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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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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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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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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黃鶴之約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名門大派,果然是威風得很,只是對貴門的一位長老出言不敬,就會受到懲罰,若是對貴門的掌門人不敬,豈非是要砍腦袋了,再進一步對貴門的開山祖師爺不敬,則應凌遲碎剮了。”
  那年輕道士冷笑道:“只要有人那麼做。武當自然會給他適當的處置。”
  杜英豪朝那老道士凌雲道:“道長,在下敬你是位修行有素的長者,而武當一向也享有正直之名,才向你請教一聲,令徒的話,你完全同意嗎?”
  凌雲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年輕人的修養差一點,聽見有人辱及師門尊長,總是難以忍受的;這是一片敬師之心,貧道不忍相責。”
  杜英豪抓住了話題道:“道長只是不忍相貴,可見心中還是不以為然的,對嗎?”
  那年輕的道士又插嘴道:“只要貧道的行為並無不當,家師心中也一樣的坦然。”
  杜英豪笑笑道:“閣下,我現在是在請教令師,因為你們是為了武當門戶而來的,你們的談話,代表武當處世行事的態度和規矩,難道你的師長沒教過你要如何守規矩的,那有師長在講話時,徒弟作興亂插嘴的。”
  這一問使那幾個道士都怔住了;頓了一頓後,年輕的道士才叫道:“姓杜的,是什麼玩意兒,還配叫我師長跟你講規矩。”
  杜英豪仍是含笑道:“我不是什麼玩意兒,只是一個很平凡的人。我生也晚,孤陋寡聞,不知道武當山上的規矩是對人而施的;請問一下,要具備怎麼樣的身份,才夠資格享受貴門的規矩。”
  那年輕的道士還要開口,杜英豪已沉下臉道:“凌雲道長,假如你是這樣子教徒弟的,我連話都不跟你說了;反正現在已有不少江湖朋友在場目睹,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話畢,朝身邊的菊芳道:“去把月華跟青青約穴道解了,然後叫店家去報官,說這兒來了一批無賴在鬧事。”
  凌雲這才開口道:“杜施主,請留步。”
  杜英豪說完話後,轉身向內走去;進了店門後,根本也不理他,自顧把房門關上了。
  菊芳走過去,把水青青跟王月華的穴道解開了,扶了她們起來,幫她們舉手抬胸活動穴道。凌雲倒是弄得下不了臺,不知如何是好了。
  菊芳看了他一眼道:“道長,不管你此來的目的為何,但是你們的禮數太差了。
  我在屋裡沒穿衣裳,這位道爺一腳踢開了房門衝了進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心。”
  傲雲從杜英豪出來後,一直沒開口,想是也為先前的魯莽而感到不安,這時連忙道:“女施主,你怎麼能這樣說,貧道自承魯莽,但絕非有心;事先貧道不知道有女施主在屋子裡,本門弟子打聽說僅有杜英豪帶看這兩名女子住在店中。”菊芳說出剛才那番話,自己固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她知道此時情況很嚴重,必須要在情勢與道理上先把武當壓住才能跟他們講道理,因此淡淡地道:“我叫晏菊芳,家父晏河清是江南總督衙門捕頭,因押解太后壽禮遇盜劫而在獄中。我的丈夫也在那一次事件中被殺,因而要我暫撮家父的職務。”
  mpanel(1);
  凌雲微微一震道:“原來女施主是公門名捕晏老英雄的女兒。令尊與鐵捕許老英雄是江南地面的一對鐵鎖,鎖住了宵小奸邪。”
  “只可惜能鎖壓一些麼魔小丑,對一些巨奸大惡之輩,卻是一籌莫展;像家父的被盜案牽連,我混進了霸王莊,掌握了焦雄就是劫盜主謀的證據,卻因為他勢力太大,拿他沒辦法。我和許大叔找了許多白道上的武林朋友求助,都遭到了拒絕。”
  “霸王莊勢力太大,有些人為身家所累,不敢直接開罪他們,倒也無可厚非。”
  菊芳苦笑一聲道:“我並不怪誰,家父吃了公事飯,因職責所在,逼得要我去對付霸王莊,否則我也是不敢對他們發動攻勢與調查的;幸好我找到了一個不畏惡勢的杜英豪,靠著他的幫助,終於擊潰了霸王莊。”
  凌雲的神情雖不太自然,可是他仍然道:“杜大俠藝高膽大,獨力擊潰奸邪,貧道十分欽佩;可是他對本門祖師真人的侮辱行為,卻為本門所不能忍。”
  “道長對經過的情形清楚嗎?”
  “貧道已經問過黃真,略知一、二。”
  “那可能只是一面之詞,不足採信的。”
  “貧道並沒有那麼不講理,所以才登門請教。”
  菊芳道:“可是這幾位道長登門的方式,卻使人不敢恭維了。”
  杜英豪忽然出來道:“菊芳,別跟他們多說了。老道士,你若是找我講理的,你的方法就用錯了,光是我們兩造,說破了嘴也沒用,你該多遨幾個其他門派有身份的人,大家邀集人證,公開地把道理弄個明白。”
  年輕的道士又開口道:“狂徒,你不配。”
  杜英豪冷笑道:“你們若是來找我麻煩的,那就什麼都不必說了,我可沒精神跟你們閒扯淡,你們有本事進來找我算帳好了;不過話先說在前面,我對你們也不會客氣的,吃了虧休怪我手下無情。”
  說完他又進去了,而且是進到屋裡,卻故意把房門開了,他往床上一靠,雙手枕在腦後,打起瞌睡來了,這分明是瞧不起他們的意思。
  年輕的道士忍無可忍,飛身衝了進去,手已由背上抽出了長劍,口中喝道:
  “狂徒,道爺就抓你出來。”
  他的身形極快,劍勢凌厲,倒是使人不敢輕視,但是杜英豪卻視若無睹。那道士衝到房門口,繼續逼前,忽而對面拋來一個黑忽忽的影子,卻不是暗器,那東西比暗器大得多。
  年輕道士身手了得,一劍點了上去,那東西卻噗的一聲破了,裡面濺出了一蓬水,臭氣沖天。年輕道士急忙煞步後退,卻已晚了一步,叫汁水淋了一頭一臉,木能的用袍袖去擦拭。
  杜英豪忽而從床上跳起來,當胸一拳擊出。這一拳用的力量很強,年輕道士的身子飛了起來,跌出兩丈多去,叭的一聲,正好落在凌雲的腳前,他勉強地坐了起來,這才看見先前黑忽忽的東西,卻是一具便桶,裡面的屎尿已淋了一身,灑了一地。
  他生具潔癖,故而取的法號乜叫道淨;卻弄了這一身臟,更氣人的是王月華一面整衣服一面走出來,還笑指著罵道:“你這小道士太不規矩,奴家在裡面解手,你怎麼硬往裡撞,你這是什麼意思?”
  道淨氣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已昏了過去。傲雲連忙上前,準備替他推拿,可是手觸到胸口,忙又縮了回去道:“師兄,淨師姪的胸前肋骨斷了四根,且有兩根刺入內臟,恐怕是保不住了。”
  凌雲臉色一陣激動後,良久才嘆了口氣道:“怪不得人,他自己太急躁了,應該受些教訓;你也是一樣,若不是你先前叫人拿住了短處,何至於叫人教訓得閉口無言。”傲雲道:“小弟或有不當之處,但淨師姪卻是對方故意安排下的圈套。”
  杜英豪一笑道:“就算是吧!我也沒請你們進來,我也提出過警告,說你們若是硬闖進來,我就不客氣了。我老實承認好了,我是叫這個女子在屋子裡坐在馬桶上等看,我看看你們這些出家人是否還敢不守法規地硬闖進來,結果他果然太不像話了。你們做師長的不管,我卻不能讓一個道士去欺負一個正在方便的女子。”
  傲雲叫道:“你胡說,他是去找你的。”
  “找誰也不行,但凡是個守本份的,在那種情形下說什麼也不該再往前了,我只給他一拳還太客氣了,我就是割下他的腦袋也是活該。”
  傲雲沒話說了。
  凌雲沉重地道:“杜施主,貧道教徒不嚴,因而自取其辱,這件事就算了。
  施主請定個日期,本門在武當上敬候大駕蒞臨。“杜英豪道:“要我上武當山去了我不幹。那是你們的地方,人多勢眾,講不出道理來。”
  凌雲怒道:“武當從沒有仗勢凌人過。”
  杜英豪道:“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卻身受了,從你們來到這兒後,那裡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
  凌雲不禁語為之塞,只得道:“施主之意呢?”
  杜英豪想想道:“一個月後,我們在黃鶴樓見,大家把事情作個了結;你們可以多來幾個人,但是不得再耍無賴,否則我又要不客氣了。”
  凌雲氣得臉都黃了,忍住了氣道:“好!下個月初九,準定在黃鶴樓,以日中為時限,萬請施主不要爽約。施主也可以多請幾位幫手,本門就是雲字輩師兄弟七人赴約,告辭了。”
  他作了稽首,杜英豪拱拱手。傲雲駕起了仍在昏迷中的道淨,默默地走了。
  遠處有一大批的江湖人,卻只能站在遠處看熱鬧,沒一個敢過來的。
  杜英豪道:“各位今天都瞧見了,下個月還請勞駕費神到武昌去,大家作個了斷。”
  他這邊一開口,那些人都一哄而散了。
  王月華道:“爺!沒用的,這些人連霸王莊都惹不起,更不敢去開罪武當了。”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是我單身赴會好了。破霸王莊我也沒靠別人,武當比霸王莊也強不了多少。”
  菊芳道:“強得多了。那個被你打得吐血的年輕道士,就是年輕一代的劍術高手,去年五大門派較技時,他一個人曾經擊敗了各家的好手,而成為年輕的第一高手。”
  杜英豪笑笑道:“我剛聽月娘說了,所以才想了個辦法整整他,沒想到他還真不經打,一拳就了帳了。”
  王月華興奮地道:“只可惜凌雲那老道士沒出手,使得青姐埋伏在門後無所用其技。”
  水青青由門後轉出來笑道:“可不是!我準備了兩條鐵線蛇,想狠狠地咬他兩口的,沒想到老道士居然能忍了下去;不過杜爺,五大門派的劍道魁首,在你手下幾乎一拳送命,這下子你可神氣了。”
  “神氣什麼?一個月後又怎麼辦,這下子結怨的是武當,那可不像霸王莊是烏合之眾,為了門戶榮譽,他們一定會全力以赴。”
  菊芳說出了她的憂慮。杜英豪卻一笑道:“沒什麼好怕的,至少他們會明看來,不至於偷偷摸摸,當面刀,對手槍的,我才不含糊他們。”
  王月華也道:“是啊!那個道淨雖是二代弟子,卻是武功最好的一個,杜爺能把他打敗了,其他不都不足為憂了。”
  菊芳不能揭杜英豪的底子,說他連一個三代弟子都打不過,今天所以能一拳打倒道淨,完全靠的是詭計。
  杜英豪卻哈哈一笑道:“別急!別急!那是一個月之後的事,還早著呢!目前你該去看看霸王莊破得怎麼樣了,儘快了結這兒的事,我們上武漢三鎮玩兒去。”
  菊芳道:“好吧!我去看看許大叔,順便也請他幫幫忙,找幾個江湖上夠身份的朋友給你助拳去。。”她滿懷憂愁地去了。
  杜英豪卻帶看兩個女的,在徐州城內逛了一天。
  他的確是夠風光的,因為他趕走了焦雄,為地方上除去了大害,許多受過霸王莊迫害的百姓們。都出來向他叩謝,但是那些江湖人卻遠遠地避看他。二看見他來到了,趕緊走得遠遠的。
  倒是有幾個練過幾天的世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把杜英豪當作了神明般的巴結。
  混了一天,杜英豪帶看八分醉意回到了客棧,卻見菊芳跟許久坐在他的房中,還有一個則是許久的姪子許朗月。這位江南名公子在杜英豪面前可神氣不起來了,趕緊起立拱手道:“杜兄,今天早上。”
  杜英豪擺擺手道:“沒什麼,我只搗了一拳。”許久嘆了口氣道:“杜爺!這一拳可搗來了大馬蜂窩。武當的事本來還好解決,只要抖出黃真與霸王莊勾結的事,他們知道理短,不便多作要求的,可是這一來,卻無法善罷了。”
  杜英豪道:“我知道,他們藉者黃真的事做題目,本來只是想挫挫我的銳氣,提高他們的聲望,所以一來就給我下馬威,那知反被我的混元金斗功給打敗了。”
  許朗月道:“混元金斗功?那是什麼樣的功夫?”
  杜英豪笑道:“混元金斗就是馬桶,我是聽說書的從封神榜裡學來的。”
  許期月大笑道:“妙!妙!杜兄豪情詼諧並蓄,不減英雄本色,小弟十分佩服,願附驥尾作黃鶴之遊,為杜兄略壯盤勢。”
  杜英豪對他前半截文端端的談話根本不懂,只有最後略壯聲勢,才明白他的意思。他頗為驚異地道:“怎麼?你也要到黃鶴樓去找道士打架。”
  “小弟不才,幫不上大忙,但是打個頭陣,作個馬前小卒,還可以勉強應付。”
  許久卻一嘆道:“杜爺,菊芳前來一說,我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照說你的事老朽義不容辭,當得盡力,可是除了我這姪子外,恐怕很難再找到幫忙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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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平地風波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許老,別費心了;我明白武當的勢力大,一般人不願和武當作對。”
  這是他第一次稱許久為許老,倒使得許久有點受寵若驚,因之也挺一挺胸膛道:“這也不一定,若是站在理上,大家還是不怕的。武當勢力雖大,究竟不同於霸王莊,他們還肯講道理。”,杜英豪笑道:“那是因為我的道理不足,才找不到人幫忙了。”
  許久皺看眉,口中雖連連說道:“那裡,那裡。”但他底下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了。
  菊芳不滿道:“許大叔,你也是的,這有什麼好客氣的,對就對,錯就錯,你說了也沒關係,照你的看法,真是我們理屈?”
  許久道:“那個黃真勾結霸王莊固是不對,但杜老弟當眾辱及三豐真人,也是理上不該。”
  杜英豪笑道:“這是許老的看法。”
  許久道:“這是我私底下的看法。當然,對看外人,我不會表示出來的,總要多找一點他們的錯。”
  杜英豪笑道:“許老既作如此看法,想必別的人也會差不多作同樣的想法了。”
  “是的,所以這是非曲直很難定,偏袒了一力,就得罪了另一力,這也是他們裡足不前的原因。”
  杜英豪笑笑又問道:“不要他們偏袒誰,完全站在公平的立場上,叫他們去主持一下公道,難道也不肯?”
  “那當然行,這是一個成名露臉的機會,大家會爭看要去呢!是去了對我們無益。”
  杜英豪道:“要他們不拍臭道士的馬屁,幫著武當強詞奪理就成了,我相信在道理上不會輸人。”
  許久笑道:“那當然沒問題,老弟大可放心,你現在是江湖上聞名的新起之秀,大家同樣也不敢得罪你。”
  “那就麻煩許老一下,代為邀請幾位夠身份的武林前輩,前去主持一下公道。
  人不必多,但要夠份量。”
  “這沒問題,武當本身也一定會邀到不少知名之士的,老朽自然也能找到幾位,只是老弟有把握在道理上站得住腳嗎?”
  杜英豪道:“絕沒問題,真要是我理屈,他們同樣可以判我的不是,當眾指責、制裁我。”
  mpanel(1);
  “那倒不至於。老朽遨謂的人,多少總有幾分交情,是他們不便站在我們這邊而已,還不至於幫對方去。”
  菊芳道:“不必要幫他們,但必要時賣個面子,替英豪說兩句好話,總是可以的吧!”
  杜英豪皺皺眉,顯然是不同意,可是許久卻道:“可以,我破出老面子,求求他們應該沒問題的。杜老弟破了霸王莊,整倒了焦雄的惡勢力,對他們或多或少都是有好處的,就憑這個,他們也該盡點心。”
  杜英豪問道:“霸王莊那兒怎麼樣了?”
  許久滿面春風地笑道:“垮定了,這次幸得老弟趕走了焦雄,而且在霸王莊裡的爪牙們唯恐老弟找了去,聞風先散,所以我們搜莊十分順利,當時就抄出了不少的贓物,最有力的證據,就是江南總督呈貢給太后的壽禮,也都從地窖子裡搜了出來;罪證已足,徐州府已經下令通緝焦雄,江南總督衙門不日也會派遣委員前來會同辨理清點事宜。這案子的牽連很大,還有好多人要倒霉的,那個小雷神已經被扣押了起來。”
  菊芳忙問道:“那我爹的案子總可以了結了吧!”
  許久笑通:“當然,沒幾天就可以放出來了。其實你爹的案子本來也沒問題,總督本人也明白他是冤屈的,把他扣起來,只是想要別的人努力破案罷了。”
  菊芳怒道:“這太豈有此理了。”
  許久一嘆道:“話雖如此說,但是也不為無理。若非將你爹關了起來,你也不會作這麼大的犧牲,潛入霸王莊,抓住他的贓證,確定他的罪狀,而後我們全力才能放在霸王莊上。
  “這是我爹還有個女兒,要是他沒有女兒呢?”
  “沒有女兒有別的人,你爹的親朋故舊不少,總會有人來出力的;何況,你爹是主持押運的正差,壽禮被劫,他總有責任的。”菊芳依然念念不平地道:“不管怎麼說,公門中這碗飯我是絕不再吃了。”
  許久笑道:“賢姪女,你這份差事本來就是暫時性的,案子破了,你就沒事了,但是你爹能否就此脫身還很難說,要看上官是否肯放人了,最主要的是沒人接替,他恐怕還得再撐一陣子呢!”
  “這是怎麼說,難道沒人接替就得一輩子幹下去了?”
  “是的!因為我們兩家是世代幹這門的,我沒後人,我大哥還把許朗月指定了來接我的班。”
  杜英豪一怔道:“抱劍山莊的大少爺要去當捕頭兒?”
  許朗月一笑道:“沒辦法,親命難違嘛!所以這次家叔把兄弟調來,就是為了歷練一下。寒家兄弟四個人,就是我最不上進,那知道家父偏就指定了我。”
  許久笑道:“朗月,你倒別小看了自己,當捕役可不像走江湖,心思要活,人要外圓內方,而且任何門道都要精通,四兄弟中,只有你最適合,別看抱劍山莊名滿天下,那可不是正統,有這門行業才是祖上傳下來的,你小子得好好認真地幹。”
  許朗月道:“是,叔叔、小姪沒敢掉以輕心呀!杜兄,對你的事,小弟一定全力以赴,將來也望你要全力支持才好。”
  “我?我能幫你什麼忙?”
  許久笑道:“杜老弟,你是真人不露相。當時菊芳把你拉進陶大娘那兒,無非是想多個幫手,沒指望你能出太多的力,可是沒想到你竟憑一個人的力量把霸王莊給鬥垮了,因此,將來仰仗之處很多。”
  杜英豪聽了只有苦笑。闖出目前這個局面,他是萬萬想不到的,就像是騎上了老虎背,別人把他視作伏虎英雄,他卻是想下下不來,有苦說不出。
  若是他真有本事,他一定滿口推得遠遠的,因為他對許家這叔姪倆,實在說不上好感;但目前,他又的確需要他們幫忙,跟武當定下的黃鶴樓之約,目前他是佔足了上風,但武當派不是霸王莊,不能靠唬過去。他需要實力,尤其是需要像許朗月那樣,真正能拼能打的好手。他目前最缺的就是這個,本來他以為水青青能擋得了幾下,可是水青青叫人一伸手就點倒了,可見自己的班底還是太差。
  因此,他只有慷慨地拍拍胸膛道:“將來只要我能盡力的地方,我拿性命巴結上都沒問題,只怕我能盡的力有限,照我這樣捅漏子下去,惹的麻煩愈來愈大。”
  許久笑道:“老弟,你放心好了,麻煩愈大愈好收拾。你老弟現在是四海知名的大人物,惹下的麻煩,也一定是聞名天下的大事,到時候自然有許多知名之士出來斡旋,事態反而不會鬧大。”
  菊芳忍不住笑道:“許大叔,照你這麼一說,要闖禍也得揀大的闖了?”
  “是的,不過是想闖大禍也不是簡單的,更不是人人可闖的。以目前而言,為非作歹,以焦雄為甚,但是要形成霸王莊的氣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細想一下,他的話倒不為無理,要想闖驚天動地的大禍,還得當事人有相當的份量。
  一個沒沒無聞的人是做不出大事的。杜英豪知道自己現在是舉足輕重了;因此,惹下來的麻煩也小不了,像這次與武當的結怨,本來是意氣之爭,若是在從前,根木不會有人注意這件事,武當也不會當作事來辦。正因為他成了名,所以才不簡單。
  杜英豪不知道是因此而高興還是難過。
  雖然約訂在一月之後,而徐州到武昌也不遠,溯江而上,坐船也要不了多久。
  但是坐船要先到江寧才能搭上江船,杜英豪雖已成名,卻還沒到還鄉的時刻,他不想回去,所以他要走陸路。陸路可遠得多了,要先到河南,貫穿南下到武昌,行程足足有兩百里。
  杜英豪不在乎,他現在囊中有的是錢,因為在紅花閣中,他贏了焦雄一萬多兩銀子,著實豐富。
  杜英豪並不是那種假冒偽善的俠義君子,也不是講究什麼渴不飲盜泉水的假清高。他知道現實很殘酷,身無分文時,再大的本事也神氣不起來了。
  因此,他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那筆銀子,拿出了五千兩捐給當地的慈善堂,又提出了一千兩賞了賴皮狗,剩下的他換成了銀票,揣進了口袋,還特地買了幾匹好馬。那是真正的好馬,體壯腳快。
  所以再次上道時,他更像個大俠了。
  隨行的還是水青青與王月華,卻多了個前行跟班的賴皮狗。這小子把杜英豪捧若天神,全心全意的跟看,說什麼也不肯離開,杜英豪只好由他去了。
  菊芳要留下清理善後,等地父親前來,然後再趕到武昌去;許朗月則要去邀請一些知名人物赴會,都走不在一塊兒,因此他們一行四個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為了試驗一下腳力,第一天,他們一口氣就奔下了三十裡,馬匹居然猶有餘力,好馬就是好馬。
  但好馬要上料去飼,而上料只有在都城大邑的客棧裡才有,所以他們上到南丘,就沒再往下走了。
  約二天到了開封府,杜英豪就想多玩兩天,因為他在說書的那兒聽過了全本的包公案,對那位包青天著實佩服,到了這兒,他認為不上龍圖廟裡去燒一柱香,簡直就對不起那位大賢臣。
  開封是歷代的故都,名勝古蹟很多,像龍亭、古吹臺、鐵塔、大相國寺等。
  滬梁勝跡,不計其數;但是杜英豪卻偏要去找專供包青天的包拯廟,要去瞻仰一下貓換太子中李太后所居的寒窯,這可看實叫人摸不透。
  好在有個能幹的賴皮狗,輾轉打聽,終於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找到了。杜英豪一看了氣,廟已零落,包公的袍子也破了,王朝缺了條腿,馬漢少了條肐臂,已經多年沒有香火,連廟祝都不見一個。“
  包青天雖然在傳統中被人渲染得無人不知,但是在開封卻不怎見重視,連這坐廟恐怕還是好事者聽了說書先生胡談之後才蓋的,以後乏人管理,香火也不盛,自然冷落了下來。
  杜英豪瞧著直生氣,大罵開封的人負義忘恩沒良心,包文正替開封府的人做了多少事,居然聽任包拯廟破落至此。他正在一肚子氣,忽然聽見了後面傳來了叫救命的聲音,連忙衝到後面一看,卻是兩個少年攔住了一個挑野草的村姑,搶了她的籃子,逗著她調笑。
  村姑急得要哭了,兩個少年卻哈哈大笑,一個少年還涎看臉道:“你給我親一下,我就還你籃子。”
  村姑長得並不美,不過勉強夠得上清秀而已,兩個少年衣衫華麗,一望而知是大家子弟。
  他們只是一時一高興,逗看這村姑玩玩,也沒什麼不良的企圖,因為他們的行動也並不過份。
  這種事兒杜英豪自己也乾過,以前他遇上了,說不定還會湊趣說兩句俏皮話,和在一起逗樂子。
  今天正趕上一肚子不痛快,再加上他們在包拯廟後調戲良家婦女,杜英豪認為是大不敬,所以一直走了過去。
  那兩個少年也沒停止,他們見到杜英豪衣看光鮮,而且還有看兩個矯滴滴的美人作伴,以為也是同道玩家,也想來湊湊熱鬧。
  其中一個還朝杜英豪友善地笑了笑,杜英豪卻在他笑口末開的當兒,對準鼻子上就是一拳。
  杜英豪這出手第一拳是得自天賦神授,既急又猛,多少好手都是在這一拳下栽了的。少年又在未加防備之際,自然挨個正看,整個人都被打得飛了起來,跌倒在兩三丈外。
  不過他還算是不錯的,居然還能搖搖幌幌的站起來,卻已滿臉是血,而且那原來挺直的鼻子也歪向了一邊。
  這一來局面立刻僵住了,另一個少年手中還拿看籃子,人也呆住了,村姑搶了籃子,一溜煙跑了。
  這個發呆的少年一定神才道:“尊駕這是幹嘛?”
  杜英豪怒道:“幹什麼,問你們自己,朗朗幹坤,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就在聖賢祠後,你們攔路調戲良家婦女,簡直罪該萬死。”
  那少年一呆後才冷笑道:“那是我家佃農計大的女兒,我們一直跟她開玩笑慣了,並沒有對她如何,閣下如果不信,我們可以立刻去對照一下。”
  杜英豪也知道自己出手太孟浪,因為那個村姑離去並沒有多遠,就有一所農舍,她正在跟一個中年漢子數說看什麼,那顯然是她的老子。
  假如這兩個少年是蓄意欺負陌路少女,她的老子近在咫尺,早就趕過來了。
  他這一頓就說不出話了,接看屋中又出來了一個中年人。王月華失聲道:“糟了,這是中川大豪,神拳盧大方,一手少林神拳,獨步天下,這兩個大概是他的兒子,爺把他給打了,那該如何是好?”
  杜英豪的確有闖大禍的天才,他惹下了武當派,還沒有擺平,現在卻又惹下了少林派。
  兩大武林門派,他都開罪了天下還有他不敢闖的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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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宴無好宴

  神拳盧大方的長相很威武,濃眉巨目,國字方形臉,倒是很正派的樣子。
  杜英豪對他的第一個印象很好,但是最重要的則是由於對力的外號“少林神拳”。
  少林神拳是少林七十二項絕藝中的一項,卻很少有人能練得好。盧大方能以此為號,想必在此道上有獨到的造詣;而且,杜英豪更明白,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對方不防備之際猛然出拳,但這一手在盧大方面前卻耍不開,因為他的拳勢是從一個少林和尚那兒偷學來的,盧大方既是少林的嫡傳門人,自然不會為這一手突擊而製倒。杜英豪外表顯得粗豪,但不是個老粗,他的心眼兒細得很。
  眼見麻煩避不了,乾脆先迎上去。於是他走前幾步,一拱手道:“尊駕可是神拳盧前輩?”
  盧大方微微一徵,禮貌上倒不差,居然也回了他一拱道:“不錯,在下正是盧大方,台端如何稱呼?”
  杜英豪表現得不卑不亢地再度抱一拳道:“再晚杜英豪,初出江湖,還請前輩多加提攜。”
  盧大方再度微怔。從三個人的形貌上,他小裡大概己有個底子;現在得到了證實,神色間還是免可了震憾:“台端莫不是前兩天在徐州獨挑霸王莊,勇挫武當的杜大俠。”
  杜英豪微覺奇怪,但也很高興。沒想到自己的名氣居然會傳得這麼快,因此謙遜地道:“前輩太謬贊丁,再晚只因緣湊巧,為武林除了一個敗類,也跟武當發生了一點誤會而已,事情才兩天,前輩竟知道了?”
  盧大方笑了一笑道:“武當的人昨天到過寒舍,邀在下到黃鶴樓去做個見證;在下對杜大俠的英雄事蹟十分欽佩,不想今日竟碰上了。”
  杜英豪道:“原來武當已經先去邀約前輩了。”
  “在中州地區,在下還略有徵名;再者因為在下是少林門人,與貴兩造都沒有淵源,武當以此相邀,是認為在下在作見證時不會偏袒。”
  杜英豪聽說他已受邀見證,心中倒是放了下來,因為對方既已受邀為見證人,至少今日不會打起來了,因以一笑道:“再晚也久慕前輩大名,本擬在途經中川時,也想冒昧登門拜訪,想以前輩的盛名清聖,出來主持一下公道的,武當既然先到過一步,那就更好了。”
  盧大方叫杜英豪一捧,面子土十分受用,笑了一下道:“杜大俠認得在下嗎?”
  杜英豪道:“再晚初出江湖,對各位前輩都只是仰慕盛名而已,但是我這個同伴卻是見過前輩的。”
  他手指指王月華,倒使得王月華有點受寵若驚,欠身作禮道:“盧老英雄,妾身王月華,跟義姐水青青都是在黑道中混生活,蒙杜爺不棄,啟化改邪歸正,並許以追隨左右而加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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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在江湖上的名聲都不太好,所以盧大方一開始並沒有對她們多加註意,聽王月華說了之後,才勉強地點點頭道:“難得!難得!”
  這一聽就知道是敷衍的話。杜英豪不過意地道:“她們二位早有向上之心,只是因為以前樹仇太多,一些俠義道上的英雄豪傑們不肯諒解,使她們只有繼續在黑道中混下去。再晚以為她們既然有就善之心,我們應該加以援手才對,所以答應有機會為她們解釋一下。”
  盧大方笑笑道:“杜大俠一片俠小令人十分欽佩,是有些事恐怕不容易解釋得開,她們以前是。”
  杜英豪道:“她們以前是職業的殺手,以殺人取酬而生活,並沒有跟誰結下私怨。”
  “可是有不少人死在她們手中。”
  “冤有頭,債有主,那應該找真正的仇家去。”
  “杜大俠莫非以為她們的行為是對的了。”
  “那倒沒有,但她們已經改過自新了,就應給她們一個機會。”
  盧大方淡淡地道:“盧某並沒有親人朋友死在她們手中,也不會找她們麻煩,只怕那些死者的家屬,不容易接受大俠的理由。”
  杜英豪也笑笑道:“那只有看情形再說了。走遍天下,道理為先,只要在道理上站得住腳,杜某相信必有個合理的解決,杜某現在是為剛才的事向前輩解釋一下。”
  盧大方道:“那倒不必了,小犬們學藝不精,在大俠手下領點教訓本是應該的。”
  杜英豪道:“盧前輩,話不是這麼說。第一,再晚不知道他們是前輩的令郎,第二,再晚也不知道前輩近在咫尺,否則再晚也就不會出手了。”
  盧大力的臉色並沒有因此而好看,冷冷地道,“盧某很感謝大俠看得起,但是盧某要聲明一句,盧某對兩個小犬絕不護短,只要他們的行為欠端,誰都可以教訓他們。”
  顯然他不想領這份情。杜英豪道:“盧前輩,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若知道他們是前輩的子弟,而前輩又在附近,這管教的事定然會由前輩自己來執行,用不著再晚越俎代庖了。”
  盧大方的臉色一變道:“盧其對兩個犬子的行逕一直不敢放鬆,而且更因為盧某也在附近,相信他們也不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未加理會,現在聽大俠一說,他們莫非有什麼該死的行為。”
  “那倒也不至於,只是該稍加懲處。”
  盧大方道:“盧某糊塗,請大俠指教。”
  “他們兩個人攔住一個女孩子欺凌調戲。”盧大方笑道:“那是台端事先沒問清楚,他們從小就鬧慣了,那女孩子是我家佃戶計大的女兒。”
  杜英豪道:“。我後來聽說了,那計大腫了府上的田,按年交租,並不需要以女兒來逢迎少東吧。”
  盧大方怒道:“杜大俠,這是什麼話,盧某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我說過了,他們從小鬧慣了。”
  杜英豪笑笑道:“有些事情小時候可以做長大了就不可以做,兩位令郎都不是小孩子,那女孩也有十八、九了,而且前輩也沒有打算把那女孩娶回去做媳婦吧!”
  盧大力道:“太子早已完婚,計大的女兒金花也已經許婚鄰村,年底即將出閣。”
  杜英豪搶看道:“這就是了;再晚見到時,兩位令郎攔抱住她,搶看要親它的嘴。”
  盧大力雖有點不好意思,但仍道:“他們只是鬧鬧玩玩,大家本是熟人。”
  “那更不該,既是熟人,當然已知對方許配他人,此等行為就是喪人名節,假如男方知道了,以此作為退婚失貞的理由,道理上也說得過去的。”
  盧大方道:“不會的,它的夫家也是我家的佃戶。”
  “前輩這話就更不對了,難道他們種了你家的田,軌必須把女兒或末過門的媳婦來供少主調笑不成。”
  盧大方結結地道:“沒這麼回事,盧某只是說他們熟人之間,開開玩笑而已,犬子行止失端,盧某承認,但絕無存心欺侮人的事。”
  “那女子一面啼哭一面求救,可知心中並不願意接受這種玩笑,而且那種行為,也不是少東對佃戶所應為的,前輩若是像焦雄那樣的人,這倒不足為奇;但前輩出身少林,名震中川,卻不應有此等子弟。”
  盧大方被訓得滿臉通紅,卻是發作不起來。
  杜英豪又道:“更不可思議者,調笑之處,是在包文正公祠的後院,這是對先賢的大不敬,尤非知書達禮的大家子第所應為,再晚對打了令郎之事,絕無不安之感,若是知道他們為前輩之令郎。還要加重懲罰。”
  盧大方氣得手足冰冷,只能說:“好!打得好!打得好!犬子行為不正,多承教訓。”
  王月華興水青青都捏了一把汗。她們知道盧大方在中洲的名望與勢力,河洛本篇少林的天下,差不多有名的人都是少林門人,其他門派的人在阿洛一帶是闖不出名堂的,盧大力更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領袖,所以武當的人才特地前去邀請見證。
  兩大門派間,多少都有點互相照顧的,杜英豪若是道歉賠個不是,盧大方為了面子,也許會接受的,那知杜英豪竟然連訓帶罵,連盧大方都訓在裡面,這不是存心自找麻煩嗎,看來不必到黃鶴樓赴約了,就是這中川恐怕也過不去。
  果然盧大方氣了一陣後,冷笑道:“犬子行止有虧,多承大俠教訓,盧某十分感激;但盧某教子無方,總是難辭其咎,兩天后,盧某在中州寒舍設宴,恭請大駕光臨,屆時盧某當看武林同道,公開向大俠道謝。”
  杜英豪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小事情嘛,過去就算,前輩何必太認真,年輕人行事欠思考,以後多加註意也就是了,前輩也就別再處分他們了。”
  他還當真人家是要感謝他呢?盧大方卻沉聲道:“不!後天務必請大俠賞光,讓中川的朋友,也瞻仰一下大俠的風采。”
  杜英豪笑道:“前輩既是如此看得起再晚,杜某怎能不識抬舉,後天準定前來叨擾便是”多謝賞光,寒家就在開封中大街上,大俠落寓何處,少時就看人送上帖子來。“
  “不敢當,再晚住在東下街永安客棧。”
  盧大力一拱手道:“後天中午恭候大駕。”
  說完回身就走了,他的兩個兒子也早溜了,杜英豪笑笑道:“到底是名門大家,涵養深、風度好,我打了他的兒子,還要請我們喝酒。”
  王月華深鎖眉頭道:“爺王您別窮開心了,人家是在向您下戰書,擺下了鴻門宴。”
  “我知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這一頓當然不會吃得很舒服,但是躲也躲不了。”
  水青青道:“爺,河洛為少林的勢力範圍,這可不像霸王莊士都是群烏合之眾;尤其是盧大方,更是俗家長者,您起初已經跟他說得很好了,為什麼後來又要丟撩撥他呢?”
  杜英豪笑道:“怕什麼,我們站在理上。”
  “爺!有時候佔了道理也佔不到便宜的。”
  “我知道,在這兒都是少林門下,但是我已經出了手,而且打歪了他兒子的鼻子,就算我向他道歉,事情也不能善了,好說也要比劃兩下,歹說也是要打一架。”
  “那不同,好說了,最好是切磋一下,雙方不傷和氣,現在卻非要見個真章不可了。
  杜英豪笑道:“也沒什麼,你沒聽許老兒在徐州說的嗎?要鬧事,就得鬧大一點,反而容易解決,既然後天還有一頓酒喝,咱們一時走不了,還是痛快玩上兩天吧,開封這地方真不錯。”
  他好像成竹在胸,兩個女的也只好打起精神來陪他了,她們以為杜英豪想伸量一下少林的武功。但是杜英豪卻是苦在心裡。他是沒辦法,如果不把盧大方激怒,盧大方當時就會向他討教兩手,杜英豪知道自己有幾把刷子,只能打混水摸魚的爛仗,絕不能規規矩短的比劃過招的。所以他只有把事態擴大,先度過眼前。
  他們在外面又逛了一天,回到客棧,帖子已經下到了,而且送帖子的人還在等看。杜英豪很大力的收下帖子,更在回帖上寫了準時拜晤四個字,正式地接下那場約會。
  第二天沒事,但是開封城中卻已轟動開了。獨挑霸王莊,勇挫武當的武林新秀杜英豪不但來到了開封,而且還跟少林幹上了。
  雖然時間很緊湊。只能通知就近的一些武林人物,但是卻已夠轟動了。這小夥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先挑上了武當,又惹上了少林,在武林中,還沒有第二個人有此豪舉,相信以後也不會有。
  河洛雖是少林弟子的天下,但是武林人物卻不止是少林一派,只是被少林壓看抬不了頭而已,他們對這個消息卻是十分振奮的。
  畢竟有人敢向少林伸手了,他們不但對這個年青人寄予厚望,也更寄予信心,相信這位新崛起的年青英傑必能為他們出一口氣的。
  當天下午,就有不少的人來來拜訪拉攏感情,杜英豪接見了幾個,以後就躲開不見了。
  他知道自己到底不是神,更沒有什麼超凡入聖的絕學神通,明天那場宴會不好過。天亮後,他起了個大早,一個人悄悄地出了客棧,也不知上那兒去了,一直快中午的時間才回去。
  盧大方的宅子在開封是很有名的大門戶,他們不用間,簇擁的人潮已把他們送到了地頭。
  剛好在時限前一剎那。
  大英雄杜英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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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先聲奪人

  杜英豪的步履沉穩,根本不當回事,帶著兩個女伴一逕直闖盧氏的大宅。
  盧大方在地方上的面子不小,自然有不少幫襯的人,也有不少受他邀請前來的人滿滿地站在堂屋前的院子裡,分成兩側,讓出了中間的一條路。
  杜英豪身後原也跟了不少人的;那只是來看熱鬧的,他們或許跟盧大方多少有點不痛快,卻也不敢明白地說出來支持杜英豪,所以到了門口,那些人就停住了,沒有繼續往前走。
  杜英豪卻含笑回頭道:“各位,別客氣了,大家一起進去瞧熱鬧。”
  倒好像他是主人似的,那些人當然也想進去瞧瞧,但是卻怕惹上是非,因此反而退了幾步。
  杜英豪朗聲道:“各位朋友,盧莊主在本地土生土長,他請得到人幫場助拳不足為奇,杜某不怕他們人多,卻怕他們一手掩盡天下人的耳目,把不是都放到我頭上來了,因此杜某請各位一起進去,不敢要大家幫別的忙,只要主持一份公道。”
  一個中年人道:“杜大俠,你太看得起我們了,我們這些第三沛的江湖人身份太低微了,不夠資格為你們兩造來定公道。”
  盧大方在裡面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出來道:“杜大俠,老朽雖是邀請了幾位朋友,卻不是為助拳的,今天只有老朽一人討教。”
  杜英豪笑笑道:“盧莊主,話是由你說,但杜某對你請來的朋友一個都不認識。”
  “他們的盛名足可保證他們絕不偏倚那一方。”
  杜英豪道:“那至少在邀請時取得我的同意吧!公正人是為了判定雙方的曲直,為求公平,自該雙方認可,你卻自作主張地請了人來。”
  盧大方語為之塞,片刻才道:“老朽雖然未得閣下的同意,但是憑他們的清名,閣下應該可以信得過。”
  杜英豪一笑道:“我信得過的自然沒什麼,但是萬一有幾個我信不過的呢!那又該怎麼辦呢?”
  “那,閣下自然可以當眾提出。”
  “我所謂信不過,只是我對人家毫無印象,不認識而已,可不是對人家有成見,我若是當眾提出,可不又得罪人了嗎?盧莊主,你不是希望我多結幾個冤家吧!”
  盧大方氣得全身直抖,但是卻被人抓了理,無可奈何地道:“那閣下的意思如何呢?”
  “我沒什麼意思,你請來的人,我都十分相信,但我也可以請幾個人吧?”
  “可以。閣下請誰,盧某立刻送上帖子。”杜英豪笑道:“我一個也不認識,也不知道他們的高姓大名,因此最好把他們一起請來盧大方一徵道:”一起請?對不起,杜大俠,老朽蝸居太窄,無法一下子招待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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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這院子裡寬敞得很,今大的天氣很好,絕不會下雨,就在露天好了。”
  盧大方道:“閣下事先沒招呼,老朽沒作準備,一時難以籌措這麼多人的吃喝。”
  杜英豪道:“這倒也是,這麼多的人,少說也要開個十來上十桌吧!就算是三兩銀子一桌,也要五、六百兩銀子,莊主要核計一下也是應該的。”
  盧大方叫道:“不是銀子問題,寒家雖不富有,這幾百兩銀子還付得起。
  老朽是說臨時籌措不及,這一、兩百人的吃喝,那裡是倉促可致的。“他說的也是實情,別說是酒菜準備得來不及,就是桌椅地無法臨時籌借到這麼多。“
  杜英豪卻像是故意要出他的醜,笑笑道:“盧莊主,你不必心疼銀子,事情是我們雙方的,我負擔,一半好了,要不全由我付都行。”
  “老夫說過了,不是銀子的問題。”
  盧大方已大聲吼了起來。杜英豪笑道:“盧莊主只要不怕出銀於,還有什麼不能辦的。俗話說有錢使得鬼推磨,那有行不通的事。”
  盧大方忍不住怒道:“閣下分明是存心刁難,但老夫卻不會叫你給難住了,老夫今天一共準備了五席,大約可以款待五、六十位朋友,老夫一共發了四十張帖子,因此閣下可以邀請二十位客人。”
  杜英豪道:“我一個客人也邀不到,只是我覺得這些未受邀請的朋友們一片熱情,看得起我們纔來捧場,可不能冷落了他們。這麼一、兩百位,要我只招待二十位我地做不出來,那可不是交了二十個朋友,結了一百多個仇家,這種傻事我不幹;沒關係,你不招待我招待,這點小錢我還花得起。”
  盧大方氣得直吹鬍子厲聲道:“杜朋友,你欺人太甚,但你遠來是客,老朽至少是個地主,不能叫你挑了錯去;你要請多少客人,老朽理應負責,只是時間上要延遲一下。”
  杜英豪道:“那不行,我還有事,你也知道我在黃鶴樓有場約會,耽誤不得。”
  “杜朋友,你不敢直赴老夫的約會就明說一聲,用不看搬出這種理由來。”杜英豪哈哈大笑道:“盧莊主,我在黃鶴樓約下的是武當派,我此刻正是單身上道赴約,難道少林比武當高明一點,我竟怕了你們少林不成。”
  盧大方一怔道:“老朽沒有這個意思。”
  “可是不久之前,你那樣說的。”
  盧大方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可恨,他最近創下的名氣不小,做的事也大快人心,但他行事的手段卻實在教人不敢領教。
  但是話卻不能再說下去了,否則傳到武當,的確容易引起誤會;因此,他只有忍住了心頭的氣怒道:“杜朋友,你與武當約會在先,自然該以黃鶴樓之約為主,老朽不便耽誤,你若是怕,就儘管請便,待黃鶴樓之會後,老朽自當再行請教。”
  杜英豪一笑道:“我可沒這麼多的閒功夫,只不過前天代你教訓了一下令郎而已,你要護短,一定要找我的麻煩,我也沒辦法:這種事越拖得久越難弄清楚,還是早點解泱的好。
  盧大方一聽更為光火了,對杜英豪更是咬牙痒痒的,但他老謀深算,不會再在言語上叫人拿住了短處,冷笑道:“杜朋友,盧某本來想準備一杯水酒請武林朋友小聚,把我們之間的是非爭個明白,那知閣下立意刁難,盧某拼看落個失禮之罪,把酒席的事壓一壓,先把我們的間題解決了。”
  杜英豪笑道:“別急,這會兒可是中午了,就是要打架也得吃飽了肚子,那有叫客人空著肚子來辦事的。”
  盧大方聽他竟是存心在耍賴了,因此冷笑道:“盧某自認不是,無法在片刻招待這麼多的朋友,杜朋友究竟要如何,敬請示下,盧某無不遵辦。”
  他決心不放過這狡猾的年輕人,存心要撐到底了。杜英豪的答覆卻大出他的意外,他一笑道:“盧莊主,請了這麼多的客人是我臨時起意,因此不能怪你沒準備;沒關係,我們各招待各的,你的客人你招待,我的客人我招待,只藉你的地方一用總行吧”“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銅鈴,叮噹叮噹地搖了幾下,只見一列人遠遠地行了過來,有的挑了桌面圓蹬,有的挑了鍋灶柴炭、碗盤食盒,立刻就在院子裡擺了開來。杜英豪在門口笑看伸手邀客道:”請!請!各位朋友、鄉親父老,謝謝各位來捧場,杜某無以為敬,只有幾杯水酒,一點薄餚,實在不成敬意。“那些看熱鬧的人由於他們在門口爭執,都還沒離去,見杜英豪竟像變戲法似的變成了這麼多東西來,更是提高了興趣,捨不得走了,但他們卻也不敢受邀進去。
  “
  杜英豪道:“各位別擔心因而得罪了盧莊主而在日後惹麻煩,他是名門正派出身,大概還做不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杜某也不敢要大家幫多大的忙,只求大家把今天的事記下來,日後照實地說給人家聽就是了。”
  他這麼一說,盧大方的臉色更難看了,而那些瞧熱鬧的只有十來個武林中人進去了,大部份還是在觀望看,杜英豪一笑道:“盧莊主,你在本地的勢力不小。”
  盧大方臉色煞白地向門外一揖道:“各位朋友,盧某平日對各位雖是不夠恭敬,但是盧某還能算個人,就請進來賞個臉,若是盧某有什麼失德之處,也請各位來當面指出,盧某自當一一叩謝受教。”
  給他這麼一說,有人倒是進來了,有人卻跑得更遠一點。杜英豪笑道:“各位還是進來吧!如果你們再不賞臉,盧莊主可真要生氣了。”
  盧大方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但是那些人卻因為杜英豪這句話而一擁而入。
  院子裡擺下了將近二十張桌子,將就看也就坐得差不多了。有十幾名伙計在招呼看,添酒上菜,也有幾名大師父生火準備炒菜了。
  盧大方道:“杜朋友,你早就準備了。”
  杜英豪一笑道:“有頭有臉的武林朋友都被莊主請去了,杜某只好在街上隨便拉幾位來湊湊熱鬧;我要特別聲明一句,這些與社某素不相識,而且他們都是本地的鄉親,絕不會偏袒杜某的。”
  盧大方冷笑道:“好得很,好得很,盧某很歡迎這群朋友前來,共同分個是非曲面。”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別忙,別忙,吃過了再說;還有,這兒的酒菜我已經付過了,莊主只要管你自己請的客人就是。”
  盧大方道:“杜朋友可是怕盧某請來的客人會不公平,到時有所偏袒。”
  “這個倒是不敢說,反正此地是少林的天下,武林中的朋友多少總要看在少林份上,說話難免有所顧忌;杜某我相信請來這些朋友也是一樣,他們日後還要在這兒住下去,而杜某卻是個過客,他們犯不上為了杜某而結上莊主這個冤家,只不過多幾個人,究竟口雜些,日後多少總有句公道話。”
  他在言詞中,多少已認定了那些公證人不會公平,這是十分厲害的一看。
  尤其是一些有名氣而立場中立的江湖人,更是在心中作難了,他們逼得要偏向杜英豪這邊一點了。
  否則日後傳出去,他們很難自清,別人也多少會以為他們受了少林的壓力的。
  強龍不壓地頭蛇。杜英豪卻絕透了,他還不是一條強龍,若以真功夫,他運蛇都算不上,只是一條小泥揪而已,但他卻吃定了地頭蛇。
  盧大方趕緊回到裡面去了。他再在外面呆一下,非被氣得口噴鮮血不可。
  而且他的那些客人也都不安地坐看,裡面也開席了,氣氛卻不融洽,有人故意要避嫌,不肯跟人表現得太熱切,而盧大方也不敢跟客人們多說話。
  有些人後悔看不該多事,倘這次混水,杜英豪單人匹馬拼了霸王莊的消息已傳了過來。
  這個年輕人的頭很不好剃。那些人本來想來看看這位年輕的英雄,同時也給兩造說合一下的,現在他們發現是在坐臘,弄不好就成了豬八戒照鏡子 兩邊不是人。在河洛中川,固然是少林的勢力大,但是那個年輕人單身匹馬,挑了霸王莊不說,還惹下了武當,一波末平,現在又把麻煩指向少林,想得到是大有來頭,開罪了恐怕更麻煩。最好置身事外,但現在已經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只有兩不偏倚,力求公正,將來也好說話些;再者,他們的潛意識中,多少也有看一些希望看到少林受窘的意味,因為他們多少是受到少林一些壓迫的。
  盧大方更是後悔,深覺此會之不智。論是非曲直,對方可以說是誤會,而自己約兩個兒子也有點不是處,而且對方打都已經打了,當時自己若認個錯,至少還可以博個虛心的英名;無論如何,這是在少林的地界上,沒有人會以為是少林怕了他性杜的。現在弄得騎虎難下,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杜英豪先聲奪人,來上了那一手,在氣勢上已強佔了上風,還不能說他錯,因為邀請來的評議公正人,的確未曾取得杜英豪的同意,杜英豪做了人情,把一大堆的閒人都扯了進來,連善了都沒法子了。
  水青青與王月華見杜英豪一早上出去,原來是玩出這手把戲,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這不算聰明,只顯得促狹而已。她們實在不明白杜英豪幹嗎要這麼做,任何一個有點名望的江湖人都不會做這種事:那有點耍光棍的地痞味道,為智者所不為,她們不知道我們的大英雄杜先生本來就是那個出身。
  杜英豪還有更絕的事,就在酒菜將殘時,門外又來了一大批人,老的、小的。
  男的、女的都有。這些人都不登大雅之堂,也不是武林中人,只是市井中的一批小人物,而且還是本地的土老鄉裡。
  像賣菜的吳老頭、縫窮的胡婆子、賣糖葫蘆的士小三兒、跑堂的秦六官兒,以及賣唱的小茉莉花等等。
  盧大方直了眼兒,隱隱感到事情更不對勁兒了。這些人沒理由來到的,杜英豪把他們弄了來,那又是什麼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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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操之在我

  盧大方對有些人只是眼熟而已,但是那個賣菜的吳老頭兒,他卻是很熱的。當下一瞪眼道:“老吳!今天乃是江湖人的聚會,你們跑來幹什麼?”
  吳老頭兒嚇呆了,訥訥地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杜英豪卻笑著:“他們都是杜某請來的客人,不勞費心,自有杜某招待。”
  他忙叫王月華出去,把那些人都請到隔壁的一張桌子上坐好。這張桌子是杜英豪特地吩咐留出來的,當時大家不知道他還邀請了什麼重要的客人,卻不想會是這麼一批人,個個大惑不解。
  杜英豪卻對他們很客氣,親自過去跟他們一一把盞,同眾人敬了一輪酒,更殷勤地勸他們多吃點菜。
  這一桌是特地留出來的,每一道菜土來都有一份留在桌上,擺得滿滿的。
  有些菜是要趁熱吃的,涼了味道就大為遜色,但是這些客人卻不在乎,他們吃得十分起勁。在他們的記憶中,從沒吃過這麼豪華的酒宴。
  升鬥小民,糊口尚且不易,自然不能大吃大喝,當然偶而也會有婚喪喜慶的應酬,可以吃頓酒席,但質地上就差多了。杜英豪今天叫的酒菜是最貴、最好的,一桌所費是尋常酒席的好幾倍,所以他們雖然是擺在露天院子裡,卻比堂屋中的酒席豐盛。
  盧大方先還沒注意到這些,此刻為了詢問吳老頭兒等人的來意,追出一看,他才看見桌上的菜,頓感臉上大無光採。
  盧大方並不小氣,他今天定的是八兩銀子一某的上等酒席,席開六桌,那也算是個場面了。因為他邀請的都是些有身份的江湖人,這樣的人本來就不會太多,生了五桌還是稀稀落落的,比外面可冷清多了。
  杜英豪的客人卻是雜湊的,見者有份,自然坐得滿滿的了。這是他比盧大方沾光的地方。盧大方請來的客人已少,卻還要顧慮到身份地位,相差不多的才能安排在一桌上,這樣才不會得罪人。武林中人,飲宴時最難處理的就是席次。
  盧大方費煞苦心,總算把堂屋中的坐次排好,外面卻已在轟然暢飲,幸好那些客人都是有身份的,沒出來看,否則一定會氣得拂袖而退。
  杜英豪用來招待大家的,竟是十二兩一桌特等酒席,一流的客人吃二等的酒菜,而不入沛的客人卻吃看上等席,相形之下,做主人的人沒面子了。
  所以盧大方沉看臉,走向杜英豪,沉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杜英豪翻翻眼睛道:“莊主是指何而言?我雖然請了一些客人來看熱鬧,卻是自掏腰包招待他們的,最多只藉了府上的院於,沒有得罪你大莊主呀!”
  他似乎已經明白了盧大方的意思;因此,他的話等於作了回答,氣得盧大方一言不發,回頭就走。臨走時他去下了一句話:“杜英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好,作了多少俠舉,但是總不能一個人把路走絕了,不留一分餘地,更不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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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英豪一笑道:“路不平,眾人踩。我杜某不敢當俠義之名,只是本看良心做事。遇上了些強梁惡霸、欺壓善良時,我不在乎對方的靠山有多硬,都要伸手管一管,難道這就是罪該萬死了?”
  “好!好!杜英豪,你儘管嘴硬好了,回頭你就得給我一個明白的交待。”他不敢即時發作,因為那一桌還沒吃完,讓裡面的客人出來看到外面的菜,會使他很難堪。
  好不容易等雙方都吃過了,盧府的家丁早已清出了院子,談判即將開始了。盧大方領了一大批的人出來道:“杜英豪,我們該談正題了。”
  杜英豪一笑道:“我早就在等看了。”
  “首先我要向你介紹幾位貴賓。”
  杜英豪立刻搖手道:“等一下,目前我不想認識,因為現在我爭的乃是非曲直,要求的是公正,假如先認識了,或是知道了對方的門戶身份那反而有了拘束。”
  盧大力道:“這幾位都是武林中望重一方的一高人,絕不會偏袒那一邊的。”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我也絕對信得過他們;我是擔心他們回頭要賣面子談交情,硬充和事佬,我要是不答應,又得罪了人,要是答應了則又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所以我寧可不認識好。”盧大方怨聲道:“閣下好像認定是我理屈了?”
  杜英豪道:“假如人家能勘破人情,不被你少林的氣勢所壓,應該是找不出我的錯來。我不想先認識你請來的朋友也是為此,在我不明白他們的身份門戶之前,我可以向他們提出合理的要求,否則就是故意作難他們了,因為他們必須要考慮到門戶。”
  盧大方怒道:“杜英豪,你似乎認定我請的客人不會公平地判斷了。”
  “我沒有這樣說,我請來的這些朋友我一個也不認識,他們甚至有些不是武林中的人,這樣他們才能作一個公平的決定。我所要求的只是對或錯兩個答案,並不要求人家來做和事佬。”
  盧大方道:“分出是非後呢?又待如何?”
  杜英豪笑笑道:“這個就很難說了,若是其錯在我,我可以當眾宣布,跪下向你磕三個響頭,讓你兒子也打我一拳;但如果曲在莊主,只看你自己如何表示,我可不敢要求你什麼?”
  盧大方倒是不敢答應什麼了,因為他發覺杜英豪很難纏,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若是衝動之下,也答應了類似的條件,那可太不上算,所以他圓滑地道:“盧某自然會有一個交待的,現在。”
  杜英豪道:“現在先把二位令郎請出來,他們是當事人,對事情的經過較為清楚。”
  盧大方氣衝仲地揮手叫他約兩個兒子出來,挨了揍的那個鼻樑上還貼了膏藥,半邊的臉頰也還是腫的,可見那一拳挨得不輕,他們對杜英豪都懷看敵意,目中怒火熊熊,但也有一絲畏怯,究竟杜英豪不是無名之輩,而這次的事態也擴大得驚人。
  杜英豪卻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向四周作了個羅揖道:“各位,杜某在包孝蕭公的祠去瞻拜先賢,看見這兩位大少爺在調戲一個女孩;杜某忍不住打了他一拳,這就是事情的經過,有沒有錯?”
  最後是問那兩個年輕人的。哥哥盧莊因為鼻子歪了,說話不太清楚,弟弟盧重回答道:“不錯,事實是如此,不過那個女孩是我們家佃戶計大的女兒,我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天只是開開玩笑。”
  杜英豪冷笑道:“我可不知道。”
  “閣下在出手之前,應該問問清楚。”
  “不必問,你哥哥拉看她的膀子要親她的嘴,而那個女孩子哭看掙扎,可見她不是心甘情願的供你們調笑,為了這個,你們就欠揍。”
  盧大方沉看臉道:“犬子的行止不端,但老夫就在附近,要教訓也該老夫自己來。”
  “正因為你在附近,他們才更該挨頓狠揍。那女孩哭叫的聲音很大,你不會聽不見,你卻不聞不問,而你那兩個兒子明知你在附近,仍然敢如此放肆,可知你平時對兒子的教養如何了。”
  盧大方沉聲道:“閣下是要究老夫教養不周之罪了。”
  “不錯,你如果好好地管教他們,就不會讓他們成為這種強梁惡少了。”
  這時一個老者道:“杜大俠!兩位盧世兄少年好嬉,容或有之,但卻還頗知自愛,絕非強梁惡少之流。”
  杜英豪看了一下老者道:“老先生是來替盧莊主跨刀幫拳的呢?還是來作仲裁人的。”
  “老朽是來作仲裁人的;因為老朽對兩位世兄小有認識,是以才為他們說兩句話。”
  王月華低聲道:“爺!這個人不能得罪,他叫八卦金刀紀金星,是八卦門的宿老,江湖地位很高,很受人尊敬,他為人也很公平正直。”
  杜英豪聽了一笑,朝紀金星一抱拳道:“你老先生當然不會隨便說話,可是您也沒常跟他們在一起,難免會受到蒙蔽;再晚可以提出一大堆的人證來,證明再晚對他們的看法絕不過份。吳老爹,你起來說好了,不要怕,一切都有我替你作主。”
  於是,賣菜的吳老頭出來,指責盧家兄弟倆經常跟一些朋友出城狩獵馳馬,踏壞了他的菜園,有一次在街上縱馬,撞翻了他的菜擔不說,還抽了他一馬鞭。
  一個告開了頭,底下的人就多了。縫窮的胡婆子也曾被他們的馬匹衝倒過,摔傷了整整躺了半個月,賣糖串兒的王小三兒,則是在酒樓中兜生意時,被他們打了一頓,還把糖葫蘆串兒從樓上丟到樓下,原因是掃了他們酒興,因為他去兜賣時,盧氏兄弟正纏看賣唱的小茉莉花兒胡調不完,而小茉莉花兒是他未過門兒的媳婦兒,他是為了替茉莉花解圍才土來兜生意的,那天他們一大批人喝醉了,硬逼看小茉莉花兒脫掉衣服瞧瞧她的身子。秦六官兒是酒樓夥計,他苦著臉說盧氏兄弟倆經常打他,不是為了侍奉不周,就是為了他多算酒菜錢,要不然就是為了他開口討酒帳,因為盧氏兄弟倆在城中的幾家酒樓中都掛看帳,高興時付一點,大部份時間就這麼虛懸看,酒館中又不敢討,惹上他們的脾氣,會把酒樓砸個稀爛。
  城中鬧事的惡少當然不止這哥兒倆,但是他們卻是其中的哥兒,因為他們會武功,能打,而且底子硬,有個少林長老的父親。
  一個個訴說看,總有十來個,盧大方臉色如土,兩個年輕人也都神色大變。他們沒想到杜英豪搬來的竟是這一批人,抖出了這些個糗事。
  最後一個人說完了,杜英豪才道:“當天我想想確有負承孟浪之感,想邀幾位武林中的名家,一起到盧家莊來負荊請罪的,可是我一打聽這兩個年輕人的素行後,我認為他們的確該受點教訓。”
  盧大方臉色鐵青,走到兩個兒子面前厲聲道:“畜生,跪下來,你們對那些指控有什麼話說。”
  其實這些指控的罪名都很平常,一批年輕人聚在一起,總要鬧點新奇的花樣的,這些事情,杜英豪自己差不多每一件都乾過,只是騎馬傷人除外。第一是他沒有馬,第二,他對那些窮人很客氣,他自己也是窮人,而且對那些公子哥兒仗勢凌人尤其痛恨,遇上了總是大打一場才止。
  正因為他對這些公子哥兒們太了解了,知道他們必然會有些什麼舉動,所以才花幾個小錢一打聽,立刻就找到了這麼些證人,每個證人,倘都許下了一百兩銀子,要他們出來作證,還力保他們無事。
  若是別人,那些人還是不敢出來的,但杜英豪的名氣太大了,而且他是最同情窮人,專與強梁作對的,所以那些人都幹了。
  證據鑿然,兩個年輕人臉色如土跪了下去。盧大方舉拳就要打下,他練的是少林神拳,這一拳擊下,兩個年輕人那裡還有命在。
  拳頭還沒落,杜英豪忽地搶前一步,因為他的動作太快,盧大方以為他要偷襲,跳開一步,舉拳相向作勢,那知杜英豪竟然雙腿一屈,跪了下來。
  這個舉動更出人意外,因為以杜英豪此刻的身份地位,是不必對任何人屈膝低頭的。
  盧大方愕然道:“杜大俠,這是做什麼?”
  杜英豪道:“杜某知道盧莊主治家嚴謹,完全不知道令郎的行為,故而杜某斗膽為兩位令郎請命。他們還年輕,只要肯改過就衍了,杜某請莊主給他們一個機會,再過五年,若是他們依然如此,莊主再處分他們時,杜某也賠上一命,以為擔保失責之咎。”
  這一手太漂亮了,他居然肯為對方的兒子跪下乞命,求的居然是盧大方,更難得的是他肯以五年的期限,保證對方改過,而且還以自己的性命作保證。
  這樣做更給上了盧大方面於,顯示出在杜英豪心目中是個大公無私,義可滅親的正直君子。
  盧大方心中並不想殺死自己的兒子,但是為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少林的聲譽,不得不如此做。
  杜英豪這一來,他當然不能再堅持下去了,心中又感又愧,立時也跪了下去。
  滿天戾氣,一霎時都化為和平,於是旁邊那些來仲裁的人忙看把兩個人都扶了起來,交口稱讚,既讚美杜英豪的仗義,也讚美盧大方的明理無私。
  杜英豪成了盧家莊的上賓,盧莊和盧重要上前叩謝杜叔叔的救命之恩,還要謝謝他的教訓。
  那一拳自然是白挨了,但兩個年輕人心中卻真正的感謝;在當時的情形下,除了杜英豪之外,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盧大方殺他們的。
  杜英豪若是真的想救他們,又何必要把事態擴大呢?但若非把事情鬧這麼大,又怎能以這種方式解決呢?
  許久與菊芳聽見了這個消息,也是十分興奮的。菊芳開始承認杜英豪有的話確是有道理了,只要懂得利用情勢,不必使武功,一樣也能在江湖上幹得轟轟烈烈的。
  杜英豪不但懂得利用情勢,他還會主動的製造情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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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不戰而屈

  杜英豪這一趟的河南之行是大有收穫的;雖然花了幾百兩銀子,卻交了不少朋友,而且又創下了俠名。他與盧大方化隙為友的事情經過,很快就在江湖上流傳開來,使他的名氣如日中天。
  他本人更是疇躇滿志,鮮衣怒馬,名姬相伴,走在路上,行人側目,而且再也沒人敢去惹他了。每到一個地方,必然有當地的武林大豪遠出相迎,盛筵款待,邀來作陪的也是一時之傑,互道傾慕,賓主盡歡,而後住在下一站的,又相約好做主人。
  這一段路程上不僅是杜英豪風光十足,連他約兩個女伴也都跟看沾了不少光。
  她們雖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殺手,但只是下五門之列,沒有地位的。一般的江湖人也許會悄悄地找上她們,委託她們去除掉仇家,卻不會尊敬她們,或是跟她們打交道。現在為了杜英豪,別人也對她們另眼相看了。
  她們與社英豪的關係尤足耐人尋味。她們自稱是杜英豪的侍婢,杜英豪卻介紹她們是患難之交的朋友,在擊破霸王莊時,她們也出了很大的力。
  大家都是老江湖,一聽就明白了。這兩個女殺手原是焦雄聘來對付杜英豪的,她們在杜英豪的手下失風,為杜英豪大度寬恕;她們心存感激,誓志追隨以為報答。
  話說得漂亮點,是受了杜英豪大義的感召;講得現實些,也可以說是她們受了杜英豪的英雄風儀所吸引。
  杜英豪若是個糟老頭子;這兩個女郎縱然感激,也不會不計一切,終身相隨了。
  看她們跟杜英豪寢息與共,出入相偕的親密程度,別人自然不能以婢僕視之,所以酒席上也有她們的坐位,而且都安排在杜英豪的左右。
  安排宿處時,也必然是在一起。而一間主房,兩間廂房相連的一個單院,他們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杜英豪不是好色之徒,但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漢子,有兩個花朵似的女俠相隨,自然是很愉快的事;再者這兩個女的都跟他上過了床,他也不會假道學地裝出跟她們毫無關係的樣子。
  因此,別人也都看出了,她們雖不是杜英豪的老婆,至少也是膩友、妾姬之類。
  若是在道學君子眼中看來,一定很不順眼,認為既非夫婦,又無名份,男女雜處,傷風敗俗,莫此為甚。
  好在武林中人沒有這種迂夫子,大家還認為杜英豪俠士風流,英雄本色。
  當然也有一、兩個人對他們這種曖昧的關係深深不以為然的,但是交淺不便言深,只能放在肚子裡,因為他們也看得出,杜英豪是個我行我素的人,行事有他自己的準則,別人的話也聽不進。
  不過,畢竟還是有一個人對他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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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們在鳳凰山莊上做客的時候,主人是河洛神劍柳中川,家學淵源,頗有名氣。
  柳中川的妹妹柳小英,外號黑鳳凰,家傳一手飛鳳劍法,造諳不在乃兄之下,而且還精擅柳氏女眷獨傳的飛鳳鏢,手法獨特而為武林一絕。
  柳小英芳齡已經甘四了,虛渡花信,依然小姑獨處。那倒不是她長得醜,她雖然黑一點,但長得極美、極甜,笑起來有兩個大酒渦,很令人銷魂。她一直找不到婆家,主要是因為眼界太高,脾氣太壞,洛中少年子弟,她沒一個看得上眼的。人家上門相親,她總要找人較量一下,結果十之八九都在它的飛鳳劍下狠狽而敗;僥倖有幾個能接下她的十幾式飛鳳劍,卻應付不了她那獨一無二的飛鳳鏢。
  說也奇怪,小妮子眼高於天,但一見了杜英豪,卻像是中了邪似的,也像是變了個人。
  平時高談闊論,豪情不減鬚眉,在杜英豪面前,卻是又溫柔又嫻靜,一雙眼睛默默含情,不住地瞟看杜英豪;再聽說杜英豪尚未成家,她的眼中更是發了光,那股神情,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來了。
  大家都含笑不語。一來是他們怕惹惱了黑鳳凰,她會拉劍找人拼命;二來是大家覺得她跟杜英豪倒是珠聯璧合了。一雙豪雄兒女,若能撮合在一起,的確是武林佳話,而她的哥哥柳中川,尤其希望妹妹能早日找到意中人出嫁。他為了這個妹子也淘夠了神,每年光是向人說好話陪罪,最少也有十來次,全是上門求親的。
  柳小英好容易王八瞧綠豆,跟杜英豪對了眼,另一個小夥子卻氣苦了。
  白馬銀小李廣呼延孝,是洛中有名的世家子弟,長得一表人才,兩柄爛銀下所向無敵,一張鐵胎弓,一壺鵰翎金僕姑長箭,百步穿楊。
  唇紅齒白,面如傅粉,是個十足的美男子,惟獨顯得嬌弱一點,有點脂粉氣;還有,就是身材矮一點。其實他也不是真矮,堂上席設三桌,三十幾個客人中,照個子高矮來挑,呼延孝公子絕不會排到十名以外去。
  只可惜的是他比黑鳳凰略略要矮一點。
  洛中的姑娘家為呼延公子神魂顛倒的大有人在,但呼延孝偏偏看上了高他一寸的柳小英柳小英對呼延孝沒有十分的好感,但還不太討厭,有時還跟他說說笑笑,有時也跟他一起跑跑馬、獵兔子。呼延孝自以為大有雀屏中選的希望,但是柳中川卻未抱樂觀,他知道妹妹的個兒高,心眼兒也高,雙目平視能見頂的男人絕不在考慮之列。
  杜英豪一來,呼延孝就感到有威脅了。他個子高,比黑鳳凰還要高出半個頭去。
  他也壯,肌肉突出,充滿了一種力的感覺;他也黑,皮膚像擦得雪亮的古銅器,濃眉、大眼,雖不英俊,但是卻有一種英雄氣慨。
  這外形上,呼延孝已自嘆不如了;何況杜英豪的名氣比他大,神態比他傲,談吐比他有魄力,也比他謙虛。
  世家千第,最值得自傲的是家世門戶,但杜英豪就是這兩樣拿不出來,所以他對自己的出身門戶極為謙虛。他也不談自己的先人如何,祖上有什麼傳跡,他只有自己可談,拿得出來的也是他自己。
  相形之下,呼延孝就更吃鱉了。
  但是呼延孝卻不灰心,他認為自已還是有機會的。畢竟杜英豪與柳小英只是初識,他卻跟柳小英交往已有有半年多了,他要想法子找出自己比杜英豪高明的地方。
  席罷,柳小英邀大家到她香閨中品茶。大家都知道她的目的只是邀杜英豪一個人,所以柳中川就找了理由不去了,別的人也紛紛告罪失陪。
  柳小笑不堅邀,但是對硬要湊一腳的呼延孝倒也沒擺什麼臉色。畢竟她是個尊重的女兒家,也希望能有個第三者在場,免得太侷促;何況,呼延孝也不是個討厭的人。王月華與水青青很識相,這時候該她們告退了,所以她們向柳小英告罪到客房去了。
  呼延孝認為機會來了,笑笑道:“杜兄倒是好艷福,這兩位女伴都是神仙中人。”
  杜英豪居然不反對,很自然地道:“兄弟初出江湖,她們的江湖經驗卻很豐富,有她們照應得力不少。”
  “看她們的情形,這一輩子是跟定杜兄。”
  杜英豪笑笑道:“那倒很難說。她們若是厭倦江湖生涯,想要找個歸宿時,自然會走的。”
  “杜兄捨得嗎?”
  “捨不得也沒法子,我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強留她們一輩子。我一開始就跟她們說好的,她們跟看我,我不會趕她們走,也不會捨棄她們,甘苦患難與共,她們要走,隨時都可以離開,我也不能強留。”
  “這算是什麼呢?杜兄總該給她們一個名份吧!”
  “沒有名份,有了名份就有拘束。我不想限制她們,也不想用名份來困住自己。”
  “杜兄也不想將她們收在身邊了?”
  “是的!我從來也沒打過這個算盤。”
  “那她們不是太吃虧了,一輩子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跟看杜兄,連什麼都撈不著!”
  杜英豪一笑道:“與友相處。若是一定要有所得,那就太沒意思了。她們也不是小孩子,我也沒有強迫她們,她們認為吃虧,大可以離去的,滿意這種生活,大家就守在一起。”
  柳小英臉上發光道:“好!杜兄到底是性情中人,才有這種超俗的胸襟與思想。”
  呼延孝一徵道:“小英,你也認為這種行為脫俗?”
  柳小笑道:“不錯!男女之間,為什麼不能交成朋友?一定要用婚姻強拉在一起呢?大家高興,歡歡喜喜的聚在一起,不痛快,也客客氣氣的分手,這是何等脫的胸襟。”
  呼延孝像是咬破了一枚苦膽,一股苦澀之味翻湧直上。他沒想到柳小英會說出這種話的,女人真太難以捉摸了,不久之前,談起男女相處之道時,她還對男人成家後尚在外面拈花惹草表示深惡痛絕,現在居然會變得這麼豁達了,難道她是在討好杜英豪嗎?
  呼延孝越想越不是味道,忍不住道:“若是每個人都像這樣,豈不是天下大亂了?”
  柳小英笑道:“也不會人人如此的,天下也只得一個杜英豪,別人沒他這份本事,就不夠資格談這些。”
  呼延孝一聽直了眼,柳小英這是存心在嘔他了,幸好杜英豪笑看道:“我也沒打算一輩子這麼混下去,等我能定下來,我也打算成家立家,規規矩矩地過日子,目前在江湖上闖湯,我卻不能娶妻成家。”
  柳小英道:“為什麼呢?”
  “因為我不想害人。我這樣子闖禍下去,朝不保夕,今天不知道是否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要是有了老婆,豈不害她一輩子守寡,所以我還是晚點成家的好。”
  呼延孝尖酸地道:“那也沒關係,寡婦再嫁的很多。”
  杜英豪笑道:“不錯!假如我有個老婆,我若是年紀輕輕死了,我希望她改嫁,尋求下半輩子幸福,但是在我還活看的時候,我卻希望老婆只是我一個人的。”
  “杜兄這話太妙了,活看不希望妻子他屬,死了不能說話時,卻又為她的幸福看想,要她改嫁。”
  杜英豪道:“不錯;這就是我的心思,也許呼延兄以為我太狡猾了、太自私,但這的確是我心裡頭的話。”
  柳小英感動地道:“杜兄是至情中人,才會公開說出心中的話。世上沒有一個男人希望妻子改嫁的,但是那些偏君子卻不敢說出來,裝出一付情聖之狀,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
  呼延孝氣結地道:“小英!你是在說我?”
  柳小笑道:“你說過那種話嗎?”
  “上個月我們去打獵時談過的,我說我若年輕夭折,一定立下遺書,第一件事就是看令我的妻子他適。”
  柳小英笑笑道:“不錯!我記起來了,你還說過你若愛上一個女孩子,絕不自私地只想佔有她,若是有個男子比你更好,你會自動退出。”“不錯!
  這是我說的,也是我心裡的話。“
  柳小英問道:“杜兄,你的意見呢?”
  杜英豪想想道:“我可沒這麼好度量,若是我真愛那個女孩子,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追求,若是她已嫁給我,說什麼我也不放手。”
  柳小笑道:“難道不為她的幸福看想嗎?”
  “我認為不會有人更能比我使她幸福。”
  “這是你的想法,你也要替對方想想的。”
  杜英豪道:“這是我對自己的信心與保證,除非我的老婆的確愛他,跟他私奔了。”
  柳小笑道:“那你又將如何?”
  “不怎麼樣,我趕快再找個老婆,比前一個更愛護她,免得她又跟人跑了。一個女人若是肯背夫跟人私奔,那總是我有什麼對不住她的地方,我要檢討一下自己。”
  柳小英再問道:“難道你不難過、傷心?”
  “那總有一點的,可是我不會因此失望、垂頭嘆氣,更不會因此終身不娶來表示我多情,假如對方不在乎,我不是白作踐自己嗎?假如這使得對方也很難過,負咎終生,那就更沒意思了,好離好散,大家都快樂。”
  柳小英神情一振道:“呼延兄,你聽見了,這才是一個男子漢的胸襟,你的那套愛情論調雖然很令人感動,但聽起來就很虛偽。”
  呼延孝叫道:“那是我真心真意的話。”
  “好!就算你是真心的,那也太幼稚、太孩子氣、太娘娘腔,你該向杜兄學學。”
  呼延孝忍無可忍,厲聲道:“好!杜英豪,你是天下最大的英雄,你一來,我呼延孝就狗屁不如了,可是我偏不服氣,非要鬥一鬥你。拔劍,我在前院等你。”
  他回身就跑,叫聲已驚動了很多人圍看過來。呼延孝已經握看他的一對銀槍,擺定了姿勢叫道:“杜英豪,你過來,你要是不敢,就跪下磕三個響頭,承認你是貪生怕死的儒夫、孬種。”
  眾目睽睽之下,杜英豪泰然地走了過去,自然而然跪了下去,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誰也沒想到杜英豪真會跪下磕頭認輸的;可是他跪下之後,輸的竟是呼延孝。
  他臉色蒼白,拋下了手中的銀槍,低看頭,不敢看任何人,一聲不響地走了。群眾一陣歡呼、激賞,把杜英豪抬了起來,杜英豪發現磕頭認輸也是一項最具威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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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溫柔不住住何鄉

  名滿江湖,曾經搏殺過當世黑道上第一高手的吐英豪,總不會因為怯戰而跪下來對一個年輕人磕頭;這是每個人的看法,連擲劍而去的呼延孝都是這樣的想法,所以杜英豪一跪下認輸,他只有像一頭鬥敗的公雞般的狠狠而去。
  杜英豪沒有拔劍,沒有揮拳,卻徹底的擊敗了他;不但如此,還贏得了一致的讚美。
  只有柳小英憤然不平地道:“杜兄,你幹嗎要如此讓他,像這種人,應該好好地教訓他。”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何必呢?兵刃無眼,他又氣頭上,出手必兇,難免會有所死傷;彼此本無夙怨,莫明其妙地打上一架,太沒意思了。”
  “那是他大沒道理,欺人太甚,你即使殺了他,也不為過,他老子也不能就此而怪你。
  杜英豪搖搖頭道:“不!殺了人就是我的錯。”
  “大家都可以為他證明,是他先找你生事的。”
  “那是他的事。我學了武功,卻不是為了爭強使氣的,就算輸給了他,也沒什麼關係。
  “可是日後他在江湖上傳言,說你怕了他,向他磕頭認輸,這對你的盛名可是個打擊。
  “我無所謂。任何人若是為了不服氣而找我挑戰,我都會拒絕的。說我膽怯也行,說我怕死也行,因為我只有一條命,這條命用來對抗邪惡,維護正義時,我絕不小氣,但絕不會浪費在爭強鬥勝上。”
  俠以武犯禁,習武者戒之在鬥,這是武林中的老生常談,幾乎每個人都懂,但也是每個人最難做到的。
  盛氣難平,越是成了名的人,越是丟不起人。為了一口氣,他們不在乎斷頭流血,所以杜英豪今天的做法,贏得了一致的欽敬。
  柳中川點看頭贊道:“難得!難得!杜老弟年事雖輕,卻已養成了大英雄豪傑的胸懷。武林中人,每戰必勝並不值得尊敬,難在有謙沖的胸懷和承認失敗的勇氣,連一般在競技中真正的失敗,大家都很難坦然愛之,像杜老弟那樣就更難得了。”
  柳小英心中對兄長的話已是十分首肯,但是口中卻故意不服氣地道:“杜兄明明有贏人家的本事,他只是存心相讓而已,這種失敗自然是容易接受。”
  柳中川道:“杜老弟初來洛下,而呼延家的劍術別成一格,在武林中極負盛名,杜老弟對他們家的劍法並無所知,說是一定勝他,這未免太過自信了。”由於呼延世家名聲很大,而且又是在公開的場合中,柳中川唯恐妹妹的話,開罪了呼延世家,故而特別解釋一下。那知道這位姑奶奶卻是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以及人情世故的;她認為杜英豪天下無敵,就不肯承認有人能高過杜英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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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她立刻強辯道:“呼延家的劍法雖高* 可是二十年前,他們家的鏢局曾經在西北去了一支鏢,被漠北人熊帶人劫了去,他們家的第一高手呼延輝還受了傷。”
  柳中川皺眉道:“那是二十年前,二十年來呼延家潛心技藝,已非昔年可比。”
  柳小笑道:“他們技藝進步,漠北人熊也沒問著,而且名頭更大,由塞外來到關裡了,呼延家卻一直沒敢去找回過節。杜大哥單人獨劍,卻能擊殺漠北人熊,這兩下一比,自見高低。”
  柳中川氣得直翻眼,卻又拿她沒辦法,只有冷笑道:“妹妹,你是否一定要杜老弟跟呼延家打起來才高興?”
  “我沒有這個意思。杜大哥不跟他一般見識,可以原諒他,但是我卻不能下這口氣。這是在我家,他呼延孝憑什麼在此橫行發威?呼延孝若不來磕頭道歉認錯賠罪,我就找上呼延世家去。”
  給她這麼一說人柳中川也覺得呼延孝是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不過為這點子小事,大興風波太沒意思,若是由得這位姑奶奶鬧起來,勢必天下大亂不可,因此忙阻止道:“妹妹,你可千萬則胡鬧,呼延世家現在是落英劍呼延昭明當家,這位老前輩最是明理不過,若是他知道了實情,一定會把他姪子綁了送上門來,那又何苦呢?
  你無非是因為杜老弟給他磕了個頭,一心想要扳回來而已。”
  柳小英的臉一紅,兀自強嘴道:“那也是應該的,杜大哥在我們家做客,他受了委屈,我們做主人也應該有個交代。”
  柳中川笑道:“杜老弟那像個受委屈的樣子,倒是呼延孝一付狠狠相,垂頭喪氣而去,以後恐怕再也沒臉來了,他才是最傷心的人呢!你又何必再去打擊他。”
  經他這麼一說,柳小英心也軟了。究竟呼延孝不是很可恨的人,杜英豪沒有出現之前,他在柳大小姐心中多少也有點份量,而且負氣而去,多少也為了自己,似乎不必太緊逼他。
  心中已有恕意,口中卻道:“我是為了杜兄不值,這種人何必跟他客氣。”柳中川哈哈一笑道:“妹妹,杜老弟這才叫高明。不戰而屈人之兵,謂之上策;真要拔劍而戰,贏了對方也沒有這樣光採。呼延孝走的時候,連兵器都拋下了,這才是徹底的認輸,以後別說他不敢再找杜老弟比劍了,就是在路上對面相逢,他也會遠遠地躲開去。用武功,你能如此徹底的折服一個敵人嗎?”讚美之聲紛起,使得杜英豪有點暈陶陶的了。他之所以磕頭認輸,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拿不出玩意兒來應戰。他最拿手的一招,是抽冷子劈面一拳;那倒是頗具威力,有好多高手都是這樣子被揍倒了下來。可是今天卻用不上,對方劍已出鞘,他連逼近過去的機會都沒有;而他身上那枝劍,只是別看做做樣子,別說跟人爭鬥了,只是拉出來握在手中,就會破綻百出,叫人瞧出外行來。他之所以磕頭認輸,原是抱看以退為進的打算;這個結果卻是出乎他意料的。
  杜英豪只知道那一架打不起來,對方堅持要戰,也一定會有人勸開的,然後自己可以厚起臉皮說:“犯不上為一點無謂的小事情而拔劍爭鬥。”他更有個非常堂皇的理由:“武當為劍術之家,我連武當派都不放在心上,難道還會怕了你不成,只是我的劍不輕易而拔。”
  沒想到這一個頭磕下去,竟會有如此大的效果,使他的名氣更大了,竟成了悲天憫人的忠義仁俠。
  杜英豪發現了一項真理,那就是大丈夫不可無名,有了名氣,放了屁也是香的。
  若是換了在半年前,他這個頭叩下去,只會引來對方一場譏笑,然後在屁股上一腳把他踢出老遠去。
  成名的滋味他總算嘗到了。那的確不錯,有嬌滴滴的大姑娘拉看手來獻殷勤;有成了名的武林宗師笑面相迎,奉若上賓;也有美麗動人的女劍客自甘伴隨侍奉。
  這一切以前都是在夢裡想的,居然都實現了。
  可是他發現沒有在夢中愉快。夢境中他是真正的享受,至少在夢中也不會有失去的顧慮現在他卻要擔心一旦穿了幫,是怎麼一寸慘狀,這個好日子還能維持多久。
  現在,柳小英正牽看他的手,在花園裡漫步,走向她的閨房。先前有呼延孝在旁,她還不便表現得太熱絡;發生了那場糾紛後,柳小英對她這位大英雄更為傾倒,不避形跡地表示她的仰慕之情。
  但是我們的社大爺可就慘了。儘管他一腦子鬼主意,卻沒有一點跟大姑娘交往的經驗;尤其是這種大家千金小姐,以往他只能在遠處偷偷瞧的份,這應對進退,他可是一點轍兒都沒有。最苦的是談話,他簡直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女人的經驗他倒是很豐富,但是卻不會卿卿我我地聊那些軟綿綿的情話,因為他沒有一點詩意。
  他要表示喜歡一個女人,都是採用最直接了當的方法,先是摸摸對力的臉,香香她的嘴,進一步則是拍拍屁股,然後跟她上床。
  可是現在這一套用來對柳小英總不行呀!尤其是在她的閨房中,那些豪華的家具,他連做夢都沒見過,一股甜香,使他的腦子昏沉沉的。
  大閨女究竟跟小媳婦、大娘們兒不一樣。柳小英是武林世家女兒,比較開放,但也最多只是讓他握住手,含情脈脈地看看他;而杜大爺則更苦,除了捉住對方的手外,簡直不知道第二種表示感情的方法了。
  為了避窘,他移目向四周看看。牆上掛看不少的字畫,可憐的是畫既看不懂,字也不能完全認得,只能充內行。
  柳小英卻有點得意地道:“杜兄,你一定是大行家,多多見笑了,請你給小妹一個忠實的批評。”
  杜英豪嚇了一大跳,這才知道那些字畫都是柳小英的手筆。要他批評,這不是要他的命了嗎?口中只能含含混混地道:“好!好極了。”他根本不懂,這兩句贊美語自然顯得不太熱切,誰也聽得出是禮貌的敷衍。
  柳小英失望地道:“杜兄,小妹塗鴉之作,明知難入高明法眼,所以才誠心請教;你卻用這種俗套來敷衍,莫非是認為小妹不堪受教?”
  杜英豪連忙道:“那裡!那裡!英小姐。”
  他把姓易為名,由柳小姐改為英小姐,已經是表示熱絡了,但柳小英卻不滿意。
  “杜兄,你就直接叫我小英好了,現在我們難道還要那麼客套嗎?”
  她把手動一動,沒有掙出杜英豪的掌握,似乎表示我把手交給了你,也等於是把感情託付給你了,還跟我這麼隔閡嗎?杜大爺在這種地方倒是很聰明的,他雖然還不知道一個大姑娘家准許一個男人握她的手,就差不多是此身相許之意,但是卻知道這個女孩子對自己的熱情,因為她的手是滾燙的,而且臉上也紅通通的。這是一種嬌柔無邪而純真的美,對從未接觸過少女情懷的美而活到三十歲的社英豪而言,這不但是一種新的刺激,也是一種奇妙的感受。
  當然,他不是沒見過,只是以前他不是施的對象,也沒有愛的體驗;所以,他認為那是一種忸怩作態,而且他跟同伴們還在酒後學來作為調笑的資料。
  突然間,他變成了接受者,才知道與旁觀者的滋味有多大的不同,更明白當年他所見到的小夥子何以會成為呆頭鵝了。
  少女的嬌憨,美在她柔弱而具紉力,使得大男人不忍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不過,柳小英的要求卻實在是要他的老命,如果跪下磕幾個頭能解決問題,他會毫不考慮地跪下,磕上五百個響頭,只可惜這個問題不是磕頭能解決的。
  他只好拼命地咳嗽,做出一寸難言狀。所謂做出,只是在柳小英眼中的印象,杜英豪可實實在在的有難言之隱,因為他根本就是不學無術。幸好,他找到了救命的觀世音菩薩了,這位女救世祖只是一付掛在牆角的仕女圖一個閨中少婦帶看一腔幽怨,窗外的絲絲細雨,神情極為傳真。
  救命的不是人而是畫上的題字,題的是宋代女詞王易安居士的聲聲慢。杜英豪所以認得,是因為前面一連串的疊聲字“尋尋覓覓淒淒慘慘戚戚”;因為這首詞他在窯子裡做保鏢時,聽一個老**唱過,配看三弦,益見淒清,聽得他有潛然淚下之感,所以有暇時,他拉著那個老樂師替他講解了一下。
  這是杜大爺唯一念過的詞,也是他肚子裡唯一能拿出來的學問。詞都已經忘了,好在還記得幾個字,也記得那個意思。
  因此,他清了一清喉嚨,親密地叫道:“小英,你一定要我批評,我就不客氣地說了。
  你的字跟畫都沒有話說,只是意境不足。“
  天知道,他連意境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原封不動地搬出來。
  手指看畫,又咳了一聲道:“清照感懷身世,咳咳,語多幽怨,尤其以這一闕聲聲慢,幽怨哀婉,道盡思婦之愁緒,咳咳。”
  他是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老樂師有瘤病,邊說邊咳,杜英豪以為這兩聲咳嗽也是語中必須,所以不加刪除,也搬了出來。
  幸虧他的記性好,所以沒掉一個字,通段照敘,卻使得柳小英眼中發出了光。
  她接觸不少武夫,武功高的人固然不少,精通文事的卻不多。她很聰明,讀了不少書,常以才女自許,因而也感染了無病呻吟的才女通病。對杜英豪,她只是欣賞、尊敬,卻沒想到他會如此有學問,如此地細膩。
  杜英豪又說下去。“你年紀還輕,生活得無憂無慮,應該是快快樂樂的,而且你又是一位女劍客,盤馬揮劍,掃除不平,才是本色,你勉強要去學這些多愁善感的玩意,自然不夠真切。”
  這一段話倒是杜英豪自己的,倘不是從字畫上得來的感覺,反正這個大姑娘總不會有李清照的心情,所以他大膽地蒙了出來。巧的是卻蒙了個正看,柳小英的眼中情光已化為情火,把身子也靠在他的懷裡,幾乎要融化了。
  杜英豪也要融化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他的感情;只是他曉得,總不能拿對付菊芳、王月華的那一套出來,這個女郎到底是不一樣。一急之下,他只有連聲不斷的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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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這一連串的咳嗽自然引起了柳小英的關切,親地摸看他的額角問道:“杜大哥,你是不是看涼。”
  那纖纖的手摸在額上則是一番感受,可是杜英豪心中卻沒有什麼旖妮的意念,他只感到蹩扭。他記起了小時候一件很不愉快的經驗。那時候,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樣養了幾十條蠶寶寶,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出去找桑葉回來它們,看它們長得自白肥肥的,心中有看說不出的高興;尤其是他的蠶兒比別人的更好、更大。
  有一天,他已經上床睡了,那時,父親還在河邊上擺渡,後母則出去串門子了,他被一批暴客驚醒了。
  其實所謂暴客,不過是五、六個比他大的孩子,每一個他都認得;他們進去的目的也只是偷取他的蠶兒而已。偏偏他醒了過來,那些孩子們一不做、二不休,四個人按住了他的手腳,一個傢伙用手揪住了他的頭髮,使他無法動彈,然後把那一條條肥大的蠶蟲放在他的臉上。
  他很愛這些蠶,他也經常提起它們放在手掌上觀賞,享受它們爬動起那種痒痒的感覺。
  可是放在臉上,就不是滋味了。他害怕得全身發抖,全身都冒看冷汗。
  哀聲懇求,答應把那些蠶送給他們,那幾個小暴徒才揚長而去,杜英豪卻一夜沒睡。
  他不是心疼那些蠶兒;被它們在臉上爬過後,他已失去了興趣,連再看一眼都沒勁了。他只是害怕,回憶起那種感覺就害怕。以後幾年中,他有時還會在夢中重嚼這種恐怖滋味,醒來總是滿身冷汗。,柳小英的手指跟蠶寶寶有幾分相似,它們的粗細大小差不多,也是軟軟的、白白的;因而在杜英豪的感受上,也再一度的喚起了他恐怖的回憶。
  他的身子顫抖看,身上流看冷汗。總算他還能控制自己,沒有大叫出來,但這樣子卻使柳小英嚇了一大跳,連忙跳了起來道:“杜大哥,你是真不舒服?”
  她一離開,杜英豪就舒服了一點,但也不好意思說出為什麼?那太幼稚可笑了,只能道:“不!沒什麼,我只是太熱了,吹吹風就好的。”
  “什麼?太熱!杜大哥,現在已是深秋,你居然會感到熱;何況,你身上還是冰涼的。
  “我 這個人跟別人體質不同,尤其是喝多了酒,心裡就像是燒看一把火,非要到冷水裡浸看才舒服。”
  “那有這種事的,這種天還浸冷水。”
  “這種天算什麼?我剛開始學功夫的時候,經常喝多了酒,脫了衣服,躺在雪地裡。”
  他這倒不是說假話,只不過改了一點事實。那不是開始學功夫,而是他父親過世,後母又到碼頭上去做半開門的暗娼了;初時給他幾個錢,後來貼上了一個小白臉,根本就不管他了,他只有學撐船擺渡,養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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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和地盤是父親留下的,別人看他年紀小,不忍心搶他的;那些擺渡的人也都是老鄉鄰,可憐他孤苦伶仃,往往多給他幾個錢;所以,他就學會了喝酒。酒量初時不大,也常醉,醉倒在雪地裡的日子也有好幾回。那些陪他一起喝酒的混混兒,不但沒照顧他,反而連他的衣服都剝了去賣。
  多虧他的身子壯,居然也沒凍病。酒醒過後,自己又爬起來回家。慢慢的他的酒量大了,不容易醉了,力氣也大了,肐臂也粗了,當年欺負他的人慢慢的挨他的揍了。他更懂得組織,把一些昔日受欺凌的小夥伴們糾合起來,把碼頭上的地痞、混混,一個個地趕了出去,成了碼頭上的一霸;只是這一霸跟別人不同,他們不欺負人,不持強凌弱,不強取勒索,甚至別處實力較大的幫會想插進一腿時,也都被他們打了出去。
  碼頭範圍很大,他們所屬的這一段卻是最乾淨、規矩的。杜英豪行俠生涯是很早就開始的。
  不過他也知道,過去的那一段究竟不太光採,所以話到口頭,改成了學功夫。
  柳小英卻嚇得痴了。望看這壯健的漢子,心中充滿了傾慕,連忙道:“杜大哥,難怪你的功夫這麼好武藝這麼高,你的底子就比別人扎實。哎!你的衣服都被汗水透潮了,我叫人給你準備洗澡水去。”
  “不不 我回房洗去。”
  究竟是個大姑娘家,雖說俠女較為開放,但是留個大男人在香閨中洗澡,似乎也不太像話。柳小英說完了話,自己已紅了臉,十分後悔。她倒不是怕人言可畏;柳大小姐上無母親,一個哥哥還得聽她的管,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只耽心杜英豪會笑她太隨便。
  所以她說完了話,立刻偷瞧看杜英豪。還好,杜英豪只是窘急,卻沒有詫然或不以為然的樣子。她這才笑笑道:“那也好,同房去有人侍候你,比這兒方便。”
  杜英豪這時想快點離開她。跟一個千金小姐談情說愛的滋味他已領略過了,雖說有點銷魂,但是他卻感到太累;而且他肚子唯一的一點寶貝都已掏了出來,再不走就要丟人現眼了。他希望能就此為止,因為他壓根兒也沒有要娶柳小英做老婆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不配;別的可以唬,老婆面前卻不能唬的。
  剛好接看柳小英的調侃,他笑笑道:“這倒一點都不錯。我這人毛病很多,尤其是洗澡,非得要有個體己人侍候不可。咳!咳!柳小姐,這麼說太唐突了吧!”
  話的確太混帳,即使是事實,也用不看向一個沒出閣的大閨女說吧!
  柳小英紅看臉道:“那裡!這正顯得杜大哥心胸坦爽,百事無偽,更見得名士風流、英雄本色。”
  女人就是如此,她們的善惡沒有一定的標準,完全以她們內心的好惡來定的。
  瞧一個人順眼,那怕是人人詬誶的缺點,她們也會認為是可愛的長處。
  杜英豪匆匆地告辭,回到給他準備的客房裡。水青青跟王月華都在等看侍候他,而且把洗澡水都準備好了。
  柳家莊自然另外還撥了兩個使喚的僕婦給他們,杜英豪也知道柳小英一定會向這兩個僕婦打聽自己的一切,所以水青青跟王月華侍奉他人浴,他故意纏看兩個女的,嬉嬉哈哈,鬼混了將近有一個多時辰,才算是浴罷;然後回房安歇時,他又留下了兩個女的。
  第二天告辭上路時,沒見到柳小英。他心中略略有一絲恫悵,但還是高興的成分居多,因為他畢竟成功地擺脫了那個女郎了。柳中川跟一批朋友送他出莊,態度十分親而客氣,而且還保證稍遲一、兩天會趕到漢陽黃鶴樓,去參與跟武當的約會,更明白地表示了對他全力的支持。
  這份盛情使杜英豪很感動,也很高興。有了盧大中的支持,已足可與武當分庭抗禮,再加上這批人,談判的本錢更足了。
  柳中川握看他的手,送出了莊外護橋,把他拉到一邊,才又低聲道:“杜兄對臺妹的印象如何?”
  杜英豪心中一跳。他雖然知道柳中川這一問必有內情,但也只好回答道:“柳小姐秀外慧中,文才武功都是頂上之選,人又美麗坦真,是個好姑娘。”
  柳中川笑看輕嘆了一口氣:“她的劍法只是過得去而已,但文才在一般習武的圈子裡倒還不落人後。就是這點書讀壞了,使她眼高於天,對誰都看不上。”
  “那是她值得驕傲的,她的詩畫都很好。”
  “杜兄,我們這種人家擇偶,只有在武林中找;因為一般書香斯文人家,絕不會要個舞刀、弄劍的媳婦進門;再者,舍妹也受不了那種拘束。”
  “武林中文武全才的世家子弟也不少。”
  “但是能夠被她看中的可難得。昨夜她會晤杜兄後,卻對杜兄傾佩得五體投地。”
  杜英豪一聽,心中知道要糟,連忙道:“慚愧!慚愧!昨天小弟因酒醉失態,可能得罪了她。”
  柳中川笑道:“這倒沒有,而且她還說杜兄俠士風流,不事虛偽,是真正的英雄風采,她要去邀幾個手帕姊妹,到黃鶴樓去為你聲援,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
  “柳小姐的盛情便在下十分感動。”
  柳中川道:“舍妹也沒幾個好的知心姊妹,而且都已出閣,跟她一起上黃鶴樓的可能不大,她只是藉這個藉口出門而已,我想她會在路上等看杜兄的。”杜英豪這下子可直了眼。
  柳中川又笑笑道:“舍妹經常一個人出門,而且她的閱歷也夠,以寒家一點徵名來說,倒也不必怕人欺侮她;只是她的脾氣太壞,容易生事,杜兄若是遇上了,請多勸勸她。目前她大概只肯聽杜兄一個人的話,我這做兄長的可實在慚愧。”
  杜英豪十分為難。對方若是直說要把妹妹嫁給他,他還可以婉拒,假如要他照料一下柳小英,他也可以推掉;但是人家只請他遇上時勸勸柳小英,並沒有肯定地要他如何,他除了答應之外,又能如何呢?
  柳中川見他答應了,笑笑又道:“杜兄,舍妹的脾氣我是知道的。這些年來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萬一她對你無理,你儘管教訓她,兄弟只有感激,絕不會因而怪罪杜兄的。”
  杜英豪忙道:“這怎麼敢當呢!”
  柳中川道:“杜兄,小弟說的是真心話,因為舍妹太傲、太野,始終股人挫挫她的銳氣,才使她變本加厲。杜兄若是能給她一點打擊,讓她改改性子,兄弟感激萬分。杜兄珍重,小弟把家中料理一下,就趕去相會。”
  他拱拱手退後,杜英豪只有發呆的份了。
  在路上他仍是在呆呆的想小事。水青青見他愁眉苦臉,不由笑了道:“爺!那位柳小姐多半是看中你了。像這種又美、又嬌、又多才的大小姐,跟爺正好是一對,你還愁什麼。”
  杜英豪輕嘆一聲道:“咳!你們不知道。”
  王月華笑道:“別的我們不知道,但知道這位姑奶奶的眼界很高,多少武林子弟她都瞧不上,所以一旦瞧上了一個男人,她會緊緊地纏住不放,爺要是想擺脫她,可不容易。”
  杜英豪何嘗不知道。他不是不想要這麼一個終身伴侶;但是。欸!他要怎麼說好呢不過,杜英豪倒底是個樂觀的人,愁了那麼一下子,很快他就放開了心情,拍馬上道了第一天,他沒碰上柳小英,第二天,他已經忘了柳小英。這天來到一個渡口,為了要等渡船,他們在一個小茶樓歇下,喝茶、吃花生閒談。
  忽然,有一批大漢手中掌看刀槍棒棍兵器,呼嘯看沿看河岸過去。
  杜英豪此刻已經有點身份,不便再去湊這份熱鬧;因為那群漢子一看就知道是地方上的混混兒,無名小卒,想來也鬧不出什麼大事。
  但是他們的跟班賴皮狗卻是個包打聽,出去轉了一下,回來報告道:“杜爺,有麻煩了,這個渡口上的坐地大爺叫癩龍高九,原是水上的瓢把子,很有點名氣。
  他的兒子叫高小球,被一位使劍的女俠殺成重傷。”
  對這件消息杜英豪不起勁兒。可是賴皮狗又道:“癩龍高九早年跟焦雄是磕頭兄常,霸王莊垮了,有不少人投到他這兒來,準備另起爐灶呢!而且那位女俠好像就是黑鳳凰柳小英。”
  杜英豪道:“怎麼會呢?這兒離鳳凰山莊不過才百來里,認識她的人很多,沒人會惹她。”
  “那個高小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最見不得漂亮的妞兒,尤其會兩手的江湖俠女,他更有勁兒。有好幾個武林中的眷口吃了他的虧,人家忌諱他老子的勢力,沒敢聲張,這次可搗了馬蜂窩,現在人已經被他們追到河邊上,剛才過去的都是高九的手下。”
  “小丑跳梁。假如真是柳小英,她應付得了的。”
  賴皮狗道:“杜爺!那批人雖是當地混混,但是霸王莊的餘孽卻不能不留神。”
  杜英豪想,對方若是柳小英,人家總是為了他的事出來的,他也不能不管。
  因此,他只得站了起來道:“去看看吧!”
  賴皮狗可樂了,咧著嘴道:“杜爺,小的在前面為您開道,打他個稀裡花拉去。”
  杜英豪道:“賴皮狗,你好像很起勁兒。”
  賴皮狗訕然地道:“爺,我以前是霸王莊的人,現在跟了您,算是飛上高枝那幫人只要能站住腳,小的總有點難以安心,所以只有盼看您把他們趕出去,徹底解決他們,小的才能安心。”
  杜英豪帶了水青青跟王月華,跟在人群後面走看。聽那些人的七嘴八舌,的確是先對那個女的施輕薄,惹火了對方,一劍削掉了三根手指。高小球惱羞成怒,命,又叫人砍掉了一條腿。
  這種土豪惡霸杜英豪的確是看不慣的,遇上了也會懲誡一番,所以他下定決心到了河邊,那有一片平地,長得叢叢的蘆葦。他們也看見了柳小英,一枝劍砍倒了好幾個人,而且還有個使刀的少婦在幫看他。
  圍攻她們的人很多,但都是些小羅褸,還有幾個江湖人抱看手在一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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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除惡務盡

  賴皮狗已經指著一個中年人道:“那就是癩龍高九,旁邊站看的四個人都是霸王莊出來的,在水上討生活的黑道好手;倒是跟柳小姐一起的那個女的,不知道是誰?”
  王月華道:“她也姓杜,雙刃杜若華,娘家是萬勝刀門的弟子,夫婿是八卦刀門的弟子紫金刀封翔雲。”
  杜英豪笑道:“這倒好,玩刀的湊成了一家親,難怪一把刀使得風雨不透,又潑又辣。
  水青青笑道:“她的刀只是要得猛而已,真正厲害的還是柳小姐的那兩口劍。
  你看,劍無虛招,出手就是狠招,也必然見紅而回。”
  果然,柳小英的雙劍就像是鳳凰展翅,飛舞輕盈,不單是好看,劍落處全是對方的空門,多少總要帶點收穫回來;因此,這兩位女將在十幾名大漢的圍攻中,不但沒見孤單,反而是她們在追殺對方。
  杜英豪有點訕然,因為他並不懂什麼刀法、劍法,他自己那枘劍也是帶著做個樣子,幾乎可以說從來沒有使用過。他自己明白,劍一出鞘,馬腳就會露出來了,就是對武功的評論,也是開不得口的。
  但是對水青青的話,他必須要作一點表示,否則以自己的身份,可不能隨便亂說話的。
  因此,他笑笑道:“對於刀法,我較為生疏,一個女子能將雙刀使到這個程度,已經算不錯了。至於柳小英的劍,在我的看法中,只能筧過得去而已;目前她遭遇的只是一些庸才,才能如此得心應手,換了一兩好手,她就沒那麼輕鬆了,倒不如學學那位封少奶奶,攻守兼具,雖是吃力些,自己卻不大容易吃虧。”
  這一番評論倒是大有學問,因為柳小英劍多陰招,大部份是在對方的攻勢中找空門搶攻;而杜若華卻較為忠實,雙刀飛舞如雪花繽紛,在自己面前形成一片刀幕,這樣子推進較慢,但是守得卻很穩。
  而且,他另外還等於暗示了他的劍術造詣。柳小英的劍技據說已經超過了乃兄柳中川,在河洛道中,應是數一數二的了,杜英豪看來平平,這顯示了他的深度。
  他更表示過對刀法所知有限,除了誇獎,不隨便作批評,更顯示了他謙遜的胸懷。這正是一代名俠,當世宗師的氣度,使得水青青十分欽佩地道:“杜爺說的是,妾身這點見解怎麼能踉杜爺相比。”
  杜英豪微微一笑,繼續看下去。這時,高力的手下又被殺傷了幾個,顯出了頹勢,圍攻不如先前那麼勇猛了。那些人多半是在柳小英的劍下受傷的,所以她那邊的人都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靠近過來。
  高九的臉色很難看,轉頭向身邊約兩名漢子低聲說了兩句,那兩人移身撲向了柳小英。
  其中一個黑臉的漢子,執著一支水磨鋼鞭還狎笑道:“黑鳳凰,這些小角色不夠你過癮,讓咱們哥兒倆跟你玩玩,準保有你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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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得很下流,手底下卻不含糊,鋼鞭百點而進,柳小英雙劍都未能展開,只有退了一步。
  另外那個較矮的漢子則更陰,在側面以軟索璉槍專取下盤。這是一種奇門兵刃,是用尺來長的一截截鋼棒連接而成,每截鋼棒兩頭都彎成圓環,再用一個鋼圈串接,最前的一截打成槍尖,最後的一截柄則是半月形的挫把,長有八尺多,但收起來只有尺來長的一卷,帶在身邊很方便,使用時十分靈便。
  杜英豪一看十分中意,因為他對這種兵器十分欣賞。小時侯他拿一根細麻繩,穿上了七、八截竹簽以增加重量,舞起來很趁手,跟人打架時,就憑這個,一下子打退了十幾個大頑童。
  最妙的是它能彎過來打人,只要手法用得巧,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杜英豪幼時那枝軟竹槍是無師自通想出來的,還以為是獨出心裁呢!沒想到有人竟不約而同的造了這麼根玩意,因此他十分注意那矮子的舉動。
  賴皮狗低聲道:“這使鞭的叫賽公明李文風,使軟槍的叫勾魂槍巫榮,據說他的這支外門兵刃上有很特別的功夫,他們都是霸王莊上的八路巡察使。”
  “我怎麼沒聽過這個名稱呢?什麼叫八路巡察使。”
  “陸上四路,水道四路,分東西南北四方,各有一名巡察使,專管綠林道上弟兄跟霸王莊的聯絡。”
  “焦雄有這麼大的本事,吃下水陸兩道。”
  賴皮狗道:“慢慢積成的。他先找到一部份勢力較弱的拉攏在身邊,再設法對付那些不合作的,暗中嗾使支持他們的手下,取得控制大權,取代了頭領的地位。
  幾年之間,水陸兩道都入了他的手中了。”
  “他只是在江南一帶稱雄,怎麼連河洛也吃到了?”
  “河洛地區少林的勢力最盛,黑道弟兄們難以成大氣候。高九走通了霸王莊的門路,才在水道上創出一點局面來;焦雄一垮,很多人跑到這兒來,高九的勢力大增,所以就想樹威了。以前他絕不敢公開地得罪這兩家的,柳、封兩家雖非少林弟子,但也頗有實力。”
  杜英豪一笑道:“我明白了,他們大概想先從那些零散的武林門戶著手示威,慢慢地擴展勢力。”
  “多半是吧!柳家的鳳凰山莊,是河洛地力武林散戶的領袖,跟少林同在一起,多少總有點衝突;而且他們的力量也差上半籌,所以他們對杜爺才極力拉攏。”
  “我倒不想幫那一邊,但有個機會替他們拉攏一下也是好的。正因為俠義道不能合作,才使黑道邪魔乘機而起的,對他們雙方都沒好處。”
  水青青道:“杜爺這麼做自是功德無量,我想他們心中也不想衝突起來,只是誰都不肯低頭,互逞意氣,勢成騎虎;有杜爺這種身份的人出頭,他們總得賣個面子的。哎呀!不好,柳小姐支持不住了。”
  柳小英在一長、一短兩般兵器上下夾攻之下,已經有手忙腳亂之感;再加上這兩個人口輕薄,說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話,柳小英心高氣傲,那裡聽得下這種髒話,劍下如電,恨不得把對方砍為兩截。
  但這兩個人都是黑道高手,比不得那些小角色,不僅是功夫純、勁力足,而且配合絕佳。柳小英的心一急一慌,劍勢就亂了,不僅傷不了對方,反而把自己陷入了困境。
  肩頭處被鋼鞭點了一下,受傷不輕,左手運轉已不靈活,小腹處被槍尖刮過,不但衣衫破裂,也把肌膚刮了一道傷痕,危在旦夕;幸虧雙刀杜若華這時已沒有了對手,可以回來幫助她了。
  李文風與巫榮一出手,那些高九的手下立刻像得了救兵,連忙退了下來,救治他們的受傷同伴了。
  李文風卻不在乎,笑笑道:“乖乖,又來了一個小寡婦,你想必是熬不住了。
  矮子,那姐兒就交給你一人獨享了,我要陪這個小寡婦玩上兩手。”
  巫榮不懷好意她笑道:“沒問題,我這槍是軟的,槍頭卻硬得很,足夠消遣她的。”
  軟索璉槍一擺,斜揮而進。柳小英用劍去撩,砍在璉槍的中間,槍尖回過去,卻敲在她握劍的手上,痛得她連劍都放開了。
  高九在旁瞧看人樂道:“巫賢弟,別傷了它的性命,活捉她回去,給我兒子出氣。”
  巫榮笑道:“高老哥放心好了,你要我殺了她,我還捨不得呢!這黑鳳凰是河洛間有名的大美人,我還沒討老婆,正想降伏了她,跟我配個對兒呢!”
  柳小英怒叱一聲,把左手的劍交到右手,狠命地衝過去。巫榮的長槍又貼地掃出,卷住了她的腳踝,順勢一拖,把她拖翻在地,笑笑道:“小乖乖,你別這麼兇,杜若華剛守寡不久,難道你也想跟她學,謀殺親夫不成,那種日子可不好挨唷!”
  柳小英的右手也受了傷,握劍不穩;倒地時,劍又丟開了,雙手俱空。巫榮更形得意,哈哈大笑,但他沒笑到雨聲,就俯著跌向地上,一頭扎向地裡。
  那是杜英豪擲出了一塊鵝卵石,石頭有飯碗大小。杜英豪力大無窮,這一顆卵石就像是由砲口中射出的砲彈,結結實實的擊中在他的背上。
  杜英豪的人出來也快,看熱閘的人群都圍在五六丈外,他兩步就跨到了,跟看一腳踩向巫榮的腦袋,大聲喝道:“無恥賊徒,饒你不得!”
  這一腳更見份量,巫榮的頭立刻就是紅紅血血的糊成一團,整個被踏扁了。
  武林中凶殺常見,但是像杜英豪這麼狠的卻少見,每一個人都怔住了。
  正在跟杜若華交手的李文風封是認得杜英豪的,見狀驚呼一聲:“不好了,杜英豪來了。”
  正是人的名、樹的影,杜英豪三個字太驚人了,那些由霸王莊逃來的高手們餘悸猶在,哄然一聲驚呼,立刻拔腿開溜,李文風也虛幌了一招,回頭就走。那知他衝到一叢蘆葦前時,一支長劍竄出,刺穿了他的小腹。李文風痛吼一聲,一蹤丈來高;長劍再揮,不待他落地,已將他揮為兩截。
  那是水青青,她早已得到杜英豪的吩咐,埋伏在那兒。
  杜英豪算好了,自己從東邊現身,北邊靠河,南面是看熱閘的人群,如果他們想溜,只有從西邊去。
  王月華躲在西邊,用暗器招呼,她的沒羽鐵箭是用彈弓發射的,勁力很強,而且專射人的腿彎,所以箭無虛發,五、六個逃走的漢子紛紛痛呼倒下。
  賴皮狗這下子可神氣了,他拿看杜英豪的長劍上前,一劍一個,不是扎向心口,就是刺向咽喉。
  眨眼之間,這些漏網之徒全部都了結了。
  殺得痛快,但也狠到極點,連那些瞧熱闊的人都嚇跑了。高九的手下膽戰心驚,想跑又不敢跑;高九本人則臉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柳小英掙扎看爬起來,哭看叫了一聲:“杜大哥。”
  撲進了杜英豪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他,失聲痛哭起來。
  杜英豪只有拍看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小英,杜大哥來了,什麼都不必擔心了。你也是淘氣,怎麼一個人不聲不響地先跑了呢?你哥哥要我趕快追上來照料你,幸好我到的是時候。”
  柳小英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委屈,只有哭個不停。倒是杜若華過來了,恭恭敬敬地道:“這位想是杜大俠吧!難女杜若華,是小英妹的手帕姐妹。”
  柳小笑道:“杜大哥,若華妹的丈夫封翔雲被高九害死了,我是來邀他們夫婦上武當,去為你幫場的,遇上了這種事,我自然要先為她報仇。”
  這時高九已急急地道:“胡說,封鏢頭是死在江邊上的,怎麼會是老夫害死的,這絕不可能。”
  杜若華切齒道:“絕對是你,上個月你兒子在街上攔看我調戲,仗看人多,還把我打了一頓;半月前,我丈夫保鏢回來,聞訊後,帶看紫金刀去找你們理論,結果當夜就發現他橫江邊,身中十幾處外傷。”
  “這太豈有此理了,老夫根木就沒見看他,他是怎麼死的,老夫更無由得知。
  至於杜女俠與小兒之間的誤會,老夫已經看人踵府道歉了。”
  柳小英怒道:“當街輕薄良家婦女,而且還聚眾行兇,難道說隨便派個人來說一聲就算完事了?”
  “小兒不知道是封少夫人,只是看見封少夫人貌美,上前中表傾慕之忱,這也不是什麼大罪,老夫事後也曾加以申誡了。”
  “可是你那寶貝兒子並沒改過;今天我在酒樓上,他見我單身好欺,又想上來欺侮我了。”
  高九道:“這小兒已經收斂多了,今天分明是你故意要引誘他的。”
  “放屁,若傢伙,你說話可得留點分寸,黑鳳凰柳女俠是什麼身份,那需引誘你那寶貝兒子。”
  這次是王月華開口了。這位九尾狐的武功倒不怎麼,但眼皮子最雜,心眼兒也最多,最妙的是裝龍像龍,裝鳳像鳳,而且也能拉得下臉來使嬌撒潑。
  她看出高九色厲內荏,已經不敢耍橫了,必須耍要點流氓手段,才能壓住對方。
  因為高九是頭老狐狸,這一次固然是理屈在彼,但杜英豪一出手就殺了不少人,必須先發制人。才能在道理上站住腳步。
  果然她一開口,已鎮住瞭高九;因為她是杜英豪帶來的。
  高九不敢過份無禮,忍住氣道:“這位柳女俠在酒樓單身買醉,而且醉態百出。”
  王月華冷笑道:“喝醉了就好欺侮?”
  “這。犬子固有不是,但是二個規規矩矩人家的女子,絕不會在酒樓上公開喝醉吧!犬子才上前搭訕兩句,柳女俠在身邊掣田長劍,當下就斬斷了犬子的一條手臂,接看又揮劍斷其一腿。”
  王月華知道柳小英必然是故意的,用意就是在引對方上當,於是冷笑道:“就算柳女俠是有意的,也怪你那兒子存心不良,她只是酒醉而已,可沒向你兒子說什麼或表示什麼吧!他自己存心輕薄,認為一個單身女子酒醉可欺,這才遭了報應。”
  柳小英叫道:“不錯,我是故意裝醉,存心要教訓你那兒子;而且不是他亂伸爪子,我也不會砍斷他的一隻手。我之所以那麼做,就是要證實一下,你們父子是否是殺死我那封姐夫的兇手。”
  這位姑奶奶說話卻令人莫測高深。
  高九的兒子對她無禮,跟封翔雲被殺是兩碼子事,怎麼也扯不到一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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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天羅地網

  但是柳小英卻有辦法解釋得合情合理。她指看高九道:“假如我封姐夫不是你們害死的,你兒子的行為絕不敢如此放肆,多少還得收斂看點,因為你還忌諱著別人的制裁;正因為你們殺死了封姐夫,才目空一切,以為沒人能管到你們了,你那兒子才又故態復萌了。”
  高九瞪大了眼睛,卻不知說些什麼好。這是冬瓜纏上葫蘆架,越纏越不清楚了;但是他知道跟這位女霸王沒理可說,她向來也沒講理過,只是還分是非,不任意欺人罷了,但誰要是給她找上了,準是沒完沒了。
  高九心中暗暗地在罵自己的兒子,怎麼偏偏去惹上了這頭女王蜂,而且還招來了杜英豪,人家才一出手,自己這邊倚為長城靠山的高手們全部都趴下了,自己不知道將要如何撐下去了。動手是萬萬不敵的,必須要動動心計以搪過這一遭了。
  因此,他頓了一頓後,才向杜英豪道:“杜大俠,你對柳女俠所持的理由,認為說得過去嗎?”
  杜英豪笑笑道:“說不過去,用這種理由來證明你們殺人實在是太勉強了。”
  高九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道:“杜大俠不愧是名聞天下的英雄豪傑,說話處事都合情理。”
  杜英豪笑道:“你別忙看誇獎,只怕失望還在後面呢!我雖然不認為柳女俠的理由能證明你們殺害了封大俠,卻相信封老哥一定是死在你們手中的。”柳小英先前還準備反對的,聞言才一笑地望看杜英豪,芳心卻充滿了欣喜。
  她自己也知道那個理由不夠充分,因此她相信杜英豪必能說出個更佳的道理來。
  高允也是一怔,忙道:“杜大俠可有什麼證據?”
  “沒有。我今天才聽說這件事,不過我相信一定是你,當然我也不是平空指控你。你兒子當眾侮辱了封少夫人,封大俠是來找你們算帳時被暗殺的,自然是你們嫌疑最大;再者,封大俠在此地別無仇家,他又是成名好手,必須要幾個武林好手圍攻,才能將他殺死;而他被殺的地方正是在你的地盤上,你又聚集了霸王莊的餘黨,準備新起爐灶,擴充勢力,這是你們的示威行動。”
  他說來頭頭是道。高允臉色一變道:“你們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無人證,二無物證。”
  杜英豪笑笑道:“高九,你要弄清楚,我們不是官府,查事情並不要那些證據,只要我們知道是你就夠了,所以你必須為封大俠的死而償命。”
  杜若華淚流滿面,激動地道:“謝謝你,杜大俠,謝謝你主持公道,為先夫伸冤復仇。”
  杜英豪道:“別這麼說,伸張正義,消除宵小,是吾輩的職責,更何況你也姓杜,誼屬同宗,五百年前同一家,我遇上了這件事,自然不能袖手。高九,你別打歪主意,在我手中,你若是逃脫了,就算有本事。”
  高九眼看看杜英豪已經插手這件事走了,也領略到他的狠辣手段,心中直在打鼓,只想找個機會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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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杜英豪早已發現了,一口叫了出來,使得高九心中為之一怔。
  其實,高九若是知道了杜英豪的底細,就不至於如此緊張。杜英豪做出一派大家的樣子,侃侃而談,好像是巨貓抓住了一頭小老鼠,吃定了對方。
  高九真要在這時候拔腿開溜,杜英豪一點辦法都沒有,而別的人也因為充分地信任杜英豪,不會太認真防備,高九盡可找空隙溜走;只可惜高九懾於社英豪的盛名,不敢隨便輕舉妄動。
  杜英豪看看氣勢已經震慴瞭高九,乃對杜若華微一點頭道:“殺夫之仇,不宜假手他人,社女俠請親自下手吧!我為你掠陣,也替你看住,不叫他跑掉。”
  杜若華一挺雙刃道:“多謝大俠。老賊,過來領死。”
  她直衝向高九,高允無可奈何地取出分水刺迎戰,口中大叫道:“杜英豪,老夫抬出命來拼了,你也上吧!”
  高九其實根本沒有向杜英豪叫陣的勇氣,不過是故作姿態,想扣住杜英豪而已。
  杜英豪笑笑道:“高老兒,你別耍滑頭。對付你這種角色,杜某何需與封少夫人一起出手。你放心好了,在這一場拼戰中,杜某絕不出手,也不叫別人上前幫忙。”
  高九神色一喜道:“這可是你說的?”
  “不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高九大為寬心,精神也振作起來了,抖開分水刺,與杜若華打成一團。
  論手上功夫,杜若華遠比他差一點;可是她志切夫仇,竟是在拼,勇不可當。
  高九的心理已受威脅,氣勢大挫,被殺得連連退後。
  柳小英不放心地道:“杜大哥,杜姐姐的武功比高允差一點,你怎麼說不要人去幫忙呢!”
  杜英豪道:“她是為夫報仇,名正言順,別的人上去就沒有理由了。”
  柳小英急了道:“杜姐姐萬一不是他的對手呢?”
  “這也沒辦法,這一戰是沒人能代替或幫助它的,必須要她自己去拼命;不過她若傷在高九手中,我們都是她的朋友,為友復仇,就沒有限制了。目前只有她一個人是封翔雲的妻子,在為夫復仇的名義下,別的人可插不上手。”
  柳小英不滿意道:“杜大哥,你真迂。”
  杜英豪道:“這是我處事的原則,也是江湖道上的規矩,可不能馬虎的。”
  杜若華倒不一定要人來幫忙,她能夠有這個高九拼命的機會,已經十分的滿意了,尤其在聽說她傷在高九手中,別的人都會替她報仇,心中更為踏實。
  這一戰不論勝負,高九是死定了。
  心中一寬,手下更強,有時竟是奮不顧身。
  這可苦瞭高九。他本來就不想拼命,全是被逼得來拼命,再聽了杜英豪的那番話,心頭更涼了。戰敗了是一死,戰勝了也不免一死,這還有什麼打頭。
  他若是存心拼命,也許能拼上一兩個;但他卻不想死,好容易才創下水道的這點基業,霸王莊又垮了,眼看看他就可以取而代之,成為黑道的盟主,他又怎麼捨得死呢?
  這時,他心中最恨的是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的兒子,怎麼會去惹上了柳小英,搞出這場紕漏;第二個是恨他自己太粗心,應該注意杜英豪的行琮,知道杜英豪跟武當有黃鶴樓之約。他以為杜英豪一定會乘船從長江上去的,那知道他會從河南繞了下來呢?
  手上在拼,心中卻在打主意,斜眼望上去,杜英豪跟柳小英並肩站在一邊,這條路是行不得也。
  另一邊,水青青跟王月華也在一邊,虎視眈眈。這兩個女殺手,先前並沒放在他眼中,可是不久前她們倆聯手追殺霸王莊的人時,那份狠勁使他寒了心。這一關也不好闖,唯一的辦法就是開闢第三條路了。
  第三條活路是在河上。這本是他的天下,尤其是看見上游湯下一條小船,船口插看自己的龍旗標記時,他心中更為欣慰,這個機會要好好地利用。
  高九不但懂得利用機會,還擅於製造機會。他看準了一個空位,遞進了分水刺,原是想逼退杜若華的。
  那知杜若華竟不在乎,反手一刀,砍向他的脖子。這一刀若是砍中了,高允的腦袋就保不住了,雖然他的分水刺也能扎上杜若華,那畢竟是不上算的事。
  急忙中只有一抽分水刺,藉勢子把身形也扭開,但仍然被刀鋒砍中了肩頭,痛得他一聲大叫,咬牙滾倒在地,那倒不是被刀砍傷了倒下,而是故意如此的。
  身子滾成個球,又衝向杜若華,杜若華仍是不退,揮刀亂砍,但是他的分水刺卻突出,戳向杜若華的褲襠。
  與婦女交手,這是最忌諱的攻擊部位,犯者豈僅武林所不齒,且將引起公憤。
  高九為了活命,什麼都不顧了,不過他這大犯眾怒的一招卻見了效。杜若華不在乎同歸於盡,卻不願在這地方被戳一下,慌忙撤刀跳開了,口中還罵道:“無恥。”
  高九卻還做了件更無恥的事,他一直滾向河邊。水青青叫道:“老賊要藉水遁。”
  叫歸叫,逃歸逃,高九滾向河邊,立刻躍身一蹤,跳進了河中。這邊上的河水並不深,有稀稀的蘆葦,也有尺來深的淤泥、他捨命地朝外急衝,高一腳,低一腳的亡命而奔。杜若華猛追而上,柳小英也仗劍追了去。但是在這種淺水河灘上,雙方都快不起來,維持看兩丈多三丈的距離向前淌去。
  柳小英在水中叫道:“杜大哥,你也下來追呀!”
  杜英豪卻笑道:“我不必下來,高九的外號叫癩龍,畢竟也是一條龍,龍困淺灘不如鰍,誰都可以捉他了,用不看我。”
  但高九對越走越出去,到了深水之處,他就可以泅水而逃了。柳小英更急了道:“杜大哥,你還不下來,他可要逃掉了。”
  “放心,逃不掉的,我殺漠北人熊就是在水裡,這老小子還會比漠北人熊更行。”
  口中說得輕鬆,但是他的人卻站在岸邊上,半點沒有下水的意思。
  高九已經逃出了蘆葦叢,河中那條小船也湯近了,船頭一條漢子戴看斗笠,挽看一把長臂弓,還搭上了一枝箭。高九見狀大樂,站住身子,回頭指著追來的社若華與柳小英叫道:“射!宰了這兩個婆娘,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也給那些死的弟兄們報仇。”
  這漢子穿看黑衣,腰束金線盤帶,正是霸王莊的裝束,所以高九大為寬心。
  在淤泥盈尺的淺水中,避箭是很困難的事,漢子拉足了長弓,兩個女的都慌了。
  她們閉上眼睛,不知道誰會先挨箭,耳邊只聽得高九得意的笑聲。
  嗖的一響,箭射出了。柳小英身上沒有中箭之感,以為這一箭一定是射向了杜若華,連忙睜眼看去。杜若華也正瞪大了眼看看她,兩個人都沒有中箭的樣子。
  倒是高九在水中翻騰看,好像是一條被釣上的大魚,正在被漁人捉出了水,又蹦又跳的。
  小船上那漢子卻搭上了第二枝箭,扣緊了拉滿,然後嗖的一聲,射向了水中的高九。
  這一箭很準,從脖子上穿進丟,又從另一邊穿出來。高九翻騰了幾下後,不再動了,半浮半沉,背向上浮在水上,背上還插看另一枝長箭。原來第一箭是從他的背後透心而出,又補上了脖子上的一箭,那裡還有命。
  杜英豪在岸上叫道:“好!賴皮狗,好手法!好準頭!百發百中,百步穿楊。”
  船上的漢子摘下斗笠,卻是杜英豪的長隨賴皮狗。他抓起了船上的竹篙,另一頭是個鐵釣,他就用鐵釣把高九的體釣起,放在船上,然後把船撐向了岸邊。
  柳小英與杜若華也水淋淋相扶回到岸上,拖下瞭高九,這傢伙已經斷氣了。
  杜若華感極的向賴皮狗下拜道:“多謝這位大哥。”
  賴皮狗忙退開搖手道:“杜女俠,別謝我,你該去謝我的主人杜爺,若非他神機妙算,教我到上游丟弄只船漂下來,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能殺死高九。”
  杜若華感激又拜向杜英豪,伏地泣不成聲。
  柳小英這才叫道:“杜大哥,原來你早已安排好人在河裡攔截,難怪不肯下手丟追了,卻害我弄了一身臟。”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是向你保證過,他跑不了的嗎?是你自己急看要下去的。”
  “我怎知道你安排了人呢?你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告訴了你,高九還會上當嗎?雖然不怕他跑了,但收拾他卻沒有這麼容易了。”
  柳小英心裡實在半點怪他的意思都沒有,但她卻又忍不住問道:“杜大哥,你怎麼知道高九會從水裡逃呢?”
  “他不想死就一定要逃,我們把兩面都堵住了,他只有向水裡逃,而且他是水寇,精於水性,泅水逃生也較有把握,所以找留給他的一條退路,卻是死路。”杜英豪又完成了一項創舉,他在危困中救出了柳小英與社若華,挑瞭高九的水寨,還消滅了不少霸王莊的餘孽。這次他更輕鬆,自己根本就沒動手。
  然而,功勞、聲名、榮耀卻都是他的,杜英豪發現只要會動腦筋,成名實在不難。
  他開始佩服自己了,也相信自己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以前,他還懷看點鬼胎,深以自己沒學過真功夫為慮,現在他卻充滿了信心,彷彿自己真有降龍伏虎的能耐了。
  但是英雄之途,畢竟不是處處平坦的,我們的大英雄也不是一帆風順,百戰百勝的。
  他也有吃虧倒霉、挨揍的時候。
  那是四天后的下午,他們又向前進發,行列中多了柳小英與社若華。柳小英本來就是要跟他一起走的,杜若華則是懷看感恩報答的心情,追隨同行。
  有四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作伴,杜英豪實在開心,但也有點難以消受,因為這些女人們都太熱情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也想輕鬆一下,暫時擺脫一下這些女郎的糾纏,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找了個女人們跟不到的地方,進了一家澡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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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龍困淺灘

  泡澡堂子在江南幾乎已成為男人們生活的一部份了;尤其是在冬天,這更是一種無可言喻的享受。
  數九寒天,在燒得滾燙的熱水裡一泡,已經驅盡了寒意;然後,有人替你擦背,那可不是光擦背後手夠不到的地方,而是擦洗你全身每一處地方。那些人的本事很大,能把你深藏在毛孔裡的污垢都擦洗乾淨。
  擦好了再在熱水中泡洗一會兒,出來還有人腿捏胸等等。總之,不必自己動一下手,就可以使你乾乾淨淨,輕輕鬆松,洗淨疲勞,去卻寒冷。
  杜英豪是在金陵長大的,這個地方的人有兩大生活上的享受,就是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皮包水是士茶館喝茶、吃點心,水包皮就是洗澡。
  杜英豪想不到在此地也能發現了一家澡堂子,這個從未懷鄉的遊子,忽然動了鄉思,說什麼也要去光顧一下。那是道道地地的女人之禁地,但他可以帶了賴皮狗去,所以賴皮狗奉了四個女人的命令,隨行去保護杜英豪。
  那實在是句笑話,杜英豪說什麼也不會要他保護,他也沒這個能刀;但柳小英與杜若華仍然堅持要賴皮狗跟看去侍候,因為杜若華知道這個地方仍然是高九的勢力範圍,是高九的拜兄弟跛龍馬五照管著。
  論武功,馬五比高九強得多,論性情,馬五也比高九強,精明能幹,人緣也比高九好,照說第一把交椅該是馬五才對;但是因為他們磕過頭,拜過兄弟,高九的年紀大上那麼一點當長,所以馬五才居第二。
  馬五管的這個碼頭比高九小,但跟看他的弟兄卻多出一倍,負擔自然比高九重;可是,在這兒的船家所繳的例費,反而此高九那邊低,而且馬五的弟兄們卻沒有一個撈過界的,那是馬五守看結義之情。
  杜英豪殺瞭高九。馬五一定得到了消息,他也不能坐視,否則很難在綠林道上叫字號了。
  杜若華再三向杜英豪提出了瞥告,但杜英豪不在乎,柳小英只有硬逼看賴皮狗跟了去。
  她吩咐說:“賴皮狗,叫你跟去保護,不是要你用拳頭保護他。杜大哥如果不行,你再饒上十個也不行,而是要你沉住氣,發現有什麼不對勁,趕緊來通知我們一聲,這點想必你能做得到嗎?”
  賴皮狗想想道:“若是小的跟杜爺一起進去,別人知道我們是一起的,他們有心對付杜爺,絕不會放過我的,所以不敢說有把握。”
  這傢伙的腦筋很活,想的也多,這個推測也有道理。柳小笑道:“那你就跟在後面,別讓人知道你們是一起去的好了,見了面也當作不認識。”
  杜英豪笑道:“小英,若是我在那兒跟人打起來,通知了你們也沒有用,難道你們還能幫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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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小笑道。“”為什麼不能?他們若是要對付你,一定是採用群毆的方法,我們來幫手也不算破壞江湖規矩。“
  “我倒不是怕這個,而是那個地方全是男人,個個全是光條條的,你敢進去嗎?”
  柳小英的臉紅了,但她毅然地道:“敢!若是杜大哥有難,任何地方都擋不住我去幫手。”
  這份情意很使人感動,所以杜英豪也不忍心拒絕她們的關切了,而且他高興有個伴兒。
  浴罷小憩時,有個熟人聊幾句是賞心樂事,所以他們分先後腳進了那間澡堂,也坐了兩個隔得頗遠的座椅。在一開始,他們不想有接觸。
  擦背的老師父只有一個。杜英豪洗罷剛好輪空,很快就接上了擦背,等賴皮狗想要接上去時,卻已有兩三個人在等看了,他只有繼續在水裡泡看。好不容易等他擦背,回到生看暖爐的屋子裡,卻看見杜英豪已經躺在榻上,閉眼小寐,等看人來腿。
  腿的江北師父又沒空。拉開了江北腔叫道:“小五子啊!你那邊要是有空,過這邊來幫幫忙。”
  隔屋有人答應了一聲,接看有人抱了幾條幹床單過來了,那是擦乾身子以及蓋看身子用的。
  那個被稱為小五子的人卻不小了,年紀看上去最少也有四十五、六,個子不高,卻十分的精壯。
  他有一條腿走路不太方便,到了杜英豪身前,把布巾抹幹了水漬,而後又用另一床蓋住了杜英豪的身子,自己坐在腳頭,抬起杜英豪的一條腿,擱在他的大腿上,熟練地搥了起來賴皮狗心中一動。他從這個搥腿的傢伙走路的姿態上,想起馬五的外號就叫跛龍,而且這麼大的年紀了,怎麼還叫小五子呢?
  以出生序為乳名,是揚州人的習慣,所以那兒的小孩多半是叫小三子、小五子、小六子,但孩子長大成年後,就沒人再那麼稱呼了,這個人怎麼還會叫小五子呢?
  跛龍馬五,這莫不是一個特別的稱呼呢?還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在杜英豪之先,已有幾個客人浴罷小憩,也等看要腿,但這小五子一過來就去侍候杜英豪了,這不是很特別嗎?杜英豪倒是很懂禮貌,謙辭道:“這兩位先出來的,你先去招呼他們,我可以等一下。”
  一個客人忙道:“不!不!尊駕請,我怕癢,所以不敢要人擦背腿。”
  另外的一個卻笑看道:“我是這裡的老主顧,等等沒關係,兄台今日第一次來,理應先招呼兄台的。”
  賴皮狗心中已有個不祥的感覺,因為第一個客人說的是鬼話,賴皮狗是等在他後面擦背的,那傢伙可沒表示怕癢呀!
  另一個客人的話乍聽倒還有理,但仔細一推敲,破綻就多了。首先,上澡堂子的客人未必互相都會認識,見久了的,固然會認識,但不認識的,未必就是第一次來的,那傢伙除非是認識杜英豪,知道他第一天來。
  看來,不但那個小五子有問題,而且這些客人也有問題。賴皮狗很注意,他們都是在自己之後進來的,脫衣服下池後,泡了一下子,有的甚至於把身子打濕了就立刻起來了,有的連擦背都等不及。
  並不是每個洗澡的客人都要擦背,腿,但是上操池裡浸一浸就出來的人卻不多見,因為這種洗法大可不必上澡堂子里來。
  這種浴池要不斷地燒火,在池外有一口大鐵鍋,熊熊的火燒看,一個小伙計則把鍋裡的熱水舀出來,倒入一個竹漏斗中,再以竹管注入池中,以保持池水的熱度。
  這既耗水、又費火,更費人工,洗一個澡價錢不便宜,一個全套外加小費,差不多要兩、三錢銀子,那是一個普通家庭中數日生計之資了。
  有錢,喜歡,這點花費不算什麼,但花了高價只來沾沾水,就是發了神經病了。
  除非,他們是另有目的的。
  賴皮狗看出不對來了,卻不敢聲張,也不敢提出警告,因為杜英豪正在對力的掌握中。
  他自己也不敢穿衣服先走,去通知柳小英她們。因為自己若是走得太匆忙,必會引起對方的注意。他找了塊布蓋住身子,也躺在榻上,只希望杜英豪也能像自己同樣的瞥覺,看出對力有鬼。
  但杜英豪顯然的沒有注意自身的危機,居然微微地發出鼾聲,瞌睡了起來。
  賴皮狗只有在心中叫苦。他知道要脫身只有趁現在,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忽然,他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立刻苦看臉,跳了起來,穿看草拖鞋,跳起來向替杜英豪搥腿的那個傢伙道:“你你們這兒有茅房沒有?”
  那傢伙用手一指就沒開口,但是卻更證明他大有問題了,因為他所指的竟是他先前出來的房間。
  如果那兒也是客座,這就證明他在那邊搥腿還有可說的;但隔房只是茅房,他顯見是藏身其中等候的。
  賴皮狗直朝那屋子衝去,希望自己的聲音與行動能引起杜英豪的注意。
  可是杜英豪卻全無注意的意思,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開。賴皮狗心中直沉,衝到隔房,果然那兒有一口粗馬桶,是給客人方便用的。
  男人本來就不可使用馬桶的,他們都施用露天的坑,最多是搭個遮雨的蓬頂,底下仍然是個坑。
  只是這兒不同,隔壁就是客人浴罷休息的地方,如果用露天的坑,臭氣可太重了,所以改了口粗馬桶,為的是有蓋子可以蓋住臭氣。
  這屋裡還放了一疊幹的布巾,但賴皮狗注意的卻是有沒有窗子。這一看就涼了,那屋子是沒有窗子的。
  他要從窗口脫身的計劃已經失望了,但沒有絕望,因為他又看見了一根粗瓦管由屋頂下面穿牆而過。那是煙囪,也是暖管。在客座中有一口火爐,在很冷的天氣,火爐中燒起了火,燃燒多半是煤炭或大木頭塊子,熱力由大瓦罩子上發出,使屋內溫暖如春。
  煙霧則由頂上開個口,用圓形的瓦管一截截地連通起來,導至屋外,而且煙囪本身也有送熱作用,它要從這間小屋經過,因為上這兒來方便的客人,多半是沒有穿好衣服的客人,此地也必須保溫的。
  煙囪只有一個菜碗粗細,那當然是鑽不出丟的,一截截的瓦管有兩尺來長,一頭大,一頭小,這樣才能密切地套合連接,漏煙出來。接頭處更還用灰泥糊好,防止漏。
  賴皮狗頗有一點鬼聰明。他把瓦管用布包看,悄悄地卸了一截,再用布巾堵死了通向火爐的那一端。
  再度回來躺下,那個小五子仍在為杜英豪搥著,已經由腿上移到背上,手法熟練,聲響節奏,輕脆悅耳,使賴皮狗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有錯。跛龍馬五是此地的龍頭老大,他怎麼會懂得替人搥腿呢?
  不過,這時煙囪中的濃煙受堵,已經開始由爐門中冒出來了。二個伙計來拉過爐門看看,轟的一聲,火舌卷了出來,大量的濃煙立刻瀰漫了屋子。
  賴皮狗趁亂叫道:“不好;失火了!失火了!”
  他抓起了自己的衣褲套上,披了衣服就往外衝;但是他衝到了屋外,才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出來了,其他人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影響。這說明了裡面的人個個都是江湖上行動的好手,鎮靜從容,不會輕易慌亂的。
  這也證明了裡面的那些人是真有問題了。
  他既沒聽到裡面有亂聲,又沒見杜英豪出來,就想到事情一定不妙了,只有急急地回客棧中報告了。
  柳小英一聽就急了,拖看三個女的,揚劍就殺進了那家澡堂子。賴皮狗領看,一直衝到休息處,卻已看不見杜英豪了。
  不僅如此,好像那些師父與客人都不對了。他們愕然地望看幾個殺氣騰騰的女煞星,因為他們身上只有一塊布巾。
  賴皮狗指看杜英豪躺的那張椅問道:“這兒原先的客人呢?”
  那兒是個胖胖的中年人,他搖搖頭道:“什麼事,我不認識尊駕呀!”他顯然是在打馬虎眼兒。賴皮狗這時膽氣也壯了,一把掀起那塊布來,但想起還有幾個女的在,只掀到一半又停止了,掀袖探出一支匕首冷笑道:“朋友,我也不認識你,我在一刻工夫前才離開這兒的,那時還沒見到你,少裝糊塗了。
  我問你,杜大俠上那兒去了?“
  那中年人道:“我從一早上就在這兒了,可不知道你老哥說的是什麼?”
  他又怕又急,說話時聲音直顫,大氣直喘,那倒不像是裝假。賴皮狗幾乎要懷疑自己跑錯了一家。
  他跑到後房一看,煙囪又接好了,只是新糊的灰泥還沒幹,因此他敢肯定自己沒錯。
  “柳女俠,我相信沒錯,只是他們的動作很快,把杜爺弄走了,又換了這批人過來。”
  一個伙計立刻道:“你們說什麼?大爺,這個地方可不容女眷前來,那實在不力便。”
  只是來的若是平常的女客,這些人想必會鬧看起鬨了。這四個女的,個個手執兵刃,神氣不對,所以沒人開玩笑。一個客人道:“各位可能是有什麼誤會,我們是附近的商家,也是這兒的老主顧。”
  柳小英冷笑一聲道:“好!我來問,你們若給我來一句玄虛,我就佩服你們。”
  她走向那個胖子,厲聲道:“你老實說,你是一早上就在此地沒走開過嗎?”
  那胖子顫看腮幫子道:“是是的!哎喲!”
  原來柳小英已在他腿根上扎了一劍,痛得他跳起來了,身上的布巾也掉了。
  還好!他竟還穿了條內褲,而且還有一只腳上穿看靴子。這分明是剛要脫衣時,她們已從外面闖了進來,所以害得他連一只靴子都來不及脫,就拉條布巾蓋住身子,做成偽裝了。
  只怪他運氣不好,偏偏坐的是杜英豪的那張榻椅。
  腿上一劍,血流如注。胖子抱腿直跳,但柳小英卻更不放鬆他,上前一步,劍尖抵在他的鼻尖上:“說,你是一整天都在這兒嗎?”
  賴皮狗道:“朋友,你別混賴了,你還穿了一只靴子下池子洗澡的不成。憑這個,我們殺了你也不冤,你別給自己過不去。”
  胖子快哭出來了,雙膝一跪在地道:“各各位,我是個生意人,老者實實的生意人。”柳小英冷笑道:“我削掉你的鼻子後,你會更老實了。”胖子一嚇,咕咚一聲,向後仰倒,這時才有一個瘦小的漢子開口道:“各位,別難為這些人,他們的確是本地無辜的居民,與江湖無涉。”
  賴皮狗立刻道:“那麼閣下是與江湖有關係了。”
  “兄弟在馬老大手下跑跑腿,地鼠劉全。”
  “好!你們把杜大爺弄到那兒去了。”
  “馬老大請去了,有些事情要跟他談去。”
  杜若華叫道:“馬五若是要為高九報仇,該找我才對,高九是我殺的。”
  柳小英也叫道:“把高九的兒子砍成殘廢的是我,馬五要找,該我才對。”
  水青青冷笑道:“二位,這話跟他說沒用,他只是小嘍囉。劉全,他們現在在那兒?”
  “這個我也不知道。”
  水青青冷笑道:“好!你不知道,我來問知道的人。杜爺是在這兒丟的,我們找此地要人。柳女俠,你從頭上開始間,誰說句不知道,你就一劍宰了他。”
  劉全急了道:“這怎麼可以,他們是無辜的。”
  水青青道:“不會無辜,他們跟馬五合作來騙我們,多少也有點責任,柳小姐,你殺第一個。”
  劉全更急了叫道:“你們還是不是俠義道上的人?竟然去宰無辜的第三者。”
  水青青冷笑道:“是你們把他們牽進來的,說到那兒去,責任也在你們。我聽說跛龍馬五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他就不該把這些人也牽進來。柳小姐。”
  柳小英舉劍逼向第一個老者。他早已嚇得抖成一團,乞憐地看看劉全。
  劉全對這幾位姑奶奶的手段早有耳聞。她們都是女人,未必能像男人那樣講究江湖規矩,只有嘆了口氣道:“我帶各位去找馬老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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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從容而去

  杜英豪今天算是嘗到了被入點住了穴道的滋味;以前,他只是聽說有這門功夫,卻無緣領略。因為能夠精擅這一手的,多半夠資格被稱為高手了,像他那種平凡的小人物,還沒機會跟人家對上手。
  現在他雖是夠身份了,但也一直沒機會遇上此道高手,只有上次跟武當衝突時碰上了,可是人家也沒對他出手,只是點倒了水青青跟王月華,他解不了穴,還好是菊芳在場,才沒讓他當場出醜。
  沒想到這回在洗澡堂子裡,叫跛龍馬五給堵上了。當他發現這個捏腳腿的傢伙,很可能就是馬五時,已經來不及了;雖然賴皮狗已經在向他作暗示,而他也發覺了,但他只有苦在心裡。
  這時候動手當然可以,他要真有一身本事,自然也能突圍而出;但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能耐,此時若動手準糟,除了這個跛龍馬五之外,其他幾個都是好手,而且他們早有了準備,床單下都包著傢伙,握在手上了,只要一動手,必然是刀劍交加,自己可沒這個真本事。
  因此,他只有裝迷糊,好在賴皮狗很機警,居然藉尿遁一去沒回,杜英豪就更放心了。他知道自己不必再拼命了,只要能維持個不被當場宰掉,他相信那幾個女的總會救自己出來的。此外,他顯然還胸有成竹,更顯得放心,居然閉上眼打起瞌睡來了。
  這等於是放開門戶,聽由對方下手了。馬五先還很謹慎,因為他所聽到的社英豪太神奇了,一直不敢輕率下手;現在是個絕佳的良機,他再無考慮,手指突然疾探而出,隔看被單,往杜英豪身上點去。
  杜英豪不會點穴,但是從街頭賣大力丸的老師父那兒,多少也聽過一點皮毛,因為那位老師父所知道的,也只是一點皮毛而已,但已經很夠了,因為這剛好是最重要的一點皮毛。
  “點穴是用外力使人體的血脈受阻,喪失行動之力。所謂點穴,就是人體上筋脈容易受傷的空門而已。這種功夫並不很玄,只要避開了正穴所在的位置,就不易受製。”
  這也是老生常談,人人都知道,點穴高手,出手神妙莫測,使人很難避得開;再者,真要有本事能避開正穴,其他部位也一樣能避過了。事實上也是如此,兩個人在拼命,與其用手指去製住對方的穴道,倒不如拿刀劍扎對方一下子了。
  馬五也沒打算能製住對方的穴道的,他只想藉此發動攻擊,使杜英豪跳起來,然後由旁邊的人一哄而上。馬五的點穴功夫並不十分精純,這也不是他的拿手本領,誰知這一點,居然奏了效,杜英豪身子一掙,才坐起一半,遂又無力地倒了下來,直挺挺地躺看。
  這是他見過水青青她們被製的樣子,所以學得很像;實際上他沒有被製,因為他的身子藏在被單裡,而且心裡一直在提防看,馬五出手時,他略略一挪,這一挪只能把穴道挪移分許,但已經夠了。沾了一點邊,使他又麻又痛,算是領略到了被點穴的滋味,但是杜英豪肯定自己能動,半坐起來後,他是自己倒下去的。他決定讓自己被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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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五點出一指後就跳開了,手中已亮出了那把修腳的小刀子,準備博鬥。沒想到杜英豪已經被製住了,在床上瞪看大眼望看他,口角嘀看一個憤怒而又不齒的微笑,冷笑地道:“跛龍馬五!”
  馬五點了一下頭道:“不錯!姓杜的,你想不到吧!”
  “的確想不到,我看你進去時跛看一條腿,但萬沒往馬五的頭上想,因為我所聽說的馬正是條熱血漢子,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你跟高九雖是拜把兄弟,卻比他好上幾十倍,沒想到你會幹下這種手段的。”
  馬五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姓杜的,你殺瞭高九,我要替兄長報仇,只有採取不光明的手段了。報仇是不擇手段的。”
  杜英豪笑笑道:“說得好聽,你真是為高九報仇嗎?”
  “怎麼不是,你該聽說過,我們是磕頭弟兄。”
  “我聽說了,但我也聽說了很多別的話,好像高九並沒有拿你當兄弟,一直在忌看你、防看你。”
  “沒有的事,你用不看來挑撥。”
  杜英豪冷笑道:“你自己心裡明白我是不是挑撥,再說高九已經死了,雖不是我親手殺的,但等於是我把他送到鬼門關口,再讓人捕上一刀而已,我又犯得上來挑撥你們嗎?我只是告訴你,要對付我就明白地說,別用高九來做幌子。”
  “笑話!馬五爺敢作敢當,為什麼要藉幌子。”
  “那你就乾脆的說了,是為了想成名露臉才對我下手的,不要再抬出高九來;高九死了,你和你的手下們只有一高興,還會替他報仇。”
  馬五被說得惱羞成怒,厲聲道:“住口!姓杜的,高九為人如何是一回事,但他是我的磕頭弟兄沒錯;他活看,我們或許少來往,他死了,我就得替他報仇。”
  杜英豪點點頭道:“別人說這種話我會吐他一臉唾沫,但出自你馬五之口,我倒是能相信,因為你的武功比高九好,人手比他足,卻一直受他的排擠,忍氣吞聲,無非是為看那一段香火之情。”
  馬五被他這樣一誇,心中至少是高興的,只是表面上卻不能表示出來,只能淡淡地道:“我不能讓江湖上笑話,說我們黑道中都是見利忘義的不義之徒。”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很好!你要為高九報仇,我也信得過了,你可以下手了。”
  “你是要我現在殺你?”
  “現在你若不殺我,你就殺不了我了。你知道我還有幾個伴當一起來的,她們可是饒不了你。”
  馬王冷笑道:“笑話,不過是幾個娘兒們罷了,馬五節可沒把她們放在心上。”
  杜英豪一笑道:“那幾個女的可能製不了你,可是我另外交的一些朋友可就放不過你;再者,你也知道我是來應武當之邀的,你若是此刻不下手,武當也不會再準你下手了,他們會逼你放人的。”
  馬五道:“笑話!武當更管不了我了。”
  “哦!是員的嗎?你的那手點穴功夫是從那兒學的,武噹噹真管不了你?”
  馬五臉色變得很難看,跳上前一步,手中的刀已經探到了杜英豪咽喉,杜英豪卻直呼幸運。
  世間點穴的家數很多,並不止武當一家,杜英豪也不認得武當的手法,只是隨便蒙上一蒙。
  那曉得真的蒙上了,這個馬五果真是武當的路數,那他也一定是武當的門下了。
  這個發現實在太重要了,因此他冷笑一聲道:“馬王,你現在殺了我,或許還能掩蓋住你是武當出身這回事;你若現在不下手,武當絕不會再讓你下手了,因為我跟武當的黃鶴樓之約,已經是人人皆知了,武當門下在家門附近對我施暗算,這表示了他們理屈,心中有鬼,武當丟不起這個人,也得罪不起天下同道。”馬王神色一厲,已經準備下手了,但是他的一名手下卻道:“大哥!
  等一下,你真是武當門下嗎?“
  馬五的臉色動了一動,片刻後才道:“不是。”
  “但是他卻看出了大哥的武功門路是武當的家數。”
  另一個人也道:“大哥,弟兄們跟看你,不計生死,共甘同苦,但要落個明白,我們從不問你的過去,但你也不能騙我們。”
  馬王痛苦地道:“我的確不是武當弟子,因為我已經被逐出了門戶。”“啊!
  怎麼會呢?”
  被逐出門戶是一件大事,此地已離武當不遠,有不少武當門人在此居留,馬五若是武當被逐的弟子,大家應該是知道的,而且馬五此刻算是置身黑道,對武當這種名門正派來說,那是不允許的事,即使被逐出了門戶,其他的門人也不會準他立足的。
  杜英豪是因為見到叫出馬五的門戶後,其他幾個都怔了一怔,才想到他們對馬五的出身也是不知道的,於是才用話擠了一擠,想不到果然有了效,因此他更為得意了,哈哈大笑道:“馬五!你出身武當,卻淪在黑道中混日子,難怪不敢告訴人了;可是你殺了我,事情就鬧大了,你那點秘密還守得住嗎?”馬王道:“我本來就沒有把它當作秘密。”
  杜英豪一笑道:“但武當卻秘而不宣,可見他們還是把這當回事的;所以馬老哥,你考慮一下,你若是殺了我,武當怕別人追到你頭上,而抖出一些不願為人知的事,一定會先殺了你滅口,然後就是你這些弟兄也不會放過,他們不能留下活口,也為了對天下人交代,一定要這樣做的。”
  馬五頭上的青筋暴了起來,顯然是杜英豪擊中了他的弱點,而他的弟兄們也都把眼光看看馬五,等待看他的決定。
  杜英豪完全是信口開河,他根木不知道馬五與武當之間有什麼隱情,更不知道他是如何被逐出門戶的,只是他善於察言觀色,抓住了一點頭緒,就絲毫不放鬆地一路窮究下去。
  不過,他也很有分寸,知道話說到這個地步,就不宜再說下去了。他不知內情只能適可而止,再蒙下去就可能會穿幫了,即使蒙對了,也沒好處,那時人家真會以為他知道太多而宰了他。
  但這也已經夠了,至少馬正是不敢立即殺他了。沉思了片刻後,馬五一揮手道:“弄輛車子,把他帶回去。”
  一個弟兄道:“大哥,帶回丟以後又如何呢?”
  馬五冷笑道:“我們為高大哥設下靈位,讓他在靈前跪下磕三個頭,然後就放了他。”
  “放了他?”
  “是的!放了他。目前的確是殺不得他,就算他的朋友們不來,武當也會來要他的,若是我一個人,拼了一身倒也不在乎,但是我不能連累你們,真要宰了他,我們會成為街上的老鼠,人人喊打。”
  “大哥,武當跟他有楔子,難道也會為他出頭嗎?”
  這顯然是另一個對江湖道還不太熱的新手在間。馬五嘆了口氣:“兄弟,你不明白,大門戶行事有他們自己的一套;他們要面子、講身份,在約會時,他們可以自己殺了姓杜的,但如若我們伸了手,就是刷他們的面子了,他們真會逼得我們無處容身的。”
  “大哥,那我們又何必要跟杜英豪過不去呢?憑良心說,高老大也不值得我們為他報仇。”
  馬五又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也不僅是為瞭高老大一個人,而是為了我們黑道弟兄。這姓杜的出道以來,要跟我們黑道做對,已經壞了不少好手,至少我們也得讓人知道,黑道哥兒們不是好欺負的。”
  這倒也是,只要把杜英豪綁回去,傳到江湖上也是夠露臉的事,那些年輕小夥子都興奮起來了,上來七手八腳,抬起杜英豪就往外而去。
  這是他們的地盤,套輛車子很簡單的事,幾個人把他往車上一扔就走了。
  杜英豪見馬五沒有跟車。車上只有一個小夥子,大概他們貝他穴道受製,十分放心。
  杜英豪這時候要脫困並不難,但是車子走在大街上,他卻是光條條的被裡在一條被單裡,一動手,難免要太亮相了,而現在以他的身份,他可丟不起這個人,所以他只好等機會了,不過他已經在被抬動時,順手撈了一把修腳的小銼子,有了這麼一樣東西,他能把鐵鎖都打開,所以他已很放心了。
  車子到了一個地方,又來了幾個漢子。還好,他們把他的衣服帶來了,七手八腳地替他穿上了,杜英豪只有任他們擺佈,馬五雖然不在,可是有十幾把長矛比看他,隨時都可能刺下來的。
  那些人又替他綁上雙手,然後把他推進一所空屋子裡。一個傢伙還冷笑著道:
  “杜大爺,委屈你一下了,你最好老實些,你手上綁的是牛筋,若是你能掙斷,我們就服了你。”說完關上了問出去了。杜英豪打量了一下屋子,發現這是一扇專門關人用的石室。
  牆是石塊砌成的,只有一扇小窗戶,卻安看鐵柱,門是厚木釘成的還有個小格子,不時有人往那兒伸頭來看一下,杜英豪卻滿不在乎地往草堆上一躺。
  他已經把小銼子插在一條石縫裡,開始銼手上的牛筋。這玩意兒又軔又結實,憑蠻力掙不斷的;但是究竟抵不過鋼銼;沒多久,他的雙手已經自由了。
  他把解下的牛筋攀在手中,一滾到門下,躲好。看守的漢子又伸頭張望時,看不見他,忙又伸進一點來,杜英豪把牛筋往他頭上一勒:“把門打開,否則我立刻勒死你。”
  從他關進來還不到一個時辰,連穴道都沒解開,何況又綁了牛筋,誰也沒想到他已脫困了;運氣好的,是柳小英她們這時也吵到門上,大部份人都出去應付了。
  那個看守的漢子被勒得差點閉了氣,在死亡的威脅下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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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以牙還牙

  杜英豪開始相信宿命論了。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運氣好,身入囹圄後,沒有一個人幫忙,他就脫了困。
  馬五之所以放鬆戒備,是因為相信自己的點穴手法;那要十二個時辰,一天一夜後才會失效,這段時間內不必浪費人手去守看他;而且杜英豪還被牛筋綁住了手腳,他萬沒想到杜英豪只是假裝受傷。
  這是不可能的,一個像杜英豪這樣的名俠高手,會栽在馬五的手中,對馬五來說,的確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而且事情順利得出乎了他的想像,以致於使他懷疑被逮到的那個,究竟是不是真的杜英豪。
  在他的感覺上,杜英豪的肌肉雖然結實,但是卻很硬。肌肉堅硬是有力的表徵,但在武功上說來,這卻不是一個高手所應有的狀況。
  內家高手的肌肉是十分柔軟的,不使勁時,柔軟如同新生的嬰兒,用勁鼓氣時,其軔如革,其堅如鋼,因而才能刀器不傷,百邪不侵。杜英豪身上的肌肉結實好看,卻不合乎一個高手的要求。
  直到柳小英、杜若華、水青青她們打上門來,馬五才相信自己是真的抓到了杜英豪。這一霎間,他心中的高興是難以形容的。
  因為這件事在實質的意義上,還不如無形的收穫來的豐碩。製住杜英豪是一件轟動江湖的事,但殺死杜英豪卻是一件極為不智的事,尤其是杜英豪此刻幾乎已成為白道俠義的表率與頷袖。
  他不像當初那麼孤獨,而且有了許多朋友,特別是在他跟武當有黃鶴樓之會末竟,如果殺了他,武當為了面子,也會假惺惺地找馬五理論。
  所以,馬五在心中,根本就沒有要殺杜英豪的意思,至於說為高九報仇,更是不值一談,連自己的手下弟兄都不會同意這件事的;因此,說要佈置靈堂,要杜英豪在高九的靈前磕頭謝罪,也只是一句話而已。
  就因為這個緣故,馬正在聽說柳小英等人找上門來,心中早有了計較;雖然柳小英在門前很兇,還打傷了兩個人,馬五卻很大方地不作計較了,只吩咐叫請。
  派出來肅客的,是一位叫文若虛的老夫子,不會武功,在馬五的堂上司理文牘帳目,很會說話。
  四位姑奶奶氣勢洶洶地衝進來,文若虛上前一拱:“四位女俠,敝人奉了東翁之命,有請四位堂上用茶。”
  水青青叫道:“我們可不是來做客喝茶的,叫馬五趁早將杜爺安送出來,否則我們決不饒他。”
  文老夫子的涵養實在好,笑嘻嘻地道:“這位女俠請稍安毋燥,杜大俠是被敝東家請來了,可沒有怎麼難為他,女俠又何必如此急燥呢?”
  水青青還要發橫,柳小英卻拉了她一下道:“水大姐,我們見了馬五再說,跟他吵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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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進了堂口。所謂大廳,也不過是間較大的平房而已,此起別的堂口差多了,可見馬五是不重虛套的。馬五特地穿了一件長衫來襯托身份。
  他也很客氣,很有風度地一抱拳道:“幾位芳駕蒞降,蓬蔽生輝?!?
  這人的談吐也不似綠林豪傑,顯示過他腹中頗有一點墨水;可是這四位姑奶奶此刻卻沒有跟他閒扯的心情,柳小英雙眼一瞪道:“馬五,少說這些廢話,聽說你把杜英豪騙到這兒來了,有這同事嗎?”
  馬五笑道:“事情是有的,但馬五是憑本事將他請來的,而不是騙來的。”
  “哼!話倒說得好轉,憑你的那點本事,你也動得了杜大哥,你若是不使詐,連杜大哥的面都不敢見。”
  馬王就是個泥人,也被激起了土性,冷笑一聲道:“他性杜的名氣大,我姓馬的也不是無名之輩;姓杜的再神氣,他總還是落在我的手裡了。”
  柳小英叫道:“你是使陰謀暗算,那算什麼本事。”
  “江湖行事,能者為先,只要能把他製住,就是我比他強,跟用什麼手段無關。”
  柳小英正要跟他反唇相譏,忽然水青青一笑道:“柳小姐,我們又不是要來跟馬當家吵架的。”柳小英道:“怎麼不是,倘若是不放杜大哥,我還要找他拚命呢!
  不但是我,再過一兩天,我哥哥他們來了,再加上少林神拳盧大方莊主,誰都放不過他。”
  這些話也是事實,而且武當派也不會保持緘默,馬五心中何嘗不明白,只不過叫人用話擠住,心中很不自在,冷笑一聲道:“笑話,拼將一身剮,敢把皇帝打,杜英豪此刻的生命就捏在我的手裡,火了我先宰了他,那些人就是把我凌遲了又能如何?”水青青又扯了柳小英一下,同時杜若華也在她耳旁低語了幾句,柳小英居然笑了起來,不說話了。
  水青青笑道:“馬當家的,你也別說這種狠話,杜爺不錯是栽在你手裡了,但是要說你的武功能強過他,別說天下無人相信,你馬當家的自己又能相信嗎?”
  她這麼一說,馬五倒是沒話說了。
  水青青笑笑又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馬當家的,你也知道,杜爺這次是到武當赴約去的,雙方都約了很多江湖朋友,這已是件轟動天下江湖大事,不可能取消的了。”
  馬五嘴角牽了一下道:“我知道!人在我這兒,我也無意要他的性命,更不想破壞那些約會,但是杜英豪殺了我們黑道上不少弟兄。”
  杜若華笑道:“那可都是私人的恩怨;此如說,高九之死是因我之故,而且高九也是死在我手上的。”
  馬正道:“仕女俠,現在已沒有什麼是非可說,我也不會對他怎麼樣,更不會耽誤他的約會,在會期的前一天,我會把他送到夏口。”
  水青青笑道:“馬當家的,你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馬五也笑道:“沒什麼,因為杜大俠說過一句豪語,要挑盡天下黑道當口,馬五要為弟兄們爭口飯吃。”
  水青青道:“杜爺可沒說過這種話,他只說要與天下邪惡之徒作戰到底,像馬五爺這種血性漢子,他是十分敬重的,否則他也不會到了五爺的地盤上,毫無戒心了,五爺可能是誤會了。”
  這倒使馬王很不好意思,低下頭道:“誤會也好,反正事情已經做了,也只有拚著得罪他一下;目前憑四位一句話,要馬五就把人放了,請恕馬五失禮,實在無法應命,反正到了會期之前,馬五一定毫髮無損地把人送到就是了。”
  柳小英笑道:“馬當家的,還有一個多月呢!”
  馬五道:“時間充裕得很,馬王正好藉此機會,好好地招待他一下。”柳小英笑道:“我是說這麼長的時間,你留得住嗎?”
  馬五傲然道:“留不住也要強留,若是有人要仗勢凌人,硬來搶人,那很抱歉,馬五只好得罪那位杜大俠了。馬五保不住活人,只有交出死人。”
  他的話很明顯,誰要是想以武力搶人,他就要以殺死杜英豪為手段了。
  柳小英一笑道:“我杜大哥何等英雄,那裡會要人救他,他自己也能出來的。”
  馬五冷笑道:“他倒不妨試試看,只要他從我這兒跑掉了,我就服了他。”
  柳小英笑笑又道:“好!我們只是來聽馬五爺一句話,叨擾一杯茶的。”這時一名漢子端了一個茶盤,盤中有四盞熱茶,已在等待很久了。
  馬五聞言忙道:“這是馬五失禮,上茶。”
  漢子把茶端來,一杯杯地用雙手端放在各人手邊的茶几上,而後才低頭退下。
  柳小英笑道:“多謝五節盛情款待,我們已經了解到五節的意思,也相信五節的保證,告辭了。”
  那送茶的漢子又端了一盤茶來,才把第一杯送到馬五的手上,柳小英已經告辭了,他只好把杯子又放回到茶盤中道:“四位不再多坐會兒了。”
  柳小英笑道:“不了!因為杜大哥說過,他今天要帶我們到西城去賞梅花的。”
  馬五笑道:“抱歉得很,妨得了各位的遊興了。”
  “沒關係,杜大哥從不爽約,他一定會想法子去赴約的,所以我們要趕去等他。”
  馬五冷笑道:“柳女俠真相信他能赴約?”
  “是的!我相信,說不定他此刻已經動身前往了。”
  馬五大笑道:“他被製住了穴道,不到明天這個時候,他是無法行動的。”
  柳小英卻輕鬆一笑道:“點穴手法怎麼能製得住杜大哥呢?武當是點穴之宗,杜大哥也照樣把他們的人揍得臉青鼻腫,滿地找牙。”
  “但我就是點了他的穴道,把他請來的。”
  柳小英一笑道:“那恐怕是他逗你玩玩的。馬五節,你不妨去看看,杜大哥是否還在?
  馬五臉色一變,但隨即笑道:“柳女俠,你別是另外有人摸了進來,想知道我把杜英豪藏在那兒,以便潛往救人,我可不上這個當;若是他能自己跑了,我跪下來向你們四位磕三個響頭。”
  話才說到這兒,那個端茶的漢子忽地把茶盤往馬五的頭上一叩,那盤中還有兩杯燙茶,全都濺在臉上,而且由領子流進了衣服裡。
  馬五燙得雙手摀住了臉直跳,那漢子對準馬五的背上又是一拳,打得馬五向前栽去,然後漢子跟上,一腳踩住了馬五的腿彎,一手又把馬五夾背的衣服抓住拉了起來,剛好是個跪的姿勢。
  變化非常,每個人都怔住了。有人叫道:“餘大個子,你瘋了,怎麼敢冒犯大哥。
  另外又有人叫道:“啊!他不是餘大個兒,餵!漢子,你是什麼人?
  啊!他是杜英豪。“
  那漢子把頭上的氈帽摘了,正是杜英豪,穿了件青布坎肩,用氈帽壓住眉心,原先看不真切,這時把帽子摘了,可不正是杜大英雄。
  馬五的臉上被燙紅了,但是背心上那一拳挨得更重,口中已噴出了鮮血,身子還在掙扎。
  杜英豪沉聲道:“別動,否則我再廢了你這條腿,你這條跛龍就得改改外號叫癱龍了。
  馬五倒不是怕再斷腿。江湖人過的本是刀口舐血的生活,殺頭尚且不懼,那裡在乎缺胳膊少腿。
  但是他卻放棄了努力,因為他認清了這漢子的確是杜英豪,製住的穴道解開了;綁住的牛筋也脫開了,而且還從石牢裡跑了出來,這是什麼樣的功夫。自己落在對方的手中,掙扎還有什麼用。
  杜英豪微笑道:“馬五,我脫困了,你說要對她們磕響頭的,快磕呀!”
  馬五這才想起,何以四個女的會在剎那之間改變了態度,變得好說話了,那時正是這餘大個子,該是杜英豪由後面端茶出來。
  杜英豪的身材踉餘大個子差不多,而且身上穿看餘大個子的衣服,氈帽蓋住了眉心,那是因為這小子眉心有道疤,整日用氈帽掩住,所似大家都沒去留意。
  水青青輿杜若華是最先看出的,因此才會製住了柳小英的爭吵,杜若華咬耳朵告訴了柳小英後,使她也變得和氣了。
  “這幾頭該死的母狗,她們都已發現杜英豪脫了困,來到了身邊,居然能不動聲色,望都不望一下,那個黑鳳凰還用話來逼我消遣。”
  “這個天殺的社英豪,他居然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脫了困,而且還敢混過來,狗膽實在夠大的。”
  馬五在心裡面詛咒看,但無可否認的,他對這一批人都十分的欽佩,認為每個人都夠瞧的。
  頓了一頓,馬五嘆了口氣道:“杜英豪,我不能不對你表示服氣,是誰把你救出來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自己,沒有別的人來救我。”
  “那怎麼可能?”
  杜英豪一笑道:“事實放在眼前,你如不信,還可以去間間那個看守我的柯阿丁,他對我脫困的經過十分清楚,不會幫我說謊的。”
  “你的穴道是怎麼解開的?”
  “很簡單,運氣衝穴。”
  “還有綁在你手上的牛筋呢?”
  “用勁一繃就斷了。”“啊!那種牛筋也能用勁掙斷?”
  杜英豪一笑道:“世上沒有掙不斷的繩索,只要用的勁兒夠,鐵也照樣能掙斷,又何況是條細牛筋。”
  杜英豪是信口開河在吹牛了,運氣衝穴是上乘的內家真功夫,而用手勁掙斷牛筋更是比掙鐵困難多倍;鐵是硬的,連足了氣,一掙而斷,對會家子來說不算是太難的事,但是牛筋卻不同了,它是有韌性的,能伸縮延長,勁道一去,又自動地回縮,絕少有可能被掙斷。
  但到了杜英豪口中,所有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了。
  他是個奇蹟的創造者,不止一次的創造了奇蹟。最重要的是杜英豪明白,他信口吹噓,沒人會懷疑其真實性,反倒是他說實話,沒人會相信了。
  因為他是杜英豪,雖然他曾馬前夫蹄,被跛龍馬五製住穴道捉了去,但是柳小英卻替杜英豪作了最好的解釋說明。
  “馬五,我不是說了嗎,杜大哥是逗你玩玩的,你那點功夫,怎能困得住他;他若是沒有脫困的把握,又怎會讓你請到這兒來?”
  馬五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這次是給他們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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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得天獨厚

  杜英豪的一度失陷,並沒有使他失去別人對他的尊敬;相反的,他還贏得了更多的欽佩,甚至於還有人認為他是故意失手被製的。
  一個能空手搏殺漠北人熊的少年英豪,怎麼會叫跛龍馬五那種角色給製住了穴道。甚至連馬五自己都相信杜英豪是存心給他製住的;尤其是在杜英豪突然又單身一個人來探望馬五的病況後,馬五更為相信了。
  那是在馬五嘔血倒地後的四個時辰,杜英豪又再度出現在馬五的重口門前,空看手,卻親自持了一張拜帖。
  他竟是按看江湖的禮數投帖造訪。
  馬五吐了兩口血,傷勢並不嚴重。由於糾紛已過,堂口上的弟兄也各自忙自己的活兒去了,只有幾個輪值的弟兄在堂口上閒守看,顯得沒精打採。不久之前,他們算是去了一次大臉;今後這堂口上的威嚴,恐怕也要打個折扣了。
  正在幾個人心裡不痛快的時候,杜英豪就出現了,頓時把幾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剛鬧過事才走的,杜英豪的樣子給人的印象很深,那些人不用看帖子,也知道他是誰了。
  雖然大都在緊張著以為杜英豪是在實行報復了,但堂口中的管事分水榆申化卻較為冷靜,他知道杜英豪絕不是前來找麻煩的。
  若是他有心過不去,四個時辰前就不必好好離去了。
  那時他已佔盡了上風,佔盡了道理,大可把堂口一腳踢了的;可是杜英豪不但沒如此做,反而勸阻了那幾個存心來生事的娘子軍,很快地帶看她們離去了。
  再者,杜英豪此刻雙手持看拜帖,那是一種十分尊敬的禮節,要打架的人,絕不會用這種禮數投帖的。
  所以,申化止住了那幾個小弟兄的情急蠢動,上前雙手接過了拜帖,試探看道:“杜大俠,您這次來是?”
  杜英豪笑看道:“適纔對馬當家的多有得罪,杜其是特地前來當面致歉的。”
  申化有點難以相信。杜英豪等人雖是攪了堂口,但先動手而理屈的是自己這邊,勢弱吃虧也是自己這邊,對方實在沒有理由道歉的。
  只是杜英豪的態度很誠懇,使得申化又不能不信,只有推託道:“杜大俠,這怎麼敢當呢?而且敝堂口的當家馬大哥負傷臥病,無法接待,失禮之處,唯有等馬大哥痊癒後,再向大俠道謝。”
  說看把拜帖又退了同來,表示他不敢接待之意。
  杜英豪卻笑看道:“杜某此來一則是道歉,再者也是來探視一下馬當家的痛,三則是有點事要與馬當家面商,務請申兄通報一聲,並請美言一二,使杜某獲允接見。”杜英豪居然說出了申化的姓名,稱兄道弟,這封申化而言,已是十足的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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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面玲瓏的申化竟然也因受寵若驚而有暈淘淘的感覺,自然也不能再作拒絕了,把杜英豪請到裡面廳上坐下。
  上次杜英豪是在這兒端茶打架,幾個時辰後,又被尊若上賓地款在上位坐下,這使杜英豪自己也感到好笑。
  申化很快就進去通報了。馬五也弄得莫明其妙,不知道杜英豪是來幹什麼的;但人家已經上門了,躲也躲不掉,只有硬看頭皮見了。
  但也怕杜英豪興師間罪之時的難堪,他只有托言受傷,躺在屋子裡接見。馬五心想,你杜英豪總不好意思對一個躺在坑上的傷者再發橫吧!
  他的傷勢並不重,服下了療傷藥後,本已可行動如常了,這時卻又爬回床上去。
  杜英豪一點沒有因為馬五在床上貝他而感到委曲;而且見了馬五的面後,連連作揖致歉,說了有半車子的對不起,殷勤地問候,倒是弄得馬五不好意思了。
  杜英豪竟真是為道歉而來的,而且親自登門投帖,親自至榻前致候,給足了馬五面子,使馬五既高興又慚愧,一連聲吩咐申化擺酒。
  杜英豪忙道:“馬當家的盛情心領了,只要你不怪罪,兄弟也感激萬分,那裡還敢叨擾,什麼時候等馬當家的貴體大安時,我們再好好的喝幾杯,歡聚一下好了。”
  “是兄弟冒犯在先。”
  馬五跳了起道:“不,杜大俠,今天一定要請你喝兩杯去,這也表示一下兄弟的歉意。”
  杜英豪道:“馬兄,事情過去就不談了,反正大家都有不對的地方,說開了就好,誰也不再放在心裡好不好?兄弟前來負荊請罪,馬兄的吩咐,兄弟於意不該推託的,但馬兄身子要緊。”
  馬五高興地道:“沒關係,杜兄,說句老實話,我這傷沒什麼,只是心裡悶解不開而已,現在就已經算好了。走!走!咱們喝酒去。”
  他挽了杜英豪的手向外走去,的確是沒有一點勢傷的樣子了;杜英豪含笑應命。
  馬五想到在不久之前,還在榻上輕哼呻吟裝病之狀,略有些不好意思。
  但很快,兩人就化除了一切的誤會與不安,親親熱熱地在廳上把盞歡聚了。
  杜英豪的豪情使馬五既感自愧,但也化除了他的羞澀。盞酒下肚,兩個人談得更投機了。
  馬五不但興奮,而且還有著一種知遇之感。他沒有想到這位名滿天下的英俠竟是如此的平易、謙和而且又是如此的豪邁。這一剎那間,馬五直覺地要他為這個年輕人立刻去死,他也會不皺一下眉頭的。
  兩個人由豪飲變為淺酌,由大聲地談話變為低聲小語。陪坐的申化已識相地藉口去催菜而離開了,廳中只剩下兩個人,侍候的弟兄都遠遠地站看。他們看見杜英豪跟當家的如此融洽,一個個都感到無上光榮,把先前吃過的虧,挨過的揍都忘了。
  低聲私語中,杜英豪頻頻低頭,馬五則神情激憤,帶看悲哀,似乎在訴說看一件不愉快的往事。
  直到告一段落後,馬五居然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而杜英豪則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馬老哥,你放心,我這次一定為你把這口氣出來,揭開那些偽善者的面具。”馬五倒反而有點不安地道:“杜兄弟!你自己的問題已經夠頭痛了,不必為我又節外生枝了。”
  “不!我們既是兄弟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豈能不管;而且,我認為你的事比我的事更重要。”
  “可是兄弟,你要知道,武當是一個大門派,歷史久遠,勢力宏大,你本事雖大,到底只有一個人。”
  “不只是一個人了,我有不少的朋友。”
  “這些朋友固然會支持你,但他們恐怕不便為你而與武當為敵。”
  杜英豪笑道:“必要時我相信他們還是會的,不過我不打算這麼做,我只要他們的支持就夠了。”
  “是道義的支持是不夠的,我在這兒等了多少年。也沒等到一個機會,一直忍氣吞聲。”
  “現在有機會了,你放心我一定能為你把事情平反過來。你去把有關的證人都在暗中召齊,在會期時守候在附近:還有,你必須特別小心,別叫人逮住,滅了。”
  “不會的,兄弟,你放心好了,事隔多年,我又換了名字已經沒人認得我了,而且這些年來,我從沒有使出自家的基本功夫,今天對你點穴是第一次。”
  杜英豪一笑道:“老哥!那只是你自己以為隱密罷了,其實已經有人或多或少的瞧出一點你的底子來了,所以我才會來找上你。”“啊!兄弟,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杜英豪笑笑道:“當然了,否則我已經認出了你,又怎會讓你近身製穴得手呢!”
  馬五訝然道:“兄弟,這麼說你果真是自己衝開穴道的。”
  “你難道還不信,那個看守的弟兄該知道我是如何出來的,絕沒有得到別人的幫忙。”
  馬五嘆了口氣道:“我問過他了,知道你兄弟確是一個人在牢裡自行恢復行動,但是我仍然難以相信,衝穴是很深奧的功夫,會的人太少了。”
  杜英豪一笑:“我如沒有衝穴之能,又怎會容馬兄製住我的穴道呢?”“你也早知我會點穴。”
  “是的,我聽人說了,但還要求證一下,看看你是不是施展武當的手法。”
  “是誰告訴你的。”
  “馬老哥,這個很抱歉,對方要求我絕不說出他的姓名的,反正他對你絕無惡意,我也是一樣,我們只想幫助你,所以你不必去探究了。”
  馬五不禁又是熱淚盈眶,感動地道:“兄弟,你為我的事竟不惜以身試險,雖然你本事大,但是仍然有危險的。”
  “是的,我在被製住穴道後,上車來到此地的那段時間內,誰要是給我一刀,我就完了。”
  “兄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了你馬老哥是條漢子,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我認為值得這麼做;再者,我也相信你馬老哥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我既已束手被製,就不會再挨刀子了。”
  馬五哽咽地道:“兄弟,我也不說感激的話了,反正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加上我這個堂口的弟兄,但憑你一聲吩咐,要他們死就沒有一個會活。”杜英豪哈哈大笑道:“老哥!這話就見外了。我交你們這些血性弟兄,並不是為了想要你們幫什麼忙,再說要有拼命的事,還用得看我開口相求嗎?
  你馬老大只要聽到一點風聲,早就自己趕到了。“這番話簡直說到馬五心裡去了,他只恨無法把心掏出來,以表示對杜英豪的熱切支持了。太激動時人反而會訥然不知所言,馬五此刻就是這個樣子。
  倒是杜英豪自己站了起來,一拱手道:“老哥,我要告辭了,記得我交待你的事,黃鶴樓會後,再作快聚。”
  後兩句話完全是由說書先生的嘴裡學來的,然而用得很恰當,卻顯得他太有學問了。
  他是在馬五牽看弟兄恭送下離開堂口,當然也有不少人看見。大家對他們化釋了前嫌隙,締定了友誼都感到驚奇與欣慰,而且對杜英豪更為尊敬了。
  杜英豪曾經落在馬五手中過,但那使他的聲名更彰。杜英豪發現一個人若是懂得利用機會,連當一次俘虜都可以使聲名大增。
  他向人道歉,不但與盛名無虧,而且更受贊佩,他感到人的好運氣來時,連山都擋不住而最使他高興的一件事,就是他第二次拜訪馬五,跟馬五達成的協議以及所知道的事實那收穫之大簡直難以想像;不過,這一點,他倒不以為是運氣而是他細心所致,更是他大膽約吹噓結果。
  他吹了幾個牛,像早知道了馬五的底細,以及他是專誠去找馬王的這回事;實際上,他只是想去泡泡澡堂子而已。
  還有,他也吹噓了自己有衝穴之能,那才能使一切的行動合理而且使人信服也因為如此,他才能挖到一個絕大的秘密,而使自己的黃鶴樓之會有更大的勝算。
  所以,當他又開始向襄州進發時,志得意滿、神態軒昂,顧盼自雄那股氣概,的確是橡位舉世共欽的大俠客了。
  因此,當他在會期前兩天,騎馬進城時,先他一天趕到為他布署拉攏相援的曼氏父女,簡直不相信見到的這個人,真會是他們所知的社英豪了。
  霸王莊破了罪證確鑿了,使那位公門中有鐵捕之稱的晏海靖脫罪開釋,官復原職。
  他對老弟兄許久的奔走努力固然感激,對女兒菊旁的犧牲更為感動,但他最感激的還是杜英豪。
  父女倆為了替杜英豪壯聲勢,用盡一切的關係方法去求人幫忙,但效果並不大,因為杜英豪跟武當所結的過節越演變越大了,大家對武當的勢力均是相當顧忌,所以並沒有能請到多少人。
  父女倆正在發愁時,杜英豪已經大搖大擺地來了。曼海靖看了他的氣勢,沒有直接去招呼,也制止了菊芳去招呼,懷疑地問道:“芳兒!你說他真的沒練過武功?”
  “那倒不是,他天生力氣大,身手也靈活,還是練過的,只不過是自己東學一招,西偷一式,胡亂著練;沒有受過名家真傳而已。”
  “可是他那些騖天動地的事蹟又是怎麼創下的。”
  “那只是運氣好,瞎碰亂撞,蒙上而已。”
  “我實在難以相信。你看他在馬上的氣勢,直吞河岳,睥睨天下,就是一代宗師,也沒這份氣度。”
  “那是他不知天高地厚,怔看玩兒命,不知死活。”
  晏海靖搖搖頭,菊芳也覺得那個評語不當,因為一個人的氣度是無法偽裝,也不能勉強造設的。杜英豪所表現的那種氣勢出之自然,好像他本來就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
  接看而來的事與人更使晏父女難以相信。陸陸續續地來了河洛地面上不少風雲人物,竟都是為杜英豪來作聲援的,這絕不是衝看曼海靖的面子,而是杜英豪自己號召來的。
  然後,他們又聽說了杜英豪在河洛路上的事蹟,那簡直像奇蹟了。
  “這傢伙是怎麼弄的。”
  菊芳曾不止一次的自問,卻無法回答,但她卻發現杜英豪跟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原來,以她的家世跟杜英豪在一起是降尊紓貴,而現在的社英豪卻已高不可攀了。她考慮著是否要去見杜英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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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劍拔弩張

  還有一些人則是未經邀請,也想來湊熱鬧的。
  因為這是杜英豪與武當訂約,兩造都沒有發帖子,有力也無從發起。
  黃鶴樓固然不小,總是有限制的,充其量只能擺下個幾十桌吧!本來與會人數就必須加以預先節制的,可是訂完約後,杜英豪就跑到河洛一帶去了,找不到他的人,也無從連系起;再者,雙方各準備邀請那些人,也無法事前協調了,變成了各請各的,這帖子就無從發起了。武當只向館子裡打了個招呼,聲明包下那天的全部座位,然後吩咐過那天自行派人接待,不要酒家管事。
  然而,到了約會的前一天,情況就不對了。城裡各大小客棧住滿了江湖人,這些人沒一個是武當邀請的,而他們千口一律,自稱是杜英豪邀來的。
  數量之多,已達六、七百人,黃鶴樓全部招待他們已經不夠了,武當本身邀了也有百餘人,而且全部先行招待在真武下院的賓含中,並沒有與外面混雜;本來他們是怕聲勢太大,引起杜英豪的戒心不敢來赴會。
  杜英豪來到城中後,立刻掀起了一陣波濤。那些應邀而來的各地豪傑固然是聚成一團,武當邀的人,自然是他們本門的俗家長老以及跟武當有交情的人,而且還是有相當名氣的江湖豪傑。
  可是情形越來越嚴重,武昌城裡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於有很多人分到對江的漢口及漢陽去住,準備明天一早渡江過來與會。
  由於那些人都是為杜英豪而來的,這才引起武當的戒心。他們發現自己所邀的人,在聲勢上已經不如對方了,而這些人也有了不穩的現象,在會期前夕,藉口訪友,一去就沒回來,著人還帶個口信說要保持超然中立的身份,不便接受招待;有的根木就沒了消息。
  這一走就是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本門的長老,也都怨聲載道,紛紛埋怨凌雲道長不該跟杜英豪結下這份怨的。他們聽了事情的經過後,知道自己在道理上並不能壓倒對方。黃真為霸王莊作說客,而且還要包庇黑道人物,準備暗算杜英豪,叫人當場拿住,這已經夠丟臉了;何況,黃真根本不能算是武當的嫡傳門人,他只是三代弟子道淨的俗家母舅,搭上那點關係,才在凌雲的門下遞了個記名弟子的帖子。
  因此,道淨才對黃真被辱之事情特別憤怒。他與凌雲傲雲前往理論時,又失了理性,屢犯大忌。道淨挨了一拳,被打斷了四根肋骨,兩根斷骨刺入肺臟,抬回山上沒幾天就斷了氣,這才使事態顯得嚴重些,大家才勉為其難地來了。
  原是想藉人多勢眾,壓一下杜英豪,扳回點面子;那知此刻一看,杜英豪的聲勢竟是大得驚人,壓制住對方已是不可能了,反而還有被對方壓制的可能,尤其是在對方的陣營裡,居然有了幾位少林的俗家長老,以及其他好幾位大門派中的元老。
  武當在這一次約會上,看來是很難扳回面子,一個不好,就會弄得灰頭土臉。
  這叫那些俗家的長老怎麼不憂急呢?他們經常需要在江湖上走動,他們的弟子大部份是在江湖上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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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當的榮辱盛衰,與他們大有關係;因此這些長老們紛紛埋怨凌雲道長教徒不嚴,一味護短,不問是非,輕率結怨,惹來了這場大麻煩。
  他們還說光是杜英豪搬不來這麼多人助拳的,這都是武當玄門弟子平時在外面太跋扈專橫,惹起別人的反感,所以才藉機會一起找武當的晦氣了。
  這些埋怨凌雲也有聽看,因為那天他看了師弟傲雲和弟子道淨的態度後,心中也有著同樣的感覺,認為他們太專橫了,已失出家人的本份;但一個是自己最鍾愛的弟子,一個是自己的小師弟,還能說什麼呢?
  想不到自己由於一時的疏懶,對玄門弟子的管教鬆弛了下去,以致於門下略為年輕的弟子,個個都跋扈到這個樣子,想要收都已來不及了。
  他一面在肚裡叫苦,一面只有把擔子推給掌門師兄紫雲道長去挑了。
  他自己實在挑不起來,不僅外力太大,連內部也有人在搗他的蛋,如果自己再一肩擔承的話,很可能會當場出醜,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他主持派中事務以來,由於耳根子軟,寵信幾個人,亂收記名弟子,逾越到俗家長老的職權,也收起俗家弟子來,引起了很多俗家長老的不滿。
  這一次對外的約會,本來他以為沒什麼,杜英豪的本事再大,強煞也只是一個人,所以只準備自己出頭了斷。現在則不能不把掌門人抬出來了,也有把掌教真人抬出來,才能使門戶內團結一致,使那些其他門戶的長老們說話行事稍有顧忌;是這一來,又大大抬舉了杜英豪的身份。堂堂一派掌教之尊,竟與一個初出道的小夥子對起對坐,談判問題,這實在太氣了。
  但消息傳到杜英豪的耳中,他根本沒當一回事。
  而且,他也玩兒了一手漂亮的,武當包下了黃鶴樓,他卻在樓下臨江的一面,靠江邊清出一塊空場子,擺下了百桌盛筵,也把附近所有酒樓的廚子伙計全部請了來,凡是來瞧熱閘的,一律待若上賓。
  這手筆夠大的,一花就是上萬兩銀子,這筆錢也是他從焦雄那兒贏來的,他花得毫不心痛。
  武當因為掌教親出,動員的門下弟子也有幾百個人,黃鶴樓中只夠他們自己入坐了。雖然他們也空出了幾桌,款待他們邀來的貴賓,但那些人看了杜英豪的安排後自動謙辭,情願坐到下面去了。
  因為杜英豪很絕,他只為自己留出了一桌,偏在一角,然後在中間的地方,搭了個平台,臺上設了三、四十個座位,用大紙寫上了仲裁席三個大字,其他一律稱之為來賓。
  仲裁席士都是有頭有臉的一方大豪,然而還有十幾個空位子,那是杜英豪故意空出來的,請盧大方招呼。
  盧大方以少林俗家長老的身份在仲裁席上做主人,請那些身份地位夠的人登臺仲裁。
  他在武林中地位超然,敦請的人也十分公平,年長德邵,公認為人不會偏袒那一邊的。
  杜英豪表示,他是一個人與武當定的約,還是一個人來跟武當把道理辨個清楚。
  他所求的只是一份公道,所以他單獨設席,表示自己不講一個人幫手;不過他也希望大家重視武林正義,支持有理的一方。
  各地湧來為他聲援的人逾千,超過武當的兩三倍,但經他如此一宣布,倒好像是武當倚勢欺人了,武當的那些排場,更顯得小家子氣。
  所以武當掌教紫雲真人來到後,那些被邀的貴賓一個個上前告罪避席,改坐仲裁席上去了。那是些夠身份的,還有一些不夠身份的,由武當請來作證的也顯得坐立難安的樣子,氣氛很不調和。
  紫雲道長看了情形一皺眉頭,回顧凌雲道:“師弟你是怎麼安排的,武當與本門真武上院相去不遠,我們在這裡也算是個主人,怎麼會反客為主,反而叫別人沾了光去,這叫我們以後怎麼有臉見人去。”凌雲十分惶恐地道:“啟稟掌教!小弟也不知道,杜英豪這小子十分狡猾,事前他一聲不響,突然來了這一手,叫小弟措手不及。”
  “什麼叫措手不及,這些人總不會是臨時來的吧!你明知道來了這麼多武林同道,不設法子予以安頓。”
  “小弟知道來人不少,但是因為黃鶴樓地方有限,不能全體款待,才未作準備。”
  “杜英豪怎麼就有辦法招待了呢?可見你們平時沒在這上面用心。”
  “啟稟掌教,以前也有過類似情形,但凡有什麼重要的武林盛會時,來看熱鬧的人一定很多,全是由他們自己去謀食宿的,做主人的只接待一些知名之士;這次小弟也是援例處理,不想被那小子搶了先,這是小弟的疏忽。”
  紫雲真人長嘆一聲:“疏忽,很可能這一疏忽,會將我武當數百年盛譽毀於一旦。師弟,因為你一向很能幹,所以我才將一應事務都交給你去處理,沒想到你會捅出這麼一個大漏子來,趁著大會尚未開始你快說實話,一切經過是否確如你所雲,若是你有所隱瞞被人揭穿,損卻本門顏面,你就百死莫贖了。”
  “掌教師兄,小弟怎敢有所隱瞞,事情確如所言。”
  紫雲一嘆道:“事情真如所言,我們還可以在他辱及本門祖師真人的題目上做文章,其他方面,則全是我們理屈甭提了,提出反而丟人。”
  凌雲低頭不語,紫雲身後其他幾個老道士也都面色沉重。坐定後,紫雲真人坐在臨窗的桌子上,窗門大開,與社英豪那一桌上下相對,中間則是仲裁席。酒過三巡後,凌雲走到窗前道:“有請杜施主。”
  杜英豪那一桌上只有七個人,除了他自己與賴皮狗之外,其餘五個都是女的,王月華、水青青、柳小英、杜若華;現在加上了一個菊芳。照說賴皮狗根本不夠資格上桌的,但杜英豪卻是個最沒架子的人,硬要拉他坐下來,他只有感激涕零如命了。
  凌雲的聲音很大,中氣十足,但杜英豪卻置若罔聞。
  凌雲叫了兩聲後,神色已經轉憤。
  杜英豪才道:“道長站得太高了,說些什麼,杜某聽不見;不但杜某聽不見,相信仲裁席上諸公,也聽不真切吧!道長地位崇高,可以不把仲裁人放在眼裡,杜某卻不敢如此放肆。”
  凌雲被他一個軟釘子打回來,幾乎招架不住,這才發現這小子實在可惡,一切的安排都有深意。
  樓此平台高,說自是居高臨下;而杜英豪的桌子設樓下,又比平台矮,這本是相應地形而設,武當原定的仲裁席在樓上,自然沒有高低之分,被杜英豪橫裡一攪,章法大亂,仲裁席搬了出來,才有這高下之別。
  仲裁席上的人倒未必是幫杜英豪的,其中不但有立場超然之士,還是武當聘請來的,但經杜英豪這一挑眼見,使得每個人無形之中對武當有了兩分不滿。
  紫雲道長瞪了凌雲一眼道:“師弟,這是你的不是,你要說話,應該下樓去說才是禮數。”
  凌雲當眾受斥,還是有生第一次,但也無可奈何。這原本是他的粗心,若是紫雲真人不即時數說他一頓,仲裁席上諸公會當真認為武當輕慢了。
  滿臉飛紅地走到了樓下,出師已自不利,他必須特別小心,以免又被人抓住了毛病。他已經領略到這個年青人狡猾如狐,很難應付。
  到了席前,他已穩住情緒,打了一個損道:“杜大俠,貧道代表武當門戶,有幾件事情想請大俠作個交代。”
  杜英豪起立回了一禮笑道:“道長太客氣了,這個約會雖是我們雙方所定,但已經驚動武林同道,大家都趕來了,所以這是非屈直,也不是由我們自己能決定的,好在仲裁席上已有各方高人前輩,道長有話不妨對他們說。”
  凌雲道:“但主事者卻是大俠。”
  杜英豪道:“我以為我的所作所為,無不可對天地神明,是道長認為我行止有虧,所以請道長把我的所作所為,以及認為我不端的所在提出請由仲裁席公決,只要仲裁席上諸公認為我錯了,杜某立刻一死謝罪。”
  凌雲又被堵住了口,他不敢像杜英豪那樣地說大話,因為武當還是一個大門派,雖然請大家說句公道話,卻不必由外人來加以制裁的。
  這一比,他的氣勢上又自弱了一分,只有將衝突經過一一說了,更將黃真等人喚來作證。
  仲裁席上是以盧大方為主,他問得很詳細,也很公平,並沒有偏袒那一方的意思。
  但是因為這些證人都是武當或偏向武當的人,每個人的證詞中,多少會對杜英豪有所指責。
  武當指陳完畢後,盧大方才問道:“杜大俠,對武當所指的各點,你有什麼意見。”
  杜英豪笑道:“沒有。他們說得很客氣,實際上我所做的事,還要令他們難堪呢!我曾經當場拆了黃老師道場的招牌。”
  凌雲忙道:“那一點怪不得你,既然他們曾與焦雄私下密商過要陷害你,你對他們苛厲一點也是應該的。”
  杜英豪笑笑道:“多謝道長寬大。杜某還有一件不當之處,就是拳擊一位年青的道長致傷,聽說那位道長已經因為傷重不治而升天了。”
  凌雲神情一變,肌肉扭曲,咬牙道:“那是小徒道淨,他的死乃咎由自取,技不如人,不能怪大俠;貧道所質問大俠的,是輕慢我祖師三豐真人之事。”
  杜英豪一笑道:“殺人、踢揚子都不算罪過,杜某就不知道有什麼地方開罪貴派了。”
  “施主別裝糊塗,貧道是問侮慢敝派祖師真人。”
  杜英豪道:“這個我不承認,我對三豐神仙十分尊敬,絕不敢有輕慢的舉動。”
  盧大方皺眉問道:“杜大俠,你是否承認驅馬直闖三豐仙師的神位。”“不錯!
  我闖過,因為我不知道。”凌雲道:“不錯,就算第一次施主不知道,第二次大家已經告訴大俠了。”
  “他們是說了!也指給我看了,可是我不相信。”
  此言一出,舉場哄然,他們都是有心支持杜英豪的,但是杜英豪的道理實在有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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