人拿刀打劫了我的貨車。」

兩位巡警見他驚慌失措、大汗淋漓、眼露恐懼,於是信以為真,他們立刻拔槍向皮特指的方向跑了過去,皮特跟隨在他們身後,一邊跑一邊一邊給兩人指點方向。

他們跑過一條大街,拐進了那個僻靜的街道,皮特指著貨車說;「那人還在!他正在發動我的車。」

兩位巡警迅速跑了過去,他們來到車邊,見一個蒙著眼罩的男子一手拿刀,另一隻手正在拚命轉動鑰匙打火。

「把手舉到頭頂。」兩位巡警槍口對著男子吼道。

男子發現是兩位警察立刻目瞪口呆,他慢慢舉起手。巡警打開車門,示意他下車。在男子下車後,一個巡警掏出手銬試圖拷住男子,這時,他們兩人的腦袋突然頂了上黑洞洞的槍口。皮特和湯姆從背後把巡警的槍拿走。用巡警的手銬把他們拷起來,然後命令他們到後車箱去。兩位巡警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他們目光恨恨地盯著皮特,顯然很不情願受到擺佈。強壯的湯姆和皮特把兩位試圖尋機反抗的巡警摔進車廂,此時特德也已從座位上把衝鋒鎗拿出來,他和湯姆跳進後車廂,皮特則跳進駕駛室,皮特發動車後打個彎,車快速離開現場,向郊外急馳而去。

車開到先前的樹林裡。此時喬治三人已經把車噴塗好了。小車被噴塗成藍白色車身的警車模樣,油漆在熾熱陽光的照射下迅速被凝固了,只要不用手去擦的話,遠處很難分辨出來。皮特從防暴商店買的警燈也都已經安裝到位。車窗玻璃和輪胎等處還貼著報紙,等那報紙撕掉一切看起來都似乎是像那麼回事。

湯姆從後車廂跳下來,他看了看表,時間到了下午兩點,還有兩個小時時間。

湯姆讓大家在站起來,他察看了每個人的胖瘦和身高,最後決定由皮特、喬治扮演警察,特德則換身西裝帶禮帽,看起來像便衣的模樣。他給每個人交代了堵截細節。之後,喬治小心翼翼撕掉小車上的報紙。皮特、喬治兩人換上從兩位巡警身上扒下的衣服,特德則換了身黑色西裝,帶著黑色禮帽,他們上了偽造的警車。皮特開偽造警車在前,湯姆駕駛卡車在後。兩輛車離開樹林向公路而去。此時,湯姆的身旁是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的水手,另一個水手則在後車廂拿槍看守已經被蒙住眼睛塞住嘴捆綁成死豬模樣的兩位巡警。

兩輛車開了二十分鐘後上了聖何塞通往埃斯尼特拉公路,沿著公路由北向南慢慢向前開。湯姆不斷察看公路兩邊的地形,他需要找一個合適的伏擊地點。聖何塞通往埃斯尼特拉公路兩邊多是灌木和熱帶植物,紅褐色的丘陵和稀疏的草地。過了一片灌木林後,湯姆發現公路從一個兩邊是高坡的峽谷穿過,這裡公里拐了個彎,湯姆決定就在轉彎處的峽谷伏擊。湯姆這種考慮是有原因的,在這樣的地段下押送奧薩蒂夫人車輛一旦進入除了公路兩頭外是無法從兩邊的高坡跑掉的,這樣可以保證伏擊不會失敗。

湯姆用步話機通知皮特停車,湯姆下車來到偽造的警車裡。他坐到皮特身邊,讓皮特開車重新在峽谷前後走了一遍,車一邊走湯姆一邊講解伏擊注意的要領。車開到在峽谷外的一處湯姆叫停車,他指著公路邊的一片空地說:「皮特,你把警車停在這片空地上,這裡距離公路主線遠點。在攔車的時候你一定要和喬治站在公路上,要在我們這輛假造的警車二十米開外的地方,這樣就可以避免對方看出破綻。還有,喬治不會西班牙語,絕對不能讓喬治開口。凡是從這裡經過的黑色福特車你都不要放過。一旦攔住押送奧薩蒂夫人的車後你語言要禮貌但態度要傲慢,因為對方開的不是警車,所以你要把他們當普通公民看待。如果對方要問你為什麼檢查時,你不用正面回答,讓對方感覺你不把他們放在眼裡。記住!你是警察!你有權檢查可疑的車輛。如果對方表露出警察身份,那你只需要表達禮貌就可以了,然後就放他們走。你一定要設法看清楚奧薩蒂夫人是否在車裡,我想如果奧薩蒂夫人看到你後一定會吃驚。這不要緊,奧薩蒂夫人很聰明,她應該明白下面將發生什麼。」

湯姆在皮特點頭領會要領後讓他開車前去伏擊地點。他繼續對皮特說:「押送的車輛離開你後你要立即發動車跟隨在後面,然後通知我他們的車來了。我將在山谷的轉彎處把貨車橫在路上,擋住整個路面,同時我們會下車開槍攔截他們。他們看到我們的樣子應該意識到中了伏擊,會立即掉頭往回跑,這時你們的車也應該到了。如果我這邊沒有擊中他們的車胎讓車停止下來,那就要靠你們了。特德的槍法最好,你要安排特德設法擊中他們的車胎讓車停下來,如果不成功,那你們就一定要亂槍掃射汽車,不要再管奧薩蒂夫人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能在這裡解決問題,我們就絕沒有下次,我們也不可能去追逐逃跑的車輛。這次伏擊只能給我們三分鐘時間,最多不超過五分鐘。」

「湯姆船長,我從來沒殺過人,我不知道那時我會怎麼樣!」皮特說。

「不用想那麼多,要知道如果我們不這樣做,那麼我們即便逃出危地馬拉也將受到中央情報局的追捕,我們也無法回阿留申。所以,我們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為生存而戰吧!皮特。」

皮特臨走時湯姆又告誡他:「皮特,記住絕對不能在警察面前說英語。我們在回到『奧拉號』之前誰都不許說英語。如果要說得話也要避開這些警察。」

「好的!船長。」皮特點頭道。

「去吧!皮特。」湯姆說完突然改用中文說了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什麼?船長,你說什麼?」皮特不解地問。

「沒什麼,是我的家鄉話,是一個祝福成功的禱告!」

皮特開車帶著喬治和特德而去,湯姆站在路上凝望著他們遠去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他有某種擔憂,湯姆現在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伏擊能夠成功。

他返回卡車,給車上的兩個水手招招手把他們叫下車來。三人離開卡車走到遠處,湯姆對一個水手說:「尼克,到時候我將會站在這裡給你一個手勢,那時你要快速把卡車打橫攔住道路,之後你和山姆下車,端槍站在車前。車朝你們衝過來的時候你們不要向車開槍,只需朝天射擊就行了。你們目的是為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這樣我就好在路邊打車的輪胎讓車停住了。如果他們開槍還擊的話,你們就躲到車後開槍,但你們還是不要打他們的車和人,他們我會收拾的。記住了嗎?」

「好的,船長。」兩人說。

「你們回車裡去吧,記住,在車裡只許說耳語,車廂裡還有兩個危地馬拉警察,我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拉美人。」

兩人轉身回到卡車裡,湯姆一個人站在高坡上手拿步話機看路另一頭的情況。他手裡拿著被外衣遮蓋的一把狙擊步槍,他感覺此時又像是回到越北叢林,手裡的武器讓他體內熱血湧動,充滿力量。

此時下午的陽光斜掛在天空,天氣異常炎熱。汗不住地從湯姆臉上流下來,他用衣袖擦擦額頭,等待那一刻的來臨。湯姆頭上帶一頂草帽,鼻子上架著墨鏡,穿白色襯衣,褐色馬褲和黑色靴子,一副拉美人的打扮。他的襯衣敞開著,露出他黑褐色強壯的肌肉。在高坡上,他通過望遠鏡能遠遠看到皮特他們的影子。公路來往的車輛不多,幾乎都是拉貨的卡車,偶爾也有小車經過,這些車基本都是七十年代破破舊舊的車輛,有那麼幾次有幾輛高級轎車經過,但卻很少有黑色的。從湯姆的望遠鏡裡他看到皮特曾攔住過兩輛小車,但最後都放了過去。皮特通過步話機告訴湯姆這兩輛車都不是押送奧薩蒂夫人車輛。時間過了一個小時,四點鐘過去了依然沒有押送奧薩蒂夫人的黑色小車經過。湯姆有些疲倦,他在坡上找了塊草皮坐下。他感覺到一種擔憂,他怕陰差陽錯押送奧薩蒂夫人車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經過埃斯尼特拉,儘管按照正常邏輯推斷埃斯尼特拉是通往危地馬拉的必經之路,但萬一那些警察中途做了變動,從某個未知的岔路繞過埃斯尼特拉前往危地馬拉的話那就太不幸了。

湯姆從口袋裡掏出煙斗,填上煙絲,劃著火柴點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把煙霧吐出來。他把手邊的槍緊緊抓住,像是在給自己鼓氣一樣。他拿起望遠鏡又盯著遠處的道路,看路面的情況,路上依然如故,沒有什麼情況發生。

湯姆把望遠鏡放下,他看看表,此時已經是四點半鐘。湯姆計算,如果到了五點依然沒有押送奧薩蒂夫人的車出現,那真有可能出了問題,押送車有可能從其他的路途走了,要麼押送車乾脆就不是去危地馬拉,而是去了某個無法預知的秘密地點。如果那樣湯姆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以後的事態,那他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奇跡出現了。

正在湯姆內心焦急、左思右想的時候步話機響了,皮特在裡面喊:「船長,車過去了,黑色福特車,奧薩蒂夫人,裡面有三個警察。」湯姆拿起望遠鏡,在裡面清楚地看到一輛黑色小車正急速開過來。

湯姆拿起狙擊步槍,甩掉包裹槍支的衣服,從山坡狂奔而下。他跑到公路上給卡車裡的尼克一個手勢,尼克看到湯姆的手勢手忙腳亂發動汽車。湯姆心裡計算著時間,他知道再過幾十秒鐘車就要到了。

尼克本想朝前把車橫過來,但狹窄的路面卻讓他把車頭開到山坡上,無法再朝前動。湯姆跑到車前給尼克一個手勢,讓他往回倒,尼克慌亂中換檔兩次才把車檔換到倒退檔。車向後倒退,車尾撞擊到山谷的另一邊山坡上,撞擊使山坡上塵土飛揚,卡車因此也停住了。

卡車此時雖然沒有全部把路面擋住,但也只留下不大的縫隙。湯姆給尼克和山姆一個手勢,讓他們兩個下車。兩人慌忙從車上跳下,端槍站在卡車前,兩人此時看起來明顯手在發抖。湯姆不再管那麼多了,他迅速跑了路一邊的拐角處,雖然他這個位置距離路面很近,但對方也只有把車轉過拐角才能看到他。

湯姆剛端好狙擊步槍,做好瞄準姿勢,還連一口氣都沒喘就看到一輛黑色小車拐過山角衝了過來,也在同時,尼克和山姆的槍就響了,他們在剛看到車的時候就開了槍,槍朝天四處亂放,整個山谷充滿衝鋒鎗子彈的呼嘯聲。

黑色小車距離卡車有四十米的地方停住。很顯然,車裡的警察被尼克和山姆兇猛密集的射擊嚇住了。黑色轎車車頭撞到山坡上,然後開始後退。湯姆把槍端穩,向車輪開了槍,他的第一槍打在車圈上火花四濺,第二槍打在車論的擋泥板上。當湯姆要發第三槍的時候黑色轎車已經掉過頭急速轉彎往回走,正在這時,皮特開車趕到了。

皮特、喬治和特德從車上跳下來,他們端著槍,呆立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車內的警察對突如其來的伏擊有些發蒙,他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跟隨在他們身後的警察是偽裝的。他們朝皮特三人狂喊:「有伏擊!我們遭到伏擊啦!快幫我們!」也在這時他們的車快速從皮特三人身邊疾馳而過,向遠處逃遁。

湯姆心急如焚,他狂跑過去,轉過山角,此時皮特三人還呆立在原地。他們對這種突變情況不知如何處理,他們傻傻地看著湯姆一個人追逐逃逸的汽車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幫忙。

湯姆拐過山角後站住,他屏住呼吸,端槍瞄準,此時汽車已經開出去六、七十米。湯姆的第一槍打中汽車的左側後輪,第二槍打中右側後輪。兩個後車胎爆裂開來立刻讓汽車失去了前衝的動力,車一下側翻撞擊到山坡上,整個車翻了過來,四個輪子在空中不住地打轉,隨即,車的周圍塵土飛揚,車撞擊山坡揚起的塵土把整個車都遮蓋住了。

到這時皮特三人才醒悟過來,他們端槍向四腳朝天的汽車跑去,而這時湯姆已經到了車邊。他拉開車門,看到兩個男子頭朝下蜷縮在座位上手腳還在亂動,司機則從車門癱倒出來躺在地上。此時,奧薩蒂夫人則滿臉是血昏倒在後坐狹小的空間裡。

湯姆沒有立即動手解救奧薩蒂夫人,而是站在門邊用槍指著困在車廂裡的兩個警察,他在等皮特三個人過來。他的職業習慣讓他不得不提防這些看起來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在他眼裡這些癱在車裡的人很有可能發動對他的攻擊。皮特三人跑到車邊,湯姆把手放在嘴邊給三個一個暗示,意思是不要說英語。此時,皮特三人依然驚魂未定。

湯姆給三人用手示意去把奧薩蒂夫人抱出來,他示意了兩次,三人沒一個敢上前抱滿臉是血的奧薩蒂夫人。湯姆很氣憤,他把槍摔給身邊的喬治,示意皮特看著車裡警察的舉動。他身體探進車裡把奧薩蒂夫人抱了出來。此時的奧薩蒂夫人頭部傷口依然在流血,車翻滾的時候奧薩蒂夫人的頭顯然是撞擊到車頂某個突出的硬物。湯姆把受傷的奧薩蒂夫人轉交給喬治,隨手從喬治手裡拉過自己的槍,他示意喬治把奧薩蒂夫人抱回山角後的卡車。

喬治抱著奧薩蒂夫人跑後那三個警察也喘過氣來,車裡的兩個警察自己從車裡爬了出來站起來,而那個司機雖然依然躺在地上,但目光裡已經露出恐懼的神態。湯姆上前從三人身上搜槍,他發現司機和其中一個警察槍還在槍套裡,而另一個警察儘管在情急中拔出了槍,但槍已經在車翻滾的時候從敞開的車門摔飛了出去。

湯姆做了個讓司機站起來的姿勢,司機沒反應過來,他在地上發愣,湯姆又做了一次,他還是沒站起來,可能是腿軟的緣故。湯姆發怒了,他扣動扳機朝司機頭頂放了一槍,那司機像是觸電似地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站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褲襠都濕了。

湯姆用槍口嘩啦了一下三人,讓三人站在一起,然後他右手端槍,左手在空中轉了個圈,意思是讓他們轉過身去。三人中的一個明白了,立刻轉了過去,其他兩人因為有了示範也立即轉過身。

湯姆向後擺擺手,示意皮特和特德往後退,皮特就站在湯姆的身邊,想問湯姆下面該怎麼辦,但又不敢用英語問。湯姆槍口對著站立在路邊的三個警察後退,在退了有二十米開外後,湯姆對身邊的皮特耳語說:「用西班牙語告訴他們不許回頭,誰回頭就打死誰!」

皮特聽後立刻大喊:「你們不許回頭!否則打死你們。」

湯姆又悄悄對特德說:「特德,你快去讓尼克把卡車開過來。」

特德聽後立刻飛奔而去,湯姆轉頭對皮特說:「皮特,你去把我們的警車開過來。」

皮特也像特德一樣跑了回去。一會,皮特的警車先到了,皮特把車停在路邊,招呼湯姆上車。湯姆並不急於上車,他要等卡車過來。尼克開的卡車拖了一分鐘才到。湯姆給尼克一個手勢,讓他繼續開別停。尼克領會了湯姆的意思於是開著卡車呼嘯從兩人身邊而過。湯姆小聲對皮特說:「你現在朝卡車大聲喊到聖何塞等我們。」

皮特已經明白湯姆的用意,他此時心情已經比剛才平靜了很多。他從車警車裡探出腦袋用西班牙語朝卡車拚命喊:「你們先走,到聖何塞等我們!到聖何塞等我們!」

湯姆在皮特喊的同時拉開車門鎮定地坐進去,他示意皮特開車。皮特踩動油門,車立刻啟動。湯姆這時把身體探出車外,朝那三個警察頭頂的一米左右處連續射擊,子彈的轟鳴聲在空中迴盪,那三個警察幾乎是同時抱著腦袋趴在地上。湯姆不斷射擊,直到彈匣的子彈打光為止。

「皮特,開足馬力追上我們的卡車。」湯姆從車外縮回身體後對皮特說。皮特立刻把油門踩到底,小車像箭一樣朝前飛去。到此伏擊戰結束,整個過程用了七分鐘。超過了湯姆設定的最大時間。湯姆六個人在山谷的伏擊戰引起路過的幾輛車上乘客的注意。他們把車停在山谷外,傻傻地聽著前面的激烈的槍聲,看著槍聲之後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的一大一小兩輛車。他們知道前面出了事,但誰都不敢去阻攔這些亡命之徒。

此時,皮特和湯姆坐的車已經開到尼克開的卡車前面。湯姆把手伸出車外,示意卡車跟著走,他們向前走了有兩公里後湯姆叫停車。他跑到卡車邊,示意山姆下車。兩人打開後車廂,上車把車廂裡的兩個被蒙住眼睛的巡警扔來來,推到公路邊。湯姆讓山姆待在後車廂裡,他自己跑回小車,示意皮特繼續往前開。車又向前開了兩公里,湯姆看到路上前後無人於是要皮特把車右轉開向路邊的田野。兩輛車離開公路,繞過一片灌木叢,然後四十五度斜插向後方。他們在高高底底的原野裡走了有四五公里,在一處茂密的林中停住。湯姆和皮特下了小車,旋即上了卡車。湯姆要喬治、尼克抱著奧薩蒂夫人到後車廂去。利用這個時間,皮特和喬治把衣服換回原來的服裝。一切搞定後,皮特坐上卡車駕駛位,湯姆坐在他身邊,後座是特德。到此,湯姆才算是鬆了口氣。他告訴皮特:「現在沿著這個山谷向東北方向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公路。」

「船長,你怎麼知道會找到公路。」皮特一邊開車一邊問。

「我在來的時候用望遠鏡察看過,前面的公路與我們剛才逃走的那段路是九十度垂直,從這個斜坡過去就能繞過我們剛才的伏擊點回到通往埃斯尼特拉的公路,我不知道我的這種小伎倆是否能騙過危地馬拉警察,但我想至少會讓他們遲點發現我們逃跑的路線。」湯姆瞇起眼睛看著前方說。

繞過斜坡後皮特果然發現了公路,車在開上公路前湯姆要皮特先看看路上有沒有其他車輛,皮特停車了一分鐘,他眼睛掃視了左右兩邊,等待路上的車輛過去,最後當他確定沒有其他車輛在視野中後立刻開足馬力迅速上了車道。過了二十分鐘後,車從埃斯尼特拉東郊急速開過,轉頭向西上了通往聖盧西亞的公路。

開了一陣後湯姆對皮特說:「皮特,把車停一下,我到後車廂去看看奧薩蒂夫人。」

皮特把車停在路邊,湯姆跳下車上了後車廂,車繼續向前走。湯姆藉著從通氣孔射進來的光線看到奧薩蒂夫人趟在他們事先準備好墊子上。尼克、喬治和山姆抱著槍坐在車廂底,他們顯得很疲憊,經過這樣一番激烈緊張的伏擊後他們似乎都還沒有徹底平靜下來。

「奧薩蒂夫人怎麼樣了?」湯姆問。

「奧薩蒂夫人一直在昏迷。」山姆說。

「哦!」湯姆伏下身看了看奧薩蒂夫人,他見奧薩蒂夫人頭上纏著繃帶就問山姆:「是你包紮的嗎?」

「是,船長!」山姆回答。

湯姆仔細看了看奧薩蒂夫人的傷勢,他摸了摸奧薩蒂夫人的脖頸,然後對身後說:「把手電筒給我。」

喬治把手電筒遞給湯姆,湯姆把奧薩蒂夫人的眼睛扒開看了看就明白了,奧薩蒂夫人僅僅是因為車禍和驚嚇而昏厥過去。湯姆把奧薩蒂夫人臉蛋使勁拍了拍,就聽奧薩蒂夫人長長喘了口氣,然後痛苦地叫出聲來。

「好了!她沒什麼大事。」湯姆放下了心,他轉身拍了拍圍坐在身邊的三個部下的後背說,「這次伏擊儘管不是很完美,但已經很不錯了。我很滿意!」他說著向車廂四處掃了一眼,問:「買的酒呢?」

「沒有買酒,船長!」尼克說。

「為什麼沒有買?」

「你沒吩咐要買。」

「哦!是我的錯。到下一個鎮子的時候去買些酒來,我們該輕鬆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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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c45 (2009-07-05),qdenise (2009-07-04)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9-07-04, 09:15 PM   #17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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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怪異的測試


「藍點訓練營」位於紐約曼哈頓洛克菲勒中心不遠的一棟寫字樓裡。從這裡到洛克菲勒中心只有五分鐘的步行路程。

曼哈頓是一個狹長的小島,從北向南分為上城、中城及下城,島內高樓林立,景點繁多,很著名的有中央公園、大都會博物館、古根漢博物館、麥迪遜大道、林肯中心、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世界著名的紐約唐人街、帝國大廈、勒萊斯勒大樓、洛克菲勒中心,時報廣場、百老匯劇院區以及名牌貨物集散地第五大道,另外還有紐約證券交易所、世界金融中心、南街海港、格林威治村、炮台公園和位於自由島上的自由女神像,當然還不能漏掉後來被飛機摧垮的世貿中心。

曼哈頓僅僅是紐約這座大都會的很小一部分。紐約實際上是由集中美國商業精英的曼哈頓、面積最大犯罪猖獗的皇后區、人口最稠密的布魯克林區、以住宅為主的布朗區、人口最稀少的史坦登島這幾部分組成。

維奧萊塔在紐瓦克國際機場降落後等待麗絲來接她。她在機場口等麗絲到來等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她不認識麗絲,而麗絲也不認識她。好在她手頭有麗絲的照片,麗絲也有她的照片。維奧萊塔在機場口拖著行李一個人孤零零地傻站著,她既想打的士走,又對麗絲會找到她抱幻想。就這樣,她足足徘徊到兩腿發麻才遇到接她的人。

麗絲開著一輛紅色跑車到她身邊停住。當麗絲把墨鏡摘下,手裡拿著照片打量對比她的時候,維奧萊塔才注意到麗絲完全不是她手裡照片上那種文雅模樣的女孩。

「你就是維奧娜?」麗絲問。

「對,你是麗絲!」 維奧萊塔上前伸出手熱情地說。

麗絲輕輕握了一下維奧萊塔伸來的手,態度不熱情也不冷淡。她從車裡下來,打開後備箱。維奧萊塔急忙把行李拖了過去,麗絲用手指指,意思讓維奧萊塔自己來放行李,她沒有一點要幫維奧萊塔搬箱子的意思。維奧萊塔撇了撇嘴,心裡想,這女孩挺傲慢的,不就是搬箱子嘛,有什麼大不了?維奧萊塔使足力氣把箱子搬進後備箱,麗絲「砰」地一聲把後備箱關閉,然後給維奧萊塔招招手,意思是上車。維奧萊塔心裡很是不爽,但她忍住不發作。畢竟她是有求於人,而麗絲平時待人接物的風格也許就是這個樣子。維奧萊塔坐進車裡後麗絲踩下油門發動汽車,車快速衝出去,那跑車強勁馬力產生的加速度使維奧萊塔後背猛地貼在座椅靠背上。僅僅是和麗絲接觸短短的幾分鐘就讓維奧萊塔感覺到她和麗絲生活世界的不同。

維奧萊塔坐在麗絲身邊,兩人都沉默著。車沿著高速公路從新澤西州向東北方開。她們要達到的地點布魯克林區需要穿過哈德遜河底隧道進入曼哈頓,然後從曼哈頓繞過去。

車走了十幾分鐘後,麗絲開口問維奧萊塔:「維奧娜,我聽我父親說你想進『藍點訓練營』,是嗎?」

「是,麗絲!」 維奧萊塔答道。

「你讀大學了嗎?」麗絲問。

「沒有!」 維奧萊塔不知道麗絲為何這樣問,但她感覺到麗絲口氣中有某種輕視的成分。

「你知道『藍點訓練營』是做什麼的嗎?」

「知道一點,它是專門培養企業家的。」

「培養企業家?」麗絲輕聲笑了起來,「豈止是企業家,『藍點』是培養商業精英的地方,是商業精英。知道嗎?小姑娘!」

「什麼意思?難道兩者有區別嗎?」 維奧萊塔問。

「區別?哈哈,這兩者的含義根本不同。企業家隨處可見,但商業精英則是天才的代名詞。」

「天才?你的意思是說『藍點訓練營』不是培訓普通人的地方?」 維奧萊塔問。

「當然不是,『藍點』不是誰想去就去的。想進入『藍點』學習首先要有商界名人推薦,然後還要經過嚴格的測試。包括知識測試、智力測試和個性評估。」

「你的意思是說一個人即便有商界名人推薦,如果通不過測試也不能進『藍點訓練營』?」

「是的!」麗絲斬釘截鐵地說。

「那是不是說我到『藍點訓練營』學習這件事並沒有最後敲定。」

「對!你僅僅是一個報名者,而不是已經被錄取為『藍點』的正式學員。」

「啊!那我豈不是白來紐約了。」

「當然也不白來,像你這樣一個沒見過市面的女孩子,紐約是你成長的最好搖籃。」



麗絲把車停在樓下。維奧萊塔隨麗絲乘電梯上樓,電梯停在十層。麗絲打開門,維奧萊塔進入後發現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套房。

「維奧娜,你把行李放下,我帶你去看看房間。」麗絲說。

維奧萊塔隨麗絲看了看,發現這裡很簡陋,臥室除了床和一個衣櫃外沒別的,客廳裡也只有簡單的傢俱。維奧萊塔看著這情景直發呆,她不相信一個開跑車、幾千萬身家的富翁的女兒麗絲就是住在這樣的環境中。

「別發呆,維奧娜。這是我給你租的房間,每個月500元房租,我先給你墊付了一個月,這錢你以後要還我。」麗絲說。

「可——,我——我沒想是這樣的地方——」 維奧萊塔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父親告訴我說我該住在你那兒。」

麗絲抬頭笑了起來,說:「我父親他太守舊了。我有我的私生活,怎麼可能隨便與人同居,那樣很多事會很不方便。維奧娜,你剛來紐約,並不瞭解這裡,你慢慢就會懂了。」

「那我——」 維奧萊塔蠕動嘴唇想說什麼,最後她還是決定不說了。

「別擔心!維奧娜,我會時常來看你,至少在你適應紐約之前我會幫助你學會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晚上我帶你去參加個聚會,在紐約你必須有朋友,否則你會被這座城市淹死。」

維奧萊塔點點頭,她現在只能這樣了。期望與現實之間的強烈差距使她本能地感覺到不好的兆頭。她現在真想立刻去機場買機票回家,但又想到父親那期望的眼神,以及她過去令人窒息的生活就又覺得該堅持下去。她不想讓島上那些夥伴和鄰居把她當作一個只有漂亮臉蛋的洋娃娃。我是蒙蒂利亞家的繼承人,我必須成為能擔任這個角色的合格的人,這是我肩上的使命,維奧萊塔壓抑住自己悲哀的情緒想。

經過一番自我安慰後,維奧萊塔心裡坦然了許多。她把行李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裡面裝的是手工雕刻的木製小人。這是她在安科雷季一家土著人開的禮品店裡買的。

「麗絲,這個是給你的禮物。」 維奧萊塔說。

麗絲把禮物拿在手裡。她扯開盒子的紅色緞帶,打開。她輕輕驚呼了一聲,說:「真漂亮!」她把小人拿在手裡把玩了一陣,然後張開手臂擁抱了維奧萊塔,「謝謝你!維奧娜。我沒想到你會給我禮物。」

維奧萊塔笑笑說:「你喜歡我的禮物我很高興,謝謝你幫我。」

「不用客氣!」麗絲說,「維奧娜,我該走了。晚上七點我來接你,我帶你去參加聚會。如果你餓得話可以去附近的餐廳,或者到超市去。這裡有冰箱,還有廚房,只要你願意你可以讓自己活得像個女王。」

麗絲走了。維奧萊塔慢慢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的臉摀住,她想哭,但哭不出來。有生以來她從來沒這樣無助過,也從來沒這樣這樣感覺孤獨。生活原來還有這樣一面,她想,看來我在少女時代對大都市的幻想原來只是一個夢。



麗絲晚上七點準時來找維奧萊塔,她進門後發現維奧萊塔依然是來時的打扮,頭髮也沒有梳理,而且連行李都沒有打開,依然放在客廳的地上。麗絲知道維奧萊塔的沮喪,她並不以為意。在她看來,紐約就是這樣,一切都要靠自己。沒有人會是你天生的救世主,也別指望朋友會在你苦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朋友僅僅是為了放鬆自己的一個伴,而不是可以依賴的靠山。

「維奧娜,快換衣服吧!再晚我們就遲到了。」麗絲說。

維奧萊塔在麗絲的催促下強打精神收拾打扮了自己,她帶的衣服並不多。在此時的季節,紐約的秋天已經是寒風凜冽了。她箱子裡有一件藍色的呢子大衣,這是她在安科雷季一家高檔服裝店買的,但在紐約,她的著裝似乎就不那麼時髦了。她腳上穿紅色的長靴,戴了頂藍色的呢子帽,她拉美人特有的深色皮膚和嬌小的身段,以及魅力四射的眼睛至少遮蓋了她著裝與這個大都會時髦打扮的差距。

「維奧娜,你還是很美的?」麗絲說,「我帶你去的聚會有很多英俊小伙子,你會讓他們對你著迷的,你很快就會有追求者。」

「哦!麗絲,我忘了告訴你了,我已經結婚了。」 維奧萊塔說。

「什麼?你結婚了?可你沒帶結婚戒指啊!」麗絲說。

「我——,」 維奧萊塔攤攤手,聳聳肩說:「我出門忘帶了。」她向麗絲撒了謊,實際上她除了結婚那天外再沒帶過結婚戒指。

「你這麼年輕,為什麼要這麼早結婚呢?難道做一個自由年輕漂亮的單身女人不快樂嗎?」

「麗絲,我不想談這件事。」 維奧萊塔說。

「哦!那是你隱私,我不該隨便打聽。那你還去參加聚會嗎?」麗絲問。

「去!麗絲,我要做一個真正的紐約人。」 維奧萊塔斬釘截鐵地說。

「你需要我對你結婚的身份保密嗎?」

「要!」 維奧萊塔堅定地說,「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麗絲點點頭,她猜維奧萊塔心中有什麼秘密不願意講出來。她們兩個下樓乘車半個小時才到目的地。麗絲帶維奧萊塔進入聚會大廳,這裡幾乎全是年輕人,雖然是聚會但大家打扮得都非常休閒,男子絕少有西裝領帶的打扮,而女子也沒有華麗的禮服。麗絲告訴維奧萊塔,這裡是一個聚集紐約波普藝術、超現實主義、集成藝術、行為藝術、偶發藝術和新幾何主義精英的地方,基本都是有才華的年輕人,這裡充滿濃郁的藝術氣氛,也許再過十幾、二十年這裡中的某些人會成為美國文化、藝術領域的領導者和先鋒。

維奧萊塔只是點頭,她頭一次迷惑於她未知的領域,並感覺自己是如此渺小。麗絲帶維奧萊塔穿過大廳朝幾個人走去。那幾個人見到麗絲立刻臉上展現笑容,他們紛紛上前與麗絲擁抱,有人甚至抱著麗絲狠狠親吻她的臉蛋。

「我介紹一下,這是維奧萊塔,我的新朋友。」麗絲對大家說。

這夥人友好地上前向維奧萊塔打招呼,和她握手。有個男士幽默地說:「麗絲很顯然在製造戰爭,帶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來是想讓我們人人墮入情網。」

維奧萊塔聽出男子對她的讚揚,她臉羞紅了,她頭一次有含羞的感覺,這和她的性格是完全不相符的,但似乎在這樣的氛圍中維奧萊塔內心的張揚和霸氣頃刻被打磨光一樣。她在這些年輕人看似禮貌,其實卻隱藏火熱的調侃和嬉笑中有了淡淡的自卑。

這晚上維奧萊塔說話並不多,因為她跟不上這些人的思路,他們所談到的那些名詞、觀點和藝術門類她聽都沒聽過,尤其是他們時常提到的一些人名更是讓她暈頭轉向。在聚會中身邊一個年輕女子突然問她對克萊夫·貝爾的「有意味形式」怎麼看。

維奧萊塔張大嘴傻呆在那裡,她無從回答,因為她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在她窘迫的時候一位男士走了過來,他是剛才麗絲在介紹她時那夥人中的一個。

「維奧萊塔小姐,你別去管她什麼『有意味形式』,我猜這個大廳裡知道這個名詞的人不會超過三個。」他說著拍拍那個問維奧萊塔問題的女孩子,「安妮,你向維奧萊塔小姐提這樣連你都搞不清楚問題是在折磨克萊夫·貝爾。說實在的,克萊夫·貝爾是個傻瓜,他夢中囈語編造了這樣一個名詞,而像你這樣的狂熱的追隨者只喜歡鸚鵡學舌。」

安妮對男子的譏諷毫不示弱,她說:「難道你認為克萊夫·貝爾不如你埃德偉大?你如果能讓克萊夫·貝爾屋頂上的雪砸到你頭上都是你這一生最大的幸運了。」

「是啊!安妮,所以我這輩子永遠也得不到大師的青睞,但我想得到你的青睞的機會倒還是不少的。」

「你就做夢去吧!埃德,如果你還自知之明的話,就應該回家去好好把你父親的雜貨店接過來,你這輩子就只配做一個小鎮上的雜貨店店主了。」

「你的主意太正確了!安妮,我正有此打算。我想在曼哈頓第五大道開一間賣雜貨的小店,出售的都是你作品。我還要在店門上寫一行大字:美國最偉大的藝術家安妮·伯格的永恆藝術精品展銷。」

「埃德,你最好明天被汽車撞死,我會為你好好大哭一場的。」安妮說完扭身走了。

維奧萊塔看著這一對男女為了她而劍拔弩張,最後一方憤而離去而完結感覺很是內疚。她並不認為這個叫安妮的女孩是有意為難自己。她一定誤認為我是這裡的一份子,維奧萊塔這樣想著。但無論怎樣,這個叫埃德的男子為她解了困窘,她內心還是感激他。

「維奧萊塔小姐,你別在意安妮,她誤認為你是這裡的一員。」埃德說。

「我知道!」 維奧萊塔說。

「你從哪裡來?」

「什麼?」

「我說從哪裡來?你家在哪裡?你顯然剛到紐約不久。」

「我從阿拉斯加,我今天才剛到紐約。」

「哦!怪不得。麗絲是你的——」埃德想問又止住了。

「她是我父親朋友的女兒,我們今天才剛見面。」

「哦!麗絲總是這樣忽視別人的感受。她把你放在這裡,也不管你是否受得了這裡的氣氛。我說維奧萊塔小姐,如果你覺得這裡熱的話我們可以出去喝杯咖啡什麼的。我請你!」埃德攤開手說。

「我是很想出去!如果不是很遠的話我很願意去喝杯咖啡。」

「那好!我們走吧。」埃德說完抓住維奧萊塔的手。他們穿過人群向門口走去。

維奧萊塔被埃德拉著走,她感覺埃德的大膽是那麼自然,似乎就是理所應當一樣。維奧萊塔跟隨埃德出了門,他們乘電梯下樓,來到街上一個小咖啡店。在這裡,維奧萊塔才細細打量了這個年輕人。他二十幾歲,穿著灰色西裝,沒有打領帶,襯衣上面兩個紐扣開著。他有一頭灰褐色軟軟的頭髮,紅潤的北歐人的皮膚,身材高大,他有一雙淡藍色的眼睛,手臂上有細細長長的絨毛。另外他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他嘴唇上留有減得整齊的短短的鬍鬚。

埃德並不英俊,但卻有一種過目不忘的氣質。維奧萊塔和埃德在咖啡店裡聊了三個小時,幾乎都是埃德在講,內容幾乎都是他在紐約的故事。他告訴維奧萊塔剛才和他吵架的女孩安妮是他剛分手不久的女友。

最後臨分手時埃德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維奧萊塔,他告訴女孩如果想遊歷紐約需要個嚮導的話,他很願意為她效勞。



維奧萊塔第二天睡到早晨十點鐘,她起來後給「藍點訓練營」打了電話。對方告訴她了行走的路線。維奧萊塔出門打了輛的士,她到的時候正遇到有一夥人從門裡出來。那些人個個儀表莊重,男子是西裝領帶,女子則西裝套裙。他們表情嚴肅,目光中透出自信和堅定。尤其走路的姿勢和神態都與眾不同。在他們的前胸都有一個細長方形的藍色小牌,上面有精緻的鑽石狀花紋和一行文字——BLUE DOT,很顯然,他們是「藍點訓練營」的人。

維奧萊塔推門進入大廳,立刻就有一個女子走了過來。她胸前沒有帶剛才那些人的藍色小牌,而是一個標明身份的工作卡。看來帶那種小牌的人不一定是工作人員,維奧萊塔想。

女子禮貌地問詢維奧萊塔來此處的目的,維奧萊塔告訴對方自己是來參加「藍點訓練營」培訓的。女子立刻請她到台前來,請她坐在椅子上。

「請問小姐你的名字?」女子問。

「維奧萊塔,維奧萊塔·蒙蒂利亞。」 維奧萊塔說。

女子在名冊上查找了一遍,找到了她的名字。

「是蒙蒂利亞小姐,我們正在等您。」女子把一張表格拿出來。「請您把這張表填了吧。」女子給維奧萊塔遞過來一張表格和一支筆。

維奧萊塔接過兩樣東西,趴在檯子上迅速填寫完,女子看了一眼就把表格收了起來。

「您隨我來!蒙蒂利亞小姐。」女子招呼維奧萊塔跟她走。

維奧萊塔隨女子走進一個大廳,這裡有一張長長的桌子,桌子後是三個中年人,兩男一女。他們見維奧萊塔進來,立刻站起身,向維奧萊塔伸出右手。

「這位是費勒博士,這位是沙林格博士,這位是戈弗雷格博士,」女子依次介紹考官,「他們是你面試的主考官。祝您好運!蒙蒂利亞小姐。」女子說完轉身出門了。

「請坐!蒙蒂利亞小姐。」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男子費勒博士說,「你別緊張,在這裡你就感覺像是在家一樣。而我們三位就像你的老朋友。你整個過程無須做任何試卷,僅僅是回答我們的一些問題而已,我們提的所有問題都沒有標準答案,你只需要發揮你的想像力就可以了。你的回答沒有對錯之分,但你一定不要不回答。即便你的答案非常荒唐,但在我們看來依然是有效答案。明白了嗎?蒙蒂利亞小姐。」

「明白了!」維奧萊塔點點頭說。

費勒博士微笑著點點頭,他對維奧萊塔的鎮定自若表示滿意。

「好了!我們現在就開始。蒙蒂利亞小姐,我的第一問題是這樣的:假如你是上帝你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

維奧萊塔一愣,她沒想到費勒博士會對她提這樣的問題。她皺著眉頭想了片刻說:「如果我是上帝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睡覺。」

「哦!」 費勒博士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要去睡覺呢?」

「因為假如我是上帝的話,那我絕不會那麼無聊去創造世界和人類。」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去睡覺非要有原因嗎?上帝創造世界並沒有原因呀!」

費勒博士微微一笑,他示意另一個男子沙林格博士提問題。

「有一天,你在街上遇到兩個人吵架,一個是你的朋友,另一個是敵人,你會怎麼做?」 沙林格博士問。

「我會拿石頭砸我的敵人。」

「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敵人。」

「可也許你的敵人沒有錯誤,錯誤在你的朋友身上。」

「那我也要砸敵人。」

「為什麼呢?」

「我砸他並不是因為他正確,而是因為他是我的敵人。」

「難道你就不顧正義了嗎?你的敵人也可能是正義的一方呢。」

「我不懂正義還是不正義,我只知道是敵人就該那樣對待。」

沙林格博士聽後聳聳肩,他攤開手,表示自己問完了,該身邊的女士戈弗雷格博士問了。

戈弗雷格博士是一個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的女子。她聽了維奧萊塔前面的回答,感覺很有意思。她沉吟了片刻,然後說:「蒙蒂利亞小姐,有這樣一件事,在哈德遜河上有一艘船沉了,全部的乘客無一生還。過了一個星期後,有一個自稱是哈德遜河沉船的唯一倖存者找到你,他對你說:『請幫幫我,給我一個美元,我需要給我的親人打個電話。』你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的回答讓維奧萊塔思考了一陣,她感覺這個問題似乎是一個陷阱,似乎是在引誘她上當。

「戈弗雷格博士,你能告訴我這個人的確是沉船的倖存者嗎?」 維奧萊塔問。

「他自稱是。」

「那就是說他也有可能是在撒謊了?」

「假設他沒有撒謊,他渾身濕轆轆的,像是剛從水裡爬出來一樣。」 戈弗雷格博士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只能給他錢了,我總不能撒手不管。」

「你給錢的動機是什麼?你同情他麼?」

「難道他不值得同情嗎?」維奧萊塔反問。

「你除了同情沒有其他的動機嗎?」 戈弗雷格博士沒有回答維奧萊塔的反問,而是繼續問維奧萊塔。

「我想我那時侯一定很害怕,我給他錢也有可能是想早點把他打發掉。」

「如果你害怕為什麼不大喊大叫讓鄰居來呢?」

「如果那樣的話會讓我更害怕。」

戈弗雷格博士眼光朝下,側側頭,她對維奧萊塔的回答不置可否。

然後又是費勒博士問問題,接著是沙林格博士,最後又轉到戈弗雷格博士。就這樣整個下午三個人輪番提問題給維奧萊塔,很多都是希奇古怪的問題。這些問題讓維奧萊塔頭昏腦脹,到最後維奧萊塔簡直是胡說八道了,很多回答都不是經過她大腦思考的,她不在乎回答會引起怎樣的效果,總之她知道她的任何回答都不會讓三個人有所觸動,所以她也不再考慮後果了。

問話在下午五點結束。費勒博士站起來,向維奧萊塔伸出手,說:「蒙蒂利亞小姐,我們問話到此結束,你可以回家了。」

維奧萊塔此時感覺很疲倦。她站起來,伸展酸楚的腰肢,她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此時她對參加「藍點訓練營」的熱情已經減退了大半,她感覺自己來紐約參加這樣一個學習簡直就是錯誤,是白浪費時間。

維奧萊塔走到門邊,她拉開門,就在她要跨出門的當口突然費勒博士大喊救命,維奧萊塔回頭一看,費勒博士身邊的男子沙林格博士手裡拿了把刀刺中費勒博士的胸部,那刀深深地插入胸口,血從費勒博士的西裝裡噴出來,沙林格博士隨即把刀抽出來,準備插第二刀。而此時,女士戈弗雷格博士已然攤在地上,不省人事。

維奧萊塔恐懼地大吼一聲,她先是渾身激烈地抖了起來。然後像是被什麼力量推了一把似的拿起門邊檯子上的花瓶朝沙林格博士的頭上砸去,花瓶立即在沙林格博士的頭上碎裂開來,沙林格博士毫無生息地倒在地上。維奧萊塔舉起雙手狂叫起來,她衝出門去,在走道裡大喊:「來人!救命!殺人啦!」

維奧萊塔的叫聲立刻招來了周圍房間的人,大家在走廊裡站住看著維奧萊塔而並不上前來察看發生的變故,片刻他們中有人竟然笑了起來。有一個人男子走過來,對維奧萊塔說:「小姐,出了什麼事?」

維奧萊塔身體顫抖著指著門裡面說:「費勒博士被殺了!」

「是嗎?」男子說,「我來看看。」他推門往裡看了看,然後回頭對維奧萊塔說:「你沒出什麼事嗎?」

「什麼?」 維奧萊塔問。

「你自己來看。」男子說。

維奧萊塔不知道男子什麼意思,她搖搖頭,表示拒絕。

「你來看看,什麼都沒發生。」男子說。

維奧萊塔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男子的話。男子於是把門完全敞開,對維奧萊塔說:「費勒博士好好,什麼事都沒發聲。」

維奧萊塔慢慢走上前去,她向門裡面一看,只見房間裡並沒有事發生,費勒博士坐在座位上,沙林格博士也是,只有戈弗雷格博士起身在打掃摔碎在地上的花瓶殘骸。

維奧萊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兩眼直瞪瞪地站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她剛才親眼看到的情景。

「蒙蒂利亞小姐,你進來吧!」 費勒博士表情平靜地對維奧萊塔說。

維奧萊塔猶豫了片刻邁步重新走進房間,剛才那個男子隨後把門關閉了。

「這是怎麼回事?費勒博士。」 維奧萊塔問。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費勒博士反問。

「我剛才明明看到他用刀紮了你。」 維奧萊塔指著沙林格博士說。

「哦!扎我?用什麼?是這個嗎?」 費勒博士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刀向著桌面紮了起來,他非常輕鬆地紮了幾下,刀刃盡沒,但桌面依然好好的,僅僅被紮了小點。費勒博士然後用手把刀刃壓了壓,那刀刃隨即滑入刀柄中。

「原來是這樣!」 維奧萊塔明白了,她這才醒悟自己被戲弄了。她臉上露出難堪的笑容,緊張的心情立刻放鬆下來。她把手一甩,說:「費勒博士,你們為什麼要戲弄我?」

「蒙蒂利亞小姐,這是測試你的最後一道題。明白了嗎?」

「哦!這樣。可這又能證明什麼?是想看我出醜?」

「你錯了!蒙蒂利亞小姐。我們是想看你一個突發事件中的表現。」

「哦!這樣,我是不是表現非常糟糕?」 維奧萊塔沮喪地說。

「怎麼說呢?你採取了一種儘管不是完美,但依然有效的方式。你首先阻止了沙林格博士對我的攻擊,然後通過喊叫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那麼我做錯了,對嗎?」 維奧萊塔小聲問。

「不能算錯!從某方面來說,你比很多被測試者表現要好。很多被測試者在那一刻的表現是抱頭就跑。他們不是首先去阻止暴力的發生,而是發出警報,甚至有人癱倒在地上。所以你儘管不是鎮定自若,但依然得了高分。」

「那我前面的問題呢?回答的好嗎?」

「我們在問你問題的時候私下有過交流,我們對你看法基本一致。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有很高的智商,但你的知識很貧乏,也許和你的年齡不無關係。對我們『藍點』來說,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素質是最重要的,這個素質包括對問題的觀察視角,思考問題的方法,還有價值觀和本人的個性。實際上『藍點』的測試是一種尋找天才的測試,很多時候我們是在觀察被測試者的神態、心理活動和情緒,並不是對方回答的答案。這就是『藍點』測試為什麼不通過試卷考試的緣故。對『藍點』的學員來說,知識是能通過學習積累起來的,但本人的潛在能力、反應力、爆發力、直覺、想像力和對突發事件的處理能力卻是天生的,所以你可能覺得你的問題回答得很不好,但我們卻一致認為你通過了測試。」 費勒博士說。

「什麼?」 維奧萊塔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面部表情僵直,像是傻了一樣。「我通過測試了。費勒博士,是真的嗎?」

費勒博士笑著說:「把你的測試報告拿去交給剛才帶你來的小姐,她會為你辦理一切手續。」 費勒博士把三人簽字的測試報告遞給維奧萊塔。

維奧萊塔拿起測試報告,她激動萬分,眼淚流了下來。

「快去吧!小姑娘。」 費勒博士身旁的沙林格博士斜靠在椅子上微笑著督促她。

「好的!好的!謝謝你們,再見。」 維奧萊塔不住地點頭,臨出門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沙林格博士,很抱歉我剛才用花瓶砸了你,你傷了嗎?」

「你現在才想起這事?」 沙林格博士微笑著說,「我以為你忘了呢?放心吧,小姑娘,你砸我的花瓶是糖做的,專門為了讓你砸我設計的。」

「原來如此!」 維奧萊塔低頭笑了,她再次向三人道別出了門,她突然感覺自己愛上了「藍點」,愛上了紐約,同時也愛上了即將要做的事情。洋溢在她身上的喜悅向她經過的每個人身上發散著,明確地告訴他們她已經成為「藍點」的一員,這是她新生活的開始,毫無疑問宣告她作為蒙蒂利亞家族新生代的接班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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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c45 (2009-07-05),qdenise (2009-07-04)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9-07-04, 09:16 PM   #18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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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在地鐵中
維奧萊塔開始了她的「藍點」生活。當一名「藍點」高級主管把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讓她看到裡面一個藍色的小牌時她才醒悟這個小牌意味著什麼。

「蒙蒂利亞小姐,只要你胸前帶這個牌子,紐約的上流社會對你來說將暢通無阻。你盡可以為自己驕傲自豪,這個牌子也是你步入美國上流社會的通行證。那些高官、經理將會對你另眼相看。」 一位「藍點」高級主管在把「藍點」胸徽別在蒙蒂利亞小姐胸前衣服上時說。

他說得的確沒錯,維奧萊塔別著胸徽出現在麗絲面前時就讓麗絲傻住了。麗絲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用手輕輕摸摸維奧萊塔胸前的胸徽,用初次見維奧萊塔時完全不同的口氣說:「維奧娜,你到底是給那些考官施了什麼魔法?告訴我,你獲得這個胸章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我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

維奧萊塔笑了,她說:「麗絲,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通過了,我覺得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我僅僅是隨心所欲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我認為自己不可能通過考試。我那時以為我很糟。我的心情壞透了,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可一切就像奇跡,我通過了。他們說我通過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你以後會成為美國的商業精英,你會讓你父親大吃一驚的。」麗絲說。

「我會向這個方向努力!我現在感覺我渾身是勁,從來沒有這麼自信過。我從現在開始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想去想。我會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成功者,我要為我的家族獲得榮譽。」

「努力吧!維奧萊塔,我現在相信你了。很抱歉我前面對你的輕視,你想搬來和我住嗎?我現在想和你在一起了,也許你能讓我學到很多東西。」麗絲說。

「不了,麗絲。我從來沒一個人生活過,我要體驗一下獨立生活是什麼樣子。我再不能回到過去那個天真封閉的小圈子裡去了。」

「那你應該搬到長島,住高級公寓,這樣才和你的『藍點』身份相配。」

「不!麗絲,你不明白。我現在想清楚了,我要在一個艱苦的環境中去品嚐辛勞、貧窮和乏味,我要鍛煉自己的品格,我不能再過過去養尊處優的生活,那種生活會讓我失去對真實人生的體驗。」

麗絲點點頭,她認為維奧萊塔的話很有道理,但她依然覺得自願放棄優越的生活去品嚐艱辛有點頭腦發熱。這種想法她沒有說出來,在她眼裡,生活中更多的是聚會、遊玩和浪漫的愛情。

「維奧娜,你和埃德在交往嗎?」麗絲轉換話題問。

「埃德?你說的是那天聚會時請我喝咖啡的那個男子嗎?」

「我不知道你和他喝過咖啡,但我知道他總是在打聽你。」

「打聽我?向誰?」

「我啊!」

「你告訴他我的住址了?」

「沒有!但我向他許諾說我會讓他再見到你。」

「為什麼?麗絲,我沒說要見他。」

「維奧娜,埃德是個很有才華的雕塑家,他會帶你進入很多你不瞭解的領域。文學、繪畫、雕塑和音樂,你會從他那裡學到很多知識,會讓你整個人都呈現與以往不同的色彩。你想進入上流社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分子,那你就要具有這種上流社會的品味。」

「如果是這樣的話,」 維奧萊塔咬著嘴唇思度道,「那我可以考慮。但我要聲明,我和他不會發生任何事情,我不想讓他對我有所企圖。」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想做的事情沒人會強迫你去做。」

「那好吧!我可以考慮見他。」 維奧萊塔說。



維奧萊塔每天早晨起床擠地鐵到曼哈頓「藍點」總部。她也和那裡的其他學員一樣衣著整齊,西裝套裙,她和大家一起吃午飯,一起聽課。更多的時候,她會在「藍點」的安排下做各種商業模擬和市場分析。整個「藍點」的氣氛非常活躍,這是天才聚集的地方,所有的課程都是主題討論式的,老師和學生不分彼此。在八十年代中後期,在個人電腦還不普及的時期,「藍點」已經有自己的數據分析的大型計算設備。很多課程都是在模擬中完成。「藍點」並不要求學員把精力放在具體細緻的事務方面,這裡更多的是一種反應能力和直覺的培養,尤其是商業嗅覺和思維的敏銳。這裡最反感的是拿現成的某個經濟學大師或者管理大師的公式或觀點說明問題,這裡要求有新穎的思想和創新的能力。任何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有的只是看問題的不同角度。學員會經常劃分為不同的小組進行商業對抗,就像玩遊戲一樣。同一個主題的遊戲會多次分組對抗,讓每個學員體會在不同角色下進行商業行為的感覺。維奧萊塔在這裡感覺不到別人對她的歧視,因為這裡的人快樂得就像小孩子一樣,惡作劇和滑稽段子層出不窮,每個人都放開自我、拋棄虛榮的面紗參與到學習當中,無知在這裡不與羞恥劃等號,每個人都會大膽地說:「我不知道!我不懂!」而這句話正好就是「藍點」的座右銘。



「藍點」一個星期五天授課。週末的時候,維奧萊塔就無處可去了。她在度過兩個無所事事的週末後決定走出公寓領略紐約的風采。她想起埃德的承諾,於是給埃德打了電話。埃德聽到她的聲音很是興奮,他告訴維奧萊塔在公寓等他,他很快就到。

埃德的出現讓維奧萊塔感覺到另一種風格的生活。他具有男性性格中幾乎所有的優點,幽默、風趣、熱情,同時充滿浪漫的情調。最讓維奧萊塔欣賞的是埃德有高雅的談吐和與眾不同的思想。那思想很有哲理,並帶有藝術家的敏銳和觀察事物的視覺。在埃德陪伴維奧萊塔到紐約各處遊走,瀏覽紐約這個大都會龐雜的歷史、文化和遺跡的時候,帶給維奧萊塔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維奧萊塔第一次在丹尼爾之外發現還有其他人會對她產生吸引力。在與埃德的交往幾天後,維奧萊塔不知不覺地被埃德的思想浸透、引領了,她開始具有了很多埃德看問題的思想觀點和方法,在她這片幾乎空白的紙上,埃德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塗抹了他的思想印記。

這樣的日子在一天天過去,維奧萊塔在「藍點」的學習和與藝術家埃德的交往中發生著轉變,這種轉變就像一輛一直以蝸牛速度慢慢爬行的火車突然被加足了動力開始朝前飛奔一樣。維奧萊塔這個天資聰明的女孩終於有了適合她發展的道路,她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聖誕節快到了。十二月份,紐約整個被白雪覆蓋,街道兩旁經常是堆積著厚厚的白雪,而空氣也異常的寒冷。維奧萊塔從阿拉斯加來,她並不覺得紐約的冬天對她有什麼影響。她會經常一個人在中午時到時代廣場或中央公園去散步,她習慣於這種自由自在的散步。也有時候,她會走到唐人街瀏覽華埠的異域風情。在她到紐約後這些天裡她只和父親通過幾次電話,父親在電話裡說要來看她,但都被維奧萊塔拒絕了。她告訴父親她要培養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為此蒙蒂利亞先生還對自己的女兒發了脾氣,說是維奧萊塔一定快樂得忘了自己的父親。

聖誕節的前兩天,埃德打給維奧萊塔電話,想請她參加聚會一起度過平安夜。維奧萊塔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聖誕節前一天,「藍點」所有人都放假回家。埃德來接維奧萊塔的時候,她正忙整理自己的房間。埃德會每個週末到維奧萊塔這裡來坐坐。他們的關係很微妙,埃德明顯有想與維奧萊塔發展進一步關係的想法,但維奧萊塔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刻讓埃德離開,她不給埃德講原因,有關她個人私生活的事情她一概不講。埃德至今不知道她的家在阿拉斯加哪裡,也不知道這個租住破公寓的女孩是家財萬貫的富家小姐。埃德曾經從麗絲那裡打聽過有關維奧萊塔的背景,但他一無所獲。有一點埃德是清楚的,維奧萊塔能進「藍點」就說明她一定有某種不同凡響的來歷,因為「藍點」不僅僅是有錢或者聰明就能進入的,那是要兩者兼備。

對維奧萊塔的秘密埃德僅僅是好奇。當然他並不十分在意維奧萊塔到底擁有什麼,他對維奧萊塔的興趣更多的方面是她的美貌,還有她與眾不同的氣質,那種純真、質樸的氣質。埃德用藝術家的眼光看待維奧萊塔,他把維奧萊塔當作一件從遙遠的北方阿拉斯加來的藝術品。

埃德帶維奧萊塔去的地方實際上就是他朋友的一套公寓。這裡聚集了十幾個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大家談論的話題也都和前一次麗絲帶維奧萊塔去的地點人們談論的話題相似,基本上是文學、藝術、繪畫和音樂。大家喝著香檳,聽著音樂,談論熱門話題。維奧萊塔此時已經不是那時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在埃德的引導下已經能夠領會這裡的人所感興趣的事物。她閱讀過埃德借給她的有關藝術門類和發展史方面的書籍,她也在埃德帶領下參觀了紐約很多博物館,還到百老匯看先鋒派的舞蹈和話劇。更多的時候,埃德還帶她到自己的公寓裡給放音樂給她聽,在播放的過程中埃德給她講解裡面的含義和表達的思想。

維奧萊塔在短短的時間裡知識迅速地積累起來,她原先幼稚的頭腦變得豐富、富有活力和激情。

聚會持續到下午時埃德提議維奧萊塔到曼哈頓去,他要讓維奧萊塔領略一下什麼是紐約的聖誕節。維奧萊塔也想呼吸新鮮的空氣,她愉快地接住埃德伸向她的手和埃德一起出了門。埃德驅車直到曼哈頓繁華街區,他把車在停車場停好,然後兩人開始漫步街頭。

在曼哈頓商業街裡商店鱗次櫛比,人群摩肩接踵。鬧市區早早就佈置起來,聖誕樹點起了燈,商店掛出減價招牌,遊客紛至沓來。儘管天氣寒冷,上街的人裹著厚重的冬衣,但熱情依然蕩漾在人們的心中。

在無線電音樂城的大堂內已擠滿了人群。這兒有備受紐約人歡迎的聖誕特別節目——舞女團和聖誕老人表演。表演中除了有著名樂隊現場演奏,著名歌手演唱外,還可以看到漂亮的服裝和精彩的雜技表演。沿著第五十街走,繞過通用電氣大廈,街道兩旁是豎立的無數細小燈泡點綴的巨型聖誕樹。到了晚上,這些燈泡都會點亮,那點點亮光會讓聖誕樹變得璀璨奪目。

在通用電氣大廈前有一個海峽花園,位於大英帝國大廈與法國大廈之間,這裡可以看到各種花卉和噴泉。在遠處有一涼亭,埃德和維奧萊塔坐下來,聽著對面音樂廳傳來的悅耳的聖誕音樂。一位胖胖的紅衣聖誕老人在街上搖著鈴四處與行人拍照,維奧萊塔在埃德的牽引下也去拍了一張。

他們沿著第五大道向上城走,兩旁滿是名店和百貨公司。各個公司都把櫥窗佈置的精美無比,一個個活動的卡通人物和聖誕娃娃配合美妙的音樂起舞,彷彿進入童話的世界。

最後他們來到唐人街。在華埠大部份的商場、攤販都照常營業。堅尼路和勿街以及其他主要道路上川流不息是車輛與人群,異常擁擠、繁忙。各種小攤販販賣御寒用品,圍巾、帽子、手套以及厚厚T恤衫。

維奧萊塔看中了一條圍巾,她與攤販商討起價錢。埃德把維奧萊塔拉到一邊,他示意攤販價錢由他來做主。他否決了維奧萊塔先前與攤販談好的價格,最後以三塊錢成交。

維奧萊塔驚異埃德的精明。她沒想到埃德竟然在這方面也有獨特之處。維奧萊塔把圍巾圍在脖子上,她不自覺地把埃德的胳膊挽起來,兩人靠在一起,似乎他們就像一對戀人一樣。

他們到法拉盛街時看到這裡人潮湧動,幾家大型餐館門口擠滿拿著號碼牌等候座位的食客。因為等候的時間過長,顧客開始不斷抱怨,埃德來這裡就是想請維奧萊塔吃中餐,但看到這樣的情景他不知道是否該加入排隊的行列。

在他們躊躇顧慮、是走是留時,餐館裡出來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侍應生的衣服,逕直走到埃德和維奧萊塔面前。他對兩人說:「你們是想吃飯,對嗎?」

埃德點點頭。

「我們老闆在二樓為二位設了專門的座位,請二位跟我走。」侍者說。

埃德很驚異,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會這樣對待他們,這是他在華埠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維奧萊塔不瞭解埃德的心裡活動,她以為餐館就是如此,或者埃德早就在這裡訂了座位。兩人跟隨侍者上了樓梯,他們來到二樓一個靠窗戶的座位,這裡的位置非常好,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街上的風景。埃德和維奧萊塔坐定,侍者問他們想吃什麼。

埃德拿著餐單許久,他對中餐並不熟悉,於是隨便亂點了幾個。侍者拿走餐單,讓他們稍等。維奧萊塔從沒來過中餐館,她四處張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在她眼裡,這裡的一切都是令人新奇的。

就在維奧萊塔目光掃視周圍,感受異域飲食文化氛圍的時候,距離他們兩人有三十米遠的一個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有三個人,中間坐的是一個體格健壯、穿黑色T恤的東方人,在他左手邊是一個穿黑皮夾克身材高大威猛的的白人,右手邊是一個穿西裝的中等身材的白人。那東方人用異常冷漠的眼神看著埃德和維奧萊塔,嘴角透出令人玩味的笑容。



湯姆、皮特和傑瑞的聖誕節前的晚餐在維奧萊塔到來沒有多久就結束了,他們在埃德和維奧萊塔剛開始就餐後就起身離開。出門的時候餐館老闆親自到門口給他們三人送行。他們三人默不作聲走到停車場,打開一輛車的車門鑽進去。

「湯姆船長,我們為什麼不等了?難道是因為你夫人?」皮特問。

「可能吧!」湯姆長長喘了口,點點頭,「走吧!」他對皮特說。

皮特發動汽車,車離開停車場向東而去。

「我們等了三天,沒想到等到了她。」在車上湯姆有點自嘲地說。

「船長,我一直想問個問題,你似乎和維奧萊塔的關係很糟糕。」皮特說。

「是的,我也不想對你們隱瞞,我和她的婚姻的確是一場滑稽鬧劇。」

「維奧萊塔是個很怪的人。島上傳言你們從來沒有同過床,是這樣嗎?」皮特問。

「沒錯!皮特,我們的婚姻有名無實。我在她眼裡僅僅是一個她用以報復她前男友的工具而已。」

「那你為什麼不離婚呢?我看你對她也不在乎。」

「這個很簡單,皮特,我們還需要『奧拉號』,離開『奧拉號』我們是一群什麼都不是的漁夫。」

「我們可以自己買船,我們現在賺的錢夠買一艘船了。」

「沒那麼簡單!皮特,蒙蒂利亞家族船隊這個招牌對我們的事業是很好的掩護。」

「船長,你以後怎麼打算?我們再幹兩年大家都成富翁了。」皮特說。

「等我們達到這個目的後你們就去過自己的生活,我呢還有一件事情要做,等做完了我也許會和你們一樣過平靜的生活。」

「你會和維奧萊塔分手嗎?」

「一定會的,我和維奧萊塔不是一路人。」

「船長,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我都憋了很久了。」皮特說著從煙盒拿出一支煙,拿打火器把煙點燃。

「什麼?」

「你究竟愛不愛維奧萊塔?」

「愛?」湯姆輕輕笑了起來,「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享受這種東西,愛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如果讓我說得話,船長,我倒覺得奧薩蒂夫人更適合你。」皮特說,「我看奧薩蒂夫人很喜歡你。」

「奧薩蒂夫人是一個偉大的女性,我敬重她。但對我來說奧薩蒂夫人太完美了,她無法接受我身上的惡習,與這樣的女性在一起會讓人活得極不自在。對我來說,我更希望永遠掙扎在惡俗的泥潭裡。」

「那奧薩蒂夫人怎麼辦?她總不能永遠留在阿達克島。」傑瑞插話問。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讓我困惑了很久的問題。」

「也許我們可以把她送到歐洲去。」傑瑞說。

「歐洲?我怕她在那裡還會受到中央情報局的追殺。她最好的歸宿是古巴。」



湯姆三人回到酒店,他們分別把大衣脫掉掛在衣帽勾上。傑瑞去沖澡,皮特從酒櫃裡拿出一瓶威士忌。他倒了兩杯,一杯遞給湯姆。

「船長,我們下面怎麼辦?還要等下去嗎?」皮特邊喝邊問。

「要等,說好了要等五天,我們才等了三天。」

「我就奇怪為什麼那個意大利人不出現。他怕什麼?」

「你聽說喬維諾槍店的搶劫案了嗎?」湯姆問。

「沒有!喬維諾槍店被搶了?」

「是啊!就在上個星期。位於曼哈頓下城唐人街與小意大利區之間的一家喬維諾分店被一夥持槍的阿拉伯人槍了,武器庫全部被搬空了。」

「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我沒在報紙上看到有這個消息。」

「是,這起搶劫案被遮蓋了,因為它關係到紐約警局高層。警局裡有人為這些阿拉伯人提供這家槍店的報警系統圖紙,他們在進入槍庫前把所有的報警系統破壞了,否則他們不可能成功。我認識的一個唐人街上的華人告訴了我這些。」

「他怎麼會知道?」

「他是唐人街幫會的人,在唐人街混了三十年了。我們這次生意就是他聯繫的。」

「這起劫案與和我們接頭的意大利人有什麼關係?」

「這個意大利人與搶劫槍店的阿拉伯人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想他可能因為這起搶劫案受到警方調查,很可能到外面避風頭去了。」

「如果這樣我們是不是很危險,警方可能會通過他追查到我們。」

「這很可能。但我們要想打通走私到伊朗的軍火通道就必須冒險。」

「為什麼伊朗人對軍火的需求這麼高?」

「兩伊戰爭還沒有結束,伊朗現在為了獲得軍火什麼事都願意做,霍梅尼甚至都可以和他的頭號敵人裡根總統妥協,伊朗門事件就是例子。在伊朗門事件後國會對政府監察很嚴,伊朗失去了與美國進行軍火交易的渠道,它必須尋找新的途徑。凡是有軍火貨源的人都是他們尋找的目標。」

「這次和伊朗的生意能有多大?」

「我估計有尼加拉瓜的十倍。」

「我們會得到那麼多貨源嗎?別裡科夫上尉那邊能滿足我們的要求嗎?」

「別裡科夫上尉是什麼?他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在他背後是蘇聯政府,是戈爾巴喬夫。」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與別裡科夫上尉的軍火交易連戈爾巴喬夫都知道?」

「也許戈爾巴喬夫不知道『奧拉號』和我們的具體姓名,但他一定知道蘇聯通過美國漁民在販賣他們的武器。我們上次對尼加拉瓜的武器販賣其實是蘇聯和古巴情報部門安排好的。」

「哦,原來如此!」皮特點點頭,他沒想到在這些看似簡單的事件背後有這麼複雜的內幕。



這之後,湯姆船長站在窗戶前很久。他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其實內心焦躁不安。今天在唐人街飯莊遇到維奧萊塔後就讓他產生了某種觸動。他以前認為維奧萊塔除了丹尼爾之外不會愛上別人。但今天,當他看到維奧萊塔與那個男子在一起就知道這個小女孩並不是像他過去想地那樣對愛情堅貞不屈、持之以恆。僅僅一個多月維奧萊塔就在紐約了新人,這讓湯姆內心多少產生妒嫉。不可否認的是他儘管從來不在人前吐露對維奧萊塔的感情,包括在維奧萊塔面前,但內心深處的那根弦只要被什麼事輕輕撥動依然會發出它的巨大的鳴響。



皮特和傑瑞在晚上七點離開房間外出去狂歡。臨出門時皮特告訴湯姆他們要在酒吧裡度過整個平安夜。

湯姆在他們走後一個人在客廳裡靜坐著,他連燈都沒有開。在黑暗中他的煙頭忽明忽暗,那煙頭發出的一點點亮光時不時照亮他充滿野性的臉龐。他的目光炯炯,透出成熟和冷酷,既睿智又滿含熱情。此時他內心在想著一個人,那就是維奧萊塔。這次與維奧萊塔的相遇不能不說是給湯姆一次衝擊,維奧萊塔的氣質改變了很多,似乎成熟了,完全不像在阿達克島上那棟大宅子裡懶散的樣子。

湯姆走到衣架前,從外衣口袋裡掏出記事本,他翻到記有維奧萊塔在紐約住址的那一頁,這是他離開阿達克的時候維奧萊塔的母親給他的地址,意思是讓他去看看維奧萊塔到底過得怎樣。在岳母的眼裡作為丈夫的湯姆義不容辭應當去看望自己的妻子。湯姆到紐約這些天裡他從來都沒想去看維奧萊塔,要不是今天的相遇也許到離開紐約他都不會想起這件事。



湯姆直坐到夜裡十二點終於下定決心。他拿起黑色呢子大衣,帶上黑色呢帽和一條純白色羊毛圍巾走出房間。他乘電梯下樓,在酒店門口打了輛的士。

「到布魯克林區,某街某號。」湯姆對的士司機說。司機是個印度人,他一邊唱著小曲一邊開著車,時不時還和湯姆調侃幾句。

湯姆一直在沉思,他對印度司機調侃的回應僅僅是嘴裡「哼哼」幾句,表示他在聽。其實他的思想早已經滑向無盡的遠處,沉思在他對過去的遐想之中。

「到了!老弟。」 印度司機回頭對湯姆說。湯姆被司機的話驚醒,他放下窗戶向外張望一下,懷疑地問:「你能確定是這嗎?」

「你從前面那個地下通道穿過去就到了。」

「好!謝謝!」說完湯姆付了車錢下了車。

此時車外寒風刺骨。湯姆把大衣裹緊,把衣領豎起來用以遮擋寒風。在昏暗的街燈映照下,他只能看清楚不遠的區域。人們此時都到酒樓歡場盡興去了,大街上空蕩蕩得幾乎沒有一個人。

湯姆走進地下通道。他朝前走了幾十米發現有兩個方向截然相反的出口,該從哪個出口出去他無法確定。這時他看到在不遠處有一個蜷縮在角落的流浪者,他走了過去。那人躺在地上,身子底下鋪了張毯子,身上則蓋的是一件破舊的大衣。

湯姆站在那人的身邊看了他兩秒鐘,然後清清嗓子問:「先生,能告訴我如何到某街嗎?」

那人聽到湯姆說話立刻扒拉開遮擋面部的大衣。湯姆看到這是一個老人,骯髒臉孔滿是艱苦歲月的痕跡。他看看了湯姆,然後伸出手來說:「給我五美元,我告訴你。」

湯姆冷冷地看了老人片刻,然後把手伸進大衣裡拿出錢包,找了五美元的鈔票丟在地上。

那男子拾起鈔票塞進懷裡,然後說:「你要去某街可以走這口過去,然後乘地鐵,兩站就到。」

湯姆心裡罵起了剛才的的士司機:「這個**養,他騙了我。」他轉身要走,但隨即又回過身,追問了老人一句:「你能確定某街不是在這附近嗎?」

「你可以過去問地鐵售票處的人,他會和我說得一樣。」老人說。

湯姆離開老人轉過一個拐角,果然前面出現地鐵入口。他走進去,在地鐵售票處一打聽果然老人說得沒錯。湯姆買了張票,走到站台上等車。整個地鐵大廳燈光昏暗,四周牆壁破爛不堪,到處都是塗鴉。地鐵站周圍全都是金屬的和木頭搭的架子,破舊的裝修,只給人一種廢舊礦坑的感覺。在這裡等車的只有三兩個人。湯姆等了兩分鐘,車就到了,車門打開湯姆走進去。

湯姆在的這節車廂只有幾個人。大家都沉默著,沒有人說話,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聖誕節的喜慶氣氛。湯姆站在車廂裡,車廂又暗又髒,所有的玻璃窗都殘缺不全,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窗戶。也可能是湯姆黑色的著裝以及他強壯的身體和臉上透出的冷酷,車廂裡的兩男一女都躲他遠遠的。在地鐵裡,紐約犯罪案件高發的地方,由於湯姆的樣子無形中讓他們給他貼上危險分子的標籤。

車停了兩次,湯姆下了車,他向出站口走去。在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湯姆眼前出現一個抱著吉它的年輕黑人流浪者在彈唱,他身材中等,看起來弱不禁風。他身前放一個小盒子,等著過往的乘客往裡放錢。湯姆從他身邊經過後那人突然開口向湯姆喊:「先生,今天是聖誕節,你不認為有義務放一個小錢在我的盒子裡嗎?」

湯姆站住腳步,他轉回身到那人身邊把臉湊到那人鼻子前,用平靜的口氣說:「聖誕節快樂!上帝會保佑你的。今夜你的歌聲會感動上帝,他會給你一百萬讓你過國王一樣的生活。」說完湯姆轉身就走了。

那人在湯姆背後狂喊:「我說老弟,你在聖誕節都這樣不慷慨,你會遭報應的!」

湯姆一邊走一邊嘴角露出笑容,他向後擺擺手,心裡說:「是啊!我會遭報應的,我就等這麼一天呢!」

湯姆走到大街上,他攔住一個過路人,問:「某街某號怎麼走?」路人給他指了方向,湯姆走了下去。他邊走邊盯著昏暗燈光下的門牌號碼。又走了五分鐘,最後他終於找到要找的那棟公寓樓。他推開樓門進去,在一樓大廳裡,他等了不到一分鐘電梯到了。他走進電梯,此時只有他一個人。他按了十樓,電梯咯吱咯吱向上爬去,

湯姆在維奧萊塔公寓門前按了按門鈴,但沒有任何動靜,然後他敲門,但還是沒有人來開門。這和他來時的猜想一致,他在來的時候就想維奧萊塔今夜可能狂歡去了,不會回來。說實在的,他這麼晚來這裡僅僅是想尋找一種解脫,平靜內心煩躁的心緒。他在維奧萊塔公寓門前站立了五六分鐘,最後轉身乘電梯下樓。

他按照來時的路徑返回,當他走進地鐵裡的時候看到那個黑人依然還在,他坐在地上,等人給他丟錢。當湯姆走近的時候那黑人認出了他。他立刻站立起來,攔住湯姆的去路。

「我說你確定不給我一個小錢嗎?」黑人說。

湯姆站住,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裡,默默地看了黑人片刻,然後說:「你的小錢是多少?」

「那就看你的心腸好到什麼程度了!」黑人嬉笑著說。

「我口袋裡只有一張五百美金的大鈔,這是我口袋裡最小的錢。你想要嗎?」

「如果先生想給得話,我會收下的。」

「如果我不給呢?」

「那你會遭報應的,而且立刻就會。」說著他拍拍手掌,兩個黑人從拐角後走了出來,他們手裡拿著鐵棒。

湯姆默默地看了看突然出現的兩人,臉上依然平靜,他把手伸進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一美元的小票仍在地上,然後朝前走去。

「老弟,你給錯了!我們說的可是五百美金的大鈔。」

湯姆沒有回頭,他只是向後擺擺手繼續向前走。

「老弟,我真不明白你怎麼這麼固執。」身後的黑人說。「整個紐約再見不到你這樣沒有理智的人了。」在他說話中,那突然出現的兩個黑人在湯姆前面六、七米處擋住湯姆的去路。

湯姆依然朝前走,臉上依然是那麼平靜,他的手依然插在口袋裡,目光柔和,步伐平穩。

兩個黑人見湯姆走過來,而且對他們似乎視而不見,這種人在他們過去這種行為中是從沒見過的。兩人把腿叉開,把鐵棒橫起來準備好,就等湯姆撞上來。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兩個黑人突然丟開鐵棒倒在地上呻吟起來,他們的鼻孔裡鮮血直流,目露恐懼。在他們不遠處,湯姆手依然插在口袋,表情依然平靜地向前走著,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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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c45 (2009-07-05),qdenise (2009-07-04)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9-07-04, 09:19 PM   #19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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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意大利人

平安夜的狂歡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維奧萊塔與埃德在唐人街吃完飯後就返回了朋友的公寓,聚會的人越來越多,跳舞唱歌成了整個聚會的主題。維奧萊塔整個晚上舞跳個不停,她在酒精和節日氣氛的刺激下整個人都變了樣。原先的維奧萊塔又回來了,她那張揚的個性顯露出來,令很多認識她的人感到驚訝。埃德更是如此。

「維奧娜,沒想到你原來是這樣一種奔放的性格。」埃德說。

「埃德,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你不瞭解我罷了。」 維奧萊塔舞動手臂回答埃德。

「維奧娜,至今我還不知道你家在阿拉斯加什麼地方,能告訴我嗎?」

「你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家在安科雷季。」

「你家是做什麼的?」

「打魚的!」

「哦!」埃德皺皺眉頭,他長長出了口氣。

「我搞不懂你為何會去『藍點』?」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比較聰明吧。」

「我聽說進『藍點』要有名人推薦,是誰推薦了你?」

「是麗絲的父親。」

「聽麗絲說你父親和他父親是朋友。」

「是啊!」

「麗絲的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企業家,你父親怎麼能和他這麼熟悉呢?」

「這個——,」 維奧萊塔想了想說,「我父親曾救過麗絲父親的命。有一次麗絲父親掉到海裡,我父親救了他。」

「哦!原來如此。她父親推薦你去『藍點』是為了答謝你父親的救命之恩吧!」

「是啊!」

「你離開『藍點』後打算幹什麼?」

「我去找個工作。埃德,你能幫我找個工作嗎?」 維奧萊塔大聲說。

「你為什麼不去再讀大學呢?你年齡還很小啊!」

「我沒錢,我要早點工作,我要自立。」

「哦!也對,錢的確是個大問題。你從『藍點』出來應該能找到工作。」

「你能幫我嗎?」維奧萊塔衝著埃德的耳朵說。

「我試試看,我想我會幫你的。」

他們直直鬧到早晨四點鐘才感覺疲倦。維奧萊塔告訴埃德她想回去了,她累了。

「維奧娜,你如果累得話到我公寓去吧。我那裡條件要比你的好得多,我可以給你做早餐。」埃德提議道。

「真的嗎?埃德,你會為一個女子做早餐?」

「當然,維奧娜,我為你什麼都願意做。」

維奧萊塔笑了,她停止了舞動,拉起埃德的胳膊,說:「那我們快走吧,我餓得不行了。」

兩個人穿好外套匆匆下樓。維奧萊塔乘埃德的車前往埃德的公寓。在車上,維奧萊塔睡意朦朧,她實在太累了,很想好好休息一下。她在車上睡著了。

埃德把車停在下,打開車門,然後從另一側車門把熟睡中的維奧萊塔抱起來,維奧萊塔柔軟的身體倒在他懷裡了。埃德抱著維奧萊塔走上公寓樓的台階,隨著上台階的震動,維奧萊塔被驚醒了,她發現自己在埃德的懷裡,於是掙扎起來。

「埃德,放我下來。」 維奧萊塔說。

「怎麼了?親愛的,你累了,我抱你上樓。」埃德溫柔地說。

「不,埃德,讓我自己走。放我下來。」 維奧萊塔堅持道。

埃德只好把維奧萊塔放在地上。他們走上樓梯,上到三樓。埃德打開房門,兩人走了進去脫掉大衣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

「維奧娜,你去臥室休息吧,我去做早餐。」埃德說。

維奧萊塔若有所思地看了埃德一眼。她聽從了埃德的話走進臥室,她把兩隻鞋踢掉就趴倒在床上,頃刻她進入夢想。

埃德在客廳透過臥室門看了維奧萊塔片刻,他目光中充滿複雜的情緒,既有對維奧萊塔的喜愛同時又有某種猶豫。他呆立了一會才開始動手做早餐。

埃德的早餐其實很簡單,就是麵包加火腿雞蛋,再來點生菜和熱牛奶。埃德把一切都收拾停當後來到臥室,他蹲下身體注視熟睡中的女孩一陣,然後躬下身輕輕親吻了熟睡中的女孩的臉蛋。之後,他才用手輕輕拍擊維奧萊塔的腦袋,把她搞醒。

「維奧娜,起來吃早餐。」

維奧萊塔睜開眼睛,她呆呆地看了埃德一陣,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思維還沒有從睡夢中喚醒。她足足癡呆了有十幾秒鐘才意識到她是在埃德的公寓裡。

「哦——」 維奧萊塔翻身坐起來,兩手扶著腦袋,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她又坐了片刻才站起來。

「吃早餐!」 維奧萊塔喃喃低語,她在埃德帶領下到飯廳坐下來。維奧萊塔揚揚散落在胸前的長髮,把她們歸攏到身後,動手拿起了麵包開始吃早餐。她此時的情緒與聚會時有了很大不同,似乎變得很低落,她一聲不吭。

「怎麼了?維奧娜。」埃德一邊吃一邊問。「你不舒服嗎?」

維奧萊塔抬頭沖埃德笑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我覺得你有什麼心事。」埃德說。

「沒有!埃德。」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我不知道!我沒休息好就是這樣。」 維奧萊塔解釋道。

「哦!你吃完就立刻去休息。」

「不了,埃德,我吃完就回去。」

「為什麼?你可以在我這裡恢復體力了再回去。」

「不!埃德,我不能在你這裡睡覺。」

「你怕什麼?維奧娜,怕我會和你發生關係嗎?」

「不,埃德,我知道你是個很不錯的人。但我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不能在你這裡過夜。」

「什麼過夜?現在已經是早晨了,天馬上就要亮了。」

「性質是一樣的!埃德,我要回去,不要再勸我了。」

「那好吧!你非這樣我也只好隨你的便了。」埃德不滿地說。

維奧萊塔聽出了埃德口氣中的不滿,她用和解的語氣說:「埃德,我週末請你吃飯,好嗎?」

「你請我?你很有錢嗎?」埃德口氣生硬,有一種譏諷的味道。

「飯錢還是能出的起的。埃德,別生氣了!」 維奧萊塔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微笑著說:「埃德,我要走了。你送我吧!」

「你還是自己走吧!出門左拐就是地鐵站。你乘地鐵回去吧,我很累,想睡覺。」說完埃德扔下刀叉,到臥室睡覺去了。

維奧萊塔聳聳肩,攤攤手臂,搖搖頭,顯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她沒再去安慰埃德,而是把餐桌上的餐具收拾到廚房,放在水池裡,然後回到客廳,穿好大衣出了門。

她走到大街上,此時天已經放亮,街上行人很少。她口中呼出的氣體在面前形成一片片霧氣。此時維奧萊塔頭腦很清醒,她完全理解剛才埃德為什麼對她突然變得冷淡,她心裡很清楚埃德想幹什麼,她這麼堅持要離開其實就是想避免那種事情的發生。她現在還沒有完全擺脫丹尼爾,沒有從過去的情感陰影中走出來,所以她現在還不能接受另一個男人完全走入她的生活。至於湯姆,她根本就不去考慮,對她來說,丈夫和婚姻根本就不是她越軌的絆腳石。

維奧萊塔坐地鐵回到自己的公寓,她進門的時候遇到了鄰居出門。這是個六十多歲的單身老太太,平時與維奧萊塔見面總打招呼,相互很是客氣。她看到維奧萊塔後立刻問:「小姑娘,昨晚你不在家是嗎?」

「是啊!夫人。」 維奧萊塔很好奇老太太為什麼關心她在不在家。

「昨晚大概午夜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找你。」

「哦!是什麼人?」

「我只看到背影,中等個子,穿黑外套,帶黑帽子。他敲了你門半天,我在房間裡聽到就出來看了一眼。你知道我晚上經常失眠,有動靜就睡不著覺。」

「哦!對不起,夫人。可能是我的朋友。打攪你了,很抱歉!」

「沒什麼!你以後告訴你的朋友別這麼晚來找你就可以了。」老太太說。

「知道了!」 維奧萊塔禮貌地說著打開門進了房間,她進房間後脫掉衣服倒在床上。她想睡去卻再睡不著了,她此時腦子裡在想誰會這麼晚來找她。在她的腦海裡,除了埃德和麗絲外她不記得誰還知道她的住處。也許找錯人了,維奧萊塔想,一定是找錯人了。她得到這個結果後滿意了,不再想這事,於是心情坦然下來,她沉沉睡去了。



湯姆終於等到了意大利人。他在第五天的最後時刻見到了這個人。在唐人街約定的餐館裡,當那個意大利出現的時候讓三個已經絕望的人恢復了因長久等待而喪失的信心。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意大利人,穿灰色大衣,裡面是黑色西裝。他有一副意大利人特有的黑色頭髮和稜角分明的臉型,眼睛特別有神,充滿自信和冷漠。他走到湯姆三人的桌子前,問:「誰是『白令海漁夫』?」

湯姆見他這樣問就知道要等的人來了,於是起身向對方伸出了手。

「我們等你很久了,法爾奇先生。我就是『白令海漁夫』。」

「把你手掌翻開讓我看看。」對方說。

湯姆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他還是聽從對方的要求把已經伸出的右手手掌翻開。

「還有另一手!」對方冷冷地說。

湯姆從兜裡把另一隻手也翻給他看,法爾奇先生拿起湯姆的雙手仔細看了看,然後把放開。

「不錯!你是漁夫出身。」

「為什麼這麼說,你憑什麼從我的手看出我是漁夫出身。」湯姆問。

「我聞到你手上的魚腥味了。」 法爾奇先生此時才露出笑容,他調侃道。其實湯姆也明白法爾奇先生是憑他手上繭子的紋路來判斷他是從事什麼工作。

「我們是不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法爾奇先生建議道。

「行!去我們的車裡吧。」湯姆說。

「好!」 法爾奇先生點頭道。

四個人出了餐館走到停車場。皮特和傑瑞坐在前面,湯姆和法爾奇先生坐後排。皮特發動引擎把車開出停車位,車跑出停車場上了大道後湯姆才與法爾奇先生開始了正式商談。

「首先我要確定一點,這是一起價值一千五百萬的單子。我不知道你們是否能幹得了。」 法爾奇先生說。

湯姆不假思索立刻道:「單子大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否能付得起款子。」

「錢不是問題,我可以先付十萬定金。貨到後百分之五十用現金支付,另外百分之五十匯到你們指定的戶頭上。」

「不行!我需要有預付貨款才做,否則這生意就免談了。」

「你要多少?」

「我要百分之三十的預付款。」

意大利人盯著湯姆笑了起來,他說:「給我個理由!」

「理由很簡單,我不想拿這麼大的款項去壓貨。」

「哦!理由很充分。我可以向對方轉達你的要求。」意大利人平靜地說。

「只要我們這條要求能滿足,我想這筆生意就可以談下去。」湯姆說。

「不要那麼自信!」意大利人用譏諷的口氣說,「你還不知道怎樣把貨交到對方手裡呢!」

「不是在公海上交貨嗎?」湯姆問。

「不,是要你把貨運到指定的港口。」

「港口!哪裡?」

「放心吧!不會讓你進波斯灣。」意大利人笑了起來,「對方要你們把貨運到香港。」

「香港?」湯姆驚得差點跳起來。

「怎麼了?有問題嗎?」對方問。

「為什麼到香港?我們完全可以在海上交貨。」

「這個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意大利人示意湯姆不要激動。

「是要進香港碼頭嗎?」湯姆問。

「對!你們的貨要以集裝箱方式卸到香港碼頭,然後再由對方裝船轉運到它要去的地方。」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操作?」

「很簡單,對方要以食品做偽裝通過霍爾木茲海峽進入波斯灣。也就是說,你的貨要在香港二次裝箱。」

「一百五十枚薩姆-18要靠這種方式進入波斯灣這簡直是個瘋狂的舉動。」

「並不瘋狂,這是唯一的辦法。」

「為什麼不直接在對方沿岸卸貨?」

「在對方沿岸卸貨和通過霍爾木茲海峽性質是一樣的,整個阿曼灣都受到封鎖了。無論何種方式都要對貨物隱蔽。」

「難道對方就不怕出問題嗎?萬一被發現呢?」

「被發現就炸毀整條船。對他們來說損失的僅僅是一千五百萬美金,對一場戰爭來說這點損失算不得什麼。」

「香港方面安全嗎?誰解決港口貨物稽查人員?」

「這個由對方解決,你只需要把貨安全地送上碼頭。」

「送上碼頭?靠什麼?我的漁船?我怕還沒靠岸就會受到海岸緝私警察的盤查。」

「對!這就是你需要解決的問題。你可以改裝你的漁船,或者賄賂海岸緝私警察,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租一條合法的貨船和偽造一套合法的手續,你完全可以以食品、衣服之類的東西做偽裝矇混過關。關鍵是你要把貨能卸到香港碼頭。」

「你為什麼不讓我直接把船開進波斯灣呢?那樣豈不更簡單?」湯姆沒好氣地說。

「如果你們能做到那再好不過。」意大利人平靜地說。

「好了,別說嘲笑的話了。」湯姆一揮手說,「我們還是談實際的問題。」

意大利人盯著湯姆看了片刻,然後說;「我可以給你提個建議。」

「什麼建議?」

「你是華人為何不在香港開一家公司,然後去做這筆買賣呢?如果這次能成功,對方一定還會有第二次、地三次。你可以依靠你在香港的公司完成整個到岸的手續。香港是個開放的港口,只要操作到位,你就能達到目的。」

湯姆低頭想了想,說:「法爾奇先生,讓我想想吧。我明天答覆你,好嗎?」

「好!如果你決定接這筆生意,那在一個星期之後就要開始行動。」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湯姆憂心忡忡地說。



湯姆回到酒店後就躺在床上,他開始思索。這時皮特和傑瑞都離他遠遠的,不敢打攪他。因為他們知道湯姆船長的習性,尤其是在決策重大問題的時候就會是這樣一副樣子。湯姆會不停地抽煙,一言不發,兩眼盯著天花板沉思。這時候即便是到吃飯時間也不能打攪他,只有當他把一切考慮成熟之後,他就會變成另一副樣子,就會重現平時的坦然和鎮定,而且會和手下調侃談笑了。

湯姆整整思考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早晨,他的計劃在腦海裡完全成型。

「通知法爾奇先生就說我想見他。」湯姆從床上跳起來對皮特說。

皮特看到湯姆的樣子知道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他立刻給意大利人打電話。接電話的人告訴皮特他會把話轉告給法爾奇先生。他們約定依然在原來的見面的唐人街餐館會面,時間是下午五點。皮特給湯姆轉達了電話內容,湯姆這才感覺坦然了,他告訴皮特他要睡覺,下午三點準時叫醒他。

皮特本來還想提醒湯姆吃早餐,但發現湯姆已經躺倒在床上沉睡過去。



維奧萊塔聖誕節後又開始了她的「藍點」生活。她依然每天擠地鐵去「藍點」總部,然後再擠地鐵回到住處。她現在有了一個非常繁雜的學習計劃。在「藍點」的學習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知識是多麼貧乏,她有那麼多東西需要瞭解。這一期的學員中她是最年輕的,儘管大家並不因為她的無知而輕看她,但她深深意識到自己的弱點在哪裡。

好在有埃德做她的嚮導,這樣她可以省很多精力在廣闊的知識海洋裡摸索,埃德為她推薦了很多著作,也同時給她指明了前進的方向,從這一點上來說,她很感激埃德,內心隨之逐漸與埃德靠近了。

八八年新年第一天正好是週末,維奧萊塔請埃德吃飯的邀請成了新年前夜的晚餐。埃德告訴維奧萊塔說新年將會有禮物給她。維奧萊塔於是決定也給埃德回贈禮物。新年前一天中午「藍點」午休時她到曼哈頓第五大道一家高級時裝店給埃德買了條領帶,禮物用精緻的盒子包裝。在回家的時候維奧萊塔一反常態沒有去擠地鐵,而是打的士回到住處,因為她怕禮物盒子在地鐵上被擠壞。

她打開房門,把禮物放在臥室床上,然後脫掉衣服去浴室洗澡。她花了一個小時才把自己收拾停當。她穿了件厚厚灰色呢套裙,厚厚長長的白色連褲襪,腳上上一雙棕色的長靴,帶一頂灰色呢子帽,外面還披了件黑色斗篷。在她剛收拾好後,埃德就到門口敲門了。維奧萊塔打開門,埃德看到打扮一新的女孩很是欣喜,他抱住維奧萊塔,親吻了她的臉頰,維奧萊塔任由他放肆,沒有拒絕。

「快走吧!去晚了肯定沒有座位了。」埃德說。

維奧萊塔趕忙從客廳沙發上拿起皮包挽著埃德下了樓,此時維奧萊塔買給埃德的禮物靜靜地躺在床上,它的主人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湯姆與意大利人又接觸了兩次,最後敲定了整個計劃的運作流程,一切都商討好後已經到了新年前夜。皮特和傑瑞又去酒吧狂歡了,而湯姆又一個人在房間裡獨自品嚐孤獨,他像平安夜那天晚上一樣在酒店房間裡一個人靜靜待著。到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湯姆性情變得極其糟糕,他太寂寞了,內心非常需要人關懷。儘管他幾年來一直克制自己,讓自己不在被內心的軟弱和孤獨所左右,但總是在某個特定的時刻、節日或者歡慶的時刻被人性的弱點所征服。他腦海裡開始浮現維奧萊塔的影子,儘管他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對這個女孩抱有幻想,而且他也已經在長久的冒險生涯中不再被這個女孩子所左右,但畢竟他還是不能完全釋懷這種情感的需求,他又想去看她了。這次他依然和上次一樣對見到維奧萊塔不抱幻想,去見她似乎僅僅是為了滿足對行走過程的需求。

湯姆把大衣穿上,繫上圍巾,戴上帽子就出發了,他的行頭和上次一樣沒有區別。這次他沒有打的士去,他不想再上當了,另外他知道乘地鐵到維奧萊塔的住處既快又方便。

湯姆出了地鐵後穿過上次走過的通道出地鐵站。湯姆剛拐過拐角,遠遠就看到上次那個黑小子在彈琴討錢。湯姆過去的時候他看了湯姆一眼,立刻就認出了湯姆。他臉色變得異常緊張,嘴巴緊繃繃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恐懼。在湯姆經過的時候他一聲不坑,倒是湯姆隨口說了句:「新年快樂!老弟。」

湯姆過去後,那黑小子依然兩眼盯著他,直到湯姆走出地鐵消失為止。



維奧萊塔與埃德吃完晚飯後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參加朋友聚會。他們來到一家酒吧,坐在一張燈光幽暗的角落裡靜靜聽酒吧樂隊演奏的樂曲。他們面前放著酒杯和要的水果、點心。他們一邊感受這新年前夜的氣氛,同時也感受彼此交流的溫馨。說實在的維奧萊塔開始喜歡埃德了,她逐漸發現在埃德身上有很多她欣賞的優點,聰明、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知識淵博,還有埃德身上所具有的有藝術家的浪漫氣質,埃德是那種很能營造氣氛的男子。這些感受她以前是沒有從丹尼爾身上感受到的。

隨著時間的流失,時間逐漸接近午夜,新年的鐘聲就要敲響了。整個酒吧裡蕩漾著歡快喜慶的氣氛,大家都在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迎接新年的鐘聲。埃德和維奧萊塔也一樣,他們也都翹首以盼這一刻的到來。

「等鐘聲響後我會告訴你我一直想說的一句話。」埃德說。

「我也是,我也有話對你講。」 維奧萊塔回應埃德。

「那麼好吧,我們就等鐘聲響起。」

兩人在最後時刻把眼睛閉起,隨著酒吧裡的人一同高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鐘聲隨著喊聲響起,四週一片歡騰。新的一年來到了,每個人又可以重新再來,成功與失敗、是非與榮辱都已經是往事,新的一年又可以誕生新的希望。

「維奧娜,我要告訴你我的話。」埃德說。

「埃德,我也要說。」 維奧萊塔接口道。

「那你先吧!」埃德謙讓道。

「還是你來!」

「那好吧!維奧娜,我先說吧!」埃德清清嗓子,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維奧萊塔一看嚇了一跳,她突然想到那裡面裝的可能是戒指,難道埃德要向她求婚嗎?維奧萊塔腦子裡一片空白。

「維奧娜,你看,這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埃德打開盒子熱情地說。

維奧萊塔鎮定情緒,向盒子看去。原來盒子裡是一個精緻的手鏈。

「維奧娜,你喜歡嗎?」埃德問。

「喜歡!」 維奧萊塔應聲道,她惶恐的心情一下平靜下來,為自己剛才沒有失態而慶幸。

「維奧娜,你知道嗎?我請求你做我女朋友,我想很久了。如果你願意就把它帶上。」

維奧萊塔想了幾秒鐘,她輕輕把手鏈拿起來,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伸出手腕。埃德接過手鏈把它帶在維奧萊塔的手腕上,然後抓住維奧萊塔的手,把維奧萊塔拉到自己懷中。維奧萊塔沒有拒絕,她趴在埃德的懷裡,感覺很幸福。埃德低下頭親吻了她,維奧萊塔迎接了埃德的親吻。她在丹尼爾之後頭一次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親吻。

他們擁吻了很久才分開。埃德把維奧萊塔推到眼前,輕柔地問:「維奧娜,親愛的,你想告訴我的話是什麼?」

維奧萊塔被埃德一提醒立刻伸手向座位上摸去,但什麼都沒有摸到。她這才醒悟過來。

「埃德,我忘了一件事。」 維奧萊塔懊惱地說。

「什麼事?」埃德問。

「我把給你的禮物放在寓所裡了。」

埃德笑了起來,故意用疑問的語氣問:「你真給我買禮物了?」

「真的,埃德,我真買了。本來是要帶來的,可離開公寓的時候你催我,所以就忘了。」

「是什麼東西?」

「這個——」 維奧萊塔咬著嘴唇,她突然站起來,從椅子上拿起大衣,說:「你等我,埃德,我一會就回來。」

「維奧娜,你要幹嘛?」

「你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你是回去拿禮物嗎?很晚了,你別去了,回去再給我也——」埃德話沒說完維奧萊塔已經跑了,她出了酒吧大門,一溜煙跑向地鐵站。她內心充滿激盪,此時此刻,她感覺到埃德給她的溫暖,她又有了被愛情喚醒的感覺。她此時心裡就一個念頭,要把買給埃德的禮物給他。



湯姆一如上次一樣按了門鈴,然後敲門,也如上次一樣沒有得到回應。他雖然預料到結果,但內心還是非常沮喪。湯姆站在門口,盯著維奧萊塔寓所的門內心在想:老天爺既然把這個女人送到我身邊,卻不讓我擁有她,看來人命運的確是自己無法掌握的。你可以左右一條船,左右一群人,甚至可以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但你卻不能左右一個你喜歡的女人的愛。湯姆在門口感慨良久,他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煙點燃,他把煙吐到寒冷的空氣中,看那混合煙霧和水分的氣體在眼前逐漸飄散。他在門口靜靜地站立,像個幽靈一樣。黑色的裝束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更顯出走廊裡淒慘的氣氛。

就在湯姆內心發著感慨,手中的煙即將燃盡時他聽到背後傳來電梯門的打開聲。湯姆沒有回頭,他認定這決不會是維奧萊塔,維奧萊塔這樣一個年輕女子沒可能這麼晚回來,因為這個時候紐約是犯罪者的時段,是暴力的天堂。年輕女子在沒有保護者的情況下很少外出走動。

維奧萊塔在電梯門開的一剎那就看到她寓所門口站立著一個男子。從背影上維奧萊塔沒有認出對方是誰,她很奇怪這麼晚有人找她,而且是一個她不知曉的陌生人。她站在男子背後猶豫片刻,然後輕聲問:「先生,請問你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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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c45 (2009-07-05),qdenise (2009-07-04)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9-07-04, 09:29 PM   #20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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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黑夜迷離
湯姆一下就聽出背後那熟悉的聲音是發自誰人之口。他緩慢地轉過身,表情平靜地看著對方。維奧萊塔立刻呆住了,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絕沒想到湯姆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會是你?你來紐約幹嘛?」 維奧萊塔用驚異的口氣問。

「怎麼?我就不能來紐約嗎?」湯姆反問。

「你來幹嘛?你應該在阿達克島和你的那班水手在酒吧裡混日子。」 維奧萊塔譏諷道。

「難道我到紐約來看你不行嗎?我做為你丈夫至少該盡一點關心你的義務。」

「看我?笑話!打死我也不信。」

「你不信就不信吧!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是靠信任維繫關係的。」湯姆把手頭的煙蒂扔掉。

維奧萊塔走到門邊,湯姆閃身給她讓開。維奧萊塔想開門,但又停住了。

「說吧!來找我幹嘛?」 維奧萊塔冷冷地問。

「我們進屋談好嗎?你不覺得這走廊裡很冷嗎?」湯姆說。

維奧萊塔猶豫了一下,她並不害怕湯姆進屋會對她怎樣。她知道湯姆對她的身體不感興趣。維奧萊塔打開門,兩人走進房間。

「天!這就是你住的地方?」湯姆發出感慨,他不自覺表露出對房間環境的意外。

「怎麼了?感覺意外嗎?」 維奧萊塔冷冷地問。

「是很意外!我絕想不到一個家財萬貫的女孩竟然住這樣的地方。」

「你認為一個家財萬貫的女孩該住什麼地方?」

「維奧萊塔,別人我不敢說,但對於你我認為住這樣的地方讓人不敢想像。」

「你是不是認為我就應當是個腦袋空空,只知道貪圖享受的寄生蟲?」

「我以前是這麼認為,現在我不能確定,但願你日後能改變我對你的印象。」

「你怎樣認為我不在乎!」 維奧萊塔說,「像你這種粗俗自私的人是看不到別人身上美好的東西的。」

「這一點你倒說對了!我的確是這樣。」湯姆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他翹二郎腿,從口袋裡拿出煙來。

「請不要在我房間裡抽煙好嗎?先生。」 維奧萊塔用嚴厲的口氣說。

「維奧娜,我千里迢迢來看你,難道就是為了得到你這樣的招待嗎?說實在的,我是受了你母親的委託來看你,她想讓我看看你到底生活得怎麼樣。從現在狀況看你的確生活得很糟糕。」

「我?我生活得非常充實,比我以前任何時候都充實得多。你以為生活在花天酒地的環境裡,過養尊處優的日子就是過得好?看來你一輩子也不能理解生活的真實意義!」 維奧萊塔用譏諷的口氣說。

湯姆雙眼凝視著維奧萊塔十幾秒鐘,他驚異於維奧萊塔說出的這番話,這種與他生存哲學相近,卻與維奧萊塔過去的生活相去甚遠的話。他不知道維奧萊塔是真的在說心裡話,還僅僅是聽了什麼人的演講而鸚鵡學舌。

「維奧萊塔,你在說心裡話?」湯姆問。

「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剛才的話是在表達自己的內心還是僅僅是想在言語上佔上風?」

「湯姆船長,你不用在這裡假惺惺的。我不用你來瞭解我,我的世界、我的思想你這種人是永遠不會懂的。還是收起你那套虛偽的面具吧!告訴我,你到底來幹嘛?」

「好吧!我實話實說吧。我到紐約來玩,可是手頭的錢花光了,想問你借點。」湯姆一冷冷地說,他知道在這個女孩面前他永遠不會得到正面的認識。與其做作裝正統,還不如把自己的惡性暴露到底。

維奧萊塔用鄙夷的眼光看著他,那目光充滿蔑視和冷酷。她看了湯姆片刻,然後說:「我有錢,但我不會給你。因為你不配我給你錢,我寧願把錢施捨給乞丐,也絕不會給你。」

湯姆靜靜聽維奧萊塔說完,他並沒有顯露出憤怒,而是笑了起來,說:「好吧!我另想辦法吧。對你來說我連條狗都不如!只不過沒關係,我知道會有一天你會把你家一半的財產給我,那時我們再討論我和乞丐誰值得同情。」

「湯姆船長,你不要拿那份協議要挾我。我以前不懂事和你簽了那份協議,但你可要知道,如果我堅決不要繼承權,而把它給我的妹妹,那你一分錢也將得不到。明白嗎?」

「這個我明白!但你也將在你父母和阿達克島的居民面前身敗名裂。」湯姆用嘲弄的口氣說。

「我寧願身敗名裂也不會讓你這個惡棍得逞!」 維奧萊塔憤憤地說。

「那好吧,走著瞧吧!」湯姆怡然自得地說。

維奧萊塔沒再與湯姆爭論,她知道這種爭論沒有結果。另外她是回來拿給埃德的新年禮物的,她不想與面前這個男人多費口舌。她鄙夷地看了湯姆一眼,然後進了臥室,把禮物拿在手裡,出了臥室。

「我要出去了。」 維奧萊塔冷冷地看著湯姆說。

「什麼意思?」湯姆問。

「我要出去了,這意思還不明白嗎?」 維奧萊塔反問。

「哦!你的意思是想趕我走吧。」

「看來你有點小聰明。」 維奧萊塔譏諷地說。

「那好吧!我本來是想在自己妻子的房間裡睡個好覺,沒想到卻像狗一樣被掃地出門。看來紐約的確是改變人的好地方,冷酷遠比這裡的繁華要強大得多。」湯姆說著站起來,他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走到門前。他打開門走了出去,維奧萊塔跟在他身後也出了門,兩個人乘電梯一同下樓。

在樓下,湯姆徑直向地鐵站走去,維奧萊塔則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湯姆是個走路很快的人,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表情平靜,似乎剛才與維奧萊塔的對話並沒有影響他的情緒,但在內心深處他被維奧萊塔的話深深刺傷了。他心在滴血,但卻不把這種憤怒刺痛的情緒表達出來。

湯姆走進地鐵口,下了台階。當他拐進走廊時,他看到那個黑人,他依然在原地。當湯姆走近的時候,黑人突然站了起來,他眼睛裡沒有湯姆這次來時的恐懼,而是充滿怪異的神情。

「世上有一種很低等的動物叫豬你知道嗎?」黑人攔住湯姆的去路用挑釁的語氣說。

湯姆站住,他冷冷地看著他,回口道:「你想說的就是站在我面前的這種東西嗎?」

黑人哈哈大笑起來,他說:「回答得好!看來你的舌頭比你的拳頭更有殺傷力。」說著拐角處走出五六個人,有黑人、也有拉美混血人。他們有兩個拿著手槍,其餘都拿著刀子和鐵棒。

湯姆立刻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困境。看來黑人預料到他像上次一樣會回來,所以在這裡埋伏了比上次更多的人馬,而且還配備了武器。他站住了,在他的腋下就是手槍,他完全可以毫不費力地拔槍射擊,以他精湛的殺人技巧完全可以在對方對他射擊之前把拿槍的人的腦袋打暴。但此時他卻沒有動作,因為他知道維奧萊塔就在身後,他不能讓這個女人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他也不想讓她知道他原來有這麼不同尋常的殺人技能。

於是湯姆站在原地不動。那幾個人蜂擁而上,把湯姆兩邊架住。上次被湯姆擊倒的兩個黑人首先就把拳頭輪到湯姆臉上,把他的嘴角打破了。

「你們想幹什麼?」突然在湯姆背後不遠處發出一個女人尖利的叫喊,湯姆一聽就是維奧萊塔的聲音。

眾人回頭一看,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出站口台階上站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她正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這副場景。

「漂亮妞,沒你的事!你最好快點走開。」那個討錢的黑人朝維奧萊塔喊。

「你們別亂來!否則我會去喊警察。」 維奧萊塔喊。

「喊警察?哈哈哈哈!」黑人說完眾人大笑起來。「在這片還沒人敢拿警察壓我們。如果你要去就趕快去,只不過等警察來的時候就只能看到這小子躺在這裡了。」

維奧萊塔看這夥人並不害怕她的恐嚇,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呆立在那裡,手足無措。而這時,兩個攔截湯姆的小子慢慢朝維奧萊塔走去,很顯然他們想抓住呆立在那裡的維奧萊塔。

「維奧娜,快跑!」 湯姆大聲吼道。

維奧萊塔被湯姆一提醒,意識到那兩個人的動機,她向後退了幾步,慣常跳舞的她身手異常敏捷。

那兩個小子看到維奧萊塔是一個很靈敏的女孩,知道如果硬來她會像一頭受驚的小鹿一樣跑掉,於是停止了向維奧萊塔的進攻,站立住了。

「漂亮妞,我剛才聽到這小子叫你名字,看來你們兩個是朋友。我們談談條件好嗎?」 討錢的黑人朝維奧萊塔走去,友好的姿態似乎表明他不具有任何威脅。

「維奧娜,你快跑吧!別聽他的,他在誘騙你。」湯姆大喊道。

維奧萊塔在湯姆的喊聲中又向後退了幾步,做好隨時跑的準備。那黑人見這招不靈,於是不再向維奧萊塔走去。他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漂亮妞,你最好現在就跑去叫警察,然後讓他們來收你朋友的屍首。」

「你別動他!」 維奧萊塔重新向前走了幾步,她高聲喊:「你們想要什麼?我給你,不要傷害他!」

「什麼?」黑人轉過頭來,臉上露出異樣的笑容,「我沒聽錯嗎?你說你想給我們什麼,是這樣嗎?」他朝維奧萊塔喊。

「是!只要你們放了他,我可以給你們錢。」 維奧萊塔大聲喊。

黑人雙手舉起來拍著巴掌,他用譏諷的口氣說:「你想給我們錢,我沒聽錯吧?我想知道你能給我們多少錢?」

「你們想要多少?」

「像你這樣一個只能坐地鐵的女孩能有多少錢?我想你口袋裡連三百美金都沒有。」

「你們到底要多少?是三百美金嗎?」 維奧萊塔說著從包裡拿出錢包,從裡面抽出所有的鈔票,「這裡有兩千美金,如果你們放了他,我可以全給你們。」

那伙綁架湯姆的人包括湯姆在內都傻在那裡。黑人咂了咂嘴唇,他咽口唾沫喃喃地說:「你說得是真的嗎?」

「是!只要你們放了他,我全給你們。」 維奧萊塔晃動手裡的鈔票,做出扔到地上的動作。

「好!我們可以答應你!」黑人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嗓音都有點顫抖了。他向維奧萊塔走過去。

「你別過來!」 維奧萊塔喊,「你們把他放開,我就把鈔票放在地下。」

「我們放開他,你不把錢給我們怎麼辦?」黑人說。

「我說給你們就給你們。」 維奧萊塔說。

「那好吧!」黑人示意把湯姆放開。他從身邊一個小子手裡拽過槍指著湯姆的腦袋,然後高聲喊:「漂亮妞!我們把你的情人放開了,但子彈要比他跑得快。在他走到你身邊的時候,你最好把錢扔到地上,否則我們一定會讓你的情人腦袋開花。」

他們把湯姆朝維奧萊塔的方向推了一把,示意他過去。湯姆朝維奧萊塔走去,他走得很機械。此時他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看著在十分鐘前還讓他憤恨不已的女孩,那個刺痛他的心,讓他發誓日後要好好收拾的女孩,但現在卻成了救他的恩人。他不理解維奧萊塔為什麼不跑掉,她是那麼恨他,那麼鄙視他並發誓決不給他一分錢,而此時卻把錢包裡所有的錢掏出來救他的命。這種事情湯姆從來沒見過,也無法用他闖蕩社會這麼多年的生活邏輯解釋清楚。他迷惑,這種迷惑比他身後指著他腦袋的槍口更讓他害怕。

湯姆走到維奧萊塔身邊,維奧萊塔一把抓住他,攥住他的手,隨後把手中的鈔票往地上一扔,拉起湯姆就往出口跑去。湯姆在維奧萊塔的扯拽下跑出地鐵站。在身後,那些小子一擁而上趴在地上爭奪散落在地上的鈔票,同時嘴裡發出狂叫,根本顧不上兩個逃走的年輕人。

維奧萊塔和湯姆手拉手跑過兩個街口,湯姆任維奧萊塔拽著他跑。他此時沒有任何思維和感覺,像個木頭人一樣。在維奧萊塔的拉扯下,他好像沒了過去的一切主見。那個冷酷、專斷、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是殺人武器的男人被一個小巧的女孩拖著朝前跑,那景象著實是很滑稽。當最後維奧萊塔感覺到危險不在,停下來大口喘氣的時候,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那個被她救的男人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目光中滿含驚異和感激。他不是為維奧萊塔把他救出險境,而是那種巨大的反差,那種他在他看來最不可能救他的女人在那一刻所做的不可思議的舉動。他的驚訝和感激就是他此時臉上所表達的所有含義。

維奧萊塔直直過了三四分鐘才逐漸恢復了平靜。她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緊緊攥著湯姆的手,而那身邊的男子正一聲不坑地傻傻地看著自己。

維奧萊塔意識到這一點後立刻把湯姆的手甩開,她把躬著的身體站直,拍了拍自己依然起不定的胸脯,她說:「我今天做了個傻事!我不該救你。」

湯姆不說話,他依然盯著維奧萊塔,就那樣看著,似乎沒有聽到維奧萊塔說得話一樣。

「別那樣看著我!」 維奧萊塔冷冷地說,「我現在已經後悔救你了。」她說著走到一邊,然後坐到路邊公寓門口的台階上。她感覺累極了,緊張和恐懼讓她疲憊不堪。

湯姆站在雪地裡,他不知道該是上前向女孩表示感謝,還是知趣離開。最後他選擇了上前表示感謝。

「維奧娜——,維奧娜——」他走到維奧萊塔身邊,用溫柔異常的口氣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不需要你這種人謝我。」 維奧萊塔冷冷地說,「不要以為我是出於對你的好感而救你,正相反,我救你僅僅因為我是個人,一個有良心的基督徒而救了你。如果剛才不是你,是一個陌生人,我也會這麼做。所以,你不要以為我對你有什麼改變,你在我心裡依然是一個混蛋。」

湯姆點點頭,他不反駁維奧萊塔的話。對於維奧萊塔這番發言湯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她反唇相譏。他從內衣口袋裡掏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疊鈔票放在維奧萊塔的手上,然後離開了。維奧萊塔詫異地看著湯姆的舉動,她看著湯姆漸漸離去的背影,似乎內心被什麼觸動。那個背影在她看來異常孤獨,在寒冬夜晚的雪地裡,湯姆如同一個孤獨的幽靈一樣走遠。維奧萊塔拿著湯姆給她的鈔票,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戲。至少有一件事維奧萊塔心裡明白,湯姆來看她並不是為了問她要錢,而是另有目的,可這個目的是什麼呢?維奧萊塔百思不解。



湯姆仨人於新年第三天回到阿達克島。湯姆回到島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看望奧薩蒂夫人。奧薩蒂夫人被湯姆船長秘密安排在傑瑞家裡。傑瑞已經結婚,沒有孩子,他們有一棟四個臥室的小住宅。因為傑瑞的妻子是一個日常守口如瓶的女人,所以奧薩蒂夫人在傑瑞家住得還算安全。傑瑞的妻子並不知道奧薩蒂夫人的來歷,傑瑞為了讓妻子能嚴守秘密,所以徵得湯姆船長同意後假稱奧薩蒂夫人是湯姆船長的秘密情人,這樣傑瑞的妻子就更不能把奧薩蒂夫人的存在外傳了。

於是,當湯姆船長來看望奧薩蒂夫人的時候,傑瑞的妻子就用一種非常怪異的的眼神看他,那似乎是在嘲笑湯姆船長的多情和放蕩。湯姆也不去解釋,他倒希望傑瑞的妻子朝那個方向去想。他在見到奧薩蒂夫人後故意緊緊擁抱了她,然後還說了幾句曖昧的話,這讓傑瑞的妻子很是心跳不已。在阿達克島這樣民風古樸的環境裡,偷情是一件令人心跳刺激的事情。湯姆擁著奧薩蒂夫人進了房間,然後才把奧薩蒂夫人放開。

「幹嘛對我這麼熱情?」 奧薩蒂夫人說。

「沒有啊!我對你一直不是這樣嗎?」湯姆一本正經地說。

「何必裝呢?湯姆船長,我知道你不是個見女人就起心的人,這與你的性格不符。」

「難講,奧薩蒂夫人,你並不完全瞭解我。」

「好了。船長,別再賣弄風情了,你這次去了紐約這麼久,去幹嘛了?」

「我去看我妻子。」

「是嗎?」 奧薩蒂夫人詭異地笑著,她盯著湯姆看了六七秒鐘,然後說:「你湯姆船長不是個為了女人而千里迢迢的人。告訴我,你到底去幹嘛了?」

「奧薩蒂夫人,儘管你很聰明,但我依然告訴你,你錯了!我的確是看我妻子去了。」

「好吧,就算你是看你妻子去了。那麼你就該帶著你妻子的溫存從紐約而來,但我發現你身上有的只是孤獨,我還聞到你身上火藥的氣味,這說明什麼?」

「好吧!奧薩蒂夫人,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說實話我去談一筆生意。」

「很大的生意嗎?」

「比與你們做的還大。」

「哦!那你應該很快就成富翁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現在不是富翁嗎?我是堂堂蒙蒂利亞家族的女婿。」

奧薩蒂夫人對湯姆笑了笑,她搖搖頭,說:「湯姆,你不是個自欺欺人的人,你比誰都清楚你在蒙蒂利亞家僅僅是一個打下手的角色而已。」

「那又怎麼樣?我是蒙蒂利亞家族繼承人的丈夫,我將來會很有錢。」

「別在我面前裝蒜了。湯姆,難道給我都不能說心裡話嗎?」奧薩蒂夫人走到湯姆面前,抓住湯姆的胳膊溫柔地說。

湯姆定定地看著奧薩蒂夫人,深深地出了口氣,說:「這個世界上唯有一個人能看透我的內心。好吧,我以後不在你面前這麼深沉了。奧薩蒂夫人。」

「不要叫我奧薩蒂夫人,叫我瑪拉。」 奧薩蒂夫人親切地說。

「瑪拉?我還一直不知道你的暱稱。」湯姆感慨地說,「你看我從來沒問過你的名。」

「我原名叫瑪拉·梅蒂亞斯。我結婚後就改用我丈夫的姓,叫瑪拉·奧薩蒂了,所以大家都叫我奧薩蒂夫人。」

「瑪拉,很好聽的名字。但我習慣叫你奧薩蒂夫人,叫瑪拉感覺我們像是很曖昧,有另一種感覺。」

「所有和我關係好的朋友都叫我瑪拉,你也應當這樣叫我。」

「好吧,那就叫你瑪拉吧!」湯姆說。

奧薩蒂夫人聽後笑了起來,她上前攬住湯姆的脖子親吻了他臉頰。湯姆臉上突然飛了紅暈,他有點不適應奧薩蒂夫人對他的這種熱情。他在奧薩蒂夫人親吻之後做了個鬼臉,然後立即恢復往日的嚴肅。要奧薩蒂夫人坐下來。

「瑪拉,你坐好,我問你一些問題。」湯姆說。

「什麼?只管問好了。」 奧薩蒂夫人嬉笑著說。

「你在阿達克島怎麼樣?有沒有與世隔絕的寂寞感?」

「你什麼意思?」 奧薩蒂夫人問。

「我的意思是說你難道就不想離開這個荒涼的地方嗎?」

「荒涼嗎?我沒有覺得,你是不是想趕我走?湯姆。」

「我是想趕你走,我已經對你十分不耐煩了。」湯姆說。

「是嗎?湯姆,讓我看看你撒謊的眼睛。」 奧薩蒂夫人說著兩眼盯著湯姆,把湯姆看得偏過腦袋,不敢正視面前這個漂亮熱情的女人。

「好了,瑪拉,不要再玩你的把戲了。我說正事呢!」

「說吧!我聽著呢。」 奧薩蒂夫人依然直視著湯姆,毫不鬆懈。

湯姆只好偏著腦袋說:「瑪拉,你覺得香港怎麼樣?」

「香港?聽說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奧薩蒂夫人把咄咄逼人的目光收回來,恢復了往日的神情。

「你有沒有想過去香港體驗一下東方風情?」湯姆問。

「去香港?我?」

「是啊!」

「為什麼讓我去香港?」

「算是讓你躲避危險吧!」

「躲避危險?要說躲避危險阿達克是最好的地方。」 奧薩蒂夫人說。

「那就是幫我個忙。」

「幫你忙?幹什麼?」

「我要在香港開一家公司,我想請一個可靠的人來管理它。」

「你在香港開公司?」 奧薩蒂夫人狐疑地看著湯姆。「你不是做走私生意嗎?為何要開公司?」

「我想各方面發展,不能只做走私這一行。」

「算了吧!湯姆,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奧薩蒂夫人用審視的眼光看著他,那神情分明看透湯姆在撒謊。

「瑪拉,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好吧,我現在做的生意需要在香港有個接應人,要有家公司做掩護。」

「哦!這就對了,你不應該騙我。」

「是啊!我以後再也不嘗試騙你了。聰明的瑪拉。」湯姆感慨地說。

「談談細節吧!你讓我去了做什麼?」 奧薩蒂夫人問。

「開一間貿易公司,專做轉口貿易。我們從俄國人那裡購買的武器要通過香港碼頭轉運到中東。為了躲避聯合國對伊朗武器禁運而做的檢查,我們的武器要偽裝成食品或藥品。所以,香港的這家公司在表面上是做正常的商品轉口貿易,所有的手續全部合法化,而裝運武器的船也是正規海運公司的貨運船隻,這樣我們的貨就能夠合法地上香港的碼頭而不受到海岸緝私警察的檢查。到碼頭後,伊朗方面將接管貨物,他們已經買通了碼頭稽查人員。這樣整個武器運輸通道就暢通了。」

奧薩蒂夫人聽完,用異常專注的眼神看著湯姆,那眼神似乎帶有特別意味在裡面。

「明白了嗎?瑪拉。」湯姆問。

「明白了。」 奧薩蒂夫人說。

「能幫我嗎?」

「當然!」

「哦?」湯姆驚奇地說,「我原來以為你會用你那套世界和平的理論告誡我呢。」

「如果是別人我會那麼做,並且會拒絕,但對你我不能拒絕你的任何要求。」

「為什麼?因為我救了你嗎?」

「是也不是。」

「我不明白。」

「我覺得我愛上了你,湯姆。」

湯姆聽完長久沒有說話,最後他歎了口氣,說:「瑪拉,謝謝你!這是頭一回有一個女子說愛我。」

「真的嗎?」 奧薩蒂夫人驚奇極了。

「是啊!我從來就沒得到某個女子的愛,從來沒有。我得到的都是冷酷的言辭和譏諷。」

「湯姆,你內心如火,充滿柔情,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男子漢。我想沒有女孩子愛你僅僅因為是她們沒有看到你的內心世界,像你這種男人沒有生活閱歷的女子是不能看明白的。」

「也許吧!但我覺得沒有女孩子愛我是因為我沒有英俊的外表,沒有讓她們歡樂的情趣,沒有浪漫的氣質。」

「可能是吧!湯姆,女人在年輕時候總是追求男人這些東西,而把更重要的東西扔掉了。」

湯姆聽著奧薩蒂夫人給他的話,他知道奧薩蒂夫人這樣說是對他的一種寬慰。在他心裡,奧薩蒂夫人更像他的母親或姐姐,而他在奧薩蒂夫人面前則有一種找到母愛的歸屬感。奧薩蒂夫人見湯姆在談到愛時低落的情緒,知道勾起他傷心往事,於是上前把湯姆的頭攬在懷裡,讓他的臉頰緊緊靠在自己柔軟的胸脯上。湯姆任由奧薩蒂夫人對他進行撫慰,他那顆冰冷的心在這溫柔的撫慰中逐漸溫暖起來,他不再像剛回到阿達克島那樣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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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9-07-04, 09:31 PM   #2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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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登陸香港
八八年二月四日,華人的新年這天,位於香港九龍的啟德國際機場一架波音747在機場跑道降落。這架從美國洛杉磯飛往香港的班機上下來兩個男子,他們都手持美國護照。其中一個是華裔男性,護照名稱為恩裡克·李,另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白人男子護照為菲裡普·埃雷拉,在他們身後不遠有一位身材碩長、長相嬌美的三十歲左右的拉美裔女子,她手持巴拿馬護照,名為胡安娜·蒙西諾斯。

兩個男子手持美國護照進關時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很順利通過,女子則因為國籍和持有的商務簽證而被入境口的邊檢官多問了幾句。女子告訴對方她是巴拿馬埃達·格拉特航運有限公司商務代表,是來香港與香港恆富商貿有限公司進行商務洽談。邊檢官很禮貌地把證件交還給女子,女子則跟在兩個男子身後一路出了機場大廳。在機場口,三人走到一起,他們招了輛的士離開了機場,車穿過紅磡海底隧道,前往港島。

在車上,亞裔人坐前排,另外兩人坐後排。亞裔人用英語告訴司機所要去的酒店,司機也沒多問他們。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外,三人下車,他們在酒店大廳登記了兩個房間,然後上樓。

三人進了房間,白人男子把箱子放在衣櫥裡,然後出門離開到樓下去了。房間裡只有亞裔男子和那個拉美裔女子。亞裔男子走到寬大的窗玻璃前,看著窗外的層疊起伏的高樓大廈歎了口氣說:「我終於回到我祖先的土地上了。」

身後的女子走到男子身邊,抓住男子的胳膊說:「湯姆,你是不是很想大哭一場?」

「瑪拉,要說哭我還沒有這種感覺。我此時感覺很坦然,我原來以為自己會有很多感觸,但沒想到什麼都沒有,我沒有回家的感覺,也許我在外漂流久了,心已經野了緣故。」

「我倒覺得這還不能算是你的祖國,英國人還在統治這片土地。」 奧薩蒂夫人說。

「是啊!你說得對,也許是這個緣故。」湯姆喃喃地說。「只不過再過八、九年它就屬於我的祖國了。」

「什麼意思?」 奧薩蒂夫人問。

「你只關心自己國家發生的事情,所以你不知道中英關於香港的談判在八四年就已經結束。英國人不會在這片土地上待多久了,到九七年這片土地就要歸還我的祖國了。」

「哦!是這樣。英國人怎麼會同意呢?」

「怎麼會不同意呢?力量決定一切。」湯姆帶著譏諷的口吻說。

「力量?」

「對,瑪拉,這個世界只有力量才是最有說服力。」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英國人懼怕你祖國強大的軍力而迫不得已交還香港,對嗎?」

「是這樣,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湯姆,我倒認為軍力不能決定一切,一個國家的強盛還是需要道德的教化。」

「瑪拉,你滿腦子天主教教義,認為人是可以被高尚的道德情操所征服和感化的。其實這個世界永遠是弱肉強食,這就是人類的生存法則。」

「湯姆,我們停止談論哲學好嗎?」 奧薩蒂夫人轉到湯姆面前說,「我不想和你爭論這麼深奧的問題。」

「好吧,瑪拉。」湯姆從口袋把拿出煙,點燃。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對奧薩蒂夫人說:「想去感受中國人的春節的氣氛嗎?我晚上我帶你出去看看。」

「好啊!湯姆,我從來沒有見識過中國人是怎麼過節的。」

「等亨利回來後我帶你們去感受中國人,瑪拉,但願你能喜歡他們。」

「我當然會!湯姆。毫無疑問我會。」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自然就會喜歡他們。」

「不要這麼武斷!也許當你瞭解了我的民族身上某些惡俗之後你就不會那麼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他們和你有不同嗎?」

「是不是和我不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民族裡有很多人膽怯、自私、虛榮,喜歡內耗而疏於團結,目光短淺又缺乏冒險精神。把庸俗、平淡的生活當作人生至高的教條,安於現狀,不敢捨棄哪怕一丁點既得利益而追求人生的成功。我們民族不缺乏智慧和財富,缺乏的只是勇氣。」

「是嗎?」 奧薩蒂夫人聳聳肩膀,「我覺得這種人世界上哪裡都有,尼加拉瓜也是一樣。」

「我知道!」湯姆雙眼凝視著無窮的遠方,他喃喃地說:「也許我對我的祖國太苛刻了,可我多麼希望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湯姆,不要這樣!」 奧薩蒂夫人伸手捧住湯姆的臉,她輕輕吻了吻湯姆的嘴唇,說:「我的孩子,你需要休息,否則你會病的。」

湯姆順從地點點頭。奧薩蒂夫人拉他到臥室床邊,讓他躺下來。然後她把湯姆的鞋、襪脫掉,給他身上蓋上毯子。最後說:「小男孩,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來叫你起來。」

湯姆看著奧薩蒂夫人如慈母一樣的臉龐,她親切、體貼的笑容,感受著這個女子對他的關懷,他內心平靜了許多。奧薩蒂夫人輕輕拍拍湯姆的臉頰然後離開了房間,到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兩個星期後,在九龍尖沙咀漆鹹道一家商業中心寫字樓第十五層的一個套房裡多了個叫巴拿馬埃達·格拉特航運有限公司駐香港辦事處的機構,這個辦事處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負責該辦事處的是一個名叫胡安娜·蒙西諾斯的巴拿馬國籍的女子,男子是一個年輕的美國人菲裡普·埃雷拉。他們兩人平時很少四處走動,也很少與周圍公司的人來往。他們的門經常是緊閉著的,他們之間的談話也從來不用英語,而是用西班牙語。在這棟寫字樓裡,在八十年代末香港繁華的商業背景下,各個公司都在忙得不可開交,然而這家辦事處卻冷冷清清,幾乎沒有什麼客戶上門。

又過了一個月,到三月下旬的時候,突然辦公室來了個個子瘦小的男子,他面色黝黑,很像個阿拉伯人。男子進門後遞給女子一封信,女子把信打開,她沒有說什麼,而是要男子到裡屋去。男子進到裡間,女子把門關好。

「塔希爾先生,我等您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女子說。

「我知道,蒙西諾斯夫人。已經結束的「聖城」二號戰役中消耗了我們大量的軍事裝備,另外新的情況又讓我們不得不調整我們在武器種類方面的需求。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我們要在兩個星期之內得到年初商定的150枚薩姆—18,同時還要求你們能為我們搞到盡可能多的『飛毛腿』。」

「『飛毛腿』是什麼?」 蒙西諾斯夫人不解地問。

「哦!我給您解釋一下。『飛毛腿』是蘇聯五十年代研製的一種近程地地戰術彈道導彈,是德國V—2導彈的仿製品,有A、B兩種類型,我們需要的是B型。」

「我不太瞭解你們同伊拉克的戰爭,在我看來我寧願希望你們能和平而不是相互廝殺。」 蒙西諾斯夫人說。

「這個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夫人。」 塔希爾先生說。

「我想知道你們國家為何需要這種武器?」

「夫人,我想你一定對我們戰爭的殘酷一點都不瞭解。就在上個月開始我們同伊拉克爆發了一場導彈『襲城戰』,據我所知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V—2導彈對倫敦實施大規模導彈『襲城戰』之後最大的一次。上個月二十七日,我們的敵人伊拉克出動空軍襲擊了我們首都德黑蘭的一座煉油廠,造成我們巨大損失。而後他們又在這個月八號後的九天時間向我們發射了五十多枚『飛毛腿』導彈,我們國家有四十座城市被炸,有幾千無辜的平民死亡。我們的首都德黑蘭和還有我們的聖城庫姆都蒙都受了巨大損失,所以我們必須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這樣!」 蒙西諾斯夫人沉吟了片刻,她點點頭道:「我不知道您的要求是否能得到滿足,但我會做我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您的要求我會轉達給我的老闆,但最終會怎樣我無法確定。」

「謝謝!夫人。我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在巴拿馬你們指定的銀行賬戶上匯入了五百萬美金的預付款,我們相信你們一定能為我們搞到我們急需的東西。如果你們能確實能搞到『飛毛腿』,那麼我們將再為你們的賬戶上匯入相應的款項。」

「塔希爾先生,你為什麼就那麼相信我們一定能信守諾言呢?」 蒙西諾斯夫人說。

「我有一個朋友,他告訴我在太平洋上有三個人具有這種能力,其他兩個我不便告訴你,但第三個人想必你也明白,他就是『白令海漁夫』。」

「『白令海漁夫』為什麼讓你們對他這麼信任?」

「因為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至少我的朋友是這樣告訴我的。」

蒙西諾斯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暗想:「沒想到湯姆竟然在這行當居然這麼大的名聲,看來像他這樣肆無忌憚地冒險遲早要出事的,我下次見他一定要好好勸勸他。」

「我接到指示如果我們的船現在起航的話將在這個月三十號到達香港,不知道你們是否已經做好準備?」 蒙西諾斯夫人問。

「香港碼頭方面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塔希爾先生語氣肯定地說。

「好吧!那我今天就通知他們起航。」



在奧薩蒂夫人的通知達到的時候,湯姆和他租的巴拿馬國籍的貨輪「格拉斯二世」號正漂泊在科曼多爾群島東邊的公海,這裡距離勘察加半島的克羅諾基有四百海里。在「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所有水手都是「奧拉號」的漁民,此時的「奧拉號」停泊在阿拉斯加海岸渺無人煙的一處荒僻的港灣裡,上面只有留守的三名水手。

湯姆接到奧薩蒂夫人的通知後命令立即起航前往克羅諾基,與以往一樣在快接近勘察加半島的時候船的旗幟換為蘇聯國旗。湯姆看了奧薩蒂夫人來的電報後命令報務員發報給別裡科夫上尉,告訴對方他們還需要蘇聯倉庫已經過時的「飛毛腿」B型導彈,而且是越多越好。

過了六七個小時湯姆接到回電,別裡科夫上尉的答覆是「飛毛腿」 B型導彈目前在蘇聯遠東地區的武器倉庫裡只有二十枚,而且已經封存了將近五年,如果湯姆船長要的話單價為二十萬美金,而且需要兩天才能運到克羅諾基。

湯姆立即發電給奧薩蒂夫人,讓她通知塔希爾先生,告訴對方目前只有二十枚封存了近五年的「飛毛腿」B型導彈,每枚單價五十萬美金,如果要的話必須再預支四百萬預付款。

希爾先生的回話在兩個小時內達到,他告訴湯姆四百萬預付款已經匯入巴拿馬指定銀行。

湯姆內心迅速地核算了一下,他知道在僅僅這筆生意上他就賺了一千萬。此時「格拉斯二世」已經進入克羅諾基海域,他們的船正在向港口前進。湯姆已經能看到岸上熟悉的景色了。湯姆是第五次到克羅諾基,對於他來說克羅諾基似乎就是個金礦。

看來不用再向別裡科夫上尉發電報了,上岸後可以直接告訴他應該怎麼做。別裡科夫上尉一如過去一樣在碼頭等待湯姆的到達。湯姆等船靠岸後踏上跳板來到碼頭。別裡科夫上尉站在吉普車邊,斜靠在車引擎蓋上等湯姆的到來。他們之間已經不用客套,相互都已經很熟悉了。

湯姆走到車邊,別裡科夫上尉打開門,兩人上車。別裡科夫上尉親自開車,很快車停到克羅諾基駐軍軍營。湯姆跳下車,與別裡科夫上尉一起走進他辦公室。別裡科夫上尉從櫃子裡拿出酒來,湯姆與他對飲了一杯。

「別裡科夫上尉,兩天之內『飛毛腿』是否一定能運到克羅諾基?」

「對你湯姆來說兩天之內一定能到,如果是別人那就難說了。」

「為什麼?」

「我們知道這批導彈將最終用於什麼戰場,也知道最終的客戶是誰。所以,我們要把這批武器交給需要它的人手裡。而你,正好是他們的代理人。」

「蘇聯政府為什麼不自己出面來做這筆生意?」湯姆直截了當地問。

「我們的政府對那場戰爭的態度和所支持的一方整個世界都知道,我們是不能去做相反的事情的。」

「我明白了。蘇聯政府和美國政府一樣,都不希望這場戰爭立刻停下來。」

「對!就是這個意思。」

「怪不得這場戰爭能持續七年,而且還看不到任何結束的跡象。」

「湯姆,你希望這場戰爭很快結束嗎?」別裡科夫上尉呷著酒問。

「我無所謂。即便這場戰爭結束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另一場戰爭來臨。人類只要還存在歧視、偏見、貪婪和不平等,那麼戰爭就不會消失。」

「說得對!湯姆船長。任何戰爭的目的都是為了發動戰爭那些人的既得利益,對那些在戰場上拚殺的士兵來說,他們與放在籠子的鬥雞沒有區別。士兵的生命僅僅是當權者手上的打狗棍而已。」

湯姆聽到別裡科夫上尉這翻話感覺驚訝,於是問:「別裡科夫上尉,你在到軍隊服役之前是幹什麼的?」

「我是列寧格勒大學法律系的學生。」

「為什麼到軍隊裡來干了呢?」

「湯姆,我不是個普通軍人。」別裡科夫上尉眼睛冷冷地看著湯姆說。

「哦!明白了,你是克格勃。」

「湯姆,在你知道我身份後按道理我應該殺死你。」

「那為什麼不殺呢?」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還有,你是湯姆船長,你是受蘇聯情報部門保護的人。」

「看來我已經無法回到過去,像一個普通漁民那樣生活了。」

「是!湯姆,你我命中注定要拿生命做賭注,而且要與陰謀做鬥爭。」

「你這話終於讓我看清了一個克格勃的本質。我完全理解你,但對於我來說,我終究有一天要離開這種冒險,去過平靜的生活。」湯姆說。

「好啊!湯姆,如果有一天你找到過平靜生活的方法,請別忘了告訴我。但我想你一輩子也找不到。」

「那我們就打賭吧!上尉,假如真有這麼一天,我希望你能活著出現在我面前,為了那個時刻,上尉,希望你珍重自己的生命。」

「會的!湯姆,」別裡科夫上尉上前擁抱了湯姆一下,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珍惜生命,你也一樣。」



之後,兩人離開軍營來到碼頭,他們坐在車裡看著船上的水手操縱吊機卸船上的貨物,碼頭上的士兵也一如以前一樣把貨物裝運到卡車上運走。這次運來的貨物特別多,整整卸了一天才完成。湯姆晚上應別裡科夫上尉的邀請到上尉家中作客。

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是個溫柔漂亮的棕髮女子,湯姆從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眼中看到她對自己丈夫的依賴。晚餐在歡快的氣氛中進行,別裡科夫上尉很能講笑話,他用俄語和英語夾雜在一起說。在餐桌上笑得最厲害的並不是湯姆,而是他的妻子。最後,別裡科夫上尉把自己的妻子抱在懷裡,對湯姆說:「娜佳是上帝給我的禮物,她是我一切。」說著當著湯姆的面深深親吻了自己的妻子。

「湯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個漂亮年輕的俄羅斯姑娘。你一定會非常滿意!」 別裡科夫上尉說。

「年輕漂亮的女人是不會喜歡我的。」湯姆用肯定的語氣回應道。

「你怎麼知道?你追求過漂亮女人嗎?哦,我忘了問你了,你結婚了嗎?看你沒帶結婚戒指,你一定還是單身!」

「不,我結婚了。」

「結婚了?你妻子漂亮嗎?根據你剛才的口氣她一定不漂亮。」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

「她很漂亮!和你妻子一樣漂亮。」

「那你怎麼說沒有漂亮女人喜歡你呢?」

「從認識她到現在她就沒愛過我。」湯姆口氣坦然,沒有一絲激情。

「湯姆,這我就不明白,她不愛你為什麼會嫁給你?」

「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她嫁給我僅僅是為了報復拋棄她的情人。」湯姆喝了口酒說。

「湯姆,如果是這樣我覺得你快點離婚吧!我把娜佳的妹妹娜塔莎介紹給你,她一定會讓你愛得發瘋。」別裡科夫上尉說著親了自己妻子一下,然後問:「娜佳,你說娜塔莎會喜歡湯姆船長嗎?」

娜佳沒有立即回答,她抱著丈夫的脖子,臉上泛起笑容,想了想說:「我不知道,娜塔莎還是個孩子,但我不反對讓湯姆船長見她。」

「那麼你呢?」別裡科夫上尉攤開一隻手臂,對湯姆說:「你怎麼想?明天我們去見娜塔莎?」

湯姆笑了起來,說:「你是想用這種方法讓我不去想『飛毛腿』。也好,既然我非要在克羅諾基待兩天,那麼就去見見娜塔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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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娜塔莎
乘坐別裡科夫上尉的車走了兩個小時,湯姆、別裡科夫上尉和他的妻子娜佳一起來到一個農莊。初春的冬雪還厚厚地堆積在地面,而上午的陽光則卻在晴朗的天空中映照大地了。穿過一片片樺樹林,車停在一棟完全用木材搭建起來的厚重的住宅前。

「到了,湯姆!」 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娜佳昨天晚上給娜塔莎打了電話,說是有一位朋友要來農莊看她,讓她打扮漂亮點。我想她現在一定穿著漂亮的衣服在窗戶後面偷窺我們呢。」

湯姆笑著不做聲,他覺得別裡科夫上尉為消磨時間所做的安排很特別。對他來說,他根本就沒想這個叫什麼娜塔莎的女孩會在未來與他有什麼牽連,在別裡科夫上尉提出這件事開始湯姆就沒把它當作一件正經事。在湯姆看來,別裡科夫上尉很多時候是個把玩笑當生活的人。

湯姆隨別裡科夫上尉夫婦進了房門,穿過一個木頭搭建的走廊,進入客廳。在這裡,湯姆沒見到漂亮女孩,而是見到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

「這是娜佳的奶奶。」 別裡科夫上尉介紹說。

老太太對湯姆非常熱情,她請湯姆坐下,然後去廚房燒水沏茶。

「奶奶,娜塔莎呢?」 別裡科夫上尉站在廚房門口問。

「她在自己的房間裡。」

「娜佳,」 別裡科夫上尉回頭對妻子笑著說,「娜塔莎害羞,不敢到客廳裡來。」

娜佳把圍巾摘掉,脫掉大衣,對丈夫說:「我去看看娜塔莎在做什麼。」

娜佳走後,別裡科夫上尉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對湯姆說:「我把火腿、熏腸忘在車裡了。湯姆,我出去搬東西,你安安靜靜坐在這裡。」

房間裡只有湯姆一個人,他斜靠在沙發上,眼前不遠處是客廳的壁爐。上午的光線從窗戶和頂棚的天窗上照射下來,整個客廳充滿亮光,在窗台上有一盆紫羅蘭,那花雖說不上嬌艷,但在這個冰雪覆蓋的北國雪域裡它的顏色就給整個房間帶來了亮彩。

在湯姆環顧四周,審視著簡陋卻又溫馨無比的房間時,一扇門開了,在門口出現一個衣著樸素,但身材苗條、臉蛋姣美的女孩,從她樣子看的確像娜佳說得還是個孩子,天真稚氣的臉上掛著微笑。她皮膚雪白,一頭金黃色軟發被編成辮子,在那雪白的臉頰上是有一雙碧綠的眼睛和鮮紅的嘴唇。」

湯姆看到這個女孩禮貌地點點頭,他猜想這個女孩可能就是娜塔莎。

「你好!」女孩用俄語對湯姆問好,對於這個詞湯姆是聽明白的。他也同樣回敬了女孩這個詞。

「你是我姐姐說的客人嗎?」 娜塔莎問。

湯姆攤開手掌,做了不置可否的表情,表示他聽不懂。

正在這時,別裡科夫上尉進來了。他聽到了娜塔莎問湯姆的話。

「湯姆,這就是娜塔莎。她在問你是不是娜佳在電話裡說的客人。」 別裡科夫上尉轉頭對娜塔莎說:「這是湯姆船長,他是今天我們唯一的客人。」

娜塔莎點點頭,她走到湯姆面前,眼睛直視著湯姆說:「姐姐說你會給我禮物,現在可以給我看看嗎?」

湯姆聽不懂,於是眼睛望著別裡科夫上尉,上尉告訴湯姆娜塔莎說得意思,同時給湯姆解釋道:「禮物其實在娜佳手裡,我們忘了告訴你我們假借你的名義給娜塔莎帶了禮物。」

「哦!不用,上尉,我正好有個禮物給她。」說著湯姆從夾克內襯口袋裡拿出個精緻的鍍金打火機遞到娜塔莎手裡。

「這個給你!」湯姆用英語說。

娜塔莎把打火機拿在手裡,她不知道幹什麼用。當湯姆教她如何使用後,她臉上很疑惑,感覺送她這樣一個禮物似乎與她女孩子的身份不符合。但另一方面,她的確看出來這是一個非常稀有的東西,應該很值錢。

「湯姆,你再沒什麼給得了嗎?」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似乎娜塔莎並不高興你送她這個東西。」

湯姆說:「我該怎麼辦?我總不能讓小女孩失望吧!」

「也好!你下次來的時候給娜塔莎送一個女孩子用的東西吧。」別裡科夫上尉說。

正在說話的時候,娜塔莎忽然走到湯姆身邊,把湯姆的手抓過來,把打火機輕輕放在湯姆手中,然後把湯姆的手合上。她說了句俄語,湯姆依然不懂。

「娜塔莎說什麼?」湯姆問別裡科夫上尉。

「她說她明白你並沒有給她準備禮物,是姐姐在騙她。她感謝你的好意,她說她不能收這麼貴重的東西。」

「哦!」湯姆聽完感覺很驚奇,他看著眼前這天真的女孩,對自己沒能把謊言弄真而感覺尷尬。

娜塔莎又向湯姆說了一句,然後跑進屋子,在湯姆還沒問別裡科夫上尉她說的是什麼的時候,娜塔莎又跑了出來。她手裡拿了一個木頭雕刻的小盒,她在湯姆面前把盒子展開,裡面是用彩綢編織的小人。她把盒子遞給湯姆,然後又說了句俄語。

「湯姆,娜塔莎她送你禮物呢!」 別裡科夫上尉沒等湯姆問就告訴湯姆女孩說的是什麼。

湯姆更加感覺尷尬,他想不出如何從這樣一種境地中擺脫出來。他很後悔自己身上從來不帶送女人的小玩藝,至少有個鋼筆或者其他什麼男女可共用的東西也好,他想。

「謝謝你!娜塔莎。」湯姆真誠地說。

娜塔莎笑了起來,她又說了一大串俄語。別裡科夫上尉告訴湯姆,娜塔莎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她感覺你很真誠,她不在乎你送不送她禮物。

湯姆更加過意不去,心裡很內疚。此時的湯姆一點也沒意識到整個事件全都是假象,他被別裡科夫上尉所設計的一個迷局所蒙蔽,被眼前的天真的女孩所蒙蔽。



整個白天湯姆都在娜塔莎家度過。在這裡他瞭解到娜塔莎和娜佳並不是親姐妹。娜塔莎是一個孤兒,她小時候一直在孤兒院裡生活。直到有一天她被娜佳的父母領養到家中。後來娜佳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喪生,於是家裡只有娜佳、娜塔莎和娜佳的奶奶了。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妹感情非常好,尤其是娜佳的父母喪生後,她們的感情就更加牢固。後來娜佳到列寧格勒上大學,在那裡認識了別裡科夫上尉,他們雙雙墮入情網。畢業後,娜佳非要回家鄉不可,因為她感覺自己有責任照顧妹妹和奶奶,於是別裡科夫上尉只好隨娜佳來到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克羅諾基。別裡科夫上尉在上大學的期間被招募到情報部門工作,所以他到遠東地區後,自然而然進入了軍隊,成為這裡有一定影響力的人物。

下午,別裡科夫上尉和妻子借口去看朋友離開了。而娜佳的奶奶也因為年邁而到臥室裡睡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湯姆和娜塔莎。娜塔莎似乎已經適應了湯姆的存在,她把家裡的相集翻開,用手勢比劃著給湯姆講她和娜佳過去的生活,以及她在中學時的情景。娜塔莎毫不避諱地坐在湯姆身邊,似乎湯姆就像他的大哥哥一樣,她盡情快樂地張揚著個性,那作為一個只有二十歲少女的個性。在她的美麗的雙眼中,幾乎看不到世俗的一點點痕跡。她時不時會抓住湯姆的胳膊,在她激動或者興奮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做。湯姆對她這種舉動沒有絲毫懷疑,他認為這僅僅是一個天真少女的無意識動作罷了。

湯姆在娜塔莎家吃了晚餐。休息一會後別裡科夫上尉告訴湯姆「飛毛腿」將在明天早晨運抵港口碼頭。於是湯姆決定當晚返回克羅諾基。當他們三人要坐車離開的時候,娜塔莎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圍著花頭巾跑了出來。她要求到克羅諾基去,她說她很久沒去克羅諾基,她想在姐姐家住兩三天。別裡科夫上尉爽快地答應了娜塔莎的要求。

到克羅諾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車開進軍營一直到了家屬住宅區。娜塔莎和娜佳下車,別裡科夫上尉要湯姆住在自己家中,但湯姆謝絕了,他執意要回船上。別裡科夫上尉最後只好送湯姆回去。

湯姆回到船上後,立刻把皮特和傑瑞找來瞭解裝貨情況。傑瑞告訴湯姆,150枚薩姆-18導彈已經全部裝貨完畢,就等二十枚飛毛腿導彈到達。湯姆下到船艙仔細檢查了貨物情況。完後他回到自己的船艙,他在船艙裡攤開中東地圖,開始研究這個地區,以前他很少去關注這裡,因為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會與這個地區有什麼瓜葛。但現在,當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要與殺死成百上千的無辜平民相聯繫的時候,他就感覺有必要知道這個地區狀況了。

湯姆到晚上十二上床睡覺。他睡得很沉,白天所經歷的那些溫馨畫面絲毫沒影響他的情緒,他一點都沒有被娜塔莎的天真純情的魅力所動搖,湯姆經歷過與維奧萊塔的一切後,他的激情之火已經熄滅了。關於這一點別裡科夫上尉不知道,娜塔莎也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貨並沒有按時到達港口。別裡科夫上尉驅車到港口向湯姆解釋了原因。運送導彈的車隊在路上了雪崩,道路被封鎖了,車隊到達時間推後,估計要到中午車隊才能到達克羅諾基。湯姆認為事情推遲五六個小時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他請別裡科夫上尉上船,在自己船艙裡擺上酒菜,他要感謝別裡科夫上尉對他的招待。

上午十點的時候,有水手報告說碼頭上有個俄國女孩要找湯姆船長。湯姆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出艙到甲板上看到底是什麼人。他一眼認出是娜塔莎,於是向她招手。娜塔莎說了一大堆俄語,湯姆聽不懂,只好讓水手把別裡科夫上尉找來。

「上尉,娜塔莎這是想幹什麼?」湯姆問。

別裡科夫上尉與娜塔莎交談了幾句就開始爭吵,別裡科夫上尉很生氣,而娜塔莎口氣似乎更強硬,也更氣憤。

「上尉,到底怎麼回事?」湯姆打斷他們的爭吵問別裡科夫上尉。

「湯姆,娜塔莎想上船來。」別裡科夫上尉氣憤地說,「這怎麼可以?」

「娜塔莎上船來幹什麼?」湯姆問。

「她說她想看看,想知道你們是怎樣生活的。」

「那就讓她上來吧!」湯姆說。

「湯姆,船上全是武器,怎麼能讓娜塔莎上來?」

「武器全部在倉底的集裝箱裡。難道她會爬到倉底去嗎?」湯姆笑了起來。

「湯姆,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就讓娜塔莎上來。實際上我是為你著想。」

「沒什麼,就讓她上來吧,不會有事的。正好我可以在我的船艙裡招待娜塔莎,算是對她的感謝吧。」

別裡科夫上尉見湯姆這樣說於是不再阻攔。湯姆向水手招了一下手,喊:「讓那個女孩上來!」

娜塔莎踩著跳板上到船上,她走到湯姆面前,眼睛裡含著興奮和感激。「湯姆船長,謝謝你!我從來沒上過這麼大、這麼漂亮的船,你能帶我四處看看嗎?」她用手比劃著,那意思湯姆基本能猜出來了。

「我可以帶你到我船艙坐坐,請你吃大餐。」湯姆也用手比劃著說。

「那好吧!船長,就讓我看看你是怎麼生活的吧。」 娜塔莎不理身邊的別裡科夫上尉,她似乎餘氣未消。

娜塔莎拉著湯姆的胳膊要去看船艙,別裡科夫上尉跟在身後,三人重新回到湯姆的船艙。湯姆通知餐廳為娜塔莎準備食物,他告訴餐廳他這裡有一位女貴客,要多來女孩子喜歡的甜點。



三人在船艙裡又度過了兩個小時,在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別裡科夫上尉接到通知,運送導彈的車隊到了。要他立即去指揮裝運,湯姆聽到消息後也立刻離開船艙去察看貨物的情況。船艙裡於是只剩下娜塔莎一個人。

湯姆和別裡科夫上尉走後,娜塔莎放下刀叉,她走到門邊,朝四周看了看,見所有的水手都忙去裝運貨物了。她悄悄順扶梯爬到船員生活艙,她在船艙裡遊走了一陣,隨手打開倉門,察看裡面的狀況。最後她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她鑽進去,在一堆雜物後躲了起來。

裝船整整化去一個下午。因為「飛毛腿」B型是一種長11.37米,直徑0.885米的大傢伙,所以裝貨遠比薩姆—18這種肩抗式導彈要麻煩得多。直到黃昏的時候二十枚導彈才算全部裝貨完畢。之後湯姆命令用船上的其他雜裝貨物把放置在倉底的導彈遮蓋住,這又花去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到晚上七點鐘,一切都收拾完畢,應該起航開拔了。湯姆在與別裡科夫上尉分手告別時才想起娜塔莎。

「娜塔莎呢?」湯姆問。

「我不知道啊!」 別裡科夫上尉回答到。「我們走的時候她在你的船艙。」

「這麼久了她還能在那裡嗎?」湯姆問。

「我想不會了,她應該已經下船回家了。」 別裡科夫上尉說。

「我去看看!」湯姆說。他走回自己船艙,但沒有見到娜塔莎。他出來後抓住路過的水手問是否見到一個女孩,水手都說沒見到。湯姆於是認定娜塔莎已經下船走了。

湯姆回到碼頭,對別裡科夫上尉說在船上沒見到娜塔莎,她應該回去了。別裡科夫上尉點點頭,他和湯姆想得一樣。最後兩個擁抱了一下,相互拍了拍對方的後背。之後,湯姆轉身踏上跳板回到船上。他站在船舷邊向別裡科夫上尉揮揮手告別,別裡科夫上尉也向他揮手致意。這時船已經緩緩離開碼頭,它在港口裡打了個彎,把頭掉向出海口,在夜色中它慢慢離開港口,向大海深處駛去。湯姆回到駕駛室,他親自掌舵,船開足馬力向東全速離開勘察加半島,過了幾個小時後,他們已經航行到公海上。湯姆掉轉船頭,這次船頭對準南方,「格拉斯二世號」開始向南方航行。到第二天上午,他們已經航行到千葉群島的東面,從現在開始他們將距離日本東海岸越來越近。



湯姆一夜未睡,他期盼著這次冒險的成功。對他來說,經過四年的顛沛流離,自己距離組織一支軍隊的目標越來越近,在他的心中兩千萬美金是他的目標。武器、僱傭軍籌資和將來的一切花銷都要在這樣幾次大手筆冒險中實現。湯姆心中勾畫著一支兩百人的僱傭軍團,在他眼裡,有這樣一支軍隊將能夠實現謀劃已久的目標。錢只要掙足了他就立刻撒手不幹,然後給手下這些水手每個人的口袋裡塞滿鈔票,把他們全部打發回家。他從來沒打算讓這些人同他一起戰鬥去實現心中的復仇夢想。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是善良之輩,他沒有理由讓著這些毫不相干的人陪他共赴生死。另外他也不看好這些人的能力,在湯姆眼裡殺人是需要勇氣的,這些淳樸的漁民還不足以有這樣的心智來面對死亡。他需要的是上過戰場上的士兵,需要的是那種經歷過死亡磨礪的男子。

至於維奧萊塔,湯姆心裡想,離婚是唯一的結局。自從在紐約地鐵中被這個對他深惡痛絕的女孩救了之後他就決定毫無所求地放她自由,他認為自己無須再從這個女孩身上得到什麼了。即便他沒有像當初設想的那樣從維奧萊塔身上得到金錢,但毫無疑問他現在大把賺錢完全是維奧萊塔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得來的,如果沒有維奧萊塔,他也不可能進入蒙蒂利亞家族成為「奧拉號」上的船長,從而也不可能從事這樣一個冒險的行當。另外,湯姆認為維奧萊塔即便再怎麼對他惡語相加,但危難時刻的仁慈使他感覺這個女孩還是有她光明的一面。他此時已經沒有想傷害維奧萊塔的想法了。讓她去過自己的生活去吧,湯姆心裡說,在我開始向仇敵復仇以前我必須讓這個心地還不壞的女孩遠離這個未知的、暴力和血腥的世界。



湯姆上午八點鐘把舵交給身邊的舵手離開駕駛艙回自己的艙室休息。他興奮的心情逐漸平息下來。他倒頭躺在床上,過了一分鐘他就進入了夢想。

湯姆在並沒有睡多久,在十點的時候他被敲門聲驚醒。

「船長!船長!」水手特德敲門喊他。

湯姆睜開眼睛,張口命令特德進來。特德推門進來後說:「船長,費德勒瘋了,他拿著刀正在船上到處找喬治算賬,說是要殺了他。」

「怎麼回事?費德勒怎麼會這樣?」湯姆從床上坐起,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好像是喬治偷了費德勒放在冰箱的蛋糕,是為慶祝尼克生日專門做的蛋糕。費德勒還說喬治把一瓶上好的法國葡萄酒也偷了。」

「為尼克慶祝生日?我怎麼不知道這事。」湯姆皺著眉頭說。

「大家都不知道,給每個水手祝賀生日的事只有費德勒最清楚。」

「哦!偷了就偷了,沒蛋糕我們一樣可以慶祝。你告訴費德勒就說我的命令讓他不要再追究了。」

「好的!船長。」特德說完轉身離開。

湯姆又回到床上,他繼續睡覺。

中午的時候,他到餐廳吃飯,發現喬治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悶悶不樂,而大家都不正眼看他。

「喬治,過來!坐我身邊。」湯姆喊他,喬治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坐到湯姆身邊。

「聽說你偷了尼克的生日蛋糕?」湯姆問。

「我沒有!」喬治矢口否認。

「偷就偷了,何必否認呢?味道怎麼樣?」湯姆忍住笑問。

「我真沒偷,船長!」

「喬治,我知道你平時喜歡到費德勒那裡瞎轉悠,整條船上就你是饞嘴。你要是不承認那就要給你灌迷魂湯啦!」說著湯姆用胳膊把喬治的脖子攬住,挾制住喬治。

「船長,我真沒有啊!」喬治腦袋夾在湯姆粗壯的胳膊裡哀求地說。

「大家過來!」湯姆招呼周圍的水手,「喬治不承認,我們給他灌湯!」

剛才還對喬治愛理不理的眾水手立刻放下刀叉從座位上跳起來,他們全部圍過來把喬治抓住,抬起來。

「費德勒,準備迷魂湯。」湯姆說。

在廚房收拾的費德勒見狀立刻興奮地大喊大叫,他拿了個盆,裡面裝滿水,然後把廚房裡所有的佐料每種抓了一把丟在水中,用勺子攪拌了十幾下。

「來了!迷魂湯來了。」 費德勒端著盆子滿臉通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眾水手把喬治按倒在餐桌上,抓住他的四肢,讓他動彈不得。費德勒到喬治身邊,一隻手抓住喬治的下頜,使勁一捏,喬治緊閉的嘴巴立刻張開,隨即費德勒把盆中的迷魂湯給喬治灌下去,喬治咕嘟喝了兩口,然後一挺直身子就把喝進去的湯全噴了出來。大家懲罰喬治的目的已經達到,於是鬆開喬治,笑著一哄而散。

喬治爬起來,趕快跑到廚房打開水龍頭,把嘴對字水龍頭上大口喝著水,洗涮口腔。直直過了五六分鐘,喬治才感覺舒服了一些。他大吼一聲,從廚房裡拿了把刀,開始四處追逐眾水手,直把整條船弄得雞飛狗跳。湯姆此時已經躲回了船艙,他也笑個不止。這種懲罰遊戲是阿達克島水手的傳統項目,大家每年總要這樣來一兩次,用以懲罰那些做了錯事的人。一般情況下犯錯的水手會認賭伏輸,像今天喬治這樣不服氣拿刀尋仇的事倒是很少見。只不過大家瞭解喬治的性格,他拿刀只能是嚇唬一下大家而已。到下午的時候,這件事就平息了,沒人再提了。眾水手對喬治的氣也出了,大家也不再對他另眼相看,又和他說笑起來。

又過了一天,船行使到到日本本州東三百海里的海面,距離日本的港口城市橫濱已經不遠了。

此時,「格拉斯二世號」懸掛的是巴拿馬國旗。巴拿馬共和國是中美洲一個只有七萬多平方公里、兩百萬人口的小國,它是通過註冊「第二船籍」和「離岸公司」業務而逐漸繁榮起來,目前國際海運船中的百分之二十都懸掛巴拿馬國旗。註冊巴拿馬船籍的歷史起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這種方式是為了排除戰爭對航海的影響,便於船舶在世界各國的海洋裡航行。另外船東考慮到在境外造船、買船有較高的關稅,而懸掛巴拿馬國旗的船則可以減免,從而使巴拿馬船籍更加有了吸引力。隨著巴拿馬相關法律的實施和註冊船籍手續的簡便,註冊巴拿馬船籍逐漸成了潮流。

湯姆中午按照慣例到餐廳吃飯,他進去後發現餐廳氣氛不對。廚師費德勒嘴裡在嘟囔,而眾水手則議論紛紛。

「出什麼事了?」湯姆見狀問大副皮特。

「船長,費德勒說他昨晚準備的小香腸不見了,還有甜點也丟失了不少。」

「看來我們船上出現小偷了。難道還是喬治?」湯姆問。

「應該不是他了,喬治昨晚在駕駛室值班,沒可能是他。」

「這麼說是另有其人。看來我們中間某個水手懷孕了,需要多增加營養。」湯姆小聲嘟囔一句,然後挨個把餐廳裡吃飯的水手打量了一遍。眾水手都低個腦袋,生怕湯姆把自己盯上。

這時費德勒把裝滿食物的餐盤放在湯姆面前的桌子上,湯姆一邊吃一邊對眾水手說:「從現在開始,偷吃這種事就算到此為止了。我沒心思追究這種小事情,但願大家也別因為肚子把我們重要的事情耽誤了。」

眾水手相互看了看,都不說話,在阿達克這些淳樸的漁民眼裡,偷吃這種事情的確是很丟臉的。

湯姆吃完飯回到船艙後把費德勒叫來。

「費德勒,你能確定食物是夜裡被偷走的嗎?」

「是的,船長,我總是在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的用餐備料準備好放在冰箱裡。這兩天我在早晨的時候發現前一天準備的食物備料不是少了就是不見了。」

「以前發生過這種事嗎?」

「有過一兩次,像這樣連續發生倒是第一次。」

湯姆點點頭,他想了想說:「你今晚回船艙休息之前在廚房地板上撒一些麵粉。我倒要看看我們船上哪個小子懷孕了。」

「好的,船長,你這個主意真妙!」 費德勒興奮地說。



整個一個白天順利地過去了,船越過日本本州向四國而去。夜晚來臨,費德勒像往常一樣在晚上十點前把廚房收拾停當,把第二天要吃的食物備料準備好。臨出門前他先到餐廳門口看了看,見外面沒人,於是把門關好,到廚房打開儲物櫃從袋子裡把烘烤麵包用的麵粉抓起一大把來到餐廳門口。他計算了一個成年人所能跨步的最大極限,把麵粉細心地撒在門口。之後,他關門離開了餐廳。像往常一樣,餐廳沒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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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天早晨,費德勒早早來到餐廳,他一眼就看到在餐廳門外有一串腳印,令他驚奇是這是有五個腳趾的光腳腳印。他把門推開,在門口他撒麵粉的地方那腳印更清楚。費德勒蹲下身子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後對照自己的腳,他大吃一驚,那腳印比他的腳整整小了一圈還多。他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小偷是個孩子。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費德勒心裡說著,同時汗立刻就下來了,「在船上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我得馬上去報告湯姆船長。」

費德勒快速來到船長室,他敲敲門。聽見湯姆高喊他進來,他推門進去。

「費德勒,小偷昨晚又光顧餐廳了?」湯姆問,此時他已經起來,正在衛生間洗漱自己。

「是,船長。」

「小偷留下腳印了嗎?」

「留下了,可很奇怪。船長。」

「奇怪什麼?」

「小偷似乎不是我們的人。」

「什麼意思?」

「從腳印看似乎是個小孩留下的。」

「小孩?我們船上有小孩?」湯姆驚訝地問。

「我不知道,可從腳印看絕不會是我們船上水手留下的。那腳印很小。」

「哦!」湯姆立刻停止了洗漱,他用毛巾把臉擦了,對費德勒說:「帶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餐廳門口。湯姆趴下身子,仔細看那腳印,他眉目緊蹙,用手比劃那腳印,他直直看了有一分鐘,然後嘴裡喃喃地說:「這不是小孩的腳印,是女人留下的。」

「女人?」 費德勒大吃一驚,說:「怎麼可能?船上怎麼可能有女人?」

湯姆的腦海全速運轉著,漸漸有一個想法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來,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費德勒,你把皮特和傑瑞找來。」湯姆說。

「好的,船長。」 費德勒說完轉身走了。

過了不久,皮特和傑瑞來了。湯姆讓費德勒把餐廳門關好,四個人在餐桌旁坐定後湯姆說:「皮特、傑瑞,有件事要告訴你們,這事很可怕。我們船上有了個陌生人。」

「什麼?」 皮特、傑瑞兩人也吃驚不小。

「今天早晨費德勒在門口發現了這個人的腳印,我猜想這個人是個女人。」

皮特、傑瑞更吃驚了,兩人張大嘴巴呆坐在那裡。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女子是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妹妹娜塔莎。」

「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妹妹?」皮特問,「她怎麼會在船上?」

「在克羅諾基港口裝『飛毛腿』導彈的那天上午,我不知道你們看到了沒有,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在岸上叫喊著要上船來,為此她還同別裡科夫上尉爭吵過。後來經我允許讓她上來了,她就是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娜佳的妹妹娜塔莎。後來在我的船艙我請這個小女孩吃了甜點。我記得那天中午的時候運送『飛毛腿』導彈的車隊到了,我和別裡科夫上尉一同離開船艙去指揮裝船,而那個娜塔莎則留在我船艙裡。晚上當我回船艙的時候娜塔莎就不見了。我當時以為她下船走了,為此我還專門問過別裡科夫上尉,他也認為娜塔莎在我們裝船的時候下船走了。所以我沒有再去留意這件事。但現在看來,這個小女孩並沒有離開我們的船,而是躲在我們船上某個地方。」

「那我們該怎麼辦?把她找出來?」皮特問。

「是,一定要找出來,並且要想法把她送回去。」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派水手四處去找?」傑瑞問。

「在我們船上能夠藏人的地方並不多,我們暫時不要告訴其他的水手。我們四個人去找就可以了。」

「好!」其他三個人點頭道。

四個男人離開餐廳,然後在分頭挨個在各個艙室尋找起來。

皮特從第二層左側船舷開始找。他每到一個艙室門口就把門推開,然後進入四處察看,重點在艙室內的衣櫃和床下。他快到走右船舷的時候,看到在走廊邊有個儲存雜物的儲物間。這個儲物間平時這裡很少有人來,裡面堆放的幾乎全是廢物或者長久不用的東西。皮特把門推開,裡面很昏暗,艙壁上唯一的一個小窗戶也被雜物遮擋住了。皮特伸手把電燈打開,儲物間立刻明亮起來。皮特掃視了一下周圍,沒見到什麼異常,當他要關門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門口不遠處有麵包屑散落在地面上。一個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他意識到這裡有人待過。他伸手把電燈關掉,若無其事關上門走開。他來到船舷邊,喊下面一層的湯姆:「船長,船長。」

湯姆聽到皮特的叫喊,看到皮特向他招手,於是順著扶梯爬了上來。皮特給湯姆一個眼色,湯姆明白皮特發現了什麼。他們兩人走到儲物間門口,推門進去。皮特把燈重新打開,手指著地上的麵包屑。湯姆立刻明白皮特的意思。他環顧四周,那很多木頭箱子堆積周圍,看來那個女孩一定就躲在這些大木頭箱子的後面,湯姆想。

「去把林德叫來。」湯姆給皮特說。皮特明白湯姆的意思,立刻轉身走了。

一會林德來了,湯姆對林德說:「你用俄語大聲喊『娜塔莎,出來吧!不要躲藏了,我們知道你在這。』」

林德不解其意,他疑惑地看著湯姆,湯姆又重複一遍,林德才清清嗓子大聲喊起來:「娜塔莎,出來吧!不要躲藏了,我們知道你在這。」林德喊完後沒有人回答。於是他又喊了一遍,但依然沒有人回答。

「林德,告訴她就說如果她出來我們不會把她怎樣,但如果她不出來的話我們就把儲物間鎖上了,只能把她關在裡面了。」

「娜塔莎,你出來吧!我們不會把你怎樣。但如果你不出來的話我們就把儲物間鎖上了,就要把你關在裡面了。」林德喊。

林德的話完了片刻,一個像老鼠爬行一樣的「沙沙」聲從箱子背後傳出來,隨即一個非常柔弱的聲音傳過來,正如湯姆想的那樣,是他曾聽過的那個女孩的聲音,帶捲舌的俄語發音嘰裡呱啦,湯姆聽不明白。

「她說什麼?」湯姆問。

「她說你必須答應她不把她趕下船,她說她想到美國去。」

「你告訴她,就說可以。」湯姆說。

林德把湯姆的話說給箱子背後的女孩,女孩聽完後又說了一串。

「船長,她說你必須向聖母發誓絕不食言,否則你將受到下地獄的懲罰。而且她會跳海。」

「好的,我向聖母發誓,讓她出來吧!」湯姆說。

林德把話翻譯過去後,箱子背後的女孩站了起來,她滿頭滿臉都是灰塵,衣服也髒得不成樣子。但儘管如此,女孩姣美的臉蛋依然不能被遮蓋住,她天真美麗的眼睛所透射出的自然淳樸十分動人。

「林德,幫她一把,把她抱過來。」湯姆對林德說。林德上前,爬上一個木箱,踩到木箱上,蹲下身伸手抱住娜塔莎的腰,把她托起,轉手放在門口的地上。

湯姆冷冷看了看站在地上垂頭喪氣的女孩說:「林德,你帶娜塔莎去洗洗,給她換身衣服,然後帶她到我的船艙來。」

「船長,我沒有什麼衣服給她換。」林德說。

「哦!那就把你的乾淨衣服給她,現在是特殊時期,只能這樣將就了。」

林德帶娜塔莎走後湯姆和皮特一同出了儲物間,他們出門後找到傑瑞、費德勒,讓兩人不要找了,人已經找到。

過了有一個小時,林德帶娜塔莎來到湯姆的船艙,除湯姆外皮特和傑瑞也在這裡。娜塔莎此時穿著寬大的水手襯衫和褲子,因為袖管和褲管太長都捲了起來。她金色頭髮散落開來,濕漉漉粘結在一起像一條條長長的細繩一樣。她進屋後低個頭坐在椅子上,一副犯了錯的小學生模樣。湯姆、皮特和傑瑞相互對視了一下,感覺眼前這個女孩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湯姆從娜塔莎嘴裡得知這女孩的想法,她一直嚮往到美國去,她小時候聽說她唯一的叔叔在美國,所以她一直想去找自己在世上這個唯一的親人。這次「格拉斯二世號」的來臨給了她機會。湯姆不能說這個女孩的想法有什麼問題,但他知道在諾大的美國找到娜塔莎所謂的親人那是太渺茫了。再說湯姆根本就沒想要帶這個女孩去美國,他在問完關娜塔莎後讓傑瑞為娜塔莎準備一個單人房間,然後通知船上水手不要去打攪這個女孩。最後,他讓報務員給別裡科夫上尉發了電報,告訴他娜塔莎偷偷上了「格拉斯二世號」,想要偷渡到美國去。

別裡科夫上尉回電說湯姆的回電證實了他們的想法,他和娜佳希望湯姆下次回克羅諾基的時候把娜塔莎帶回來。電報對娜塔莎幼稚的行為給湯姆造成的麻煩表示歉意。

湯姆回電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將於下個月返回克羅諾基,娜塔莎在他身邊將一切平安,他會保證娜塔莎的安全,直到她返回克羅諾基為止。別裡科夫上尉回電向湯姆表示感謝。



他原以為娜塔莎像他初見時的那樣天真平和,不會招惹出是非來,然而他想錯了。沒有過多久,他就發現娜塔莎的到來給這條船帶來了麻煩。這個女孩似乎天真得過頭了,她並沒有遵守湯姆的指令乖乖地待在自己的船艙裡,而是經常跑到船上四處走動,和船上的水手打得火熱。很快,全船的水手都喜歡上了這個天真、清純,又有動人容貌的女孩。娜塔莎活潑的個性讓船上的水手為她爭風吃醋,甚至有人為她打賭並動起拳頭來。

湯姆發現了這種不正常正在破壞著整條船的和諧,他不能忍受一個女子讓整條船遇到麻煩,他立刻命令人把娜塔莎叫到自己船艙。

「娜塔莎,」湯姆說,「我們還有三天就到達香港,在這期間你必須老實地待在你的船艙裡,一步都不許出來。如果你違反了,那麼你的美國夢就算結束了,我決不會帶你去美國而是把你送回克羅諾基。」

娜塔莎睜大眼睛看著湯姆,她懵懵懂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但她似乎被湯姆嚴厲的口氣嚇住了。她被斥責後哆嗦了一陣,最後使勁點點頭,表示她一定聽從湯姆的安排。之後湯姆讓林德帶娜塔莎回船艙,臨走告誡娜塔莎如果再在甲板上看到她,下次就會把她鎖在船艙裡。

在這天吃晚餐的時候,湯姆口氣嚴厲地對全體船員說:「以後誰都不許去娜塔莎的船艙,不許接近這個女孩,假如誰再因為這個女孩爭風吃醋的話,他將受到嚴厲的處罰。我們不能因為一個小女孩而把我們整條船的團結破壞掉。娜塔莎不屬於我們生活的世界,她將在一個月後被送回克羅諾基,這件事是不可更改的。」

船員們知道這次湯姆船長真發了火,那些平時愛招惹娜塔莎的水手羞愧地低下了頭。湯姆看到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也不再進一步斥責手下。他知道這些人其實都是自尊心很強的人,過於嚴厲的斥責和懲罰都會造成他們心理的傷害。

第二天下午,船進入了台灣海峽,距離香港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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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天真背後
「格拉斯二世號」進入台灣海峽正是夕陽西沉的時候,湯姆自這一刻起就佇立在船的右舷。他看著西邊的天空,身體像是被凝固在那裡一樣,任冰冷的海風吹拂著臉頰。在大海的東邊大片烏雲遮蔽過來;而西方,太陽正漸漸西沉。皮特路過船舷的時候看到他,見自己的船長這麼癡癡地看著西邊的海面,感到奇怪。他走到湯姆身後,問:「船長,你有心事?」

湯姆挪動了一下身體,示意皮特到自己身邊。皮特走到他身邊,和他共同注視西邊的天空和夕陽。

「皮特,」湯姆伸出手指指著西邊的天空,喃喃地說:「那就是我的祖國,我故鄉的土地。」

「哦,」皮特點點頭,他明白湯姆此時的心情,他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他跟隨湯姆這麼久已經瞭解這個男人的某些思想,尤其是他內心的某些情緒。

「太久了——」湯姆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船長,快了,我們再有幾單就能達到目的了。」皮特說。

「是啊!皮特。」湯姆把皮特的肩膀摟住,「是啊!你說得對,你說得對啊——」

「船長,假如有一天我們離開阿達克,選擇一個國家去生活,你選擇美國還是回到自己的祖國?」

「皮特,我不知道。如果在三年前,我可能會選擇回到家鄉。但現在,我已經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一個人沒有愛,沒有生存的土壤的人。像我這樣一個已經習慣流浪和自由的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永久駐足停留。對我來說,我的心已經是一隻鳥,是一隻沒有任何國界和牢籠能夠關住的鳥,是一隻寧願漂泊而不願歇息的鳥,從一個港灣到另一個港灣,一片綠洲到另一片綠洲,對我來說,自由似乎比什麼都重要。」

「是啊,自由,船長,自由對你來說是比什麼都重要,」皮特說,「它對你比什麼都重要——」



三月的最後一天,「格拉斯二世號」進入南中國海,它向它的目的地——香港前進,向這個東方最繁華的港口、國際大都市前進。

在距離香港還有兩百海里的地方,湯姆下令拋錨停船。他發了電報給奧薩蒂夫人,通知她「格拉斯二世號」在中國大陸外海,距離海岸200海里的地方停泊,要她立刻聯繫塔希爾先生,同時向港口方面申請進港許可。

很快奧薩蒂夫人回電說一切都安排好了,進港許可已經辦理,「格拉斯二世號」第二天上午即可進港。湯姆接到電報後命令手下打開船艙的艙蓋,開始吊裝武器,對這些殺人的凶悍的東西做最後的偽裝。這些武器要被吊裝進已經準備好的集裝箱裡。這之前那些殺人武器靜靜地躺在船底,上面被層層貨物遮蓋住,這樣做是為了防範沿途經過的國家海岸稽查人員意外的檢查而做的偽裝。現在,他們必須把這些貨物裝進集裝箱裡,以便與進港申報的材料吻合。在這之前這些集裝箱的號碼已經登記在奧薩蒂夫人向香港港口方面申報的資料裡,資料裡顯示這是從巴西進口的鋼材,這些貨物將在香港停留後被轉運到它的最終目的地——泰國。

在湯姆的指揮下,那些長近12米的「飛毛腿」導彈一個個被吊裝進40英尺長的開頂式貨櫃當中。在「格拉斯二世號」上像這樣的空貨櫃有幾十個,它們完全是為了「格拉斯二世號」走私武器而做得偽裝。「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水手首先在集裝箱箱底鋪上減震用的厚厚的木屑,然後用船上吊機把導彈吊裝進去,再在導彈四周和頂部填滿木屑,最後在貨櫃的最上面覆蓋用來做偽裝的建築用的厚重的鋼材,每個40尺的貨櫃當中裝四枚「飛毛腿」導彈,而在最上層用鋼鐵遮蓋是因為這樣能掩蓋導彈的重量。同樣150枚薩姆-18也被裝入這樣的貨櫃中。全部貨物共用了十個集裝箱,這次上岸的還有其他二十個完全裝鋼材的集裝箱,它們完全是用來掩護這十個裝有武器的箱子。湯姆讓皮特把所有裝有武器的集裝箱號碼抄下來交給他,湯姆拿到單字後又親自重新核對了一遍,之後他到報務室發電報把這些特殊箱子的號碼發給了奧薩蒂夫人。

一切都搞定後,湯姆命令起錨開船,「格拉斯二世號」在黃昏的時候來到香港外海,拋錨停泊在港口外,等待第二天上午進港。

當天晚上,一條小船給「格拉斯二世號」上帶來了三個神秘的人物,一個是亨利,另兩個中一個湯姆是認識的,他是塔希爾先生,還有一個身材高大、五孔有力的年輕人,他是塔希爾先生的保鏢。他們悄悄上船,在黑夜的掩護下穿過甲板來到湯姆船長的艙室,這裡有湯姆、皮特和傑瑞,他們正在等待塔希爾先生到來。來人進房間後,湯姆讓特德在門口站崗,防止其他人接近自己的船艙。

湯姆與塔希爾先生以及他的保鏢握了握手,然後拍了拍亨利的肩膀。大家在桌子旁坐下後湯姆率先發問:「塔希爾先生,到此為止,這批武器的安全就不再由我們負責了。假如我們在今夜或者明天早晨受到海港緝私的檢查,那麼責任就只能由你們承擔。我心裡還是擔心你們是否真的完全把港口方面擺平了。」

「湯姆船長,港口方面沒有一點問題,為了這筆武器我們已經買通了港口官員,所有的手續也是完全合法,沒有漏洞。明天上午,『格拉斯二世號』只管大膽起錨進港,在葵湧碼頭將有我們的人負責接貨。我可以告訴你,目前只有這個屋子裡的人,還有蒙西諾斯夫人知道貨將要卸的地點。到明天上午,也將只有『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水手和我們負責接貨的人瞭解。」

「塔希爾先生,這批貨在葵湧碼頭將停留多久?是否要立刻裝船運走?」湯姆問。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湯姆,這批貨如何離開香港,用什麼方式走都將與你沒有關係。我們的交易到此為止。對嗎?」 塔希爾先生說。

「是啊!塔希爾先生,至於你如何把它們運到你的國家,又是如何用於戰爭對我來說沒有任何關係。我應該關心的是全部的貨款,貨款在明天上午能到達我們的賬戶嗎?」

「我來給你談的也是這個事情。法希姆,你把箱子拿上來。」 塔希爾先生對身邊的小伙子說,小伙子拿起一個大箱子,打開,裡面是一疊疊厚厚的鈔票。

「這是五百萬美金。」 塔希爾先生說,「明天上午十點我們的人將準時把剩餘的款項匯入到你們的賬戶上。」

湯姆把鈔票拿在手裡劃拉了一下,然後放在下,把箱子關閉。

「就是說明天上午十點開始卸貨?」湯姆問。

「是的,准十點開始。」

「好的,塔希爾先生,現在我帶你們去驗貨。」

湯姆和皮特帶塔希爾先生和他的保鏢離開船艙去貨艙驗貨,亨利待在湯姆的房間裡,傑瑞則在特德看護下把裝錢的皮箱帶到自己的房間,把錢從皮箱裡一疊疊拿出來,裝進船艙一個暗格裡的保險櫃裡。

湯姆四個人從貨艙的扶梯下到倉裡。皮特跳上最角落裡的一個集裝箱,在法希姆的幫助下把箱子頂蓋打開,這個箱子裡的武器為了便於塔希爾先生驗貨事先沒有遮蓋。塔希爾先生跳進箱子,踩在木屑上,用手撫摸著導彈巨大的金屬外殼,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嘴裡喃喃道:「我的寶貝,你很快就會讓薩達姆嘗到你的厲害了。」

湯姆指著諾大的船艙說:「這裡還有九個箱子裝有武器,但現在不能打開,為了安全它們全部都被鋼材遮蓋了。」

「好的!我知道。我相信你湯姆船長不會撒謊。」 塔希爾先生說。

四個人重新從扶梯爬上甲板,湯姆親自陪兩人到早已經為他們準備好的船艙。這時塔希爾先生依然還興奮不已,他依然沉浸在復仇的幻想中。

「塔希爾先生,我知道你很激動。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睡個好覺,現在距離最後把他們扔到薩達姆頭上還遠著呢。」湯姆說。

「我知道!湯姆船長,到現在我算是真正領教了『白領海漁夫』厲害。說實話,在這之前我還在擔心這計劃是否能行得通呢。」

湯姆笑了笑,並沒有對塔希爾先生的讚美話表示感謝,而是禮貌地向兩人道別。

湯姆離開塔希爾先生住的船艙後沒有立即回自己的船艙,他繞著整條船走了一圈,看周圍有沒有異樣。此時一切看來都是那麼平靜,海浪輕輕排擊著船體,天上沒有雲彩,月亮很亮,近乎十五的滿月。在遠處是閃著燈火的香港,在「格拉斯二世號」周圍遠處還有其他的船在停泊,看樣子都是在等待進港的船舶。湯姆轉了一圈後攀著扶梯準備上到自己船艙的層間,突然他敏銳地感覺到側面有一個黑影閃過,那影子很輕,悄無聲息。湯姆不動聲色繼續攀上扶梯,然後轉進自己的船艙層間的走廊。進入走廊的死角後他蹲下身來,悄悄前出到船舷邊,凝視那影子出現的方向。他在船舷邊觀察了很久,卻沒有發現任何動靜。「可能是哪個水手出來走動吧!」湯姆對自己說,他平靜了自己的心情,然後他回到船艙躺下。這一晚他睡得並不好,直到第二天早晨。



上午九點鐘,從港口方向開來了一艘小船,從小船上爬上來了一個香港人。他用蹩腳的英語說他是港口領航員,負責「格拉斯二世號」進港。

領航員來到駕駛室,這時掌舵的是林德,在他身邊是皮特。領航員指導林德該如何進港靠岸。而湯姆此時則站在船頭甲板上,他看著港口越來越進,心情也越來越緊張。

船穿過港灣,逐漸岸邊的高樓大廈越來越清晰,船掉轉個方向後進入維多利亞港灣,葵湧碼頭就在眼前了。葵湧碼頭在九龍半島西南部,是香港最大的一個貨運碼頭,也是世界排名第一的貨運碼頭。

湯姆用望遠鏡不斷看著前面,他祈禱一切都順利。此時對他來說只要把貨交出去就行了,之後這些貨會怎樣他毫不關心,無論是它被警方查獲還是最終用於戰場他都無心過問。

「格拉斯二世號」逐漸向指定的泊位靠過去。此時,湯姆已經清楚地看到在碼頭上站立的三個人,那三人有兩個是中東人模樣,另一個是香港人。他們抬頭翹首看著「格拉斯二世號」逐漸靠向碼頭,從他們眼裡湯姆明白他們就是在碼頭等待接貨的人。此時塔希爾先生和法希姆出現了,他們也來到船頭。塔希爾先生向碼頭上的三人招招手,底下的人也向塔希爾先生招招手,那手勢分明告訴船上的人一切正常。

湯姆從船上順著從船上丟下的梯子爬下來,身後跟著的是塔希爾先生和法希姆,他們上岸後碼頭上的人立刻過來與他們握手。

「蒙西諾斯夫人在哪?」湯姆問。

「她在車裡。」三人中的一個指指碼頭不遠處的一輛銀白色小車說。

湯姆快步走過去,他遠遠就看到車裡坐著的奧薩蒂夫人,那親切、美麗的臉龐又出現在湯姆眼前,他感覺像遇見親人一樣。奧薩蒂夫人見湯姆走過來,伸手把一側的車門打開。湯姆拉開車門鑽進汽車,然後把奧薩蒂夫人擁抱住,奧薩蒂夫人一隻手抱著湯姆,另一隻手輕輕拍拍湯姆的臉頰,說:「湯姆,又見到你了。太好了!」

「瑪拉,我們成功了。」湯姆激動地說。

「是啊!湯姆,你總是能成功。上帝總是在眷顧你。」

「是你帶給我的運氣!」

「不,湯姆,是你自己的智慧和膽識才有今天。」

奧薩蒂夫人說著把湯姆的臉頰推到眼前,她用歡快、愛憐的眼神看了湯姆片刻,那眼神中分明散發著愛的火光。



整個卸貨在有條不紊中進行,就像預先設計好的那樣。巨大的貨櫃被貨船上的吊機從船上吊到碼頭,然後被港口的吊機轉吊到指定地點碼放好。用了不到兩個小時,三十個巨大的集裝箱在碼頭的一個角落裡被碼放整齊。

湯姆在整個過程中一直待在奧薩蒂夫人車裡,他緊緊攥住奧薩蒂夫人的手,眼睛盯著碼頭上吊卸貨物的過程。隨著最後一個貨櫃被放在碼頭上,湯姆輕輕出了口氣,他緊張的心情完全鬆弛了下來。一切都結束了,十幾天來的擔心、焦慮都過去了,他心裡說。他伸手把奧薩蒂夫人的頭攬在懷裡,緊緊抱了抱,然後說:「我走了,瑪拉,我要回船上去了。現在是十二點,塔希爾先生的款子也應該到了巴拿馬我們的賬戶上。」說著湯姆起身要下車。

「湯姆!」 奧薩蒂夫人叫住湯姆,她眼睛裡含著醉人的氣息。

「什麼?瑪拉!你有事?」湯姆問。

「你就這麼走嗎?」

「哦!我是不是該吻你一下?」湯姆說著起身輕輕吻了奧薩蒂夫人的臉頰。當湯姆準備轉身再次下車時奧薩蒂夫人雙手抱住湯姆的臉頰深情地吻住了湯姆的嘴唇,那火熱的吻讓湯姆渾身一抖,他還從來沒有被某個女性這樣吻過。他腦子有點發蒙,但旋即清醒過來,他輕輕從奧薩蒂夫人的雙手中把臉頰掙脫出來,然後用溫柔的語氣說:「瑪拉,我走了!」

「湯姆,哦!好吧——」 奧薩蒂夫人又使勁親吻了他才最終把手鬆開。

奧薩蒂夫人一直目送湯姆下車。湯姆走了十幾米後,奧薩蒂夫人忽然推開車門探出身體喊住了湯姆:「湯姆——」

「什麼?」湯姆回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別忘了我!」 奧薩蒂夫人說。

湯姆點點頭,嚴肅地說:「放心吧!瑪拉,不會忘了你的!」

奧薩蒂夫人突然感覺眼淚從眼眶中湧了出來,她急忙坐回到座位上,生怕她這個樣子被湯姆看到。

湯姆快步走到碼頭,他與塔希爾先生等人握手告別。他快速攀上梯子上到船上。在船頭他向遠處的奧薩蒂夫人招招手,此時奧薩蒂夫人正站在車邊向他招手,碼頭上的風把奧薩蒂夫人的頭巾吹開,把她的頭髮吹得散亂開來。她噙滿淚水的眼睛被模糊了,直到亨利回到車裡她還沒有從離別的傷感中恢復過來。



湯姆上到船上後「格拉斯二世號」就離開碼頭向港口外駛去了。船上水手知道一切都搞定了,他們都興奮不已,有人已經急不可耐地要舉杯慶祝了。當船出了港口後,湯姆按照慣例把大家叫到餐廳,他要慶祝一下。當大家坐定後,湯姆想起了娜塔莎,現在娜塔莎已經沒有威脅了,一切危險都已經過去,他們可以放心地返航了,已經沒有必要把娜塔莎再看管起來。他命令林德把娜塔莎叫來,和大家一起參加慶祝酒會。

林德去了沒多久就返回,但他是一個人,娜塔莎並沒有隨他前來。

「船長,」林德趴到湯姆耳朵邊耳語,說:「娜塔莎不在房間裡。」

「什麼?」湯姆臉色立刻嚴峻起來,「她怎麼會不在?你找了嗎?」

「找了!但哪裡都沒有。」

湯姆喘了口氣,他站起來,大聲對眾水手說:「現在有個很不好的消息!那個俄國小女孩消失了,大家立即到船上各處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到。」說完湯姆起身帶領大家在船上找起來。

過了半個小時,眾水手精疲力竭地返回餐廳,很顯然娜塔莎已經不在船上了。

湯姆表情異常嚴厲,他看著眾水手說:「娜塔莎跳船走了,她一定游水到岸上去了。但香港不是她的目的地,她有什麼理由要逃走呢?」湯姆掃視著眾人繼續說,「她一定知道我們不會帶她到美國去,所以她逃走了。可她怎麼知道我們不帶她到美國去呢?我們中一定有人告訴了她真相,所以這個俄羅斯小妞逃走了。現在我想知道誰告訴了她真相!」

眾水手低著頭沒人回答。湯姆靜靜等待那個做錯事的水手站出來,但卻沒有,沒有人承認做了這事。他們個個表情茫然,似乎女孩的逃走與他們無關一樣。

湯姆此時心急如焚,他答應別裡科夫上尉要安全地把娜塔莎帶回克羅諾基,如果找不到娜塔莎那他怎麼向別裡科夫上尉和他的妻子交代。

「好吧!你們大家既然沒有人承認做過這件事,那麼我也不能強迫誰承認。我現在只能告訴大家,在我們沒有找到娜塔莎之前,『格拉斯二世號』將不離開香港,沒有娜塔莎我們無法回去,同時我們以後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大家沉默不語,每個人都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但此時每個人都在猜測是誰把消息透露給了這個女孩,大家在相互猜測。而此時湯姆則不關心這個了,他腦子想的是該如何找到娜塔莎。最後他決定與塔希爾先生聯繫。他認為如果娜塔莎跳船逃走的話,那一定距離港口不遠的地方上岸,塔希爾先生與港口關係很熟,通過他也許能找到娜塔莎的蹤跡。

湯姆來到報務室,讓報務員發電報給塔希爾先生,請求他幫助找一個金黃色頭髮,白皮膚的俄國女孩。他在電報裡還特意註明該女孩很漂亮,有一雙綠色的眼睛。他告訴塔希爾先生她是誤上「格拉斯二世號」而到得香港,希望塔希爾先生找到她後把她送回「格拉斯二世號」。在找到這個女孩之前,「格拉斯二世號」將在港口外停泊,等待他的消息。

塔希爾先生過了兩個小時才給湯姆回電,電報說他可以幫助尋找這個女孩,但務必讓湯姆親自下船來與他見面,他需要瞭解有關這個女孩的更多細節。湯姆與塔希爾先生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到了晚上湯姆在皮特的陪同下乘一條小船來到岸邊,他和皮特跳上岸來到公路上。他們招了一輛的士,前往與塔希爾先生約好的地點。

他們在預定的地點找到了塔希爾先生的汽車。塔希爾先生在車裡,他示意車向前開。在車裡湯姆開始給塔希爾先生介紹事情的經過。湯姆只談到該女孩是為了到美國去而偷偷上船,湯姆把別裡科夫上尉以及重要的細節都掩蓋過去,他不能讓塔希爾先生瞭解太多有關他的秘密。

車開到一處僻靜的院子裡停住。塔希爾先生請湯姆和皮特下車,他帶湯姆和皮特走進住宅,來到一個大客廳。塔希爾先生讓兩人坐下後說他出去安排一下立刻回來。湯姆和皮特剛坐下沒一分鐘,從門口進來幾個彪形大漢,手裡拿著槍,他們把槍對準湯姆和皮特。同時塔希爾先生出現了。他站在湯姆和皮特面前,用抱歉的語氣說:「湯姆船長,很抱歉我用這種方式讓你來。實際上我是要搞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湯姆驚訝塔希爾先生會這樣對他們,他不知道塔希爾先生到底要搞什麼名堂。

「湯姆船長,你跟我來!」 塔希爾先生對湯姆說。

湯姆跟隨塔希爾先生走出客廳,而皮特則被留在客廳裡,由三個持槍的男子看管著。在湯姆和塔希爾先生身後跟著兩個持槍的男子,他們把槍口都對著湯姆。

「湯姆船長,這邊請!」塔希爾先生說著把湯姆帶到一個房間門口,塔希爾先生把門推開,湯姆走了進去。湯姆一眼就看到蜷縮在角落的娜塔莎,那個逃走的俄羅斯女孩,她的臉被打得青紫,頭髮散亂,目光中露出恐懼和仇恨。

「娜塔莎——」湯姆叫了起來。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這令他太意外了。「這是怎麼回事?」湯姆轉身問塔希爾先生,「娜塔莎怎麼會在你這裡?」

「湯姆先生,你就一點不知道這個女孩是什麼人嗎?」 塔希爾先生問。

「你什麼意思?娜塔莎是個普普通通的俄羅斯姑娘。你們怎麼找到她的?她為什麼會傷成這樣?」

塔希爾先生用目光凝視著湯姆,他思度湯姆的話可信度有多少,最後他說:「湯姆船長,你所說的這個普普通通的俄羅斯姑娘其實是克格勃間諜,如果你是無辜的話,那她從一開始就在蒙騙你。」

「克格勃間諜?」湯姆頭立刻炸了起來,他搖搖頭,他不相信塔希爾先生的話是真的。

「你看看這個!」 塔希爾先生遞給湯姆一個紙條,湯姆接過來一看,上面寫的全是裝有導彈的集裝箱的號碼。

「我們在這個女孩身上搜到的。港口的人發現有人偷渡上岸於是抓住了她,抓住她的人正好是被我們收買的港口官員和他的下屬,他們從這個女孩身上搜到這個紙條。然後立刻通知了我。我看了紙條就知道我們的行動被人監視了。我們把這個女孩帶到這裡審問,這時你的電報就到了。我們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孩是從你們船上下來的,所以我們只好把你請來。現在對我們來說你湯姆船長的話已經不可信了。為了這次行動不會失敗,你湯姆船長要和我們一起去波斯灣。如果我們裝武器的船受到襲擊的話,那你湯姆船長也將丟掉性命。」 塔希爾先生說話的時候語調儘管很輕快,但毫無疑問他話裡的警告和計劃要做的事情都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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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穿越馬六甲
「巴亞號」從香港出發向南航行,隨著緯度降低天氣也越來越熱。「巴亞號」在南中國海經過兩天航行,差不多就要到馬六甲海峽了。狹長的馬六甲海峽位於馬來群島和印度尼西亞之間,新加坡位於其南部入口。馬六甲海峽長八百多公里,除海峽沿岸國享有十二海里領海外,其餘為這些國家的專屬經濟區。馬六甲是北太平洋沿岸國家與中東、非洲、歐洲地區的重要海運通道,控制著全球四分之一的海運貿易。每年有五萬艘商船從此通過,全球每年近一半的油輪都途徑馬六甲海峽。

「巴亞號」的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前一天下午獲知消息:一艘裝載鋁錠的日本貨船在馬六甲海峽遭海盜劫持不知去向,要他們在過馬六甲海峽的時候多加小心。船長立刻把這個消息通知給了全體船員,讓大家提高戒備。

「巴亞號」船上的所有水手全部是伊朗人。他們表面上是商船水手,實際上他們絕大部分是為了這次航行而從海軍精選的士兵,其餘的人則都是伊朗情報人員。他們人人都能操一口流利的英語,同時還能使用各種輕武器。「巴亞號」其實是一艘經過改裝的武裝商船,除船上的水手人人都配備自動武器外,該船還暗藏有輕型火炮和重型機槍。由於「巴亞號」的這種強大的防衛能力,船長哈力姆對馬六甲海盜並不那麼看重。他對安全的擔心幾乎全部在如何通過阿曼海和波斯灣,那裡他們將遇到美國和歐洲盟國的巡邏艦隻。如果他們對這次航行阻攔的話,那麼就麻煩大了。

每到吃晚餐的時候,船長哈力姆都會把湯姆船長請到自己船艙裡,在這裡他會專門與湯姆船長共進晚餐。湯姆現在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船艙裡,他除了在船艙休息外,其餘時間無論到哪裡都有伊朗情報人員陪在身邊,名義上是陪同,實際上是看守他。在「巴亞號」上湯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船員彬彬有禮的問候,船員對他這個特殊客人有著非同一般的客氣。當然每個船員都清楚湯姆雖然是客人,但確是受到限制的客人。他們接到指示,如果湯姆有逃跑的行為的話,他將被抓捕或者被擊斃。

日常陪同湯姆的是個叫法迪·賈拉達特的年輕人,從他的身材和眼神看就知道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情報人員。他對湯姆非常友好,經常與湯姆下棋或者聊天。他們談論戰爭、宗教和生活,甚至家庭和婚姻。但法迪絕口不談他的工作,尤其是他的背景和身世。

「法迪,我在我的床頭看到了一本《古蘭經》。」一天湯姆對法迪說,「我昨晚睡不著就讀了它,它幫我解答了我腦海裡有關你們宗教的很多疑問,但同時也增加了我很多疑問,我很想讓你幫我解答一下這些疑問,不知可不可以?」

「湯姆船長,」 法迪說,「你能讀《古蘭經》很好,說明你已經走上通往信奉真主的道路。我很願意為你解答有關伊斯蘭教的問題。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做你信奉真主的老師。」

「謝謝,法迪。對於宗教信仰我是沒有興趣的,但我還是很希望通過它來瞭解你們。有人說一切的偏見都來自缺乏溝通。我希望在這段無聊的日子裡能讓我們彼此瞭解。也許,當我明白了你們宗教的教義,我也許會瞭解為什麼中東總是瀰漫在戰火的硝煙中。」

「你錯了,湯姆船長,中東戰爭的原因並不在於宗教,你錯誤地理解了伊斯蘭教義。伊斯蘭教是一個崇尚和平的宗教,它反對濫殺無辜。你所看到的穆斯林的暴力行為實際上是反抗壓迫,爭取和平與自由的『聖戰』而已。」

「也許是我理解錯誤。但我還是要說,濫殺婦女兒童,不分對象的恐怖行為似乎並不能和反抗壓迫,爭取和平與自由的『聖戰』畫上等號。」湯姆反駁道。

「我不否認有你說的這種行為。但哪一個民族或者宗教信徒中沒有那些血腥的狂熱分子?在我們穆斯林中那些崇尚暴力的人也是伊斯蘭教所反對的。我們的『聖戰』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僅僅是通過劍來宣揚教義。『聖戰』在我們阿拉伯語中的原意是『奮鬥』的意思,它並不是教導信徒通過戰爭來傳播教義,實際上『聖戰』是由心、舌、手、劍四種方式來履行的。劍是所有方式中的最後一種,劍只能指向迫害和侵犯伊斯蘭信徒的敵人,而不是朋友或者無辜的平民。先知穆罕默德教導我們不要違背真主的禁令而殺人,除非因為正義。但是當真主的信徒受到欺侮時對敵人的報復則是無可責備的。《古蘭經》說:『如果敵人傾向和平,你也應當傾向和平。如果敵人侵犯你們,你們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報復敵人。』所以不要僅僅看到那些暴力行為的表面,而要瞭解它那些事件背後的真相。」

「如果僅僅從戰爭的角度來看,任何暴力都是骯髒和罪惡的。無論它假借多麼冠冕堂皇的說辭,都是血腥和不人道的。」湯姆說。

「也許我們在理解戰爭的正義和非正義上有偏差。我不知道你信仰什麼宗教。你是美國人,也許你信基督;或者你是東亞人而信仰佛教。但有一點我想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人類的正道。就如同我們現在進行的戰爭,儘管是我們穆斯林兄弟之間的戰爭,但我們對伊拉克人的反擊是正義的。我們是為反抗入侵而戰,為國家的自由而戰。」

「也許你說得對!薩達姆發動了對你國家的戰爭,你們為自己國家的利益而戰無可指責。可很多時候,當戰爭機器一旦開啟,這個機器要想做到完全不偏離航道,不傷及無辜則不可能做到。你能保證說你們現在進行的戰爭只打擊了你的敵人而沒有傷害到無辜的人?」

「誰都不能保證正義的戰爭能完美到毫不偏差、嚴絲合縫。但只要它所倡導的戰爭是爭取自由和解放,使更多的人皈依伊斯蘭,使伊斯蘭事業興旺發達那麼戰爭就是一個穆斯林應當遵循和不可悖逆的。」 法迪目光中充滿神聖,對他所信仰的主義充滿熱情。

「但歷史和現實呢?薩達姆同樣信仰真主,但卻發動了戰爭。」

「薩達姆是一個惡魔,他是伊斯蘭和真主的叛徒。他終究有一天必將受到真主的懲罰。」

「也許!」湯姆點點頭,「但在他被懲罰以前有很多無辜的人因他而死。真主如果法力無邊的話應該立刻懲罰這個罪人。」

「不要懷疑真主的力量!真主沒有懲罰罪人那是真主對世人的警告還沒有完成,真主必將剷除悖逆還伊斯蘭世界以和平。」

「明白了,真主在等待罪人惡貫滿盈。但我認為剷除悖逆之手還沒有強大,當一個人想要對敵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時候,力量決定了一切。」湯姆平靜地說,在他看來,一切宗教都不能解決復仇問題,唯有力量決定一切。

湯姆與法迪的爭論持續了一個下午,儘管誰都沒有說服誰,但通過爭論讓他們彼此瞭解了對方,這種思想的交流讓他們彼此有了某種信賴。



第四天,「巴亞號」進入了馬六甲海峽。湯姆依然像前幾天一樣與法迪討論宗教、道德、暴力、戰爭與和平。現在湯姆知道法迪的某些情況,法迪畢業於伊朗比赫希提大學,他在學校裡專修東亞歷史和語言。法迪會五種語言:自己的母語、英語、法語、中文和日語。他畢業後被選中進入伊朗情報部門工作,這次他乘「巴亞號」就是為了這次特殊的使命。他伴隨湯姆無疑說明伊朗情報部門很看重湯姆這個特殊的人物。

在過新加坡的時候,法迪和湯姆並肩站在船舷看景色。突然法迪談起了東南亞海盜。

「在我上次坐船過馬六甲的時候一艘運送原油的巴拿馬船籍的巨型油輪在這裡被劫持了。」 法迪說。

「是被什麼人?」湯姆問。

「海盜,東南亞海盜。全球組織最嚴密、武器最精良的海盜。」

「用什麼方式?他們如何能上巨型油輪?」

「說起來難以置信,他們是化裝成馬來西亞海岸緝私隊登上船的。」

「是這樣!看來這裡的海盜有相當高的水準了。」

「是,東南亞海盜在全球很多重要港口安插有僱員,這些僱員向海盜提供商船起航時間和航向,於是這些海盜利用這些信息來堵截商船。有時他們會偽裝成地方政府執法人員,以例行檢查登船,更多的時候他們會駕駛快艇高速追逐商船,然後用武器威脅強行登船,也有時他們會在黑夜悄悄爬上船用槍襲擊商船的船員。這些海盜現在比過去有了很大不同,他們往往擁有非常先進的武器和追蹤系統,比如功能強大的雷達來發現和追蹤商船。」

「他們的行為就得不到制止嗎?難道東南亞國家的政府不追殺這些海盜嗎?」

「當然會。但這些海盜行蹤非常詭秘,他們得手後一般會快速離開,不會給警察有追擊的時間。另外這些海盜與東南亞諸國的很多政府官員有牽連,他們做案後往往會受到這些官員的庇護。還有這些海盜幾乎人人都有命案在身,他們加入海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一個人,從而獲得入行的資格,所以他們中很難有投案自首者。」

「殺人?是殺被他們俘獲的商船的水手?」

「對!這些海盜在殺人時往往採取非常殘暴的方式,他們會把俘獲的水手們裝進袋子裡,亂棍打死後再丟到有鯊魚出沒的地方。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是不留活口的,目的是防止商船水手日後在法庭上指認他們。」

「驚人相似手法!」湯姆說,「看來斬盡殺絕還不是華埠軍的專利。」

「你說什麼?」 法迪問。

「沒什麼?我在說我從書上看到的一種現象。」

「什麼現象?」

「屠殺!毫無理性,斬盡殺絕,不留活口。」

「是啊!這群海盜就是這麼沒有人性。」

湯姆看著海面,他垂頭冥想了一陣,然後開口問:「法迪,假如『巴亞號』遇到海盜你們會怎樣?你們能抵禦海盜的攻擊嗎?」

「這個應當不是問題。『巴亞號』不是普通的船,如果真遇到,那你就知道結果了。」

「假如遇到海盜,請你給我一支槍,好嗎?」湯姆說。

「可能不行!在船順利到達目的地之前你是不能擁有武器的。」

「看來你們對我還是不信任。」湯姆感慨道。

「我們對你以前是非常信任的。但出了『娜塔莎』事件後我們就不得不防範你了。」

「哦!是,你這樣一說我還忘了問你了。娜塔莎怎樣?她可是我朋友的人,將來我是要帶走的。」

「你不知道嗎?」 法迪用奇怪的語氣問,好像湯姆應該知道娜塔莎的去向。

「不知道!自從在塔希爾先生的寓所裡見了她之後就再沒見到。」

法迪低下頭,想了想說:「不妨告訴你吧!娜塔莎現在就在船上。」

「在船上?在『巴亞號』上?」湯姆驚訝地問。

「對!」

「為什麼帶她上船?」

「和你一樣,是作為人質。」 法迪平靜地說。

「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

「娜塔莎和你不同,你是我們的朋友,而她是克格勃間諜。所以你可以在船上自由走動,而她則被關在船艙裡。」

「被關著?」湯姆暴怒起來,「我不管她是什麼人,即便她是克格勃,可她依然是我朋友的人,你們不應該這樣對她。讓我去見見她!」

「不行!湯姆船長。娜塔莎很危險,她是受過克格勃專門訓練過的。」

「法迪,也許你不知道,我也是經過專門訓練過的,我可以在五步之內赤手空拳殺死你。」

「也許吧!但我們知道你湯姆船長不具有威脅性,但她是有威脅性的。」

「這樣吧!法迪,讓我見見她。否則我會良心不安。」

「讓我想想。」 法迪沉思了片刻,然後說:「我得向塔希爾先生請示一下。」

「好吧!你快請示他,你告訴他如果不讓我見娜塔莎,那我們以後的交易就成問題了。」



第二天上午,法迪通知湯姆說他可以見娜塔莎,但不能帶她離開被關押的船艙。湯姆不置可否,他覺得塔希爾先生有點過分,在他看來娜塔莎這樣一個女孩在眾多受過精湛殺人訓練、荷槍實彈的水手中間根本就不具有什麼威脅。

法迪帶湯姆來到關押娜塔莎的船艙,門前坐著一個持槍的守衛。他在法迪的命令下打開了船艙,這是一個狹小的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面燈光昏暗、悶熱。湯姆進去的時候可憐的女孩正躺在床上,她的手上還帶著鐐銬,鐐銬的一端連著牆壁上的一個鐵環。

「這裡太暗了!」湯姆抱怨道。「應該換一個大一點的燈泡。」他說著走到床前,察看娜塔莎的情況。那女孩看到是湯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轉瞬即逝。

「把手銬打開好嗎?」湯姆對法迪說。

「不行!我沒有權利。」 法迪回答道。

「那你有什麼權利?告訴我!難道你怕她跑嗎?在茫茫大海上,在這麼多殺手中間?」湯姆激動地說。

「湯姆船長,你最好冷靜看待這件事。也許你說得對,但規定就是規定。我和你一樣對這個女孩抱有同情,但職責讓我必須堅持這樣做。」

「這樣好不好?」湯姆換了個口氣說,「你把她從那個鐵環上放下來,我想面對面和她交談。」

法迪猶豫了一下,隨即認為這個建議還能接受。他命令門外的警衛把吊娜塔莎手銬的鐵環的鎖打開,把她的手從牆上的禁錮中解放出來。

「能坐起來嗎?娜塔莎。」湯姆躬下身體用柔和的口氣問。

娜塔莎默默地點點頭。湯姆把她的肩膀扶住讓她坐在床上。從娜塔莎的狀態來看她很虛弱,疲憊從她的臉上顯露出來,前幾天湯姆看到的娜塔莎臉上的傷痕還沒有褪掉。

湯姆咬了咬牙關,他對這樣對待一個女孩感覺很憤怒。但他也清楚這是這種行當的行為方式,娜塔莎是間諜,這樣對待她也不算過分。

「你們有給他飲食嗎?」湯姆問法迪。

「每天都有!我們沒有餓她的必要。」

「我提個建議好嗎?」湯姆對法迪說。

「什麼?」

「你們能否給娜塔莎換個好一些的房間,然後讓她洗個澡,給她換身乾淨的衣服。至少讓她像個人一樣被關在船上。」

「湯姆船長,我不能做決定,我得請示一下。」 法迪說。

「好吧!你去請示吧,我在這待一會。」

「對不起!湯姆船長,我不能讓你和她單獨在一起。」 法迪斬釘截鐵地說。

「哦!明白了,你是怕我們串通起來逃跑吧!好吧!我不提這種過分的要求了。」

湯姆轉身問娜塔莎:「你有什麼要求?告訴我,我盡我可能幫你。」

娜塔莎嘴唇蠕動了一陣,低聲用英語說:「這裡很熱,我想出去透透氣。」

「好的,你還有什麼要求?全告訴我。」

「我的臉很疼,可能發炎了,能給我一些消炎藥嗎?」娜塔莎用手拍拍左邊的臉頰,那邊正好是被重拳打傷的下頜骨,從外觀看似乎她的牙床腫了,很可能牙齒被擊碎了。

「好的!還有什麼?」

「你能每天來看我嗎?」

「這個?」湯姆沉吟道,他側臉看了看法迪,法迪把臉轉過去,對湯姆問詢的眼神避而不見。

「好的,我一定每天來看你。」湯姆用重重的語氣說,他認為這個女孩的要求並不過分,他下決心無論怎樣也要讓法迪答應這樣一個受困的、孤獨無助的女孩的可憐要求。



湯姆離開娜塔莎後立即要求法迪與塔希爾先生聯繫。法迪把湯姆的請求告訴了塔希爾先生,同時轉達了湯姆對娜塔莎問題的看法:既娜塔莎雖然是克格勃間諜,但她的經驗和能力不足以對「巴亞號」和它所執行的使命構成威脅,另外改善娜塔莎關押條件也絲毫不會影響對她的看守。過了一個小時,塔希爾先生的回電來了,塔希爾先生在回電中說改善娜塔莎關押條件可以滿足,但湯姆每天與娜塔莎會面則不能答應。湯姆可以三天見娜塔莎一次。

湯姆得到這樣的答覆還是令他滿意的,他知道這已經是塔希爾先生對他的很大讓步了。湯姆在娜塔莎換了房間之後又見了這個女孩。她現在被關押在一個有舷窗的房間裡,儘管舷窗上有防止娜塔莎逃跑的鐵欄杆,但至少光線很充足,空氣也暢通了。娜塔莎的手銬沒有被摘掉,但連在牆壁上的鐵鏈則長了許多,她不用像過去那樣被迫把手舉得高高的、保持痛苦的姿勢了。她受傷的部位經過船上醫生的檢查後給她做了手術,拔除了被擊碎的牙齒,給她上了藥。經過一番治療後,她的精神好了許多。當湯姆第三次來看她的時候,她已經能自然地展露笑容,甚至笑出聲來了。

「娜塔莎,」湯姆這次坐在女孩的對面,他開始問她那些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何要騙我?你是克格勃,別裡科夫上尉為什麼安排你來做這件事?」

娜塔莎凝視著湯姆,說:「我以為你知道了呢!他們沒有告訴你原因嗎?」

「他們?他們是誰?」

「就是你身邊的人,伊朗人。」

「你已經告訴了他們一切,對嗎?」

娜塔莎點點頭。

「看來他們對你動用了武力。」

娜塔莎笑了笑,說:「這很正常!做這行就是這樣。」

「你招認了一切,回去會受到處罰嗎?」湯姆問。

「會,當然會。但他們也會理解,間諜也是人,都有血有肉,挨打會疼,挨刀會流血。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娜塔莎微笑著說。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自己會被殺死嗎?」

「很難講!間諜不受國際法保護,如果我被殺並不希奇。」

「娜塔莎,你到底多大年紀?為何想法這麼成熟?」

「我二十二歲了。」

「哦!我一直以為你只有十九歲。」

娜塔莎笑了起來,說:「是啊!我看起來很小,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能騙你上當呢?」

「娜塔莎,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天真的女孩,而且認為你聽不懂英語,所以很多時候我們談話並不背著你,現在看來我們很傻。在我們船上的時候你一定偷聽了我們很多秘密,對嗎?」

娜塔莎點點頭,她對自己能蒙蔽湯姆感覺很得意。

「我現在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到我們船上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這批武器嗎?」

「對!是這樣。」

「上尉既然把武器賣給我們,為何又要這麼做呢?難道不想讓我把這批武器交給伊朗人?」

「這個我不知道!上尉並沒有告訴我瞭解這些情報要幹什麼。只知道我必須搞清楚你這批武器在這麼地方交貨,交在誰手裡。」

「哦!」湯姆點點頭,「你在香港跳船逃走就是要把情報交給你們的人嗎?」

娜塔莎點點頭。

「他們是些什麼人?你知道他們在香港的地址和姓名?不會吧,你不應該瞭解這些情況。」

「我當然不瞭解!我們在香港的人只有克格勃總部知道。」

「那你如何把情報發出去呢?」

「我只需要到電信局給柏林發一封經過編碼的電傳就行。」

「你這樣不會暴露你們在柏林的機構嗎?」

「收電報的機構是虛擬的,一般不存在這樣的機構,但柏林電信局裡我們的人知道這電傳最終收件人是誰。」

「也就是說即便你被捕了,你也無法把你的聯繫人供出來,對嗎?」

「是!」

「你到香港後怎樣離開?你得有人幫助你才行吧?」

「當然,我們總部的人在接到我發的信息後會通知我們在香港的人聯繫我,然後幫我離開香港。」

「這不很危險?和你聯繫很容易把他們牽扯出來。」

「這不會有問題,我們的人是不和我直接見面的。他們會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到指定地點取護照、簽證和錢。」

「哦!我忘了問了。你跳海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有,你如何應付這種情況呢?」

「我並不是沒錢!我身上的某處地方是藏有錢的,你不知道而已。我攜帶有十種不同國家的大額鈔票,足夠我應付一個星期的。」娜塔莎笑著說,尤其是她說某個藏錢的地方時,她笑得尤其得意。

湯姆挑了挑眉毛,他見娜塔莎為自己的小伎倆輕狂於是想殺殺她的得意,湯姆故意譏諷了娜塔莎一句:「你以為你很高明,可還是落得了這個下場!」

湯姆這麼一說娜塔莎頓時沒了笑容,她歎了口氣說:「也許是我經驗不足!我不應該在碼頭下船,如果我提前跳到海裡,然後找個無人的地方上岸就不會有事了。」

「那倒不一定。你即便上岸,但你那種打扮也會引起別人注意。」

「我上岸時穿著很特別嗎?我穿了件牛仔褲短褲和白襯衣下的船,那樣子應該不特別,人們應該認為我是在海邊剛遊玩回來。」

「你從哪來的牛仔褲短褲和白襯衣?我記得你上船的時候穿得是厚厚的冬裝套裙和大衣。」

「我偷了你們水手的牛仔褲和襯衣,然後把它們改裝了一下。」

「怪不得在船上的時候山姆到處在喊誰偷了他的褲子,原來是你!」湯姆大笑了起來。在湯姆笑的時候,站在一旁一直聽他們講話而不做聲的法迪也笑了起來。有關娜塔莎此時所講的事情他已經在審問她的時候聽過了,但此時再聽一遍這個女孩的敘述又有另外一種不同的感受。



湯姆離開娜塔莎的房間與法迪一起回到湯姆的艙室,路上湯姆問法迪:「你們會殺死這個女孩嗎?」

「我不知道!最有可能的結果是她將作為間諜與我們被克格勃俘虜的間諜交換。」 法迪說。

「假如克格勃不交換呢?娜塔莎並不是高級間諜,很有可能得不到交換。」

「如果是這樣她就有可能被永久關押起來,假如十年後還沒有得到交換那就有可能被槍決。」

「法迪,我有個想法。我這次去你們國家想覲見伊朗情報部門主管,我想為娜塔莎求情。」

「一般來說是沒有用的,我們這行的人基本不會感情用事。」

「我知道!假如我用金錢,或者某種東西交換呢?」

「如果是這樣那就另當別論了。」

「好!你幫我引見你的老闆好嗎?」

「好的!我會把你的意思帶到。但是否能得到接見那就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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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阿曼海和波斯灣
「巴亞號」在平靜中穿過馬六甲海峽,期間沒有發生海盜襲船事件。航行到第十天的時候,「巴亞號」已經到了印度尼西亞班達亞齊以北一百海里的海面,從這裡開始將前往斯里蘭卡,「巴亞號」從南邊繞過斯里蘭卡之後即可直接前進到波斯灣。

這些天湯姆與法迪的關係相處越來越融洽,法迪幾乎對湯姆真誠不帶懷疑了。法迪現在有了一種狂熱,他覺得湯姆是一個成為穆斯林的很好的材料,於是他每天都在湯姆耳朵邊給他灌輸伊斯蘭教義,讓他皈依伊斯蘭教。

湯姆告訴法迪伊斯蘭教是不錯,但像他這種膽大妄為的惡人是不能皈依的。他一是做了很多壞事,殺人、走私、爛食、飲酒、賭博、抽煙、滿嘴謊言、妄尊自大、刻薄、嫉妒、妄語,尤其是他對正統道德的反叛和蔑視都無法被伊斯蘭教的條規所容忍。就他的個性而言,他崇尚無拘無束的自由,清規戒律簡直就是讓他渾身不自在。他告訴法迪假如他第一天皈依伊斯蘭教,那麼第二天他必定就會被逐出教門,即便不會被逐出教門,說不定哪天他犯了殺人重罪被槍斃,或者犯姦淫罪被眾教徒亂石砸死。所以,他認為自己完全不具有一個伊斯蘭教徒有具有的高尚品德。

可儘管湯姆百般推托,但法迪卻持之以恆,他有十足的耐性讓湯姆回心轉意。就這樣,海上航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都風平浪靜。湯姆每三天去看一次娜塔莎,看看這個女孩是否有什麼要求,同時也帶給她歡樂和輕鬆。在這段日子裡,湯姆瞭解了娜塔莎的一些真實背景。娜塔莎的真名叫伊琳娜·扎哈羅娃。她並不是孤兒,實際上她雙親都健在,她還有個在蘇聯軍服服役的弟弟。所謂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娜佳的妹妹這種說辭都是瞎編的,僅僅是為了蒙蔽湯姆而已。伊琳娜·扎哈羅娃曾就讀於安德羅波夫學院。安德羅波夫學院在蘇聯時期是一所專門培訓間諜和反間諜人員的學校,內設有一 、二、三年制班。學員來後要起新名字、造假履歷,這些在他們學習期間一直要保存。通常他們的名字和父稱不變,而姓要改變,但姓的起始字母還應同原姓相同。學員們的家信要由院工作人員親手轉交給他們,防止他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姓氏。學員們雖都有軍銜,但他們平常都穿便裝。三年制班每週學習六天四十四小時:十四小時語言,十二小時情報專業,八小時政治和國情學,四小時科學社會主義,四小時體育課和兩小時軍事訓練。

不瞭解真相的人往往會以為克格勃的間諜都是一些英俊漂亮、技術精湛的殺手,實際上一個合格的克格勃間諜其主要目的在於獲取情報而不是殺人。除色情間諜外克格勃所選擇的間諜學員往往是那些長相沒有特色,很容易淹沒在人海裡,但卻是智商較高、心理素質很好的人。現實中,克格勃培訓間諜的重點在於語言、心理素質、情報搜集能力和反偵察技能的培養,而不是學習如何格鬥、槍戰或者是殺人。

所以伊琳娜·扎哈羅娃這樣的間諜如果真遇上某個魯莽壯漢的話,一般可以肯定不是這種人的對手。反觀湯姆,他就和伊琳娜不同了。他是特種兵,是用於實際戰場上的殺人機器。他不但要具有堅韌的品格、超人的膽識和卓越的軍事素養,而且要具有冷靜的頭腦和強壯的體格。特種兵和間諜由於他們所肩負的任務不同,一種是戰場殺戮機器;另一種是潛伏敵後方獲取情報的特工。所以,特種兵更趨向身體素質和殺人技能,而間諜則更加看重其獲取情報和偽裝潛伏的能力。



四月十二號,「巴亞號」越過了斯里蘭卡,十三號,船穿過八度海峽進入阿拉伯海。從這一天開始,法迪突然變得沉默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也不再請湯姆船長吃飯。整個船上籠罩在一種不祥的氣氛中。

「法迪,怎麼見不到你笑容了?」湯姆笑著問法迪。

法迪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湯姆,沒有回答湯姆的問題。湯姆儘管沒有得到法迪的回答,但也猜到可能的原因。湯姆知道船現在已經進入了美、蘇、英、法幾國軍艦的巡航海域,該巡航始於八七年七月,但事件的起因則應該更早一些。

一九八二年兩伊戰爭進入第二階段。伊朗經過一年的被動防禦和一年多的境內反擊戰後終於攻入伊拉克境內。該階段起始於伊朗在八二年七月發動的有十萬兵力參加的「齋月」戰役,該戰役致使伊朗軍隊首次攻入了伊拉克境內,佔領伊拉克石油重鎮巴士拉地區約一百平方公里土地。至八四年二月,伊朗持續發動「穆斯林·本·阿格勒」、「回歷一月」、「曙光」和「曙光」一~六號九次戰役,佔領伊拉克北部和南部共約三百多平方公里土地。該年二月,伊朗發起「海巴爾」戰役,攻佔伊拉克南部盛產石油的馬季農島及其周圍地區共約一千平方公里土地。此時的伊拉克陷入消極防禦、被動挨打的境地,薩達姆多次向霍梅尼要求停戰,但均遭拒絕。

薩達姆為改變戰場態勢,阻止伊朗進攻並削弱伊朗的戰爭潛力,伊拉克開始在地面戰場使用化學武器。而後於八四年二月開始使用空軍率先對伊朗的船隻和城市進行「襲船戰」和「襲城戰」,攻擊伊朗的石油輸出管道和軍事、經濟設施。自此兩伊戰爭進入了相互消耗戰爭潛力的第三階段。伊拉克攻擊不久伊朗就予以了還擊,由於伊朗空軍力量不足,伊朗於是使用地地「飛毛腿」彈道導彈襲擊伊拉克的目標,這引起雙方的「導彈戰」。當時中東的情況是幾乎所有的阿拉伯國家都在支持伊拉克,科威特尤為積極。伊朗視支持伊拉克的科威特為第二敵人,因而伊朗在與伊拉克導彈襲擊的同時也襲擊了科威特並威脅海灣其他國家運送石油的船隻,致使整個波斯灣籠罩在戰爭的陰霾之中。為了保持中東石油通道的暢通,美、蘇、英、法幾國自八七年七月起先後出動八十多艘戰艦在海灣為油輪護航,其針對的目標就是伊朗。在此期間美海軍多次同伊朗軍事船隻和海岸守衛軍隊發生衝突,戰火由兩伊邊境蔓延到整個波斯灣地區。這就是「巴亞號」在進入波斯灣時所面臨的戰爭背景。

在八八年上半年,美國及其盟國的戰艦日夜不停在波斯灣及安曼海巡遊,阻止一切可能會幫助到伊朗戰爭機器的外國援助,對武器的封鎖尤其嚴厲。所以運載這樣一批重要軍火的「巴亞號」貨船最怕遇到查禁武器的海軍戰艦的阻截。湯姆經常看到法迪嘴裡暗暗祈禱,祈求真主安拉保佑一切平安。



「我們還有幾天進入波斯灣?」一天湯姆問法迪。

「還有三天就可進入波斯灣,當然一切順利話!」

「霍爾木茲海峽能通過嗎?萬一有戰艦堵截怎麼辦?」

「不但霍爾木茲海峽,很有可能在阿曼灣的時候就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法迪說。

「那麼阿巴斯港呢?『巴亞號』是否能停靠在阿巴斯港卸貨?」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除了阿巴斯港伊朗還有其他可靠的港口嗎?」

「這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

「法迪,假如我是你們的話我就絕對不貿然前往你國家的某個港口城市。」湯姆說。

「為什麼?」

「在目前情況下,在伊朗還受到美國及歐洲其盟國武器禁運的情況下,要想堂而皇之把這樣大宗的武器運上岸是不明智的。」

「當然,這個問題我們早都有過考慮,但很多時候就得需要冒險。」

「為何要這樣呢?我們可以假裝是前往卡塔爾的多哈,然後利用黑夜做掩護掉轉船頭停靠在波斯灣沿岸你國家的某個不起眼的海岸港口。」

「這個我們也早都考慮過。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我們就要多冒一天或者兩天的風險。這期間很難講不會遇到什麼麻煩。」

「我們什麼時候進入霍爾木茲海峽?」湯姆問。

「後天夜晚。」

「看來我們一定要去阿巴斯港了?」

法迪沒有做答,但湯姆根據剛才的問話推斷「巴亞號」一定要停靠阿巴斯港。



在湯姆問話的第二天,「巴亞號」前進的海面就出現了戰艦的身影。湯姆接過法迪的望遠鏡看到在那軍艦的艦尾懸掛的是法國的旗幟。那是法國喬治·萊格級導彈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

「拉莫特·畢蓋號」號全長129米,排水量4030噸,航速30節。該艦在八八年時是一種火力配置先進的戰艦。它有8座「飛魚」反艦導彈、1座 「海響蛇尾」 防空導彈、2座可發射魚雷的發射管、1座100毫米艦炮、2座20毫米艦炮。另外,它還配有兩架「山貓」直升機。「拉莫特·畢蓋號」是法國海軍主力戰艦。

當「拉莫特·畢蓋號」驅逐艦出現在「巴亞號」船員的視野中時,全體船員立刻都緊張起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要求全體船員保持日常工作狀態,而他則在駕駛室通過望遠鏡觀察法國戰艦的動向。

「拉莫特·畢蓋號」首先在「巴亞號」左舷一海里處做了S型轉彎,然後把戰艦身體拉平,保持與「巴亞號」前進的航向水平。之後,「拉莫特·畢蓋號」向「巴亞號」 發出了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的國際通用信號。

此時「巴亞號」距離霍爾木茲海峽還有四百海里。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告訴手下,保持航向,不要理會「拉莫特·畢蓋號」的停船警告,繼續航行。

「拉莫特·畢蓋號」見「巴亞號」不理會其發出的要求,於是持續不斷發出了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的信號。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命令手下回復對方,告訴「拉莫特·畢蓋號」他們是巴拿馬拉瓦齊納海運公司的商船,法國海軍無權阻攔和檢查其船隻。

法國戰艦見「巴亞號」並不理會其發出的停船檢查的警告,於是把戰艦靠攏過來。距離「巴亞號」有六、七百米時,從「拉莫特·畢蓋號」騰起一架直升機,該直升機呼嘯著飛臨「巴亞號」的船頭,繞「巴亞號」飛了一圈,同時,在直升機上有人用高音喇叭用英語喊:「你們現在航行在被監控的海域,所有進入該海域的商船都在被檢查之列。現在要求你們立即停止航行,接受檢查。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

湯姆在甲板上看到這樣的情景,他此時也和船上所有人一樣緊張。在頭頂是攻擊力量強大的「山貓」直升機,不遠處是更具有威懾力的喬治·萊格級導彈驅逐艦。對於「巴亞號」這樣一艘僅僅有一點自衛能力的貨船來說不用想就知道對抗的結果。但有一點湯姆和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都知道,即便法國戰艦使用強力來要求其停船,但如果不停的話,它也不能隨便動用大炮或導彈來攻擊這樣一艘受國際法保護的商船。更何況這是艘懸掛巴拿馬國旗的商船,而不是在海灣受控制的走私武器的伊朗商船。所以,「巴亞號」儘管受到警告但依然我行我素向前航行。

「山貓」直升機見警告沒有效果,於是從船頭一個躍起,越過「巴亞號」的桅桿飛到「巴亞號」寬闊的貨船中部,這裡是平坦的甲板。「山貓」降低高度,逐漸接近甲板,那螺旋槳掀起的強風向四周擴散開來,巨大的轟鳴聲讓整個船上的人都為之一震。

「那小子要降落了!」湯姆站在船舷看著直升機對身邊的法迪說。

法迪此時有些驚慌,他手伸進口袋,緊緊握住口袋裡的槍。眼睛恨恨地看著直升機。

直升機穩穩地落在甲板上,幾乎就在落地的同時,直升機的艙門打開,從裡面跳出八九個全副武裝的法國士兵。他們端著法國製造的FAMAS5.56毫米自動步槍,穿海軍陸戰隊迷彩迅速在甲板分散開來。

「全部都不要動,把手舉起來!」士兵大聲吆喝著讓甲板上的船員聽從命令。他們黑洞洞的槍口散出可怕的光芒,而他們迅捷的動作和嚴厲的呵叫更增添了一絲恐怖的氣氛。

湯姆和船上所有的船員一樣把手舉過頭頂。他冷冷地看著法國陸戰隊士兵在甲板上奔跑。片刻,一個軍官模樣的人用法語喊了一聲,其他的士兵聽到他的命令後立刻開始驅趕甲板上的水手,讓他們到船艙去。

也在同時,有三個陸戰隊士兵攀上扶梯,迅速上到駕駛室。很顯然他們要控制整條船。

湯姆和法迪抱著腦袋被驅趕到船最大的艙室——餐廳。很快這裡聚集了全船幾乎所有的人,除了船長、大副外。士兵命令所有人蹲下來,頭放在腦袋上。然後挨個檢查身體,看有沒有攜帶槍支。檢查到法迪的時候他試圖反抗,但立即被對方制服了,士兵從法迪的口袋裡搜出手槍。

整個搜身過程不到五分鐘,所有的人身上的槍和刀子都被搜走了。一共搜出了四把手槍和五把匕首。對於船員攜帶槍支那些法國士兵並不驚奇,因為這種現象很普通,很多遠洋海運公司為了防衛海盜都有為水手配備槍支,士兵還從船艙裡搜出了十幾支AK—47以及不少彈藥。

過了一刻鐘,船長和大副被兩個士兵押解進來。船長神情沮喪,充滿絕望。湯姆借這個機會小聲用中文問了身邊的法迪一句:「你看他們發現了寶貝了嗎?」

法迪聽懂了湯姆的話,他回答道:「現在看來沒有。」

「好!」湯姆點點頭,「那就再等一會。」

「你什麼意思?」 法迪小聲問。

「假如他們平靜地離開,那最好。如果不,那就不同了。」湯姆低聲說。

「不要做傻事!」 法迪叮囑湯姆。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在餐廳裡一共有三名陸戰隊士兵看守他們,其餘的人都到船上四處搜尋去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搜尋的士兵回到餐廳,他們神態比先前緩和了許多。指揮這隊士兵的法國軍官走到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面前,對他說:「很抱歉我們干擾了你們正常航行,經過檢查沒有發現你們船上有違禁貨物。現在我向你道歉!」說完軍官向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敬了個禮,然後命令士兵撤退。

全船水手緊張的氣氛立刻鬆弛下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也露出喜色,他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法國士兵並沒有發現深藏在船艙裡的武器。看來真主真在保佑「巴亞號」。法迪走上前去,他對法國軍官用法語說了句什麼。那法國軍官搖搖頭,用堅定的口氣回答了一句。法迪見對方沒有答應自己的請求,只好灰著臉回來了。

「你剛才問了什麼?」湯姆用中文問。

法迪苦笑著說「我去問他要槍,他拒絕了我。他說船上水手擁有的武器都得被沒收。」

「為什麼?什麼理由?」

「他說這是新的海禁規定。」

湯姆皺著眉頭細細琢磨,同時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剛才說話的軍官以及他周圍站立的士兵。那些士兵現在把槍口放下來,一副輕鬆的樣子。

法國軍官向他的士兵招了招手,準備離開。他們從扶梯走下去。八九個人紮成一堆向直升機走去。法國軍官走在最後,他的自動步槍此時斜掛在肩上,邊走邊向身後看他們離去的「巴亞號」水手擺手,意思是沒事了,他們走了。

「先生,等等!」湯姆突然在背後用英語喊了聲。

那法國軍官聽到喊聲轉過身來凝視著湯姆,用疑惑的眼神質詢湯姆。

「先生,你能幫我個忙嗎?」湯姆說。

「什麼忙?」

「船上有一位女士她病得很重,你能不能用直升機送她到鄰近的醫院去。」

「女士?」法國軍官凝視著湯姆,他眼神中閃爍著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芒。

「是啊!就在下面的船艙裡。」湯姆說著跑到甲板上,他用手指著遠處一個艙室的窗戶。

「我——可能幫不了!」軍官說,「我們正在執行軍務——」

「可她快病死了!」湯姆走到軍官面前,臉上露出哀求的神情。

「不行!我們必須——」軍官有點不耐煩,湯姆看出來他明顯想快走掉。如果在這之前湯姆還不能確定對方游移不定的眼神中所表達的含義的話,此時他完全明白了。沒有任何辦法了,湯姆對自己說,只有此路一條。

法國軍官拒絕湯姆的請求後轉身向直升機奔去,此時直升機已經啟動,巨大的螺旋槳開始慢慢轉動,前面走的一隊士兵已經上了直升機。

湯姆大吼一聲飛身向已經跨出一大步的法國軍官撲去,在對方未有反應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軍官肩上的槍抓在自己手裡。他抱著被他撲倒的軍官隨即一個翻滾,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在軍官的腦袋上。

湯姆的舉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無論是法國陸戰隊士兵還是「巴亞號」上的水手。法迪張大嘴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知道湯姆這瘋狂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湯姆抓住軍官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他躲在軍官背後,推著他向直升機走。那些直升機裡的士兵此時已經從機艙裡跳了出來,端槍對著湯姆。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法國軍官大聲喊。

湯姆憤怒了,他用英語對那隊士兵咆哮道:「把槍全部放下!否則打碎你們長官的腦袋。」

那些士兵還在遲疑,他們不想乖乖就範。

「快!」湯姆大吼,「快把槍放下。」說著他朝停在甲板上的直升機「砰,砰」開了兩槍,把直升機的檔風玻璃打了兩個洞。

法國軍官意識到湯姆威脅殺人是來真的,他此時有點腿軟,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他向手下的士兵擺擺手,讓他們把槍放下。

「都向後退!」湯姆用槍指著放下武器的士兵,然後向身後看傻看他的「巴亞號」上的水手揮了揮手,喊:「過來幾個人,把槍揀起來。」

湯姆身後的水手此時依然呆呆地看著,他們還沒意識到湯姆為何這樣做。法迪這時跑了過來,他也不明白湯姆在幹嘛。他在湯姆身後用質詢的口氣問:「湯姆船長,你到底在幹什麼?」

「法迪,快把槍揀起來。你這個笨蛋,你沒看出來這些法國佬在蒙騙我們嗎?」湯姆大聲說。

「什麼?」 法迪用疑惑的語氣嘟囔了一聲,他此時雖然沒有相信湯姆的話,但他還是跑過去把士兵仍在地上的槍揀了起來,然後端槍看住了那些站在甲板上的士兵。

湯姆把軍官往前一推,讓他到士兵那裡去。那軍官走過去後,湯姆這才喘了口氣。他對法迪說:「我敢發誓這些法國佬已經知道我們船上裝的是什麼,我們絕對不能放他們走。」

「你怎麼那麼肯定?」 法迪端著槍問。

「你沒有發現他們的眼神嗎?那分明是在誘騙我們。如果讓他們回去,我們『巴亞號』很可能就會立刻遭到魚雷攻擊,我們也必定葬身大海。」

「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法迪問。

「不用我證明,問那個軍官就會知道。」湯姆說。

「我現在去問嗎?」 法迪問。

「不!我們先把他們押到船艙裡再說。我敢肯定法國軍艦上的人已經看到這邊的情形了,他們很快會把船開過來。」湯姆大喊。

法迪見事情已經這樣,再怎麼迴避也無法挽回,於是向遠處的水手招招手,那些水手跑過來,從地上把剩餘的槍支揀起來。押著這隊法國士兵進了船艙。

湯姆把槍口放下。他回頭望了望海面,果然那遠處的戰艦快速開了過來。而且在不斷發警告信號。湯姆向那戰艦伸出了中指,做了個下流動作,然後就跑進船艙了。

事情一如湯姆猜想的一樣,法國人就是在蒙蔽『巴亞號』上的水手,他們在船上搜尋的半個小時裡發現了在艙底集裝箱裡隱藏的武器。按照他們一貫的作風,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不會打草驚蛇。他們知道自己勢單力孤,一旦在船上動起手來,很有可能造成士兵的死傷,所以他們往往會採取蒙蔽的手段,試圖返回戰艦後再依靠戰艦強大的武器逼迫走私船就範。他們會把服從命令的走私船押解到某個軍港或者安全的地點,而對不服從的走私船則用火炮攻擊致使其沉沒,最後把落海的水手打撈上船了事。



在突發事件過後不到五分鐘,法國的「拉莫特·畢蓋號」驅逐艦立刻靠攏過來,同時另一架「山貓」直升機飛臨「巴亞號」的頭頂,他們發來信號嚴正警告「巴亞號」立即釋放被扣押的士兵,否則將武力攻擊。

「告訴他們,」湯姆對站立在一旁的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說,「就說膽敢對『巴亞號』放一槍,就將殺死被扣押的法軍士兵。」

此時湯姆成了整個事件的主謀。當全體船員明白剛才的一幕是多麼凶險後都對這個東方人充滿了敬意。尤其是法迪,他作為整條船的實際負責人對湯姆挽救了自己和「巴亞號」由衷地感激。他此時完全不再把湯姆當做被他看押的人質,而當作是並肩戰鬥的戰友了。

湯姆斜掛著從法軍軍官手裡繳獲來的FAMAS自動步槍槍,一隻手扣在扳機上,站在法迪身邊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做。法迪按照湯姆的吩咐安排四個人到貨船頂層監視法國驅逐艦的動向,他們每人都挎著從法國人手裡搶回來的AK-47;法迪又分別在船頭和船尾各安排兩人,他們也都攜帶AK-47,最後法迪命令把俘獲的法軍士兵關在艙底的一個四封閉艙室裡,緊鎖鐵門,在門口在派三個持槍的水手看守。其餘的人都安排在船舷的四處隱蔽起來,監視法軍戰艦的動向。之後,湯姆、法迪來到駕駛室,這裡有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領航員和兩個持槍的水手。現在駕駛室是整條船的指揮中心,駕駛室通過步話機和船載電話與派到貨船各處的水手保持聯繫,那些人被告知一旦發現法軍有異常行動則立刻報告過來。

「現在該怎麼辦?」一切都佈置好後法迪問湯姆。

「現在我們可以唱著歌去阿巴斯港了。」湯姆看著前方的大海微笑著說。

「你能肯定法軍不會攻擊我們?」

「你放心吧!法迪,我瞭解他們的心態。我們現在只需要把我們的要求告訴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對他們的士兵沒有興趣,只要讓我們安全地到達我們要去的地方,他們的士兵將會被無條件釋放。」

「你認為他們不會用武力來脅迫我們釋放士兵嗎?」

「這個我有把握。伊朗和法軍並不是不可調和的敵人。假如他們是伊拉克人,那麼我們面臨的將會是滅頂之災,可目前與我們較量的是法國軍隊,對他們來說士兵的生命比我們船上區區這點武器來得重要。他們絕不會攻擊我們。只要我們下狠心讓他們知道我們為了達到目的絕不吝惜他們士兵的生命,那麼他們就將只能像我們的保鏢一樣陪我們去阿巴斯港了。」

法迪點點頭,他明白湯姆話中的意思,實際上目前的局面的確對自己有利。當「巴亞號」把嚴厲的警告發出去後,法國軍艦傳回的話立刻收斂了許多,連在「巴亞號」上空來回巡遊的「山貓」直升機也被撤了回去。

一陣,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走到法迪身邊,用波斯語告訴法迪了什麼。法迪立刻用英語轉告湯姆:「法國人要求談判,他們說要派使者過來。」

「那就讓他們派過吧。最好是他們的艦長,你回話給他們說,我們要求法軍最高指揮官前來談判。」

「為什麼要最高指揮官?」法迪問。

「這個——」湯姆笑了起來,「假如是他們的艦長,那麼我們要豪不遲疑地把他也扣留下來。凡是來的人一個都不許走,他們被我們扣押的人越多,我們就越有主動權。」

「這樣似乎不符合交戰規則和道德!」法迪說。

「法迪,我們是走私犯,不是軍人。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規則和道德。有的只是所要達到的目的。」

「懂了,湯姆船長。看來我的思維方式的確與你有區別。」

法軍在接到回復後過了十分鐘用「山貓」送了兩個談判代表過來。當直升機降落到「巴亞號」甲板上後,湯姆和法迪以及兩個持槍的水手親自去迎接。直升機艙門打開,從上面跳下來兩個人,從他們頭帶的寬沿闊帽以及筆挺的軍裝來看無疑是高級軍官。湯姆四人走過去,法軍軍官見他們走過來於是神色嚴峻地說:「我是讓·德佈雷海軍少校,我是『拉莫特·畢蓋號』上的副艦長,前來與你們談判。」

「很好!」湯姆微笑著說,「請把手舉起來,你們被俘虜了。」湯姆四個人的槍舉起來,四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對方。

兩人很是詫異,德佈雷少校平靜地說:「請放下你們的槍。我是特使,是來談判的,不是來打仗。」

「知道!」湯姆說,「我明白你們是特使,但現在你們已經是俘虜了。你現在命令飛機上的駕駛員也下來,否則就打爆你們兩人的頭。」

軍官用傲慢且憤怒的眼神看著湯姆,對湯姆的這種無賴行為很是蔑視。他沒有聽從湯姆的話,而是招手讓飛機走。

湯姆立刻凌空打了一梭子子彈,警告法軍軍官聽從他的命令。軍官猶豫了片刻,他與湯姆憤怒的眼睛對視,終於他感到面前這個人的確不是在說笑話,他無奈地招招手讓飛行員下來。湯姆等飛行員下來後,命令一個水手上前把三個人渾身上下搜了一遍,把他們身上攜帶的武器繳獲了。

「把他們押進船長室!」湯姆對身邊的水手命令道。

「你們這是違反交戰原則的!」軍官在押解的路上憤怒地說。

「交戰原則?」湯姆冷笑道,「我們不是軍人,不懂什麼原則。我們只知道你們現在是我們的俘虜了。」

把三人押到船長室後湯姆審問了對方。讓·德佈雷少校不正眼看湯姆,他警告湯姆不可虐待他們。

湯姆說:「放心吧!德佈雷少校,我們不會把你怎樣,只要你們能護送我們安全地到達我們要去的地點你們就自由了。」

「你們很難到達了!」軍官說。「我們已經通知了美國和英國人。半個小時後,你們將被二十艘軍艦包圍在這片海域。」

「這個我相信。」湯姆說,「但我更相信你們這二十艘戰艦將護送我們安全抵達我們的目的地。」

「我們很可能把這艘貨船擊沉!」

「那就請便了,假如十二條法軍士兵和軍官的命不值錢的話,那我就沒什麼好說得了。」

「也許我們不會動用武力,但我們會把你們團團圍住,讓你們無法離開這片海域。」

「假如你們這樣做的話那就與把船擊沉沒有區別。一旦我們受到阻攔而不能前進,我們將引爆船上的導彈,讓大家同歸於盡。」

德佈雷少校沉默了片刻,然後神情嚴肅地說:「你們這種行為將導致事態的擴大,很有可能觸發嚴重的外交糾紛。也許會迫使法國與伊朗交戰。」

「這個我一點不擔心,你們是不會交戰的。我了解法國人,也瞭解整個西方世界的行為原則。在目前的形勢下,西方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捲入這場戰爭。美國人也許會用武器在沿海嚇唬一下伊朗。但你們法國人,我想連這種膽量都沒有。自從你們在越南奠邊府戰敗後,法國就沒有勇氣再與什麼人交戰了。」

湯姆讓水手把三個人也押到艙底關起來。之後,「巴亞號」向「拉莫特·畢蓋號」發出警告,如果阻攔「巴亞號」的航行,則將與殺死十二名法軍沒有區別。同時還告訴對方,只要「巴亞號」安全抵達目的地,被扣押的十二名法軍人質將無條件釋放。向法國戰艦發完警告信息後,「巴亞號」不再理會法國戰艦,開足馬力向霍爾木茲海峽而去。

「巴亞號」向前航行了半個小時,在航線上出現了多個戰艦的身影,期間還有多架法國「山貓」直升機和美國「超眼鏡蛇」直升機在「巴亞號」周圍盤旋,而遠處的海面是法國、英國和美國的驅逐艦、護衛艦組成的攔截大軍。在「巴亞號」身邊則是一直緊緊跟隨的法國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

湯姆和法迪走上甲板,一邊談笑一邊向不遠處的法國軍艦上的觀察員打手勢,意思是謝謝他們的護航。兩人時不時伸出中止做出下流動作或者用手指打個V字表示勝利。過了一個小時後,法國軍艦發出信息,他們此時的口氣與前面有很大不同。在信息裡說:「巴亞號」可以去它想去的地方,但前提是首先釋放被扣押的人質。湯姆和法迪聽到了哈哈大笑,湯姆給法迪手下說:「告訴他們,感謝法國人的寬宏大量。就說『巴亞號』上的法國人質現在很好,他們一致同意陪伴我們到達目的地,請『拉莫特·畢蓋號』全體官兵放心,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之中。另外請法國人告訴英國和美國人,他們可以離開去幹正事了,有法國的『拉莫特·畢蓋號』護航『巴亞號』感覺很安全。」

又過了一個小時,在「巴亞號」周圍眾多的戰艦消失了,就像湯姆吩咐的那樣,只有「拉莫特·畢蓋號」在身邊護航。到第二天早晨,「巴亞號」進入霍爾木茲海峽,到第二天中午,「巴亞號」進入波斯灣。按照通常的情況,「巴亞號」可以在進入霍爾木茲海峽後直接前進到阿巴斯港,但這次在湯姆的建議下船沒有這樣做,而是徑直朝波斯灣沿岸的倫格港開去。在快到倫格港時,「巴亞號」突然掉頭繞過格什姆島。此時已經進入伊朗格什姆島和哈米爾海岸炮火的掩護之下,法國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的護航任務已經完成,「巴亞號」發出信息要他們停止護航。到晚上,「巴亞號」安全地停靠在伊朗南部最大的港口阿巴斯港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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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德黑蘭之春
湯姆在船到岸之前很鄭重地要求法迪替他安排覲見伊朗情報部主管。法迪向他保證無論任何事發生都不會忘掉這件事。

船到岸後,湯姆向法迪提了一個要求,他說:「法迪,讓我見見娜塔莎。」

「好的,湯姆船長。我現在沒什麼說的了,你去見吧!」法迪說。

「你不陪同我去嗎?」

「不了,我想沒必要了。你現在不但是我的朋友,而且是伊朗人民的朋友。」

「你不怕我帶娜塔莎逃跑嗎?」

「如果你帶她逃走的話,那就逃走吧!我不會阻攔你的。」

「法迪,放心吧!」湯姆說著拍拍法迪的肩膀,「我會帶娜塔莎走,但是用合理的方式。是你們願意的方式。」說完湯姆就去了關押娜塔莎的船艙。

娜塔莎透過舷窗看到船已經靠岸,她在房間裡躁動不安,不知道自己將會遇到什麼對待。湯姆進來的時候,她正趴在舷窗上看外面的情況。

「娜塔莎,我們已經到了伊朗。過十幾分鐘伊朗情報部門的人會帶你走。但你放心,我想他們不會再對你使用暴力了。還有,我會盡一切可能帶你離開這個國家,送你回蘇聯去。」

娜塔莎經過十幾天的休息療養後恢復了過去柔美、圓潤的皮膚,但臉上的表情卻使讓湯姆擔心。娜塔莎對湯姆要救她的話並不十分相信,也許是對湯姆的能力表示懷疑,她更多的希望放在蘇聯克格勃對她的救援上。

「湯姆船長,也許你能救我,也許不能。但如果你不行,那就請你在離開伊朗後通知別裡科夫上尉,讓他把我的情況轉達給克格勃總部,我想他們會想辦法救我。」

「好吧!假如我不能把你帶離這個國家,那麼就依靠你國家的力量吧!」說完湯姆神情默默,他低頭想了想,想給娜塔莎做最後的安慰,但他還是止住了。他轉身出了艙門上到甲板上,在這裡他遇到了法迪。法迪告訴湯姆他已經把湯姆想要覲見伊朗情報部主管的請求轉達上去,情報部立刻通知法迪帶湯姆前去德黑蘭。此時在碼頭上已經有車人在等他們,要法迪立刻帶湯姆下船前往機場。

「法迪,你告訴情報部的人不要對娜塔莎使用暴力了嗎?」湯姆說。

「我已經說了。但有時候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好辦。」

「什麼意思?」

「情報部負責審問的官員假如認為娜塔莎並沒有把所知道的所有事情講出來,也許會使用一定的方法,強制性的方法,包括恐嚇和肢體行為。」

湯姆不再說話,他知道多說也沒用。他跟著法迪下了船,上了停在碼頭上的吉普車。

「去機場!」法迪給司機說,然後他嘴裡嘟囔著:「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今天去德黑蘭的航班。」

吉普車用了一個小時到了機場,這裡停了一架小型支線客機。客機的起飛時間已經過去,但飛機依然沒有起飛。當法迪和湯姆上了飛機後,飛機開始滑向跑道。湯姆立刻明白這架飛機一直在等待他們兩個。

飛機很快就爬升到萬米高空,法迪透過舷窗對湯姆說:「真想帶你下去看看我的祖國,看看庫赫魯德山脈美麗的風景。」

「有機會的,法迪。我想等這場戰爭停止了,我會再來伊朗,我讓你開車帶我專門去遊歷整個伊朗,讓我瞭解這片古老、美麗的土地。」

「好!我以真主的名義起誓,我一定會帶你去伊朗去看名勝古跡,讓你知道波斯文化的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

「好的,法迪,那就一言為定。」



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德黑蘭梅拉巴德國際機場。法迪和湯姆走出機艙,他們沒有隨眾人走機場通道,而是直接在停機坪上了來接他們的一輛藍色小車。在車上,湯姆遇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他在車裡向湯姆伸出手,熱情地說:「湯姆船長,你好,見到你很高興。我叫阿卜杜勒·法德勒,是伊朗情報部的專門負責東亞事務的主管。我得到法迪的報告說你想見我,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榮幸。」

湯姆伸手與法德勒先生握手。他對法德勒先生說:「我要求見你不為別的事情,我想為我的一個朋友求情。」

「是那個俄國女孩吧!」

「對!」

「湯姆船長,你不能提別的要求嗎?我們可以滿足你其他的要求。」 法德勒先生面露難色地說。

「不!我只有這個要求。這個女孩是我帶出來的,我就有責任把她帶回去。我曾向我的朋友許過諾言。」

「可她是間諜!」

「我知道!但我別無選擇。我必須帶她回去。」

「這件事我需要向情報部更高級別的官員商討,我現在無法答應你的要求。」

「好的,法德勒先生,我有耐性等你的回復。在沒有得到你們允許帶這個女孩走以前,我不會離開你們國家。」

「你真固執!湯姆船長。人很多時候需要靈活對待面臨的問題。」

「我知道!但這件事關係到我對朋友許下的諾言,關係到一個男人的信譽。」

「好吧,湯姆船長,我很敬重你。法迪向我匯報了這次在海上發生的事件。應該說伊朗欠你人情,在我這裡你的請求被通過了。如果我的上司也通過的話,你就可以帶這個女孩走了。」

湯姆點點頭,他對法德勒先生的話表示滿意。



到德黑蘭市區後已經是夜晚,整個城市處於一片黑暗之中,戰爭的陰雲籠罩在這個古老的城市上空,時不時能聽到刺耳的空襲警報。在伊朗的德黑蘭,一個個巨大的彈坑布列在市區。在路邊湯姆時不時能看到許多肢體殘缺的人在黑暗中默默行走,還有婦女淒慘的哭聲從街邊的樓裡傳出來。在路過一個街區時,湯姆透過玻璃窗看到一位頭罩面紗的年輕婦女呆滯地坐在街道地上,毫無疑問她的親人在這場持續八年的戰爭中死去。看到這情景,湯姆內心突然產生一種不安,負疚的心態一下子充盈他的全身。我這是在幹什麼?他開始問自己,我為什麼在這,我做了什麼?他開始懷疑自己這麼拚命走私武器的意義所在。也許,為我帶來巨大利潤的殺人利器會奪走無辜人的性命。他這樣默默地想著,目光變得越來越陰鬱。

「湯姆船長,你不要被德黑蘭這種氣氛所驚嚇。」 法德勒先生看出湯姆低落的情緒於是說,「我們很快就要得勝了,薩達姆很快就要倒台。就在不久前,我們發動的「聖城」二號戰役奪取伊拉克北部大量土地;在「曙光」十號戰役中佔領伊拉克重鎮哈萊卜傑,奪得超過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現在伊拉克的整個法奧半島都在我們手裡,伊拉克已經沒有出海口了。巴士拉現在被我們的軍隊團團包圍,不出一個月,巴士拉將被我們攻佔。到那時候,薩達姆必將被推翻,我們將在伊拉克建立一個真正的伊斯蘭國家。」

「但願如此!」湯姆說,「在我沒有親臨你們國家以前我並不對你們這場戰爭有什麼感覺,似乎那對我是很遙遠的事情,我毫無愧疚地做我的事情。但現在,當我看到這情景的時候,我真希望你們這場戰爭能早點結束。」

「會的!很快就會,我們已經勝利在望了。」 法德勒先生用興奮的語氣說。



湯姆船長被安排在法迪的家中,湯姆被告知他有可能在德黑蘭停留至少三天以等待娜塔莎問題的最後解決。

當天夜裡,湯姆睡在法迪家專門給他準備的臥室裡。法迪家的住宅有上下兩層,上面全部是女眷的臥室,客人來的時候都是住下面。法迪有兩個哥哥,兩個妹妹。他的大哥八二年在迪茲富勒舒什地區的一場戰役中被地雷炸死了,二哥前年在法奧半島因芥子毒氣彈而死,死時據說非常痛苦。現在家裡有只兩個哥哥的妻子、未出嫁的妹妹和母親,而他的父親現在也已經參加了預備隊。如果這場戰爭繼續打下去的話,他們家可能就沒有男人了。

第二天早晨,湯姆告訴法迪既然武器已經安全抵達目的地,他現在應該可以和自己手下聯繫了。他要求法迪給「格拉斯二世號」發封電報,告訴皮特和其他水手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一切平安。

法迪同意了他的要求。湯姆草擬了電報文稿,法迪親自到情報總部把這封電報發了出去。而後,皮特發了封電報回來,告訴湯姆他們依然在香港外海停泊,急切盼望他能安全返回。

在等待娜塔莎消息的這些天裡,湯姆幾乎是無事可做。他沒有合法的證件,同時他的面孔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所以湯姆被告知,如果沒有專人陪同的話,他一旦貿然上街將很有可能遭到伊朗革命衛隊的逮捕。這天,法迪專門領了個帶著相機的人來,給湯姆照了像,法迪告訴湯姆這是為他做假護照用。



「法迪,難道非要讓我等這麼久嗎?」湯姆在第三天晚上問從總部返回的法迪。

「湯姆船長,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已經在盡力了。我今天專門去見了法德勒,他告訴我說娜塔莎現在正在押往德黑蘭的路上,要明天才能到總部。」

「明天,難道她不是坐飛機來嗎?」

「不,她是坐汽車。」

「哦!你們是否已經完成對她的審訊了?」

「這個我不清楚。但有一點我知道,娜塔莎沒有受到毆打。我們的審訊官對她很客氣。」

「是因為我的提醒嗎?」湯姆問。

「是!假如不是你的要求,娜塔莎很難逃避我們正常的問訊行為。」

「對一個女子非要動用刑具嗎?」湯姆問。

「我想這個問題不用我回答,克格勃對我們的情報人員更殘酷。」法迪平靜地說。

「好了!算我感謝你了。這麼說我最遲後天就可以帶她走了?」湯姆問。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後天可以。」

「好吧!我就再等一天吧。今天是幾號?」

「你問的是公歷還是伊斯蘭歷?」

「公歷。」

「公歷是四月十六號。」

「哦!我離開『格拉斯二世號』已經半個月了。」湯姆喃喃地說。

當晚,他一個人在法迪家的院子裡看著天空。他開始思念起遠在香港外海的那幫漁民了。後來,奧薩蒂夫人的臉龐浮現在他的面前。此時,他突然對這個女人所給他的溫柔懷念起來。



第二天上午湯姆吃了早飯後就無事可做,他只能站在窗口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街道遠處一個街口設立了一個哨卡、街上經常有架設機槍的軍車和整隊的背槍的軍人經過。

湯姆真想出去看看,但他知道這是冒險。在這樣一個處於戰爭中的國度裡,任何無謂的冒險都意味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湯姆壓抑住自己煩躁的情緒,一直就在房間裡待著,度著步子,消磨著時間。到下午的時候,突然他看到街上緊張起來,有很多載滿軍人的軍車經過,行人也面帶緊張和惶恐的神色。

當法迪的母親來湯姆房間他要不要茶水時湯姆就問老人:「今天街上氣氛為什麼很緊張?」

「可能又要有新的仗打了。」法迪的母親用英語說。

「哦!又要開戰了。」湯姆喃喃地說,他沒有再問,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會知道的比他更多。

晚上法迪回來得很晚。他一進門臉色非常陰鬱,湯姆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但他忍住不問,直到法迪來他房間問候他的時候,湯姆才開口,「法迪,是不是新的戰役打響了。」

「是有戰鬥,但不是我們發動的。是伊拉克人,他們在法奧半島發動進攻,我們的軍隊在退卻,而且傷亡很大。」

「不是快勝利了嗎?怎麼會這樣呢?」湯姆不解地問。

「是啊!是快勝利了,可戰爭就是這樣,今天不知道明天會怎樣。勝負誰又能說得清呢?」法迪歎了口氣說。

「法迪,不要難過了,我相信不久你們的軍隊就會進行反擊。」

「但願吧!」法迪喃喃地說。過了一陣法迪想起什麼似得,他抬起頭,對湯姆說:「娜塔莎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明天上午到機場,她也會被送到那裡。你們將乘前往土耳其的飛機離開伊朗。我們給你們準備了證件,如果順利的話,你可以從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轉機回香港,而你的那個俄國女孩她可以去蘇聯駐伊斯坦布爾的領事館。」

這個消息的確讓湯姆高興。事情終於有了結果,這些天的等待沒有白廢。他此時有點感動,於是上前把法迪的後背拍了拍,說:「謝謝你!法迪。」

「沒什麼!實際上救她的並不是我,而是你!當你在船上把這次任務拯救了後,我就知道總部不可能不答應你的要求。」

湯姆沒再說感謝的話。他知道,此時任何感謝的話都不能表達內心真實的情緒。第二天上午,法迪親自開一輛吉普車來送湯姆。在車上,法迪給湯姆掏出證件。

「這是我們給你的機票,還有偽造的香港護照和進入土耳其的簽證。你把護照上的信息背熟,也許過海關的時候會遇到邊檢官查問。這份是娜塔莎的護照、機票和簽證,她的身份是愛爾蘭人,她做間諜想必很會偽裝,又有一口流利的英語應該能通過土耳其的海關。這裡是四千美金,你把它裝好,路上你肯定要用得著。你回到香港請給我發電報過來,讓我知道你平安到達了。假如你在土耳其遇到什麼麻煩,請直接去伊朗大使館,那裡會有人幫助你。」

湯姆把證件和錢都收下,裝進口袋裡。

「還有,在我的汽車後備箱裡有兩個旅行箱。一個是為你準備的,一個是為娜塔莎準備的。裡面都是些衣服之類的生活用品。你在船上的行李箱你不能帶走,因為它會引起海關的注意,尤其是你箱子裡面的某些私人物品。這裡是兩個清單,是放在兩個箱子裡的物品清單,你到飛機上後和娜塔莎都得背熟,否則很容易在查問時出問題。這裡有一份你和娜塔莎來伊朗的整個經歷,這個在飛機上也要記熟。在飛機上你和娜塔莎要相互不認識,你們彼此都是陌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湯姆接過法迪遞過來的單子,裝在衣服口袋裡。車繼續向前開了一個小時,在快到機場的一個路口時,法迪把車停了下來。他走到停在路邊的一個輛黑色小車邊敲敲車門。車門打開,法迪伸手從車裡拽出一個穿黑色長袍,頭上蓋著黑色頭巾,只露出兩個眼睛的女子。法迪抓著她的胳膊走到吉普車前,打開車門,把那女子推進車裡。他把一把鑰匙交給湯姆。

「湯姆船長,這是手銬鑰匙。你給這個女孩把手銬打開吧!」說著他把門關閉,然後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把一隻紅色的行李箱拿出來,隨後法迪把行李箱扔進車前坐。

此時,娜塔莎已經把頭巾摘了下來,露出滿腦袋淡黃色柔軟的頭髮。

法迪對女孩說:「這箱子裡有給你的衣服和化妝品。你把『查朵爾』(伊朗女人穿的黑袍)脫掉,換身衣服,再把自己打扮一下。把自己打扮得像個愛爾蘭女子。」法迪說完和湯姆一起推開車門下車。他們倆在車外站著聊天,等待娜塔莎打扮自己。

過了有二十分鐘,他們聽到娜塔莎敲玻璃窗的聲音,於是兩人重新上車。娜塔莎此時穿一件青色的西裝套裙,黑色高跟鞋,肉色的絲襪。她畫了淡淡的妝,打了眼影,抹了淡淡的口紅。頭髮用一個花頭巾包裹起來。她脖子上帶一串金色的假項鏈,手腕上是一塊不值錢的冒牌瑞士手錶。她臉上輕輕打了胭脂,讓她過於雪白的皮膚變得紅潤一些。在她手邊還有一個法迪給她準備的女式黑色皮手包。

「看來還不錯!」法迪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娜塔莎說。隨後他發動汽向機場開去。

湯姆坐在娜塔莎身邊,他把機票、護照和簽證拿出來,找出娜塔莎的那份遞給娜塔莎。湯姆說:「娜塔莎,你把單子上的信息背熟。按法迪的說法這個對你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等一下我們到機場後你先下車,然後你就直接去辦理登機手續。我今天和你乘一趟班機去伊斯坦布爾,但我們彼此應該互不相識,所以等你下車後我們就算告別了。到伊斯坦布爾後你打的士直接去蘇聯領事館,我想你們人會想辦法把你送回國。」

「哦!知道了。」娜塔莎把湯姆遞給她的單子看了看,然後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皮包裡。

車停在候機大廳門口,法迪示意娜塔莎下車。娜塔莎打開車門,把行李箱從車前座拖出來。她把身體探進車裡對坐在後排的湯姆說:「湯姆船長,謝謝你!和你要說再見了。」說著女孩的眼淚流了下來。

湯姆微笑了一下,揮揮手,示意她快走。娜塔莎關了車門,走了有幾步時,湯姆突然想起什麼。他把車門打開,喊:「娜塔莎!」

「什麼?」娜塔莎轉回頭問。

「忘了給你一樣重要的東西,你過來。」湯姆向娜塔莎招手。

娜塔莎走了過來。湯姆從上衣口袋裡把錢掏出來,分開一半遞給娜塔莎,說:「我忘了給你錢了。」

娜塔莎接過錢,對湯姆笑笑,那眼神中含有特別的神情,似乎是感激,又似乎是其他什麼,湯姆見不得這種感動。說:「快走吧!你這個小騙子。記住,以後學聰明點!別再像這次了。」

娜塔莎點點頭,湯姆把車門關了,然後命令法迪開車。車離開候機大廳口打過一個彎後湯姆看到娜塔莎站在原地,她注視著湯姆乘坐的車遠去。

「看來這個俄羅斯女孩很感激你!」法迪說。

「也許吧!」湯姆回答。「她是該感激我!」

車出了機場繞了個圈又回到機場大廳門口,這次是湯姆下車。他從後備箱裡把行李取出來,然後與法迪做了最後一件事——擁抱。法迪不無遺憾地說:「我的朋友,我最大的遺憾是沒讓你皈依伊斯蘭教。」

「是啊!」湯姆笑著說,「這也是我的最大遺憾。」



飛機准點起飛,當湯姆坐在飛機舷窗前俯瞰德黑蘭時,他才發現原來這座城市是十分美麗的。他在飛機上細細品味著這座美麗的城市,並暗自為它而祈禱,希望戰爭能很快過去。

此時,在德黑蘭西南面,在波斯灣的伊拉克第二大城市巴士拉郊外以及法奧半島激烈的戰鬥仍在進行,伊拉克的軍隊突破了伊朗的防線。大炮的轟鳴聲、炸彈的爆炸聲伴隨激烈的槍聲和喊殺聲震耳欲聾。伊朗的士兵在伊拉克坦克、大炮和飛機的攻擊下成片成片倒下。在伊朗軍隊的防禦戰壕裡,一具具士兵的屍體倒斃在那裡,倉促退卻時丟下的武器彈藥和生活用品以及未發出的信件遍地都是,被炮彈炸起來的沾滿鮮血的浮土半掩著具具屍體在烈日下散發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惡臭。戰場上一輛輛被擊毀的伊朗坦克、裝甲車、炮車和輜重車被遺棄在那兒。在經過炮彈清洗過數次的土地上,坍塌的戰壕彈坑纍纍。整個伊朗軍隊的陣地滿目瘡夷、一片廢墟。伊朗整整三個陸軍師在這次號稱「齋月行動」的戰役中被伊拉克人殲滅。而這一切還僅僅是個開始,在未來的幾個月中,伊朗將會遭到更加慘痛的打擊,成千上萬的士兵將在戰鬥中死去,伊朗在幾年裡用四十萬人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勝利成果將化為灰燼,雙方的控制線重新回到八年前的起點。這場戰爭除了失敗者再沒有其他。這年七月二十日,死亡超過六十萬人的兩伊戰爭終於結束,和平重新回到這片古老的土地。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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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入商界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終於結束了在「藍點訓練營」的培訓。她以不算優秀,但還說得過去的成績結束考試。當她最後一次走出「藍點」大廈,回頭仰望那已經讓她習慣且熟悉,並已經全身心喜愛的環境時,就有一種悲愴在她心頭。
  
  分手的時候,維奧萊塔眼眶含著淚水挨個擁抱老師和同學,大家彼此用鼓勵和傷感的目光來相互道別。幾乎所有的人都流下眼淚,無論男女。要說維奧萊塔還算不上悲傷得最厲害一個,有個大個子女孩哭得暈倒了。在「藍點」的半年時間裡大家相處融洽,彼此的關係是那麼和諧,經歷的歡樂和喜悅都還蕩漾在每個人心裡,正當每個人彼此已熟悉並剛打破陌生造成的心理隔閡,相互瞭解並試圖投入更多的信任和感情時,可一切都結束了,該分手了。
  
  「藍點」給每位結業的學員頒發了證書,同時贈送了「藍點」的榮譽徽章。這徽章將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徵,是聰明才智和堅忍不拔的象徵。這個徽章與「藍點」學員牌不同,這是一個由白色十字做頂端,中央是內嵌BlueDot文字的藍色五角星,底端是黑色荊棘的圖案的徽章。它的象徵意義很明顯,表示這是一個敢於行走在荊棘之上,並內心充滿信仰和美德的人才能獲得的光輝的榮耀。
  
  每一個從『藍點』走出的人將是戰士,而不是僅僅是商人;是商業規則的信仰者而不是奸詐的企業家;是散播慈愛和美德的開拓者而不是金錢的奴隸。任何成功與失敗僅僅是一個人必須經歷而不能避免的過程。不要把個人的得失當做一切,要把眼光看到無窮遠處,看到地平線以外,穿越種族和國家,文化和地域的疆界,穿越過去和未來,要把自己的頭腦和身體當作武器,而用心靈的力量指導一切。任何一個從『藍點』走出的人都要堅信並永遠遵守這個原則——「永不放棄」,直到魂歸上帝的那一天。
  
  ——以上是「藍點」在其結業證書上給學員的贈言。
  
  維奧萊塔搭埃德的車離開。在車上她依然還沉浸在對「藍點」的回憶裡。埃德和麗絲都參加了她的結業典禮,並對她的順利結業表以祝福。尤其是麗絲,她興奮的情緒比埃德更強烈,她狂熱地抱著維奧萊塔,眼眶都有些濕潤。
  
  「維奧娜,你真了不起!」麗絲把這話重複了四五遍,她對這個半年前還輕視的小女孩竟然有了崇拜了。
  
  埃德表現出一個男人的沉著和鎮定,他只是擁抱了維奧萊塔。在他眼裡,維奧萊塔的確與眾不同,他對這個小女孩的確另眼相看。但另一方面,他即便內心對維奧萊塔有敬佩,但卻不輕易從臉上表達出來。在他看來,從「藍點」畢業僅僅是維奧萊塔的第一步,而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即便「藍點」學員那麼有名,但能真正日後做出成績,事業成功的也只佔這些學員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說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在幾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後便沉沒於人潮之中,最後僅僅有百分之十的人成為真正的商業精英,叱吒風雲並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成功者。
  
  「維奧娜會是最後的百分之十嗎?」埃德問自己,他認為這個概率是比較小的。從他對維奧萊塔的瞭解看,維奧萊塔還不具有作為一個成功商人的品質。她首先貧窮,沒有雄厚的資金做她事業的發動機;其次她不成熟,對人類社會的陰險、邪惡認識膚淺;第三維奧萊塔沒有豐富的知識,尤其是專業知識,這是她一個致命的障礙;第四維奧萊塔不善於結交朋友,性格過於自我而不圓滑;第五她還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這是一個成功者的大忌;最後一個可能是所有問題的結症,就是她是個女人。
  
  埃德的顧慮不是沒有根據的,維奧萊塔的確有其不可迴避的問題。由於她身上這些問題,在未來的一年中,她將面臨一系列事業的沉重打擊,那時,她才會真正懂得「藍點」要學員堅信並永遠遵守的原則——「永不放棄」的真正含義。
  
  維奧萊塔、埃德和麗絲來到麗絲的大宅子裡。在這裡,麗絲的朋友,埃德的朋友以及維奧萊塔認識的僅有的幾個人來參加一個慶賀她順利結業的聚會。大家準備了很多美麗動聽的賀詞,同時打開香檳來慶賀祝福,維奧萊塔在聚會中向大家表示了感謝。
  
  她說;「在我離開阿拉斯加的冰雪世界,來到這個繁華都市的時候,我曾幼稚地幻想一切都像兒童時代玩七彩花環一樣充滿詩意和浪漫。但當我從空中降落到這個城市後,我才發現,現實遠遠比夢幻殘酷得多。我在這裡認識到另一種人生,從而徹底結束了我的少女時代。在這裡我瞭解了高貴與低賤、富有與貧窮、熱情與麻木、深刻與膚淺,更重要的是讓我明白了人生原來還有另一種樣子,人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活著。在這裡我特別要感謝我的好友麗絲和埃德,他們讓我體味到人生百態,讓我從那玫瑰花瓣的單純世界裡走了出來,讓我知道。孤獨、貧困、辛勞、磨難和痛苦遠比溫馨、富有、舒適、幸福和快樂對一個人的來說更有意義。我從他們身上明白了我過去是多麼不幸,那些讓我的生活變得低級、庸俗、虛榮的東西是多麼可憎,那些讓我沉迷於兒童漫畫、玩具、歌舞明星和彩紙包裹的禮物,不曾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思想、藝術和信仰,還有文學、繪畫和音樂,還有貝多芬、達芬奇和托爾斯泰的生活原本窒息了我的生命。在這裡我找到了三個世界,真實的世界、理性的世界和思想的世界,而我過去那夢幻的世界從此將不會復返了。我今天向大家宣佈:我,維奧萊塔。蒙蒂利亞,阿拉斯加一個漁夫的女兒,一個天真純情的少女,一個不曾有偉大夢想的少女,現在死了,取而帶之是一個和你們大家一樣,對生活和未來充滿希望,並渴望有所成就的女人。我在這裡感謝每一個位前來為我祝福的人,你們將永遠是我的朋友,我渴望我們的友誼永遠保持,直到不再有太陽、月亮和星辰的那一天。」
  
  維奧萊塔講話完畢後大家都熱烈鼓掌。埃德站在維奧萊塔身邊,他舞動的手掌幾乎就快上了天棚,他臉上帶著微笑,對維奧萊塔的熱情和讚許讓他興奮得像個兒童。
  
  聚會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維奧萊塔把每一位朋友送走後和埃德一起向麗絲告別。麗絲抱著維奧萊塔,在她耳邊喃喃地說:「維奧娜,埃德很愛你。去好好把握吧!」
  
  維奧萊塔點點頭,她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埃德。此時埃德站在車邊,雙手盤在胸口,靠在車上,眼睛直直盯著兩個女人,他似乎在品味她們,那眼神分明因為兩個女人的纏綿讓他長久等待而有所不滿。
  
  維奧萊塔離開麗絲,走到埃德身邊。埃德為維奧萊塔把車門打開,維奧萊塔用手輕輕撫摸了埃德的臉蛋,表示對他久等的一種歉意。埃德偏偏頭,做了個無奈的眼神。他臨上車前向麗絲揮揮拳頭,表示了不滿和抗議。麗絲兩手插在褲兜裡,神態怡然自得,對埃德的抗議毫不在乎。麗絲微笑著看著兩人,直到車開出大門,拐到大街上不見了。
  
  「維奧娜,現在你想去哪裡?」埃德問。
  
  「我不知道!我聽你的。」維奧萊塔輕聲說。
  
  「我也不知道。」
  
  「那怎麼辦?」維奧萊塔偏過頭問。
  
  「去公園吧!」埃德說。
  
  「幹嘛?」
  
  「我們可以坐在草地上過一個白天。」
  
  「明天呢?」
  
  「明天的事情我們可以在草地上好好考慮一下。」
  
  「好吧!這個主意不錯。」
  
  埃德驅車來到公園外。他把車停好後,拉著維奧萊塔的手先去商場買了零食、飲料和一塊用來鋪在地上的毯子,然後兩個人手拉手到公園裡找了一塊幽靜平整的草地鋪開毯子坐下來。這時正是陽光明媚,春天的上午太陽照耀大地,清新的風不斷吹拂過來,讓他們感覺異常舒服。埃德把腦袋枕在維奧萊塔的大腿上,而維奧萊塔則坐著,俯下臉看埃德,用手輕輕撫摸他頭髮和臉頰。
  
  埃德一邊給嘴裡送零食一邊說:「維奧娜,假如有一天我想結束孤獨的單身生活,不再把自由當作一生追求的目標,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你說呢?」維奧萊塔繼續撫弄著埃德神情自若地反問。
  
  「我覺得到那個時候,你會有新的想法。」
  
  「是嗎?」
  
  「是啊!我雖然知道你現在回答的答案,但也許過了幾年之後,答案可能就會變了。」
  
  「也許吧!」
  
  「也許?」埃德翻過身來,他直直地看著維奧萊塔。「看來你是一個經不起時間考驗的人。也許我該當機立斷,不能讓時間做我的敵人。」
  
  「當機立斷?」維奧萊塔笑著問,「你想怎樣當機立斷?」
  
  「也許我現在就該向你求婚。維奧娜,嫁給我吧!」
  
  「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就是你的回答?我認為不行這個詞彙應該立刻被人類拋棄,這是人類發明的最無恥的詞彙了。」
  
  「正好相反,埃德,我認為這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一千年才能有這樣一個詞彙誕生。」
  
  「哦!維奧娜,嫁給我吧!難道你沒發現在你面前是一個多麼可憐的人,他比那個被綁在山上,終日被禿鷲刁琢心臟的盜火者還要可憐。」
  
  「是嗎?假如你真是那麼可憐的話,我會給你施捨食物和水,讓你不至於很快死去。」
  
  「你真能想得出來!這是一個天底下最大的慈善家維奧萊塔做的事情嗎?你用同情讓一個可憐的人不能自由離開這個世界,用你那溫柔的手給他的生命添磚加瓦,讓他不至於風暴而夭折,可實際上你卻讓他在寒風中發抖,讓痛苦持續。難道這就是你的善良德行?不要了吧!維奧娜,拿出你的仁慈,讓我解脫苦難吧!」埃德像個孩子哀求道。
  
  「讓你受苦我會很快樂!假如不是宙斯讓你被綁在石頭上,那我也會把你綁上去。讓你知道維奧萊塔並不是個大善人,她是一個巫婆,是一個惡魔,是天底下最最可惡、凶狠的女人呢。」
  
  「好吧!看來語言是不能解決問題了。只要靠暴力了。」埃德向上抓住維奧萊塔的脖子把維奧萊塔的身體拉下來,然後用嘴封住維奧萊塔的嘴唇,維奧萊塔一邊笑一邊掙扎,最後兩人倒在毯子上,開始擁抱和熱吻。
  
  熱烈的情感宣洩之後維奧萊塔趴在埃德的胸口,她用手指輕輕在埃德的胸上畫著圈,她說:「我再過兩天要回阿拉斯加,我可能一去就不回來了。」
  
  「為什麼?」埃德撫摸著維奧萊塔柔滑的臉蛋問。
  
  「我在紐約無事可做,我想回去可能會找到工作。」
  
  「你在紐約無事可做?」埃德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你完全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很好職位的那種。」
  
  「我這麼年輕,又沒有工作經驗,哪裡去找?」
  
  「你可以登報,也可以去報上的招聘專欄裡查找,另外紐約還有很多職業介紹所,你完全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假如依然不行的話,只有我出面了。但我認為,依靠別人的幫助對你不好,你現在是『藍點』的人,你應該有勇氣自己解決問題。」
  
  「我知道,這個我懂!其實我不想在紐約還有其他的原因。」
  
  「什麼原因?難道是因為我嗎?」埃德詫異地問。
  
  「不!埃德,不是因為你。假如我是想離開你,那我可能今天就回阿拉斯加了。就是因為不想離開你,所以我才這麼猶豫,不知道是否該回去。」
  
  「那是因為什麼?」
  
  「這個——,埃德,你別問了。我有一天會告訴你的。」
  
  「好吧!我不強求你回答我,你任何時候告訴我都行。」
  
  「嗯!謝謝你,埃德。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我們僅僅是朋友嗎?」
  
  維奧萊塔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中含有一絲絲苦澀,她說:「我錯了!你應該是我的愛人。」
  
  「維奧娜,我給你提個建議,好嗎?」埃德問。
  
  「說吧!我有一個朋友的父親是紐約埃索達公司的專門從事期貨買賣的經紀人。他在那裡很多年了,最近剛轉為這個的公司的的合夥人了。現在他需要幾名市場調研員,他曾在昨天的《紐約時報》登了招聘廣告。假如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讓我的朋友把你介紹過去。」
  
  「可以嗎?我對期貨只瞭解一些理論知識。我並沒有實際經驗。」
  
  「這個應該不是問題。他對這個職位的申請人的要求並不高,僅僅是需要能吃苦,要有敬業精神。」
  
  「那一定會有很多人去應聘。」
  
  「是啊!但我想你有能力戰勝他們。」
  
  「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我憑你能戰勝『藍點』的考官,能在昨天晚上說出那麼多豪言壯語。」
  
  「假如我失敗了呢?」
  
  「假如你失敗了就當做一次人生的體驗。」
  
  維奧萊塔想了想,她點點頭,目光堅定地說:「好吧!就像我當初去『藍點』面試一樣,我會讓他們感受到我的聰明才智的。」
  
  維奧萊塔當天晚上給在安科雷季的父親掛了電話,告訴他她要在紐約繼續待下去,直到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成熟,具有一個成功商人所具有的能力和品格後,她再回去接父親的班。蒙蒂利亞先生在電話裡沉默了片刻,然後說:「維奧娜,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相信你一定會達到目的,蒙蒂利亞家族將會因為你而榮耀。」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後一個人在房間裡靜靜地坐了一個小時,她沒有開燈。在黑暗的房間裡,她像一尊雕像一樣盤腿坐在沙發上,她與自己的心進行交流,回憶和反省,並對自己的未來做幻想和設計。此時,她感覺這種無聲的思考讓她感受到另一種世界,理性的世界。此時的維奧萊塔依然像很多小女孩一樣血管裡湧動著青春的血液,但頭腦已經開始孕育理性和邏輯的光彩了。
  
  第二天,埃德給維奧萊塔來了電話,告訴了他那個朋友父親的公司地址和電話。他告訴維奧萊塔,他已經給自己的朋友打了電話,讓他給他父親引見一下。
  
  維奧萊塔上午就趕去位於曼哈頓華爾街的一棟大廈內的埃索達公司。她在上電梯的時候遇到很多人,整棟大樓內幾乎都是各種金融證券公司,而這些上上下下的人也幾乎都是這方面的白領人士。那些穿高級西裝,打著快把脖子勒斷的領帶的衣冠楚楚的男士和穿著名牌時裝的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士。維奧萊塔在這些面色僵硬冷酷的人中間真有那麼一點不合群。她儘管做了很好的修飾打扮,但在氣質上總是有那麼一點不同,至少在她感覺上有與那些人有很大差別。當維奧萊塔在內心暗自嘀咕自己的時候,實際上那些人根本就沒注意她這個個子不高,黑色卷髮,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女孩。在他們眼裡,只有那些金融大鱷,那些在《時代週刊》封面上露面的人士才是他們崇拜和尊敬的對象。
  
  維奧萊塔在門口向長一頭金色長髮的前台小姐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意,女子打電話把維奧萊塔的到來通報了進去。
  
  「蒙蒂利亞小姐,你需要等十分鐘,凱斯先生現在正忙。」前台小姐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維奧萊塔等待。
  
  維奧萊塔坐下來,她雙腿併攏端坐在金屬支架的藍色帆布椅子上。她表情漠然,端莊,一副淑女的樣子。維奧萊塔穿一件黑灰相間條紋的大開領套裙,纖細的脖子上紮了一個黑色綢帶,肉色的絲襪和黑色的高跟鞋,在她的胸前帶了一個小巧的銀色胸花。黑色的打扮讓維奧萊塔看起來成熟一些,至少掩蓋了她娃娃臉給人的幼稚印象。
  
  維奧萊塔靜靜等待,她內心想著與凱斯先生見面要說的話,眼睛卻時常看掛在牆上的鐘錶。時間過去了十分鐘,凱斯先生沒有來電話召見她,又過去了十分鐘,依然沒有召見。維奧萊塔在座位上端坐了一個小時,她感覺腰酸背疼,兩腿發麻,她真想站起來走走,但她想到在「藍點」的經歷就控制住自己了。也許他們在你一進門就在觀察你,而不是在會見的那十幾分鐘,她想。
  
  維奧萊塔又等了一個小時,突然有一個個子瘦瘦高高,年齡有四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他似乎是要出門辦事。
  
  「瑪麗,我去到班克斯那裡,如果有人找我的話,你讓他們到班克斯那裡找我。」男子對前台小姐說。
  
  「凱斯先生,」瑪麗叫住男子,「這位是蒙蒂利亞小姐,她等你兩個小時了。」
  
  「哦!對——」凱斯先生這才想起有這樣個求職者上門要求會見。他看看牆上的掛鐘,說:「你好,你叫——」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維奧萊塔站起身恭敬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對——,蒙蒂利亞小姐。對不起,我剛才很忙,忘了你的事。」男子揮一下手,「來吧!到裡面來。」
  
  維奧萊塔跟在凱斯先生的身後向裡走去。推開一個玻璃門,拐過拐角,裡面一下子開闊起來,到處是閃著綠色字符的電腦屏幕。在八十年代後期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年代,證券公司裡已經大量使用這種信息時代的工具了。這些早期的電腦終端產品,在未來的十年中將被掃進垃圾堆,可在那時,這些昂貴的設備的確讓維奧萊塔看得眼花繚亂。房間裡到處是人,大家都歪七扭八地坐著,混亂不堪的桌面到處是紙張、文件和書籍,電話線拉扯得四處都是,而那些坐在椅子上敲著鍵盤對著電話狂呼亂喊的男男女女們個個表情怪異、衣冠不整。在他們嘴裡吐出的幾乎全部是商品、數字和金融名詞,在他們的句子裡還時不時夾雜著罵人的下流話,這裡的人似乎火氣都很大,好像是人人都在發洩自己的不滿似的。
  
  維奧萊塔被凱斯先生請進了一個玻璃隔開的單人房間,從這裡可以看到曼哈頓的景色,同時也能看清大廳裡混亂不堪的情景。這真是一個怪異的地方,維奧萊塔想。
  
  「蒙蒂利亞小姐,我能看一下你的簡歷嗎?」凱斯先生說。
  
  「好的!」維奧萊塔把自己的資料從包裡拿出來遞給凱斯先生。
  
  凱斯先生接過簡歷,坐在椅子上翻動了一下。他臉上露出怪異的神情。
  
  「你沒上過大學?」凱斯用驚訝的口氣問。
  
  「對!」
  
  「真希奇,那你怎麼會進『藍點』呢?」
  
  「這個我想應該是『藍點』的特殊性決定的吧。」
  
  「特殊性?什麼意思?」
  
  「我覺得『藍點』並不看重學歷,它看重的是人與生俱來的才能。」
  
  「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想說你是具有特別天分的人。」
  
  「這個——,我想應該是這樣吧。」
  
  「哦——」凱斯先生,繼續翻動著簡歷,他這次看得比較認真了。一陣,他抬起頭,用疑惑地口氣問:「你從來沒有工作過,對嗎?我在你簡歷中看不到你的工作經歷。」
  
  「是的,我沒有工作過。」
  
  「這個——」凱斯先生把維奧萊塔的簡歷放下,「這裡從來沒錄用過一個非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生,更別說是沒有工作經歷的人了。」
  
  「哦!是這樣。」維奧萊塔喃喃地說,她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
  
  「沒辦法!」凱斯先生聳聳肩說,「我讓你失望了,但這是這行規矩。我們需要有工作經驗的人。」
  
  「我知道!」維奧萊塔明白她必須解釋一下,「我雖然沒有工作經驗,但我有信心做得和那些有工作經驗的人一樣好。」
  
  「小女孩,有信心不能說明問題。你需要找一份基礎的工作,這裡並不適合你。」
  
  「凱斯先生——,任何人都有一個開始,即便有工作經驗的人也是如此。沒有人天生就是有工作經驗的。」
  
  「對,你說得對,但我們不可能在還有很多候選者的情況下捨棄那些有豐富工作經驗的人去招一個新手,這對他們是不公平。」
  
  「凱斯先生,這不是公平的問題。您是在找最有能力勝任你工作的人,不是在做慈善事業。」維奧萊塔勇敢地反駁道。
  
  「哦!你這個論點倒是新鮮,我還從來沒從那個應聘者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你說得對!我是在尋找最有能力勝任工作的人,就是因為我依循這個原則,所以我不能接受的職位申請。」
  
  「可我想您應該知道我的能力,您的兒子應該向您說明過我的能力。」維奧萊塔急急地說。
  
  「我的兒子?」凱斯先生疑惑起來,他想了想,然後把眼睛瞇了起來,盯著維奧萊塔,說:「你就是那個托我兒子帶話的女孩?」
  
  「我想應該是吧!」
  
  「哦!我明白了。蒙蒂利亞小姐,請你立刻離開我的辦公室,我對你沒有興趣。」
  
  維奧萊塔看著凱斯先生的那生硬冰冷的表情,她突然意識到對方在最後時刻表現出的對她的厭惡是什麼原因。看來通過埃德的朋友去帶話完全是一個錯誤。
  
  維奧萊塔站起來,她默默地把簡歷從桌子上拿起來裝在包裡。然後轉身離開,此時,她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心中升起團團怒火,她快步穿過大廳離開,眼淚在眼眶中湧動,她想快點離開,因為她快要不能控制自己的想要放聲大哭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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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贏家課堂
維奧萊塔的第一次求職就這樣結束了。她不但遭到拒絕,還受到羞辱。現實給她狠狠地上了一課。回到住處後,她第一次開始吸煙,這煙是她在上樓前在樓下的小賣店裡買的。她頭一回感覺這種長長的白色圓棒能夠為她解脫煩惱,能讓她感覺舒服一些。
  
  「我該怎麼辦?」她問自己,「難道就這樣認輸嗎?」
  
  維奧萊塔在房間裡來回度著步子,瞇著眼思考問題。是否該給埃德打個電話呢?她想,是否該同埃德商量一下,讓他出個主意呢?維奧萊塔幾次欲要把電話拿起來,但都在撥號的時候中止了這種行為。「我要靠自己解決問題,」她對自己說,「我不能永遠依靠別人。否則我永遠也不能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她整個下午就一直盤算著,直到天黑。
  
  埃德在晚上八點給她來了個電話,問詢求職面試的情況。維奧萊塔此時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她平靜地對埃德說:「我不準備求職了。」
  
  「那你準備做什麼?」
  
  「我想去參加期貨交易方面的培訓。」
  
  「你完全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埃德高聲提醒維奧萊塔。
  
  「不!我認為既然我要在這方面發展,那我就要先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我不想慢慢積累經驗,我要迅速進入這個領域。」
  
  「就我所知期貨、證券這種東西理論知識是靠不住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首先學會了本領再考慮求職的問題。」
  
  「那——,好吧,」埃德歎了口氣說,「你準備如何開始?找到這樣的培訓中心了嗎?」
  
  「還沒有,我等會就去買報紙,看哪裡有這樣的培訓。」
  
  「維奧娜,看來你對紐約還瞭解太少了,假如這樣一門專業知識能從課堂上學到,那麼全紐約的人都成富翁了。」
  
  「埃德,我主意已經定了。我要去嘗試一下。」
  
  「好吧!你去吧。」埃德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今晚想和我約會嗎?」
  
  「不!我想好好理一下頭緒,我得好好想一想。」
  
  「哦!維奧娜,你需要錢嗎?我知道你已經彈盡糧絕了。」
  
  「不!埃德,我還有一點。謝謝!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維奧萊塔溫柔地向埃德道謝,她為埃德能說出這種話而感動。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就下樓找報紙去了。她賣了五六種報紙,然後挨個查找有關金融培訓方面的廣告。她把這些廣告的地址和電話記下來,挨個打過去。當維奧萊塔把所有的電話都打完後,她迷惑了,因為幾乎每家培訓中心對她的問詢都異常熱情,介紹都很詳盡,並且都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完全能讓學員在最短時間裡獲得進入這個領域並且制勝的法寶,似乎賺錢就是指日可待,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但只有一家除外,這家培訓廣告在報紙的一個很小的角落,而且不是什麼中心,從廣告看似乎是某個個人的招生行為。維奧萊塔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對方是一個聲音粗重的老年男人,從他不不是很連貫的語句中可以聽出他似乎剛才睡醒。
  
  「你是想成為期貨專家,還是想成為贏家?」對方劈頭就維奧萊塔問。
  
  維奧萊塔沒明白對方的意思,於是問:「這兩者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就在於前一個是羊,而後一個是狼。」
  
  「不懂!我還是不明白。」
  
  「假如你是想在這個行當混口飯吃,成為一名年薪二十萬的專業人士,那麼就做前者。而如果你不是為了找工作,不想掙踢不倒的錢那麼就是後者。」
  
  「什麼叫踢不倒的錢?」
  
  「就是說那種不穩定的錢,今天可能有,明天或許就沒有。也就是說這錢不是薪水或者佣金,而完全是靠冒險和賭博而得來的錢。」
  
  「哦!是這個意思。」維奧萊塔這次明白了對方話中的含義了。她想了想,感覺這個人是一種另類的、完全不同與其他那些培訓中心的人的口氣。她喜歡這種口氣,「藍點」教會她一種能力,就是對異類的嗅覺。
  
  「你現在有多少學生?」維奧萊塔問。
  
  「一個也沒有!」
  
  維奧萊塔聽了對方這話吸一口涼氣,她驚訝對方的坦誠相告。
  
  「你真沒一個學生嗎?」
  
  「是的!」
  
  「那你能介紹某個你曾培訓過的學生,讓我瞭解一下你的能力嗎?」
  
  「沒有,我從來我招到過一個學生。」
  
  「哦!這樣——」維奧萊塔開始對這個人的能力打了個大大的折扣。「我能冒昧地問一句!你在期貨市場做得成功嗎?」
  
  「我是個失敗者!」
  
  「既然如此你如何能讓我信服你能讓我學到真本領呢?」
  
  「這個我不保證!」
  
  「哦!是這樣,那我還是考慮一下吧!」
  
  「好吧!你考慮吧,拜拜!」說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後繼續給其他中心撥電話,但卻都沒有這個人那麼讓她心神不定。他太直白了,維奧萊塔心裡想,他完全不是一個生意人的樣子來誘惑我讓我去他那裡學習。維奧萊塔在這個人的電話上畫了個圈。然後點燃一支煙又開始在房間裡度步。
  
  「如何選擇?」維奧萊塔問自己,「是按照常規去那些大中心去學習呢,還是冒險去一個從來不曾帶過學生,而且是個失敗者的那裡去學習。這真是一個很難決定的事情。」
  
  整個晚上維奧萊塔都在思索。最後她決定先去大中心看一看,瞭解了情況後再做決定。
  
  第二天,維奧萊塔按照地址去了三家大的培訓中心。她在那裡受到熱情的接待,同時給了她很多宣傳小冊子。維奧萊塔回到家後把這些小冊子研究了一番,她畫定了一家,然後心滿意足。她認為自己已經把問題解決了,於是開始動手做晚餐。她吃完飯後看了一會電視。可逐漸她又被另一個聲音呼喚,那聲音在她腦子裡不斷縈繞,好像總是在督促她去回憶昨天那個與她通電話的人說得話似的。
  
  「難道我的選擇是錯的嗎?」維奧萊塔問自己,「我是否應該用一種非常規的方式來看待事物呢?」
  
  維奧萊塔很煩惱,她一方面被那人捉摸不定的回答所吸引,另一方面又因為強大的世俗的慣性所拉扯。她猶豫了很久後決定再打個電話給那個人。
  
  「又是你!」對方聽到她的電話後懶洋洋地說。
  
  「是!我說實話吧,我現在拿不定主意是否該跟隨你還是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去聽那些正規中心的課。」維奧萊塔說。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去正規中心聽課。」
  
  「為什麼?難道你就一點不不想給我信心來成為你的學生嗎?」
  
  「我相信命運,我不會刻意去做別人本不願意或者不是心甘情願做的事情。」
  
  「假如——,」維奧萊塔喘口氣說,「假如我做你的學生,你將如何安排對我的授課呢?」
  
  「這我沒想好!」
  
  「哦!你難道就沒有一個授課大綱或者講稿什麼的?」
  
  「坦誠地說我沒有。」
  
  「那麼你將以什麼方式給我講課呢?」
  
  「這個我說不清。」
  
  維奧萊塔眉頭越皺越緊,她簡直無法相信這個人在報上登廣告的目的到底是不是為了招學生掙錢。
  
  「你的授課費是多少?」
  
  「我不知道,你隨便給吧。」
  
  「這樣!我坦白地說,我現在只有700美元,我必須用這些錢在紐約堅持三個星期。」
  
  「哦!看來你是個交不起學費的學生。」
  
  「你的意思是說即便我要去也無法付起你的授課費?」
  
  「我想是這樣。」
  
  「假如我幫你做家務什麼的,你能答應用這種方式交換嗎?」
  
  「做家務?」對方沉默了片刻,「我似乎還沒奢侈到請鐘點工的地步,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能做什麼?」
  
  「我可以為你打掃房間,為你做午餐或者晚餐。」
  
  「我冒昧你問一句,你有工作嗎?」對方突然向維奧萊塔提了個令她意外的問題。
  
  「沒有!」維奧萊塔迅速地回答。
  
  「你收入從哪來?你如何支付在紐約的開支?」
  
  「父母每月給我一千美金。」
  
  「哦!是這樣——,好吧!反正我看樣子也招不到學生。與其就手作罷還不如收你這個免費的學生。但我每星期只能有三天時間給你講課,而且只能是晚上。」
  
  「為什麼?白天不行嗎?」
  
  「白天我有其他的事情做。」
  
  「這樣!」維奧萊塔想了想,然後用咨詢的口氣問:「你真如你說得那樣在期貨這行當很失敗嗎?」
  
  「是的,千真萬確。」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很懷疑你是否能讓我有所收穫。」
  
  「這個你請自便,我不強求你來聽我講課。」
  
  「你叫什麼?」
  
  「傑西。克羅爾。」
  
  「我叫維奧萊塔。蒙蒂利亞。」
  
  「哦!你好,蒙蒂利亞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睡覺了。」對方打著呵欠用冷淡的口氣說。
  
  「哦!那好吧!再見!」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凝神靜氣想了一陣,她逆反心理越來越重,尤其是對方對她這種冷淡態度更加加重了她的逆反心理。假如對方很熱情,那也許會讓維奧萊塔立刻打消去拜師學藝的念頭,可就因為對方這麼冷淡傲慢反而讓維奧萊塔有一種衝動。
  
  她又把電話拿起來打了過去。
  
  「請問你明天晚上在家嗎?」維奧萊塔問。
  
  「在!」
  
  「我如何找你呢?你的地址是哪裡?」
  
  「皇后區某街某號。」
  
  維奧萊塔用筆把地址記下來。她放下電話後看著地址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心裡說:「皇后區,這個人一定住在貧民窟裡。」維奧萊塔越來越覺得自己熱衷於拜這個人為師有點荒唐。
  
  第二天早晨,維奧萊塔又去了另外幾家培訓中心。之後她在街上早早吃了晚飯,坐地鐵前往皇后區。皇后區是紐約窮人住的地方,黑人和有色人種很多,而且治安非常不好。
  
  維奧萊塔找這個人住宅花了一番心思。在天還沒黑以前終於找到了那所住宅。這是一個只有五層高的老公寓樓,牆壁都已經殘破斑駁。門前大街上到處垃圾和被偷掉輪子的汽車殘骸。維奧萊塔推開公寓樓門,上了三樓。她巡視了一遍,找到要找的房間,然後按動門鈴。一陣,她聽到裡面有人緩慢走動的聲音,接著門被打開。在門口出現一個亂蓬蓬花白頭髮,臉上到處都是皺紋的老頭。
  
  「是克羅爾先生嗎?」維奧萊塔問。
  
  老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維奧萊塔,然後點點頭,他把門開大,讓維奧萊塔進來。
  
  「你隨便坐吧!」克羅爾先生此時還穿著睡袍,似乎剛起來。
  
  維奧萊塔在客廳一個破舊的沙發上坐下來,環顧四周。她此時有點後悔了,對自己做出這種魯莽的決定後悔了。
  
  「東西都在冰箱裡,晚飯按照你的心思去做吧!我還要去躺一會。你做好了叫我。」克羅爾先生吩咐完立刻進了臥室。
  
  維奧萊塔先是聽到克羅爾先生上床的聲音,之後沒多久就是老頭的呼嚕聲了。
  
  「不可思議。」維奧萊塔心裡說,「這是個什麼人?連最起碼的一點對客人的禮貌都沒有,而且還不怕她是個賊。唉——,也許他根本就沒把我當學生,而是他不花錢雇來的傭人。」維奧萊塔有點奈何。她把包放在沙發上,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裡東西塞得滿滿的,看來老頭很少出門,一次的採購就足以應付兩個星期的生活了。
  
  維奧萊塔捲起袖子,按照最快的速度,最簡單的方式做了一頓晚餐。她耐著性子幹完,她覺得既然來了不見識一下克羅爾先生的本事就離開太失敗了。
  
  晚餐做好後,維奧萊塔敲臥室的門喊克羅爾先生起來。過了一陣,老頭揉著稀鬆的眼睛出來。這次他沒有再穿睡衣,而是換了褲子和襯衣。老頭坐到餐桌前,示意維奧萊塔也和他一起享用。維奧萊塔搖搖頭,說:「我來之間吃過晚飯了。」
  
  「哦!」克羅爾先生點點頭,然後一個人吃了起來。他一直默默地吃著,並不理會一旁坐著的維奧萊塔。似乎維奧萊塔不存在一樣。老頭對維奧萊塔的晚餐做得如此簡單並不在意。他似乎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
  
  克羅爾先生花了半個小時結束了晚餐。之後餐具被維奧萊塔收到廚房裡。維奧萊塔懶得去再理會那些餐具,她洗了手走了出來。此時克羅爾先生已經回到客廳。他點了支雪茄,嗆人的煙霧在客廳裡飄散開來。
  
  「坐吧!」克羅爾先生見維奧萊塔來到客廳,於是示意維奧萊塔坐在沙發上。
  
  維奧萊塔坐下來,然後盯著克羅爾先生,她在等對面這個老頭給她的第一堂課。
  
  老頭望著天花板,嘴裡的雪茄抽個不停。兩個人誰都不說話,空氣中飄蕩著寂靜。過了大約有五六分鐘,克羅爾先生終於開口了。
  
  「在我開始教授你這種魔鬼的技能以前,你必須瞭解到以下一些事情。」克羅爾先生語音緩慢地說,「在整個人類歷史中,最複雜,最不可預測的事物就是期貨趨勢。任何一門職業都比不上這個行當來的瘋狂……」克羅爾先生盯著一面牆,那目光似乎延伸到無窮遠處。
  
  「我這裡不會給你講期貨到底是什麼,它做什麼用,它是如何產生和發展的這些沒用的東西。我要告訴你的事你應該永遠不會從其他人嘴裡聽到,也許是你一輩子都不可能領悟到的東西。」克羅爾先生抽了口煙,停頓了片刻,繼續說「期貨,它就像一種有生命形態,像生物孢子一樣細微而又有活力的東西。人和它的關係就如同你用顯微鏡看載玻片上的溶劑一樣,你是在用一個高級的世界的目光來看待低級世界。那些低級世界的生命在你眼裡就像是一個被與外界隔離的花園,你似乎能看清他們一切活動。」克羅爾先生此時像是給自己說話,而不遠處沙發上的維奧萊塔則像不存在一樣。
  
  維奧萊塔靜靜地聽,當克羅爾先生開始專注於自己的獨白後,維奧萊塔就被對方類似神話般的敘述所吸引,她不再去想其他事情了,來時的煩躁情緒消失無蹤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東西是永恆不變的,那就是死亡。」克羅爾先生說,「任何一個生命都逃脫不了,而那些有魔力的孢子也一樣逃脫不了。作為一個觀察者一定要清醒地知道那些孢子是另一個世界的生命,是脫離開觀察者生命的自由存在。所以觀察者只能去認識和發現它,卻無法干預和左右這些孢子。也就是說,人永遠不能左右那些孢子的活動。當我剛開始步入這個領域的時候,當我最開始作為觀察者認識這些孢子的時候,我自信地認為自己能左右大局。但經過與這些孢子四十年的交鋒後,我才明白我左右不了它們。我永遠只能是個觀察者,而不是個控制者。」
  
  克羅爾先生喘了口氣,低下頭冥想了一陣。然後繼續說:「你可能對我這種敘述感覺費解,從而理不出頭緒。實際上我的敘述是一種自我意識的表露,很多時候需要你去把握我思想中的火花,那些真知灼見。有些東西我是敘述不準確的,需要你有智慧去破解它。現在我們繼續談孢子吧——」
  
  「一個觀察者必須瞭解自己和孢子之間的相互地位,絕不要去試圖做控制者,永遠把自己當作觀察者。在這個過程中有三點原則需要注意:第一,孢子是有生命的,是活的。它是能夠躲避,並具有能力隨著環境的改變和時間的推移而變態的。也就是說孢子不具有穩定的形態,對孢子過去的認識不能預測將來。當觀察者瞭解到孢子的新形態後,孢子同樣也瞭解到它被觀察者所認識,於是變異就發生了。孢子一定會趨向於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去變異。它具有足夠的智慧防止觀察者捕捉到它的變態規律。所以,對孢子的第一個認識就是它的永恆變異性。第二,孢子不可捕捉性。這是什麼意思呢?它的意思通俗的講就是不可掌控性。觀察者不能單獨把一個孢子從眾多孢子中分離出來,當你把一個孢子從群體分離開後,你會發現其他所有的孢子也都消失了。也就是說,孢子的群體和個體是統一的。孢子無所謂單個,也無所謂多個,孢子是一種即存在又虛無的生命。第三,孢子的單純性。孢子就是孢子,它不代表任何事物,任何事物也不代表它。孢子單純到只遵循一種規律,除這個規律外任何的表象都是虛假的鏡像。也就是說孢子反映的是整個世界的本原。不要用複雜的理論去表述孢子,越精細的表述越背離孢子的本質。」
  
  克羅爾先生不去管維奧萊塔這個雖然天資聰穎,但卻知識量並不多的女孩是否能聽懂,他繼續用幾乎魔怪搬的語言講課。這種場景假如被一個不瞭解真相的人看到真以為是在做某種宗教傳道。
  
  「能告訴我孢子遵循的規律是什麼嗎?」維奧萊塔輕聲問。
  
  克羅爾先生轉過臉,定定地看著維奧萊塔。片刻,問:「你知道期貨市場有名的漢克。卡費羅、貝托。斯坦、邁克。豪斯嗎?」
  
  維奧萊塔搖搖頭。
  
  「漢克。卡費羅是美國證券史上最有名的資深分析師,曾創下連續22月盈利不虧損的紀錄;貝托。斯坦曾是華爾街創下一單賺取十億美金的人;而邁克。豪斯則七年雄居華爾街富豪榜第一。」
  
  「哦!」維奧萊塔點點頭。
  
  「但你知道他的結局嗎?」
  
  維奧萊塔又搖搖頭。
  
  「漢克。卡費羅死時身上只有五美元,貝托。斯坦被幾百名憤怒的客戶控告詐騙而入獄十年,出來時一文不名,而邁克。豪斯更慘,他在四十五歲就破產自殺了。」
  
  「為什麼會這樣?」
  
  「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操作成功的概率總是遠遠高於眾人。但奇怪的是他們九十九次成功積累的金錢卻沒能經受住一次失敗打擊造成的損失。」
  
  「為什麼會這樣?」
  
  「你要問為什麼?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試圖去控制孢子。他們都認為自己找到一條一勞永逸的預測孢子變異的方案。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去看看漢克。卡費羅曾經寫過的一本有關期貨理論的書籍,叫《期貨市場黃金技術分析》,書很有名,至今都是期貨界人士的必讀書。到現在為止很多期貨精英依然推崇那種最終只能是失敗而絕不會成功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這些人的失敗是源於他們的理論,是這樣嗎?」
  
  「對!當他們把經驗上升到理論的時候,失敗就注定了。我曾說過,孢子是一種智能生命,它具有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變異的趨勢,而且它總是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變異。當它意識到觀察者看透了它的真相後,它一定會發生變異,從而讓觀察者總結的理論失敗。」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觀察者不把經驗上升到理論,那麼孢子就不會發生變異,對嗎?」
  
  「你說的對!當觀察者不試圖用規律去解釋孢子的時候,那麼孢子同樣也無法預知自己被觀察者認識。也就是說,道在不長高的同時,魔也不會長高;但是道如何試圖要超過魔的時候,魔必然要長高。」
  
  「那麼該如何應對這種狀況呢?如果道不能戰勝魔,那麼如何在這個遊戲中成為贏家呢?」
  
  「是啊!如果道不能戰勝魔,如何成為贏家呢?你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本質的問題。要我說任何一個從事這個職業的人都有一件事是一致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
  
  「貪婪!」
  
  「貪婪?這個我想是人的本性。」
  
  「對!是人的本性。就是因為這是人的本性,所以人總是要想試圖用戰勝魔的方式來成為贏家。但實際上成為贏家的簡單、有效和唯一的方式只有一種。」
  
  「是什麼?」
  
  「失敗!」
  
  「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魔不可戰勝,但卻可以戰而失敗。要想成為贏家就要從失敗中找,而不是從勝利中找。」
  
  「我還是不明白。」
  
  「你讀過歷史嗎?」
  
  「讀過,很少!」
  
  「你應該知道,歷史中很多例證都能證明勝利者往往會很快喪命,而失敗者卻最終成贏家。」
  
  「這為什麼?」
  
  「因為失敗者會選擇變異,而勝利者卻仰仗勝利而拒絕改變。這就是本質原因。」
  
  「變異因失敗而產生,而非勝利而產生。是這個意思嗎?」維奧萊塔問。
  
  「是!就是這個意思。大到民族、國家,小到單細胞的生命都是如此。」
  
  「有因失敗而最終成不了贏家的嗎?」
  
  「當然有,但從概率上來說,贏家一定只能從失敗者中誕生而非勝利者。」
  
  「那麼這種觀點如何運用到期貨上呢?」
  
  「只要你用最簡單的方式去運作就行了。」
  
  「最簡單的運作是什麼呢?」
  
  「就是用眾多小的失敗來贏得大的勝利。」
  
  「不明白!」
  
  「我來告訴你吧!這個道理就是用小損失積攢大勝利。用九十九次損失一百美金的方式來換取一次盈利一萬美金去運作。」
  
  「這樣,那我操作一百次才賺了一百美金呀!」
  
  「是啊!看起來一百美金很少,但你要知道當你用九十九次失敗來換取一次成功的時候,你幾乎不可超越的。這種方式可以永遠持續,直到你成為最終的贏家。當然一百次僅僅是一個比喻,在實際中這個數字是不定的,不要拘泥於我表述的形式。」
  
  「我能問個問題嗎?」維奧萊塔問。
  
  「問吧!隨便問。」
  
  「你說過你不是個贏家。既然你知道贏家秘訣為什麼不是贏家呢?」
  
  「是!我為什麼不是呢?原因就在於我的性格中總想走捷徑,不願意用那麼多次失敗來換取最後的勝利。我曾堅持過兩年,我一直是小賠積攢大勝,可當我每一次大勝利後,我總是想快速地度過小賠難熬的階段,後來在我賺了很多錢後,我就天真地以為不通過這種笨拙的方式,而用那些眼花繚亂的分析圖表也可以達到目的,其結果是我把以前所有的辛勞全部葬送掉了。」
  
  「我想問你個問題,假如你現在有一百萬美金,你會成為贏家嗎?」
  
  「我想我不可能了,我老了。我不想再去做這種無聊的遊戲了。」
  
  「那麼假如我有一百萬美金,你可以指導我如何做嗎?」
  
  「我想我也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貪婪和****,這種兩個東西會讓我送命。」
  
  「哦!明白了。但你作為我的老師是可以的,對嗎?」
  
  「是!」
  
  維奧萊塔把克羅爾先生的話在內心又重新思考了一遍,感覺克羅爾先生的話的確值得她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一陣一個令她疑惑的問題浮現在腦海裡,她問:「克羅爾先生,你為什麼在電話裡回答我咨詢時並不熱情,似乎並不在乎我做你的學生?」
  
  「我並不缺錢,其實我還有一點存款,足夠我養老的。我招學生僅僅是想知道世界上是否還有人忍受我這個老頭子的偏執和傲慢。」
  
  「哦!這樣,我就是你那個能忍受你偏執和傲慢的學生,對嗎?」
  
  「是啊!能選擇我而不去選擇那些有名的培訓中心的人一定在思維方式上與眾不同,這是做我學生的首要條件。」
  
  維奧萊塔低頭笑笑,她此時對對面這個老頭有了好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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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巴拿馬遊客
在維奧萊塔投入熱情跟隨克羅爾先生學習成為贏家之道的時候,湯姆船長指揮他的「奧拉號」在白令海上遊蕩、捕魚。在他結束了伊朗之行後,他決定休息一段時間。他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頭緒,另外,隨著兩伊戰爭的結束,他目前還找不到更有價值的單子來做。此時的湯姆已經不屑於做幾十萬美金的小單了。他心裡有個計劃,想最後做一筆大買賣後就徹底不幹,兌現當初給這些追隨他冒險的質樸的漁民的承諾後就遣散他們。湯姆目前扣除所有的開支後共賺了一千五百萬美金。這些錢分別存在中美洲的巴拿馬、香港和瑞士的三家商業銀行。另外,在阿拉斯加的安科雷季每個水手都有自己的戶頭,每個月湯姆還給那些戶頭裡打入五千到一萬美金不等的金額。按照湯姆的計劃,只要最後一筆單結束,賺得錢全部將會分個一乾二淨,一分都不剩。湯姆將會得到五百到八百萬美金,湯姆手下的副手皮特和傑瑞將獲得兩百萬~四百萬美金,眾水手將獲得二十萬~八十萬美金的分成。對於這樣差距巨大的分成,眾水手毫無怨言,因為這種分配方案是最開始商量好的。因為整個走私最開始的資金幾乎一半是湯姆投入,他從大衛船長處借了十萬美金。剩餘的部分中皮特投入了三萬美金,傑瑞投入五萬美金,七個水手投入五千到一萬美金不等,另外有六七個窮光蛋水手一分都沒有投入。
  
  隨著錢越賺越多,眾水手越來越迷戀這種大把掙錢的冒險生活,很多人根本就不想收手的事情。一次次冒險的成功,到目前為止沒有遇到大的阻礙和挫折,這種順利讓大家,包括皮特和傑瑞都信心滿滿的,認為這種生活可以繼續下去,直到錢賺得心滿意足為止。但對他們的首領湯姆來說,他卻憂心忡忡,在他心裡清醒地意識到這種好日子不會持續很久了。他昨天剛收到巴拿馬銀行他的賬戶管理人費倫先生的電報,在電報裡費倫告訴他美國聯邦調查局昨天通過巴拿馬警方要求察看湯姆在巴拿馬銀行戶頭的日常往來賬目。費倫在電報裡告訴湯姆,他暫時敷衍了對方,讓警察下個星期來,他的借口是警方的這種請求必須由他報請上級報請批准後才能執行。
  
  從這個跡象上看,美國情報機關已經開始注意到湯姆這個走私武器團伙的活動,他們至少瞭解到有神秘的人在通過巴拿馬銀行為走私軍火洗錢。湯姆猜測尼加拉瓜、伊朗或者蘇聯內部可能有人向美國情報部門透露了這個秘密賬戶。
  
  湯姆走私時一般是由巴拿馬銀行接受客戶的款子,然後這些款子被費倫先生在巴拿馬銀行洗白,之後款子中一部分匯入瑞士銀行,一部分匯入香港銀行。一段時間後,奧薩蒂夫人按照湯姆的旨意在香港通過現金匯款方式給眾水手在安科雷季的賬戶上打入零花錢。以便讓這些貧窮的水手能供養家庭,或者接濟親人。
  
  所有的水手都對這些金錢的來源閉口不談,他們嚴格地遵守著這個小集團訂立的幫規並狂熱地執行著他們首領的指示。為了不引起聯邦調查局的注意,所以打入眾水手賬戶上的零花錢並不多。湯姆為了把整個活動的風險降到最低費了一番苦心。儘管湯姆如此小心,但依然沒能避免受到聯邦調查局注意。其實,在此之前,湯姆清楚地知道即便整個計劃再周詳,再秘密,也不能長期躲開那些無孔不入的密探的注意。這次巴拿馬賬戶事件的暴露就是個警告。
  
  經過一番考慮後,湯姆決定把各地銀行的款項全部轉移走,他決定把銀行的款子以現金的方式提出來,然後轉存到其他地區或者其他銀行,其目的是為了防止美國聯邦調查局通過銀行追查到款項的去向。湯姆下令「奧拉號」以最快的速度去安科雷季,靠岸後,他把皮特找來。
  
  「皮特,你知道的,我們在巴拿馬的賬戶已經受到注意,所以我想讓你去巴拿馬城把錢提出來。」
  
  「提錢?好吧。我什麼時候出發?」皮特問。
  
  「今天就走。費倫答應下個星期提供賬戶資料給警方,所以我們必須在這之前把款子全部提走。」
  
  「很大一筆錢,要三百萬美金。船長,我怕我很難帶這麼多錢離開巴拿馬。」皮特說。
  
  「你提到錢後不用立刻離開。你走以後,我們會轉乘『格拉斯二世號』前往巴拿馬城,我們會在那接你離開。」
  
  「『格拉斯二世號』什麼時候能到達巴拿馬?」
  
  「我想兩個星期後一定可以達到。」
  
  「那我在巴拿馬如何處理這些錢呢?我把錢藏哪?」
  
  「在機場找一個行李寄存處把錢寄存,然後你就自己藏起來。酒店你是不能住了,你可以租個房間躲兩個星期。兩個星期後你每天到港口去察看『格拉斯二世號』是否到達。你去港口一定要穿紅色的襯衫、白色褲子,手裡拿一把黑色的傘,這樣我們就會在船上看到你了。」
  
  「萬一我們錯過了呢?」
  
  「如果在兩個星期後你依然沒有看到『格拉斯二世號』到達巴拿馬城,那你就去巴拿馬貝爾巴赫酒店,在前台給埃德華。裡瓦斯留信息。」
  
  「好的!」皮特點點頭。
  
  「還有,到了巴拿馬後,你不要給任何人打電話或者電報,包括我們。」
  
  「知道了。」
  
  「好了,皮特,我知道你很想去散散心,你就把這次外出當度假吧。我從報上看到這段時間在巴拿馬正好舉行世界小姐選美大賽,你一定會有意外收穫。在巴拿馬,你要像一個遊客,而不必太拘謹。」
  
  「好的!船長,我知道怎麼做。」
  
  「行,你現在就出發。」
  
  皮特走後,湯姆把傑瑞叫來。
  
  「傑瑞,你今天立刻啟程去瑞士,把瑞士銀行中的所有錢全部取出,然後找十家銀行,分十個戶頭把錢存起來。」
  
  「怎麼了?湯姆船長。」
  
  「我想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雖然我們在瑞士銀行的賬戶還沒有受到注意,但我怕聯邦調查局的那些混蛋們會追絲尋源找到我們的蹤跡。到下個星期,巴拿馬銀行方面會提供給那些混蛋我們賬戶的往來情況,很有可能暴露我們在瑞士銀行的賬戶。所以,我們必須提前把錢轉移掉。」
  
  「明白了。」傑瑞點點頭說。
  
  「你收拾一下,現在就出發。」
  
  「好的!」
  
  傑瑞走後,湯姆立刻給香港的奧薩蒂夫人發了電報,電報中要求奧薩蒂夫人立刻到銀行把賬戶中所有的款項提出,然後找另外的銀行分成多個賬戶再次存入。電報發完後,湯姆帶領特德和費德勒下船前去給『格拉斯二世號』補充長途航行的燃料、食物、淡水和日常生活物資了。
  
  皮特離開『格拉斯二世號』首先乘飛機到達舊金山,他在那裡辦妥了前往巴拿馬的手續。第二天中午,他乘飛機前往巴拿馬。經過八九個小時的長途飛行,皮特在夜晚到達巴拿馬首都巴拿馬城的國際機場。皮特從空中望下去,巴拿馬城燈火輝煌,這座有幾百年歷史的名城正迎接他的到來。
  
  巴拿馬位於中美洲南端,西接哥斯大黎加,東鄰哥倫比亞,南瀕太平洋,北臨加勒比海。巴拿馬通行西班牙語,居民基本是印歐混血人、黑人、印第安人和白人。最早巴拿馬是西班牙殖民地。一八二一年巴拿馬成為南美大哥倫比亞共和國的一個省。一八三零年,大哥倫比亞共和國解體,巴拿馬又成為新格林納達(後稱為哥倫比亞)共和國的一部分。從十九世紀四十年代開始,法、英、美三國便開始激烈爭奪巴拿馬運河開鑿權。一八七八年,法國取得巴拿馬開鑿運河權,但卻未開鑿成功。一九零三年,美國在促使哥倫比亞政府將運河開鑿權讓與美國的行動沒有成功後便於同年十一月三日派軍隊在巴拿馬登陸,用軍事手段策動巴拿馬脫離哥倫比亞共和國。美國的這次行動成功了,巴拿馬共和國成立。一九零三年十一月十八日,美國同巴拿馬簽訂美巴條約,將運河地區16。1公里寬的地帶轉讓美國永久使用。巴拿馬運河因此於一九零四年重新開鑿,一年後運河通航。從此巴拿馬這個中美洲小國依靠巴拿馬運河成為溝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交通樞紐及中南美洲的主要商業與金融中心。很快在這個小小的國家中彙集了世界各大商業銀行,有世界著名的曼哈頓銀行、花旗銀行、斯威斯銀行、巴黎國民銀行、印度銀行、比鄂保銀行、諾瓦斯科蒂亞銀行等眾多世界級的大銀行。
  
  皮特下飛機乘的士進入市區,很快他就有兩種感覺:一個是巴拿馬城的氣候十分炎熱潮濕,因為這裡處於赤道附近,年降雨量很大;另一個就是巴拿馬城放眼望去居民中幾乎都是黑人及混血人。這天晚上,皮特找了家通宵營業的酒吧,在酒吧裡與陪酒女郎混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皮特早早就去幹事。皮特首先打的士到他要去的銀行附近,然後下車親自走過去。皮特站在市區街道,跨過馬路去對面的銀行時候,一輛輛敞篷車急速駛過,在大街上到處可見這種高級轎車,在這個國際自由港口,擁有全球幾乎所有大銀行的繁華商埠,以及眾多船務公司的地方自然這種現象就不奇怪了。從昨晚到現在,在市區裡,皮特多次見到身穿軍服的美軍軍人走過,林立的商舖、熱帶的風情以及美麗的風景使這些美軍士兵都把巴拿馬當作遊玩、娛樂和享受的天堂了。
  
  皮特走進銀行大廳,他找到銀行接待員,告訴對方他要見費倫先生。
  
  「能告訴您的身份嗎?」接待員恭敬地問。
  
  「費爾班克斯。法比亞。」皮特說著把名片遞過去。
  
  銀行職員接過皮特的名片轉身進去了。片刻,一個黝黑面孔,鼻樑挺直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走了出來,從他的臉部特徵看很明顯他是印歐混血人的後裔。
  
  「法比亞先生,我們終於見面了。」費倫上前緊緊抓住皮特的手,目光中透射出熱情。「來,請到裡面談。」說著費倫先生帶皮特穿過長長的走廊,進入他的辦公室。兩人坐定後,費倫先生立即讓人去沖咖啡,隨即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
  
  「這是我的友人剛從古巴帶來的極品雪茄。」費倫先生把盒子遞給皮特。
  
  皮特揀出一支,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費倫先生給皮特把煙點燃。皮特吸了一口,對雪茄讚不絕口。
  
  「喜歡就全送你吧!」費倫先生把盒子推到皮特面前,皮特也不推辭,他把盒子拿起來,裝進上衣口袋。此時,身後的女職員已經把咖啡放在皮特面前。
  
  「費倫先生,」皮特喝了口咖啡,說,「我今天來是想把賬戶註銷掉,我要把帳上的款子全部提走。」
  
  費倫點點頭,他沉默片刻,說,「能理解。你什麼時候辦理?現在嗎?」
  
  「對!」
  
  「好,你等一下。我通知人立刻給你辦。是給你支票還是現金?」
  
  「我要現金。」
  
  「如果要現金的話那你要等兩個小時。」
  
  「可以。」
  
  費倫先生拿起電話叫一名工作人員進來,通知他去辦理賬戶註銷手續,同時讓他準備好現金。
  
  一陣,職員進來,把相關文件放在皮特手邊。
  
  「請在這裡簽字!還有這裡,填入你賬戶的取款密碼。」
  
  皮特在職員指導下在單子上填寫了內容,完後,職員就把表單拿走了。
  
  「法比亞先生,你不在巴拿馬遊玩幾天嗎?」費倫先生在陪皮特等待期間與皮特閒聊了起來。
  
  「不了,我今天就返回去阿根廷。」
  
  「那太可惜了。世界選美小姐大賽正在舉行,如果你不走的話,我會帶你去現場感受一下,我猜想你肯定沒感受過那種幾富浪漫的氣氛。」
  
  「是啊,我想一定很好。可我必須趕回去。」
  
  「也是,這麼大的一筆款子,你的確應該以它為重。可不去看看那些漂亮女子真太可惜了。」
  
  「是啊,是太可惜。但也沒辦法。」
  
  「法比亞先生。請恕我冒昧,我想給你表達一下我的看法。可以嗎?」費倫先生說。
  
  「什麼?」
  
  「我覺得你隨身攜帶三百萬美金離開巴拿馬恐怕不太方便。」
  
  「這個我有自己的計劃。」
  
  「哦!那就好。」費倫先生點點頭。
  
  過了一個半小時,有人拿一個提箱進來放在桌子上。皮特把箱子打開,裡面全是捆紮好的成疊的美金。皮特清點了裡面的現金的數目,看沒問題,然後把箱子關閉。
  
  「要我給你找輛車嗎?」費倫先生問。
  
  「好吧!」皮特說。
  
  費倫先生立刻打電話叫人準備車輛。之後,皮特把箱子提起來,在費倫先生的陪同下出了銀行大門。在門外停了一輛黑色高級轎車,費倫替皮特把門打開,皮特先把箱子扔進去,然後鑽進轎車。
  
  「我很遺憾失去你這樣一個客戶。」費倫笑著說。
  
  「謝謝!你,也許將來我們還會回來。」皮特說完向費倫先生擺擺手,費倫也向皮特擺擺手,隨手就把門關了。
  
  「先生,請問去哪裡?」司機發動汽車出了銀行的院子後問。
  
  「去機場。」
  
  車行駛上大道,很快融入車流中了。皮特掏出一支煙點燃,他看看表,現在是上午十一點。皮特在車裡左手抓著箱子把手,不時透過車窗看外面的景色。走了有十幾分鐘,皮特突然要司機停車。
  
  「先生,有什麼事?」司機問。
  
  「哦!我想起一件事情,我要去看個朋友。你不用送我去機場了,我從這下車就可以了。」
  
  「好的!」司機也不問皮特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對他來說,他對顧客這種反常的行為已經司空見慣了。
  
  皮特下車後,車就掉頭開走了。皮特提著箱子轉過一個街區,攔住一輛的士。
  
  「你去哪裡?」司機問。
  
  「開就是了。」皮特說。
  
  司機聳聳肩膀,踩下油門,車在大街上開始行走。皮特依然是那種懶洋洋的神情。他讓司機在大街上兜圈子,二十多分鐘後,他又下車。之後,他進了一家商場,在商場裡買了一大一小兩個旅行軟包,一個紅色,一個藍色。他把藍色小包放在紅色大包裡,然後進了洗手間。在洗手間裡,皮特打開皮箱,把裡面的現金全部放在旅行袋裡。他扔掉箱子,背著背包出了商場。他又打輛的士,他告訴司機去聖地亞哥。
  
  車出了城,一直向西南方向走。一路上景色迷人,風景優美。大片的熱帶植物和綠樹覆蓋的山丘特別迷人,此時天空透明、湛藍,一切都是那麼寧靜。皮特感覺困了,他在車上小睡了一會。等他睜開眼後,發現已經是下午。他叫司機停車,司機不明就裡。於是問:「還沒到聖地亞哥。」
  
  「知道,我從這下裡。你不用送我了。這是車錢,你拿好了。」皮特把車錢遞給司機,然後背著包下了車。司機原地打了個轉,很快把車就開走了。
  
  皮特站在路邊,他感覺很愜意。在一棵棕櫚樹下,他拿出一支費倫先生給他的雪茄,點燃抽起來。他頭上帶著一頂草帽,鼻子上架著墨鏡,背著藍色背包,一副遊客的打扮。一陣,來了輛紅色敞棚跑車,皮特立刻招手,意思是想打便車。
  
  車停在皮特身邊。當司機摘下帽子和墨鏡時,皮特才看清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子。該女子是個白人,灰白的頭髮,白色透紅的皮膚,五官很漂亮,是標準的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居民的面孔。
  
  「能帶我一程嗎?」皮特微笑著問。
  
  「你去哪裡?」
  
  「我回巴拿馬城。」
  
  「你從哪裡來?你不是本地人。」女子說。
  
  「美國,我是美國人。到巴拿馬來旅遊。」
  
  「哦!那上來吧。」女子給皮特打開車門。
  
  皮特上車,女子發動汽車向前行駛了。
  
  「我從瑞典來,叫吉吉好了。」女子說著把手伸給皮特。
  
  「我叫皮特。」皮特握了握吉吉手。
  
  「是第一次來巴拿馬嗎?」
  
  「是!我想去看看奇裡基火山,可沒想到卻被司機丟在半道了。」
  
  「哦,奇裡基火山還遠著呢,你其實不應該坐車去。如果你想去的話可以租一架小型飛機,那樣你才能看到奇裡基火山的全貌。」
  
  「哦!是這樣。可到哪裡去租飛機呢?」
  
  「我有個朋友是專門做這個生意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
  
  「好的,謝謝你。」
  
  「不用。在巴拿馬除了一件事不可以做外,其他都是很自由。」
  
  「什麼事?」
  
  「談論政治。」
  
  「哦!巴拿馬對言論控制很嚴嗎?」
  
  「目前是這樣。」
  
  「為什麼?」
  
  「聽說過諾列加嗎?」
  
  「知道這個人。」
  
  「他自從升任巴拿馬國民警衛隊司令後一直是巴拿馬實際的統治者。」
  
  「這個我聽說了。」
  
  「今年二月,德爾瓦列總統以販毒和詐騙罪宣佈解除諾列加的職務,但可笑的事他卻反被議會以『違憲』為名廢黜了。目前巴拿馬局勢實際上非常動盪,美國一心想把諾列加趕下台,這卻反而助長了諾列加的勢力。」
  
  「美國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諾列加一心想收回運河控制權,這是美國不能容忍的。」
  
  「美巴不是已經簽訂了條約在九九年底交還運河控制權給巴拿馬了嗎?」
  
  「是啊!可那是卡特當總統時簽訂的條約,裡根並不想履行這個條約。」
  
  「是這樣。看來政治的確是個很難說清的事情。」
  
  「你是美國人,你怎麼看,你對把運河交給巴拿馬是什麼感覺?」
  
  「我知道當初是美國投資挖得這條大河,我認為不應該那麼輕易就交出去。」皮特說。
  
  「哦!當然,你們美國人都這麼認為。我在巴拿馬城的幾個美國朋友也都這麼認為。」
  
  「難道這樣認為不對嗎?」
  
  「沒什麼對錯!我認為這條大河無論是美國控制還是巴拿馬控制都將不會影響運河的運行,就像當年英國人把蘇伊士運河交還埃及一樣。整個運河區每年可以賺四億美金,對美國來手這算不得什麼,但對巴拿馬這個小國來說,四億美金就不是小數目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裡根總統不想放手呢?」
  
  「我想可能把運河抓在自己手裡更能讓裡根總統放心吧。但我覺得這是典型的老式英國人的思維方式,作為現在的美國政治家應該已經不這樣考慮問題了。」
  
  「美國政治家應當則樣考慮問題?」
  
  「就我瞭解,美國人寧願扶植一個親美的傀儡政權,那樣比親自插手要好得多。不是嗎?這幾十年美國在全球幾乎都是這樣做的。」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吉吉。」皮特問。
  
  「什麼?只管問吧!除了年齡和個人隱私,你都可以問。但我不能保證一定回答你。」
  
  「你剛才說在巴拿馬忌諱談政治,為什麼你會給我談這些呢?」
  
  「你是遊客。另外,我的身份讓我和那些普通巴拿馬人不同。」
  
  「你的身份?你很特殊嗎?」
  
  「不!我在巴拿馬與很多政界人士關係很好,再加上我是瑞典人。所以,對你這樣一個很快就要離開巴拿馬的年輕人來說,我並不害怕會對我有什麼傷害。」
  
  吉吉一邊開車一邊說著,她熟練地操縱著方向盤,神態中透出自信和中年女人的成熟。皮特暗自嘀咕,他此時心裡有了個主意。也許這個女人可以幫我找個住處,皮特心裡想。
  
  「你來巴拿馬多久了?」吉吉問。
  
  「三天。」
  
  「在巴拿馬有朋友嗎?」
  
  「沒有,我隻身一人來。」
  
  「為什麼選擇到巴拿馬?」
  
  「怎麼說呢?實際上我是在逃避。」皮特說。
  
  「逃避什麼?」
  
  「逃避一段感情。」
  
  「哦!」吉吉側眼看了皮特一眼,「你想從情網中掙扎出來?」
  
  「是!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女人。」
  
  「什麼女人?」
  
  「一個有夫之婦。」
  
  「哦,你很痛苦是嗎?」吉吉用輕鬆的口氣問。
  
  「是啊!她是我的上司,我沒想到我會愛上她。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你身邊沒未婚女孩子嗎?」
  
  「有啊!但我被她的氣質吸引了。」
  
  「她多大年紀?」
  
  「四十多歲吧!」
  
  「哦!」吉吉驚奇地看了看皮特,她搖搖頭,聳聳肩,「你有戀母情節嗎?」
  
  「我不知道。我隨我母親長大,我母親很年輕就和我父親離婚了,然後就沒再結婚。」
  
  「你多大才離開你母親?」
  
  「二十一吧。」
  
  「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五了。」
  
  「是這樣,看來你的確有一點戀母情節。你常回家看你母親嗎?」
  
  「是,只要有機會就回去。」
  
  吉吉放慢車速,她側頭對皮特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中透出一種光彩。皮特這個在情場周旋多年的人明白自己的話對這個女人有了某種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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