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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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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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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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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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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8-21, 05:42 AM   #177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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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孽子情難了

  宋兩利奔回汴京城雖已近五更,但仍立即探尋胡天地下落,卻覺對方不在城區,想必回到江南辦家務事去了,唯今之計只有找那張天師商量商量。
  然為了星天來,張天師老是難以諒解,找他談去恐又不妥。心念一轉,或許以感應神通告知秦曉儀,以她仁慈之心,大概會轉告張天師,任務即可完成。於是潛往天師西宮附近,運起感應神通搜向秦曉儀,縱使天未亮,對方可能在熟睡,但情況緊急,自有理由喚醒她。
  這一搜去,未攝著秦曉儀,卻赫然發現張美人背著小孩,竟然準備開溜。
  宋兩利詫道:“她若逃了,那該如何解決玉天君之事?”尤其雙方比鬥勢在必行,要是失去目標,玉天君必定難以接受,雙方再次大鬧,恐便宜了極樂教派,當該阻止她才是。
  張美人的確想逃離汴京城,回到廬山斷情師太那裡避避風頭,畢竟事情鬧得如此,她豈有臉面再待天師西宮?且父親決戰玉東皇,未必能勝,萬一輸去,豈非賠上自己幸福?尤其宋兩利這傢伙簡直防不勝防,他若再耍花招,恐五鬼定魂術亦靠不住,屆時若被抓回和玉天君一家瘋子過活,那可比身陷地獄還恐怖,不溜實在不行了!
  想及恐怖處,她直往南城潛去,趁著天色將亮未亮之際,逃之夭夭。
  宋兩利緊跟其後,心想汴京城多的是天師派弟兄,只要輕聲細喚,總容易露了行蹤,倒不如潛至城郊再動手,較為保險,尤其對方背著小孩,不易隱藏無聲,何況得把張美人腦子洗回來,大呼小叫在所難免。
  張美人並未發覺被人跟蹤,一路逃得十餘裡,已抵南郊一處仙姑廟,始敢稍做休息,此廟位於半山松林間,隱密清雅,供奉九天玄女以及何仙姑,另有七仙左右排坐,除了初一、十五以及過客外,香火甚稀,故正適合張美人休息。
  那嬰兒似對仙神有緣,方抵仙廟,即已吱吱咯笑,不知正在逃難。
  張美人疼愛難舍,解下巾帶,抱於胸前逗弄著,笑道:“驚美,你可一點也不驚麼?娘可正在逃難呢!不過說來你也不必驚,畢竟你有一個通靈得快成為活神仙的老爹,什麼妖魔鬼怪也不用怕啦!”女嬰笑聲更甜。
  宋兩利早潛至門外,忽聞此言,暗道苦也,立即現身回應:“你說的是玉天君吧?”
  張美人赫見宋兩利,嚇得尖叫退縮牆角:“是你?”匕首已翻出,喝道:“不准過來!
  不准洗我腦子!”女嬰亦嚇得兩眼睜大,忘記哭泣。
  宋兩利笑道:“不過去,也不洗你腦子,坐下來,咱好好聊聊如何?”擋住門口,盤坐地面,今兒非得弄清這傢伙腦子不可。
  張美人心念一轉,收起匕首,冷道:“你敢再耍花招,我跟你沒完沒了!”
  宋兩利道:“怎敢!我不被你要得天旋地轉已是萬幸,怎敢對大小姐作怪?”
  張美人冷道:“少神氣!棄我母女於不顧,還想要把我丟給別人,你居心安在,不怕天打雷劈麼?”
  宋兩利道:“你明明跟玉天君生了女兒,怎顛倒是非,鬧得無法收拾!”
  張美人斥道:“住嘴!你就是我丈夫,想逃,沒那麼簡單!”喝聲過巨,女嬰終於哭泣,張美人不忍,哄著她:“別哭別哭,都是你那負心爹爹不認帳,才會讓你變成孤兒,他會有報應的!”
  宋兩利苦笑:“我會有報應?你到底是真醒,還是假迷糊?難道上次洗腦還沒弄醒你麼?”
  張美人冷道:“我清醒得很!明明說好,我當二房,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硬要拆散我麼?”
  宋兩利道:“可是對於玉天君之事……”
  張美人斥道:“不要談他!這一切和他無關!”
  宋兩利道:“你不覺得女嬰跟他有點像麼?”
  張美人怒道:“鬼扯什麼!我跟他一點干係皆無,讓開!”欺身撲前,就要闖關離去。
  宋兩利怎肯讓她走脫,一掌封去,擋得對方去路,道:“別走啦!今兒說什麼也得弄個清楚!到底是我通靈洗腦失敗,亦或你故做迷糊,假裝到底?”
  張美人怒斥:“你敢!”匕首又自翻出搶攻。然宋兩利經過多日苦練,武功幾已達天人之界,比起昔日,何只強上數倍,任張美人招式了得,一刀刺來之際,他立即耍出“水柔功”右手幻化若蛇,一閃一帶,竟然搶下匕首,嚇得張美人怔詫後縮:“你學會老怪的閃電魔指了?”
  宋兩利道:“沒那回事,我這可是佛門正宗武學水柔功,只是隨便耍耍,你是擋不了啦!”
  張美人這才感覺對方武功精進得非己所能抵擋,突地心生一計,趕忙將女嬰拋來。
  迫得宋兩利伸手接去,她則怒掌一劈,喝道:“擋不了也要拚!”宋兩利怎知有此著,一時下腹已空,被她搗得既悶且疼,蹬蹬蹬蹬連退數步,撞向牆頭。張美人乘機反衝屋外,逃之夭夭,宋兩利情急中,攝腦大法頓展,喝道:“回來!”
  張美人腦門一沉,竟也跪跌地面,宋兩利乘機追去,張美人既驚且慌,急將五支銀針刺向腦門,想以“五鬼定魂術”相抗,然宋兩利不但五行飛渡術厲害,“水柔指”亦若閃電蛇段刁鑽,一勁打中數穴,張美人悶呃受製,動彈不得,氣得哇哇叫:“你想謀殺妻子麼?”
  宋兩利笑道:“要是你真是我妻,倒也罷了,可惜不是!”
  張美人斥道:“你始亂終棄!”
  宋兩利道:“我從未想到,移神換靈洗腦大法效果會那麼好?”伸手抓其肩頭,提返仙姑廟,張美人急道:“你想幹什麼?”
  宋兩利道:“把你腦子弄壞,總得弄回來啊!”
  張美人斥道:“你敢!”
  宋兩利道:“沒什麼敢不敢,實是情勢所逼!”將其置于神壇前,隨又將女嬰安置左側,並點她睡穴,免得干擾。
  張美人怒道:“你敢再洗我腦子,永遠跟你沒完沒了!”
  宋兩利道:“不把你弄醒,我才沒完沒了!”亦盤坐下來,喝得烈酒,準備大事發功。
  張美人突地閉上眼睛,喃喃強念:“我的丈夫是宋兩利,我的丈夫是宋兩利!”甚至暗暗運功,逼得臉面泛紅。
  宋兩利喝道:“你想自我催眠麼?”
  張美人斥道:“我明明是你妻,只是你想把我弄給別人而已,可惡到極點!”
  宋兩利感應對方腦門想法,倒是一心一意想當自己妻子,暗道:“洗腦大法當真效果那麼好?”笑道:“那是誤會,日後你醒來便知!”
  張美人斥道:“我才不想醒,任由你玩弄麼!”
  宋兩利道:“不醒是不成了!”醉意已起,感應神通不斷攝去,張美人頓覺壓力迫來,不敢多言,立即全功相抗,不斷念著:“我的丈夫是宋兩利!”且以“五鬼定魂術”刺疼腦門以應對。
  宋兩利自從經受九音寶鼎音波撞擊,腦門頓開,攝力增強數成,這一攝催過來,張美人幾難招架,幸得以銀針相抗方能支撐。
  宋兩利強功不斷迫來,直喊著:“你的老公是玉天君,不是宋兩利!”
  張美人拚命回話:“我的丈夫就是宋兩利,不是玉天君,不要逼我 ”額頭汗水直流。
  宋兩利喝道:“你還想以五鬼定魂術相抗麼?”
  張美人斥道:“哪有!”
  宋兩利道:“否則怎逼得滿臉通紅?”
  張美人斥道:“我在逼擋你的邪功!”
  宋兩利暗道:“什麼邪功?不逼你現原形,實也不甘,管啥五鬼定魂術,照樣收拾你!”攝力頓強二成,張美人更若萬針刺體,疼痛不已,然仍強自相抗著。
  宋兩利邪聲道:“放棄吧!任何妖術都無效,你的丈夫就是玉天君!”
  張美人急道:“不是他,不要逼我……”
  宋兩利道:“就是他,你們曾無數次相親相愛,還在洞庭湖船上裸擁親熱!”
  張美人斥道:“我是跟你親熱!”
  宋兩利大喝:“胡說八道,明明你是跟他親熱,且珠胎暗結,終生下驚美,呃,不對,是秋雲!”
  張美人身形抖顫,被攝得神魂欲飛欲散,唯搶著女兒名字,仍能抵擋一二,疼沉中仍呻吟著:“我的女兒叫驚美,是跟你生的……”
  宋兩利再次大喝,迫出十成攝力,直搗對方腦門:“你女兒叫秋雲!”
  張美人強抗:“叫驚美……”
  宋兩利喝道:“叫秋雲!玉秋雲!”
  張美人怔道:“玉秋雲?……。”
  宋兩利喝道:“就是跟玉天君生的!”
  張美人終難招架強功,茫然說道:“玉秋雲是跟玉天君生的……”
  宋兩利道:“不錯!念一百遍!”
  張美人喃喃念個不停:“玉秋雲是跟玉天君生的……”直到百餘遍念完,宋兩利這才敢稍稍撤功,道:“請問你女兒叫何名字?”
  張美人側頭凝思,腦門昏沉中跳閃不斷,一時難以分辨,宋兩利再喝:“你女兒叫何名字?”
  張美人喃喃說道:“玉秋雲……”
  宋兩利暗喜,道:“那你丈夫又是誰?”
  張美人道:“我丈夫是玉天君……”
  宋兩利大喜:“對,就是他!現在可以回去跟他好好過活了吧!”
  張美人喃喃念道:“我的丈夫是玉天君……”
  宋兩利笑道:“回答的妙極!省了我不少事啦!”
  張美人仍一臉茫然:“我要回去找我丈夫……”
  宋兩利道:“應該應該!一萬個應該!不過得等你較為清醒些再說!否則昏昏沉沉,容易著了道門!”
  張美人道:“我已清醒了……”
  宋兩利道:“真的嗎?那我是誰?”
  張美人目光跳閃不斷,問道:“你是誰?”
  宋兩利暗自得意:“忘了也好,忘了才能逃開你的糾纏!”道:“我叫三太子,天上來的!”
  張美人斥道:“騙人!”
  宋兩利呵呵笑起:“知道我在騙人,看是清醒了!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認得你老公便可!”
  張美人道:“我當然認得我丈夫,他叫玉天君……”
  宋兩利道:“沒錯,就是他,快快去找他,也好了卻一段情緣!”
  張美人道:“我是要去找他,快解開我穴道!”
  宋兩利喜道:“好極好極!”立刻伸指解穴。
  張美人得以盤坐而起,喃喃念著:“我丈夫是玉天君,我該找他團圓去了……”
  宋兩利笑道:“應該應該,越早團圓越好!”
  張美人道:“謝謝……”抱向女兒,喃喃又道:“怎會在此?女兒怎睡著了?”
  宋兩利乾笑道:“我點了她睡穴,兩個時辰後自會解開。”
  張美人道:“多謝……”拜禮後,茫然走出仙姑廟。
  宋兩利暗喜,沒想到一切進行如此順利。
  張美人當真往京城方向行去,且走的甚為快速。
  宋兩利頓覺不妥,張美人若被催眠而後清醒,她怎知玉天君在京城?就算已知人在京城,總也該問問藏身何處吧?否則京城千萬戶,尋人若大海撈針,她顯然漠不關心此身。
  宋兩利疑惑下,暗中腦波攝去,對方卻只顧念著:“我的丈夫是玉天君。”等句,自我催眠般掩飾。
  宋兩利苦笑道:“差點被她騙過去了!”登又不動聲色潛跟後頭。掠追兩裡,見其逃至杏樹林,始又掠身截人,笑道:“張姑娘你弄錯了,玉天君不在京城,是在玉皇仙島,應往東方行去才對。”
  張美人詫然喝道:“你想幹什麼?”
  宋兩利道:“想替你女兒找爹!”
  張美人斥道:“驚美之事,毋需你管!”
  宋兩利道:“怎玉秋雲變回張驚美了?”
  張美人頓覺穿幫,卻不動聲色,斥道:“驚美就是秋雲,秋雲就是驚美,你管不著!”
  宋兩利道:“怎會管不著,你的五鬼定魂術實在厲害,竟然能逃過我的攝腦大法!”
  張美人斥道:“你在胡說什麼?”
  宋兩利道:“耍那妖法,有礙腦子,我得清除才行!”
  張美人見掩飾不了,突地發難,左手一翻“龍虎神掌”暴打開來,宋兩利早有防範,急忙閃躲左側,掌勁掃耳而過,驚險萬分。
  張美人一招得手,拔腿即奔,冷斥:“我的事休要你來管!”她向以輕功見長,一飛十數丈,再掠數十丈,然宋兩利之“五行飛渡術”更是妙絕,登地龍蝦般跳射去,二一個起落,又自追著,張美人怒道:“想糾纏不清麼?”強掌又劈,宋兩利不再躲閃,雙手猛撥,將其掌勁撥去,隨又乘機髮指,輕易再點對方穴道,藉以製住。
  張美人氣得哇哇怒叫:“你不認我也罷了,還要我去認那瘋子當丈夫,有毛病麼?”
  宋兩利道:“不管如何,先清除你腦袋邪針妖法再說!”登又將她抱往仙姑廟,張美人先是掙扎,然穴道受製,根本掙之無效,隨又發覺窩在男人胸脯,竟然異情盪漾,一時忘了掙扎,直到宋兩利將人帶回仙姑廟,置于地面後,方始恢復現況,斥道:“你待要如何?”
  宋兩利道:“拔針嘍!”伸手往其腦門探搜,終搜得五支銀針,一一拔出,道:“大小姐你也玩的過火,這種邪法你都敢用,不怕傷著自己腦子麼?”
  張美人斥道:“我的腦子早被你所傷,還在那裡假惺惺麼?”
  宋兩利道:“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想替你再恢復過來,免得鑄成憾事!”
  張美人冷道:“不必你耍花樣,我的事,我自己會應付!”
  宋兩利道:“問題是,你跟玉天君以前好的要命,現在卻鬧得兵戎相見,我總得想辦法解決!”
  張美人冷道:“那已是過去事,我現在活的很好,毋需任何人干擾。”
  宋兩利道:“那你是承認女兒是跟他所生了?”
  張美人一楞,斥道:“跟你生的!想賴麼?”
  宋兩利道:“看來你是還沒完全甦醒,我得治治你腦子才行!”已將女嬰抱置一旁,隨又運起通靈大法攝去。
  張美人頓覺恐慌,怒道:“宋兩利你難道要把我玩死麼?”
  宋兩利道:“怎會死呢?我只是讓你恢復正常而已!”腦波仍不斷攝去。
  張美人失去銀針相抗,幾乎難以招架,情急中只能念得定心咒相抗,然宋兩利攝功的確強勁,不到五分鐘,定心咒宣告無效,張美人腦門簡直快昏沉,突地厲吼道:“我根本無法忍受玉天君那家瘋子,你不要我,也別把我亂塞啊 ”說完慟哭失聲。
  宋兩利一愣,心神閃浮,自己硬要洗她腦門,難道錯了麼?一時不敢再以強功相逼,道:“我只是替你恢復正常,畢竟你跟玉天君以前愛得死去活來……”
  張美人厲道:“胡說八道,我一點也不愛他!我愛的是你 ”
  宋兩利道:“既然不愛,怎會生小孩?”
  張美人斥道:“那是跟你所生的!”
  宋兩利道:“差就在此,女嬰的確是跟他生的,你怎可不認,沒看到驚美鼻子較扁,和玉天君類似?雖然你急於拉高它,但還是看得出來!”
  張美人斥道:“一個鼻子,你便說她是別人女兒,神經病麼?”
  宋兩利輕嘆:“你可以清醒後不認玉天君,卻不得讓你女兒胡亂認爹!我還是把你治好再說!”不敢再耽擱,腦波猛地強勁攝去,張美人呃地一聲,登時受攝昏迷,不再哭泣,一臉茫然,任由對方換靈洗腦。
  宋兩利每念一句,她即跟著復誦一句,尤其對於和玉天君交往之事,宋兩利皆一五一十說個清楚,將所有被自己取代之狀況,一一還給玉天君,打從天台山、迎仙台開始,以至于洞庭船上、京城小巷,亦或客棧偷情,全無遺漏。
  足足耗至中午,女嬰皆已醒來,吱吱唔唔似想吃東西,宋兩利這才稍稍安心,暗道:
  “洗了大半天腦子,該行了吧?若不行,我看真的破功啦!”再次檢查張美人腦門,確定五鬼定魂術已被撤去後,始敢喚醒對方,道:“大美人,現在覺得如何?”
  張美人喃喃悶叫:“我的頭好疼……”伸手敲著腦袋,一時仍未完全甦醒。
  宋兩利道:“你丈夫來看你就不疼啦!”
  張美人怔道:“我丈夫?”凝目瞪向宋兩利,疼沉中仍現掙扎,宋兩利急道:“別看我,你丈夫是玉天君,跟我無關!趕快回憶你們一大段美好事,快啊!”
  張美人斥道:“有何好回憶!全是你在搞鬼,不認我也罷,還要我認他當丈夫,作夢!”搶近小孩,想抱她而去。
  宋兩利呃呃苦笑,難道真的洗腦大法已破功!急忙攔去,道:“大小姐,你再仔細想想,我真的是你老公麼?”
  張美人斥道:“滾開!什麼老公!天下最差勁的人就是你!”
  宋兩利希望頓生,暗道:“罵的好!”呵呵笑道:“我當然不是你老公啦!你丈夫是玉天君,可別忘了!”
  張美人怒道:“滾開,胡說什麼!”欺掌即劈,極欲脫困而去。
  宋兩利嚇著,又是幾指將她製住,張美人怒極而泣:“你待要如何?難道折磨我還不夠麼?”
  宋兩利道:“我實不得已,只要你認了玉天君,一切還有搞頭,否則可慘了,你慘我也慘!”
  張美人厲道:“認什麼?縱使我跟他有過一段情,那也是過去之事!現在我只想一個人過活,誰都別來煩我!”
  宋兩利大喜:“你承認他跟你是老相好?……。女嬰是跟他生的?”
  張美人斥道:“那又如何?結了婚照樣可以離婚,我已無法接受玉天君那家人,難道不能選擇離開麼?你只顧替他撮合,怎未想到我也是人,怎容得你亂塞亂拼亂湊!毀去我一生麼?”
  說及傷心處,抱著女嬰慟泣,女嬰受染,母女泣成一團。
  宋兩利終覺心疼若刺,嘆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你得確定你已清醒,否則腦袋昏昏沉沉,做得錯誤行徑,日後你將更後悔!”
  張美人道:“我很清醒,你會攝腦,難道不知我一向很清醒!”悲切又來:“就是太清醒,才會被你整得死去活來!”
  宋兩利嘆道:“感覺你是清醒的,只是我經驗不夠,你又胡言亂語,所以又塙混了……”
  張美人斥道:“那待要如何?”
  宋兩利道:“我要你親口說出,孩子是跟玉天君的,和我無關!”
  張美人怒道:“跟他生的,就是跟他生的!跟你又何關係!”一時被迫承認,無法忍受,哇地抱及女兒慟哭。
  宋兩利感應對方腦門,一時感慨萬千,她亦是人,自己又何嘗夠格將其配來配去?
  道:“莫要哭啦!只要你是清醒不受洗腦,一切當有自主權,你和玉天君之事,我管不著!我只答應他弄醒你,怎敢擅作主張亂配鴛鴦譜?別哭別哭!”瞧得女嬰受驚嚇,哭得厲害。不忍下,運起感應神通攝去,直道:“笑一個,笑一個!叔叔請你笑一個!”
  神通腦波迫去,女嬰受攝,竟然破涕為笑,那轉變甚是直接,先是哇哇哇隨即轉為哇哈哈哈,直若自我玩笑般突生轉變,嚇得張美人怔詫道:“你敢洗她腦子!”一拳即已搗來。
  宋兩利正得意傑作,疏於防備,欸呀一聲,額頭受擊。悶倒地面,跌得四腳朝天,撫頭而逃。
  張美人竟被逗笑,卻強忍笑意,斥道:“敢再耍我母女,小心永遠跟你沒完沒了!”
  宋兩利癟窘道:“怎敢!別傷我即好啦!”
  張美人笑意一過,悲切仍在,道:“我已被你整得毫無藏身之處,連我女兒也要整麼?”
  宋兩利道:“不敢不敢,我只想解決你和玉天君之事,現在看來已解決了,就此告辭!”心想總該回去告知玉天君,也好做個了斷,拜禮後,轉身即欲離去。
  張美人喝道:“站住!”
  宋兩利一楞:“還有事?”
  張美人冷道:“我女兒之事,你待要如何解決?”竟然易客為主,擋在門口,不讓宋離去。
  宋兩利詫道:“她是你跟玉天君生的,怎又關我事?頂多我絕口不提此事,你自個找他解決,不就沒事了?”
  張美人冷道:“哪有如此便宜?你已答應要收她為女兒,且要娶我為妻,想賴麼?”
  宋兩利一楞:“怎有這回事?那全是洗腦時說的……”
  張美人斥道:“反正說了就算數!”
  宋兩利道:“洗腦也算?”
  張美人喝道:“你佔據我心靈、身子年餘,遠比玉天君更久,還說不算數?”
  宋兩利急道:“我可沒碰你身子……”
  張美人喝道:“胡說八道,當年我在龍虎山受你洗腦,那天晚上我們就已發生關係了!”
  想及當時衣衫褪去,裸程相見,臉面已紅,宋兩利更窘:“沒那回事,情急中我點了你昏穴,一切仍算平安無事!”
  張美人斥道:“什麼叫情急?你摸了我身子,準是非禮了我,今兒要還我一個公道!”
  宋兩利嘆息:“怎非禮?我練的是童子功啊!”
  張美人斥道:“不管!摸了我身子,叫我日後欲嫁何人?”
  宋兩利暗道苦也,道:“什麼也沒摸著,你別瞎猜……”
  張美人斥道:“不管!”
  宋兩利急道:“當時是你要非禮我……”
  張美人喝道:“那又如何?若非你要手段,我怎會如此,一切罪過由你承擔!”
  宋兩利暗嘆,的確事出自己,實是難以免責,可是自己已有了夜驚容,怎還能再娶對方?難道當真要收個二房?
  張美人想及非禮對方一事,臉面早熱,幸面向屋內,光線不足,得以掩飾,喝道:“想賴麼?你逃不掉!”
  宋兩利苦笑道:“你還是走吧,就當一切沒發生過!”
  張美人嘿嘿邪笑:“怎麼,後悔攔上我了?今生今世纏死你啦!看你還敢胡亂把我洗腦麼!”
  宋兩利苦笑:“大小姐別鬧了,你明知這根本不可能,尤其你爹早把我列為頭號敵人,欲收拾而後始快,再鬧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張美人冷道:“你我之事,跟他無關,只要你承認,我自會安排,頂多躲到高山深谷隱居。誰也管不著。”
  宋兩利道:“如此你爹、你娘恐會傷心。”
  張美人輕挳一嘆:“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想及悲切事,感傷又起。茫然中突又喝道:“你不是會通靈?能知過去未來?我且看你算算驚美命運又如何?”其實不想算自己命運,只是怕觸及悲慘事,故以女兒試之。
  宋兩利皺眉,心想自己或有此能力,但從未認真試過,如靈真道長受鳥蛋襲擊一事,全是立即發生者,至於未來數月或數年之事,實也不知靈或不靈,對方既已提及,趁此試試也好,如若真的靈驗,且和她俱夫妻之緣,時下抗爭恐無意義,遂道:“好吧!我且一窺天機,希望成功,至於狀況如何,全憑天意了。”
  宋兩利轉向九天玄女,虔誠一拜,道:“在下雖修佛法在先,卻也修得道法,玄女有靈,且顯靈指點迷津!”拜禮三次,始坐地面,虔心盤坐,開始運起通靈大法,腦門漸漸搜開。在此靈異幻界中,腦波的確得以任意奔騰馳騁,無所不至,無所不達。然其原先皆以即時即刻搜捕為功,此時為首次追掠未來情境,原以為甚難成功且不可捉摸,誰知腦門只要想著明年、後年、大後年、十年、二十年之際,頓覺一幕幕幻影不斷浮現,雖此幻影直若夢境,不但跳動甚是快速,且無法掌馭捉摸,然卻總有了影幕。
  宋兩利搜攝著十餘年後情景,腦門終浮現青山碧水間,自己竟然長了鬍子,且近中年,衣衫仍是不僧不道,自成一格,突又見得一少女追喚過來,竟是叫得“爹爹”兩字。那中年宋兩利竟也撫著鬍子急道:“小阿美莫要胡亂叫爹,我可還在被追殺呢!”
  小美人笑道:“爹爹神通最廣大,怎怕天下人追殺?驚美最是服了您!把通靈大法傳予我好麼?”
  中年宋兩利急道:“不成不成,學得通靈大法,不是變神仙就是變怪物,爹若非如此,怎會讓人追殺!”小美人仍吵著要,中年宋兩利情急中快速開溜,小美人追得緊,後頭竟然出現張美人助其女兒強掠糾纏,嚇得宋兩利及時清醒,額頭冷汗直冒,窺及未來天機,竟然讓他莫名恐懼。
  張美人原在一旁靜悄悄等待,忽見其反應,亦覺緊張,急道:“如何?窺出什麼?莫要我倆母女全作古了?亦或發生何事?瞧你如此緊張?”
  宋兩利頓被喚醒,一時心虛。幹聲直道沒事沒事,然想及幻境中那“驚美”竟喚自己為爹爹,自己當真要娶對方為妻,且收得這女嬰為女兒麼?如若幻境屬真,那目前一切抗爭,全屬可笑了。
  張美人久問未得答案,登又喝道:“到底發生何事,還不說麼?”
  宋兩利急道:“沒事!沒事!”乾笑著,怎敢將幻境之事告知。
  張美人靈巧無比,總往理想猜去,嘿嘿邪笑:“怎麼?窺得你我是夫妻,不敢承認麼?”
  宋兩利急道:“哪有這回事?倒是你確定她定要取名“驚美”?”如若換個名字,則一切幻境全變得虛假。
  誰知張美人一口咬定,喝道:“驚美就是驚美,誰都改不了!”
  宋兩利頭疼萬分,道:“那也得她喜歡才行!”
  張美人邪笑:“她是喜歡的,對不對,小驚美?”問向女嬰,她竟然笑的甚甜。
  宋兩利瞧其女嬰,鼻子倒是不若未來少女潤挺,然那秀眉靈眼,梨渦深深卻是假不了,暗嘆也許天命難違吧,道:“我可以收她當乾女兒,但娶你過門,恐怕沒那回事。”
  張美人聞聲大喜:“驚美當真變成你女兒?妙啊!”捉弄及幸災樂禍般快感登上心頭:
  “這可好了,你永遠也成不了佛,變不了仙,別想擺脫我倆母女糾纏啦!”
  宋兩利道:“餵餵餵,大小姐,可別胡自幻想,我可未說未來天機如何,你怎可纏我不放?我只是覺得小鷘美日後若沒人要,也夠可憐,故才準備收她當乾女兒,請記著“乾女兒”!這可跟你結婚有天壤之別!”
  張美人喝道:“少耍懶,你非禮了我,還想藉機逃遁麼?”
  宋兩利嘆道:“大小姐,腦門放清醒些,胡扯亂謅,對你我皆無好處,女兒明明是你跟玉天君生的,別弄到我頭上來,那可有違天理,我是在解決問題,故才同意收容小驚美,但那也得等你擺平玉天君再說!如今你一口咬定即硬要嫁塞予我。別說玉天君不同意,你爹也會追殺我,事情立即變得複雜,追急了,我乾脆再以移神換靈洗腦大法,將你洗予玉天君,倒落個省事,屆時可別怪我了!”
  想及洗腦大法,張美人渾身冰懼,喝道:“你敢!”
  宋兩利道:“逼急了,我什麼都敢!”
  張美人掙扎一陣,終有所退縮,畢竟總難日夜以五鬼定魂針抵擋那無孔不入之洗腦大法,看來得暫先和談再說,道:“你先說說,方才窺天機,到底看到什麼?”
  宋兩利道:“還能看到什麼?我長了鬍子,然後四處躲藏,被追殺!”
  張美人呵呵笑道:“為何被追殺?”
  宋兩利道:“大概通靈,知道他人太多秘密吧。”
  張美人再笑:“活該!啥不學,去學通靈大法!”
  宋兩利嘆道:“此又豈是我所願,是綠龜法王傳予我的……”想及難以避免,只能認命承受之。
  張美人道:“好吧,暫不纏你,但你也別逼我硬要改嫁玉天君,我的事我會解決,待解決後,你要遵守承諾。收驚美為女兒,至於你我關係,便任由命運安排吧!”
  宋兩利想及幻境中被其追掠一事,多少隱含曖昧糾纏,莫要當真娶其為妻才好,不禁臉面滲紅,幸故意面對九天玄女以避去,然要他再次窺及未來天機以證實一切,他卻無此膽子,否則日後生活必亂,且難以面對夜驚容,遂道:“那就一切交予老天安排;倒是你千萬不得再用五鬼定魂術,否則遲早損及腦子。”
  張美人喝道:“你不逼我,我怎會用!”
  宋兩利感應對方腦門想法,怔道:“原來你在未被抓去玉皇仙島之前已經被我弄醒,只是故意裝做仍受洗腦,賴著我不肯承認一切,後來到了玉皇仙島,遂又偷偷騙取五鬼定魂術,想長期對抗我麼?”
  張美人臉面頓熱,惱羞成嗔,喝道:“誰賴著你,分明你胡整我腦袋,我不能不防麼?”對於是否已清醒之事,她根本不想承認,喝道:“敢再攝我腦子,小心我閹了你!”
  手刃就想切來。
  宋兩利趕忙跳開,急道:“別鬧啦!我已是名譽上小驚美的乾爹,你多少對我溫柔些。”
  張美人邪笑:“我溫柔得想獻身,只是你不解風情!”縱使自己大膽,然說及此事,仍臉熱心跳,但又能如何?自己早在受洗腦時幾已裸裎相見,此時不纏他,又能纏誰?最好能賴得一個丈夫,故任何挑言挑語已顯得理所當然了。
  宋兩利怎敢面對此事,乾笑道:“我說的是另種不同溫柔!”
  張美人道:“什麼溫柔?要我伺候你若相公?”
  宋兩利急道:“不不不!真是越描越黑,看來你還是對我兇一點好啦!”
  張美人斥笑:“你有被虐待狂麼?”拳勁猛落下來,宋兩利欸呀躲閃,然已靠內壁,躲閃無處,情急中抓得九天玄女雕像擋前,急道:“玄女保佑!”
  張美人多少敬神,故未敢胡亂發勁,虐斥道:“不是要虐待麼?往後日子有你好受!”
  宋兩利嘆聲道:“往後事往後再說!你且想想目前事,玉家和你爹正要一決死戰,你總不能一溜了之吧!”
  想及這碼事,張美人已無心再捉弄,喟嘆不已,道:“我又能如何?爹根本不聽我的,玉天君更不可能聽我的,我原想自己避開,衝突將降至最低,其他事,我已管不著,地無法擔待,我只能自保!”望著無知女兒,此時此刻恐只能照顧她了。
  宋兩利眉頭直跳,想著如若她留下來,又能如何?張天師和玉東皇嫌隙已深,這場恩怨恐非任何人所能阻止,她或能攔住玉天君,卻萬萬擋不了玉東皇,而她既已清醒,自己已無逼人洗腦必要,回頭找機會和玉天君說去便是,至於兩人之事該如何解決,自己實也不便介入,道:“你不跟玉天君說個明白?”
  張美人冷道:“現在說,他會信麼?看是過一陣子再說了。”
  宋兩利嘆道:“好吧,你愛走便走,誰也留不住你啦!”一切全憑命運安排,倒是省事。
  張美人兩眼含淚,道:“希望你記住永遠是驚美她爹,來日再見!”說完依依不舍將女嬰推向宋兩利道:“叫爹,快!”女嬰呵呵而笑,未滿一歲女嬰,怎能叫爹,宋兩利為之幹窘,張美人輕輕一嘆,道聲保重,轉身掠去。
  宋兩利悵然若失,喃喃說道:“莫名多了個女兒,實也造化弄人……,將來當真會娶張美人為妻?那驚容又將如何安排?”他甚想知道未來,然卻毫無勇氣面對,嘆道:“還是交予命運,老是窺及天機,恐不大好吧…”不再揣測未來情緣,倒是極樂聖王潛伏京城附近,恐得早日通知張天師才行,故深深吸氣,調整心情,終再施展通靈大法傳攝張天師。
  腦波送去,張天師亦正打坐,修行於禪房,立即有了回應,冷道:“覺悟吧,莫再玩弄妖法!”
  宋兩利道:“早覺悟啦!沒得妖法可耍!”
  張天師道:“除非你離開鬼域妖人,否則一切將落入妖邪之界!”
  宋兩利道:“離開啦!”
  張天師喝道:“胡扯!”
  宋兩利道:“不談這些,極樂聖王已潛伏京城,且救走妙佛禪師,天師不是慈悲心腸,得想辦法救之。”
  張天師聞言,臉色大變:“當真?”
  宋兩利道:“假不了,昨夜還親眼碰上的!”
  張天師慨歎:“國之將亡,必有妖邪!”
  宋兩利道:“您多擔待吧!”
  張天師冷道:“你去勸玉東皇,暫時合力出擊!”
  宋兩利道:“我不敢!天師派暗算人家,還要他們配合?我若說及,不被剁成八大塊才怪!天師還是趕快另請高明吧!”深怕對方再次逼迫,趕忙斬斷感應,暗忖:“已經通知天師,看來他不會置之不理,然憑他一人之力,莫說是極樂聖王,就連妙佛禪師恐也對抗不了。”雖然口口聲聲直道不敢尋求玉東皇合作,但顧及大宋江山,他仍往汴京行去,且探探狀況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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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斷情難劫

  宋兩利奔往東佳客棧。
  玉東皇和玉天君父子日夜不停養傷及練功,準備斷情峰一決雌雄。
  若是他人到來,他倆可以不理,然宋兩利關係重大,玉天君發現來人,早已迎上,急急問道:“可有阿美消息?”
  宋兩利反問:“如果她真的已清醒,且選擇離開你,你會如何?”
  玉天君急道:“不會,她如此愛我,怎會離開我……”
  宋兩利道:“我是說‘如果’!”
  玉天君嘆道:“若真如此,我只能要回女兒了。”
  宋兩利道:“若她連女兒也不給呢?”
  玉天君道:“不可能,她就是我女兒!”
  宋兩利瞧他如此堅決,不敢多言,道:“看來你倆問題,得各自面對解決,我只是負責把她弄醒,其他管不著啦!”
  玉天君若有所覺:“你碰上她了?”
  宋兩利道:“碰上又如何,根本勸不動!”
  玉天君一片愁雲:“阿美性子倔得很!一幹人是說不動的……”忽又信心十足,道:
  “只要她醒來,當然對我會信守的誓言!”
  宋兩利道:“希望如此。”心頭卻想,恐怕海誓山盟亦靠不住啦!轉個話題,問道:
  “你爹安在?”
  玉天君道:“他在隔壁閉門苦修。”
  宋兩利道:“可以去看他麼?”
  玉天君道:“別人不行,你或可以。”宋兩利遂往左邊移去,輕敲門扉,道:“玉前輩安在?”
  裡頭回話:“小神童引進來進來,我正要你替我感應儀妹妹到底在做什麼、想什麼?”
  門扉被一道吸力掀開,玉東皇正在床上練功。其動作卻是怪異。雙腳雙手反掌落床,胸腹卻挺得彎高,直若耍特技般。
  宋兩利皺眉:“這是什麼功夫?”直覺亦見過對方練功,卻未見此招。
  玉東皇笑道:“新創者,本皇胸腹受到劍傷數處,盤坐下來,總覺真氣渙散,乾脆如此綀功行氣,倒也舒服,正想取名“霸龍反潛功”!”說話之際,腦袋閃來晃去,忒也滑稽。
  宋兩利道:“那可好好創功,不過別走火入魔即可。”心頭卻想著別再發瘋才好。
  玉東皇突地彈起,急道:“忘了你的通靈大法,當年你不是要傳予本皇,怎忘了?”
  宋兩利道:“傳啦!‘羽化成仙,先抽筋骨’是口訣,你只是用情不專,學得不夠徹底罷了。”
  玉東皇道:“怎會用情不專?”
  宋兩利道:“都用到張夫人身上去了。”
  玉東皇笑道:“說的也是!日後專心修練就是!你先探探她在想什麼?”
  宋兩利道:“探不著,有張天師把關,我攝不到!”
  玉東皇冷道:“遲早要打敗他!”
  宋兩利眉頭一跳,道:“極樂聖王已入侵,島主可願跟張天師合作,將他打回金國?”
  玉東皇哈哈虐笑:“願意,不過得在我打敗他。搶回儀妹妹之後,呵呵,快啦!當然,他若認輸,同我下跪也行。”
  宋兩利暗道苦也,如此條件,張天師萬萬難允,道:“先合作打敗聖王,再決鬥不成?”
  玉東皇笑道:“鬥敗張天師是我最爽心之事,得先解決。畢竟儀妹妹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刻皆等不及!”
  宋兩利道:“要是你鬥輸呢?”
  玉東皇喝道:“我豈會輸,數十年皆未輸過,還怕他不成!”
  宋兩利道:“我是說萬一……”
  王東皇喝道:“沒有萬一!本皇百分百能鬥敗他!嘿嘿,屆時請你喝喜酒!”想及將和儀妹妹結成連理,笑態竟也痴醉。
  宋兩利暗嘆,卡在其儀妹妹於水深火熱之中,他恐不肯放棄任何時間,何況聯合對方亦未必有把握收拾極樂聖王,還是快快找向丐幫,希望把神丐請來,以解決目前困境。於是道聲:“祝你決鬥成功!”終告別離去。
  玉東皇並未相送,直道必會成功!雙手一捏,準是想把張天師腦袋揪掉。
  玉天君送至門口,仍叮嚀多多注意張美人一事。
  宋兩利怎敢告知她已開溜,支吾應對後始離去。
  轉至街道,觀得茅山脈在方虛默得寵下,漸漸囂張起來,相形之下,神霄派少了林靈素興風作浪,顯得勢晦許多。宋兩利暗道,如此也好,否則徽宗著了迷,準是百姓遭殃。至於林靈素,總覺他躲在某處練功。宋兩利不敢感應對方,畢竟昔日師恩仍在,縱使情債已還清,然對方亦付出代價,且落魄之人,總是惹人同情。如若他再利用同情心祈求幫忙,自己恐難拒絕,乾脆莫要接觸為是。
  他尋向丐幫分舵,胡天地仍未返回,宋兩利要分舵主捎個信,希望及時找回幫主,也好解決一切。
  一切盡在等待中,宋兩利怎敢閒空,趕忙潛回後宮萬歲山那音光鼎裡頭,修行通靈大法,畢竟現成武功實非極樂聖王敵手,唯此靈修法門乃天生俱來,多多修行。
  張天師得知極樂聖王已潛伏京城,甚且救得妙佛禪師,不禁慨歎,國之將亡,必有妖邪,如今連最能抵擋極樂聖王之宋兩利(綠龜法王化身)皆因走火入魔。而拜入鬼域妖人門下,照此演化下去,不僅大宋江山不保,甚至妖邪為虐,中原武林更難倖免。如此雙重危害下,浩劫可想而知。
  張天師感慨長嘆:“宋兩利恐無法醒神,終將受妖人利用,實是一大損失,然妖人之事可延後處理,極樂聖王卻又二次入侵,雖然天命該懲大宋王朝,然又豈容他予取予求?江山或難保,中原武林至少要撐下去。否則以金人好鬥個性,若連中原武林皆被摧毀下,勢必生靈塗炭,慘不可言,何況另有西夏國虎視眈眈。……”
  想及嚴重,他無心禪坐,起身踱步,思緒揪跳不斷,暗道:“我已天年將盡,能做者,恐是不多,欸!若年輕三十歲,或可改變大宋江山氣數,然一切為時已晚了……大敵已當前,總得再次召集群雄以抗之,否則任那極樂聖王予取予求,後果將不堪設想。然除了先前之丐幫胡天地、隱仙派陳千夢、麻衣派曹文逸,甚至聯合茅山派方虛默,以及本派勢力,恐仍鬥不了極樂聖王,畢竟先前一役,若非宋兩利以靈法助陣,要退金軍並不容易,看來若能邀得玉東皇,想必還能一爭長短,可是他心性已失,且和自己結得深仇,他會同意合作麼?
  何況斷情峰約鬥之事,勢在必行,否則怎能向夫人、女兒交代……”
  他雖厭極玉東皇,然為了大宋江山、中原武林,其實仍願犧牲自己,以取得跟玉東皇聯手機會,然如此必定傷害夫人,更非他所願,故已陷入掙扎之中。畢竟夫人天生善良,且無怨無悔嫁予自己,又豈能讓她受到傷害?
  來回踱步掙扎中,忽覺夫人秦曉儀匆急趕來。禪房門扉雖閉,張天師卻感應得出,說道:“夫人有事麼?”伸手一掀,門扉敞開,秦曉儀快步行入,焦切說道:“阿美走了……”
  張天師目光一閃:“她不告而別?”
  秦曉儀兩眼含淚:“正是……她把小孩也帶走了。……”張天師怎會猜之不出狀況。然未婚生女一事又怎可公開言談?見及夫人感傷,不忍說道:“她一向獨立自主,應會照顧自己,說不定已回廬山斷情師太那頭,毋需過於焦心。”
  秦曉儀道:“你原諒她了?”
  張天師嘆道:“事已至此,責之何用,倒是女嬰到底跟何人所生?”
  秦曉儀怎敢說明,道:“我也不知,一切得她自行說明才算數。”
  張天師不忍逼迫,道:“順應天命吧!過些日子,我將辭去掌門一職,讓表師弟朝英接任即是。”
  秦曉儀知女兒事已損天師派顏面,過意不去說道:“是我沒管教好……,以致於弄得如此之糟……”
  張天師道:“不幹你事,我也老了,該好好休息了……”
  秦曉儀道:“只是斷情 決鬥一筆,你可有把握?若不成,別跟他鬥,可另想辦法……”
  張天師道:“好鬥的是他,我等無法控制一切,不過如此也好,一次做個了斷,總也對半天師有個交代。”
  秦曉儀想及張繼老,心緒為之更沉。
  張天師道:“一切順由天命吧!我若贏了,自是好辦,若是輸了,他恐永遠糾纏不斷,夫人恐有罪受了。”
  秦曉儀道:“贏了也一樣糾纏不斷,二十年來即已如此,我習慣啦,只是輸贏皆一樣,天師又何需跟他爭個死活?只要我躲起來,他自沒輒了……”
  張天師道:“好個輸贏皆一樣!”不禁陷入沉思。
  秦曉儀道:“另有事麼?”她和天師夫妻多年,對其種種反應已甚熟悉,故此一問。
  張天師道:“極樂聖王已再次入侵,且救走妙佛禪師,我原是想聯合天下抵擋,然玉東皇已瘋,恐得將他排除在外。”
  秦曉儀道:“他已黃牛一次,千萬別再信他所言。”
  張天師道:“我自是防他,然若決鬥時,極樂聖王要是突然現身,恐對雙方不利……”
  秦曉儀道:“既是如此,可以取消決鬥啊。”
  張天師嘆道:“如若能說動玉東皇,一切好辦,然此勢在必行……”
  秦曉儀道:“我去勸他!”
  張天師道:“萬萬不可!你去了,恐一去不回,他心性根本已失!”
  秦曉儀道:“那待如何?”
  張天師道:“一切聽天由命吧!我且傳令下去,召來天下群雄,先防極樂聖王為是!”
  秦曉儀暵道:“實是多事之秋。如果他真的恢復紳士風度,我自該能說服他了。”
  張天師嘆道:“也許前世債,今世還吧!”自覺防範聖王之事較重,送走夫人後,已親自尋往表師弟張朝英商量對策,且傳令消息,希望找回群雄以抗之。
  ※      ※      ※
  匆匆半月已過。
  除了江南神丐胡天地聞訊趕來外,其他隱仙派陳千夢、麻衣派曹文逸皆居無定所,宛若散仙,一時並不容易請得。來不及討論對付極樂聖王,斷情峰比鬥之事卻已到期,張天師不得不先行處理,胡天地則落個裁判職務。
  宋兩利亦偷偷潛往東山斷情峰。
  畢竟決鬥已無法避免,只要能分出勝負,事情總算有個落定,尤其胡天地已返回,總該找個時間跟他溝通,何況極樂聖王方可能乘機出擊,自己身負綠龜法王重任,多少防著他,縱使鬥之不贏,扯扯後腿倒是可行。
  他通靈大法已精進不少,原可遠處攝得,然張天師已是個中老手,怎可任意被攝得,故仍親自前來較為恰當。
  ※      ※      ※
  東山斷情峰,陡峭且險,雲層裊繞,直若靜謐仙境。
  此峰原名仙女峰,然卻因離都城甚近,不少癡情男女喜前來遊玩,或失足落崖,或選擇此峰自殺殉情,年代一久,斷情之名不脛而走。時至今日,遊賞者少,殉情者多,平添斷情幽冥傳說。
  時近初冬,峰頂盈雪數寸,然決鬥二十丈方圓已被清理乾淨。左側站立張天師、張朝英、秦曉儀、胡天地,以及龍虎劍陣數十人。劍陣乃在預防極樂聖王侵襲,故散佈得較廣。
  眾人靜默以待。
  落雪可聞。
  宋兩利潛至附近紫檀老樹,相隔百丈,卻也瞧的清楚。
  見及天師派如此慎重掠陣,今日決鬥恐免不了。
  唯胡天地在場,應不致衍化至無法收拾地步,且靜觀其變。宋兩利但覺近日通靈大法功力增強不少,偷偷搜向秦曉儀,對方卻想著女兒安危,隨又轉思今日場面,如若情況危急,她總得做出堅強決定,準備和玉東皇卯上,宋兩利暗忖,她難道也會出手拚命麼?
  秦曉儀一臉嚴肅,恐已下定決心。
  宋兩利來不及搜其真正決心之際,一道狂笑聲已起,玉東皇領著玉天君快速掠來,凌空相隔二十餘丈,玉東皇一式“飛龍在天”衝高,隨即“落雁平沙”飄落地面,露出優雅姿態。
  玉天君急於跟進,目光不斷搜向天師派,少了張美人,甚是急心。
  宋兩利暗忖,玉東皇笑聲及掠行動作毫不遲滯,顯然傷勢已痊癒,此場爭鬥恐更兇只見得玉東皇身穿紫龍錦袍,一副君臨天下氣勢,暢笑中仍風度翩翩拜禮說道:“儀妹妹,小哥哥來啦!這身行頭及風度,您瞧得還可以吧?”縱是外表優雅,然其二十年猥瑣已慣,一時仍隱現猴頭猿腮,然比起往昔,進步已多。
  秦曉儀最恨對方喚及“儀妹妹”,然在大庭廣眾下,不便斥責,免失風度,冷道:“島主若有風度,早該知我已是張夫人,何苦強纏不放!”
  玉東皇急道:“儀妹妹可誤會了,那是張繼先施展妖法所致,不過,一切將於今日結束,我會打得他落花流水,帶你回去。”
  秦曉儀冷眼不答,免得越扯越離譜。
  張天師冷道:“玉兄,開始吧!你我以三戰兩勝為贏,可願意!”
  玉東皇哈哈虐笑:“你要和我三戰?我一戰即能敗你!何必多花時間!”
  張天師道:“定要搏個你死我活?”
  玉東皇道:“此非你所願?當時張繼老暗算我等,你豈非落個幫兇?”
  張天師冷道:“半天師已仙逝,毋需再提他,你若要一戰定勝負,我也奉陪!”雙手合十,已做準備,免得對方襲擊。
  玉東皇哈哈虐笑:“求之不得,不殺了你,我怎向儀妹妹交代!”躍躍欲試,弄骨節咯咯作響。
  胡天地自知張天師心態,有意拉攏玉東皇以對抗極樂聖王,遂道:“島主名聞天下,應知風度重要,既是比武,當以勝負即可,怎落個拼命?若是一個失閃,斷手斷腳,豈非抱憾終身!”
  玉東皇道:“他非我敵手,怎會斷手斷腳?”
  胡天地道:“未比劃之前,誰都不知勝負,何況斷手臂跟斷手指一樣丟臉,你要日後讓人稱呼斷指島主麼?亦或斷耳島主?張天師取你性命或較困難,但斷你一指一耳卻也不難,島主講三思。”
  王東皇暗忖,也對,若是少了手指、腳趾,甚至耳朵,再也不是完美形態,儀妹妹可能即不變了,遂道:“好,三戰定輸贏,反正本皇為儀妹妹而來,饒他一命,亦是功德無量!”
  胡天地道:“好,一言為定,我做公證人。”
  張天師道:“另外有個約定,你若輸了,從此不得再騷擾夫人,且要聽令夫人!”
  玉東皇哈哈虐笑:“本皇豈會輸了?不過聽令儀妹妹,我倒願意!”深情瞧向秦曉儀:
  “對麼?”
  秦曉儀但覺嘔心,道:“你若聽令,現在即滾回仙島!”
  玉東皇道:“此事除外,我得打敗他才行,否則你跟我回去也行!”
  秦曉儀冷眼瞪來:“天師會打敗你,屆時別食言!”
  玉東皇狂笑:“我豈會敗!”突又覺得太狂,極力恢復優雅,默念定要溫文儒雅,不能失之風度。
  胡天地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島主既要比鬥,答應約定就是。”
  玉東皇道:“行!一言為定!”故耍威風,紫袍無風自動。
  玉天君急道:“爹,媳婦事尚未解決!她怎不見了?”
  玉東皇頓有所悟,喝道:“張天師,你把我媳婦藏在何處?我要一併解決!”
  張天師道:“她已離家出走,我管不著。”
  玉東皇喝道:“胡扯!”
  玉天君急道:“你們到底把她如何?”
  秦曉儀冷道:“她確已走失,我還想找你們要人呢!”
  胡天地道:“小孩之事,小孩們去解決,島主可要分得清楚才行!”
  玉東皇道:“不成,我若贏了,連同媳婦也要帶走!”
  胡天地道:“你若贏了,天師派豈擋得了你,只是腿長在張美人身上,她要去哪便去哪,誰也管不著,你若硬逼張天師以女兒下注,那恐怕不成,頂多他只能答應不過問男女感情之發展,要他輸掉女兒,任誰皆辦不到。”
  王東皇哈哈虐笑:“怕了嗎?未比先言輸,氣勢已弱,好吧!只要我贏了,張繼先你從此不得過問女兒事。”
  張天師道:“即是現在,我也難以過問。”
  玉東皇爽聲大笑:“爽快!”突又覺得失態,趕忙念著溫文儒雅,改變形態。
  胡天地道:“既是三戰二勝,兩位如何較量?”
  張天師道:“先比劍,再比掌法,最後比內勁!”
  玉東皇道:“怎麼?早想妥對付我的招法?你內力、掌法皆不及我,想以劍招搶勝麼?”
  張天師的確作此較有把握盤算,冷道:“你若覺不公,可以抽籤決定。”
  王東皇爽聲道:“不必,就依你,本皇必定讓你敗得心服口服!”話聲未落,轉向秦曉儀,膩笑道:“儀妹妹,我的風度尚雅吧?”
  秦隢儀冷道:“你若認輸離去,那才夠風度!”
  玉東皇乾笑:“萬萬不可,別的可以答應,此事萬萬要擺平,否則你我水難成雙成對,仙島上刻著‘浩海龍枯,真愛永世,蒼天易老,此情不變’,我怎可胡變呢?”
  秦隢儀聞及刻字,臉面霎紅,恨不得收拾對方,然又懼於越描越黑,悶在心裡不吭,冷道:“快快比武吧!”
  玉東皇恭敬拱手:“是極是極!”終抽出隨身兵刃龍鬚奪,嚴以待陣,轉喝張天師:
  “來吧!我這龍鬚奪功夫準不讓你失望。”尺餘尖奪一晃,閃閃生威。
  張天師不敢大意,伸手向張朝英要得精剛寶劍,抱元守一,凝神以待,張朝英道:“表師兄全力以赴,必能勝戰!”隨即引領龍虎兄弟退後二十丈,空出寬地。胡天地、秦曉儀、王天君亦各自退開。
  現場一片肅殺淒清。
  飛雪掩天地,平添幽冷,遠處宋兩利亦感覺沉沉壓力迫來。
  忽見張天師一招剌出,正是龍虎劍法殺招“龍崩虎滅”,勢若狂濤駭浪擊於前,隨又伏虎藏於後,嘯得雪花狂旋直轉,隨人衝去,此招已達身劍合一地步。
  玉東皇見狀哈哈虐笑:“又是這招‘龍崩虎滅’麼?且看我以‘霸龍毀天’相對!”龍鬚奪揮斬而出,竟若霸龍現形,更見狂態攻之。
  他和張天師惡鬥二十餘年,對於天師派武學幾已了若指掌,雖然雙方皆在伯仲之間,然玉東皇卻佔得霸龍神功較為霸道之便宜,張天師幾乎在身處下風間遊走纏鬥,往昔對招他皆只要求自保,至於攻擊求勝,幾未出現過,此時竟用舊招,實是出乎玉東皇意料之外。
  但見劍去若狂龍絞天,奪衝似怒龍搗海,雙雙身化幻影,招化光彩,搗竄於十丈大圓,攪得瑞雪如線如網四罩,幾難見著誰是誰。
  胡天地見狀暗道好招!張朝英目不轉睛盯著劍勢,似在期待什麼。秦曉儀揪緊心神,她從未見著玉東皇兵刃招法亦如此霸道,尤其他更懂得克制張天師似地,處處搶得先。
  玉天君乘機學習父親功夫,在其掌控大局下,竟暗暗露出喜悅,照此看來,父親將能戰勝此局。宋兩利相隔甚遠,無法瞧及狀況,雖想感應,又怕張天師受影響,只好作罷,畢竟招法過快,任何失閃不得。
  忽見張天師身形一偏,落退數尺,王東皇大喝:“想以伏虎暗招傷我麼?才不上當!”
  由於對敵甚多次,如其落退乃佯裝之勢,故狂嘯一聲,身形不攻反掠高處,直接射其頭頂,翻身至其背面,一式強勁就要點其穴道。此時張天師身形正偏,原君攻其右前方,可配合得天衣無縫,然對方卻掠空而過,且追至前頭,此無異自行往其撞去,速度更形快速。
  眼看龍鬚奪即將點刺穴道,張天師將敗陣,秦隢儀詫愕驚叫之際,張天師突地右手五指一甩,利劍原該往前刺去,此時卻若強弩往回射去。那劍身未變,如此反射之下,反倒是劍柄在前,劍尖在後,然其速度仍快若電閃,且事出突然,玉東皇根本未料及,待發覺之際,劍柄已衝至胸口不及三寸,避無可避,唯能運勁抵擋。
  砰地暴響,玉東皇悶退兩步,怔駭詫楞當場,一時不易回神。
  張天師趁此回身,抓住劍尖,收招而立,道:“承讓了!”
  秦曉儀暗呼妙招!張朝英滿意頷首。玉天君卻楞在當場,天師派何時有此劍招,他從未見著。
  玉東皇惱羞成怒,喝道:“不算,你耍詐!我從未見過天師派有此招法,何況還是以劍柄作攻擊!”
  胡天地道:“島主所言已差,要知劍招招法當然包含劍柄,且此招用來巧妙無比,是你大意失著,怪不得誰!”
  玉東皇喝道:“就是大意才輸去,故說他耍詐!”
  張朝英道:“此非詐招,乃龍虎劍法,配合在下所創之碧水劍法,此招名為‘落水源頭’,一般尋其外,此招卻探其根!”隨和一耍,果然反劍尖而行,全以劍柄為攻擊,瞧得胡天地直道妙哉。
  張天師道:“不錯!你研究天師派武功甚深,我豈可如法炮製,落你圈套,得另外創新招才行!”
  胡天地道:“島主已輸首局,請爭取第二戰吧!”
  玉東皇嗔嗔喝喝,卻找不出理由再反駁,忽轉瞧秦曉儀,笑道:“儀妹妹別心急,二、三之戰,必定能打敗他,你仍可跟我在一起!”
  秦曉儀冷哼:“輸了就要認帳,耍賴麼?”
  玉東皇急笑道:“不耍賴不耍賴!我這就大方承認,但二、三戰,他必定輸啦!”
  含情一笑,始轉向張天師,冷喝道:“第一局算你贏,第二戰開始吧!”霸龍真勁一吸,氣勢直起。
  張天師全神以對,龍虎神功更提至極限,心想只要戰勝此局,自定輸贏,不必再比內勁,故凝銳氣,強行搶攻,一式“虎嘯龍騰”迫殺過去。
  掌勁劈出,果見狂龍怒虎濤掠,霸勁難擋。
  玉東皇更迎一掌“怒龍撼江”,斜切對方掌勁,然卻使出三分功勁,一點即收,雖見敗相而退,卻是先前突遭暗招,此時學乖,存心瞧清對方招式後再做致命一擊,免得再嘗敗戰。他原即一派宗師,雖心性瘋邪已久,然近日受宋兩利洗腦調整,已恢復七八成,故靜狂之間,已能拿捏,何況不論瘋或不瘋,其對武學比鬥,一向犀利,幾乎絲毫不受影響,唯只是經驗、作法上有所差異罷了。
  忽見張天師掌勁了得,他卻暫不搶攻,一式迎去後,立即踩出原取名‘紅龍仙步’後又加以精研而改名為‘幻龍仙步’之步法,繞著張天師,四處打轉,不肯進招攻擊,然卻虐笑不斷:“有何花招,儘管使出!”
  張天師冷道:“又非比步法,如此胡轉,要轉到何時方了?”
  玉東皇道:“待轉得你花招用盡時方了,我可不願再上當!”
  張天師聞言收勢而立,改以戒備,道:“你轉吧!轉累了,再通知一聲。”心想讓他轉掠亦好,轉久了,真元自然耗去。
  玉東皇竟然樂此不疲,轉得媩蝶飛舞,霎是好看。且不時向秦曉儀拋笑眼,道:“儀妹妹,覺得如何?此步法夠優雅吧?哪天傳予你如何?”
  秦曉儀冷道:“轉個天昏地暗吧!”
  玉東皇仍得意掠步,玉天君卻覺不對,道:“爹,莫要再轉了,他想耗盡你真元,第三戰必定受波及!”
  玉東皇恍然詫道:“對啊!”喝向張天師:“臭老頭,你敢耍詐!”身形煞住,全神以對。
  張天師確有小小詭計,然要耗盡對方真元,恐非幾分鐘可辦到,此全是臨時起意,根本未在計劃之內,冷道:“你若不轉,何來耗真元之說!”
  玉東皇顏面受損,惱羞成怒道:“逞口舌之快麼?不信你奈我何!”不肯在儀妹妹面前丟臉,登時易守為攻,一招‘霸龍毀天’突地劈出,但見強流奔掠,狂濤竄衝,宛若長江決堤,萬龍盡擊,那勢來得驚天動地,迫及周遭眾人備感壓力。
  張天師知其已強招盡出,決勝在即,莫敢大意,猛地凝出龍虎掌法,一招‘驚天裂地’反掌打去。那勁若萬斤強弩射去,不像對方狂濤駭浪般寬廣掀衝,而若一把利斧,直接找及要害劈去。
  一若狂龍,一若怒虎,決戰十丈方圓,凶險倍增。
  霎見雙流搗衝撞擊,無數勁氣倒衝,原是軟柔飛雪,此時卻若利針穿刺,射得周遭謵人臉面生疼,急於再退三數丈。
  暴響再起。
  張天師、玉東皇雙雙掠飛倒縱,跌落地面。
  玉東皇血氣翻騰,落退一步。
  張天師卻落退兩步,氣喘若牛,雙手顯得悶紅。
  方才乍見似只一擊,實際則對掌十數記,張天師終仍不敵玉東皇成名武學‘霸龍仙掌’而弱了半籌。
  眾人一陣可惜,他們雖未必瞧清雙方對掌,然落地後,連退兩步,卻是千真萬確,此局應是輸招。
  玉東皇原以為討不了好處,然見及張天師退得更遠,登時狂喜:“你輸了,失半招,退兩步,誰敢說他贏!”
  張天師暗嘆,沒想到苦練多年,仍無法突破霸龍仙掌之威勁,輸得心服口服。
  宋兩利暗忖,天師派一向重視靈功,若比掌法,當然不及玉東皇,張天師能戰得如此局面,已是了得。然他明知掌法不及對方,為何又規定以此比鬥?難道第三局有致勝把握?且靜觀其變再說,如若有必要,總得想辦法助張天師贏得此局了。
  王東皇喝向胡天地:“我贏了,你怎麼說?敢不公麼?”
  胡天地道:“天師落退兩步,比起你只退一步,他是輸了此局沒錯。”
  張天師拱手拜禮:“此局我已輸去,再比第三局吧!”不再多言,立即調息運氣,以應對第三局。
  玉東皇哈哈暢笑:“爽快,我還怕你不承認呢!至於下一局,你豈會是我敵手?”
  轉向秦曉儀,欣笑道:“儀妹妹,咱馬上可共遊天下啦!”秦曉儀面色冷森,不肯回應。
  玉東皇為爭英雄姿態,且對內勁比鬥甚俱信心,猛地一掠,撲向張天師,喝道:“來吧!今日總算可做個了斷!”雙掌迫去,逼得張天師反掌迎來。
  四掌相擊,內勁頓衝,一代高手,較勁在即。
  一方是道家第一高手,一方是東海霸主,雙雙縱橫江湖數十年,武學已臻登 造極之境,如今以內勁相鬥,若有閃失,必定斃命當場,倍增凶險。
  雙方觸掌,真勁大作,未見面紅耳赤,卻已見地陷三寸,可想而知兩人皆是全力以赴。
  周遭眾人感受險處,幾乎屏氣凝神以觀。
  宋兩利身藏較遠處,感覺不出緊張氣息,他卻準備必要時,偷偷攝向玉東皇,讓他心神一散,敗得此局,如此應能乖乖受規範,可用來對付極樂聖王。然雖如此想法,卻仍希望張天師能憑真功夫勝此局。
  盞茶功夫已過。
  張天師已將龍虎神功逼至極限,頭頂冒出真氣,飛雪落近,立即溶化成氣,復往上飛,形成怪異局面。
  玉東皇亦將“毒龍真勁”全力暴展,真勁竄處,全身皆冒勁氣,另有一番情景。
  唯雙方皆全神貫注,不敢稍有失閃。
  半刻鐘已過。
  雙方開始汗流滿面。
  比鬥已進入生死攸關階段。
  雙方竟然旗鼓相當,各不相讓。
  玉東皇不禁嗔喝:“你何時偷練內功?還是擅服毒丹邪藥?只不過想撐片刻打敗我罷了!”
  張天師默然不語,趁其說話之際,怒勁擊來,迫得玉東皇吱吱呃呃,費得好大勁道,始能抵擋下來,終未敢再輕視對方內勁。
  其實張天師比其年長二十餘歲,修為當然更久,縱使他一向以靈修為主,功夫修為較弱,然多出二十餘年光景,自可彌補弱處,玉東皇一向以內功修為自得,故老是認為對方不及自己,如今較量下方知五五波,對方竟然強得出乎意料之外,且得全心全意以赴才行。
  胡天地見得雙方掙扎拚鬥,暗忖,照此下去,恐是兩敗俱傷,豈非便宜了極樂聖王?然比鬥已有約定,自己怎好出手阻攔,何況玉東皇生性狂傲,且腦門不甚正常,要勸他實是不易,一時無計可施,終於轉瞧秦曉儀,看她能否勸及玉東皇,至少落個平手,來日仍能再戰。
  秦曉儀目光剛毅回應,縱使胡天地未暗示,她亦早有準備似地,漸漸走近玉東皇,瞧得雙方戰況緊急,輕輕一嘆,抽出匕首,感傷道:“玉東皇,你三番兩次纏得我家毀人散,活著還有何意思,便是一死百了了!”話聲方落,匕首盡往胸口刺去。
  此舉來得太過突然。
  利刀就快落刺胸肉。
  現場一陣切急尖叫,情勢陡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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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冊 玄陰鬼煞

第 一 章 天命難違

  秦曉儀一把利刀將利入胸口以自殺。
  情勢乍變。
  尤其玉東皇,他愛她幾近瘋狂。且所有作為皆為她而起,就連今日比鬥亦難例外,如今見得心上人舉刀自殺,那簡直比殺他更來得切痛焦急。
  佳人若亡,任何勝戰有何意義?
  情急中,哪顧得內勁相鬥,在險惡萬分之際,玉東皇猛地分勁錯開張天師勁道,騰出右掌往秦曉儀劈去,喝道:“你千萬不能死啊!”儀妹妹雖被掃及地面,然張天師怎肯錯失良機,真勁一吐,震得玉東皇悶嘔血絲,蹬蹬連退數步,已受內傷。
  若非張天師有意留他相抗極樂聖王,出手並未太重,否則玉東皇必得重傷,甚至斃命。
  情勢陡變。
  玉天君見狀趕忙衝攔張天師,喝道:“不得再傷我爹!”架勢一擺,有意接下父親應戰。
  張天師冷道:“老夫無此卑鄙!”立身收招,靜觀其變,玉天君始稍稍安心。
  至於玉東皇雖受內傷,仍是牽掛心上人安危,急奔過去,焦切道:“儀妹妹你不能死啊!”急於搶得利刃。
  秦曉儀怒道:“走開,你三番兩次擾我家庭,讓我死去,一了百了!”雖滾身落地,匕首仍抓得緊緊。
  玉東皇一時焦切,更撲過來:“你不能死,我不擾你便是!”硬想搶得匕首始甘心。
  秦曉儀厭惡其可能沾辱身子,猛地後滾,急斥道:“不准過來!”
  看是擋之不了,匕首往左一拋,玉東皇拚命搶去,秦曉儀落個安全,仍喝斥不斷:“你再過來,我嚼舌自盡!”
  玉東皇果然不敢亂動,急道:“儀妹妹別亂來,我不擾你,我退後,我退後,決不擾你,千萬別自殺,有話好談!”當真退後四五丈,想再退,又覺不妥,若是儀妹妹使得性子自殺,退得太遠,豈非錯失阻攔機會,故定在當場,極力婉勸。
  秦曉儀冷道:“勸也無用,日後你反悔,必定又擾我家庭!”
  玉東皇急道:“不會不會!我當天立誓!”手掌立舉,誓言更念,秦曉儀卻是不信。
  張天師終於開口:“夫人毋需跟他談交易,我已打敗他,他該遵守協定,從此離你而去方對。”
  玉東皇這才想及比鬥,登時喝道:“誰敗了?不算數!事出突然。我全為救儀妹妹而分神,不算輸!胡掌門你評評理!”
  胡天地道:“當初約定一決高下,並未說明種種條件下不算數,島主既已落敗,即應算數,畢竟練武之人,隨時皆該注意意外事件,如山崩地裂,飛砂擊石等,若是張夫人暗算予你,自是不公,然她乃在十數丈外,自行自殺,不但你受影響,張天師亦受影響,故仍算公平受干擾,你定力不足,自該承受敗戰!”
  玉東皇喝道:“不算不算,我愛儀妹妹較深,當然受干擾更大,張天師根本不愛她,才未行動,此局不算!”
  張天師道:“我豈不愛她?我只想趕快擊敗你,保我夫人免受干擾罷了!”
  玉東皇仍想鬧,秦曉儀冷道:“你再纏我家人,我便跳崖自盡!”直往懸崖行去。
  張天師、玉東皇同自急叫不可。
  玉東皇心念一轉,忖道:“儀妹妹仍受妖法迷惑,對我存有莫大誤會,此時此刻若再逼她,恐鑄下大錯,我且稍作讓步,佯詐敗戰,暫時結束今日比鬥,以安其心,待日後弄醒她腦門之後,說不定她即反投我懷抱,何況張天師已老得白髮白胡,恕不久人世,我倒是拚命活得比他更長更久,終是自動戰勝他了!”想及以活得越久即可戰勝對方,不禁暗自竊喜,自己竟然聰明得天下無敵,張老頭該敗矣!然又想及道家法門怪異,如若得了什麼仙丹妙藥,弄個長生不老,自己豈非虧大了,心念轉處,仍得保留爭取機會,方能萬無一失,當下喝道:“方才受影響,自是不公,你我繼續比鬥,若我輸了,三年之內不擾你張家,三年之後再定輸贏!”心想張老頭恐挨不了三年,暗自快哉。
  張天師暗忖,對方已受傷,此局當勝,何況對方瘋瘋癲癲,說話是否算數,未必準得,如若要他永遠或是十年八年不來騷擾,恐是不可能,若短短一兩年或三年,他或能咬牙撐去,何況目前仍需對方合作,遂道:“好吧!方才事出突然,勝之不武,現在你已受傷,勝之亦不武,我且給你機會,但你若敗了,三年之期總得守信,方不失一派之尊!”
  玉東皇喝道:“本皇未必輸你,少得意太早!”
  張天師道:“你遵是不遵信諾?”
  玉東皇道:“當然一言九鼎,遵得!賜招吧!”猛往前撲,又自開戰。
  張天師不敢大意,凝神以對,提足十成功力封去。畢竟傷虎危險,不得不防。
  雙方再次觸掌,內勁拚極,霎見罡風再起,凶險倍增。
  玉東皇縱想佯敗,然仍故意試探受傷後之能耐,故仍全力以赴,掌勁迫得張天師連連後退(原是張天師不想傷他而稍作讓步)。玉東皇但覺威猛仍在,登時哈哈暢笑,實是天下無敵之勢。然想及儀妹妹恐要自殺,刺激不得,登又佯裝嘔出血絲,左晃右晃,跌退連連,眼角偷瞄儀妹妹,見得她亦呈焦切瞧著自己,該是關心萬分,心下一甜,暗道儀妹妹總是愛自己的,她一切只是受妖法迷惑罷了,能為她犧牲,實也快哉。
  玉東皇故尋機會受掌,欸呀悶叫,倒跌秦曉儀身前近尺,佯敗下來。原想得到美人照顧,誰知她卻嚇逃,玉東皇雖覺失望,但心念一轉,暗想,她可能怕自己出手傷人吧,登時說道:“儀妹妹別走,我輸啦,自會遵守信諾,三年不再擾你家人,但你也不必避我啦!”
  秦曉儀急道:“你當真守信麼?”
  玉東皇道:“當真,若有違諾,天誅地滅!”
  秦曉儀安心不少,瞧向張天師,希望得到指示。
  張天師道:“他既已認輸落敗,一切三年後再說了。”
  秦曉儀頷首:“那即如此!”轉向玉東皇:“我再信你一次,你若毀諾,從此休要見我!”
  玉東皇欣笑:“不會不會!小哥哥我一向言而生諾,毀不了啦!”
  玉天君則為張美人之事焦切,急道:“爹,那我之事呢?”
  此問題亦甚嚴重,這一說出,眾人臉色又自凝重。尤其秦曉儀,她最是忌諱廣眾之下提及,心念一轉,冷道:“阿美不在,你們到底是如何,得當面說清,我等豈能解決什麼?”
  玉東皇頷首道:“對極!娶媳婦,也得把她找著再說!爹都能再等三年,你也別猴急啦!是你的永遠跑不掉!”
  玉天君暗暗輕嘆,連爹都被收拾,憑一己之力能爭得什麼?看來今日難了,唯有尋得張美人再說了,故難再開口,轉瞧遠方,希望宋兩利在附近,一切全靠對方幫忙了。
  想及恩愛夫妻,一夜變天,不勝唏噓。
  宋兩利亦只能暗嘆,張美人既已表明自己清醒,且不願跟他在一起,自己又怎強人所難?看來唯等時光沖淡一切!
  決鬥之事,原該至此暫時落幕,誰知山下突然傳來淡淡笑聲,那笑聲雖淡,卻充滿無比自信及權威,笑得眾人心神難寧,怔急不已。
  張天師更詫:“極樂聖王當真到來?!”趕忙下令龍虎陣勢掠縮較小,以免範圍拉開,弱了威力。
  胡天地、張朝英、秦曉儀亦且戒備,唯玉東皇未嘗苦頭,仍昂首擴步挺前,黠聲道:
  “小小妖王,有何好怕!”竟想鬥鬥對方,以能在心上人面前耀揚一番。
  宋兩利暗自叫苦,聖王果真無孔不入,侵略之心龐巨,算準機會又摸來,如若連同妙佛禪師,今日恐難善了,自己說什麼也得請綠龜法王附身,戰它一局了!摸摸胸口,靈寶陰陽鏡仍在,多少凝聚信心。
  笑聲未落,只見一金一紫,兩道身影,快速掠來,正是極樂聖王及受傷痊癒之妙佛禪師錢英豪,他雖受得地火焚身,然在極樂聖王全力救治下,竟也恢復甚佳,雖留下些許痕斑,並未毀容。宋兩利瞧得暗道可惜,先前殺他不死,日後恐麻煩多多。
  見及雙妖現身,群雄心神登緊,極樂聖王武功、靈法通玄不說,復見陰陽老怪化身之錢英豪,兩人聯手,恐是天下無敵,難以對付,且暫時按兵不動,探探對方來歷再說。
  極樂聖王向以一派之尊自居,態度自信從容。說道:“武林盛會,少了本王,實也憾事不少,諸位掌門,咱又碰面了,幸會幸會!”
  錢英豪亦拱手笑道:“我乃漢人,中原武林盛會,更不能缺席,幸會幸會!”
  玉東皇喝道:“錢英豪你背祖叛宗,認賊作父,丟不丟臉?也敢在此耀武揚威。想死麼?”他心性已瘋一段日子,不知錢英豪已繼承陰陽老怪所有武功,故仍以為對方乃為相國寺混混,故以誑言相對。
  錢英豪冷笑:“待會丟臉的絕對是你不是我!”
  玉東皇冷哼:“放招過來,手底下見真章!”
  極樂聖王笑道:“不急不急,本王今日前來,並非戰鬥,而是想讓諸位了解,天命不可違,大宋皇朝將滅,諸位毋需做困獸之爭,徒增傷亡罷了。”
  玉東皇喝道:“我乃江湖中人,何管朝廷興滅?那徽宗趙佶風評不佳,死了也罷!你大老遠跑來說這些,未免多此一舉!”
  極樂聖王笑道:“爽快,玉兄有此先見之明,實是讓人欽佩!”
  玉東皇笑道:“哪裡哪裡!”
  胡天地喝道:“玉兄此言差矣!你我既是漢人,且是大宋子民,如今金國女真來犯,分明比毀幫滅門更嚴重,你怎可置身於外,且附和金人言詞?傳出去,將讓全國唾棄,遺臭萬年!”
  玉東皇冷道:“胡老頭你又懂什麼?我乃說昏君趙佶實也該滅,殺了便殺了,不足惜,但他若想毀我中原武林幫派,那可萬萬饒他不得!本皇雖居仙島,卻還知義理二字,對麼?
  儀妹妹?”轉瞧秦曉儀,大義凜然,氣度不凡。
  秦曉儀道:“你知義理,還算是個人物!”
  玉東皇笑道:“當然,當然!”美女誇讚,暢快不少。
  極樂聖王笑道:“不管爾等是為幫派,亦或朝廷,然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大宋國運已衰,且看夜晚天星不斷殞落,亦知天命為何?任何困獸之爭,將是無謂犧牲。張天師不也知天命?怎還跟天命對抗,實是剛愎私心過重,將為大宋帶來浩劫!”
  張天師冷道:“老夫所測並非如此,一切只是聖王自行揣測之詞,不足採信!”
  極樂聖王笑道:“天師何需昧著良心說話?天命只有一種,任誰也掩飾不了,天師既然另有見解,咱今日便來論個清楚如何?如若本王輸了,立即收兵,從此不再進入中原一步!”
  張天師道:“行!”
  極樂聖王道:“如若天師輸了,請向天下宣布,大宋王朝氣數已盡,莫要作無謂抗爭,免違天命,將遭報應!”
  張天師這纔明白極樂聖王用意,自己乃代表中原道家一脈,只要說出天命狀況,對大宋百姓影響何其之巨,如若引起共鳴,則大金皇帝自可名正言順入主中原,極樂聖王亦可不費吹灰之力,坐收漁翁之利,何樂不為?畢竟他雖武功通玄,然中原群雄拚死相鬥,又如自己與他拚命,雖殺他不死,但斷他一臂或砍只手指,捅他一刀倒有可能,若千百人拚死捅他千百刀,照樣可能達到收拾對方目的,極樂聖王在太原一役,多少認為中原武林力量仍不可輕忽,故始救得妙佛禪師,且改變方針,準備各個擊破,實不得不防。自己是可跟他論天命,然若輸了,照樣不能承認,為了大宋江山,言諾已是其次了。
  張天師冷道:“聖王賜教吧!老夫接著就是!”
  極樂聖王道:“天師已答應若輸了,自該向天下宣布?”
  張天師道:“不錯,只是天下人是否能聽,並非我所能控制!”
  極樂聖王笑道:“不客氣,只要你能宣布,一切自能水到渠成!”
  玉東皇道:“天命是啥玩意,快快論來我聽聽!”
  極樂聖王笑道:“天命者,乃上天已規畫安排之宿命,任何人皆不可違,且無法違,大宋江山將滅,乃是天命不可違之勢,諸位亦只作無謂之爭罷了!”
  玉東皇喝道:“少說廢話,本皇倒是預見金國四分五裂,天命忒慘,勸你快快回滾,護持去吧!”
  極樂聖王淡然一笑:“爾不知天命,自論之不准,想說服,總得說出所以然!”目光一抬,瞧向太陽,道:“且看近日太陽,簡直‘日無光’。(即並非被雲層遮住,卻顯灰蒙暗淡無光),一般怎可目視太陽,如今卻視若月亮,光芒大減,稍有星象占卜者一見即知,大宋王朝即若日無光,終將滅亡,諸位尚想爭麼?”
  眾人原未查覺,然這一瞧去,果然日光隱晦,雖未若其形容似月亮,卻也比起豔陽高照弱了許多。大凡“太陽”即表示君主、帝王,如今晦弱,兆頭總是不佳。
  宋兩利早從張天師那頭獲得占星秘本,已知此狀況,故常暗嘆時不我予,宿命之論掩藏於胸,然卻又稍懷希望,期盼奇蹟出現,來個變天行大運,可惜多日以來皆難成願,唯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張天師當然知曉狀況,然又豈肯承認,冷道:“日出東方,且黃道偏北(注:黃道即太陽行走軌道)。此異象乃指大金王朝,並非大宋王朝,不久前阿骨打方去逝即可證明,該亡者乃金國,豈是大宋!”眾人附和,但覺有道理。
  極樂聖王笑道:“非也非也,太祖阿骨打乃享盡天年而仙逝飛昇,太宗繼位,仍承昌隆國運,天師不信,派人前往金國瞧去,必定豔陽高照千里,怎似大宋之日,晦暗至此?且黃道北偏,乃落墜北國之意,宋國終將毀于大金王朝,此乃天注定不可違!”
  眾人不禁切瞧張天師,想證實什麼。
  張天師冷道:“聖王乃修佛門秘法,又怎知道家占星玄術?恐是道聽途說,唬唬外行罷了!”
  玉東皇道:“不錯!密宗邪教,豈知占星之術!”
  極樂聖王道:“本王修為業已達天人之界,又怎不知天命、星象之理?況宋國北行經商已久,占星之術更流傳金國,本王早有涉獵,準是假不了!諸位不信,本王再作解釋!”目光再瞧太陽,道:“此太陽不但隱晦,且陽下有晦氣,即稱‘履’,亦稱‘鞋’。太陽著鞋,衰運即來,且可見得左右各一履,左履大,吞掩右履,相互交錯,則稱之‘日履紐纓’,左乃金國,右乃宋國,孰盛孰衰,一目了然,還想爭麼?”
  眾人瞧得提心吊膽,天象至此,總難坦然視之,心念直幻 大宋王朝當真亡麼?
  張天師冷道:“左履晦氣較多,注該要倒楣,聖王該回去多多研究研究,再來賣弄文章。”
  玉東皇道:“對極對極,鞋大,晦氣多,該倒楣啦!”
  極樂聖王淡笑道:“天師心靈沉重,本王知曉,天象即是如此,騙之不了,你要強做解釋,亦由你發揮,然有一事,天師恐未測知,日晦至此,貴國君臣又荒淫無度,塗炭百姓,幾已達天怒人怨地步,不出三月,必現天狗吃日(即日蝕),日夜昏黑,你想該亡者是大金,亦或宋國?光看人怨鼎沸,亦知是何狀況!老實說,大金國方是大宋百姓救星,天師怎可置之不理呢?”
  乍聽三月之內必定“天狗吃日”,眾人臉動心顫,畢竟如此天象,簡直自行宣布變天亡國無異,任誰皆難以承受之重,心靈備感壓力。
  張天師冷道:“聖王又怎知三月之內必現天狗吃日?”他雖精於天象,然預測之功,恐怕未達此境界,若聖王已俱此功,未免太過厲害。
  極樂聖王笑道:“本王業已達天人之界,測此天象輕而易舉,諸位應面對事實,莫要自找麻煩方是!”
  宋兩利暗忖,聖王若有此境界,豈非勝過自己甚多?心念方起,攝心感應已搜去,極樂聖王忽有所覺,目光斜處送來,宋兩利暗詫叫糟,立即斬斷,自己一時大意,無意識搜了過去,不知對方是否確定發現自己?然瞧得聖王表情曖昧,恐已發現,暗忖,如此也好,反正相隔數百丈,總來得及逃開,倒是天狗吃日之事得弄清楚才行,終跳出來,說道:“縱是天狗吃日,也只是口饞咬得幾口,不礙事!”
  秦曉儀乍見宋兩利,怔道:“是你?!”登又想及女兒安危,然此時此地怎敢說出?
  玉東皇乍見,欣喜道:“小神童,快快過來拆穿他把戲!”
  玉天君急道:“只你一人?”原以為張美人亦潛於附近,但四處瞧去,恐要失望。
  宋兩利道:“只我一人,純粹路過,諸位繼續聊吧!我另有他事待辦!”準備退去。
  錢英豪冷道:“想走麼?且得問我準或不准!”待要回身攔人,以報私仇。
  極樂聖王道:“禪師莫要與他一般見識,小毛頭一個,成不了事!”
  錢英豪甚是欣賞聖王氣度,且對方有恩自己,終忍下來,道:“小毛頭雖成不了事,卻常壞事,不教訓他,不知天高地厚!”
  極樂聖王道:“日後自有人會教訓。”
  錢英豪道:“如此最好,省得麻煩!”心頭卻盤算將來如何收拾宋兩利。
  極樂聖王何嘗不是想逮宋兩利,然此時以群眾為重,只好暫且放他一馬。
  宋兩利見追兵不到,心神甫定,道:“聖王的天狗,該不會自己養的吧,說吃日便吃日?”心念轉著,說吃屎,不知是否便吃屎?
  極樂聖王笑道:“差不多,大宋將亡,任誰也救不了!”
  宋兩利笑道:“隨便咬幾口,大宋即會亡,實也叫人不甚相信!”
  極樂聖王道:“天狗吃日,玆事體大‘春秋感精符’記載:日蝕有三法,一曰:妃黨恣,邪臣在側,日黃無澤,則日以晦蝕,其發必於眩惑。二曰:偏任權並,大臣擅法,則日青黑,以二日蝕,其發必於酷毒。三曰:宗黨犯命,威權害國,則日赤鬱怏無光,則日以朔蝕,其發必以嫌隙!其解釋為,后妃內宦之黨姿意妄為,君王左右皆為奸邪之臣佔據,其必眩惑且不明事理,則太陽色黃而無光,便會在晦日(月末)發生日蝕。再則君王偏重權臣,讓其為所欲為,則太陽色化青黑,且將于初二發生日蝕。三乃皇室宗族侵犯君王之命,且作威作福,弄權玩法,危害國家百姓,則太陽色赤而鬱怏暗淡無光,將在初一朔日發生日蝕,亦有雲:‘日之蝕,國絕也!’、‘詩含神霧說:日之蝕,帝消!’。依本王看,以大宋君臣胡亂妄為,恐要蝕個三日才夠本。”
  宋兩利聽其引經據典,說的頭頭是道,看是不假,一時無言以對,暗忖,照徽宗昏淫、童貫弄權,恐真的要日蝕多日了。復又想,或許收拾童貫等人,或能糾換天命亦說不定,故已盤算收拾方式。
  群雄亦佩服聖王博學精研,然敵我相對,怎能出言恭維?
  張天師冷道:“大宋雖有弄權之臣,卻也未若聖王所說那等糟糕地步,且日蝕之說全是揣測,甚難服人,聖王還是快快退去,否則天下群雄反之,恐對大金毫無好處!”
  極樂聖王笑道:“貴國六賊之說傳囂天下,且流行一打油詩:‘打破筒,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那‘筒’即指‘童貫’,‘菜’乃指‘蔡京’。又有一首:‘殺之茼蒿割了菜,吃了羔兒荷葉在。’即指童貫、高俅、蔡京,至於其他各賊另有傳虐,天師豈可閉耳不聞?大宋之人不除此六賊,我大金國早已看不慣,親自前來鋤姦,有何不可?屆時必百姓夾道歡迎,改朝換代在所難免。”
  江南神丐聞言暗嘆,六賊之說的確不差,若能藉金人之手除之,豈非快事一件?然可惜金人野心勃勃,恐一切只是藉口,藉鋤姦之名行併吞之實,不得不防。
  張天師冷道:“宋國內政自有宋國治理,聖王師出無名,請回吧!”
  極樂聖王淡笑道:“連天命亡宋,天師亦不肯承認,想做困獸之鬥?”
  張天師冷道:“宋國雖有亂臣,然百年來仍屹立不搖,任誰亦難傷根本,何況縱是朝廷出亂子,我等草莽英雄亦全力以赴,光是天師派及丐幫弟子即超過十萬人之多,且個個武功高強,金人膽敢來犯,必定重創回去,何況一切全是聖王主導,你難道不怕中原武林千萬人群起剿之,任聖王武功高強,恐仍難逃敗北命運。”
  極樂聖王即是顧慮此點,方親自前來分化,且收服妙佛禪師以對抗,然瞧張天師實是冥頑強硬,若不下下馬威,日後恐更囂張,遂道:“天命已定,任誰皆抗不了,縱有中原武林聯合,卻也是強弩之末,本王不只靈修功夫已臻天人之界,就是武學亦呈天下無敵,諸位聯手恐亦奈何不了本王,何又想作困獸之鬥,實無意義,望諸位三思!我國全為除六賊著想,實是助大宋而非害大宋!”
  玉東皇喝道:“助也好,害也好,看你口氣大得誇張,今日說什麼也要掂掂你斤兩,方知中原豈是好辱!”架勢一擺,喝道:“賜招吧!”
  秦曉儀暗自喝采,原則想幫夫君邀他合作抗敵,看來是免了口舌之祈,省去不少麻煩及人情。
  極樂聖王有意威嚇眾人,淡然一笑:“島主好氣魄!”聲音未落,身形卻若紙張般飄浮起來,無法捉摸,玉東皇縱知此乃武學高超之“意動形動境界”,不易對付,仍一身傲氣,冷笑道:“只顧玩兒花樣麼?”霸龍仙掌凝足十成功力,暴打過去,欲搶先機求勝,以在儀妹妹身前顯功。
  極樂聖王淡然一笑:“好功夫!”他原可以意發功,然心念一轉,突地伸手迎來,那掌影現處,竟若千手觀音幻化無數,而其身上喜撒金粉,一時散開,直若天女散花,混著白雪四彈,煞是好看。其雖讓人感覺美妙,卻是無限凶險。那霸龍仙掌已是天下一絕,豈知遇上“千手金掌”似無用武之地,每每欲擊穿防線,總被封打回來,砰砰暴響不斷,玉東皇咚咚後退,他乃一派之尊,何時曾受此癟氣,怒喝:“你耍邪法麼?”
  極樂聖王淡道:“島主想多了,本王乃以佛門掌法應對,根本未發神功!”說話間一式大手印,硬將玉東皇迫退,打得他血氣翻騰,方才內傷又自引起,呃地掛出血絲,怒道:
  “想乘我之危!休想,跟你拚了!”他怎肯在心上人眼前丟臉,怒勁再起,又自搶攻。
  極樂聖王淡笑道:“島主莫要不自量力,或該養好傷勢再說!”說話間四處閃動,不願再戰。
  玉東皇冷喝:“不耍妖法,鐵定將你劈成兩段!”總覺對方飄忽身形乃妖法所致,故不服輸。
  戰況一時緊張,掌勁叭叭暴響,瑞雪四散亂飛。然玉東皇受傷在身,總處下風。
  張天師自知玉東皇非敵手,然以眾敵寡又非正派行徑,但此時不鬥聖王,何時有此良機?至少先鬥一回,日後亦知斤兩,心念一轉,有了藉口,說道:“聖王武功既是通玄,且懂靈法幻術,玉島主受傷在身,恐不易突破幻術,待我破去一二,也好公平決鬥!”忽地舉劍刺來,加入戰圈。
  極樂聖王哈哈虐笑:“好個以破幻術為藉口,本王根本未耍靈法,你也想混合一戰麼?
  也罷,今日便讓諸位心服口服!”加入張天師如此絕頂高手,極樂聖王不再託大,已凝心應戰,免遭意外。
  妙佛禪師冷目以觀,虐聲道:“張朝英、胡天地,你倆若是不順眼,本人亦可奉陪!”
  他尤好美色,目光亦瞄向秦曉儀,若她亦參戰,多少輕薄一番,以爽淫心。
  胡天地最是看不慣對方,冷道:“你叛少林還不夠,仍想出賣大宋江山麼?留你不得!”一式天罡掌暴打過來,渾不懼死。
  張朝英自知妙佛得到陰陽老怪魔功,胡天地萬萬不是敵手,對方既是出言挑戰,豈可放棄機會,冷道:“禪師既邀戰,在下自奉陪!”利劍一抖,“碧水劍法”耍得劍氣無數,威勁萬千,竟然迫得妙佛禪師手忙腳亂,詑道:“張朝英你學何妖法劍招?放著天師派武學不練,專學旁門左道?”此時方感覺出張朝英武功竟然不在張天師之下,其和胡天地聯手,自己武學雖得自陰陽老怪,然卻未完全純熟吸收,一時間恐不易贏過雙人,尤其自己一身錦袍,且美女在前,怎可露了猩毛,壞得形象,引招劈掌間,多少弱了威風。
  張朝英道:“武學一門,變化無常,死守苦練,終難突破進步,且邪不勝正,你自個小心吧!”利劍再挑,刺得妙佛禪師狼狽逃開,獸性不禁被引開,咆哮道:“老子不發威,還以為我是病貓麼?”閃電魔指突地暴打開來,十道電蛇猛掃勁刺,一時扳回頹勢。他原學得“無上魔經”,心性已殘,只要被引起,必是烈鬥難忍,哪還顧得優雅,若非張胡二人武功了得,且對敵經驗豐富,恐遭不測。
  雙方以二戰四,竟也落個平分秋色局面。
  宋兩利一直潛在百丈開外觀戰,畢竟極樂聖王淫威作祟,他始終壓力沉重,不敢靠近,然觀戰十餘招後,突又覺得聖王若不施展先天“凌空攝力”或“念力成形”武學,以及攝心攝腦大法,看來張天師和玉東皇聯手,倒也能與之抗衡。只是聖王感應靈敏,總能搶先機以防敵手進攻,此局面不知仍能撐多久?萬一他熬不住,大展妖法,自己是否參戰?亦或調頭開溜?
  眨眼二十餘招已過。極樂聖王終捺不住,淡笑響起;“兩位好功夫,然光靠掌拳劍招,又怎能臻武學化境?先天後天總有差別,爾等既然執迷不悟,本王可不客氣了!”
  忽地哈哈暢笑開來,那聲音似若魔魂現形,搗得在場諸位血氣翻騰,腦門眩暈。秦曉儀、玉天君功力較弱,縱是兩手掩耳,仍自輕飄飄已跟著起舞。
  張天師見狀大駭,喝道:“別中了聖王‘九邪攝心魔法’!龍虎天師陣快快發動!”自己亦念起“醒神咒”以對抗。
  玉東皇亦曾向方虛默學得“醒神咒”,乘機念起。然聖王威力何其強巨,仍覺腦門深沉欲暈,攻勢為之變緩。
  極樂聖王哈哈暢笑:“極樂心法,天下無敵,諸位還是快快臣服吧!”笑攝中,仍以“念力成形”強功,攝得張天師、玉東皇不敢動彈,盤坐地面,強功以抗。
  妙佛禪師亦趁胡天地受攝,以及張朝英分心對抗之際,強功再發,搶回頹勢。囂張之際,狂笑不斷。
  宋兩利見狀,怎肯袖手旁觀,喝道:“聖王怎可以靈法攝人?那自勝之不武!”哪顧得是否得罪對方,猛地展開“通靈大法”迫向聖王。他原是“綠龜法王”轉世,靈力甚強,隨又經過鬼域“長生胎鼎”啟迪,後又經九龍寶鼎淬煉,一時腦波大熾,縱未達佛陀八萬四千法門,然比起先前之靈功,何只強上數倍?此時集成一束往極樂聖王搗去,竟然搗得聖王心浮氣躁,嚇得聖王怔詫不已:“宋兩利你當真煉得先天法門?!”
  宋兩利喝道:“是又如何?莫要犯我大宋,否則跟你拚了!”雖外表裝兇,心頭卻是懼忌不已,暗忖若聖王反追過來,說什麼亦得先開溜才行。
  極樂聖王冷目瞪來,詫然中,忽又感應宋兩利懼意,登有所覺,暗道:“他是增強不少靈力,然還是懼於我,難道只是作個樣子?”突地捨棄張天師等人,猛地轉身掠來,吃吃暢笑:“小神童過來過來,咱較量較量!”那笑聲早存先天攝力,且是強功而發,尋常之人早聞之而心攝難擋,然宋兩利早有準備,見人反轉,拔腿即逃,喝急道:“我哪敢跟聖王鬥?”心想法王若不現形,說什麼也鬥不得,五行飛渡術拚得如風似箭,逃之夭夭。
  極樂聖王追得百餘丈,暗自詫訝宋兩利武功精進如此之快速,此時此景,非得花上一時半晌,恐不易追捕對方。他修行已臻化境,自知狀況,當機立斷,不再追掠,暗道:“由你去吧,你我早是有緣,遲早鬥得!”其話中隱含和綠龜法王相鬥之意。不再多言,身形一掠,凌空大翻觔鬥,直若蒼鷹回掠,又飛回戰區,露得一手爐火純青功夫。他雖是往回掠,聲音卻追著宋兩利傳去:“小神童,別忘了,你是驚容丈夫,遲早要拜入我門下!”宋兩利暗詫,此事的確負擔沉重,然卻是後事,且碰著再說,仍不肯吭聲,逃得更為快速。
  極樂聖王攝笑再次傳來,久久不絕於耳,宋兩利知乃攝心魔功,一味摒除於外,落個自保。
  聖王甚快掠回戰區,然經此喘息,張天師早已指揮龍虎大陣,嚴以相抗,見人返回,張天師喝道:“自來佛道各逞玄機,聖王既以邪功相對,天師派自該以道家法門還擊!尚請接招!”大喝一聲,龍虎陣勢立即發動,霎見腳踩七星步,手持降妖劍,口暴獅子吼,每吼一聲,利劍即相互撞擊,藉以發出鏘鳴,以擋對方攝魂攝腦邪功,正是天師道法中之“鐘魁劍鳴”足可斬妖魔。
  極樂聖王笑道:“好功夫,好氣勢,本王便接你幾招!”笑聲未落身形飄入陣勢,赫見其幻影更熾,穿縱如龍以虎,如入無人之境。方一過招,龍虎劍陣即備感壓力,張天師見狀,知若絆之不了聖王,此陣將破,終喝向玉東皇:“玉兄回願助陣?”
  玉東皇最是受辱不得,方才被打得難以招架,一股怒火焚心難滅,聞言冷道:“我自有我鬥,不助你啦!”仍掠入戰圈,拚著受傷身子,大打出手,心頭卻仍想著,要助亦是助儀妹妹,不幫這老頭。
  張天師知其心性,不便多言,見其動手,更不敢怠慢,掠入戰圈,利招盡展,終又牽制極樂聖王,暫時不被擊破,穩住陣腳。
  極樂聖王突地哈哈暢笑:“好個天師陣法,厲害厲害!”身形卻東鑽西掠,似若感應對方攻勢般躲著強掌利劍,直往後退去。待退至懸崖盡頭處,突地頓住,雙手猛往空中揚高,咆哮一記:“萬流朝宗 ”聲音未落,卻見雙掌發出兩道勁氣直搗天空,看似往上衝去,卻若神龍搗天,復將空中雲霧瑞雪紛紛吸下,一時宛若狂風暴雨怒打開來,搗得天師劍陣運行受滯。忽有一名跌地,兩名互撞,這一打跌。劍陣頓亂,只這一亂,聖王強勁吸力衝竄搗來,打得多人身倒劍飛,狼狽不堪。
  張天師暗暗輕嘆,極樂聖王先天“念力成形”功夫的確了得,完全以意念發功,迫出勁道實無人能擋,自己龍虎劍陣雖厲害,然除非每個武功皆在絕頂之流,否則一有弱處,必被各個擊破而瓦解,今日局面即如此,後悔未把天師陣帶來,否則或可以雙陣硬拚。然縱使敗陣,他仍不肯認輸,冷道:“聖王雖能擊敗其一,卻未必能敗龍虎山正宗奇陣!”不再搶攻,掠在眾人之前以守護,畢竟他乃一派之尊,得顧著手下性命。
  極樂聖王笑道:“天師陣果然名不虛傳,本王見識了,他日必定登門求教,唯今日來此,乃告知天命之事,並無較量叫陣之意,天師自知一切,何又做無謂之爭呢?難道如此即可挽回大宋命運?難了!”
  張天師冷道:“大宋天命如何,毋需聖王指點!否則金國將付出慘痛代價!”
  極樂聖王道:“孰是孰非,此時爭論無義,話已帶到,天師若不順天命而行,遲早會賠上性命!今日局面乃本王得勝,你得向天下宣布天狗吃日一事,以守信諾!”
  張天師冷道:“我的老命仍在,何言敗戰,除非你殺了我!”
  極樂聖王道:“殺了你,如何能讓你開口說話?也罷,本王早猜知你抱必死決心相抗,逼你亦無用處,唯天命如此,誰也改變不了,留下諸位做見證就是!告辭!”說話間,意念傳向妙佛禪師,身形凌空掠過東倒西歪之龍虎陣,從容而去。
  妙佛禪師唯被張朝英、胡天地纏住,然張朝英認為一時難收拾對方,尤其極樂聖王已從容脫身,若反打過來,恐又是敗戰一場,終仍決定放走妙佛禪師,一切待從長計議再說。胡天地亦同此想法,招式放軟,妙佛禪師得以脫身,冷虐道:“下次必定剝你皮肉!”身形一掠,閃身而去,他縱使獸性狂發,然鬥招受挫,又豈肯拚死拚活,尤其受傷初愈,先保元氣再說,故始甘心逃去。
  至於玉東皇最是按捺不了,見得聖王掠去,怎肯認輸,吼著別逃別逃,拚命追去,然其受傷在身,聖王又何等身手,追及數百丈,對方已消逝無蹤,他始想及儀妹妹,突地清醒,暗道:“不可追之太遠,讓張繼先有機可乘,還是回去看著便是!”故又返身掠回,發現儀妹妹仍在,滿心安慰,笑道:“妖人已走,儀妹妹可放心啦!”
  秦曉儀冷道:“你說過三年之內不得騷擾天師派,想食言麼?”
  玉東皇一愣,隨又欣笑道:“哪有食言,三年之後,準是一場美好姻緣!”心想要是三年後張繼先死去,則一切即被打敗,屆時佳人仍掌握於手中,妙哉,暗自竊笑後又道:“小哥哥我自是守信諾,只是現在天師派要我幫忙對抗妖人,總能留下來吧?”
  秦曉儀聞言稍楞,轉瞧張天師,一時沒了主意。
  張天師拱手道:“自該請島主幫忙,然島主有傷在身,何不養好傷勢再談?免得弱了島主威風。”
  玉東皇這才想及優雅風度,此時見得衣衫已破,實有失顏面,當機立斷,昧笑道:“儀妹妹且等幾日,我養好傷,理妥衣衫,立即回來助陣!”虔敬拜禮後,喚向玉天君,招手而去。
  玉天君知今日難以見著張美人,只能悵然告退,一切變得虛無難以捉摸,實叫人感慨萬千,如若張美人當真潛逃,任天涯海角,亦得尋她回來。
  秦曉儀見人走遠,方自噓氣,終能暫時擺脫對方糾纏,亦是快事一件。
  然張天師卻仰望天際,長嘆不已,畢竟想及天象變化及天狗吃日一事,心情頓時沉重。
  張朝英行來。道:“若真如此,如何能救?”
  胡天地道:“聖王不是說,天狗吃日,必有亂臣,或許除去六賊,大宋江山可保。”
  張天師嘆道:“雖是有此可能,然六賊已在朝廷盤根錯節,怎能誅之乾淨,光是童貫一人,即讓皇上寵信難舍,且宰了他,難保後頭仍有姦宦繼位,難啊!”
  胡天地嘆道:“盡力而為!聽天由命!”忽覺不妥:“倒是不能聽天由命,得挽回天命才行。”
  張天師嘆道:“難啊!”
  胡天地道:“當真有天狗吃日一事?”
  張天師道:“近日天象看來,倒是不假,且聖王多少有預測能力。”
  胡天地道:“天師無法反製?”
  張天師道:“除非變天,如皇上突然英明起來,百姓突地愛戴天子,但這些幾乎不可能,至於靈術道法,又怎能對抗天象?”
  胡天地心念一轉,道:“宋兩利乃綠龜法王轉世,他或有法可治。”
  張天師道:“以前或能採行,然他自和鬼域妖人打交道後,已一身邪氣,從此步入歧途,難再成了。”
  胡天地道:“這麼嚴重?”搔搔頭,一時難以盤算。
  張天師道:“鬼域妖人危害程度不比極樂聖王差,幫主應多加提防為是。”
  胡天地道:“我自會小心!”心頭卻盤算,如若鬼域妖人厲害,用她來對付極樂聖王,豈非妙哉?看來此事得好好找宋兩利談談。
  張朝英只能保持沉默,他縱使並未完全贊同天師想法,然鬼域妖人之存在,所帶予天下之魔力,確實浩瀚難以估計,不得不小心提防。
  張天師嘆得幾聲,始拎回心神,道:“此刻至少已暫時解決玉東皇之事,且回去從長計議,如若金軍敢進犯中原,只能號召天下以抗衡了。”
  胡天地道:“屆時丐幫必全力以赴!”
  張天師投以尊敬眼神,道:“一路有掌門相隨,在下不再孤單!”
  胡天地笑道:“你我彼此彼此!”雙方相惜一笑。然笑聲過後,仍感慨國運頹敗,狂瀾難挽。
  眾人帶著沉重步伐,漸漸退走斷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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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天鶴仙飛

  宋兩利已逃回汴京城神霄寶殿附近秘處。
  縱使他知曉極樂聖王及妙佛禪師亦可能潛伏京城,然諸多問題尚待解決,且身負綠龜法王交代對抗金國入侵使命,他的確無法逃之夭夭,撒手置之不理。
  他盤算著,對於玉天君和張美人之事,因張美人逃離,暫將告一段落,至於張天師和玉東皇之間亦有了約定,看來玉東皇暫時恢復正常,該能遵守言諾方是。唯張天師對自己仍誤會甚深,否則必要時請星天來幫忙,準是鬥得了極樂聖王,何需費此吃力難討好力道?然有張天師存在一天,此法恐難施行,只好作罷。
  宋兩利不停轉著腦門,尋求解決之道,暗忖:“我和張天師,看是難扯難了,近日根本無法聯手,想鬥極樂聖王何其容易?尤其天象不斷,大宋災難將至,那天狗吃日之說,恐非空穴來風,聖王雖是入侵,其理由亦算有理,畢竟六賊不除,大宋江山何以能保?”
  宋兩利盤算如何能除六賊?若一一暗殺,必定引來天下大亂,不但六賊黨羽不服而造反,甚至給得金軍大好機會,一勁出兵攻打,大宋豈非自尋死路?何況殺了六賊,若根弊不除,難保又有新六賊前仆後繼,照樣再次危害大宋江山。
  暗殺之法不便採行,然問題仍需解決。宋兩利腦門再轉,終落於徽宗趙佶身上,暗忖:
  “其實一切問題幾乎出於趙佶皇上,若非他昏淫好色,縱容手下亂來,大宋豈會君不君,臣不臣,太監不像太監,妃子不似妃子?搞得荒唐走板。”想及皇上召妓李師師,魚景紅偷情童貫,梁師成假傳聖旨,太慰高俅仗勢欺人,蔡京父子陰陷忠良、貪贓枉法,還設“生辰綱”吸血吸金,實也天下無雙,此皆是徽宗縱容所致。
  宋兩利喃喃說道:“皇上是神聖不可侵犯,然變得如此昏庸淫色,又有何資格當皇上?
  如今皇運已衰,亡國在即,若不立即糾正,恐大宋江山難保,為了免生靈塗炭,我可管不了許多,得收拾這色情皇上了。”
  在他觀念,皇上確若神明,不得侵犯,然時勢如此險極,且他修得道法,總能感覺天命,再不出非常手段,恐真的要亡國亡民,一時鐵了心,橫了意,準備以移神換靈洗腦大法,洗去徽宗趙佶荒淫寵姦一面,要他變得清正廉明,反過頭來對付六賊,如此或可一換頹勢。
  心念已定,頓覺想笑,“沒想到到後來,還是得從趙佶身上下手,可遂了小鳳阿姨心願,卻不知把皇上腦門洗一洗,將是如何局面?害他被奸臣幹掉?亦或被暗殺身亡?不管啦!反正再壞也壞不過此時此刻!”
  他想著,是否通知小鳳阿姨,聯合鄆王一起對付六賊?然心念一轉,立即作罷,畢竟洗腦皇上,茲事體大,弄個不好,恐拖累對方,且誅九族,還是暗中秘密進行為佳,此乃天機,怎可向任何人洩露?
  唯欲將行,心頭負擔仍重,宋兩利心念轉道:“綠龜師父,您要我抗金斗妖人,總得顯靈指點一二吧?我如此玩,對或不對?”
  原以為法王不會現形,然腦門仍浮現綠龜法王幻影,他笑得輕鬆,說道:“你這分身已漸漸成形,如何做便如何做,毋需經我同意,否則永遠長不大!”
  宋兩利道:“弟子是決定這麼做,只是不知後果如何,對或錯,不能指點一二麼?”
  綠龜法王笑道:“天機便是天機,如何能指點一二?你窺得便知一切,窺不得,告知何用?快快長大吧!總不能老靠著本尊指點,難道要一輩子糾纏不清麼?”說完閃失不見。
  宋兩利餵餵直叫:“等等啊!總該說些對付聖王方法吧?!”
  綠龜法王淡聲傳來:“既是本尊,即是分身,詢我問你有何差別!”聲音消逝無蹤。
  宋兩利喚得幾聲,不再回應,輕輕一嘆,道:“是了,自己修行亦算多年,且已達五方法門境界,只要通靈大法展開,自能一窺天機,如此又何需法王指點?法王用意其實自己亦知,原是天命已定,任何方法皆只是步驟之一,唯全力以赴,且看是否奇蹟出現,其他不必多想了。”
  宋兩利漸漸悟得綠龜法王想法,不再茫然,且打起精神,往後宮萬歲山潛去,準備收拾趙佶,看看是否能變天,挽回頹勢,縱使失敗,亦是天命如此,怨不得仟何人了。
  他潛得甚小心,以防任何人發覺。
  徽宗趙佶仍陶醉於教訓金國蠻邦快感之中,除了褒嘉童貫、高俅等人功勞外,更大肆慶祝以顯國威。
  一連多日歡慶,趙佶興致仍未減,他自命風雅,除了夜宴迎宵外,仍想得附雅之舉,今日興致一來,竟地想創一記錄,準備大展身手,繪得一幅十丈長之千鶴圖,以祈賀(鶴)江山千千萬萬年,群佞臣當然附和,一大早即聚集萬歲山、太液湖畔,置龍檀桌,擺御筆、丹青、表絹,準備大展身手。
  此太液湖底和那蓮花湖一樣,設有溫泉泌口,泉水不斷湧出,倒是溫暖了冰湖,縱在嚴冬之季,此處仍現暖春湖景,瓊花玉葉,蔥青悅目,直若南國風情,最適養得仙禽靈鶴,而那靈鶴谷即設在湖溪蜿蜓處,此時豔陽乍暖,靈鶴戲水,穿梭裊裊輕煙湖面,倒若人間仙境,美不勝收。
  徽宗趙佶最喜靈禽異獸,每每見得仙鶴,雅興即來,所繪圖畫已不知幾許,堪稱一絕,他常言,仙鶴只能遠觀,不能近撫,全然取其意境之妙。
  湖畔除了設置十丈長之龍檀桌,供趙佶揮毫外,另設數桌,供那寵佞之臣使用,分別是王黼、梁師成、童貫、蔡攸、高俅,以及取代楊戩之大內總管李彥,六賊倒來了四賊,極盡附風膩雅之能。
  而那王黼原是太宰之職,然卻對身居太師、涇國公之蔡京之相位有所覬覦,然蔡京四次為相,自有其獨到之處,王黼圖思其謀,想將其扳倒,當時有謀臣建議,只要立大功,自有可能接相位,王黼遂熱衷提議“聯金攻遼”,果然立了大功,自此頗得趙佶賞賜,而那蔡京人事已高,最近老眼竟然昏花,連寫奏折都要其三子蔡絛代勞,趙佶遂命他在家休息,實則已暗升王黼為相,然王黼卻得意忘形,一朝得寵,竟也會奢華濫權無度。他原和梁師成相鄰,為求方便,竟築小門相交往,極力拉攏梁師成,此事為蔡攸知曉,心想如若王黼壯大,他豈非備增威脅,故蔡攸又聯合尚書左丞李邦彥,秘奏趙佶,王黼奢華結黨,不宜為相。趙佶雖不變理國是,但臨幸王黼宅府一趟,卻發現果真奢華太過,為免傳言出去,惹來負面影響,且其和梁師成私通,亦甚不妥,遂貶了王黼相位,由李邦彥、白時中任職。
  王黼被貶,雖覺嗔怒,但謀臣建言,謀財謀權,非得官居要位才行,王黼頓悟,心想自己地位穩固,何需急於強出頭,倒是蔡攸和父親正在惡鬥,白時中、李邦彥亦甚看不慣蔡京退位家中,仍以宰相自居,不斷發號施令,三方面遲早要鬥出問題,王黼暫時潛沈,自是有利。他遂不急於爭取相位,改為多多巴結趙佶,果然趙佶對他另有觀感,只要宴事,亦或行書作畫,必因邀得梁師成而一併邀得王黼,他實則勢力仍在,不容忽視。故今日能受邀,自可證明一切。
  至於蔡攸則雖和王黼時而聯合、時而暗鬥,其實雙方年齡相仿,所思所為,各自心照不宣,若未真正惡鬥得無以退路,誰也不願撕破臉,官場之事,總該留點退路,在未確定當權時,又怎可任意得罪他人。故他和王黼暗地勾心鬥角,表面亦謙恭相讓,以維關係。
  尤其蔡攸在得知外頭流傳口號:“打破筒(童貫)潑了菜(蔡京),自是人間好世界。”傳言甚囂塵上,他雖巴結趙佶,卻也未忽略時勢,如金國虎視眈眈,隨時可能來犯,雖大宋王朝未必懼他,然民意可畏,天下流傳已如此強烈,自己倒是該和父親畫清界線,否則局事一變,自己可能受波及,尤其父親竟然計畫讓弟弟蔡絛接班,任何命令皆經他手,自己顯然失寵,實不得不防,何況父親已老邁,遲早要退休,自己已混得不錯,何需靠他提拔?只要拴住皇上,哪怕權勢不保?
  蔡攸在評估形勢後,如仍需梁師成、王黼、李彥等人維持微妙關係,故仍以禮相待,盡和父親劃清界線,以圖日後前程一片光明。
  至於白時中、李邦彥兩人雖皆升為相,但總和趙佶廝混不久,礙于君臣之別,故不宜邀來吟花弄月、怡景作畫,故倒讓在場諸人佔了不少巴結逢迎之便宜。
  繪畫早已展開,眾人各盡其能,以期顯現功力。
  若論及書畫,當以米芾為絕,然其已作古,唯其子米友仁能繼衣缽,趙佶已派人前去邀來,其仍未到。此處說來仍以梁師成造詣最高,他既然冒充蘇軾私生子,總得有所火候才是,尤其瘦金體書法,幾和徽宗趙佶一模一樣,忒也下過不少苦功,至於繪畫,當然亦極盡摹仿趙佶,馬屁功夫,實是到家。
  趙佶神筆一揮,已然著墨,或見仙鶴悠遊湖中,或兒戲上林木,或昂飲太液,或翔翱輕飛,或引吭唳天、仰首輕思,每現各種不同造形、神韻,實是神來之筆,栩栩若生,難怪其樂此不疲。
  在場諸人,唯那童貫和高俅造詣甚淺,每每畫得如鴨如鵝,甚難上相。
  王黼對童貫甚是逢迎,偷偷畫得一幅相贈,其雖非極品,童貫倒也交得了差,暗謝不斷。
  至於高俅地位較低,無人幫忙,他倒認命,乾脆以鴨代鶴,擺明的想以小丑姿態博君一笑,何況是皇上亦喜此道,何樂不為?
  蔡攸則盡是巴結之能,不斷去請教趙佶,以顯皇上畫功了得,此舉果然讓趙佶享受大師癮頭,直道:“想畫好仙鶴,就得多多揣摩仙鶴動作、神韻!你且見得仙鶴飛掠,昂飲太液,全是高雅無比,自是朕最喜歡者!”
  蔡攸道:“若比之天鵝呢?王羲之亦喜天鵝。”
  趙佶道:“鵝有鵝韻,朕亦喜歡,但鶴更輕巧,且能飛天,朕身為神霄長生大帝君下凡投胎,不是騎龍,便是騎鶴,總對它另有偏好,你喜歡麼?”
  蔡攸欣聲道:“喜歡,當然喜歡,學生亦練得許久,總覺鶴羽甚是難畫,尚祈皇上賜教!”
  趙佶呵呵笑道:“鶴羽帶仙氣,一般人是難畫得活的,朕研究多年,總有心得,欲畫軟羽,必用軟毫,且得汁墨沾得恰到好處,太少,可能幹硬、僵澀,太多又顯濃拙,朕示範一次給你看!”
  趙倍抓得軟毫,沾及顏汁,一筆繪去,簡直神妙無比,立即勾勒栩栩如生輪廓,蔡攸自是受教,贊佩連連,直道:“臣若有皇上十分之一功力,死也無憾!”
  趙佶笑道:“好好畫下去,自有一天會達到出神入化地步。”
  蔡攸恭敬應是,拜禮而去,果真認真無比,希望得其真傳般,埋首作畫。
  趙佶教得畫法後,仍繼續完成自己工作,待畫得十餘只後,始滿意停筆,轉向眾人,笑道:“諸卿畫得如何啦?朕的仙鶴欲飛上天啦,得檢查檢查諸卿火候才行!”說完抓著御筆,先往左近梁師成畫桌行去。
  梁師成拜禮說道:“尚請皇上指點一二。”
  趙佶瞧其仙鶴展翅欲飛,笑道:“好功夫,一鶴沖天,勁道十足,但仙鶴貴在靈氣,一衝上天反而失之優雅!”
  梁師成道:“皇上指點極是,奴才乃想慶祝皇上豐功偉業一衝向天,故畫得勁道些,此鶴即是皇上化身!雅中帶勁!”
  趙佶哈唅笑道:“拍我馬屁麼?”
  梁師成急道:“奴才不敢?皇上的確雅中帶勁,尤其百步穿楊神射,天下無人可及!”
  趙佶最是得意神射功夫,聽得笑顏頓開,直道:“真的麼?真的麼?”不但梁師成回答真的,王黼、蔡攸、童貫更附和連連,哄得趙佶陶醉不已,笑道:“朕射功的確不差,但以鶴代箭總是失雅,若把鶴身改得瘦些,顯其速度方為上乘作品!朕來修它幾筆!”
  其實此圖已算完整,趙佶卻仍想表現,揮得幾筆下去,鶴腹一縮,竟也多了幾味神韻,梁師成不禁佩服,直道皇上功力了得,趙佶方得意移往王黼,準備指點指點。
  王黼畫得一只頭戴肉冠、從天而降般仙鶴,另有一只則若臣鶴般向上逢迎,極盡諂媚之態。徽宗瞧得直皺眉:“王相何把仙鶴加肉冠?朕可從未見過加冠之鶴,世上當真有此靈禽?”
  玊黼道:“此仙鶴只應天上有!乃教主道君皇帝化身,神霄長生大帝君坐騎之一。”
  趙佶靈光一閃:“當真麼?可有根據?”
  王黼道:“微臣每逄朔望,必於夢中見得皇上仙蹤四遊,騎的正是此仙鶴,何況當年神霄長生大帝君顯像下凡,除了騎金龍外,另外仙鶴隨行於後,常人只見金龍,忽略仙鶴,微臣卻見得清楚,乘此機會顯獻皇上知曉,他日遊行天界,自可騎鶴而去。豈非更形優雅!”
  趙佶最喜他人稱得仙體神明,聽此一言,樂得哈哈暢笑,直道真的麼?問向童貫、梁師成等人,皆同聲應是,趙佶更形高興,道:“畫得好,仙鶴果真靈現特殊,仙冠更是逸雅,朕倒該好好憐它愛它,便封為‘金羽仙鶴’,以顯其不俗!”
  王黼登時拜禮:“皇上封得好,他日必能金羽化仙,載您悠遊天地!”
  趙佶笑道:“妙哉妙哉!”順手題得“神霄金羽仙鶴”六字,且要王黼將白羽改成金羽,王黼直道甚妙甚妙,君臣笑得曖昧。
  蔡攸雖和王黼暫時聯合,然暗中仍在較勁,聞得王黼馬屁轟上天,暗斥倒是無孔不入,隨即請奏趙佶,笑道:“皇上且來品鑑微臣作品如何?”
  趙佶笑道:“你畫得何物,要朕急著過去瞧瞧?”仍跨步而去,蔡攸笑得甚邪:“自古只羨鴛鴦不讓仙,微臣所繪乃鴛鴦雙鶴戲情圖,皇上瞧來必定喜歡!”
  趙佶呃地一聲、帶趣瞧去,赫見蔡攸所繪竟是兩只仙鶴一上一下,尾巴騷動,似在交配,鶴臉表情亦自淫媚,瞧得趙佶眉頭直跳,邪斥道:“此是畫麼?簡直春宮之圖?”眾臣聞及興起,全湊近觀瞧,皆和趙佶一樣,笑批不斷,然卻透著媚邪之意,暗道蔡攸忒也大膽得如此露骨。
  蔡攸一向逢迎習慣,尤其為君召妓李師師一事,更得恩寵,故知趙佶外表裝雅,實則心好漁色,此畫當然投其所好,笑道:“皇上既是繪畫高手,想必千鶴萬姿已了若指掌,微臣當然得絞盡腦汁,想出另外不同姿態,以湊得皇上千鶴圖之完整,此圖雖見媚俗,甚至可稱不雅,然卻是身為動物最基本形態,只是有人故作風雅避開罷了,需知孔夫子常雲:‘食、色性也!’仙鶴亦得交配方能傳宗接代,否則皇上如何能得龍子鳳女呢?此乃神聖之圖,不可鄙瀆之!”
  趙佶聞言呵呵笑道:“好個神聖之圖!但總覺淫蕩些,怎可公諸於世?”
  蔡攸笑道:“此圖只應深宮秘藏,月夜獨享,怎可與他人共享?”李彥、高俅低聲直道妙哉!
  趙佶再笑:“好個深宮秘藏,月夜獨享,朕可領受了!”想及李師師,不也是如此麼?
  對蔡攸畫中帶意投以會心一笑。
  梁師成、王黼、童貫等人亦表示畫得不差,但不能公開,免得引起聯想。
  蔡攸笑道:“卻不知皇上是否將此雙鶴繪于千鶴圖中,平添情趣?”
  趙佶呵呵笑道:“不成不成,若把雙鶴加入,必定鬧個滿城風雨,朕準被貼上好色標籤,諫奏恐也不斷了。”
  蔡攸道:“未附雙鶴,實也遺憾!”
  梁師成道:“顯形不雅,可隱入湖水之中,只露上半身,下半身是何名堂,且供他人猜去!”
  趙佶恍然:“妙哉!如蓋棉被,上身同眠共枕,下身瞧之不見,愛猜什麼便猜什麼!”
  王黼、童貫、李彥附和,趙佶大喜,決定採用,道:“不過朕不會畫得如此淫蕩,點到為止便是了!”
  蔡攸笑道:“皇上功力深厚,必可做到潛藏無形,韻味猶存地步!”
  趙佶笑道:“朕可繪,你不可繪,此幅畫得毀去,免遭非議!”
  蔡攸目的已達到,拱手直拜禮,道:“待全部畫完始焚化天際,有始有終!”
  趙佶頷首,隨即指點其鶴臉表情後,始再尋往童貫所畫,竟是金雞獨立,仙鶴畫若雄鷹,趙佶不禁笑道:“童太師怎把仙鶴畫成雄鷹?”
  童貫笑道:“奴才一向不精此道,總覺仙鶴雖雅,但總有如鷹之異種,此乃帝王之鶴,宛若皇上鶴立雞群,獨一無二!”
  趙佶笑道:“知了知了!”自知童貫心意,而童貫繪畫修養不高,所繪東西較為粗糙,乏善可陳,不修也罷,直道:“鷹姿甚佳,鷹姿甚佳,似若將軍氣概,不差不差!”童貫得賞,拜禮不斷。
  趙佶復觀李彥所繪,其乃接替楊戩一職,身為大內太監總管,瑣事甚多,繪畫功夫亦差,只畫得幾只飛鶴,趙佶批道:“飛鶴展翅,倒要注意飛翔神韻,否則將落為次級品!”
  李彥拜禮,直道受教了。
  趙佶復往高俅圖畫瞧去,竟然仙鶴變火雞,惹得趙佶大笑:“這是鶴麼?簡直如火雞無異,肚子太大,羽毛亦太硬了!”
  高俅笑道:“奴才只顧養火雞,越肥越帶肉,也好求個國泰民安、豐衣足食!”
  趙佶斥笑道:“理由太扯啦!畫個仙鶴,亦扯來國泰民安,你是畫虎不成反為犬!”
  高俅笑道:“皇上批言極是,若非奴才拙劣,怎顯出皇上巧技高超!”
  趙佶笑道:“頂會逢迎!”
  高俅道:“奴才句句實話!”
  趙佶笑道:“別扯啦!要你繪畫,看是虐待,去準備美酒,那米友仁就快到來,他不喝酒,弄不出名堂,喝了酒,自是佳作連連,看看能否救得你這只火雞!”高俅拱手拜禮而去。
  瞧得諸人手筆,趙佶仍覺自己功力最佳,不禁陶樂不已,道:“飛鶴千變萬化,掌握自在心中,諸位可體會了?”諸臣直道體會了。
  趙佶心念一轉,道:“繪畫最注重意境,三年科舉已近,朕總得再出題考考天下才子,甚至佳人也行!諸位可有意見麼?”
  趙佶一向喜於繪畫,且將繪畫列入科舉制度之中,其乃歷代帝王首創,故使大宋繪畫風潮大熾,文人、畫家地位提升不少,佳作絕品不時傳出,其功不可沒。
  王黼道:“皇上出題,一向傑作,天下無出其右,微臣不敢僭越,尚請皇上賜教!”
  趙佶笑道:“別客氣,其實一切全在心有靈犀一點通,當年宋子房曾出過一題‘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亦算是傑作,蔡攸可考過此題?”
  蔡攸道:“微臣乃考及‘亂山藏古寺’一題。”
  趙佶道:“倒是有別……,”回首沉思,道:“當年那題‘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朕記得有一名舉人畫得一撐船人坐於船尾,手中拿著橫笛一支,意態悠閒自得吹奏著,其是撐船人又能坐於船尾,悠閒自得,藉以表現並非無撐船之人,而是無渡行之人,倒是得了魁首,此題已甚久遠,該不會是王相所繪吧?”
  王黼拱手道:“正是微臣所繪,皇上英明!”其實王黼並未繪得此圖,然趙佶既已忘記,且年代久遠,死無對證,附和說詞,有何不可。
  趙佶聞言甚喜:“朕果然未看錯人,你終於當上副相,科舉制度功勞不小。”
  王黼道:“全靠皇上提拔!”
  趙佶笑得幾聲,輕問蔡攸:“你呢?‘亂山藏古寺’,你如何表現?”
  蔡攸早有準備,道:“微臣畫得一幅荒山高峰處處,唯見高竿旗幡露出!既有旗幡,必有廟宇古寺。”
  趙佶恍然:“想起來了,多人皆畫寺簷一角凸出松木,唯你以旗幡隱露,藏得實在比他人更佳,實是不差不差!”
  蔡攸拱手笑道:“皇上英明!”
  趙佶笑道:“諸卿皆是臥虎藏龍,朕走眼啦!”
  蔡攸道:“全是苦思方得,怎若皇上信手揮來即神筆!”
  趙佶笑道:“其實朕倒是最欣賞一人,周邦彥,當年出得一題‘嫩綠枝頭一點紅,動人春色不須多’,多數人皆畫花草樹木,百花盛開,唯周邦彥畫得一幅,高樓矗立,綠揚飛柳處,樓欄一角,忽見一美人憑欄而立,表現出閨中少婦因春色撩人而思春之美妙意境,實是不可多得佳作。”
  此語一出,眾人卻不敢回應,畢竟周邦彥偷情李師師已被貶官,皇上只不過觸景而發,待會想及痛事,必定抱怨。果然趙佶心念一轉,嘆息道:“這傢伙才能倒有,卻也大膽,不改漁色本性,貶了活該!”卻也不敢再提李師師三字,免遭笑柄。
  王黼引開話題,道:“那王道亨也不差,以一題‘蝴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月三更’而奪魁,皇上可曾記得?您遠親批進士魁首呢!”
  趙佶恍然:“對極了!那王道亨畫得蘇武牧羊北海邊,披毯持節而臥,一雙蝴蝶飛舞其上,表現出被羈旅大漠之愁苦,又畫月夜正空,林木扶疏處,子規輕啼,意境之深,叫人感動,朕擢他為魁首,倒也是實至名歸。”只要岔開李師師,趙佶興致又起。
  童貫道:“今日大宋兵強馬壯,何懼於番邦蠻夷作怪,必打得他們落花流水,蘇武之事不可能再發生。”
  趙佶笑道:“多虧太師操兵衛國,實是勞苦功高!”
  童貫拱手直道應該應該。
  此時宋兩利剛巧潛至附近山林中,聞得此聲,突地回話:“皇上再聽他鬼扯,馬上便要當蘇武牧羊去了!金軍已兵分兩路南下,還在此吹噓作樂麼?”
  他乃以傳音入密功夫傳予趙佶,且聲音變調,倒若神明從天訓斥,嚇得趙佶斥道:
  “誰!敢胡說八道!”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四處瞧去,童貫更驚,趕忙指揮禁軍四處戒備。童貫道:“皇上聽著什麼?”
  趙佶道:“有聲音傳來,說明金軍兵分雨路正往南侵,朕若貪樂不理,終若蘇武,必將困守北海!”
  童貫冷道:“一派胡言,臣正大敗金軍于太原,他們膽敢來犯,照樣打得落花流水,皇上莫聽信奸邪術士所用之妖法,此不足取!”
  王黼道:“太師說的沒錯,大宋剛擊敗金軍,對方怎敢來犯?全是妖人胡說,皇上莫驚!”
  蔡攸、李彥、梁師成亦作此表示。
  趙佶心神終漸安定,道:“看是妖人耍花招了,卻不知此妖來自何處?”四下張望,能潛傳至耳,總讓人壓力難擋。
  宋兩利原想再傳聲音,然心念一轉,如此騷擾,出其量只能恐嚇一時,在諸多奸臣掩飾下,必無法讓他醒悟,自己既為洗腦而來,當然以隱密為重,否則驚動他人,對方請來方虛默或是張虛白護持,恐又得多費功夫,暫且按兵不動,且等最佳機會再說,暗道:“火燒屁股,還有心情在此吟詩作畫,實是天下一絕,皇上啊皇上,看來你倒適合當騷人墨客,不適一國之君啊!”幻想著,若將趙佶洗腦成驍勇善戰之君主,那將會是何等局面?
  趙佶喝得幾聲,未見異樣,心神陡定,道:“任何妖法怎鬥得過本皇之神霄長生大帝君法力,實要不得!”不想理會此事,道:“眾卿替朕想想,下回科舉考題,應出何題較為創意、貼切?”
  蔡攸道:“皇上何不來個‘夢裡花落知多少?’延續‘蝴蝶夢中家萬里’之‘夢’字,且意境亦妙。”
  趙佶喃喃念得兩句,搖頭道:“意境雖美,可惜太風花雪月,太感傷,有失正統,另命一題。”
  梁師成道:“皇上可選一題:‘出水芙蓉現千秋’,和您上次出題之‘萬年枝上太平雀’有異曲同工,相互呼應之妙!”
  趙佶目光一亮:“梁太傅已悟得‘萬年枝上太平雀’之含意?”此乃趙佶得意之作,前次科舉竟然無人參透玄機,樂得他以魁首自居,以示才情遠比諸位狀元進士高超。
  那梁師成原是中得進士魁首,且冒充蘇軾私生子,怎敢荒廢詩書,且憑其逢迎功夫,竟和童貫一樣受到賞識,一路由太監晉升為節度使,升檢校太傅(即代理太傅,太傅乃三公之一)且遷太尉,同時還賜“開封府儀同三司”銜,官位豈是等閒,其全靠一手和皇上寫得一模一樣之瘦金體字跡而發跡,民間有“隱相”之稱。他當然對那難解考題研究甚深,且從小太監郝元口中探知個中竅門,此時正好顯現一番,道:“皇上出題之巧妙,天下無雙,奴才長思三年方得解秘,那‘萬年枝’乃‘冬青木’也,‘太平雀’乃‘妙音鳥’也,針為報太平佳音而來,可對否?”
  趙佶皺眉笑道:“倒是不差,太傅可下得苦功!”
  梁師成笑道:“全靠皇上日常生活不經意露得,否則微臣仍難悟透!”
  趙佶直道:“真的麼?何時露了口風?”卻也想不起曾經向小太監郝元提及,郝元則喃喃念著之時,被梁師成偷偷聽去,始破解此題。
  王黼、李彥等人除了恭維皇上,亦且賀及樑師成才思了得,悟此不朽之題。梁師成謙虛回應,卻樂在心裡。
  趙佶道:“‘萬年枝上太平雀’、‘出水芙蓉現千秋’倒是有了韻意,然那‘出水芙蓉’實也簡單許多……”
  梁師成道:“平凡中現不俗之作亦為上乘,又如一題‘踏花歸去馬蹄香’,只在馬蹄畫得蝴蝶,意境全然不同,皇上可參考參考!”
  趙佶品味一陣,笑道:“是不俗之題,然科舉事關重大,怎可在諸卿面前洩題,朕可另有安排,不過今日之題,諸卿可有妙解?”
  梁師成道:“正等皇上破題。”
  蔡攸道:“唯皇上能悟妙境!”當年全靠作弊,且此題頗深,不悟也罷。
  王黼亦不敢表現,免得出糗。童貫、李彥更無墨水,不吭一聲,全推予趙佶。
  趙佶呃呃欣笑,學得古人踱步吟詩,走得幾步,忽有創意,擊掌道:“有了!芙蓉何需真芙蓉,千秋未必是江山,方可解做葫蘆裡藏何千秋,腦袋中藏何乾坤?去換來宮女,待朕變戲法予諸卿瞧瞧。”
  眾人好奇期盼,李彥立即下令,不久小太監郝元領得一名喚秋月婢女快步行來。此婢女原是跟在喬貴妃身邊,年方十七,長得清純甜美,身脁體豐,頗俱姿色,原是路過禦膳房,情急中郝元便抓她湊數,秋月當然竊喜,宮中婢女何其之多,讓皇上注意,那可難了,此時機會難得,她得好好把握。見得皇上,深情拜禮。
  趙佶見其豐滿身軀,一時慾念又起,然在大庭廣眾之下,不便表示,問明來路後,笑道:“原是喬貴妃女侍,她倒藏得好了!”瞄眼再瞧,頻頻點頭:“不錯,果然另有千秋!
  朕要你下湖,裝作芙蓉出水模樣,你可會得?”
  秋月暗喜,道:“奴婢會得!”蹲身拜禮,立即步向湖面,原以為冰冷,誰知卻是溫暖,立即大方落去,想著芙蓉出水何意?遂找較淺處,慢慢蹲身而後立起,笑道:“皇上可指此舉?”
  趙佶瞧得秋月衣裙沾水粘身,凹凸畢現,尤其雙峰尖聳動人,忒也挑媚迷人,一時淫心大動,直道妙哉妙哉!群臣見得亦道好極,頻頻點頭,唯那李彥被閹得徹底,暗自悔恨一生失去歡愛樂趣,代價不淺。
  宋兩利暗中瞧得,暗暗輕嘆,色情皇上果真不假,得想法子好好治他才行。
  趙佶迷失一陣,突又覺得不該在眾臣面前失態,遂拎回心神,暗忖,今夜幸了她便是!
  何必急於一時,道:“遠一點,太近瞧不出韻味,朕要你做出優雅芙蓉出水狀,然後……然後胸脯若隱若現,懂麼?”
  秋月但聞“胸脯”二字,知曉皇上已入迷,欣笑道:“知了!”復往深湖遊去,隨後躺於湖面,胸脯向上,且故意稍稍敞開衣衫,讓酥胸更為聳凸,如此隨著碧波漣漪盪漾,身軀載浮載沉,然不管如何浮沉,酥胸總仍若隱若現,挑情已極。
  趙佶瞧得哈哈暢笑:“瞧見了麼?此即出水芙蓉現千秋之最高意境!”
  群臣這纔明白,所謂“千秋”乃指妙齡少女神秘胸脯,果然解得甚為神妙。王黼、蔡攸、童貫等人直道妙解妙解,梁師成更是佩服趙佶能想出此意境,其文思敏銳果然了得,終拜禮贊言不斷。
  趙佶笑道:“待朕有空再畫了她!”含情笑道:“秋月上岸吧!今夜朕將臨幸,郝元你安排安排!”秋月連連道謝,郝元恭敬回禮。
  群臣雖不舍,然天下美女何其之多,怎顧得跟皇上爭女人?皆捺下淫心,眼睜睜地瞧著妙齡裸女離去。
  趙佶越瞧越是來勁,笑道:“當個太平聖君,實不枉天神下凡塵!”想著若在天庭,恐未必如此艷福不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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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忠言逆耳

  群臣恭維中,忽聞米友仁到來。趙佶收起邪心,直道快請快請,一聲宣唱,米友仁已帶醉意,滿臉通紅快步行來,其仙風道骨儒雅形態,尤現疏狂之姿。果真是一代文豪米芾之子,簡直得其父之神髓,難怪趙佶寵愛不已。
  乍見米友仁,王黼、梁師成、童貫等人亦持之以禮,畢竟對方只顧弄文弄畫,不涉政事,附之風雅,何苦亂樹敵人?米友仁亦不願得罪當權派,打哈哈一一回禮,落個皆大歡喜。
  趙佶笑道:“米卿晚來一步,朕方才正顯得一幅出水芙蓉現千秋之美妙意境,爾失之機會了!”
  米友仁笑道:“機會天天有,下次再逢不遲,倒是皇上欲創得十丈千鶴圖,怎耍起其他名堂來了?分了心,佳作能現麼?”
  趙佶呃她笑道:“說的也是。方才岔了題,朕是分了心,不過仙鶴一畫即留在絹上,飛也飛不掉,該無傷大雅吧?你來瞧瞧朕之作品!”帶著米友仁往龍檀桌行去。
  米友仁繪畫火候了得,乍見之下,頻頻點頭,“皇上好功夫,仙鶴只只骨活神從,是難得佳作,千鶴圖將能留傳千古了!”
  趙佶聞言大喜:“當真?經卿一席話,朕信心十足,遲早將它完成!”
  米友仁輕輕一嘆:“千鶴之多,不知是否足夠時間完成它啊!”
  趙佶道:“怎會不夠?朕一天畫十數只,亦用不了百天光景!”
  米友仁道:“希望來得及!”問道:“皇上宣臣前來,即是觀賞此畫?”
  趙佶道:“觀賞豈能如意?朕要你露一手,顯顯米顛傳人功夫!”
  米友仁道:“行麼?臣已醉了。”
  趙佶道:“當然行,朕早聞知,你越是醉得,所繪神韻越佳,今兒鐵要讓你露功夫了!”
  米友仁道:“看是避不了,便胡亂畫它幾筆!”
  趙佶大喜,道:“朕已為你備得薔薇露美酒,你可安心作畫!”已見著高俅提得兩壺美酒,召喚快拿來,高俅一向狗腿,奔行甚快,眨眼繞行太液湖畔,飛奔而至。米友仁接過酒壇即拆泥封,咕嚕咕嚕灌起,喝得暗中潛藏之宋兩利喉頭發癢,暗忖此人好酒至此,不知畫上功夫如何?自己倒是越醉越能畫符,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米友仁灌得大半壇,醉態更顯,笑道:“獻醜了!”想取得畫筆,卻覺無處作畫,高俅道:“到在下畫桌吧!”反正畫得火雞難上像,毀去便是。
  米友仁皺眉道:“繪畫最求靈感,諸位高手在旁,友仁實是難以下筆,能否……”
  趙佶得知意思,道:“諸卿退下,今日到此為止,朕要他畫出東西,日後讓你們瞧瞧!”
  諸臣雖覺受冷落,然米友仁確是人材,且無權勢之爭,便由他狂去,故一一拜禮退去。
  連同所繪仙鶴一併取走,一時空出數桌,任由米友仁使用。
  趙佶道:“如此寬敞不夠麼?”
  米友仁道:“夠了!不過尚請皇上將那幅千鶴圖先卷起收藏,免得玷污,壞了作品!”
  趙佶皺眉:“怎連朕的畫都要遭殃麼?”還是親自收妥,置放桌下寶箱。
  米友仁道:“皇上尚請退後十丈,免得連人也遭殃!”
  趙佶邪笑:“是啥畫?這麼猛?十丈之內不得近身?”還是依言退走十丈,宋兩利但覺好奇,潛得甚近,藏于一右峰後,居高臨下,倒可瞧及桌面。
  米友人笑道:“醉人醉畫,皇上小心了!”突又灌得幾口美酒,醉態更狂之際,忽將宣紙攤開,復將硯台抓起。猛地往宣紙一倒,叭出污跡大遍,嚇得趙佶怔詫急道:“米卿可別醉過頭了!如此一倒,能成畫麼?”話聲未落,米友仁抓起毛筆似若利刀砍去,喝道:“山不轉路轉!”這一劈下,宣紙現出一道劈痕,且尾勁掃向趙佶,嚇得他閃退數步,急道:
  “米卿醉啦!快休息,別胡鬧!”
  米友仁笑道:“醉中之畫方夠神妙!”乾脆手掌沾墨,猛往宣紙打去,隨又見得手腳並用,亂筆塗鴉,簡直若瘋子糊抹亂塗,毫無章法。
  趙佶瞧得怵目驚心,慘不忍睹,直道佳筆寶硯全讓瘋子給糟蹋了,幸好自己躲得快,否則一身龍袍恐也不保。瞧至後來已難睹惡境,乾脆閉上眼睛,不敢再瞧,直道:“米卿你是在鬼畫符麼?怎弄得如此章法!”
  米友仁仍自狂笑,糊抹亂塗不斷。宋兩利暗道,若乩童亂畫,恐也是如此神態吧?忽見米友仁一筆勾去,喝道:“妙極!”靈筆一頓,一切直若秋風落定,渾然無聲,米友仁忽地大笑道:“成啦,尚請皇上過目!”
  趙佶睜開眼睛,未見著畫,先見著這醉人,不但衣衫盡是墨跡,連臉面皆斑斑若醜,不禁謔笑,道:“要朕瞧你大花臉麼?連鬍鬚都染得黑溜溜,返老還童麼?”
  米友仁笑道:“作畫若能返老還童,豈非人人皆成仙了?畫在桌上,祈請御覽!”
  趙佶這才敢步前觀瞧,原不懷希望,誰知乍瞧之下,兩眼頓直,只見得山巒疊翠,雲樹煙裊,湖光山色,氤氳靈現,方才亂劈亂砸處,竟化奇岩、幽徑,毫不唐突,筆法似亂而逸,潑墨似長而韻,簡直神來之作,無懈可擊。不禁驚歎道:“好個米卿,竟能潑墨作畫,其功力直追你爹米顛,朕該對你米狂麼?”
  米友仁道:“我即我也,狂或不狂有何差別!”
  趙佶笑道:“說的也是,何需朕封你?狂即狂也!唯此圖神妙,可題為‘巫山雲雨’麼?”
  米友仁道:“俗!應題為‘江山不保’,頓化雲煙!”說話時,兩眼已正、更無醉態。
  趙佶一愣:“米卿所言何來?”
  米友仁道:“皇上只知風花雪月,不知人間疾苦!”
  趙佶道:“米卿言重了!”
  米友仁道:“一點也不重!江山難得,卻易失,皇上可曾到外面聽聽百姓心聲,尤其金國大事舉兵,您卻仍在此詩畫作樂麼?”
  趙佶道:“朕一向聽民意,諸臣回報皆喜事,米卿可能誤會了。”
  米友仁道:“一點也不,金人正兵分兩路,直取燕京及太原城,此事舉國皆知,唯皇上不知!”
  趙佶道:“朕亦有聞,然童貫身經百戰,何懼于金,且金人只取叛將張玨首級,將軍已如金所願,自該沒事,米卿多慮了!”
  米友仁道:“皇上三思!”
  趙佶臉色一沉,道:“看是李伯紀(李綱字伯紀)要你這醉鬼糊塗蟲胡亂奏得,朕豈會不知天下事?不談這些,軍情大事交予童貫處理,你只顧畫得精品傑作,何需顧得江山安危?”
  米友仁嘆道:“江山不保,皇上怎能得千鶴之圖?”
  趙佶道:“看來你是有意,朕注意就是!”
  米友仁拱手迶:“多謝皇上抬愛,能納奏言!”
  趙佶笑道:“不談它!談談朕的千鶴,你有何看法?”復將千鶴圖再之拿出。
  米友仁道:“神韻天成,唯鶴眼比起那‘芙蓉錦雞’神態較弱,不知皇上有何秘招?其所點睛之物,似非墨吧?”
  趙佶自得一笑,道:“不錯,非墨也,墨怎能現光澤?你猜朕是用何物,讓靈眼活現?”
  米友仁道:“傳言皇上另有秘法點睛,微臣研究芙蓉錦雞多次,似有東西凸出,應是生漆點的,是也不是?”
  趙佶笑道:“正是生漆,唯有生漆方能生光澤,點於靈禽異獸,平添靈性,此乃朕大膽嘗試,妙麼?”
  米友仁道:“皇上的確繪畫天才,若將此能力用于治國,那該多好!”
  趙佶瞄眼:“米卿又來了?朕治國之道有何不好?國泰民安,個個知書達禮,以詩書繪畫娛樂,何等閒逸;戰爭之殘酷,你可知之?朕之所以不願大事軍爭,即在消滅殺戮,並非真的昏庸到無知地步。”
  米友仁道:“已燃眉之急,皇上難道仍不知?想以筆墨擋刀戈麼?”
  趙佶冷道:“你醉了!回去睡醒再來!”喚得太監送客。
  米友仁仍極力諫言,趙佶虛與應對。直道知了知了,太監終仍把米友仁送走,唯遠處傳來嘆聲,擾得趙佶心煩,道:“只談風花雪月不成麼?老是談軍事?李伯紀這廝未免好戰,真是無事生非!”無心作畫,要太監收拾乾淨,隨又把童貫、王黼、、樑師、蔡攸等人喚來,劈頭即問:“金國當真出兵攻我大宋?”
  童貫道:“豈有此事?是誰胡言?難道是米友仁胡言麼?”
  趙佶不想讓米友仁沾上麻煩,道:“不是他奏的,是朕聞得秘探傳話,是否真有此事?”
  童貫道:“皇上何時設得秘探?”
  趙佶瞪眼:“朕之事,還要你管麼?”
  童貫登時拱手拜禮:“奴才不敢,只是茲事體大,奴才有責查明。”
  趙佶道:“不必查了,只需告訴朕,金軍當真敢進兵大宋麼?”
  童貫道:“絕無此事!大宋和金國訂有盟約,且張玨之事已了,雙方友好至今,看是有心人故意挑撥!”
  蔡攸道:“或許微臣父親杞人憂天,胡亂放話,微臣回去必定糾正,微臣父親年事已高,行事未免容易出錯,尚祈皇上賜罪!”
  趙佶道:“他是該退休了,兩眼昏花,連奏文都寫的漏洞百出!”
  蔡攸暗喜,私自竄改奏文,果然奏效,道:“微臣願代父受過!”
  趙佶道:“你倆別湊在一起,朕豈會是非不分?”
  蔡攸應是,心神更爽,看來自保已無問題。
  趙佶隨又問道:“外頭最近有何風聲?”群臣直道一切太平無事。
  趙佶冷道:“莫要欺君,朕遲早會親自出巡。”
  童貫道:“皇上隨時可行!”
  王黼道:“百姓安居樂業,皇上英明!”
   樑師道:“若京城有事,豈會如此寧靜祥和?早鬧翻天了,皇上切莫受謠言所惑。”
  趙佶一向以京城富裕祥樂而自得,聞得諸臣所奏,且外頭的確常聞笙歌慶典,顯然太平盛世,那米友仁雖正直,然應是受得李綱等人惑言,畢竟有些臣子最是過敏,老以范仲淹之先天下之憂而憂,只稍風吹草動,即緊張兮兮,自己乃一國之君,豈可胡亂跟他起舞,當下心神寧定下來,道:“童太師剛大勝回來,蠻夷怎敢亂動,顯是謠言,朕要諸位前去找出造謠之人,免得掀動民心,弄得烏煙瘴氣,此非大宋之福!”
  童貫大喜,拱手道:“奴才必定克盡職守,護國衛民!”
  蔡攸道:“傳言甚可能出自李綱,可要抓他治罪?”
  王黼道:“不錯,李綱一向自以為是,獨唱反調,皇上可解其兵權,以防萬一。”
  趙佶道:“早解他兵權,但那些諫官日夜不停胡諫,簡直煩死人,找機會調至邊疆,倒也省事。”
    樑道:“此法甚妙,皇上英明!”心想只要自己擬得聖旨,準把李綱等人整垮。
  童貫道:“此等小事,微臣處理即可,毋需驚動皇上萬金之軀!”
  趙佶擺擺手:“去吧去吧!朕最煩此俗事,去弄點高雅事情。也好讓朕快活些!”
  蔡攸道:“皇上可要到延福宮、繁華街?臣早已安排天龍戲鳳這出戲,等著皇上享用!”
  趙佶眼睛一亮:“好名堂,快去快去,朕得解悶呢!”
  蔡攸立即引路,趙佶暢快跟去,霎時將國事拋至腦後。王黼、黼、樑奉陪到底,童貫則作樣前去追查謠言,實則探探李綱那夥,在耍何名堂,也好有個應對。
  宋兩利暗嘆昏君當道,難怪國運不濟,不把他徹底洗腦,恐無法令其改邪歸正了。
  見得趙佶往延福宮行去,宋兩利盤算著仍潛去瞧瞧。
  延福宮分新舊二殿,舊殿延續前朝模樣,變化不大,新宮乃擴建而成,規模龐巨,亦呈大手筆工築,除了穆清、成平、會寧、睿謨、凝和、昆玉、群玉七殿外,東西另置十五閣,共三十閣,這且不止,徽宗仍覺不夠,復建酒肆、村居野店於湖光山色間,儼然江浙風景,此時蔡攸所提“天龍戲鳳”即在酒肆,其要妙齡宮女扮店家,趙佶佯裝酒客戲鬧一番,忒也情趣無限。
  此時戲碼已展開,數名冶豔宮女店家伺候趙佶及蔡攸、王黼、黼、樑等人,趙佶則依慣例,先來一段吟詩唱樂,方和宮女打情鬧俏,而那宮女全是精選,個個容貌佼美,身材艷豐,實對盡趙佶胃口,戲得春意連連,好不快活。
  宋兩利赫見今日女主角正是先前落水之秋月女婢,蔡攸原未安排對方,然那幕出水芙蓉實也打動趙佶慾望,蔡攸臨時起意,仍把她喚來當主兒,秋月倒也抓緊機會,使出渾身解數以博君歡心,君臣、宮女鬧成一團,忒也歡樂無限,荒唐已極。
  宋兩利只想確定今夜趙佶將找誰作伴,也好準備下手,此時瞧來,該是秋月婢女無誤,倒是省了不少功夫,暗道:“暫時讓你逍遙幾時辰,到了晚上,便叫你改邪歸正!”始潛往暗處,等待夜晚趙佶落單時,再付洗腦不遲。
  宋兩利潛往神霄金寶殿附近之九龍寶鼎,心想乘此機會躲入鼎中,多多練習通靈大法,以便更形精進。於是摸向“音光鼎”躲入裡頭,敞開腦門,運行練功。三周天下來,忽覺極樂聖王入侵,嚇得宋兩利趕忙斬斷通靈大法,不敢吭聲。
  極樂聖王的確去而復返,他原眷戀大宋萬歲山之奇石異寶,尤其九龍寶鼎,竟然能發出強波,震傷自己,不將它奪回大金國,豈能安心?每有空處,必前來窺瞧。以伳身手,進出大內萬歲山,簡直無人能擋。
  極樂聖王一向低調處理,潛往音光鼎附近,仔細品味此神奇寶鼎,藉以神遊一番。然宋兩利卻感覺對方逼近之威脅,心神突地縮緊,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就此異樣抽縮,極樂聖王頓有感應,怔道:“宋兩利,你躲在此?!”
  宋兩利更自緊張,差點承認現身投降,情急中,綠龜法王突又現形,弄笑道:“虧你修得五方法門,乃天生超強靈力,何懼於極樂聖王?別讓其淫威唬住,記著萬相皆空,唯心浩瀚!”
  宋兩利心頭默問:“可是他如此之近,定是發現了……”
  綠龜法王道:“若發現,直截了當找來不就得了?何需猜疑?何況就算發現,又何懼於他?你可是我的小分身!”
  宋兩利苦聲道:“你當然不怕,我可不同了……”
  綠龜法王道:“何時你才會成長啊!”說完幻影消逝不見。
  雙方談話之際,極樂聖王更形逼近,已至音光鼎下,聲音挑逗,道:“宋兩利出來吧!
  咱好好談談!”
  宋兩利嚇得冷汗直流,然卻躲無去處,死馬且當活馬醫,立即施展十數方法門,將腦波擴散四處,隨又從遠處彈返回來,意念想著:“我是躲在附近。你卻未必找得了我!”
  極樂聖王雖修行多年,通靈大法亦臻火候,然宋兩利遺傳自綠龜法王,且是先天通靈,早已保有道行,隨又經鬼域長生胎鼎冼煉,以及音光鼎淬煉,其通靈大法已漸漸追向極樂聖王,甚至頗有超越之態,只是他常被聖王淫威所攝,而自認為不敵,故始終不敢全力以抗,此時情急之下,逼出通靈大法之虛無法門,硬將腦波分成十數道波流折射出去,任極樂聖王亦以腦波追逐,然雙方伯仲之間,他始終未能捕捉對方真正位置,不禁詫然而笑:“宋兩利你的功夫又精進不少!實是佩服!出來吧,本玊只想跟你談談,別無他意,何況我已知你身藏何處!”
  極樂聖王想引誘宋兩利做出任何反應,如此隨時可測知其位置,進而逮人。
  然若聖王在遠處喊話,宋兩利或將中計,但聖王即在寶鼎旁,且向外頭喊話,分明並未發現人躲在鼎中,宋兩利懼而不笨,立即猜出狀況,仍不吭不應以對,任那聖王喝喊,他始終不肯現身。
  極樂聖王的確喊得不悅,原想再施展攝心魔功迫人出來,然身在大宋內宮,若引得他人注意,實也不妥,終於放棄,道:“你雖通靈大法進步神速,卻也未必能隻手撐天,大宋江山遲早要亡,你該知天命,莫要做無謂之爭。咱可拋開俗事,成為忘年之交,相互切磋通靈大法,又如綠龜法王和我一樣,如此何等快事,你以為如何?”他的確頗為心動,畢竟為大金一統江山,只是盡盡國師之責,至於通靈大法,那探索天人之界之神奇妙境,比起任何武學皆來得更使人著迷,打從綠龜法王坐化後,聖王已難找切磋對象,如今宋兩利出現,又燃起他一窺登峰造極境界之心,故其不斷掙扎於摧毀宋兩利,亦或栽培他成長,藉以煉得更高法門。先前他的確做出摧毀事件,然宋兩利卻奇蹟逃脫,恢復強功,更引他好奇,故切磋之念又起。
  宋兩利可不再上當,心想聖王心緒善變,他日若藉自己煉得超強法門,必定反過頭收拾自己,那將萬劫不復,倒不如現在好好把握通靈大法跟他對抗,至少仍可周旋一二,反正綠龜法王在世已不屑跟他比鬥,縱有夜驚容關係,自己亦萬萬不能落入陷阱,故仍閉不吭聲,任他喊話便是。
  極樂聖王喚得幾聲不得回應,心知宋兩利有意躲閃,雖是不悅,卻隱藏於心,笑道:
  “看你是被嚇著了,不過沒關係,日子一久,你便知我心。不打擾了,來日再見!”說完掠身而去。
  宋兩利此時已汗濕背脊,體僵若石,他實無法想像,和極樂聖王只差半丈之近,竟然未被發覺?簡直神跡再現,其實極樂聖王應可從許多跡象中發現宋,又如心跳聲,亦或流汗可能滲出之味道,然聖王卻一味尋求通靈搜尋,進而忽略常有之判斷,始讓宋逃過一劫,實不幸中之大幸。
  宋兩利仍不敢亂動,免得極樂聖王去而復返,他甚至乾脆運起胎息大法,以讓聖王更無跡可尋,反正洗腦徽宗趙佶之事乃在夜晚,多的是時間,足可耗上數時辰之久。
  此次對抗,讓他感到安慰者乃是能在無聲無息中逃過聖王追搜,如此看來,自己通靈大法已是不差,日後毋需再如此畏懼聖王了。當然,對於武功又是另碼事,不能混為一談,否則遲早仍將落入聖王手中,後果堪慮。
  就此,宋兩利閉目練起胎息之功,宛若進入長生胎鼎中,靜靜修行著。這一入定,忽覺星天來感應傳至,她仍殷切問候,近況好麼?雖未說明希望返回,表情卻隱現無遺,宋兩利安慰道:“處理完事情,自會折返。”
  星天來唯能默默接受。她生性單純,且世上只剩宋兩利親人,故依賴在所難免,宋兩利對她善良心性,當然義不容辭照顧,且得安撫她莫要踏出鬼域一步,否則天下壞人忒多,她武功又是天下無敵,若被逼急而開殺戒,該如何是好?幸得星天來總也乖巧,甚是聽話,讓他安心不少。
  在招呼星天來後,一切又沉靜下來,極樂聖王未再返回,想是當真離去,宋兩利並未現身,仍隱藏寶鼎,通靈大法偶往徽宗趙佶攝去。
  就此熬至夜晚,那趙佶已是等之不及,不讓秋月女婢回到喬貴妃寢宮,而是將她安排安排于宮之“瑤碧閣”準備今晚幸了她。
  宋兩利住過大內多日,自知位置,抬頭盤算時辰,業已不差,始又探往四周,感應極樂聖王不在附近,始敢溜出音光寶鼎,往“瑤碧閣”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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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夢裡乾坤

  瑤碧閣位於延福宮西側蓮花池畔。
  碧石為牆為柱,原木架閣,綠瓦飛簷,別俱優雅神韻。徽宗常在此撫琴作詩,當然亦需把此閣當偷情別館,畢竟喬貴妃已上了年紀,徽宗已甚久未臨幸,現在突地看上其女婢,總必引起醋勁,先避開再說。
  宋兩利趁人未到之時,潛入瑤碧閣藏妥。
  隨後見得秋月女婢先行返回,她得先淨身等候皇上臨幸,瞧其滿臉幸福模樣,宋兩利感慨萬千。
  秋月瞧來未滿十七歲,正含苞待放,而那徽宗趙佶已近五十老頭,總佔著皇上權勢幸了她,若真心相愛也罷,然徽宗好色,除非像李師師那種國色天香、才貌出眾的大美女,始有可能挽住色情皇上心靈,否則只玩個兩三回,最後仍免不了遭棄,孰不知秋月為何興奮至此?難道被遴選入宮即注定一生命運麼?
  宋兩利偷偷感應秋月,方知對方父親原是個禁軍頭兒,剿遼一役,斷了手腳,家庭陷入困境,她不得不賣入宮中,以求機會,忒也是苦命女。暗暗一嘆,此全是大宋腐敗所造成,今夜既然遇上,說什麼也得挖得徽宗身上寶物,賞她重生。
  宋兩利盤算仍有時間,乾脆潛往膳房,那裡備得酒席佳肴,他憋得半天未進食,趁此抓得雞腿啃食起來,先填飽肚子再說。
  一只雞腿方啃完,外頭已宣唱皇上駕到,宋兩利登時閃入暗處,不久忽見小太監郝元現身,準備端出酒席以備皇上享用,誰知竟然發現燒雞少了腿兒,一時急切,道:“誰那麼大膽,敢偷吃皇上雞腿?”宋兩利暗笑,卻不願現身,郝元叫得幾聲,但覺不妥,少了腿的雞,根本端不出去,乾脆自行獨吞,免得自惹麻煩,反正菜色甚多,不虞被發現。
  宋兩利見他獨吞啃食,一時貪饞,冷道:“敢偷吃麼?”
  郝元嚇著跳開,急道:“誰?!”
  宋兩利不再出聲,郝元叫得幾次,心頭發毛,暗道:“中邪了?……”當下拜禮:“不管你是誰,弟子誤觸戒條,尚請見諒!”留下另只雞腿,趕忙將剩餘佳肴端走。
  宋兩利暗覺想笑,當年告知郝元,碰上邪事,先留供品再說,對方倒是遵行不二,自己倒佔得便宜,立即扒來另只雞腿啃食。尚未啃完,已聽得趙佶挑黠聲道:“小冤家,朕可等不及了!”說完傳來追逐嬉謔聲,宋兩利心神一閃,敢情趙佶白天喝得酒足飯飽,此時急欲發洩情慾,連晚餐皆省了?自己豈仍可在此啃食雞腿誤事?登地穿窗而去,直往深閣秘房潛去。
  那秘房獨立池中,三面環水,縱是調情縱慾,恐也不易洩聲走光,設計甚是巧妙。
  宋兩利方潛入閣內,外頭已聞得趙佶追逐秋月聲音,宋兩利登往屋脊掠去。
  房門一開,趙佶抱著秋月飛奔而入,後腳一勾,緊閉門扉,趙佶邪笑道:“小冤家,朕要幸了你,可準備好了?”
  秋月窘澀道:“好了,卻不知皇上喜歡如何伺候?”
  趙佶笑道:“你也懂得此道?”
  秋月窘紅道:“不懂,但總得讓皇上舒服方行!”
  趙佶邪笑:“見著你便舒服啦!”急將秋月置于床頭,迫不及待寬衣解帶,秋月酥胸粉露,趙佶猛地親去,秋月咯咯欣笑不斷。
  宋兩利原想現身制止,然外頭仍聞郝元腳步聲,只好忍著,待郝元關閉外門後,宋兩利始往下瞧,已見得秋月光溜身子,妙處畢現,趙佶吻個不停。一副淫猥模樣,宋兩利冷道:
  “色皇上還不醒悟麼?”從天而降。
  趙佶仍沉迷色慾中,秋月卻因躺在床上,臉面向上,一眼即已瞧著宋兩利,嚇得正想尖叫,宋兩利早有準備,一指點其啞穴,對方動作頓僵,趙佶始有感覺,怔詫不妙之際,宋兩利已落於床上,一指點得趙佶動彈不得,趙佶詫駭:“小神童?!”
  宋兩利道:“好久未當小神童啦!”
  趙佶急笑:“朕可找你甚久啦!近日常夢見仙鶴,不知作何解釋?”
  宋兩利道:“看是快駕鶴西歸了!”
  趙佶道:“不得胡說如此不吉之話!”忽覺美人仍在床上吱吱唔唔,一時窘憤:“你忒也大膽,敢壞朕好事麼?還不快快退去!”
  宋兩利道:“來都來了,退哪去?”抓來衣衫,先罩住秋月身子,隨即將她移至內角,復將其點昏。趙佶這才驁慌:“你想作啥?”
  宋兩利道:“上課。”
  趙佶詫道:“上課?!上何課?靈符妙法麼?”
  宋兩利道:“非也!乃上國運衰亡之課!”
  趙佶道:“別胡鬧,大宋國運一向昌隆,你著了魔麼?”
  宋兩利道:“著魔的是皇上,不是我!”目光一挑,道:“看來皇上是著魔太深,不下重藥,醒神不了!恕在下得罪了!”立即盤坐,準備施展移神換靈洗腦大法,將其腦門冼個乾淨。
  趙佶瞧其模樣,怔詫道:“你敢對朕耍法術?不怕滿門抄斬?”
  宋兩利道:“但只我一人,斬了便斬了,總比斷送大宋江山來得好些!”仍自運勁發功。
  趙佶瞧他如此認真,一時興起,想他乃神霄長生大帝君下凡,法力自是超強,前次京城豪雨成災,亦因他暗自發功相助,始讓豪雨退去,宋兩利只不過三太子下凡,法力又怎及自己,道:“你想鬥法力麼?也罷,朕便陪你玩幾招!”雖身子不能動,仍運起神功,且喃喃念起顯神秘咒,想鬥得這小鬼心服口服。
  宋兩利感應對方想法,但覺想笑:“皇上到現在仍自以為是神麼?”
  趙佶斥道:“胡鬧,朕原即是神明下凡投胎,否則神霄寶殿金身,及全天下之神霄長生帝君法相,怎讓你和百姓虔誠供奉,難道你假心假意,供的也是假神?想掉頭喪命麼?”
  宋兩利暗嘆林靈素害了他,想及全國神霄帝君金身法相無數,任誰皆可能迷失自我,何況高高在上,且日夜幻想自己是神的皇上?看來不把他洗個乾淨,恐天下百姓之禍了。道:
  “皇上既想鬥法,在下奉陪就是!”
  趙佶喝道:“來吧!”秘咒登又加強不少,念得頭頭是道。
  宋兩利亦即發功,“移神換靈洗腦大法”漸漸入侵,喃喃念著:“皇上你非神,你只是普通人!”
  趙佶喝道:“胡說八道,朕乃神霄長生大帝君下凡,且貴為一國之君,豈會是普通人?”
  宋兩利暗忖:“把皇上變成普通人亦不行,得變成英明君主方管用。”道:“皇上乃一國明君!”
  趙佶哈哈暢笑:“就是!方才你說朕是昏君,現又說是明君,看是悔改了,不過朕仍想以法術鬥敗你!”秘咒念的更強,臉眉直抽直跳。念得一陣後,又道:“神霄靈咒化將開來,小神童快快暈倒!快快暈倒!”
  宋兩利始終不倒,仍以洗腦大法慢慢迫著趙佶。半刻一過,趙佶幾乎冒汗,宋兩利仍無動於衷,長生大帝君及皇上威嚴不禁受損,登喝道:“小鬼,你難道不知朕在攝你,竟敢不倒,想掉頭麼?”
  宋兩利道:“只要皇上法力足夠,在下豈有不倒之理!”
  趙佶喝道:“你耍了名堂,放開朕,必定讓你三分鐘之內倒下,朕雙手不能合掌,威力自是減弱不少!”
  宋兩利道:“既然如此,弟子把您雙掌合起來就是!”立即伸手將其雙掌並上,趙佶仍覺不夠,道:“朕使不出勁,威力自弱!”
  宋兩利盤算對方逃不出自己手掌心,遂解去他穴道,趙佶登時盤坐若佛陀,發功不斷。
  宋兩利暗覺想笑,道:“咱相互拼較!希望皇上撐到最後一刻!”
  趙佶道:“逃者是烏龜!”
  宋兩利暗笑,自己即是龜祖宗,已立於不敗之地,倒是皇上變得龜王,其是否該承認呢?道:“好,逃者是龜孫!”故作拼勁運氣逼去,雙方互有激烈爭鬥般過招。
  趙佶請得神霄長生大帝君現原形,“神霄寶咒”念個不停,直道要宋兩利元神受製,然宋兩利始終如一,實在看笑話。趙佶耍得一陣,信心終究動搖,道:“難道今夜天神未來?
  怎效果不佳?”平常偶有機會,興之所至,立即耍向小太監郝元之流,皆能奏效,他哪知此乃郝元不敢拆穿,而胡弄配合施法,趙佶被蒙許久,終自我催眠而不自知。
  宋兩利瞧得難忍,竊笑開來,趙佶斥道:“大膽!本尊皇上施法,豈容你藐視,不怕掉頭麼?”
  宋兩利道:“若是正事,我倒是怕了,但要靈法之事,身為大宋子民,有義務喚醒皇上,莫再沉迷假象之中,皇上根本不是神霄長生帝君下凡,亦無法力,尚請覺醒,免得誤國誤民!”
  趙佶怎肯接受,斥道:“胡說八道!朕豈不是帝君下凡?那林靈素親眼所見,天空現形,連天霄寶殿皆清清楚楚,如何解釋?”
  宋兩利道:“那是地面東西反照天空,所映出來之物,皇上千萬相信不得,有空,在下弄予皇上瞧瞧便知!”
  趙佶斥道:“你這便是說一切全造假了?你也參與此事,欺君之罪,要誅九族,你且自行斷頭謝罪吧!”
  宋兩利摸摸脖子,若在往昔,必定嚇得跪地求饒,亦或開溜躲藏,然今夜鐵了心,且近日武功大進,神通亦強,後頭亦有綠龜法王支持,終較能抗抵威權,然他雖能坦然面對徽宗,但造假之事恐一時解釋不清,何況就算說清,趙佶未必會相信,遂道:“道法乃道家專長,豈非皇上所能了解,反正天霄寶殿是假,皇上亦非長生帝君下凡,你的一切法力,完全不管用!”
  趙佶已動怒:“豈有此理,全天下唯你敢對本尊皇上如此說話,當真要教訓你了!連朕好事,也敢進門騷擾!”登往外喝去:“來人,把小神童抓起來囚禁三月!”
  外頭竟然毫無回音。如此異狀,趙佶更詫:“到底怎麼回事?來人啊!郝元你偷懶麼?”
  宋兩利道:“毋需皇上費心,本神童已利用法術,將外頭那些人催眠啦,您喊破咽喉,亦無用處!”方才為和趙佶鬥法,難免喊叫,為免驚動守衛,宋兩利暗中施展神通攝去,守衛根本未曾修行,只稍攝之,立即昏厥,趙佶當然喝之無效。
  趙佶仍不信,喝道:“你敢耍妖法?”
  宋兩利道:“皇上不也神通廣大?可喚醒他們啊!”
  趙佶暗道是了,立即施展“醒神法門”,口中念著“神霄秘咒”,手捏指訣不斷指向門外,如此認真、滑稽表情,瞧得宋兩利暗自竊笑不斷,趙佶頓覺窘困,暗忖:“莫非今夜洞房,沾了女色,變得凡人,法力始失?”冷道:“今夜朕乃凡人之身,始可行周公之禮,不予你論道法,快快退去,朕不想追究你擅闖一事!”
  宋兩利道:“未能把皇上變成明君,小臣是不敢離開!”
  趙佶當真動怒:“大膽!想造反麼?”
  宋兩利道:“任皇上如何說,今夜總得把您弄醒!”
  趙佶再喝:“可惡!不與你說!”準備甩頭而去。
  宋兩利一指又將趙佶截住,趙佶始知事態嚴重,怒道:“你想挾持朕麼?你忒也大膽,到底有何目的?還是受了金國收買,想暗算朕麼?枉我對你一向視若親信、子姪,實不知感恩傢伙!”
  宋兩利道:“小臣若真的被大金國收買,倒也好辦事,可惜被收買者是童貫和蔡京等人,皇上猜錯人啦!”
  趙佶道:“胡扯什麼?童太師、蔡京功在朝廷,怎會叛變通敵?”
  宋兩利道:“其心雖未通敵,但行徑卻已通敵,明明金國已二度來犯,且快迫近大宋疆土,童貫還自大自狂,不肯承認危機四伏,連同皇上亦受蒙蔽,此跟通敵有何區別?欺君之罪應是他不是我!”
  趙佶冷道:“你們有過節,朕知之清楚,但若說敵軍來犯,朕萬萬不信,京城夜夜笙歌,民生富裕,有目共睹,實非亂象之邦,你禾免小題大作。”
  宋兩利道:“古井之蛙,活得自由自在,豈能見著井外火燒遍野,皇上貪玩過頭,應該改邪歸正!”
  趙佶道:“哪來貪玩?朕有三千佳麗,臨幸她們乃天經地義,為生龍子,多為大宋江山保實力,至於琴棋書畫,更能創造風雅風氣,減少殺伐,怎說錯了?”
  宋兩利道:“別人可以玩弄風雅,唯皇上不行,畢竟一國之君,當以護國衛民為責,若另有時間,方可附及風雅,哪像皇上三天一宴,五天一慶,怎知天下疾苦。”
  趙佶道:“你自不懂朕之心裡!”輕經一嘆:“安內方能攘外,此時此刻,大宋王朝一片祥和融樂,有何不好?難道定要朕出去打仗,才算是明君?錯了,錯了!”直搖頭,表示宋兩利不懂治國之道。
  宋兩利但覺言語難以勸服,輕輕一嘆:“看是非洗你腦子不成了!說你是古井陶醉小蛙,你且不信,甚至不願到外頭瞧瞧,多費口舌已無效,自個接招吧!”不再多言,“移神換靈洗腦大法”再次展開,直迫過去。
  趙佶但覺腦門沉重,詫駭道:“你敢對朕動手腳?”
  宋兩利道:“昏君不除不行!”
  趙佶怒道:“大膽,敢罵朕昏君?來人!”想喊手下,卻想及早被擺平,頓生懼意,怒道:“你趁朕凡身俗體時始耍妖法,勝之不武,有膽待朕恢復神通時,再較量較量!”
  宋兩利道:“不必了,你根本沒神通,我等一百年也等不著,多忍幾刻鐘,必能換來一個新明君!”不肯浪費時間,加勁迫去。
  趙佶頓覺腦門更重,強行逼迫抵抗,但仍漸漸被攝去,尤其他根本不通靈法,武功且甚不濟,宋兩利攝來阻力不大,任趙佶強抗半刻鐘,仍漸漸不敵。
  趙佶仍作困獸掙扎之鬥:“朕是明君……,不是昏君……,天下太平,根本未見敵軍……”
  宋兩利道:“不錯,你是明君,但明君應該做什麼?”
  趙佶道:“明君應體國恤民,抗敵禦侮……”
  宋兩利道:“不錯,明君就是不能好色,貪圖逸樂!”
  趙佶道:“朕體恤民,未貪逸……”
  宋兩利道:“每天幸及妃子、宮女,就是好色!”
  趙佶道:“那是傳宗接代,厚實皇室力量,不是好色!”
  宋兩利道:“是好色!”
  趙佶道:“不是好色!”
  宋兩利道:“就是!”
  趙佶道:“不是!”
  宋兩利道:“是,就是,就是!”
  趙佶道:“那是傳宗接代……”
  宋兩利如何說及臨幸妃子、宮女乃好色行為,趙佶根深蒂固無法全然接受,畢竟宋氏王朝以前人丁單薄,後經高人劉混康指點,方生下多名皇子,趙佶已把多生小孩一事,烙得既深且牢,想一時清洗乾淨,恐非易事,心念轉及,宋兩利已改變方式,不再強迫其接受好色淫慾行徑,而改以只能和妃子行房,其他皆是違法,趙佶終漸接受。
  洗腦一陣,趙佶較為昏沉,宋兩利始把意識引向童貫、蔡京、王黼、梁師成等人身上,道:“金軍已來犯,童貫掩藏事實,論罪該斬!”
  趙佶道:“金軍不敢來犯,童太師是大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宋兩利道:“他鬼扯!童貫唯一勝仗是收拾方臘,其他全部敗戰,如遼國數戰皆敗,死傷不計其數,抗金、伐西夏,照樣慘敗!”已將罪狀一一說明。
  趙佶聽得迷迷糊糊。但仍喃喃念著:“童太師是大將軍,戰功無數……”然口氣已未先前堅持。
  宋兩利洗腦一陣,發現若想說及他們壞,總得拿出證據,也好讓趙佶有個依憑,心念一轉,已將民間流行六賊之說一一說明,道:“打破筒(童),潑了菜(蔡),便是人間好世界!‘筒’就是‘童貫’,‘菜’就是‘蔡京’,民間且流傳至此,可見百姓痛恨萬分!”
  趙佶茫然念著:“打破童,潑了蔡,就是童貫和蔡京……”
  宋兩利道:“不錯,就是他倆,念一百遍!”
  趙佶當真念個不停。宋兩利直到滿意,方始喊停,並要趙佶說明意思,趙佶道:“童就是童貫,蔡就是蔡京,就是人間好世界……”宋兩利瞧他目露笑意,知意思不對,隨即更正,道:“兩人是混蛋,要收拾乾淨,才是人民之福!”又讓趙佶念得無數次,趙佶始弄懂真正意思。
  宋兩利暗自喘息,光是童、蔡兩人,已耗去不少時間,若加上要趙佶改邪歸正,亦或忘掉情慾,換來冰清玉潔,恐非一夜可及,故仍以說明六賊種種惡行為要,且把六賊先除去,以及認清金國犯宋之實,自能暫渡難關,其他之事,且後再說了。遂道:“金國已大軍來犯,必需派李綱大將軍抗敵!”
  趙佶跟念不斷:“金國已大軍來犯,必需派李綱大將軍抗敵……”一連念得無數遍,以增加印象。
  隨後宋兩利又道:“童貫爭功委過,挾天子以自重;蔡京專權、昏庸、迫害同僚;梁師成假傳聖旨,欺君大逆不道;王黼賣官求榮,爭權奪利;朱勉胡作非為,強取豪奪;李彥私訂稅賦,強佔民產,皆該一一懲戒,以彰國法!”
  宋兩利不厭其煩將六賊罪狀說個清楚,趙佶一一復誦千百遍,狀若痴人。宋兩利但覺滿意,始漸漸撤去神通,趙佶慢慢轉醒,腦門暈沉中,宋兩利仍不斷發問:“你說說看,童貫到底多壞?”
  趙佶喃喃說道:“他爭功委過,謊報戰況,挾天子以自重……,怎會挾天子?朕即是天子啊……”
  宋兩利道:“毋需想那些,反正先撤童貫兵權,貶為庶人,和蔡京、梁師成等人,全數先關入地牢再說!”
  趙佶茫然道:“為何要關入地牢?……”
  宋兩利道:“你是天子,他們挾天子,當然要關入地牢!”
  趙佶道:“我是天子,他們挾天子……,是該關入地牢……”終有所感覺,天子乃無限大,怎能受挾。
  宋兩利暗喜,終摸對門路,遂往“挾天子”及“假傳聖旨”下手,趙佶怎受得了疲勞轟攝,連串洗腦下來,額頭汗珠不斷,神情甚是萎靡。
  宋兩利不斷重複所言,不知不覺已近三更,心想大約該奏功效,始一指將趙佶敲醒,隨即潛入暗處觀察。
  趙佶受疼而醒,簡直若場噩夢,拭著額頭汗水,喃喃說道:“我怎會在此?!……到底發生何事?……”目光搜向四周,突見床角棉被凸起,伸手掀去,竟然發現秋月裸體,趙佶欸呀躲閃,詫道:“你是誰?怎敢躲在此?是刺客麼?”急往外頭減去:“來人!有刺客!”
  宋兩利裝聲回答:“皇上稍安勿躁,她乃皇上妃子,並非刺客,皇上若不喜歡,打賞要她離去就是!”
  趙佶道:“朕的妃子?怎記不起來?”瞧著裸體,敲著腦袋,仍自迷茫。此時縱使美人一身挑逗,亦升不起情慾,遂道:“你走吧!朕想單獨一陣!”
  宋兩利聞言,暗中發指點去,秋月姑娘得以蘇醍,見及趙佶,登時欣喜,撲身即抱:
  “皇上可幸了奴婢?”
  趙佶躲之不及,被抱個正著,急道:“下去,朕想一人靜靜!”
  秋月一陣失望:“皇上不想要奴家了?”
  趙佶道:“不是,朕只想靜一靜。”
  宋兩利暗中攝來,道:“快給賞!”先前暗許要幫秋月,此正是時候。
  趙佶不知受攝,直接抓下玉帶那塊寶玉,交予秋月,道:“賞你!”
  秋月接過手,全身為之抽顫,莫說此玉帶寶玉價值連城,光是直接從皇上身上拿下打賞,已是備受恩寵,畢竟一般賞賜皆喚得太監處理,如此受寵下,秋月自知非受嫌棄,立即下跪叩頭:“謝皇上恩賜,奴家永世銘心!”
  趙佶道:“下去吧,朕只想靜一靜。”
  秋月應是,立即叩禮,隨後穿得衣衫,始拜退而去。
  趙佶落單後,仍伸手敲著腦袋,喃喃說道:“奇了,怎滿腦子全是童貫、蔡京犯罪情景?難道是天神顯靈?”下得龍床,打理衣衫之際,仍幻象不斷。
  宋兩利忽悟通天神妙用,暗忖:“皇上最信託夢,以及神明指點,且耍他幾回便是!”
  遂運神通迫去,道:“神霄長生大帝君顯靈託夢,得收拾童貫、蔡京,兩人罪孽深重!”
  趙佶腦門更現催眠洗腦時情景,道:“當真長生帝君顯靈?童貫、蔡京當真幹了壞事?”但覺印象清楚,應假不了,尤其金國來犯,亦印象深刻,當下緊張,喚向外頭:“郝元你進來,朕有話待問!”總想找人佐證。
  宋兩利立即攝向郝元,道:“醒酲吧!皇上問話啦!”
  郝元功力最弱,幾被予取予求,方一受攝,立即醒來,腦門迷惑,想著怎昏倒在此之際,皇上聲音已傳來,郝元嚇著,急道:“奴才來啦!”快速奔來,直抵門口:“奴才已到!”
  趙佶道:“進來吧!”
  郝元始敢推門而入,拜禮道:“不知皇上喚奴才,有何差遣?”眼睛餘光掃向床上,未見秋月姑娘,暗暗驚心,對方莫要逃了才好。
  趙佶劈頭便問:“外頭是否流傳一句:‘打破筒,潑了菜,自是人間好世界?’”童貫乃太監頭兒,掌天下生殺大權,郝元再大膽亦不敢承認,急道:“傳言有誤,那是小孩玩耍之詞,不足為證!”
  趙佶冷道:“朕只問你,是否有此流傳?”
  郝元道:“是有這麼回事,但只是小孩鬧著玩……”
  趙佶斥道:“大人未教,小孩豈會念得?”
  郝元急道:“是,皇上英明,奴才該死!”猛叩頭。
  趙佶喃喃說道:“這麼說來,夢境是真,那必是長生帝君顯靈通知了……”竟帶興奮,盯向郝元,道:“童貫是否爭功委過,謊報戰功?”
  郝元急道:“無此回事,童大將軍一向戰功彪炳!”
  趙佶喝道:“大膽!連朕也要隱瞞?欺君之罪,要你掉頭!神霄帝君早已顯靈告知,還想隱瞞麼!”
  郝元怎堪皇上斥責,登又叩頭更響,直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趙佶道:“朕不要你死!把實情說來聽聽即可!”
  郝元怎敢抗命,道:“是有傳聞,但真正實情,奴才並不知,畢竟奴才官小位卑,上不了台面……”
  趙佶黠喜一笑:“有此傳言便對了,帝君顯靈,準錯不了!你且把蔡京、梁師成等人罪行一一說清楚,朕要一一印證靈跡,免得天神發怒!”
  郝元怎敢抗命,幾乎有問必答,且將狀況說個明白,心頭卻疑惑,皇上怎換個人似的,竟然對追訴童貫、蔡京之事,如此熱衷,難道仙神當真顯靈?亦或是小神童搞的鬼?偷偷瞄向四周,怎見得小神童?已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趙佶聽其所言,一一證實幻境之事,更自虐喜,道:“果真完全一樣,這可好了,弄臣誤國,得好好治他們!”心念一轉,又問:“可曾聽過金國大舉入侵之事?”
  郝元道:“是聽過,但奴才未曾出宮,不敢確定。”
  趙恬道:“聽誰說的?”
  郝元道:“三王爺、女探花、小神童……,都是側面聽得……。”
  趙佶側頭一想,道:“倒是了,趙楷曾奏得,米友仁亦提過,朕應該早信了他們……,但仍以神霄長生大帝君託夢最為可靠……”
  郝元暗道:“原來全靠托夢取得,如此也好,童將軍、蔡京是做得過分了,該受懲戒才對。”
  趙佶隨又疑惑:“若金軍來犯,為何京城仍如此安靜祥和?”
  郝元道:“奴才亦是只是聽說……”畢竟他年輕,且不想多事,能避則避,故不願多言惹麻煩。
  宋兩利聞言,突又攝來:“小圓胖,你倒昧著良心說話!難道看不出是童貫一手遮天麼?敢不說,我便拆穿你偷摸劉玉兒屁股一事!”
  郝元登時變臉,急道:“我說我說!”
  趙佶詫道:“你想說什麼?”
  郝元一楞,受得宋兩利攝迫,一時心慌喊出此話,如今皇上已逼問,已收不了話,暗道也罷,全是天意,急又叩頭:“皇上得保護奴才,奴才始敢說出!”
  趙佶冷道:“誰敢脅迫你?說,朕會護你安全!”
  郝元始敢說出:“京城富饒安樂,是童貫、蔡京等人,圍城造勢所致,皇上若出得開封府,私下到民間走一趟,必知民不聊生,戰況連連,尤其太原城一役,若非小神童及時趕去,太原城早被佔領,現金國又兵分兩路,直逼燕京及太原城,如若雙城破去,京城亦將不保。”宋兩利暗暗點頭,小太監終逼得勇氣,還算是人。
  趙佶聽得眉頭直跳:“如此嚴重,怎現在才說?”
  郝元道:“是多人說過,皇上說,得等天神顯靈再做處理。”
  宋兩利暗道,馬屁拍得極佳,難怪皇上喜歡留他在身邊。
  趙佶聞及天神顯靈,腦門又浮現洗腦後之幻象,登時點頭:“不錯,是該等天神顯靈下旨意,朕才好處理,現在正是時刻了……”盤算著該如何處理。“你說,現在將如何收拾殘局為佳?”
  郝元急道:“奴才無能,不懂軍事,皇上可請小神童或三王爺商量,必有良策,他倆經驗豐富!”
  趙佶頻頻點頭:“國難當前,姦官又掌控一切,朕倒要學學太祖‘杯酒釋兵權’了……”已有盤算。
  宋兩利攝向郝元,道:“告訴皇上,聽神明旨意也行!”心想自己可冒天神指點,該差不多。郝元對小神童能耐,佩服萬分,且在受迫下,心念轉處,忽覺自己亂給意見,若出事,豈非自找麻煩,遂叩頭奏道:“皇上乃天神下凡,一切以天神顯靈而行事為佳!”
  趙佶聞言大喜:“倒是了,萬般皆可能假,或有誤差出錯,唯天神旨意,萬無一失,且能彰顯朕之天威神運,該如此,該如此!”當下念咒,想請天神再現形指點。
  宋兩利早有準備,暗化神霄長生大帝君法相及意念,攝向趙佶,說道:“該派李綱將軍抗金,以及聯合趙楷等人,把六賊收拾,宜快宜速辦理!”
  趙佶登喜,拜向天際:“帝君指示極是,本尊立即將辦!”連拜三次,方始收手,宋兩利暗道好方法,早知如此即該冒充天神指點,何需苦諫無效,枉費多時。
  郝元瞧及趙佶反應,莫名不解,茫然忖道:“皇上當真亦有神通,能請得天神下凡麼?”尚未轉念,趙佶已道:“快快去請三皇子進宮,朕要和他商量大計!”
  郝元一楞:“現在?三更天?”
  趙佶道:“長生帝君旨意,快去快去!”
  郝元道:“可是弟子職卑,三更半夜恐無法出宮,且易被發現而壞了大事……”
  趙佶道:“朕以長生帝君身分,化得你能避他人耳目,行來不怕人知!快去快去!”
  郝元道:“當真能化得身形不見麼?”
  趙佶冷道:“帝君之話都敢懷疑,想掉頭麼?”
  郝元大驚,趕忙叩頭拜禮:“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請三皇爺!”叩叩幾聲,趕忙起身恭退,走得惶恐。
  趙佶這才滿意笑道:“有了長生帝君指點,哪怕金軍來犯,奸人作怪!”想及該替長生帝君上炷香,然帝君金身設在萬歲山神霄金寶殿,若此行去,恐被發現。一時掙扎,但心念一轉,道:“我乃帝君化身,都能賜予郝元隱身,自己當能不被發覺才對!”登時躍躍欲試,步行而出。
  宋兩利原想護著郝元‘隱身’出宮,然趙佶既然行動,當以趙佶為重,遂攝向郝元,要他潛往萬歲山秘道,藉以出宮,郝元常以此秘道引來李師師,自知通路,遂潛行而去,他且暗謝天神,情急指點,對神通之說,又信幾分。
  宋兩利趁此則潛跟趙佶後頭,以他高強功力及神通,在趙佶碰及守衛時,每每以神通攝去,守衛自是視而不見,趙佶試得幾次,終確信自己確有神通之能,終走得坦然,一路行往萬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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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計誅六賊

  雖萬歲山和進福宮有段距離,且月夜昏暗,然那神霄金寶殿一向燭火通明,目標明顯,趙佶獨行,卻不失方向,半刻鐘立即行至。
  神霄金寶殿原是換得年瑞祥當住持,然外頭寶殿卻只剩下洪太極住守,氣勢較弱,年瑞祥為免入宮而生事,故請調外殿,並把張虛白請回金寶殿以恢復住持一職,童貫在考量方虛默竟然看守妙佛禪師不力,讓其脫逃後,不禁懷疑其法力,故始同意,張虛白終能回殿住持。
  住持張虛白原在打坐煉丹,忽覺有人逼近,登欲行動,宋兩利神通卻攝來,道:“住持莫要驚動皇上,我已洗腦對方,準備收拾童貫,蔡京等人!”並告知乃以神霄長生大帝君催眠洗腦皇上,張虛白乃靈通之人,一點即知,暗道此法甚妙,總算小神童改‘邪’歸正,且壯了膽子,實是可喜之事,遂仍靜坐,不動聲色。
  趙佶終於潛至,見得張虛白,其並未發現自己,登又欣喜,暗道:“如若守衛見不著,乃天經地義之事,然住持神通了得,仍未見著,那豈非朕之神通勝他甚多?長生大帝君果然天下第一神!”意念一起,準備攝得炷香以膜拜。
  宋兩利得知其想法,立即運功攝去,三炷線香凌空飛起,自動移往右側燭臺,並點燃,趙佶更喜:“當真神通了得!過來過來!”伸手一招,三炷香飛向身前,趙佶抓於手中,滿心得意,立即虔拜:“多謝神霄長生大帝君下凡顯靈指點,護我大宋江山,特來拜謝,祈日後多多顯靈,更顯神威!”拜禮後,插上炷香,再次瞧及帝君金身,總覺笑的神祕莫測,唯此神秘,只他能解。
  宋兩利、張虛白瞧在眼裡,笑在心裡,雖是可喜,能以神明力量收拾童貫等人,卻也可悲,趙佶皇上沉迷至此。然大宋江山已岌岌可危,唯除六賊,方能現一線生機,不如此做,又能如何?且走一步是一步。
  趙佶耍得凌空敬香後,隨又想要靈符,宋兩利陪他耍得幾招,趙佶每每說得:“筆來!”
  宋兩利即攝筆過去,趙佶說及:“符來!”宋兩利即攝符過去,趙佶自喜,立即落筆畫符,其書法甚見功力,畫得符 亦別樹一格,他邊畫邊欣賞,隨又焚去以祭天神,畫得幾張後,忽有感應郝元已返回,這才收心,喚醒張虛白,道:“先生醒醒,神霄長生帝君來啦!”
  張虛白詫道:“皇上何時駕到?!”
  趙佶道:“不是皇上,而是神霄長生帝君,朕今夜乃顯帝君法相,看不出來吧?”
  張虛白道:“帝君神通廣大,請受弟子一拜!”當下虔誠拜禮。
  趙佶滿意直笑:“看不出來吧?朕之化身,甚了不得,方才你沒看到朕吧!”
  張虛白道:“弟子未見帝君身影!”如若趙佶以皇帝身分現身,張虛白該以君臣相稱,若以天神身分現身,則以弟子相稱,方合乎身分,趙佶聽來亦悅耳不已。呵呵直笑:“果然神通廣大,此乃大宋之福氣!”
  張虛白道:“正是如此。”
  趙佶心念一轉,道:“先生認為金國來犯,該如何處理?”
  張虛白道:“自該狙擊關外,莫讓其突破邊關!”
  趙佶道:“是極是極,且以何人為佳?”
  張虛白道:“李綱軍,亦或宗澤軍,皆是可用之軍。”
  趙佶道:“宗澤軍乃何路軍?”
  張虛白道:“宗澤乃前朝進士,曾任萊州知縣,目前任登州守將,在下曾碰過他,其治單嚴明,手下戰將如雲,如岳飛即為可塑將才,番邦對宗澤軍亦有著墨形容,可為重用。”
  趙佶道:“倒是人才……,只是帝君尚未顯靈指點,且暫以李綱軍為要……”心念祈嚮神霄長生帝君,宋兩利原想攝顯其形,卻不知宗澤、岳飛長得何模何樣,只好作罷,趙佶始終未感應,終仍放棄,而確定想以李綱為剿番之軍。
  張虛白道:“如此亦能擔大任,皇上英明!”
  趙佶笑道:“不,該說是神霄長生帝君英明!”
  張虛白道:“是,帝君英明!”拜向趙佶,又拜帝君金身,樂得趙佶滿心高興。
  宋兩利攝傳過來,道:“郝元及皇子到啦!另加蘇探花亦同行。”
  趙佶受攝,頓有所覺,道:“先生先退下,四處把關,莫讓任何人入殿,朕和三皇子有事待商量!”
  張虛白求之不得,並即告退。趙佶則盤坐殿前蒲團,以歸正神之位,隨即以神通攝去,喊著:“到神霄金寶殿!往這邊走來!”
  宋兩利立即配合,攝向郝元,要他將人帶來。
  不久,郝元果然引得鄆王趙楷、女探花蘇小鳳給引來。及至神霄寶殿,郝元說道:“皇上,亦或神霄長生帝君可在此麼?”
  趙佶欣笑:“長生帝君在此,快快進來!”
  郝元應是,轉拜趙楷,恭請入殿,然女探花未在受邀之列,郝元一時為難。趙楷說道:
  “一起麵聖吧!”
  蘇小鳳道:“我在外頭把風,畢竟你父子倆有秘事待商,外臣不宜介入!”其實乃想找到宋兩利,先探第一手資料,方為過癮。
  趙楷一向尊重對方,當下點頭:“你且留神!”跨步入殿。
  蘇小鳳轉往暗處,低聲叫道:“小神童,阿姨來啦!郝元說你也在附近,請現身說話……”
  宋兩利最忌其威脅,且又忌其壞事,故以神通回應,道:“阿姨莫叫,趙佶之事需我解決不說,極樂聖王亦潛伏附近,莫要讓他得知一切才好。”
  蘇小鳳詫道:“極樂聖王?!”如此高強敵人竟然潛伏在此,讓人毛寒,四處張望,森黑一片,她且悶嘴,低聲說道:“你忙你的,有空再聊!”不敢胡亂闖去,潛回神霄寶殿,窺及趙佶為是。
  其實極樂聖王原即潛伏聖峰音光鼎附近,其本想守株待兔,等宋兩利上勾,然因等至三更,未得蹤跡,心想宋兩利可能已逃遠,方始離去,如若趙佶早半更次前來,則一切將被發覺,局勢頓變。
  宋兩利亦覺老天有眼,助陣一切,更祈日後能順利鬥倒聖王,方為大宋之福。
  趙楷步入殿廳之際,趙佶已欣笑招手:“快過來,快過來,可曾見著爹的金身本尊天神?”乃指自己顯靈一事。
  趙楷瞧及那尊數丈高金身菩薩,道:“見著了!”
  趙佶聞言更喜:“見著便好,現在爹即是本尊天神之分身,你是在跟天神說話,知麼?”
  趙楷怎知父親口中天神,另有含意,歪打竟然正著。然如若往昔,他肯定不信鬼神之說,但經宮女桂香鬼魂纏身後,終信得幾分,道:“父皇欲以天神說何話?作何指示?”
  趙佶道:“神霄長生帝君顯靈,託夢予爹,已將童貫、蔡京等人罪行一一說清楚,爹準備收拾他們!”
  趙楷聞言詫愕不已,先前太監郝元前來請人,是有提過乃有關六賊之事,然郝元為免麻煩,不敢多言,就是此時亦避於遠處,免得惹事上身,故趙楷根本未明暸真正狀況,誰知父皇一劈頭即說此睛天霹靂般問題,頗讓人吃驚,還以為聽錯了。
  趙楷問道:“父皇當真要收拾他們?”
  趙佶道:“是長生大帝君旨意,且他們的確壞透,不收拾怎行,尤其金軍已大舉來犯,得立刻處理才行!”
  趙楷道:“父皇不是一向重用童貫、蔡京等人?”仍疑惑父親決心。
  趙佶道:“以前是凡體被蒙蔽,現在化得天神,一切即已看清,非得收拾他們幾人不可!”說的斬金截鐵,目露神光。
  事出突然,趙楷一時仍難接受,宋兩利為免拖得過久,神通已攝來,道:“你爹這次是玩真的,配合他將六賊收拾便是!”
  趙楷詫道:“你?!”正待說及“小神童”三字,宋兩利已截話過來,道:“當我不存在,事後再聊!”有了宋兩利指點,趙楷終信得幾分。
  趙佶卻發現異樣,道:“你又見著爹的先天元神了?”
  趙楷已知方才“你”字喊得突然,引起父親注意,遂道:“正是見了長生大帝君!”
  趙佶欣喜:“自好!自好!快拜禮!”趙楷依言拜去。趙佶始道:“爹神通漸漸廣大,日後傳予你便是,唯得先收拾童貫、蔡京等六賊為要!”
  趙楷但覺此機會難得,不論父皇是真意,亦或一時沉迷。受得天神意旨,且如宋兩利所言,先收拾對方再說,道:“孩兒早看不慣,一切全聽父皇安排!”
  趙佶頻頻點頭:“正合我意!你哥哥趙桓較為軟弱,恐臨陣變卦,下不了手,由你執行,將萬無一失!”
  趙楷道:“多謝父皇抬愛,卻不知將如阿進行?”
  趙佶道:“當年太祖以杯酒釋兵權,爹也想來個杯酒降六賊,明天安排宴會,然後一網打盡!絕此後患。”
  趙楷道:“如此甚妙!孩兒必定全力以赴!”
  趙佶道:“逮人自是容易,唯童貫爪牙甚多,恐引起反彈,你可另有伏兵,務必將其黨羽氣燄壓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素聞你勤練武功,必有同黨,可找來一用。”
  趙楷道:“孩兒同黨即是女探花蘇小鳳,以及小神童,有他們助陣,萬無一失!”
  趙佶道:“蘇探花?!倒是日久未見,可好?”想及蘇小鳳美色,頗為動心。
  宋兩利登又以神霄長生大帝君法相迫來,趙佶頓覺,暗道:“不成不成,爹已是天神化身,不能沾得俗事!”轉得話題:“你和蘇探花走得近,要朕作媒,將她許予你麼?”
  趙楷乾窘一笑,道:“父皇能意屬,自是好事,唯探花甚有主見,待孩兒跟她多走幾日再說,可好?”
  蘇小鳳聞言甜膩於心,趙楷仍算尊重自己。宋兩利暗道:“好一對雙虎配!”
  趙佶道:“蘇探花肯和你交往,自有意思了,本尊天神早預見你倆遲早結為連理,多多努力!”
  趙楷再次道謝,趙佶陷入沉思,道:“蘇探花一向不屑六賊,她必配合行動,唯那小神童,曾和爹有過節,恐不易說動他!”先前宋兩利雖將秋月宮女一事洗腦除去,然趙佶總有淡淡印象,加及往昔紛爭、林靈素事件,趙佶自覺和小神童有所過節。
  趙楷道:“小神童亦恨死童貫等人,邀他同行,必定參加,父皇大可放心。”
  趙佶道:“此事你去處理便可,畢竟爹只想把六賊擺平,至於人手如何分配,非我之事,如若不行,爹只好再顯靈收拾了!”
  趙楷道:“孩兒保證萬無一失!”
  趙佶道:“那好!明日午時,席設天龍峰,天龍臺上,成敗全在此一舉,千萬不得與任何人說及!”
  趙楷道:“兒臣省得!”
  趙佶滿心愉悅:“去吧!宮內太監、禁軍、護衛皆不能用,得從外頭調兵進來才行。”
  趙楷拱手應是,拜禮而退。
  趙佶處理滿意,頻笑不斷,喃喃說道:“我乃神霄長生大帝君下凡,又怎鬥不了這些刁凡之徒?”喚得小太監郝元守在附近。今夜不准離開神霄金寶殿,郝元當然遵命,趙佶則決定打坐至天亮,以顯神威。
  宋兩利見其狀況,知變卦不大,始敢潛出神霄寶殿,尋向趙楷及蘇小鳳,兩人方行至蓮花塢,宋兩利終追至。
  趙楷見人,欣喜拜禮:“小師父,你終現身,近況可好?”對於宋兩利傳授“火龍刀”
  秘功一事,他始終感恩,故以小師父相稱。
  宋兩利笑道:“馬馬虎虎……”話未說完,蘇小鳳業已跳至。喝道:“可逃遠了,竟然如此久未與我聯絡,該當何罪?”利劍一刺,直抵宋胸口,宋兩利急忙跳開,乾聲道:“探花姑娘莫責備,我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把皇上搞定,請小聲為要,若被聽去,恐不利情勢。”
  蘇小鳳這才想及要事,趕忙收劍,低聲斥道:“不早說!”四處瞧望,並無巡兵及極樂聖王影子,方自安心不少。
  宋兩利暗道:“若有人在此,恐也不及了。”
  蘇小鳳低聲問:“你如何收拾色情皇上?”
  宋兩利道:“化成天神,以神意指點,竟然管用!”
  趙楷說道:“原來如此!”
  蘇小鳳道:“你洗腦皇上?”
  宋兩利乾笑:“總得把他改邪歸正,尤其金軍已來犯,情況過急,只好從權,尚祈三皇爺見諒!”
  趙楷道:“弟子怎敢怪罪?若知此法有效,早該用了!”又自拜禮:“弟子該道歉才是,否則大宋江山必毀於父皇手中!”
  宋兩利嘆息:“希望來得及……”涉及天命一事,讓他頭疼萬分,然又怎敢向趙楷說明天命甚為不利?道:“只要收拾六賊,或可一改大宋運勢!”
  趙楷道:“此事勢在必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宋兩利道:“最好逮著後,立即殺死,永絕後患!”
  蘇小鳳道:“自該如此!”
  趙楷突有難色,道:“若立即處斬,難免引起偌大反彈,倒不如先四一陣,慢慢磨去其黨羽士氣,將較平和,不易生變。”
  蘇小鳳瞄眼道:“既斬毒草就要除根,你待要慢慢收拾,難道要讓毒草刺傷麼?務必速戰速決為佳!”
  宋兩利忽有感應:“你是因王黼支持你接任帝位,而不忍斬他?”
  趙楷心事被窺,極力否認:“無此回事,我乃針對事情而論!”
  蘇小鳳喝喝說道:“你倒跟王黼掛勾?不怕百姓說你變成第七賊麼?”興師問罪姿態已生。
  趙楷道:“實無此事,我只是聽得太監等人暗中言論,蔡京支持我哥哥趙桓,王黼即想唱反調,和蔡攸串通,改為支持我,事實上,我從未跟他們真正接觸,畢竟我非太子,若討論此事,必引起造反之說。”
  蘇小鳳道:“那自是默許掛勾了。”
  趙楷暗嘆,不知如何言詞,蘇小鳳一切不差,只是能力太強,每與她相比擬,氣勢總弱些,自己遲遲不敢跟她結婚,最大原因即此。
  宋兩利感應對方想法,道:“探花姑娘,鄆王怎麼說也是個皇爺,你倒是把他壓過頭了,日後叫他如何敢帶你出場?”
  蘇小鳳道:“我乃據理力爭!”
  宋兩利道:“皇后、貴妃敢跟皇上爭麼?”
  蘇小鳳一愣,仍不服輸:“我是新女性,要有新作法、新思想。”
  宋兩利道:“那請問鄆王婜你做啥?娶來教訓自己麼?”
  蘇小鳳頓窘:“誰說我要嫁予他?我可以不嫁!”
  趙楷苦嘆,娶女強人果非易事。
  宋兩利道:“嫁與不嫁,那是你自家事,但男人被你壓著喘,那是十分痛苦之事,我便是一例!”
  蘇小鳳喝道:“你敢不分大小,揍你!”一劍又想剌出,宋兩利早有感應,急忙逃開,轉訴趙楷:“三皇爺,我看你還是多多考量為妙!”
  趙楷苦笑,不知該如何處理。
  蘇小鳳追得幾步,還是放棄,暗忖:“難道自己做法過分了?女人強出頭,難道不妥麼?”回想世俗種種,忒也甚少女人強出頭,否則必被冠上“母老虎”之類封號,自己可以不以為然,但趙楷若當上皇帝,自己豈非變成挾天子以令天下的母大蟲?看來是得改改脾氣了,道:“我只私下跟三皇爺爭,大庭廣眾下,才不會呢!”
  宋兩利道:“如此倒仍有救!”
  蘇小鳳瞪向宋兩利,喝道:“不與你們男人爭了,實難以溝通!”閃往一邊,不想理會此事。
  宋兩利噓氣一笑:“這才像話,女人相夫教子即可,還當啥女探花?跟男人爭何長短?
  自找麻煩麼?”
  蘇小鳳登又吹胡瞪眼:“你再說!回頭跟你算帳!”
  宋兩利猛縮脖子,道:“不說不說!我注定矮你一截,怎麼也落下風!”跳向趙楷那頭,蘇小鳳始得意說道:“算你識相!”
  趙楷總覺兩人關係非比尋常,然蘇小鳳怎肯透露如此重大關係,趙楷始終未能得知真相。
  宋兩利道:“三皇子若想留下王黼,便全權處理吧!反正六賊少了王賊,應該起不了作用。”
  趙楷道:“我會伺機行事,畢竟六賊勢力龐大,尤其童貫所訓練秘密高手,隨時可能反撲,屆時得請小神童多多擔待!”
  宋兩利道:“我自會應付!”
  趙楷道:“在此先行謝過。”
  蘇小鳳道:“另有一事要防,這也是最重要之事,即是要提防皇上突然甦醒而倒戈,屆時三皇爺若落個叛徒罪名,那就不妙!”
  宋兩利道:“我自會小心處理!”
  趙楷道:“靈法之事,全靠小神童解決了!”
  宋兩利道:“該無問題。”
  蘇小鳳道:“走吧!趁此黑夜布下埋伏秘網,若到了白天行動更不方便!”
  已近四更天,時不宜遲,趙楷終告別,返回王爺府,調集親信手下去了。
  蘇小鳳並未跟去,留在當場,準備教訓宋兩利,見人即喝:“你翅膀硬了?敢拆我臺子?不怕我拿家法伺候!”
  宋兩利道:“我只是實話實說!以三皇爺身分,你怎好事事作主?難道要他當你傀儡麼?如此下去,你倆準無結果。”
  蘇小鳳冷道:“我又未必要嫁予他!”
  宋兩利道:“看是口是心非,不嫁予人家,走得那麼勤、那麼久?”
  蘇小鳳但覺困窘,喝道:“要你管!先收拾你再說!”舉劍掠追過來。
  宋兩利見狀拔腿即奔,兩人穿掠于重山疊峰之間。此時以宋兩利之武功已臻絕頂宗師之界,尤其五行飛渡術,乃衍化自佛門禪道五方法門,自非同小可,蘇小鳳始終追之不著,而氣喘如牛,直道反了反了,追之不著下,終停步,道:“回頭跟你娘說去!”
  宋兩利亦停步,想及母親,輕輕一嘆,道:“不知她過得如何?”復想及父親,到底身在何處?他又是誰?是死是活?
  蘇小鳳瞧他感傷已起,實也不忍,道:“只要收拾童貫、蔡京,你娘自可回京,全家即可大團圓啦!”
  宋兩利默默頷首,蘇小鳳轉得話題:“找個地方,指導幾招功夫!走吧!”
  宋兩利隨即引路,小心翼翼再探回秘陣中,極樂聖王不在,正可利用。
  蘇小鳳有意支開其感傷情緒,遂發問不斷,宋兩利無暇它想,一一指導,這一鬧開,情緒頓時好轉,蘇小鳳始放心不少,直到近五更天,對方始收招,盤坐練氣休息,以等任務到來。
  次日午時。
  趙佶果然以宴請功臣之名,將童貫、蔡京、梁師成、王黼、朱勉、李彥等諸人聚集天龍峰,天龍臺上。由於目的志在收拾六賊,那高俅和蔡攸等人則未受邀,兩人卻不甘心,守在腳下,隨時準備不期而遇,自闖佳宴,畢竟皇上一向被耍著玩,他倆根本無懼。
  雖為午時,天空卻陰,且飄起淡淡雪花。
  如此嚴冬雪天設宴,趙佶仍是頭一遭,群臣雖覺突兀,然想及昨日千鶴圖繪,以及美女浴水芙蓉高潮戲碼,如此雲天設宴已不足為奇。
  白玉石桌,置得清樽、美酒、佳肴。君臣齊聚,一副喜祥逸樂模樣。
  徽宗趙佶則換穿神霄長生帝君龍袍,儼然長生帝君下凡分身,瞧來莊嚴許多。
  王黼最是靈巧,發覺今日皇上不同於平常,拱手拜禮道:“皇上今日裝束,莫非長生大帝君顯靈?請受微臣三拜!”當真拜得虔誠。
  趙佶冷目閃動:“不錯,本尊今日乃長生帝君化身,專程前來鋤姦伐惡!”
  梁師成道:“不知長生帝君欲伐何姦何惡?”
  趙佶道:“欺君、叛國、為非作歹之惡!”
  眾人怎想及是自己,立即表示該鋤該伐,皆敬酒連連。趙佶仍不動聲色。且灌醉六人,較易處理。
  酒過三巡,眾人皆有醉意,開始言詞輕浮,笑鬧起來。趙佶亦見三皇子領得禁軍裝扮之手下布陣四處,知時機成熟,始冷聲說道:“諸卿可知天空為何陰森森,難以放晴?”
  眾人聞及皇上語氣、調兒全變,心生警惕,然又自恃吃定皇上,戒心頓失。
  蔡京道:“該是妖人作法,始難以放晴,但長生帝君法力無邊,自可隨時讓天空放晴!”眾人一陣附和稱是。
  趙佶冷道:“是妖人作法,可惜諸位並不自知!”
  梁師成道:“願請道君皇帝指點!”
  趙佶道:“六位當真不知,金國番人已入侵大宋江山?還敢在此飲酒作樂?”
  六賊聞得此言,笑容始僵,看來局勢的確有所不妥。
  童貫道:“皇上聽誰胡言?豈有此事!”
  趙佶冷道:“長生帝君親自顯靈通知,你敢辱我神明不靈?”
  眾人暗自噓氣,原是神明顯靈,看來輕易可唬過去。
  童貫道:“臣不敢辱及長生帝君,然民間之事,天上之神未必全知,皇上明查!”
  趙佶冷道:“不必查了,你最壞!掩飾戰況,謊報軍情,明明伐遼一事,大敗數回,死傷慘重,竟敢自稱戰勝,欺君大罪,理當處斬!”
  童貫臉面抽動,道:“皇上已被惡靈上身麼?怎昨日誇讚有加,今兒卻瘋言連連!看是得請通元衝妙先生,亦或內定國師方虛默前來瞧瞧,免讓皇上受傷,朝廷遭劫。”
  當下喚向禁軍:“下去找方虛默道長前來!”
  趙佶冷道:“大膽!未得本皇意旨,由得你下令麼!”禁軍乃趙楷兵馬,故聞聲不動。
  童貫仍未屈服,道:“臣有義務維護皇上安危,恕難從命!”仍強行喝向禁軍:“還不快前去請人?想掉頭麼?”禁軍仍不動。
  趙佶聞言哈哈虐笑:“別人說你童貫囂張跋扈,本皇原是不信,今日瞧來,果真如此,連本皇聖令皆想抗旨,簡直造反!”
  蔡京近日和童貫鬥惡,立即奏言:“童將軍的確不該頂撞皇上,自該受罰!”
  童貫冷道:“蔡相難道看不出皇上已中邪,不把他弄醒,豈非越演越糟,屆時你我皆遭殃!”
  趙佶怒道:“誰中邪?本皇全是受得長生大帝君託夢顯靈,方知你等六賊罪狀。今日不除,何以面對天下子民、百姓?”
  眾人聞及“六賊”個個臉色抽變,尤其皇上口氣強硬,簡直變成另一人似的,情況顯然不妙。
  童貫登有所覺,暗道:“皇上果然中邪,此舉全衝著六人而來,得立即解決才行!”隨即站起:“六賊乃有心人中傷之詞,臣等盡忠職守,天下有目共睹,假不了,皇上難道忠姦不分麼?待臣找人前來治您,一切自可明朗,以免受奸人利用。”
  童貫待要行去,趙佶突地大喝:“站住,來人,將他拿下!”一聲令下,趙楷軍登時應是,長槍利刀盡出,圍逼過來。
  童貫見狀怒喝:“大膽!本帥平常如何教導?想造反麼?”仍未察覺禁軍已換班底。
  趙楷突地跨前一步,冷喝:“你才大膽!敢抗皇上之令,又對本王大吼小叫,論罪該斬!”利槍一抖,封住對方去路。
  童貫這才發現扮成禁軍頭領者,竟然是三皇子趙楷,此宴分明是一陰謀,他已出言頂撞,顯然已犯重罪,此時不逃,恐百口莫辯,登地發掌劈去,喝道:“你且聽信謠言,誣陷忠良,待我請大法師前來,一切自可明朗!三皇子若不讓開,休怪我了!”他曾跟陰陽老怪學過武功,手底下亦見模樣,這一劈去,勁道不差。
  然那趙楷亦跟宋兩利學得“火龍刀訣”,他且苦練多日,火候已現,猛地反鎗刺來,童貫竟然招架不住,硬被迫跌地面,嚇得其他五賊跪地叩頭求饒,梁師成、李彥、朱勉等人已淚流滿面,深怕殺頭之罪落身。
  趙佶冷哼:“既知如此,何必當初?童貫還不束手就縛,想做困獸之鬥麼?”
  童貫怎肯屈服,急道:“皇上莫聽三皇子所言,他野心勃勃,想篡奪江山,您該防他!”眼看難以招架,突地長嘯,想引來心腹護衛抗敵。
  趙楷知得速戰速決,否則夜長夢多,冷喝:“誰都別想蠱惑皇上,他乃受神霄長生帝君顯靈指示,你這童貫罪惡重大,饒之不得!”一式“火龍吞槍”展開,赫見長槍若火砲直轟過去,看似平凡一招,卻是凝及趙楷畢生功力所發,這一重擊,童貫舉掌夾封槍頭,卻擋不了衝勁,被搗得連退三步,絆倒石椅,跌落地面。趙楷復再一掌打得童貫倒滾連連,童貫終無力再戰,被封穴道,跌地不起。
  趙佶兒童貫受製,龍心大定,冷笑道:“果真造反,連皇子皆敢刺殺,抓下去斬頭示眾!”
  縱使太祖當年遺訓不殺大臣,然趙佶此時受及攝腦,哪顧得這些,先斬人再說。
  五賊聞言以為連自己腦袋亦將斬去,個個驚駭泣饒:“皇上饒命,奴才知錯了!”
  趙佶冷道:“現在認錯,未免太慢了!”
  蔡京急道:“臣縱無功勞,亦有苦勞,斬不得!況太祖有遺訓,不斬朝臣!”
  趙佶冷道:“什麼太祖亦訓?沒聽過,也保不了你,你的罪行才大,誣陷忠良,廣置黨羽,搜刮民脂,賣官盜稅,簡直壞事做盡!”
  蔡京急泣:“全是誤會!皇上明查!”
  趙佶冷哼:“長生帝君顯靈指示,豈會假得了?”
  說話之際,忽見上下竄來數十名大內護衛,正是童貫親信,引領前頭則為太尉高俅,以及蔡攸。兩人並不知上頭出何事情,待逼近之際,忽見皇上大訓其話,眾臣都跪地不起,已知情況有變,不敢任意行動。童貫見著護衛,更喝道:“快快過來,將皇上製住,他已受攝,神智已失,得立即弄醒才行!”
  蔡攸見狀,這還得了,竟然要對付皇上,他有十顆腦袋亦難招架,趕忙躲閃暗處,裝做不知此事。
  高俅則一味倒向皇上,見及狀況,登時喝道:“大膽,竟敢對皇上如此無禮,還不自行掌嘴、治罪!”大步掠來。
  童貫冷道:“不知死活傢伙!大夥上!先擺平趙楷這叛徒再說!”
  護衛平常皆受童貫直接訓練,故只聽令於他,聞言之際,刀槍盡出,直撲趙楷等十餘禁軍。
  情勢瞬息萬變。
  尤其護衛皆帶有沾毒暗器,這一使用,任王府禁軍功夫了得,幾乎難以招架。
  童貫見狀哈哈虐笑:“敢造反麼?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趙楷窮於應付,無法回話,趙佶卻怒:“反了反了,連本皇命令也敢不聽,來人,調十萬大軍,收拾叛賊!”然兵權全控制童貫手中,根本無人理他。
  五賊見狀,升起一線生機,竟然希望童貫手下能將趙楷制伏,以平反一切。
  情急中,忽見兩道人影射來,正是蘇小鳳及宋兩利,兩人直撲毒護衛,利劍、拳腳盡展,一路殺來,似虎入羊群,打得對手東倒西歪。蘇小鳳更喝:“造反麼?連皇上、王爺皆敢追殺?”說話間又迫倒三敵。
  宋兩利則更方便,邊使出攝腦大法,迫得毒護衛腦門失常,不知將毒暗器射向何方?宋兩利隨即怒指點去,輕易可將對方擺平。如此戰法,簡直如若無入之境,眨眼已撂倒二十餘兵,連同蘇小鳳收拾者,已達三一十餘兵,剩下者見及宋兩利兇猛,怎敢再戰?簡直如見天魔,竟也不顧童貫命令,慌然鳥獸散去。
  趙佶見狀,頻頻叫好,“朕即明白,天意如此,任誰皆擋不了!”
  童貫見大勢已去,頹喪欲絕,嘆息不已:“罷了罷了,全是天意!”老淚為之滲流,和方才比擬,判若兩人。
  方失望之際,山下又有千百兵隊喝吼傳來,正是童強引領大內禁衛追至。童強邊追邊喝:“太師可是刺客騷擾?待屬下收拾對方!”
  雖這天龍峰瞧來險峻,然卻人工築造而成,看似插天高峰,實則約百餘仞罷了,山下喊話,山上自是聽得。童貫聞言,登又升起希望,回應喝來:“快快殺敵,救我脫困!”童強獲得命令,終帶強軍,一路猛攻山頭。
  趙楷焦切道:“快快布陣,嚴防強敵入侵!”其手下少得可憐,但仍留下五名,其他向外作戰。趙佶倒是氣定神閒,道:“來吧!叛軍全部聚集,一網打盡!”念起靈咒,想以天神之力收拾叛軍。
  那童強引軍近千人,倒是氣勢不小,然蘇小鳳、宋兩利早有防範,待對方迫半山腰之際,宋兩利登又反攻下來,並喝著:“神霄護法,立即迎敵!”那護法即是神霄寶殿護持洪太極,今晨一早,宋兩利親自前去搬得數百兵,埋伏半山腰秘洞、山澗之中,而以神霄弟子行動,自可藉慶神之名,不易讓人起疑,洪太極更知任務重要,故小心翼翼處理,終未洩底。這一殺出,果然立收奇襲之效,那童強軍看似聲勢浩大,然卻吆喝居多,只要前頭受製,後頭軍心立即動搖,攻勢受挫,縱是千餘兵,亦難擋神霄弟子數百兵之圍堵而節節敗退,尤其宋兩利加入前鋒戰圈,對方更難招架。
  蘇小鳳則引領二十餘名神霄弟子及王府禁軍,做第二層守護,圍於天龍台附近,以確保心上人安全,且讓六賊逃無去路。
  情勢又自驟變,尤其神霄弟子出現,趙佶更形得意:“看吧!本尊弟子何其勇猛,任你童貫豢養爪牙如何厲害,終究仍得吃敗仗!”
  童貫見大勢又去,登時求饒:“皇上開恩,奴才縱無功勞,亦有苦勞,且護持大宋江山數十年未受侵犯,此乃有目共睹之事實!”
  趙佶喝道:“胡說八道?你護持什麼?數十年來,戰敗無數,犧性無數,賠償無數!怨恨無數!縱砍你腦袋百顆亦難償抵其罪!”
  童貫泣聲道:“皇上明查!此事非實!”五賊亦同泣乞,一副受盡委屈之孤臣孽子模樣。
  趙佶冷道:“如若不舉出實例,你們倒是死不認罪!本皇便一一說出,要你們啞口無言!”瞪向童貫:“你乃太監之身,竟然閹割不淨,且藏淫女子,此即死罪一條;你且任職大元帥,手掌兵權,自該實報戰況,誰知你每戰必敗,攻遼死傷十數萬,伐戰西夏亦傷亡無數,你還敢聲稱大獲全勝,又如金國已進犯大宋,你且謊報早已打得對方棄甲而逃,絕無膽子再入侵,如此不忠不義、不誠不實之徒,斬你千百顆腦袋亦不為過!”
  童貫怎知趙佶早被宋兩利洗腦,對此罪狀已記得一清二楚,尤其乃以神霄長生大帝君之名為之,趙佶更牢記不忘,經此說出,條條罪狀清清楚楚,童貫當然矢口否認,泣聲直道:
  “絕無此事!皇上明查!”
  趙佶冷道:“早已明查,且遲早要你認罪!”不理童貫,轉向蔡京:“你可知罪?”
  蔡京泣道:“臣一向忠心為國,絕無叛國之罪!”
  趙佶冷道:“你是不敢叛國,卻貪贓枉法,培植勢力,排除異已,私加重稅、強奪民財,弄得天怒人怨,外頭傳言一句:‘打破筒,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那‘潑了菜’便是你蔡京!可見百姓對你何其痛恨!”
  蔡京急道:“皇上明查,全是叛黨造謠,臣一向盡瘁為國!”
  趙佶冷道:“還想脫罪麼?光是‘鹽稅法’,你竟私增鹽稅一倍以上,貪款四千萬緡之多,那‘茶稅法’,你也獨攬經營,私自禁止其他商家買賣,甚至種茶之農,尚未收成,也要課稅,弄得茶農苦不堪言,你且剝奪重利千餘萬緡之多,你想將百姓抽死麼?”
  蔡京急道:“鹽稅、茶稅之法,皆經皇上準奏,豈可怪罪臣下?”
  趙佶喝道:“大膽!本皇又非茶農,怎知狀況?你且奏得茶農富裕,抽此稅賦,甚且輕微,我才準得,誰知你一派胡言,欺君之罪,更該砍頭!”
  蔡京登又磕頭不斷:“茶農的確曾富裕,只是最近收入較差,臣正想減稅之法,並無不妥之處!”
  趙佶冷道:“那數千萬緡稅款呢?你早飽中私囊!”
  蔡京急道:“臣不敢!臣一一繳入國庫!”
  趙佶冷道:“繳國庫?那你何來數十萬畝地?奴婢千人,一次煮食鵪鶉即達百只?好大的開銷!”
  (注:蔡京喜食鵪鶉,每次烹食,必達數百只,或清燉、或燻烤、紅燒、燴溜,絕花樣之大成,早流傳在外,其廚房傭人不下百名,分工甚細,竟有婢女專事剝筍、切蔥絲等工作,奢華行徑可想而知)蔡京怎知此乃平常茶飯話題,此時竟被拿來當證據指責,他豈敢承認,泣聲道:“皇上明查,絕無此事!”
  趙楷冷哼,此事天下皆知,還想狡賴?
  趙佶冷道:“你四次為相,不知體恤本皇苦心,極盡貪婪、奢華,實要不得,難怪太學生陳東請奏不斷,自該砍頭以謝天下!”
  蔡京泣聲,直道:“皇上饒命!”
  趙佶冷哼,不理蔡京,轉向王黼:“你呢?自己呈報罪狀!”
  王黼道:“臣無罪!”
  趙佶道:“死不認罪麼?那陳東所奏,全是假了?”
  王黼道:“是假!”
  趙佶冷道:“那本尊天神顯靈指示,也是假的麼?”
  王黼道:“天神恐不甚了解民間事!”
  趙佶怒道:“大膽!敢辱神霄長生帝君,論罪該斬!”
  王黼急道:“皇上恕罪!”
  趙佶冷道:“你貪賦鬻爵,賣官受賄,外傳一句:‘三千索,直秘閣,五百貫,擢通判’,只要五百貫,你便可誣判是非,造成冤獄無數麼?”
  王黼急道:“皇上明查,絕無此事!”
  趙佶冷道:“啥事皆要本皇明查?難道神霄長生帝君查的不夠明白?你且計算天下丁夫,徵收‘免夫錢’達六百二十萬銀以上,倒敢飽中私囊,還向金國炫耀富貴,別以為本皇不知!”
  王黼急道:“絕無此事!皇上明查!三皇爺明查!”
  趙佶自是不理,趙楷雖和他有過暗示帝位之爭,然此時此刻怎敢作主,冷道:“是非真假,自有天斷,皇上當已心知肚明,求誰皆無效!”一句話擋了回來,王黼只能再求趙佶,仍不受理。
  趙佶想一次計算六賊罪狀,隨又喝向梁師成:“你忒也大膽!敢偽造聖旨,死路一條!”
  梁師成急道:“奴才不敢,聖旨全經皇上批准始發出,絕無偽造之實!”
  趙佶冷道:“光是通緝小神童一事,即是最佳證據,還想狡賴麼?”
  梁師成急道:“此事亦經童太師授意,奴才僅遵行之,罪不在我!”
  趙佶斥道:“童貫又非皇上,他說,你便為之,豈把本皇當什麼?傀儡麼?簡直造反!”
  梁師成泣聲道:“奴才該死,祈請皇上開恩!”
  趙佶冷哼,轉向朱勉:“你忒也罪行滿天下,光是‘花石綱’一事,即已盜搶民間珍奇異寶無數,該當何罪?”
  朱勉急道:“皇上該知,花石綱所取之珍奇異寶,全數置于萬歲山區,微臣一樣未取!”
  趙佶喝道:“我要你名正言順取得,哪是巧取豪奪,弄得方臘造反,且所取之物,你也飽中私囊無數!”
  朱勉道:“絕無此事!”
  趙佶道:“有無此事,明兒搜查便知!”
  朱勉急叩頭:“皇上開恩!皇上開恩!”
  趙佶冷哼,不理朱勉,轉向李彥:“你接替楊戩,任大內總管,不思清廉,竟和他們串通作姦犯科,且盜搶良田沃土,不從者皆處重刑,逼死百姓成千上萬,罪無可逭!”
  李彥急道:“奴才所徵田地,全為‘公田’,並未飽中私囊,皇上明查!”
  趙佶冷道:“全查過了,六賊罪行,天下皆知,且神霄長生大帝君更出面作證,你們難逃王法制裁!鄆王安在!”
  趙楷回應:“兒臣在!”
  趙佶道:“押入大牢!明日午時,當庭受審,以昭告天下,平息眾怒!”
  趙楷原想建議當場處死,以實現宋兩利勸告,然若能在大庭廣眾下受審後處死,更能收鎮懾之效,且只差一天時間,應無太大變化,終未奏言,立即下令捆綁六賊。
  蘇小鳳聞言但覺不妥,趕快掠來,拱手道:“皇上英明!六賊爪牙甚多,當立即問斬,以絕後患!”六賊聞言,恨死這女傢伙。
  趙佶哈哈暢笑:“愛卿懼啥?朕已受長生大帝君附身,神通廣大,他們難逃手掌心,縱有千軍萬馬,朕也不怕!”雖對蘇小鳳美色頗為欣賞,然此時乃帝君分身,不得想入非非,只能正經論事,倒有遺憾,卻也莫可奈何。
  蘇小鳳暗道苦也,趙佶被催眠攝腦後,已成為神明化身,有利處,亦有壞處,利者,藉神之名,將收拾六賊,壞者,亦藉神之名,自我膨脹,根本無懼仟何事務。
  蘇小鳳知無法勸得,乾脆先行動手,喝道:“皇上多留你們一天活命,我倒看不過去,決替天下百姓出口氣!”利劍一抖,直往蔡京刺去。對方廢及司馬光、蘇軾為亂黨,毀得蘇家家破人亡,此帳豈肯不算?這一刺去,勢在奪命。
  蔡京見狀大駭,急叫:“我命休矣!”五賊亦懼,能閃者,左右滾去。
  趙佶怔詑,女探花竟然敢出手。趙楷急忙攔來,長槍一抖,喝道:“莫要傷人!對方已死罪難逃,當死在劊子手手中,你若殺他,日後其爪牙必以你為目標,多劃不來!”
  鏘地一響,槍撥劍身,蘇小鳳身形稍偏,勉強劃中蔡京左臂,其鮮血雖滲,卻也死裡逃生。
  蘇小鳳怒道:“我之恩怨,要你管麼?”
  趙楷道:“皇上當前,請勿擅自作主!”
  蘇小鳳瞄向趙佶,其已一副尊神模樣。
  趙佶冷道:“神霄長生帝君自會主持一切,別在本尊面前胡來!”
  蘇小鳳心想有趙楷阻擋,看是殺不了人,冷道:“奸賊狡猾,唯立即處死,方能高枕無憂!”
  趙佶道:“本尊天神會處理一切,探花郎下去吧,今日戰功,記你一筆!”
  蘇小鳳爭執無效,暗忖:“回頭再暗殺便是!”道:“既不立即處斬,後果當該皇上全數負責!”
  趙佶道:“自會負責!”蘇小鳳冷哼而退。
  六賊暗呼好險,暫逃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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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強鬥聖王

  趙楷立即押入,準備送入秘密牢籠,暫絕後患。
  誰知方待押入而退之際,忽見十餘人影左山射來,正是準國師茅山掌門方虛默,以及手下十大高手趕至。
  方虛默早和童貫取得默契,遲早接管道家第一聖位,如今童貫有難,先前退兵已趕去通知,他立即趕來,想解危難,尤其放走妙佛禪師,引來童貫微言,此時得多多立功為是。而那宋兩利則引領神霄弟子大戰右山,倒讓其乘機逼近。
  方虛默已探知皇上可能受攝,進而以神霄長生大帝君之名興師問罪,他想當國師,豈可為救童貫而得罪皇上?一路思考後,終覺仍得從靈通道法下手,只要破去趙佶受攝腦門,一切將能改觀,故方掠追而至,立即拜禮:“皇上已受妖法控制,待吾替您解去!”茅山符 立即焚化開來,手中桃花木劍耍個不停,念的正是“降妖伏魔”、“醒神醒腦”等咒。
  趙佶冷喝:“大膽!敢和神霄長生大帝君對抗麼?”亦以“神霄秘咒”對去。如此君臣互以法術相鬥,倒是難得一見,現場諸人瞧得驚心動魄。
  蘇小鳳豈肯給他機會,立即引兵迫來,喝道:“妖道,敢闖禁地,想死麼?宰了他!”
  戰將迫殺不斷。
  方虛默乍見美女,心神一顫,他雖上了年紀,卻也煉及返老還童功夫,故瞧來仍甚年輕,只因身材過矮,不得女人青睞,久而久之,性格已偏,往往自大,不屑一般女子,然若探花女,那另當別論,若能娶得,何等體面,故對蘇小鳳並未惡言相向,拱手道:“蘇探花有所不知,皇上確受妖法迷惑,不解是不行,請讓一旁,免受損傷!”
  蘇小鳳斥道:“你才妖道,敢跟皇上相鬥,幾顆腦袋想被砍下?”利劍仍刺。
  方虛默心知一時解釋不了,不得不命令手下阻擋,且特別交代不得傷人。那茅山陣貴為道家三大陣勢之一,自有其威力,蘇小鳳縱武功了得,然卻單劍難敵數槍,攻勢為之受阻,無法突破陣勢,急得哇哇叫,直道:“阿利快來!”
  宋兩利早知狀況,正放棄前軍,趕往天龍台。
  方虛默根本未將宋兩利放在眼裡,冷道:“誰來亦無用處!”託大而行,直往趙佶逼去,想先攝酲皇上再說,其他皆為次要。
  趙佶更覺天神了得,拼出全勁,以展神通,毫無忌諱,和方虛默爭鬥,你來我往,瞧得六賊心神七上八下,隨其張縮彈飛。
  方虛默想速戰速決,一式“定魂術”迫勁出去,直取趙佶眉心。這一點去,趙佶避之不及,欸呀跌地,腦門縱覺昏沉,倒也疼醒不少,怔道:“到底怎麼回事?”
  童貫聞言大喜:“皇上快醒醒!”趙楷一槍敲他腦袋,冷道:“敢多言麼?”
  童貫忍痛閉口,仇恨卻也加深。
  方虛點一招得逞,待要施展第二招之際,宋兩利凌空衝至,一道“水柔指”射出,正是五方法門之“水”字訣,其施展開來,倒若陰陽老怪之閃電魔指,束成青蛇竄閃,直迫方虛默指勁,叭地撞擊,終能截住。
  方虛默大怒:“小妖道竟敢作怪?還不快快下跪受審!”
  宋兩利冷道:“你才老妖道,正法不修,老修邪法,還盜玉東皇功夫,以及老怪妖功,遲早要出事!”
  方虛默的確從妙佛禪師處取得老怪武功,然他自認神秘,豈知已被拆穿,虐心更起,冷笑道:“我學何功夫,你管不著,有本事儘管收拾便是!”乾脆怒功盡展,想一招收拾對方,省得麻煩。
  然宋兩利豈是昔日吳下阿蒙?在學得通靈大法之後,武功、神通簡直一日千里,就連極樂聖王亦漸漸無法製住,何忌於虛張聲勢之冒牌茅山掌門?通靈大法猛地攝去,喝著:“往左邊打!”方虛默竟然不察而受攝,掌勁劈往左邊,空門一露,宋兩利補上一掌,打得他右跌連連,臉面抽駭不已:“你敢攝我?!”
  宋兩利道:“攝你又如何?”
  方虛默不敢再託大下,趕忙運起靈功守護腦門,方敢再次出招逼戰。
  然宋兩利靈法的確高強,往往搶儘先機,迫得方虛默常落陷阱而遭殃,雖能守住腦門不被入侵,但連挨數掌下,亦難討好處,不得不把茅山陣調來和宋周旋,情勢方暫時勢均力敵,有來有往。
  趙佶乘機藉神霄長生帝君之名,耍得幾道靈符,打中方虛默,不管效果如何,他即高興萬分,深信天神顯靈,方虛默必敗。
  蘇小鳳見雙方纏戰不斷,恐有段時間難分勝負,立即喚向趙楷:“先把人犯押下去,免遭波及!”想找機會,暗中下手。
  趙佶亦道:“押下去,此處讓本尊帝君收拾便可!”
  趙楷當機立斷,道聲:“父皇保重,兒臣去去就來!”立即押人而退。
  童貫見狀大驚,若被押走,後果實難預料,終乞憐不斷:“皇上饒命!”另五賊同時喊出,聲音頗巨,但趙佶卻置之不理,六賊終被押走。
  方虛默仍想攔人,喝道:“把童貫留下!”一式“天馬行空”欲掠過去。
  宋兩利喝道:“不是要陪我玩幾招?想溜麼?”見對方掠去,自己亦催動“猛龍蝦功”
  衝高彈去。
  那“猛龍蝦功”乃五氣齊發,其速快逾數倍,這一迫追,竟也撞得方虛默側倒連連,差點跌個狗吃屎。氣得方虛默七竅生煙,怒道:“不置你死地,看是製不了你了!”終暴出“霸龍仙掌”竟以玉皇仙島武功殺敵。
  宋兩利志在纏人,也不硬接,四處逃竄,倒也纏得對方難以脫身。
  眼看童貫已快被押走,方虛默空自緊張,卻也難施計策。
  徽宗趙佶則把宋兩利神格化,收為副手,即是三太子顯靈附身,猛喝著:“快收拾妖道!以正神霄派神威!”
  宋兩利為配合洗腦效果,直道是極,且擺出三太子李哪吒耍風火輪模樣,極盡巧妙,鬥得方虛默窮於應付,氣怒不斷,卻莫可奈何。
  情勢即將底定。
  童貫爪牙見大勢已去,已準備退戰以自保,攻擊氣勢漸弱。
  六賊一陣悲嘆,若淪為牢中囚,恐有殺身之禍,畢竟此次發難乃鄆王趙楷主導,他將篡奪帝位,又怎肯留下眼中釘?枉六賊平日作威作福,卻託大過巨,從未防此叛謀之軍,今日實栽得不輕,且幾已無翻身之日,想來榮華富貴即將消失,終淚流滿面。
  情急中,忽見一道紅影掠來,童貫一眼認出,即是上次冒充陰陽老怪者,雖事後他得知此人即可能是極樂聖王,然仍故做迷糊,急切叫道:“師父快救我啊!”
  那人的確是極樂聖王,他原在秘密行宮打坐,順便搜及四方種種狀況,誰知後宮萬歲山戰得難分難解,他且搜得宋兩利竟然在此,於是偷偷潛來觀察,終明白種種狀況,尋思:
  “如若童貫如此禍國之人被清除,豈非給了大宋忠臣極大翻身機會?此對大金國產生莫大威脅,又如李綱、宗澤等人為帥,大金將不易突破防線,盤算之下,決定出面救六賊,以替大禾保留亡國之根,實也上上之策,故換得紅袍之後,立即現身攔人。”
  趙楷縱有耳聞,卻從未欺近見過極樂聖王真面目,故無法立即辨認,見人攔來,即喝:
  “何方妖僧,敢擅闖禁地?還不快快退去,念你為出家人,本王不願究責!快滾吧!”
  極樂聖王笑道:“好個一表人才,可惜和帝位無緣!”順掌撥去,一道暗勁直掃,數名禁軍弟子受之不敵,登往後退跌,趙楷見他稍稍出手,即將手下大將擊退,分明是絕頂高手,哪敢大意,急喝:“小神童快來!此處有妖僧!”說話之際,已被聖王暗勁掃中,跌退連連,差點倒栽地面。
  六賊見狀,道謝連連,一線生機頓生。
  極樂聖王笑道:“你們是大宋梁柱,怎能讓宵小辱損呢!”
  蔡京道:“神僧所言極是!此事全因皇上受及妖法,只要神僧能破去其禁制,我等性命可保…”
  極樂聖王頷首:“趙佶既然受攝,自該替他解除禁制,否則大宋江山誰來看管!”
  言下之意乃讓趙佶好好看管,然後完璧贈予大金,否則被分割四分五裂,徒增麻煩!數賊聽之不懂,齊聲附和。
  談話間,宋兩利已風聞消息,立即拋棄方虛默,快速趕來,及近百丈,忽見極樂聖王,頓覺頭皮發涼,怔道:“是你?!”
  極樂聖王笑道:“你我甚是有緣,又見面了!”
  宋兩利苦笑不已,這老妖僧怎會突然出現?憑自己目前功力,萬萬贏他不了,他若加入戰局,今日恐功敗垂成,心念一轉,且把他纏住,讓趙楷有機會下手便是,遂道:“咱是有緣,大戰二百回合如何!”喝喝耍著花招,定在當場,想引聖王過來,以讓趙楷押人而去。
  誰知極樂聖王卻不動一步,道:“自會討教,但非現在!”仍以解救六賊為首要任務。
  宋兩利暗忖:“對方莫非攝得自己心思,得防他才行!”故運起神通抵擋,拼起勇氣,掠追過去,道:“聖王不便過來,我便來也!”欺至近處,一式“搗天風”狂掃過去,希望偷襲奏效。
  那“搗天風”乃衍化自“五方法門”之“風”字訣,要來直若颶風暴打,霸勁無比,每每帶得雪花刺若利針,直往極樂聖王身臉射去。
  聖王備感壓力,道聲:“好功夫!”身形未動,卻張口吸氣,隨又暴吐出來。只見勁流互撞,雪針紛紛彈飛,如此一來一反情景,直若煙火彈閃,霎是好看。
  宋兩利見掌風前擊無效,猝地意念抖起,準備想催帶雪針轉變,繞往左右,甚至背後偷襲,待要揚勁之際,誰知意念方起,雪針竟然自動轉彎,左右繞行,隨又反刺,瞧得宋兩利詫楞:“怎會如此?!”意念未畢,極樂聖王紅袍卻受擊,雪針射得洞穿袍濕,急得他抽身飛向空中,詫喊道:“小傢伙,你當真煉得‘念力成形’先天武學之界?!”
  宋兩利這才恍然,暗道:“對了,正是‘念力成形’功夫,只要意念想及,功夫即現,實是妙哉,自己不斷苦練,效果並未理想,誰知情急一戰,竟也出現,看來綠龜法王指點,以‘念’驅功,全在於先天意識之中,實是獲益匪淺!”然在陶醉之際,極樂聖王亦以念迫功,一道勁流復搗得宋兩利倒跌連連,腦門為之生疼,哪敢再胡思亂想,暗道苦也,方才偷襲成功,現在對方已有防範,且“念力之功”恐非隨時可發,今日戰況仍難逃好處。
  然既已纏上,總得撈點名堂回來,宋兩利遂咬緊牙關,暗道:“本尊法王得守護分身弟子了!”當真喝道:“聖王好功夫,咱便來個先天大對決!”故作綠龜法王法相,凌空撲來,其勢既猛又急,迫得極樂聖王信以為真,強功戒備,喝道:“法王終願現形,實是本王福氣!”易攻為守,神功護體,意念為輔,凝神以待。
  宋兩利果真全勁開打,那烈火神掌打得火光閃閃,煞是猛烈,裹得極樂聖王不見身形。
  雙方待要接觸之際,聖王終出手反擊,雙掌暴開,強滾反打。一是烈火,一是冰雪,轟劈一處,直若流星撞擊,轟然炸開,宋兩利備覺雙手生疼,血氣分崩流竄,仍且強忍下來,倒翻觔鬥,安然落地,卻得裝出綠龜法王身態,喝道:“好功夫,竟能抗我一招!聖王近日神功大有進步!”
  極樂聖王豈知宋兩利造假,且強忍疼痛,心想自己強掌劈出,除了綠龜法王之流,誰又能抗抵得了,如今宋能完好如初,敢情便是法王化身,怎敢大意,凝神說道:“多日不見,法王終找到替身,日後你我可不斷切磋,以證武學!”既把宋兩利當法王替身,已無暇再顧六賊等人,全神對敵便是。
  宋兩利尋得機會即此一刻,他得在此次襲擊之際,立刻通知趙楷把六賊殺死,否則自己此擊必定瞞不了聖王,對方若再反擋過來,趙楷連下手機會皆無,一切將前功盡棄。
  然極樂聖王神通廣大,不容他多想,遂以綠龜法王姿態發言。笑道:“聖王一直難登先天無極之界,說穿了即在一個“貪”字、一個“怨”字,你若修魔道,倒也罷了,如若陰陽老怪,一生修魔,或也可能突破先天之界,你卻以魔心修道法,怎能登先天無極之界?”
  極樂聖王詫然若解:“竟是‘貪’、‘怨’二字麼?”
  宋兩利原是胡扯,要他分心思考,見得對方上當,登時發難,喝道:“不錯!貪得武學,怨及他人,怎能成功?且看本尊如何破你貪、怨之關!”縱掠而起,用的正是“地水火風空”混合招式,人化若光球,再次撲衝過來。
  極樂聖王未曾見得此功,登又凝神戒備,不敢稍稍分心。
  超級高手過招,瞬間即分輸贏,備增凶險。
  光球衝來。
  聖王意念成形強迫過去。
  現場針雪頓停般寂靜無聲,然卻孕含宇宙空冥般無盡威力。
  雙方電光石火接觸。
  宋兩利突地意念攝往趙楷:“快把六賊殺了!”
  趙楷受攝怔楞,卻也不知行動,仍被現場決鬥深深吸引。
  極樂聖王頓有所覺:“你這是?!”一時無暇多想,畢竟電光石火衝擊,任誰亦來不及反應。凝聚雙掌全數轟向光球。
  又是一陣巨響,宋兩利悶若彈丸彈開,直摔十餘丈遠,撞凹地面,血氣翻騰之際,正待大量吐血,綠龜法王突地現形,喝道:“吐不得,散功四肢,五方引流!”
  宋兩利急忙散功,卻將喉頭強流迫下,翻騰血氣四竄,終被五方引流,分別從四肢、頭頂穿出不少勁氣,且滲出些許血跡,始免吐血之危。
  極樂聖王詫道:“你倒當真煉得先天運行之法?竟然受此重擊,竟未吐血?!你到底是宋兩利,亦或綠龜法王?!”如若綠龜法王,自不可能受此重擊,然若非法王,怎又受此重擊下,竟然能散氣驅勁,護體保命,連鮮血皆未嘔出,實是奇特。
  宋兩利道:“當然是法王現形,只是我肉身尚難跟法王匹配罷了!”實則全身疼痛,無力再戰。
  極樂聖王目光一閃:“說的也是!”暗忖,此時不除他,尚待何時?慢步行來,道:
  “既是法王,你我再鬥三百招,以分勝負!”
  宋兩利暗自苦笑,表情仍冷,道:“行!來吧!”慢慢站起,然豈有勁再戰?趕忙瞧向趙楷,暗示為何尚末動手?趙楷登有所覺,終也明白宋兩利昨夜所言,不立即除去童貫等人,隨時將出狀況,且可能傷及自己,現在果真出了狀況,還是先處斬為妙,登時抽刀往童貫砍去,喝道:“陰間去哭訴吧!”
  童貫詫駭,尖聲大叫:“聖王救我……”
  極樂聖王頓有所覺,“小鬼你在耍手段?!”終明白宋兩利根本非綠龜法王化身,兩次攻擊目的乃在唬自己,嗔怒之下,遠遠發得一掌,教訓宋兩利,隨即掠衝趙楷,一式掌勁將趙楷打偏,童貫性命得以保存。
  宋兩利又受一掌,再滾丈餘,仍似“五方引流”之散功方法,散去對方掌勁,得以保命,然要他再戰聖王,恐無能為力,但此時不戰,豈非前功盡棄?乾脆抓來松針當暗器,直射六賊,可惜相距過遠,松針尾勁不足,雖刺傷對方,卻要不了命。
  六賊登時欸欸疼叫,極樂聖王心念一閃,伸手猛吸,一次一個,將童貫等人吸往參天古松,掛在分枝岔處,六人掛若六只猴子,縱使危險,倒也暫時保命。
  聖王則往松樹下一站,任宋兩利、趙楷或千軍萬馬,恐也無能為力。
  宋兩利暗自叫苦,乾脆喚得禁軍長弓拉滿,直往松頂射去,但每每被極樂聖王以罡風擊落,根本難奏效果。
  此一耽擱,方虛默、蘇小鳳,徽宗趙佶等人已趕來。
  蘇小鳳見狀,立即護著宋兩利,以防有變,並找機會收拾六賊。方虛默則引領茅山弟子靠向極樂聖王,準備護救童貫性命。
  徽宗趙佶則大步踏來,仍以神霄長生大帝君自居,目標直衝極樂聖王,怒道:“何方妖僧,敢闖我神霄寶殿地盤?還不快快受縛?”雙手合十,食指猛運真勁,想以神通收拾對方。
  趙佶未認得聖王,但聖王卻認得他,此時大軍已漸圍上來,聖王心想,纏鬥下去,恐洩身分,如此對六賊日後反撲恐生不便,登往趙佶掠去,趙佶詫駭:“你想作啥?不知本尊乃天神下凡麼?……”話未說完,聖王一指將他截暈,道:“你是天神,只不過少了根筋罷了!”立即以醒神醒腦功夫,想替趙佶恢復正常。
  趙楷見狀,這還得了,強忍傷勢,大喝:“快救聖駕!”引得大軍沒命攻去。
  極樂聖王轉向方虛默,道:“我在恢復皇上受攝神智,你且擋他們一陣!”
  樹上童貫大叫:“快擋快擋!只要皇上清醒,一切自可平反過來!”
  方虛默當知聖王神通,勉為其難護守,擋了趙楷,道:“三皇爺難道看不出皇上受攝?
  還不快快退去!”
  趙楷怒道:“怎可聽脅持妖僧所言,難道想置皇上性命於不顧?”
  極樂聖王道:“我若想殺他,你們救得了麼?還不快退去!”
  以趙佶性命威脅,趙楷終投鼠忌器,困守四周,怒道:“只要皇上受損,千軍萬馬,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聖王不理,仍自運功破禁制。
  宋兩利見狀豈肯罷手,猛地運起神通攝去,準備和聖王大展靈鬥。
  聖王頓覺壓力,冷目瞪來,淡聲道:“你能製得了我麼?”連綠龜法王皆不易製住對方,何況是受傷之宋兩利?聖王氣定神閒替趙佶解危。
  宋兩利暗忖:“也對!綠龜法王皆難製他,自己豈有此能力,倒是趙佶定力較弱,或可一試!”遂往趙佶攝去。
  極樂聖王一指點醒趙佶,並運神通破除洗腦大法。宋兩利卻乘虛而入,不斷喝著:“你就是神霄長生大帝君下凡!”
  極樂聖王道:“你不是神仙,你是人!”
  趙佶斥道:“胡說八道,我是天神!”
  宋兩利道:“不錯,你是天神!”
  極樂聖王道:“你不是神,是人!”靈功猛逼數次,趙佶一陣昏眩,終喃喃說道:“我是人,不是神……”
  極樂聖王滿意道:“不錯,你是人,乃當今大宋皇上!”
  趙佶道:“我是皇上……”念得幾次,稍稍清醒,誰知宋兩利神通又自攝來:“皇上是神霄長生大帝君下凡!”此乃趙佶自我催眠數年之根深蒂固想法,除非極樂聖王亦有洗腦之能,否則甚難讓其改變。
  三方爭鬥百餘回,宋兩利靠著趙佶自我催眠而略勝一籌,極樂聖王始終無法全部清除此意念,迫得聖王改變方式,不再強求對方非神仙下凡,而改求六賊是忠臣,功在朝廷。如此一來,情勢逆轉,反讓宋兩利陷入苦戰,始終無法再使趙佶相信六賊為惡叛國一事。
  宋兩利暗道:“今日計策,全被極樂聖王破壞,唯此刻該得自保方是。”遂暗示趙楷趕快開溜。
  趙楷強硬表示不走,若逃了,豈非承認過錯,蘇小鳳亦作此表示不想走人。宋兩利無奈,且走一步是一步,頂多自己將罪狀全攬下便是。
  宋兩利終放棄靈鬥。極樂聖王戰勝此局,竟若鬥敗綠龜法王般,快感無限,隨即猛地五勁擊向趙佶天靈蓋,其已昏倒,極樂聖王始鬆手,轉向宋兩利:“你自個收拾吧!天命已定,誰也改變不了!”說完,又自一腳點向趙佶腰際,見其甦醒,始掠身東南,飛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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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君昏臣佞

  聖王方退,趙楷、方虛默登往徽宗搶去,宋兩利更卯足勁道想搶人,以便再施攝腦靈法。
  現場混亂之際,趙佶登有所覺,他已甦醒,意識清楚得很,喝道:“成何體統?朕乃萬金之軀,容你們如此糟蹋麼?”喝身而起,仍以天神自居。
  方虛默急道:“皇上曾經受攝,在下特來護駕!”圍在四周,不讓趙楷近身。
  趙楷則不斷說道:“父皇快快過來,您方才下令擒六賊,此人即是六賊幫兇!”
  可惜受傷在身,鬥不了方虛默。
  宋兩利亦因鬥極樂聖王,耗損功力過巨,此時實無力再戰,唯蘇小鳳能衝能鬥,然想要擊退方虛默,卻是不大可能。衡量之下,宋兩利冉施展移神換靈洗腦神通,迫向趙佶,誰知趙佶竟然不再受攝,敢情極樂聖王臨去那五道指勁轟腦門,乃俱有“五鬼定魂術”之功效,只不過把利針改成掌勁罷了。如此一來,根本難以攝腦,今後將無法控制趙佶,麻煩可大了。不覺苦笑不斷,今後唯有事實陳述,讓他覺醒,方能奏效,否則大宋王朝鐵定完蛋,難道天命真是如此麼?
  趙佶清醒過來,忽見現場一片混亂,且兩軍對壘,緊張兮兮,滿頭霧水,喝道:“到底是啥回事?”瞪向方虛默:“你又是誰?敢在本尊天神面前晃來晃去?”原是立于方虛默左側,但覺神威受侵犯,喝其後退。
  方虛默道:“在下乃茅山新任掌門,特來護駕!”
  趙佶冷道:“什麼茅山掌門?劉混康怎未提及?”
  方虛默道:“先師已仙逝,未及提及,特來請罪!”
  趙佶冷道:“既是其徒,更該提及,看是冒牌貨色,否則本尊天神怎未感應!”
  方虛默道:“在下確為茅山新任掌門無誤!”
  樹頂上童貫急道:“皇上明查,方先生確為劉師父之徒,奴才可做證!”
  此言一出,趙佶頓覺樹上有人,抬頭望去,竟然發現六賊全掛上頭,登時嗔怒:“你們作啥?竟敢爬在本尊天神頭上?想受鞭刑麼?還不快快滾下來!”
  童貫急道:“我等受三皇爺威脅,不敢下去……”
  蔡京道:“臣年事已高,根本下不去……”
  趙佶頓覺想笑,斥道:“下不來,又如何爬上去?爾等貴為重臣,不知莊重,還耍此粗鄙舉止麼?”
  童貫道:“全是三皇爺謀反,皇上請下令逮他,否則大宋江山不保!”
  趙佶道:“趙楷豈會謀反?”轉向趙楷:“當真有此事?”
  趙楷道:“父皇明查!昨夜父皇決定計畫誅六賊,以平天下怒,故要兒臣埋伏於此,藉以效法太祖‘杯酒釋兵權’,將六賊一網成擒,兒臣全力配合,眼看將奏效,誰知半途殺出極樂妖僧,終功敗垂成!兒臣全聽令行事,怎敢謀反!”
  趙佶對此事已忘記泰半,然對“杯酒釋兵權”之事,總有印象,尤其方才紅袍妖僧,他親眼目睹,難以遺忘,不禁亂了腦門:“真有此事?”
  趙楷道:“千真萬確,女探花、小神童皆可做證!”
  童貫頓急,道:“皇上明查!此全是小妖道宋兩利施展妖法,蠱惑皇上,始發生今日之事,時下皇上已清醒,請還我等清白,並懲處一幹人犯,以彰法紀!”
  蔡京道:“臣豈是賊人?皇上明查!”
  王黼亦道:“臣一向忠心耿耿,怎可能背叛?此事全是莫須有之罪!”
   樑師道:“皇上應知奴才唯您是從,絕無非法行徑!”
  李彥、朱勉亦一一表態忠心為國,根本未犯罪行。
  趙佶冷道:“誰又說你們作姦犯科?全部下來,成何體統!”
  六賊聞得趙佶已恢復正常,始敢攀行而下,唯蔡京較老,動作不便,喊著禁軍幫忙,始能行動。
  趙楷則抱必殺之心,只要對方一落地面,先宰人再說,蘇小鳳亦舉劍以待,準備鋤姦殺敵。
  童貫感染氣息不對,落至丈餘枝幹處,突地停頓,急道:“皇上且先製住三皇爺,他隨時可能謀反!”
  趙佶冷道:“有本尊天神在,誰敢謀反?快快下來!大筆帳仍得算清!”
  童貫突聞“算帳”,心神再凜,急道:“不知皇上有何帳目待算?”
  趙佶冷道:“不是空穴不來風!外頭風聲豈是假得了?‘打破筒,潑了菜’又是何解?
  先前那名妖僧不是金國和尚?別以為本尊天神一無所知!”雖受極樂聖王洗腦,然先前之印象,多少模糊存留腦門,尤其特別重要之事情,以及琅琅上口之詞句,他仍記得,雖未能肯定,然以本尊天神自居,豈能含混過去,得查明再說。
  童貫等人聞言復驚,一一落地下跪,祈乞明查不斷。趙楷、宋兩利、蘇小鳳甚至附近掠陣的洪太極皆滿意一笑,皇上看來必全然忘記,戲碼仍將上演。
  趙佶冷道:“金軍當真來犯麼?”
  童貫道:“絕無此事,全是小妖道宋兩利造謠!”
  宋兩利道:“誰造謠?方才那位紅袍妖僧即是金國國師、極樂聖王,他暗助六賊,目前即想讓六賊繼續為惡,因而毀了大宋江山!”
  趙佶突聞消息,怔愕不已:“那妖僧是極樂聖王?!那朕豈非中了妖法?!”縱以本尊天神自居,然金國國師如雷貫耳,其一時備感壓力,慌張不已。
  方虛默道:“皇上完好如初,並未受攝,若有,在下亦替您解除了。”
  趙佶道:“那自好,那自好!”悶摸胸口,但覺並無異樣,始放心不少。
  宋兩利道:“皇上該查的是,童貫怎能得到金國妖僧相助?此事必有掛勾,若不查明,恐對宋國不利!”
  趙佶道:“對對對!”轉喝童貫:“你如何說?”
  童貫心念一轉,道:“金國已和大宋結為盟邦,相互交往,自屬平常,今日全在三皇爺野心勃勃,勾結宋兩利、女探花等人,想謀篡帝位,臣等出面阻止,誰知不敵,聖王及時出現相助,阻止叛軍發生,說來亦有功勞,怎可以敵人視之?此將破壞兩國盟約!”
  蔡京、王黼等人附和,此意解釋得甚妙。
  趙佶心念直轉:“倒也有道理,既是盟邦,怎可胡亂誤解,引來殺伐,總也不妙!”
  童貫聞言大喜,道:“皇上既知狀況,亦該明白今日謀反之事,全是三皇爺所為,他想先剷除我等,隨即輪到皇上,其行可誅,倘請皇上治罪!”
  趙楷冷道:“父皇若再聽信奸人言詞,大宋江山遲早將毀!”
  趙佶斥道:“如何能毀,本尊天神神通廣大,且有大將軍鎮守,金國膽敢來犯,要他們來得去不得!”
  蘇小鳳實聽不入耳,冷道:“皇上還在做白日夢麼?明明知曉六賊危害江山甚巨,已天下唾棄,人人喊罵,方才你還一一列舉罪狀,怎轉個時便忘了?”
  趙佶茫然道:“朕說過什麼?”
  蘇小鳳道:“太學諫官陳東所諫一切!”
  趙佶冷道:“怎又提他?其所言,皆是偏激已極,不足採信!”
  童貫道:“皇上當治三皇爺、女探花之罪,否則難服天下!”
  趙佶一時為難,畢竟兩人皆自己所愛,若治了此罪,那可非禁閉三日便可了,何況自己多少有些印象,此事可能並非全是兩人意思,自己或也參加?否則憑兩人,怎敢暗布奇兵?
  且又怎邀得六人同坐?
  童貫仍想奏懲,宋兩利見之過分,終又耍得攝腦神通,準備讓他自承罪狀,然待要動作,方虛默卻特別留意,猛地靈符射來,喝道:“小妖道你還想妖法害人?”
  宋兩利被逼得還手擊落靈符,喝道:“我便攝你,又奈我何?”強功猛攝,叫聲:“去撞樹吧!”他功力雖耗弱,然天生靈力實也超強,嗔怒中,全勁一擊,任方虛默修行多年,在託大未及防備下仍擋不了,當真受攝,硬被拖帶撞往松幹,叭地一響,枝搖幹抖,松尖帶雪花紛紛落下。
  眾人臉色抖變,尤其趙佶,正感受那莫名靈界幽冥力量威脅。
  方虛默當場失態,惱羞成怒,厲道:“找死!”先以護靈咒護佐腦門,猛地反撲過來,桃花木劍當成暗器先行射出,打從練得玉皇仙島之“霸龍神功”心法,其功力增強不少,這一怒射,幾和真刀實劍無異。
  然宋兩利不知哪來神力,竟然猛地吼向桃花木劍:“回射你褲襠!”想閹了對方,一道勁氣從口中射出,直擊木劍,竟然迫其回頭,直衝凌空掠來之方虛默下襠。
  方虛默駭然欲躲已是不及,趕忙施展斂陰神功,將陰部斂起,桃花木劍穿衝下襠,叭地一響,道袍穿裂,方虛默未翻落地面,已怒喝找死,惱羞成怒又想追殺,厲掌想再出擊,宋兩利如法炮製,冷喝一聲:“跌個狗吃屎!”意念乍起,用的即是先天“念力成形”法門,方虛默縱為一派之尊,卻連番受辱,失去沉穩,如此猖狂託大下,終難逃先天念力受攝命運,但覺腦門一沉,頓知不妙,想運功反擊之際,身形已下墜,當真跌得灰頭土臉,雖未必狗吃屎,卻也狼狽不堪。
  經此雙擊,方虛默終覺宋兩利可怖,這才想起他可能是綠龜法王化身,莫非法王正在顯靈?自己如此貿進,顯然不妥,然就此退去,顏面更失,正待抓出靈符以施法抗敵為藉口之際,後頭趙佶突地欸呀彈跳而起,嚇得老臉失色躲閃,胯下一把桃花木劍釘得抖直。
  原來宋兩利反氣一吹,桃花木劍不但刺穿方虛默褲襠,且趁勢飛至趙佶面前,直釘胯下,直把趙佶給嚇著。只因方虛默在前耍弄怪招,宋兩利來不及吸回木劍,終讓皇上受驚,如此閹割龍種情景,豈是小事?趙佶登時大怒:“來人,把叛賊抓下,治他謀殺之罪!”王府禁軍或不敢動,然那童貫爪牙趁情勢轉變之際,又圍上來,聞得此令,登時應是,千數人立即衝掠逮人。
  宋兩利暗道苦也,敢情天欲作對,難挽狂瀾,今日顯然難以誅殺六賊,且把罪狀全攬在身,以替三皇爺、蘇阿姨脫身,遂喝道:“你這昏君,閹了你,算是走運!連金軍雙路逼近燕京及太原城皆不管?偏偏信得六賊,鎮日花天酒地,為非作歹!今日攝你失敗,他日再來!還有三皇爺,日後別笨到聽你昏君老爹的話,怎麼掉頭都不知道!”見得追兵已近,趕忙施展輕功開溜。在神霄弟子有意暗助下,他甚快溜入叢林,又丟下一句:“再不抗金,大宋江山立即完大蛋!”說完閃身不見。
  趙佶聞得七竅生煙,怒道:“敢咒我大宋江山,該殺該殺!還不快去拿人!”禁軍應是,又追出數百兵。
  童貫得意說道:“該亡者,看是你這小妖道了!”
  蔡京奏言道:“皇上仍該懲處三皇子,以彰天下!”
  趙佶斥道:“你沒聽著,三皇子乃受朕之命令行事?朕又受宋兩利攝腦,你說該怪罪於誰?本皇麼?”
  蔡京登拜禮:“臣不敢!”
  趙佶斥道:“該怪罪的是你們,一來未好好保護朕,讓對方有機可乘,二來你們也混得過火,竟讓外面傳言連連,不是空穴不來風,全部去查清楚,傳言來自何處?也把金軍入侵之事查明,若有意外,提頭來見!”
  蔡京知趙佶正在氣頭上,不願沾衰氣,拱手應是,不再多言。
  趙佶喝道:“全部退下,煩死了!”
  童貫仍奏:“皇上,若今日不懲三皇子之罪,恐難服人……”
  趙佶喝道:“該懲的是你!當何大內禁軍統帥?連連讓人入侵萬歲山,想讓我早上西天麼?”
  童貫急忙跪拜:“奴才知罪!”
  趙佶擺手:“全部退下,煩夠了!”
  童貫始不敢張聲,連同五賊、方虛默一一拜禮退去。
  趙楷輕輕一嘆:“父皇當知江山重要,疏忽不得!”
  趙佶擺擺手:“下去下去,爹要靜一靜,想一想!”
  趙楷不敢再留,拜禮後,引領蘇小鳳退去。
  現場只剩下洪太極所引領之神霄弟子守護,畢竟宋兩利已開溜,趙佶又以神霄長生帝君自居,未聽其命令,實不知該走該留。
  幸神霄弟子乃在二十丈開外,未干擾趙佶,否則照樣被訓。
  趙佶靜坐古松下,心靈千頭萬緒,他雖饒了童貫等人,然宋兩利強行洗腦,余念仍在,且太學生陳東所奏,豈可磨滅?如若是假,一切自無大事,如若是真,那豈非將斷送大宋江山?自己身為一國之君,又怎可視若無睹?看來說什麼也得查個清楚才行。
  至於至于宋竟然當眾飛劍刺及自己下襠,且承認施展妖法,又出言不遜,實是原諒不得,不拿他治罪,如何能服人?通緝令實不能不發!
  諸多種種難事,無法定奪,趙佶不禁再求助神霄長生大帝君,盤坐為正,運起神通,希望有所感應,然他已受極樂聖王禁制,宋兩利無法再攝得,故感應甚差,始終未得結果,這一盤坐,竟然打盹。洪太極瞧來亦覺不妥,若對方一夜不醒,自己豈非守此一夜?5念一轉,乘機支開神霄弟子,退出萬歲山為是。這一退,果然無人阻擋,甚是順利。
  其實萬歲山針對游山玩水所設,兵哨本就稀少,獨留皇上於遠處沉思,那是常有之事,故至今仍無人打擾,趙佶睡得甚甜。
  待醒來之際,已近黃昏,雪花漸濃,趙佶打得哆嗦,喃喃說道:“是該查明金軍動態,以免讓對方有機可乘,至於,至于,老是纏我心頭,本人或可抵擋,然我兒呢?”
  為考慮後代,趙佶終仍決定發出通緝令,縱使逮人不著,亦得將他逼出京城,免讓皇子皇孫和他有所瓜葛,否則後果難料。
  趙佶帶著疲憊身形,回返延福宮,睡得一夜舒爽。
  次日果真要梁師成發出通緝令。隨又宣得童貫,要他再赴太原城,打探軍情,以證實真假,童貫當以大宋江山為重,立即成行,畢竟皇上近日反覆無常,且對外頭傳言已起疑惑,避開一陣也好。
  然趙佶在排解問題後,隨即恢復往昔貪逸個性,登又設宴暢歡,笙歌不斷,已將煩事拋飛九天之外,畢竟他始終認為大宋兵多將強,金人無此膽量進軍,何況近日還贈來百餘女真美女,以示友好,哪來敵對之態?縱使另有狀況,待童貫查明回來,再做處理即可,何需杞人憂天?
  他卻哪想得金人贈來百名美女,即投徽宗好色所好,藉以耽逸誤國,大宋江山自可探囊取物。
  宋兩利神情萎頓,躲於荒宅,他實未想到瞬息萬變,明明即可誅去六賊之事,演化至後頭,竟然陰陽倒反,不但六賊反撲,自己竟也落個被通緝命運?
  宋兩利只能搖頭苦笑:“天命如此,怪不了誰!”想及大宋將亡,心有戚然。
  既是無力可回天,不禁再次思考綠龜法王所交代 務必減少傷亡。
  宋兩利暗嘆:“百姓何辜!金軍若殺將下來,不傷亡行麼?”唯盡力而為,其他全是天命了。
  既然京城難以生存,且得躲向他鄉,免得連累一幹人。
  正待盤算躲向何處之際,蘇小鳳竟也潛行過來。見得宋兩利,方自噓喘大氣:“你總算平安無事啦!”試著汗水,顯然費了不少功夫方抵於此。
  原來此荒宅乃靠近金銀巷,芙蓉坊附近,當年蘇小鳳為窺探徽宗趙佶私會李師師時,曾和宋兩利碰頭於此,于此,想小神童既被通緝,那鄆王府、神霄寶殿,以及其他附近可能藏身之處,皆易被發現,唯有不起眼處,倘較安全,蘇小鳳故轉得數處,終尋至此。
  蘇小鳳道:“還算心有靈犀一點通!”探瞧外頭,似無追兵,方自安心不少。
  宋兩利頹喪道:“找來何用?該殺六賊而未殺,反惹來一身腥,現在誰也救不了大宋江山了。”
  蘇小鳳道:“我是訓了趙楷一頓,他甚後悔未及時除六賊,只是如此,於事無補,你得想法子指點,否則趙楷鐵定完蛋!可能從此被冰凍!”
  宋兩利道:“不只是他完蛋,趙佶也逃不過,趙桓也差不多,天命如此啊!”說來洩氣,長嘆連連。
  蘇小鳳詫道:“大宋將亡了?!”
  宋兩利嘆道:“差不多啦!皇上昏淫,臣子貪權,天象兇星不斷,不亡都難!”
  蘇小鳳急道:“那該如何?”
  宋兩利道:“又能如何?走一步是一步!日後你也別來找我,免沾晦氣,說不定還被通緝呢!”
  蘇小鳳心念一轉,道:“咱一不作,二不休,乾脆擁立趙楷為帝,把徽宗拉下馬來!”
  事關重大,說完瞄向四周,但覺安全,始放心。
  宋兩利道:“那也得看趙楷願不願意,如此聽趙佶的話,我看是不成了。”
  蘇小鳳道:“他會願意,我是來請你卜個卦,看看吉是不吉!”
  宋兩利道:“征戰連連,任誰當上皇帝,也都不吉!”
  蘇小鳳道:“你卜算看看!”
  宋兩利實不願常窺天機,然阿姨個性好強,背她旨意,準是沒完沒了,遂靜坐下來,準備施展通靈大法。
  蘇小鳳道:“你不必用卦骨上了?”
  宋兩利道:“有卦無卦皆一樣!”蘇小鳳信他,暗喜他靈法又高一層。
  宋兩利不斷通靈感應,腦門終漸漸浮現趙楷身形,竟然身處戰場,滿身是血,嚇得他趕忙跳醍,不敢再窺探下去。
  蘇小鳳急道:“如何?不吉?!”
  宋兩利表情怪異,說也不是,但不說,方才表情恐已洩形,轉念中,說道:“金軍入侵,他難免要出征,如果戰勝了,一切自會順利。”
  蘇小鳳道:“這麼說來,他是不可能接帝位了?當了皇上,怎還殺在前頭出征?”
  宋兩利道:“這年頭,當皇上,比不當還慘,趙楷自有趙楷的命,你嫁予他,也不全是為了皇位,而是想收拾姦官,替百姓出氣,這點趙楷倒可辦到。”
  蘇小鳳雖失望,卻也莫可奈何,道:“的確,這年頭,當皇上是不易……”既然選了他,只有接納他了,道:“你呢?日後將如何安排?”
  宋兩利道:“哪能安排?既是修道人,只有躲在深山煉仙,不理俗事啦!”想及鬼域星天來住處,倒是個好地方。
  蘇小鳳道:“你倒看得開!”
  宋兩利道:“不躲行麼?”
  蘇小鳳道:“說的也是……”心念再轉,道:“童貫跟方虛默已赴太原城,咱合力將他收拾,或有機會翻身!”
  宋兩利怔道:“趙佶當真派他去了?好像有些聽進耳。”
  蘇小鳳道:“哪聽得什麼?只是作樣罷了,現在還不是花天酒地;逮人之事,你以為如何?”
  宋兩利道:“要逮,也得我去,你一離開京城,必定引來耳目,還是別走為妙!”
  蘇小鳳想想也對,道:“真是身分之累;那便你去了,我留此幫趙楷。”
  宋兩利頷首:“多多照顧他,畢竟趙家最有骨氣的還是他。”
  蘇小鳳道:“沒骨氣,我才看不上眼!自個小心了!”說完親情一笑,又自潛行而去。
  宋兩利嘆息:“這個阿姨,忒也辛苦,可惜大家皆把她當成跟我一樣,是個小丑罷了。”
  自嘲中,忽見綠龜法王法相現形,笑道:“眾生皆醜,何來自卑?各有角色不同罷了。”
  宋兩利一愣,道:“師父倒是開朗,可是見著大宋江山將失,無力可回天之無奈,任誰也爽朗不起來。”
  綠龜法王笑道:“因果循環,何其之多?若你窺得千百朝代,應知興替交換,只不過落落歸根,春生秋殘,何其自然。”
  宋兩利嘆道:“說的倒是容易……”
  綠龜法王道:“以天界之心,探人界之性,窺陰界之果,自將豁達開朗。好好混,改朝換代,沒什麼大不了!”說完閃失不見。
  宋兩利若有所悟,喃喃說道:“以天界之心?難道是指佛心?也是神仙之心?玉皇大帝是看多了,土地公也看多了,他都還是和藹笑笑著。……,探人界之性為何解?難道來到人間,即是修性?除了性命,還有性格,有人仁慈,有人貪,有人縱慾,然後演化各自命運,最後終得上天堂或下地獄?當然上天堂是甜果,可好好享用,若下地獄是苦果,就得好好檢討了……,法王所指點,應是我太重視人界感觀,故為七情六欲所苦,若能跳脫至天界窺瞧事情,那改朝換代,生離死別已是稀鬆平常之事了……”
  宋兩利揣想不斷,他原即佛陀轉世,慧根甚深,這一點破,頓有所悟,喃喃苦笑:“是該以仙佛眼界看事情,那將開朗無限,然我乃人身,又怎可完全拋棄心性?實也為難!”
  思悟一陣,終也明白,輪迴人世,即在修煉,如若煉得慾念皆空,即可成仙成佛,不再墜入輪迴,縱使墜入,亦是自身願意,又如綠龜法王轉墜自己肉身一樣。雖然現在跳脫人界之七情六欲仍不易,但也該多多以佛眼看世界,否則實有失綠龜法王重托。
  宋兩利故做開朗狀,道:“好吧!且以佛眼看世界,總不能老是悲悲戚戚和凡人鬼混,如此大概可早日成仙成佛吧?”忽又覺得成仙成佛,難道會翹辮子?亦或當真剃渡出家?但心念轉處,想及上次窺及張美人母女命運時,發現自己仍未剃渡,且那是十餘年後之事,現在有何好擔心?
  宋兩利呵呵笑道:“當時似乎活得不差,現在何需愁眉苦臉?”心緒隨之調整,道:
  “小丑便小丑,但總得娛人自娛,否則人世仍長,莫需憋死自己才好。”如此領悟下,終又悟透不少禪機。心想當前童貫最為可惡,豈能讓他好過?若把他逮著,或可讓大宋江山起死回生。
  心念已定,終待至黑夜,潛行出城,直往太原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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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戰事再起

  童貫、方虛默已抵太原城。
  守將張孝純親自迎接。然戰況緊急,並未設宴款待,只以清酒待之。蕫貫頗為不悅,冷道:“我乃大宋統帥,你且以粗茶劣酒招待?視本帥于何物?”方虛默亦一向虛榮,頗為責言。
  張孝純拱手說道:“屬下不敢失之以禮,乃因戰況危急,不敢設宴,以影響士氣,如若擊退金軍,必定大開慶功之宴,倘祈元帥、國師見諒!”
  童貫冷道:“一路走來,怎未見金軍,你在唬人麼?”
  張孝純道:“不敢!金兵早伏於五十裡外‘銅龍城’,他們按兵不動,似在等待時機,若一發難,必勢如破竹,不得不防!”
  童貫道:“有多少兵馬?”
  張孝純道:“至少十餘萬軍,亦可能傾巢盡出!”
  童貫詫道:“這麼多?!軍情可有誤?”
  張孝純道:“消息正確,屬下不也回報汴京了?元帥引來多少兵馬對陣?”
  童貫冷道:“對付金狗,何需兵馬!”
  張孝純道:“千萬大意不得!”
  方虛默道:“上次乃極樂聖王耍得妖法,始不易收拾,此刻妖僧已潛伏京城,正好利用此機會,倒打金狗一記!”自信滿滿,能以茅山靈術制勝敵軍。
  張孝純道:“張天師、小神童可到來?”
  童貫斥道:“什麼小神童?他謀刺皇上,已被通緝,見著他,立即逮捕,不得抗命!”
  張孝純一楞:“怎會如此?!”小神童威力,實是有目共睹,前次若非他相助,恐難守城。
  方虛默道:“他原即叛徒個性,不足為奇!”
  童貫道:“不必談他,晦氣!我累了,休息休息,明日前去刺探軍情,你若亂言胡奏,小心丟官!”
  張孝純拱手道:“屬下不敢!”心想童貫既然想親赴戰場窺解狀況,那最好不過,遂招待休息,一切且等明日再說。
  然讓他擔心者是,童貫竟未帶大軍前來,根本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實是昏庸自大至極,看來一切又得靠自己了。當下交代嚴加戒備,以防不測。
  宋兩利於二更天潛至太原城外。他原想進城和張孝純串通,暗中把童貫給抓起來,然想及對方未必會同意,且童貫乃元帥身分,若貿然行事,未免產生內亂之惑,因而影響軍心,看來還是以通靈大法將其攝出來,再收拾,最為乾淨俐落。
  一想定,宋兩利找得南門附近隱密地區,盤坐下來,立即喝得烈酒,加速運起感應攝腦神通,不久,終攝往童貫腦門,童貫方有反應,然卻忽見方虛默道法迫來,斬斷攝腦神通,原是有了防備。
  方虛默冷笑:“小妖道,何必鬼鬼祟崇?有膽出來大戰三百回合,看是我茅山派厲害,亦或你妖功管用?”打從前次被宋兩利攝及腦門而出醜後,他已痛下決心,又將茅山道法苦練多日,以期能鬥倒小妖道,扳回顏面。
  宋兩利根本不想和他較量,但覺有他看守,想攝童貫是不成了,遂道:“想鬥,回京城啊!我等你!”說完斬斷,畢竟說及身在京城,也好讓對方誤判,自己方能從容行事。
  方虛默喝得幾聲,仍不見回應,只能罵句“膽小鬼”暫且放其一馬,心想茅山派乃三大道家宗派之一,不信鬥不了小妖道,縱使對方靈力超強,茅山奇術照樣能製,再不行,以奇陣對抗,任誰也逃不了!仍託大而以國師之尊自命不凡。
  宋兩利搜攝童貫不易,只好另尋他法,為了解狀況,再攝向張孝純,終得知童貫明日將往北方“銅龍城”窺探軍情,那亦是極佳機會,得好好佈局。
  宋兩利隨又攝向金軍陣營,統帥仍是完顏宗翰,先鋒仍為夜無群。兩人一向配合無間。
  那完顏宗翰正想著李師師,原是前次入京,和李師師有了一夜之情,竟然念念不忘,此次出征,多半為了抱得美人歸,看來一段情孽實也免不了。
  至於夜無群竟然把自己當目標,欲宰殺而後始快。宋兩利頓覺夜無群笑容怪異,心神一閃,莫非夜驚容出得何事?否則他怎會露此邪異笑容?待要再攝去,夜無群業已發現,冷笑道:“遲早收拾你!”他乃極樂聖王高徒,已從聖王處學得避開攝腦之法,猛把五道真勁往腦門打去,終斬斷被攝之危。
  宋兩利急又轉搜夜驚容,希望找到愛人,然搜遍天下,仍未見回應,心念轉著,她莫非怕出事,而以同樣方法封住腦門,一方面忌忌于聖等人搜著,再則亦怕自己找上門,畢竟當年被破童身之事,使驚容耿耿於懷,自責不斷,為免害得自己,進而躲向天涯海角。
  宋兩利嘆息:“她又怎知我已恢復神通?”想來夜驚容必有所原因,否則不可能如此久避而不見面,且此問題,必能從夜無群身上尋得答案。
  盤算過後,宋兩利有所計劃,那童貫既然狡猾,找來方虛默護持,自己或可找向完顏宗翰,利用對方力量,將童貫逮住,反正極樂聖王不在此處,自己脫身將無問題,若有機會,則會見夜無群,探探愛人消息便是。
  想定後,宋兩利連夜北移。
  五十裡,未及天亮即至。
  只見得銅龍城外,金軍帳棚無數,敢情大軍壓境。
  宋兩利不得不佩服銅龍城守將之氣概,竟能獨戰金軍而不退。然他目的仍在童貫,無暇理會它事,遂潛往金軍陣營附近。感應過去,清晨將至,完顏宗翰業已起床,習慣做晨間巡邏,在得知其往東北營區,宋兩利隨即潛去。及近一處亂石林中,宋兩利始敢攝腦過去,暗自喊著:“完顏將軍,李師師來啦!”
  完顏宗翰對李師師一往情深,腦門稍有意念,登有反應:“李師師?!她怎會在此?!”回望半裡外亂石林,突又覺不妥,暗忖:“她乃金枝玉葉,怎會來此荒林?”正待放棄,宋兩利又攝來:“你不要我了?”乃裝李師師女人聲音發出,完顏宗翰又詫:“當真來了?!”腦門意念雖在,卻也模糊,轉瞧亂石林不斷。
  護衛說道:“將軍小心伏兵!”
  完顏宗翰道:“哪來伏兵?宋國除了李綱之外,已無大將!且那亂石林空曠,也搜過十數次,能伏下什麼兵?去瞧瞧!”越是凶險,越讓宗翰躍躍欲試,尤其牽涉李師師之事。
  完顏宗翰乃領著“旋風六騎”一行七人,直往亂石林區行來。
  宋兩利選此亂石林,乃因此林亂石處處,縱有千軍萬馬,想一次衝掠,恐也不易,自己必能從容逃去。
  不久,完顏宗翰已迫近百丈,宋兩利但覺無安全之慮,方始現身,拜禮道:“將軍可好?”
  黎明漸至,餘光黯紅,宋兩利頭上符帶又甚顯眼,完顏宗翰一眼即已認出,詫道:“宋兩利?神霄小神童?”六騎登時左右戒備。
  宋兩利笑道:“正是在下!”
  完顏宗翰一時失望,道:“李師師呢?”
  宋兩利道:“李姑娘要你別到京城,她改日便來!”
  完顏宗翰頓覺不妙,喝道:“你怎知本帥所思?!”
  宋兩利道:“你說了,我當然知!”
  完顏宗翰乍驚,趕忙伸出五指,往頭頂五處穴道迫去,喝道:“你在攝我腦子?!”極樂聖王特別交代,得注意小妖道攝腦之能,宗翰心思敏捷,立即防護。其他六騎亦覺可怖,然並未學得抗抵之術,雖伸手按腦門,但仍覺無效,只好放棄,心想宋若想攝,亦以將軍為主,怎輪到屬下?故較坦然。
  宋兩利道:“將軍別緊張兮兮,在下無此能力!”
  完顏宗翰冷道:“胡扯,聖王所言,豈假得了!”和李師師之事甚是隱密,若非被攝,誰能知曉。
  宋兩利道:“在下真的代表李師師,她要你別到京城,那將引起大戰,非她所願見著。”
  完顏宗翰哈哈虐笑:“何來大戰,金軍一至,宋軍即潰不成軍,她是多心;說吧!我不信你為了她而來!”
  宋兩利道:“此其一,另有一事,希望將軍配合,將童貫逮住,收拾他性命!”
  完顏宗翰聞言詫道:“童貫是宋國大元帥,你是宋國小神童,竟然找我串通,要收拾他?豈非叛國之罪?”
  宋兩利乾笑:“不瞞將軍,我已被通緝,從此歸不得宋國了。”
  完顏宗翰道:“真有此事?哈哈,那也難怪,你處處和童貫作對,遲早被他收拾,是他出賣你了?”
  宋兩利道:“正是正是!”
  完顏宗翰道:“你想投靠金國?”
  宋兩利道:“夜驚容是我妻子,我有一半屬金國!”
  完顏宗翰眉頭一跳:“夜姑娘?!我那無緣的義女……”
  宋兩利頓覺有異:“她如何了?”想攝腦,對方卻有防範,攝之不著。
  完顏宗翰道:“我只知她和夜無群原是青梅竹馬,怎又沾上你,實是複雜!”
  宋兩利道:“她人在何處?”
  完顏宗翰道:“怎知,大概躲起來了,不談這些,你等之事,自行解決,倒是要逮童貫,我甚有興趣!”
  宋兩利暗嘆無法獲知愛人消息,只好暫置一旁,道:“童貫今天會來刺探軍情,且把他逮著便是。”
  完顏宗翰詫道:“他已到太原?又領兵多少?”
  宋兩利道:“此次乃私下潛來,未帶兵馬。”
  完顏宗翰道:“實是難得,要是往昔,他若不擁重兵哪有狗膽出征,且每戰必敗!”六騎亦露鄙夷笑意。
  宋兩利不理這些,道:“你可願意?”
  完顏宗翰道:“當然願意,能逮大宋元帥,何等風光,只是我怎知此是否為爾之反間之計!”
  宋兩利道:“能反什麼間?他若私下前來,逮人就是,如若千軍萬馬,你退走便是,此處乃金軍地盤,又非宋軍地盤,能耍何名堂?”
  完顏宗翰暗忖:“說的亦對,只要在自家地頭,何懼詭計。”遂笑道:“只是試試你忠心,行!就此合作,你又該如何通知童貫確實位置,我好出兵逮人?”
  宋兩利道:“我和他仇深似海,只要碰上,他必追殺……”目光一轉,指往左側一小山林,道:“就那頭吧!我將引他去那山林!”
  完顏宗翰回首瞧去,道:“那叫‘雞眼丘’,金國早有伏兵,童貫亦可能想著,怎會去?”
  宋兩利道:“你讓我在那裡打轉,童貫在未知我倒戈之下,必料想不到另有伏兵,上勾乃輕而易舉之事!”
  完顏宗翰轉向六騎:“那裡布有重兵?位置重不重要?”
  一人回話:“只佈置五百兵,監視性質,並未特別重要。”
  完顏宗翰但覺影響不大,道:“好吧!就以此丘為埋伏地點!”
  宋兩利道:“保證手到擒來!”
  完顏宗翰道:“不過事先說明,你未引人過來,我不出兵逮人。”
  宋兩利道:“一言為定!”
  完顏宗翰遂要一騎帶他前往雞眼丘,並告知一切,“時不宜遲,小神童去吧!”
  宋兩利終拜禮,歡天喜地而去。完顏宗翰瞧其背影,揣想不斷。“極樂聖王如此忌諱於他,自不能等閒視之,然此舉全在掌握之中,難道又有陰謀嗎?亦或是他只顧收拾童貫,其他已不在乎?”自是特別小心應對,且派人暗中調查,宋兩利是否真的被通緝,若真如此,據為金國所用,亦無不可。
  盤算之後,完顏宗翰領著六騎退去。
  及近午時,童貫果然在張孝純護引下,潛往銅龍城戰區。方虛默及茅山十大高手左右護持,以防有變。
  一行二十餘人潛至雉遠丘附近小山頭。此山頭名為“伏象台”,乃宋軍蟠據山頭,藉以窺探軍情。
  宋兩利乃單槍匹馬,且在清晨黝暗之際從事,宋軍並未窺及,更無法得知一切狀況。
  童貫方至山頭,居高臨下往銅龍城四周望去,赫見金軍帳篷,宛若飛蛾下蛋一樣,擠得密密麻麻,眉頭不禁抽跳:“這還得了?!少說也有二十萬軍,配合完顏宗望之東路軍,已齊聚四五十萬大軍之多,金國顯然玩真的!”背脊為之生寒,宋兩利所言根本屬實,金國送美女,只不過障眼之法罷了。極樂聖王相助,亦有目的而來!
  張孝純道:“元帥總算了解軍情,當擬妥防禦之計,否則金軍再次入侵,將難以抵擋。”
  方虛默道:“也未必如你所言,敵軍帳棚雖多,亦可能造假,否則以其兵力,怎仍拿不下銅龍城?我守將仍能守得安穩?”
  張孝純道:“不是守得安穩,而是逃無退路,守將秦班已求助多次,屬下原計畫朝廷大軍支援到來,立即反攻,但可能將延期了,其已困守半月之久,實也難能可貴。”
  童貫道:“能守便守,若守不住也是天注定!待本帥修得軍令,遣來大軍便是,毋需懼懼于金,而弱了自己威風!”
  方虛默道:“任千軍萬馬,亦抵擋不了我軍,何況本國師亦可施法退敵,張將軍莫憂慮。”
  張孝純道:“屬下已下必死決心,自無憂慮,唯仍不可輕視敵軍,否則必失荊州。”
  童貫道:“本師自會考量,待我詳細了解軍情,再做評估!”目光四處探去,正待評估敵軍人馬,以及擬定攻擊路線之際,忽見雞眼丘附近人影潛動,那黃色道袍甚是顯眼,童貫一見即知,喝道:“小妖道宋兩利?!”伸手指去。
  方虛默順著手勢瞧去,果然見著黃袍,想及昨夜事,登時說道:“正是他!”受辱之事一一浮現,已升起報復快感。
  童貫道:“他在做啥?”
  方虛默道:“可能也在刺探金軍軍情!”
  宋兩利果然聰明,他不理背後童貫等人,而故做往金軍方向窺探,如此潛潛跳跳,宛若宵小行徑,讓人瞧來忒也滑稽,進而受的其蒙蔽,在不知其真正目的下,甚可能上當。
  童貫果然未起疑心,邪聲笑道:“好個小妖道,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已起逮捕之心。
  張孝純道:“小神童為我方刺探軍情,總也好事,怎要逮捕?”
  童貫喝道:“你又忘了他是朝廷欽犯,逮捕他,比平定金軍更價值,他敢洗腦皇上,豈非將可能弄個江山拱手讓人?”
  張孝純一愣:“倒是過火了……”然總對宋兩利存有一股感激之情,畢竟上次若非他,太原城早不保了。
  童貫問道:“那邊山丘怎未布重兵?”
  張孝純道:“該處名為雞眼丘,原是金軍據守,大概距離太遠,對方又放棄,宋兩利始能登上該丘。”
  童貫道:“那可好,是座空丘,更易逮人!”轉向方虛默:“咱共同前往,把他逮住。”心想縱有埋伏,以方虛默之茅山高手,必能抵擋,萬無一失。畢竟前次對方冒死搶救,始免遭趙楷誅之,對他已重新評估,且據為倚靠。
  方虛默器量最是狹小,有仇必報,此時見機不可失,怎肯放棄,遂道:“相隔甚近,自是可為!”已同意。
  童貫道:“時不宜遲!走吧!”放棄馬匹,帶引方虛默及十大高手,潛行而去。
  張孝純瞧來感慨萬千,童貫貴為統兵大元帥,為了小小神童,竟也親自下手,江湖動作十足,幸好守兵不多,否則瞧來實是不妥,然對方已出兵,喚之不回,且由他去了。唯小神童落得如此局面,實也可憐,可惜愛莫能助,還是以金軍為重,故下令小心監視。
  童貫、方虛默等人當真潛得如鼠伏地,小心異常。
  然宋兩利早有所覺,且以眼角餘光窺之,而後裝模作樣引人進入山林。
  那山林名為“雞眼丘”原是形狀如雞頭,且有一處小凹澗,山泉即此冒出來,宛若雞頭之眼,故而得名。宋兩利即想把人引至此處,自讓對方無路可逃。
  童貫總是託大,潛追不斷,果真引領方虛默等人再入深處。
  眼看雞眼凹澗處即至,宋兩利正在澗邊洗臉休息。
  童貫見狀喝虐道:“小妖道,你倒逍遙,潛來此尋死麼?”
  宋兩利故做驚訝。轉身道:“是你們?!”
  童貫道:“不錯!臘月藉的帳,還的快!束手就縛或自絕此處,以保英名!”
  方虛默道:“不錯!你若自殺,本國師可以替你死後偽造英名,讓你風光成神仙!”
  宋兩利道:“不必了,兩位還是為自己盤算吧!我已經投靠金國,特地用計引你們來此,也就是說,你們已深落陷阱,快要沒命啦!”
  此語一出,十餘人同自變臉。
  童貫喝道:“當真如此?!”四處瞧去,空無一人,不禁疑惑:“你想唬我麼?我才不信!”
  宋兩利道:“不信就別走!”話未說完,方虛默頓覺林中伏有不少敵軍,登時驚叫:
  “不好,有埋伏!”待要掠退,林中射來無數利箭,嚇得十餘人滾地而逃。
  方虛默急中生鎮定,喝道:“敵人不多,大家團結抵抗!”
  童貫怎肯丟臉,怒道:“既不多人,自該殺他個人仰馬翻!”抓來樹棍,強欲殺敵。然那伏象台宋車處卻吹起急切號角,又嚇得童貫臉面鐵青,急道:“不妙不妙,當真大軍壓境?!快退!”那號角正是敵軍大規模攻擊之警示,他和方虛默哪顧得收拾林中小兵,十數人沒命逃出林區。如若未見敵軍,倘懷希望,然這一瞧,敵軍簡直密若螞蟻,成千上萬衝來,那大規模包抄,幾已斷去後路。童貫喪膽直叫:“我命休矣!小妖道你這敗類,叛國之賊!”邊罵邊逃。
  然那方虛默見勢不妙,哪顧得童貫及自家手下,他原是茅山出身,隱身幻術天下無雙,待敵軍迫近之際,煙霧彈隨即炸開,藉混亂中潛藏身形,其他高手亦皆各展本領脫逃。唯童貫不懂此術,情急中又和方虛默衝散,且引軍衝來之完顏宗翰目標即鎖定他,任他如何躲閃,始終逃不出敵陣包圍,已嚇出一身冷汗,差點身軟腿軟,趴跪於地,十分狼狽。
  完顏宗翰見及果然是童貫,哈哈暢笑:“童大元帥可興致不減,來此遊玩麼?”
  童貫豈肯承認,喝道:“我非童貫,只是一老兵罷了,快放我離去!”
  完顏宗翰道:“堂堂大元帥,怎不敢承認?未免有失顏面!”一聲喝令,金軍揮出帶索鐵球,這一旋飛打去,索球絆向童貫右腿,迫得他跌倒栽地,再地無法奔逃。
  童貫既然被捕,倒也骨氣站立而起,怒道:“耍此手段,算何英雄好漢!且宋金訂有盟約,爾等敢毀約,他日大軍壓境,必讓金國嘗到苦果!”
  完顏宗翰笑道:“這才像個大元帥!來人,備馬,讓元帥風光回師!”立即奔來一士兵,引得一騎,並讓童貫上馬。
  童貫心靈實則懼怕不已,外表卻冷靜,斥道:“我乃大宋之軍,你敢押我而去?分明毀約!”
  完顏宗翰道:“只不過請你到金營聊聊!大元帥請放心!”
  一聲令下,引往前奔,後頭士兵押著童貫,直往雞眼丘奔去。
  完顏宗翰心想宋兩利和夜無群不合,如若押回大本營,難免碰頭而引起衝突,倒不如先押至雞眼丘,且談條件,如若童貫不允,再交予宋兩利處理,來個借刀殺人,省事不少。
  童貫無法選擇,只能暗自咒罵小妖道,竟然叛國,後悔當年未將其誅之。
  及近雞眼澗處,完顏宗翰下令清場,金軍守在百丈遠,如此一來,談話將不易被聽及。
  宋兩利終現身,拜禮道:“完顏宗翰軍好神勇,只一出征,即已手到擒來!”完顏宗翰笑而不答。
  童貫卻忍不住斥罵:“小妖道,你敢叛國,回去誅你九族!”
  宋兩利道:“我本孤兒,能誅什麼?何況要誅我,也得先把你誅了才行!”
  童貫怒極反笑:“好,夠種!有膽別逃!”轉向完顏宗翰:“我以宋金盟約大元帥身分,要求完顏宗翰將軍將宋國通緝犯除去,以維護雙方盟約之承諾。”
  完顏宗翰道:“要金國遵守承諾可以,宋國亦得遵諾,將黃河以北城鎮、土地全歸金國!”
  童貫冷道:“豈有此理!當年訂下盟約,共同剿滅遼國後,金國該將燕雲十六州交還大宋,結果金國不但未全數交還,竟還敢強索黃河以北土地?未免欺人太甚!”
  完顏宗翰冷道:“誰又欺誰?明明說妥共同剿遼,結果呢?大宋軍每戰必敗,且臨陣脫逃,剿遼工作一直由大金國獨自進行,直至最近方始將天祚帝擒伏,金國損失何其之大?宋國自該負賠償之責,反正宋國江山巨大無邊,分點土地給予金國,有何不可?難道要金國發動大軍,宋國才肯給麼?”
  童貫冷道:“宋軍豈有敗戰或臨陣脫逃?當時約定宋國牽制南方,金國北面出兵,兩獲其利,天祚帝早若喪家之犬逃亡,大軍抵定,其他圍剿之事,乃金國家務事,怎可怪罪宋軍頭上!”
  完顏宗翰道:“現在爭辯無益,我大金帝國上自皇帝,下至百姓,皆如此認為,宋國不賠點東西,恐難交代,你且看著辦!如若稍出差錯,後果自行負責!”
  童貫冷道:“你待如何!”
  完顏宗翰道:“還是先前老話,割地賠償!”
  童貫冷道:“不割地,又如何?”
  完顏宗翰道:“那就割你人頭!”
  童貫摸摸脖子,臉色頓青。
  宋兩利道:“童貫有何資格割地?看是先砍他腦袋,然後我再把徽宗趙佶騙來,屆時要割多少便割多少!”心想先斬了童貫,以絕後患,看看是否扭轉天命,其他已是次要之事。
  完顏宗翰但覺有理,道:“你確定能將徽宗趙佶弄來?”
  宋兩利道:“這有何難,只要把李師師騙來,後頭一定跟著徽宗皇帝,說不定連京城都搬來呢!”
  完顏宗翰乍聞李師師,心花為之怒放,直道:“有道理!有道理!如此看來,童貫也起不了作用,便交予你處理!”一聲令下,士兵將童貫推向宋兩利。
  童貫怔駭,拼命逃開,然身索未解,逃得狼狽不堪,急喝道:“完顏宗翰勿信小妖道之話,他乃以矇騙之神棍起家,一向言而無信;割地之事,我能作主,現在即可割予你,要多少,儘管說!”
  完顏宗翰道:“這麼快即有權割地了。”
  童貫道:“不錯!徽宗皇帝唯我是聽!我可以作主!”
  宋兩利道:“你不是忠貞愛國?怎臨陣變節?看是該回到陰間去割地!”為免夜長夢多,抓出隨身匕首,猛地撲向童貫,一刀即捅過去。童貫大駭,滾身落地,撞向健馬,馬匹驚嚇嘶奔,差點踩及宋兩利,且擋住去路,宋兩利左閃,勉強只能劃及童貫左腿,嚇得童貫抓住馬尾巴,讓其拼命拖著奔逃。
  宋兩利大喝,身形猛彈起,輕功頓展,直追過去。
  情急中,完顏宗翰突覺腦門浮現極樂聖王幻影,聖王說道:“將軍,別讓宋兩利殺了童貫,少了他,大宋怎會滅亡!”極樂聖王乃以攝心魔法感應過來,完顏宗翰已接收一切,唯一時不知聖王全意,然知聖王必有道理,眼看童貫即將被殺害,猛地喝道:“不准傷他!”
  宋兩利仍不止,迫得他強掠過去,寶刀斬去,直砍宋腦袋。
  情急生變,宋兩利只好反刀相抗,鏘地一響,各自分開。完顏宗翰手中乃青龍偃月刀,其勢既重且猛,宋兩利卻以匕首迎擋,自是吃大虧,幸他功力深厚,終能抵擋,然亦虎口生疼,匕首差點飛出。
  宋兩利喝道:“你豈可臨時變卦,不遵諾言!”還是想撲殺童貫,然童貫趁此已逃遠十餘丈,宋兩利殺之不著,一掌打得他四腳朝天,欸欸疼叫。
  完顏宗翰喝道:“身在金軍陣營,豈容你囂張!本將軍愛如何便如何,你管不著!”偃月刀仍砍不止,迫得宋兩利回身迎敵。
  宋兩利心知不除完顏宗翰,今日恐殺不了童貫,遂橫下心:“你待要賠他喪命麼?”匕首化若流星射去,完顏宗翰反刀擋來,鏘鐺一響,匕首射穿刀身,卡在上頭,直若小十字架,頓讓完顏宗翰既驚且怒,驚者對方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怒者寶刀竟被毀去,實是疼心不已,眼看宋兩利強又撲來,不敢大意,喝向手下:“拿下他!”金軍得令,千百人齊擠過來。
  任宋兩利神通、功夫了得,然又怎能抵擋千軍萬馬?不得不放棄殺敵,且得趁對方圍勢未堅之際,猛往西山林衝掠逃去,烈火神掌暴打開來,燒得林葉火勢沖天,敵軍戰馬受嚇,四處奔竄,宋兩利終能趁亂、混闖逃去。
  完顏宗翰喝道快追,兩路兵馬追掠而去,所剩者仍戒備四周。
  童貫想乘機開溜,然其腿部受傷,且無宋兩利之神通、武功,方逃得百丈,隨又被逮著,只好認命不逃,畢竟事情有所變化,完顏宗翰未必處死自己,暫能保命。
  完顏宗翰瞧著刀中之刀,心神直顫,宋兩利能以內功發勁匕首,直穿自己寶刀,其武功已在自己之上,若非千軍萬馬助陣,恐後果不堪設想,難怪聖王對他如此忌諱,日後得小心對付為是。
  士兵又將童貫押來。
  完顏宗翰揣想極樂聖王話中含意,確也不差,童貫貪贓玩法,欺君瞞下,每戰必敗,且官居要職,若宰了他,迫使宋國改換統帥,恐非金國之福,倒不如放了他,讓宋國一爛到底,自對金國大有助益。遂道:“童將軍受驚了,方才只是試試小妖道宋兩利心機,結果你所言屬實,他果然是卑鄙小人,信不得!”
  童貫聞得此話,心中稍安,又恢復統帥氣勢,道:“信了便好,否則兩國盟約,可能因他而毀去。”
  完顏宗翰道:“方才將軍所言,仍否有效?”
  童貫道:“何事?”
  完顏宗翰道:“贈金國黃河北以土地一事。”
  童真暗斥貪得無厭,然為保命,仍點頭道:“自是有效!本帥一言九鼎,何曾食言?”
  完顏宗翰道:“那好,在下便恭送元帥回京,且奏請宋國皇帝批下約書,日後做為憑據。”
  童貫道:“自無問題!一言為定,可要擊掌為信?”
  完顏宗翰道:“不必了!請上馬吧!”遂令手下解其身上繩索,並贈壯馬一匹,童貫頓覺禮遇,爽聲笑道:“這才是對待宋國之道。”
  完顏宗翰道:“金國一向知禮!”兩人暢笑開來。直往林外行去,待抵外頭,童貫見得無數兵馬仍在,寒意又起,道:“貴國總共出兵多少?”
  完顏宗翰道:“數十萬軍!”童貫暗忖,敢情傾巢而出,大宋危險了。
  完顏宗翰道:“元帥請吧!且讓我軍送你一程!”
  童貫直道不必客氣,仍馭馬奔去。
  完顏宗翰伸手一揮,喝道:“送童大元帥一程!”赫見千軍萬馬齊奔,追在童貫後頭,那吞天掠地震撼人心之勢,早讓童貫嚇破膽子,他念喊著不必送行不必送行,卻也不敢回頭,深怕跑得過慢,又被抓回去當俘虜。
  待追近伏象台附近,完顏宗翰方始收兵,想來這趟奔馳,足可嚇破童貫膽子,讓他回去好好考慮割地一事。
  伏象台之張孝純見狀甚是不解,童貫怎會被逮又被釋放?其中有何陰謀?難道他已準備投降,割地賠款?如此大宋顏面何在?宋軍氣勢將受損啊!
  童貫終於趕回伏象台,急道:“快退快退!回去再說!”
  張孝純唯命是從,喝令手下護著他,直往太原城奔去。
  後頭方虛默等茅山弟子,原利用煙霧掩護,有的逃離他處,有的躲入樹洞,有的挖地藏身,終在金軍退去後,始一一爬去。方虛默武功較高,逃得最遠,此時亦前來會合,並要手下清洗乾淨,以免丟人。倒是經此一役,折損兩名高手,實讓他憤恨難消,此帳全算在宋兩利頭上。然臨陣脫逃,棄童貫於不顧之罪,他總得擺平,無暇再尋宋兩利出晦氣,亦趕往太原城,以期和大眾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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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玄陰鬼煞

  宋兩利則躲在伏象台附近林樹頂梢,已將狀況瞧個一清二楚,但覺童貫命大,又被釋放,不禁感慨大宋江山實難挽救。而那完顏宗翰能為割地即了事?宋兩利但覺他分明和東路軍完顏宗望,有了較量之心,且他對李師師一往情深,根本不可能杵在此,即已了事,一場浩大戰爭在所難免,自己雖被大宋通緝,然總是大宋子弟,怎可袖手旁觀,既然來到戰場,說什麼也得幫張孝純守住太原城為是。於是仍往該城潛去,若有機會,再次收拾童貫便是!
  童貫方回到太原城,即已收拾行李,準備溜返京城。
  守將張孝純見狀,說道:“太師貴為大宋統兵大元帥,如今方從金國陣營回來,即已匆忙想返京城,難免讓手下覺得有避戰之嫌,何不留下觀戰幾天,再做定奪?”
  童貫冷道:“我留下,誰去搬救兵?”
  張孝純道:“可擬奏折,請皇上派兵前來。”
  童貫道:“兵權在我手中,誰能調兵遣將?”
  張孝純道:“屬下仍以為太師不宜離去,畢竟您一走,軍心必定惶動不安,影響甚巨,太原城雖危,卻也地勢險要,城池堅固,金軍未必能攻破,上次即是一例,尚請太師三思。”
  童貫實被勸煩,斥道:“我受命此行乃宣撫使之任務,是來打探軍情,得回去覆命,又非來此守城,你定要把我留下,那要你作啥?真是昏庸之極!”
  張孝純見他去意已堅,知勸已無用,暗嘆,看來大宋氣勢將盡矣!道:“既然太師將離去,且暗中行動,以免驚動士兵,影響士氣,可好?”
  童真倒未排斥此事,道:“便說我坐鎮於此,救兵甚快便來!”不願再談此事,支開張孝純,待方虛默返回,兩人心照不宣,挨至夜晚,一行摸黑潛行而去。
  張孝純能說什麼,只能安慰守軍,太原地勢險要,任金國千軍萬馬,未必攻得下來。
  只要守將信心未動搖,其手下多半願意配合作戰,此乃張孝純最感欣慰之處。
  童貫前腳行去,宋兩利後腳便來,且稟明欲見張孝純。
  縱使宋兩利通緝在案,然張孝純並未全信童貫所言,仍接見于秘室,並問及通緝一事,宋兩利據實說明,張孝純感慨萬千,童貫的確危害甚巨,可惜自己職卑,無法與之抗衡。
  宋兩利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不理他,還是以守住太原城為要!”
  張孝純道:“金兵太多,恐不易守住!”
  宋兩利道:“極樂聖王不在,我布得幾座陣勢,準能讓金軍吃不完兜著走!”
  張孝純道:“靈通之事,我不清楚,但能助我守城,求之不得,只是金軍實在太多,能撐多久?”
  宋兩利道:“越久越好!”然卻不敢說及大宋衰運一事,以免影響軍心。
  張孝純問道:“不知童將軍被擄去後,為何又被放出來?”
  宋兩利道:“他答應割地賠款,金軍始放人。”
  張孝純道:“童貫會割地麼?那是大宋恥辱。”
  宋兩利道:“割地也難了事!金軍傾巢而出,且兵分兩路,雙方相互較勁誰先攻向京城,割地一事,只不過是金軍耍著童貫玩玩罷了。”
  張孝純道:“如此看來,大戰在所難免,不知李綱將軍及種師道作何想法?”
  宋兩利道:“他們當然想轟轟烈烈大戰一場,只是童貫當權,無法讓他們發揮。”
  張孝純道:“實是可惜……”
  宋兩利道:“且走一步是一步!只要未愧對於心即可!”
  張孝純默然不言,宋兩利轉了話題,道:“你派百名助手予我,以便畫符布陣,畢竟全軍隨時可能來犯,不得不防。”
  張孝純對陣勢頗為好奇,遂道:“在下也加入,也好多多了解。”
  宋兩利並未排斥,道:“那便行動吧!”
  張孝純終派百名能手幫忙。
  宋兩利要眾人備妥靈符、硃砂,以及興壇法器。由於上次曾做過法,東西皆現成,宋兩利甚快取得,隨即大量畫得符 ,其中皆以驅鬼引魂符居多。待畫妥千餘張後,宋兩利始要眾人帶著,在張孝純引路下,深夜出城。
  宋兩利立即運起感應神通,終在附近亂葬崗處找到陰氣凝聚最濃之地,遂又設壇於此,然後喃喃念道:“有請太上老君護持,破此陰位陰氣陰魂,竄守五裡陰界,如若生人入侵,登攝魂攝魄,唯見神火符 始放行!急急如律令!”靈符連化七道,直往天空打去,隨又再化四十九道,連射七七四十九陰位。只一射畢,忽見地面冒出森青陰氣,眾人頓覺冰塞上身,宋兩利道:“快以神火符護體!”眾人立即拿出,貼於額頭,那火符紅若鮮血,陰氣見之即已散去,眾人安心不少,然感覺仍若鬼域,甚不舒服,且冥冥中似見孤魂野鬼飛竄,實乃生平第一遭。
  宋兩利道:“我乃布得‘玄陰煞鬼陣’,只要夜晚,未帶靈符,闖入此陣,必被陰鬼衝煞而失魂落魄,任金軍千軍萬馬也難擋此陣,唯你們務必少闖入為妙,如若招架不住,我置有破解符 ,可以以同法射向四十九陰窟,以免傷亡。”將靈符交予張孝純,他收得既小心又貼切。
  宋兩利隨即帶領百餘手下,繞行五裡方圓,正好可將太原北城週邊給封住,每至一陰地,必以符 化之,以增強氣勢,畢竟數十萬軍若齊衝來,人氣亦旺,不得不防。
  直到三更天,始將五裡方圓之陣勢布妥,再回到太原城頭,往下瞧去,只見一層青森森陰氣籠罩其間,張孝純不禁暗嘆,此處孤魂野鬼竟然如此之多。
  宋兩利道:“歷代戰爭無數,孤魂野鬼自然多了。”不願對方多想,又交代如何進出此陣。張孝純乾脆下令若無必要,夜晚不得外出,以防意外。
  宋兩利隨又說道:“此乃夜晚陣勢,至於白天,此陣將消失,故作戰時應儘量拖延,當然白天另有他陣可布,但總無法拉大格局,撐不了多久。”
  張孝純道:“不管如何,仍多謝小神童幫忙。”
  宋兩利道:“希望有效才好。”
  夜已深,眾人且疲累,張孝純安排休息。次日清晨即起,宋兩利再布“反宮陣”、“天罡北斗陣”於五裡開外。張孝純則派兵再挖得不少壕溝、秘坑,以做長久抗爭。
  如此幾日,金軍並未騷擾,工作得以順利進行。
  宋兩利所布陣勢,自有巧妙之處,只要敵軍陷入,必定迷失方向,趁此撲殺,效果必佳,然此乃陣勢格局,無法容下千萬人齊闖,畢竟要佈局大陣,恐得數月,且勞師動眾方可,根本來不及,目前暫且以小陣擋之,主力仍置于夜晚之“玄陰煞鬼陣”,利用陰界力量退敵,倒也是權宜之計。
  一連七天已過。童貫並未派兵增援,張孝純知其有變,不敢指望太多,然金兵亦未攻擊,恐是所料未及,他可不敢大意,堅守城池不懈。
  宋兩利則不斷打坐,以通靈大法搜攝四面八方,以便刺探軍情。
  是日午時,宋兩利突地攝得東路軍完顏宗望竟然發動攻擊,而那燕京守將郭藥師、郭藥強父子終於背叛宋國,再倒戈投向金國,燕京城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即已被攻下,看來宋朝氣數將盡。
  宋兩利暗嘆,自己倒和郭藥師對陣過,他原乃遼國戰將,卻因受迫,歸順大宋,誰知宋朝對於于張玨事,處理不妥,已讓其心生畏懼。畢竟張玨亦是降宋之將,當時金國強尋藉口欲取張玨頭顱,宋國竟然為求和戰,把張玨腦袋給砍下,贈回金國,雖暫平息戰局,然郭藥師心想,只要金國要求,宋國即已聽話,哪天輪到要取他人頭,宋國豈非照樣如法炮製,砍送而去?在衡量宋國國勢已弱,金國正盛下,郭藥師終叛變歸金了。
  宋兩利嘆道:“叛變是不對,但讓他有叛變理由,更是不對,童貫啊!你之罪孽可深重了。”燕京已破,大宋江山岌岌可危,恐怕撐不了多久,尤其東路軍已發難,完顏宗翰豈忍受得了,必在近日之內攻擊。得小心為是。
  宋兩利隨將消息告知張孝純,他立即喝令嚴加戒備,務必一鼓作氣擊退金兵。
  果然次日午時,完顏宗翰已領大軍奔行而至。張孝純亦引兵相抗。宋兩利隱身陣營中,且潛跟而去。
  雙方交戰七裡外貿闊荒原。
  除敵將完顏宗翰外,先鋒夜無群亦在場。他雖為先鋒卻俱皇子身分,地位直比完顏宗翰,一股盛氣散射,似若春風得意,不可一世,說道:“二十萬金軍已壓境,張守將有法子抵擋麼?童貫已開溜,根本棄你而不顧!你可降我大金,必定高升晉爵,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完顏宗翰哈哈暢聲道:“不錯不錯!大金東路軍已踏破燕京城,宋國江山遲早不保,你得學學郭藥師等人,識時務為俊傑,歸降我大金吧!”
  宋軍聞及燕京城已破,不禁起騷動。
  張孝純豈可讓手下軍心浮動,立即反駁:“胡說八道,我方消息正好相反,燕京城因種師道將軍支援,早打得金軍落花流水,少在此吹牛蠱惑,無人信你鬼話!”
  只要說及種師道和李綱等大將,宋軍士氣即熾,登時喝喊著“信安軍”,正是種師道統領軍隊,隨又喊及自己之“火山軍”以壯士氣。
  完顏宗翰見狀冷道:“你倒挺會吹牛?大軍已壓境,還敢以螳臂當車麼?只要我一下令,太原城立即不保,屆時兵毀人亡,死傷連連,你又如何對得起他們父母?”
  夜無群道:“念你是位將才,給條生路,只要歸降金國,每人立即獎發十兩銀以安家,諸位何苦把命丟在此?”心想只要降金後,發不發銀子已不重要。
  宋兩利暗忖,夜無群何時學得如此深沉心機,難道引兵作戰一久,倒也學會勾心鬥角?
  自己原可現身迫他有關夜驚容消息,但為免受猜疑而有所提防,布陣效果大打折扣,終忍下來。
  張孝純原想拖延時間,以便戰況延至夜晚,屆時鬼陣發動,對方將難招架,然對方一再以心戰喊話影響軍心,尤其賞金一途,傷害更大,他得當機立斷,拖延不得,遂道:“大宋兵強馬壯,每戰必勝,今諸位死守太原城,若立功勞,我早奏準皇上,將賜封田地,遠比十兩銀價值千百倍,何況金人多詐,信之不得,火山軍,一鼓作氣戰敵吧!”一聲令下,火山軍竟然士氣高昂,不畏金軍壓境,改採主動出擊。
  宋兩利暗道妙哉,張孝純治軍果然嚴明,如此特讓陣勢效果更能發揮。
  夜無群忽見敵軍殺來,冷笑道:“敢情著了魔,失了心麼?本爺便叫你們付出慘痛代價!”猛地下令反擊。
  赫見金軍萬騎奔竄,地動山搖,殺氣沖天。
  濃塵乍起。
  交戰在即。
  張孝純自知對方武功了得,不敢硬拼,突地雙手一揚,宋軍兵分兩路,左右散奔。
  夜無群冷笑:“未戰先逃麼?”
  話未說完,張孝純已撲向夜無群,雙方正式交鋒。
  張孝純學得楊家槍法,一式“猛龍穿天”奇勁無比殺去。夜無群仍以獨尊簫迎敵,那“七龍吞天”手法一向犀利,暴射七道勁流似若毒龍暴滾,簡直將張孝純吞噬欲撕。
  張孝純備感壓力,畢竟自己精於作戰,談及武功,仍差一截。
  情急中,宋兩利突地竄出撲來,一招“搗天風”猛劈過去,竟將敵方怒勁給擋去七成,張孝純得以脫身,宋兩利道:“快快前去支援!”張孝純和他早計畫妥善,聞言抽掠戰馬而去。
  夜無群乍見宋兩利,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冷邪一笑:“果然是你這小妖道,還以為你夾尾巴逃掉了!沒想到還有膽子找上門,咱這筆帳便萛個清楚!”厲招怒強三成,擊殺不斷。
  宋兩利則靠五行飛渡術東躲西藏,想先套出夜驚容消息再說,道:“你把夜驚容如何了?”
  夜無群冷笑:“管我把她如何?你根本不配她!待我毀你容,挖你眼,一輩子見不著她!免褻瀆我容妹妹!”除了獨尊簫砸得猛勁,左手指如勾,隨時準備發勁挖人雙眼。
  宋兩利暗道不妥,如若夜無群全然無知,所回答應是“管她去了哪裡”,他卻回答“管我把她如何”,顯然他仍對夜驚容動了什麼手腳,不禁焦切,道:“你敢對她不利?!”
  夜無群冷道:“我師兄妹事,你管不著,勸你死了心吧!我們是青梅竹馬,你卻是外來客,師父早把她弄醒,許配予我,我們且已拜堂結婚,你還在癡心妄想等她麼?作夢!”
  宋兩利詫道:“阿容變心,和你結婚了?!”
  夜無群冷道:“哪來變心?是岔了心,現在改邪歸正而已!”
  宋兩利暗嘆苦也,他不信夜驚容會變心,然若極樂聖王動手腳,那又另當別論,當時她為護我而去,恐是下定決心,時日一久,感情難道淡了麼?也罷,自己乃修佛修道之身,忘了也好,然一段深情就此結束麼?如若哪天她發現受製而自己未幫忙,那又如何對得起她?
  心神一亂,竟也被夜無群打得狼狽不堪,險象環生,若非近年功力加強不少,早已斃命。
  然在一次腦袋撞地下,宋兩利突有醒悟,暗道:“我是該找她問個明白,如若一切屬實,自也是命!綠龜法王不也教誨天上仙神看世界?有緣無緣早注定,目前倒是先得收拾戰局再說!”想定後,心神為之集中,再次迎敵,免落下風。
  夜無群一招得手,意氣風發,直覺宋兩利武功並未想像中進步,乘勝追擊,又自擊來,一招“分光錯影”盡若太陽暴閃,強光無數,波波怒流如針如刺,威猛難擋。
  宋兩利喝喝有聲,一招“土撥鼠”東撥西掃,倒也掃撥無數,然那怒流針利太多,縱能撥得乾淨,雙手卻覺刺癢,宋兩利詫道:“你簫中藏毒麼?”
  夜無群冷道:“我豈是卑鄙之人!何況對付你,毋需用毒!”
  宋兩利道:“不然,我雙手怎會發癢?”
  夜無群冷笑:“方才砸死一只癩痢狐,你倒沾了它的血!”
  宋兩利呃呃啊啊直叫好臟,道:“不跟你玩了!”抽身即退!
  夜無群怎肯讓情敵走脫,強策寶馬追來,那寶馬乃萬中選一之青龍駒,奔馳若飛,尋常之人豈能逃其追趕。然宋兩利因修佛法,悟通“五行飛渡術”,一股真勁提起,除了自身奔馳勁道,且靠真勁往後噴衝,平添無盡威力,速度自能快過寶馬。然他有意引人進入“反宮陣”,故常跌倒,被趕得狼狽不堪。
  夜無群見大勢底定,笑斥不斷:“我該把師妹帶來,瞧瞧你狼狽衰人模樣…”極盡耍弄追殺著。
  宋兩利欸欸呃呃逃奔數裡,終進入“反宮陣區”,此陣原以天然草叢、土堆、石塊、野林、孤木佈置而成,而那草叢已黃,孤木亦枯,只能裝樣障眼,唯一能動者全為巨石及土堆,或見土堆高及頭頂,或置巨石粗若象身,宋兩利呃呃亂轉之際,全靠其掩護,倒也暫時保身。
  夜無群不疑有詐,除了自己強追外,後頭仍跟追無數金軍,這一打轉,幾若節慶舞巨龍,繞著數裡方圓奔追不斷。
  夜無群再奔數裡,終發現位置並未推進,似只在兜圈子,頓覺不妙,喝道:“小妖道你敢耍詐麼?”待要下令撤退。
  宋兩利登地反喝:“轉得爽麼?”伸手一揮:“開戰啦!”
  一聲令下,地底、土堆,翻出不少宋軍,利箭不斷射去,金軍登時中伏,人馬受傷無數,嚇得四處逃竄,無數兵馬逃之過急,雙雙互撞,滾跌連連。
  行軍帶兵作戰,該戰該退,貴在脈絡分明,甲軍該往何路,乙軍該行險道,皆有計劃才行,如此亂衝亂撞,簡直已無戰力可言。且金軍又陷入敵陣,每每打轉成一紽笨重困龍,外頭又暗器利箭不斷,這一伏擊,自是折損不少,死傷遍處,欸嚎連連。
  夜無群大意中伏已是臉色鐵青,然只顧謾罵無用,總得想辦法解決,且見得宋兩利東跳西掠,盤空而彈,退得從容自在,心念一轉,棄寶馬而去,掠行百丈,彈往一巨樹,居高臨下瞧去,終見自家軍隊被因于陣眼之中,幸好對方伏兵只近千人,憑己二萬兵馬,仍有突圍之機,遂喝道:“東路軍往西衝去,西路軍往東衝去,雙方保持十丈距離,不准交錯!”如此一來,兩軍直若平行線,自能躲過混亂打轉局面。
  金軍得令,霎時整合,雙路軍拉直,相距十丈遠近,各選方向衝去,或見巨石擋道,仍以攀爬方式爬過,至於馬匹,則拉著韁繩而過,始終不敢再繞行或大轉彎。如此一來,金軍終漸漸走出陣勢。
  然宋兩利豈肯輕易讓敵破陣,其早伏下暗招,待見敵軍欲衝出陣區之際,猛又黃旗一豎,信號傳出,宋軍登時引燃草堆,不意火攻,而是製造濃煙,這一燻去,金軍復又墜入五里霧中,摸不著目標。宋軍乘機又出箭奇襲。不知哪部隊,竟然抓來野狗、山豹,全數放出,那咆哮叫聲,嚇得馬匹受驚,四處亂奔,迫得敵軍又亂成一團。
  宋兩利見狀笑道:“妙哉,野狗啃金軍,天下奇聞!”野狗實也啃不了金軍,但四處亂竄,總也立了戰功,無形上亦算啃得一大口。
  夜無群二次受擊,氣得七竅生煙,但觀情勢,知曉光靠指揮,不知另有多少埋伏伺候,金軍恐犧牲更多,他當機立斷,喝令手下“飛鷹六戰將”配合自己衝往火堆處,除了殺敵,且扮救火員,不斷將火堆打散,以讓濃煙消失。
  宋兩利但知濃煙一失,敵軍可能突圍而出,故尋著草叢放火,夜無群卻追著草叢滅火,如此一個蘿蔔一個坑動作,瞧來甚是妙絕,倒讓宋兩利笑不合口,道:“堂堂金國太子,跟我玩家家酒麼?”
  夜無群怒道:“卑鄙小人,只會玩陰,算何男人!”
  宋兩利道:“不玩,難道讓你玩麼?”兀自放火不斷。
  夜無群實奈何不了他,唯忍怒氣,拼命滅火,以期脫困,再算總帳。
  完顏宗翰那頭,亦因大意而陷入“天罡北斗陣”中,其狼狽程度,依樣慘不忍睹。
  幸完顏宗翰作戰經驗豐富,在得知不易突圍陣區之際,乾脆下令人馬不斷擠入陣區,終以十數萬兵馬,擠得滿滿五裡方圓,陣勢終難發揮作用,宋軍亦難以再偷襲,只好下令撤退。
  完顏宗翰隨又下令每隊慢慢退走,然因人馬過多,一進一出,已花費一時辰光景,待夜無群那頭人馬亦退出之際,又花費一時辰,眼看天色漸轉黃昏,完顏宗翰終下令整軍,待夜晚再出擊。
  清點人數,竟然折損八千餘人,實讓完顏宗翰、夜無群嗔怒不已,然大軍當前,不便發作,強忍怒火,待夜晚出擊。
  宋軍大獲全勝,縱是喜悅,卻也不敢大意,隨即布陣以待,眾人皆知,夜晚這“玄陰鬼煞陣”方是決定勝負關鍵。
  宋兩利盤算時辰,倒也是天時、地利、陰和,原是今夜乃陰月陰時,耍此陣來,更俱威力。
  完顏宗翰亦非省油之燈,待軍情穩定後,招來夜無群研究對策。兩人齊聚小山丘,居高臨下,望得太原城前,總覺地形經過挖掘,似另有伏兵。
  完顏宗翰道:“那宋兩利到底有何能耐?竟能布陣行壘,傷我大金人馬?”
  夜無群道:“全是我軍大意,始中伏,如若小心些,自可突破敵陣。”
  完顏宗翰道:“王子和他有所過節,貶損他倒也應該,然兩軍作戰,最怕輕敵,我要你重新評估其能耐,免得我軍再中伏,別忘了上次聖王親自前來,竟也攻之不下太原城,咱可能低估他了。”
  夜無群道:“當時中原道家全數匯集,自不易收拾,現只剩他一人,根本不足為懼,難道二十萬大軍還攻不下區區小城麼?”
  完顏宗翰道:“兩軍作戰,人員並非決定勝負關鍵,又如淹大水,又如埋伏坑,一落入陷阱,任再多人員,其戰力亦等於零。當時金軍亦曾把太原城門看錯,一一掉入水溪中,鎩羽而歸!您得認真評估!”
  夜無群瞧得他如此慎重,倒也不敢託大,尋思一陣,道:“宋兩利是學得妖法,他原該破功,誰知又能恢復,自有其幸運,但若論及道法,恐仍半桶水,連他自己都未搞懂,否則以其自稱是綠龜法王化身,怎可能如此跳梁小醜行徑,在我看來,他是誤打誤撞,幸運居多。”
  完顏宗翰道:“唐朝有個程咬金,亦呈福星大將,誤打誤撞,屢建奇功,此人莫非跟他有所類似?”陷入沉思,畢竟碰上此種人,實非戰力可決定勝負,且得全靠機運,頗為棘手。
  夜無群道:“程咬金之福,全在於他乃屬唐朝勝強一方,若隸屬弱勢一方,哪來幸運?
  宋兩利身處弱兵之宋國,且被通緝,自幸運不了多久,將軍毋需過於忌諱於他!”
  完顏宗翰道:“我哪來忌諱?否則早收兵了事。我乃對他了解不夠,且靈學、陣勢又外行,不知他是否另耍名堂,要是中伏,恐軍心散失,對金國十分不利。如若楊樸軍師,亦或聖王在此,誰還怕誰!”
  夜無群道:“他所耍陣勢,方才大概已清楚,只要咱不再莽撞,步步盤堅攻去,還怕他什麼埋伏?”
  完顏宗翰道:“話是不錯,但總覺陰氣森森,不知他是否用了邪法?”
  夜無群道:“已是冬季,難免陰冷,將軍可能受了風寒,宋兩利縱使耍陰,又怎能抵擋二十萬軍之陽氣?何況除了聖王,誰又有此能力,可呼魂引鬼?就算有鬼魂,聖王亦交代破除之道,何懼之有?”
  完顏宗翰道:“不是懼,而是在提防……,這樣好了,趁現在天未黑,你出兵前去探路,看看是否另有陷阱,如若另有埋伏,以你身手,該能脫身,如何?”
  夜無群道:“交予我好了!”當下拜禮退去,帶引六大飛鷹獵將,搜索前進。
  完顏宗翰緊盯戰區,以防有變。
  夜無群果然小心翼翼探往戰區,行進間,發現不少符 焚燒痕跡,暗忖宋兩利大概祭過鬼神,然他始終不信鬼魂有多厲害,難道能和人鬥麼?若是殭屍,或許還可一戰,那虛無之鬼魂,如何能傷人?何況二十萬大軍,踩也要把太原城給踩扁。
  他仍注意是否有埋伏坑洞之處,每見松泥處,利劍即刺,宛若掃雷般,引領飛鷹六騎緩緩前進。
  城頭張孝純、宋兩利已見著此景。
  張孝純道:“金軍可能起疑,派軍搜索而來,恐有變數,不知陰陣是否會被破壞?”
  宋兩利笑道:“放心,要破陰陣,得與壇作法,或焚符 ,他這樣插來截去,頂多是在找埋伏,怎能收效?”
  張孝純道:“對方無靈修之人?”
  宋兩利道:“光靠一個極樂聖王已天下無敵,故沒有備胎,可惜聖王溜到京城去了,該讓他們倒楣!”
  張孝純道:“一切全靠小神童鼎力相助!”靈通之事,他全然不懂,只能乾瞪眼。
  宋兩利道:“夜無群也學了皮毛,但他太高傲,根本不理陰界之能耐,咱且看笑話便是!”
  兩人靜默等待。
  夜無群果然搜索至城下,在確定並無埋伏後,心神稍安,抬頭瞧來,冷笑道:“小妖道,你只顧耍妖招!今夜恐怕不靈了!張孝純你也一樣,竟只顧相信小混混麼?”
  張孝純默默不語。
  宋兩利道:“耍耍妖招,即可擊敗金軍,何樂不為?看我這葫蘆!”拿出蓮花師太之酒袋,道:“今天又收了金軍八千三百四十三條人命,今晚放出來咬你們!”
  夜無群聞言臉色抽變,對方竟然能算出死亡人數,縱使數字未必完全吻合(或許金軍自行算錯),但八千餘名也相差無幾,對方未免邪氣。
  飛鷹六騎但覺毛心,那酒袋瞧來俱無上魔力,當真能裝鬼魂麼?
  宋兩利唬得一記,突又哈哈笑起:“騙你的啦!此乃裝得美酒,哪來鬼魂?要不要來一口?”抓開瓶塞,咕嘟灌得過癮。
  他的確有收攝鬼魂之能,但想想,若把對方嚇著,今夜不敢闖入戰區,豈非前功盡棄?
  遂臨時又改了口。
  夜無群怎肯受辱,冷笑道:“任你耍何妖法,今夜必破太原城,咱走著瞧!”伸手一揮,七騎調頭而去。
  宋兩利滿意一笑:“歡迎光臨!”夜無群怒不吭聲掠去。
  張孝純道:“如若金軍仍以白天方式,一次擠人二十萬軍,陰陣能起作用麼?”
  宋兩利道:“且試試便知!”忽覺遠丘處,完顏宗翰不斷窺探,心生一計,低聲道:
  “張將軍,晚上你且守住城池便可,我則開溜為妙!”
  張孝純詫道:“為何要開溜,難道陣勢不靈?”
  宋兩利道:“非也!那完顏宗翰老謀深算,瞧得我敢坐鎮城牆,他必起疑心,畢竟我軍才兩萬兵,怎能抵擋二十萬軍?想來想去,仍會想到我頭上,所以找故作開溜狀,老狐狸必猜及我乃胡弄一陣,根本毫無戰勝把握,才敢傾巢盡出,我則去去即返,整死他們!”
  張孝純恍然道:“小神童卓見高明!”畢竟兵不厭詐,耍點手段,甚是正常。且靈通之學,自己一竅不通,全讓他安排便是。
  宋兩利胸有成竹,隨即盤算時刻,以及窺瞧五裡玄陰煞鬼陣之種種變化。
  夕陽方落,種種陰門冒起裊裊淡煙,似若水氣散發,然宋兩利卻滿意心頭,一切正常,並未遭受破壞。
  今夜陰時陰刻,玄陰煞鬼陣即將暴現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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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冊 神霄入夢

第 一 章 人鬼大戰

  夜無群引領飛鷹六騎回到金車陣營,並將狀況告知完顏宗翰。
  天色漸暗,陰氣漸濃。
  尤其冬夜,常封冰結霜。
  此時雖未結霜,然戰區透著一層半尺高霧陰之氣,連完顏宗翰皆覺心頭一陣冰寒。
  他仍立於小山丘,居高臨下,注意整個戰區,問道:“王子前去探查,難道未逢忒異之處?又如地上覆罩陰氣?”
  夜無群道:“此乃常態!白天溫高,地面受熱,夜晚溫低,地面散熱較慢,其泥土熱氣冒出,遇及夜溫較低,即結成水氣,並不稀奇。”
  完顏宗翰但覺有理,自己倒被白天誤陷敵陣所攝著,顧忌竟也多些,然小心駛得萬年船,道:“夜晚出擊,你先引兵三千,前去試探,且得準備破除妖邪東西為是。”
  夜無群道:“早已備妥!聖王賜得靈咒不少,正可用來護身!”
  完顏宗翰道:“快快傳予出征弟兄,以防萬一,唯若有變,立即撤退!”
  夜無群覆命而去。
  完顏宗翰總覺陰氣過重,暗忖:“難道會是白天死亡者陰魂不散,亦或前次戰況太過激烈,孤魂野鬼一股怨氣凝聚於此?如若聖王在此便好了……”決定先摸清楚狀況再說。
  他且整軍以待,一切靜觀其變。
  雙方雌伏未動,四周空冥無聲。
  肅殺陰氣隱隱浮動,人心為之揪緊。
  初更已臨。
  無月,夜空一片沉黑。
  那種沉黑,似若暴風雨前之烏雲凝結,厚厚一層,似頂在頭上三尺處,備感壓力,甚不舒服。
  金軍已顯鬱悶。
  夜無群不想軍心為之動搖,當下請令出兵,完顏宗翰照准,三千騎終浩蕩狂奔而去。
  蹄聲踏破夜空,一掃陰沈氣息。
  金軍士氣大振,個個磨拳擦掌,準備替白天犧牲弟兄報仇。
  夜無群引金軍三千騎直衝城門,其勢如虹,根本無懼玄陰煞鬼陣存在。
  守將張孝純不禁疑惑,不知陣勢是否生效。
  宋兩利自信滿滿,道:“時辰未到,可派三百騎,讓我跟他周旋!待我這盞燈被陰風吹熄時,所有人不得出城,縱要出城,也得記得貼上火神符。”
  他已將一藍燈燭火置于城頭,那燭火忒也怪異,粗若手指,卻是藍色,火蕊更藍,閃若飛螢跳動,卻也不熄。
  張孝純道:“如此之弱,恐隨時將滅,可要拿東西圍住?待起陰風時再打開不遲?”
  宋兩利笑道:“毋需如此,它名為‘陰燈’,即有其特殊功效,若無強勁陰氣,自吹它不熄!當然你若靠近強力吹之,那又另當別論!”
  張孝純道:“便依少俠指示。”還是小心護著陰燈。
  宋兩利道:“待會我佯敗溜去,敵軍必發動激烈攻擊,你且守住城池,待陣勢發動再說。”
  張孝純道:“我自會小心,你亦該留意!”
  宋兩利拜禮後,自請三百騎,移往城門,準備殺出。
  張孝純凝神戒備,心知對方攻城,火砲自是免不了,得小心維護才是。
  夜無群果然衝掠而來,指著城池喝道:“白天讓你們逃過一劫,現在金軍捲土重來,且兵臨城下,識相者快快投降,否則必將城破牆塌,無人活命!”
  張孝純默然不答。
  宋兩利則推門而出,輕騎逼近。
  夜無群見著他,分外眼紅,冷笑道:“你終又出現了?如何?想決一雌雄?”
  宋兩利道:“都出來了,不鬥行麼?你我單挑,我贏了,你退走;我輸了,太原城讓予你!”
  夜無群冷笑道:“只怕你做不了主,何況,我也不想跟粗人鬥!”喝令手下退後百餘丈,宋兩利尚摸不透對方用意之際,赫見金軍陣營火砲猛烈轟來,這一開炸,嚇得宋軍三百騎亂了隊形,駭然四處躲閃。
  宋兩利差點亦被轟著,然馬匹卻受驚嚇,尖嘶人立而起,甩得宋兩利摔跌地面,狼狽不堪。
  敵軍火砲更猛,炸得宋軍四處逃竄。
  宋兩利見狀急叫:“快開城門,不戰了!”
  張孝純立即喝令:“快把城門打開!”
  護城兵雖懼,仍將城門打開,宋軍急忙閃退。
  夜無群豈肯放棄機會,喝道:“快攻!”一馬當先,強衝過去。只要攻破城門,今夜太原城將不保。
  然宋兩利雖跌得七葷八素,仍知城池重要,在見得夜無群強勢衝來之際,自知太原諸將武功無一是其敵手,遂卯足勁道,以“猛龍蝦功”猛彈暴衝,左側斜切過來。可惜寶馬衝勁快速,竟然竄至其前頭,宋兩利攔人不著,乾脆吸來馬尾,猛地一扯,寶馬疼嘶,彈抽扭甩,夜無群差點被甩落地,幸他武功、騎功皆了得,右腳尖仍勾住馬鞍,腰勁一使,又彈回馬背,反手一簫砸至,喝道:“卑鄙!”勁氣砸來,宋兩利只能松去馬尾,滾身逃去。
  就此一耽擱,城門終被關上,外頭仍留十餘騎,只好各自逃命。尤其宋兩利,他原想演出偷溜戲碼,如今倒可名正言順逃了。
  他未奪馬匹,死命往左側小溪方向逃去。
  火砲仍轟擊不斷,十餘騎又死傷泰半。
  張孝純只嘆戰爭殘酷,仍不能開城門。
  宋兩利喝叫另幾騎,全速往左溪逃去。
  夜無群追得半裡,突然打住,忖道:“白天即因貪戰,始中埋伏,現在可得小心了!”
  不肯再追,冷笑道:“逃吧,像小狗般逃走,日後照樣逮你來燉補!”
  宋兩利根本不理,逃得既快又急。
  夜無群原以為對方將找暗路,調頭躲回太原城,誰知七八騎是找了路子另從南門入城,宋兩利卻越逃越遠,幸得黃色道袍在黑夜仍見得著,否則早失去蹤影。
  夜無群冷道:“逃了?算你識相,待我破去太原城,必找你算帳。”調馬回攻,聲勢更熾。
  遠處完顏宗翰見得宋兩利逃開,原仍疑惑是否耍詐,然其已逃開數裡,縱有埋伏亦不管用,看來的確嚇破膽子。忖道:“宋兩利既逃,太原城恐無奇陣可用了,倒可試探出兵!”
  儘管如此,仍派百騎追蹤宋兩利,以防其回頭時,也好有所傳訊。
  一切似在掌握之中,且宋軍已不敢出城,顯然想死守,正是可用大規模攻擊戰術時刻。
  完顏宗翰終下令出兵。
  霎見千軍萬馬緩緩迫來,每走一步即喝一聲,無盡聲浪匯集若轟雷,震得地動山搖。人氣之旺,早壓得陰氣盡散。眾人已然忘去先時冰陰之覺,一味迫入玄陰煞鬼陣之中。
  宋軍不肯出城。金軍改以火砲猛轟,或見擊中城牆一角,金軍立即蜂湧而上,然張孝純治兵嚴謹,臨陣不亂,趕忙又派強兵抵擋。
  雙方於城牆上做無數回誅死之戰,殺伐聲震慴天地。
  夜無群原可以自家武功修為,掠上城頭打頭陣,他卻見宋軍落處極嚴重下風,破城乃遲早之事,故只掠陣攻擊中門,想待城門開啟時,一馬當先攻入,以顯戰功,如此正給宋軍有了拖延機會,且減少傷亡。
  從初更纏戰至三更,死傷已近千人,且數目仍不斷增加。
  張孝純不禁擔心,怎陣勢仍未發動?城頭陰燈之火,始終不滅,若非他信得過宋兩利,早兵分四路出擊,以減少傷亡。
  事已至此,只有繼續等待。
  子時已到。
  正是陰時陰刻。
  說也奇怪,城牆下突地湧出一陣冰森之氣,看似淡青色,卻又不可捉摸,一湧上來,立即將陰燈燭火吹熄。
  那陰燈燭火一熄,陰氣更重,吹向四周,竟將宋金兩軍士兵所持之火把全數吹熄。
  現場登時化若一片森森漆黑鬼城模樣。
  完顏宗翰征戰多年,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現象,心知有變,急喝:“快點燃火把,甚至其他任何火折子!”
  金軍急於找尋可燃物。
  然地面卻開始冒陰氣,尤其是宋兩利佈置且打開之陰門,陰氣更若噴水般衝出,且發出嘶嘶聲音。
  火折子每每點燃,即被吹熄。
  眾人備覺冰寒。
  完顏宗翰但覺異樣,顧不得再戰,下令道:“暫時收兵,日後再戰!”
  金軍正整裝調頭而去。誰知力自回頭,卻見四面八方浮出淡淡青森陰魂,或見斷頭鬼、斷臂鬼、開膛破肚鬼……個個血流滿臉滿身,極盡可怖且可憐地逼行過來。
  最讓金軍毛骨悚然乃是前批作戰死去之戰友,以及今日死去戰友之陰魂,幾乎全數到齊,喊著各自活著戰友之名字。又如“阿義,我好餓想吃頓飯,施捨一點好麼?”、“阿祥,我好想你,我不想死啊!”、“阿坤,你來陪我好麼?我好寂寞……”那原十分熟悉之聲音,喚得金軍個個既驚悚且同情,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定力較弱者,早已回應,而交出隨身美酒想與好友分享,有的乾脆行前,準備陪伴好友,現場已是人鬼不分,漸漸混雜絞亂。
  完顏宗翰見狀,心神陡寒,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多冤魂,他們全從何處來?地獄麼?那自己豈非身處地獄?想來即渾身僵硬冰冷。
  夜無群怎肯相信那些鬼魂是真,登時大喝:“大家別上當,此全是假相,毋需理會!”
  忽有金軍頭領鬼魂回答:“夜先鋒,我為你戰死,你怎說我是假的?難道我左眼已穿,你便忘了我?”此鬼左眼陷窟窿,濃血四濺,煞是可怖。
  夜無群怒道:“死了便去投胎,在此騷擾,小心我毀了你三魂七魄!”為收鎮攝之效,他突地耍由極樂聖王所傳之破斬妖魂手法,登地念咒,且咬破手指,擠出鮮血,射向孤魂野鬼。那血滴沾身,陰鬼尖聲厲叫,臉面竟然被毀一半。
  然就此陰鬼一叫,牽動其他鬼魂,突地不再信任活人般,猛地張牙裂嘴,鬼牙直獠,且撲擊金軍。夜無群更被成千上萬厲鬼纏住,若非他學得極樂聖王法咒,且以鮮血擊之,早被搗得魂魄盡失,昏倒當場。饒是如此,鮮血滴久,亦甚損元氣,且厲鬼實多不勝數,這一纏鬥下來,全身竟也被擊遍,陰森冰氣直上身,若非護守靈台清明,恐已遭不測。
  夜無群尚且如此,定力較弱之金軍,或被擊倒,而魂魄散飛,或嚇得鳥獸散,或魂魄已被牽引,跟著鬼魂打轉、飛奔、起舞,甚至自相殘殺,亂成一團。此已甚是嚴重,誰知馬匹更受不得驚嚇,幾乎瘋狂四竄,撞倒、踩死無數金軍。
  鬼魂更狂,帶動陰氣旋風掃動,只瞧得陰氣分若數十條龍般四處掠滾亂竄,而那龍鱗即是鬼魂之腦袋、眼珠、斷臂殘肢所黏組而成,每見得東龍衝過來,西龍穿過去,嬉鬧悲泣之聲不斷嘶吼,極盡殘酷暴力地摧殘金軍,恨不得將活人全數給分屍搗腸,死的比自己還慘。
  一幅陰間煉獄情景盡浮眼前,瞧得宋軍個個背脊生寒,雖未落入煉獄中,卻感同身受其可怖、殘忍,而無法抵擋,有靈符者,急忙抓貼胸口,免遭不測。
  張孝純暗嘆,如此厲鬼屠殺,就算千軍萬馬,又如何能抵擋?不禁對陰魂鬼界及神通之說,更有一番了解。
  金軍確實苦戰,然除了先前曾受授製鬼法門者能硬撐外,其他人幾乎毫無招架之地,慘狀可想而知。
  完顏宗翰見此恐怖情景,哪顧得是幻象,亦或是真鬼,拚命喝退金軍,自己亦以製鬼法門硬撐硬闖,好不容易以帶殺氣之青龍偃月刀殺出一條活路,引領金軍逃奔而去,他急吼著:“衝啊!往外衝,莫回頭!”尚有定力者即配合衝陣,毫無定力者仍在陣區打轉。
  完顏宗翰怎肯手下受製鬼魂,待衝出鬼陣後,隨即命令火砲往空中打去,轟轟暴響,以製造轟雷效果,厲鬼稍稍忌諱,行動較為收斂,金軍卻因砲聲震醒不少,趁清醒之際,趕忙沒命逃開。
  幸好宋兩利只布及方圓五裡鬼陣,金軍十餘萬人未全數陷入,後頭週邊者只奔及數百丈,即已保住魂魄。週邊逃出陣區者,約有數萬人之多,次則定力較足者,亦有數萬人逃出,剩下二萬餘人卻陷入鬼陣中,任由厲鬼搗掠廝殺,情境悲慘無比。
  夜無群等俱製鬼法門者不斷拚鬥,殺出活路以救人,如此又救得萬餘弟兄。其他若非被攝走三魂七魄而倒地不起,亦或相互殘殺致死,以及被戰馬踩死者,根本救之不出,只好由它去了。
  玄陰鬼煞陣足足肆虐一時辰,直到陰時已過,厲鬼方自收斂,狂態較弱,轉為幽魂飄浮,東溜西晃,看似較為溫雅,然若有獵物,照樣瘋狂出擊,金軍根本仍不敢進入陣區救人。
  宋兩利此時終亦潛回,見得金軍七零八落,雖覺殘忍,卻也莫可奈何,若不擊退他們,死傷將是大宋軍,且靜觀其變再說。
  金軍始終未敢再闖鬼陣一步,直到五更天過後,東方漸吐紅,孤魂野鬼始遁入陰門,躲回地獄去了。
  那陰森之氣亦漸漸散入地面。
  一切靜得出奇。
  浩劫後,雙方驚嚇之心仍未甦醒,心腦一片抽白。
  夜無群仍不肯認輸,又領手下奔入鬼陣,將昏倒而未受傷或輕傷者,一一帶出鬼陣。
  如此又耗去半時辰,陽光乍現,然陰氣仍冰,並未完全消除。
  金軍已退去。
  宋軍始終未出戰,畢竟恐怖情景仍在,眾人直把眼前戰區當成地獄,一時仍不敢越鬼獄一步。
  宋兩利暗嘆戰爭殘酷,然卻又奈何?大概能做的,乃替金軍收屍罷了。於是走往陣區,喃喃念道:“怪不得我,你們命該如此,誰都無法挽回,早死早投胎吧!”轉喚守將張孝純,道:“一切沒事,派人收屍吧!”縱使屍體擺著,鎮攝效果更佳,但仍覺不忍讓其曝露,還是決定清掉。
  張孝純但見宋兩利步入陣區,一顆心方始落定,始派人清理屍首。
  其實厲鬼殺人,多半攝走魂魄居多,現場屍體卻以自相殘殺,或被馬匹踩死者佔最大多數,可見鬼殺人不如嚇人,來得見效。
  清理後,得知金軍共折損萬餘兵,遠比昨日中伏人數更高。
  一日夜間,金軍連番重創,士氣大衰,完顏宗翰、夜無群壓力倍增,再也不敢輕視太原城,甚至產生忌諱、排斥之心態。
  宋軍仍不敢大意,全神貫注以戒備。
  金軍撤回十裡遠距,方敢整頓、列點損失。
  受此陰界厲鬼攻擊,個個驚魂未定,餘悸猶存。
  傷亡報傳上來,又是萬餘折損,已讓完顏宗翰、夜無群驚心動魄,臉面無光,不得不信陰界力量確實可怕。
  為免士氣再受影響,完顏宗翰下令受攝魂魄之昏倒弟兄,齊聚一處,且先和正規軍隔離,隨即請夜無群作法招回魂魄,以讓其恢復正常。
  夜無群是從極樂聖王處學得不少招魂引魄之術,原他乃一國王子,不屑淪為道士,然此非常時期,只有勉為其難從之。
  然魂魄受攝,在白天實也難以叫回,被無群只作個樣子,四處轉轉,念得醒魂攝魄咒,即已了事,一切待夜晚再說。
  完顏宗翰不懂靈通之術,但在士氣大受影響下,竟也打鴨子上架,冒充極樂聖王般,將軍旅齊聚一處,並引得醒神水數大桶,當場表示此水能消災解煞,要眾頭領分贈各士兵手中,一一服下。
  士兵受攝者,皆已倒地送往夜無群處,其較輕微者,原以驚嚇居多,經此服用醒神水,心靈多半有了依恃,進而漸漸安定。完顏宗翰這才安心不少,然對此陰魂鬼陣卻忌諱不已,立即修書,要手下送往極樂聖王處,希望其快快前來破陣,當然,若聖王有所感應,立即告知亦可。
  經過消災、除煞、心戰喊話等種種折騰後,已近黃昏,又是另一深夜來臨,眾軍壓力又起。
  完顏宗翰為平息軍心,還是派遣夜無群及飛鷹獵將等武功較高者,前去轉轉,直至三更始回。夜無群試探闖及玄陰煞鬼陣,仍引得厲鬼纏身,幸闖入未深,得以及時脫身,待返回陣營後表示鬼陣已破去泰半,無足以懼,金軍始安心不少。
  完顏宗翰知此時若再派兵攻擊,恐無人肯戰,故今夜休戰,次日白天,派出三千騎做騷擾性攻擊,至夜又收兵。
  如此一連三日,金軍陣營方漸恢復銳氣,而受攝魂魄者亦醒了七成,剩下三成,失魂過於嚴重仍無法完全甦醒,夜無群乾脆後送,日後再治,免影響軍情。
  第四日,完顏宗翰、夜無群已受及極樂聖王回應指點,道:“不知所布何陣,故一時難解,可用黑狗血潑之,若仍無效,不宜再戰,繞行轉進便是,宗望軍已攻破燕京城,爾等毋需強戰太原城,以攻大宋汴京為要。”
  完顏宗翰恍然:“說的也是,攻往宋京路線多的是,何需苦戰太原城?暫且留它,待轉進攻下宋京,再回頭收拾,太原城豈能保得?”
  夜無群亦有同感,冷道:“暫饒那小妖道一命!”
  完顏宗翰立即下令收集黑狗血,聚得三大袋,要被無群再次出征破鬼陣。
  夜無群躍躍欲試,是夜,再領一千騎,直闖鬼陣,誰知未潑黑狗血還能從容應付,那黑狗血一潑,簡直讓厲鬼如獲甘霖,個個吸血復又壯碩,更形貪婪掠奪,竟也催動地上兵刃,穿刺劈砍,連宰百餘名高手,嚇得夜無群落荒而逃,不敢菛越雷池一步。
  宋兩利見狀,爽聲道:“再倒黑狗血啊!此處厲鬼齊聚無數,可鐵定是越養越兇了!”
  夜無群怎知狀況竟是如此,在鎩羽而歸後,已將一切告知完顏宗翰。兩人暗自商量後,決定放棄太原城,轉進攻擊他城,方為上策,然此計策不宜讓宋兩利知曉,否則他又截在前頭布陣,豈非面臨同樣遭遇。
  研商後,確定先由夜無群留下三千騎,做騷擾性攻擊,完顏宗翰則引領大軍轉進攻往他城。
  謀定後。立即行動。金軍連夜撤退。宋軍瞧來,倒若戰敗逃退,並未起疑。
  次日,夜無群仍出兵攻打,但只虛張聲勢,夜晚亦虛晃即退。
  宋兩利但覺奇怪,金軍又在耍何花招?
  第三日白天,夜無群照樣出擊,然卻仍作樣轉轉了事。
  宋兩利說道:“會是試探性騷擾,亦或虛張聲勢?”
  守將張孝純道:“可能兩者都有,但可確定,金軍下波攻擊,必定更為猛烈。”
  宋兩利道:“可是我怎感覺,金軍直往東南方行去,好像另有圖謀。”
  張孝純詫道:“莫非金軍想另攻他城?!”
  宋兩利道:“怎知,完顏宗翰是高傲的,可能棄太原城麼?”
  張孝純亦不敢確定,道:“縱使轉進攻擊,那也是他城命運,畢竟我奉命堅守太原城,是走不了的。”
  宋兩利嘆道:“孤掌難撐天啊!”縱使自己能布奇陣,縱使能擋宗翰軍,那東路軍還不是直破燕京,遲早將殺至汴京,大宋在劫難逃。
  次日午時,果然傳來“鳳江城”已被攻破,宗翰軍轉進攻擊已被證實。
  夜無群放話回頭再來收拾,揚長而去,只留千名兵監視。
  一切情勢皆已轉變。
  太原守兵一陣歡呼,終能擊退金軍。
  張孝純、宋兩利並未多大喜悅,表面慶祝一番,私下心情仍沉。
  宋兩利嘆道:“我得走了,金軍轉進攻擊,暫時回不了太原城,將軍可安心一陣,至於‘玄陰煞鬼陣’若要撤去,且以火神符燒之陰門後,再埋鎮魂碑,自能收效,倒是埋了便不能挖,否則難收拾!”
  幾日內,他已刻得四十九塊鎮魂碑,即備此用。
  張孝純知其目的乃在減少傷亡,故不敢留,直道保重,深深握其雙手,而後始送行。
  宋兩利選得金軍方向,潛奔而去。
  張孝純望天興嘆,揣想著宋兩利所言:“童貫不誅,大宋難救。”實也一針見血,如此剿金重事,他竟然臨陣脫逃,且未派兵前來支援,實將大宋江山當成何物?
  奸臣當道,實大宋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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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神光普照

  徽宗趙佶最喜酖樂,且以雅士自居,平日向來吟風弄雅,若遇美女則嬉逐不斷。
  縱使前幾日被宋兩利誅六賊之事,鬧得心情忒差,然來一趟尋歡問柳戲碼,任何憂愁皆已忘卻,何況金國贈來美女不少,倒讓他應接不暇,又自沉溺溫柔鄉中。
  然女真女人,多半俱野味,不如中原女子溫柔細膩,趙佶幸得幾人後,又覺還是李師師最為貼心懷念,遂又叫小太監郝元安排,將李師師請入萬歲山仙女閣中。
  趙佶和李師師幽會,原在飛瀑水簾洞中,然林靈素竟然假藉神棍,辱了李師師,他想來即嘔,故換得仙女峰之仙女閣,以免觸景傷情。
  李師師一向逆來順受,畢竟身為神女,無法太多選擇,何況對方乃當今皇上,誰能拒絕?唯有對不起心上人了。而那浪子燕青前次刺殺林靈素,以及完顏宗翰事件後,知李師師認命個性,在勸之無效下,氣憤而去,此讓李師師頗為傷心,然燕青又豈真心斷情?為憐及美人,終又回到其身邊,但每每林靈素突然失蹤,他即甚不快活。故此李師師只有千方百計避著他,唯祈日後皇上膩了,忘了她,如此將可回到青郎身邊,但那時,青郎還要殘花之身麼?
  李師師掙扎著,卻無計可施。
  趙佶對李師師疼愛,實無話可說,每每臨幸,即贈稀世珍寶,且以深情待之,並親自以玉液瓊漿為美女洗滌身軀,李師師確實感受趙佶疼愛,然她心早有所屬,納不下他人,唯只能在幽會時,盡情伺候,讓皇上盡興便是。
  巫山雲雨後,兩人裸身癱於床上,趙佶仍吻著幽香軀體,膩情說道:“朕願化柔水,泌了你軀體,從此揉混一起,再也分不開,生生世世可長相廝守。”
  李師師笑道:“恐一轉身,皇上又忘了師師呢!”
  趙佶道:“怎會,你是朕見過最神奇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且渾身媚勁,和你作愛,簡直欲仙欲死,無以取代啊!”
  李師師道:“說來說去,還是懷念房中事了?”
  趙佶笑道:“那可不同!子曰‘食色性也。’若無師師如此奇異女子,怎能迸出天人之欲?只有深情之愛,始有如此妙境可言啊!”
  李師師直道:“是麼是麼?”笑膩以對,然卻顯得心虛,自己雖是全力配合,但若說是深情之愛,恕不及于青郎,然此秘密豈可公開,只能長埋於心。
  趙佶始終貪戀對方,稍作休息後,又想梅開二度,李師師只有配合。
  然在激情處,突聞外頭小太監郝元奏來:“皇上,不好啦!童太師回京了,他說大事不妙了!現正趕來這裡!”對於童貫此次出巡任務,郝元總知幾許,其說不妙,且如此慌張,恐真的不妙了。郝元一生只想平平安安渡過,豈敢想像江山變色?尤其小神童不斷提及江山不保,一顆小總浮動難安,故乍聞消息,立即趕來通知,希望皇上快快處理,以保江山。
  趙佶怎知好事竟被打斷,嗔道:“大膽!不知朕正跟師師幽會麼?”
  郝元急忙下跪:“皇上息怒,奴才若不先行通知,童太師亦已撞來,照樣會擾了皇上。”
  趙佶喝道:“他敢!”
  李師師知輕重,遂道:“皇上當以國事為重,您要師師,隨時可召喚,但國事耽擱不得。”
  趙佶終忍了情慾,道:“掃興!”
  李師師笑道:“皇上息怒……”已將趙佶扶正,並替他穿上龍袍,趙佶不忍,笑道:
  “還是師師體貼、懂事,最得朕疼心,一輩子只愛你一人。”
  李師師笑道:“多謝皇上!”然帝王之話,怎能信得,畢竟他有三千嬪妃,說說便忘了,不得太過認真。
  趙佶方穿妥龍袍,童貫一臉倉皇奔來,哪顧得仙女閣已為禁區,大步闖入,及近門口即拜禮:“皇上,大事不妙!金國當真出兵數十萬,直撲宋國而來!”
  趙佶聞言詫然變臉,差點暈倒:“出兵數十萬?!”如此豈非傾巢而來,敢情慾做滅國之舉,“當真數十萬?!”一時心虛,欲跌床頭。
  李師師趕忙扶去:“皇上稍安勿驚,總有解決方法!”
  趙佶不願在美女面前失態,強作鎮定,道:“是有方法解決……,朕只是恨金國無情無義,不守盟約,竟敢胡來,大宋有百萬兵馬,豈會怕他!”想及百萬兵,心頭稍安,轉問童貫:“是誰引軍,朕要砍了他腦袋!”
  童貫道:“東路軍完顏宗望,西路軍完顏宗翰,兩名不顧情誼番將!”
  趙佶冷道:“就知是他們!可惡,可惡!”又站起,來回踱步。
  童貫急迫:“皇上得趕快召集朝中重臣,共商對策!”
  趙佶道:“平常不是你處理軍事,現在倒要朕親自出面了?”
  童貫道:“此次事關重大!”
  趙佶仍想推託,李師師說道:“皇上快去吧,金軍傾巢而出,不能等閒視之。”
  趙佶不忍拒絕,笑道:“那朕即聽你所言,前去理了,待郝元送你回去,朕隨時迎你進宮!”李師師道謝連連,趙佶始步出仙女閣,跟童貫去了。
  李師師不禁失神,那金將完顏宗翰曾到芙蓉坊找過自己,他可一副驍勇善戰姿態,當時他曾發誓,日後必親自大大方方踏入汴京城,以娶自己進門,他難道因此而出兵麼?那自己豈非成了禍水?
  但覺自己乃不吉之身,想找人告解,林靈素卻已被貶,小神童又不在,實無人可訴,只能鬱悶於心。縱使完顏宗翰當真為自己而戰,然自己乃大宋子民,又怎能叛國跟他而去呢?
  瞧著半裸之身,女人禍水陰影湧上心頭。然容不下她多作沉淪,郝元已敲門,李師師只好穿妥衣裙,讓其引帶出宮。
  及至芙蓉坊中,腦門一片空白,實不知男人為何老喜歡為女人而戰?
  若以童貫平時之高傲氣燄,怎肯假手他人?然在太原城外被俘,且差點掉命,始知金軍兵力強悍,非己所能抵擋,又何需強出頭,一切交予朝中重臣商對,縱使出差錯,自己方可躲過一劫。
  趙佶甚快移駕紫辰殿,機要官員兩旁而立,蔡京、王黼已退相位,故未前來,換得白時中、李邦彥兩人任相職。眾人聞得金軍齊聚數十萬兵馬,幾已傾巢而出,皆嚇得背脊生寒,怔顫不止。
  此且是童貫剛從太原趕回之消息。至於東路軍攻破燕京城之事仍未傳至,否則豈非讓諸人嚇破膽、掉了魂?
  那李邦彥素有“浪子宰相”之稱,其當年曾混跡市井江湖,膽子稍大些,且身為丞相,怎可縮頭烏龜,便道:“童太師確定金軍引兵數十萬攻來?”
  童貫冷道:“丞相何意?難道懷疑本人所言?如若不信,爾可親自赴戰場弄個明白!”
  李邦彥怎敢攬此棘手事,道:“若真如此,一切得從長計議了。”
  白時中道:“金軍出兵數十萬,必定想滅大宋,不得不防!”
  蔡攸道:“那只是西路軍,另有東路軍,恐也是引兵數十萬,皇上應下令各路軍勤王京師,以求護守京城安全。”
  趙佶斜靠龍椅,滿臉責意,“你們不是說,金軍不敢來犯?怎幾天未到,全變了?”
  童貫急迫:“金軍喪心病狂,反覆無常,臣已被蒙蔽,祈皇上治罪!”立即下跪,此時認錯,方能保身。
  趙佶煩心道:“起來起來,現在責你何用,還不快擬定作戰計畫,難道當真要讓金軍攻至汴京不成?”
  童貫道謝後始敢站起,奏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金鬼竟敢來犯,大宋調遣百萬大軍攻去便是!”
  趙佶道:“那快快調集,也好早日堪平敵軍,以顯大宋天威!”
  童貫面有難色,原是他所引領之禁軍,號稱八十萬,其實近年歷經總教頭林衝之梁山事件,已逃了不少,且多次出征,折損皆不計其數,如今真正能用者,大約七八萬兵,以前皆找來廂軍充數,且那也只十萬餘,又怎能跟金軍數十萬相抗?
  趙佶道:“怎麼?連百萬軍也有問題?”
  童貫急道:“自無問題,只是全靠禁軍亦不成,畢竟禁軍仍要護守京城,皇上應下令調回十路車回京勤王,如此大宋江山可保。”
  趙佶道:“便調來,自該給金人重創,尤其金主完顏晟(吳乞買),竟然比阿骨打更無情無義,把他捉來,給朕教訓教訓!”
  童貫雖心虛,卻也表示一切應無問題,然他想卸責,問向李邦彥:“丞相以為如何?”
  李邦彥道:“太師所言極是,重創金軍乃唯一選擇,畢竟如此方能叫金人乖乖聽話!”
  童貫拱手道:“皇上英明,大軍調集,必能教訓金軍,以顯大宋天威!”
  趙佶聞言,甚是滿意,先前一時焦慮已一掃而空。
  言談中,忽聞執事太監快步奔至趙佶耳際,輕聲奏言:“稟萬歲爺,御史中丞秦檜求見,可要宣覲?”
  趙佶道:“宣吧!”
  執事太監立即宣得秦檜覲見。秦檜匆匆趕來。
  那秦檜原是江寧人,生于哲宗天祐五年,其父秦敏,曾任信州玉山縣令、湖州安吉縣丞,乃官家出身,政和五年中進士,且曾拜姦相汪伯彥為師,學得權謀之術。當時其位卑,卻也巴結太尉高俅,不斷賄賂珍玩異寶,高俅乃皇上跟前紅人,屢屢薦之,竟然以三十三歲輕齡,便當上御史中丞,頗讓多人吃味。
  然朝廷勾心鬥角,其亦非平步青雲,總有小過節及災厄,然在高俅權策下,秦檜倒也大方,贈得身邊小妾予皇上,那小妾名為王尚青,頗懂房中之術,亦讓趙佶回味無窮,進而得寵,當年秦檜和吏部侍郎李若水,曾支持李綱反對“聯金滅遼”,且以抗金為奏,並彈劾童貫罪行,當時童貫得寵,如此無異大逆之舉,終被童貫、蔡攸等人反訴,因而降官降級,當廷換得服飾,從三品紫衣金飾,改為五品緋衣銀飾,實也丟臉已極。
  秦檜自是悶悶不樂,後為王尚青知曉,終在床頭美言,趙佶直道別人不整,去整童貫,不罰行麼?王尚青苦苦衷求,趙佶不忍,遂也同意半年後恢復官職,秦檜始逃一劫。從此秦檜已知童貫等太監勢力,不敢明目張膽得罪,然他自認清官,總得為國盡力,又怎可讓宋國涉險,故自始至終反對聯金抗遼,如今金人滅去遼國,果然反過頭侵略大宋,其預言成真,心頭更自以為是,且知扳倒童貫等人機會來了,故特別注意戰況,一有情報,立即回奏。
  在行及大禮後,秦檜奏道:“啟奏皇上,燕京知府蔡靖及副都統馬擴,急傳奏折已到,尚請過目。”
  奏折高舉過頂,執事太監接過手,交予趙佶,攤開便瞧。童貫暗斥,這傢伙倒頗有心機,竟私下和燕京派串通麼?不知奏又如何?
  趙佶瞧得幾眼,眉頭又跳,詫道:“金東路軍,竟然齊聚四十萬兵以上?!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眾臣再驚,若真如此,西路軍恐也低估,若雙方皆四十萬軍以上,加起來豈非八十萬軍,簡直天文數字。
  童貫直道:“不可能,不可能,金國立國不久,哪來如此多兵馬?”
  秦檜道:“蔡靖所奏應不假,金國位北方,男女皆善戰,其女兵能挽長弓、射長箭者比比皆是,徵來作戰,實也不容忽視。”
  趙佶曾幸得金、遼所贈美女,幾乎甚有英姿,且喜倒反陰陽,力氣不小,女兵之說倒可信了。
  童貫道:“女兵怎能跟大宋軍相抗,自動送上門來當妻作妾麼?”眾臣一陣竊笑,顯出難得輕鬆情景。
  秦檜道:“拋開女兵不談,畢竟女兵其可能用來守金國大本營,只要估算金國滅遼,所收降兵無數,光是餘都姑那路軍,即有十萬人之多,如此計算,金軍俱百萬兵力亦不足奇!”
  此語一出,眾人虐意又僵,童貫千算萬算,卻忘了遼國降兵皆可能被金所用,然其豈肯服輸,冷道:“郭藥師還不是降宋,大可用他抗金。”
  秦檜道:“蔡靖奏折應已提及,宋國斬了金國降將張玨父子,且將人頭送回金國,此舉已對降宋之兵產生負面影響,郭藥師心想著,哪天金國要他人頭,大宋豈非砍下贈去?他已不肯幫忙出征抗金,大有背叛之意。”
  斬張玨一事,趙佶多半同意,然皇上豈有錯誤、認錯之理?冷道:“蠻子心性多變,實是靠不住!”
  秦檜道:“且快快撤去郭藥師兵權,內調就近監管為要。”
  趙佶道:“太師你且處理。”
  童貫應是,忖道:“降將且敢作怪?哪天找個理由收拾便是。”
  秦檜道:“金兵增軍近百萬,顯然欲併吞宋國,尚祈皇上召集各路軍以勤王。”
  趙佶冷道:“金國找來百萬軍,宋國便召集二百萬軍,看他們如何囂張!”目光移向童貫,“太師有問題麼?”
  童貫怎敢弱了威風,道:“絕無問題!”
  李邦彥奏道:“且以重兵先守南北雙黃河,以保京城安全,再伺機進攻不遲。”
  原來宋徽宗年代,黃河在河朔岔分為二,北黃河轉北流去,經汲縣、滑州、大名諸縣而入海,南黃河沿汴水東流,在開封以北,轉流東北,經濮州、匯入濟水,形成對開封之天然屏障,而汴京城則在開封城內正中央,自受保障。大宋又將南黃河另稱汴水,更顯親切。
  趙佶道:“只要要塞,都屯重兵,且給金軍顏色瞧瞧,若人手不足,可調神霄弟子助陣!憑天神旨意,金國遲早敗陣而逃!”
  想及自己乃神霄長生帝君下凡投胎,自是神光普照,何懼於凡兵俗將?此局不足為慮。
  眾臣知兩軍作戰,全靠神跡,怎能成事?然皇上中毒太深,無人敢點破,反正能調神霄弟子上陣,有助戰情,便默認了。
  群臣擬計畫,皆不出調回大軍勤王,商討後,以梁方平為節度使,鎮守北黃河之黎陽關,以武舉出身之都虞候何灌,鎮守滑州。其他瑣事,則交童貫全權處理。趙佶落個輕鬆。
  秦檜原是建議以李綱為帥,兵分多路以攻之,童貫卻忌李綱好戰,若掌重兵,哪天回過頭收拾自己,豈非自討苦吃,遂道:“此次勤王,乃在教訓金國,讓其知難而退,李綱一向恨金,若為將帥,一路卯起來殺戮,必血流成河,我軍縱有二百萬,若賠上幾十萬,亦慘重無比,其實不適任。”
  趙佶知秦檜和李綱全是主戰派,目前不宜掌兵權,故說道:“宋國將才濟濟,何定要找李綱蠻干?戰勝了,也必付出慘痛代價,孫子兵法,朕可懂得,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朕偏不信,有兩大黃河滾滾屏擋,金軍能攻過來?那自要讓金軍灰頭土臉,以黃水洗面了!”
  童貫附和:“不錯,黃河天險,天下無人能破!”
  秦檜知童貫在場,實換不了李綱掌兵符,自己乃一介文官,實不宜再鬥童貫,只好放棄建言,私下卻暗暗咒得:“最好吃個大敗仗,方知姦宦當道後果!”
  趙佶道:“即以此拒敵;已是臘月,天寒地凍,朕便不信,金軍能撐多久!諸位放心抗金吧!神霄長生大帝君將護你們,祈大宋旗開得勝!”
  想及黃河天然屏障,且天寒地凍,復加以大宋能調二百萬大軍,以及神霄長生大帝君守護,趙佶不禁壯膽頓開,一掃先前顧忌,待下詔勤王令後,已退朝而去。眾目亦一一告退。
  童貫卻心事重重,找來高俅,齊聚禁軍秘殿中,道:“老實說,金軍的確猛狠!我在戰場,還挨了一刀,已親身體驗其威力,若調集不了二百萬大軍,恐十分棘手!”雖然此刀乃宋兩利所賜,但豈肯說出,仿似作戰受傷自居,以顯勇猛。
  高俅身為太尉,且曾出兵征戰梁山泊,亦呈常敗之軍,然他和童貫一樣,從不承認敗戰,且以自我幻想手法,強自催眠自己乃常勝軍,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將,故突見童貫露出懼意,倒也不解,道:“照太師意思,太原城恐守不了?”
  童貫道:“不錯,金軍有妖術,且太原張孝純根本不懂戰術,此城遲早將破,不得不防。”
  高俅道:“若真有妖術,大概只有靠神霄弟子相抗了,可惜林靈素已倒,小神童又叛國……”
  童真嗔道:“莫要提小妖道,就是拜他所賜,我才受了傷,他根本已倒向金軍,助紂為虐,見了他,格殺勿論。”
  高俅眉頭直跳:“他竟然倒向金軍?難怪金國肆無忌憚……”盤算一陣,道:“我看太師還是得利用張天師等人對抗宋兩利,否則後果堪慮。”
  童貫道:“這正是我難處之一,畢竟張天師等人,一向對我不友善,怎能說動他們?”
  高俅道:“方虛默呢?他仍道家掌門之一,可利用他說項,聯合對方。”
  童貫道:“莫要談他啦!當時我中伏,他竟然先開溜,如此貪生怕死之人,如何能當國師?”
  高俅道:“此時乃用人時刻,何需跟他計較,只要能哄他上戰場,任何恩怨皆可暫時壓下。”
  童貫想想也對,把他騙至戰場,是生是死,他總也得先走一步,遂道:“便宜他啦!否則我是鐵定不想再理他了!”盤算著把茅山派全派往戰場,倒也添增不少兵力。
  “其他呢?二百萬軍,何處湊得?老實說,禁軍先先後後折損不少,所剩不多,又要護京城,又要出征,根本不夠用。”
  高俅道:“屆時找來廂軍充數,若不夠,神霄弟子也可用;但皇上說的也沒錯,黃河滾滾湍流,任千軍萬馬亦難以攻過來,咱根本不必用到二百萬軍,讓蔡靖、何灌二路軍處理便可。”
  童貫道:“我擔心的是禁軍少了,要是皇上責罪下來,可甚不妙。”
  高俅道:“皇上根本看不見,防著秦檜、李綱一派,自可安然過關。”
  童貫道:“這正是我找你來此之最主要原因,秦檜乃你一手提拔,他倒故意別樹一格,以凸顯自己不同,專唱反調,你得想法安撫,莫要再讓他惹事生非!”
  高俅聞言滿心得意,自己地位一向比童貫低,平時只有求他分兒,誰知對方今日卻求自己,實也難得,遂道:“自無問題,他也非不長眼睛者,他只是自命不凡,不想被埋沒罷了。”至於後一句“輕視太監”倒未說出。
  童貫得此保證,欣笑開來,道:“你已征戰多次,對引軍作戰甚是內行,日後我退休,統兵元帥之職,非你莫屬!”
  高俅縱在皇上面前表現一副醜樣,然其仍自我催眠為大將之才,聞得童貫一捧,實也滿心受用,縱使謙虛直道:“不敢當,不敢當!”然卻仍小人得志般笑瞇雙眼。隨後兩人相互恭維,終精神鼓勵得,額頭髮亮,全身放光。
  隨後,高俅退去,前往秦府說項。
  童貫則尋向方虛默,以套交情。
  方虛默當知臨陣脫逃,對童貫頗為傷害,然他自認當今唯自己能勝任國師一職,且算準童貫遲早將求自己,故何忌之有。
  果然童貫親自尋往茅山宮,拜之以禮。
  方虛默亦給其面子,親自接引,道:“太師可來了,茅山派早做妥,準備勤王!”
  童貫詫道:“國師已算準一切?”
  方虛默道:“沒錯,金軍來犯,自該勤王!又如前幾日在太原交戰,在下正想調動天兵天將助陣,以救出太師,誰知對方懼于本尊,即把太師放了,否則必遭重創!”
  童貫懶得聽他解釋,道:“現在正是國師表現時刻,皇上已下詔勤王,我立即前來此,自是特別看重國師,您千萬要立戰功,一舉拿下國師職位。”
  方虛默道:“本尊已備妥,八八六百四十高手全部到齊!”
  童貫道:“除了茅山派,可要聯合天師派?畢竟極樂聖王亦潛伏其中,不得不防。”
  方虛默道:“任聖王了得,也未必擋得了茅山大陣!”
  童貫知其高傲,不再勸他,遂交代茅山軍最好移往黃河岸,以擋金軍,方虛默同意。童貫告別而去,且繞道天師府,其實如此重大訊息,天師府豈有不知之理?張天師早私下聯合中原各派高手,準備做殊死之鬥,童貫暗喜,一切自可安穩渡過。
  次日,在梁方平、何灌各引禁軍二萬、廂軍六萬,以及雜牌軍數萬,浩浩蕩蕩移師兩黃河去了。
  至於童貫仍坐鎮京城,且擁禁軍四萬以上。雖名為勤王,其實乃看緊皇上,免得一出征,後頭有人搞鬼胡奏,弄得窩裡反,何況金兵兇猛,讓他人試其鋒芒,再做應變方是。最後一計,乃是:若真的擋不了金軍,倒可配合趙佶躲往江南,暫保實力,不信以中原之大,小小金國能踏平一切?
  徽宗則仍氣定神閒,一副穩操勝券模樣,畢竟心懷本尊天神之能耐,豈怕凡間任何事情?尤又見得大宋軍浩蕩數百萬,誰能抵擋?君臨天下感覺,莫此為甚。
  他哪知數百萬大軍,其實皆假象居多,原是高俅臨時一計,找得不少百姓冒充,且以前城出、後城進方式,不斷繞圈打轉,此綿延不絕,竟也唬得趙佶心花怒放,直以為宋國軍力強盛,天下無敵。
  童貫亦因掩去禁軍短缺窘境,而竊笑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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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皇上上皇

  童貫處理出征之事後,總算忙碌完畢。他雖苟安藏於京城,卻也希望宋軍能戰勝此局,故亦想找尋秘處靜思,以期沉澱心情,用以處理日後可能面臨之千變萬化情景。
  他立即想到萬歲山奇陣石屋,便自移步而來,躲入陣區,田黃石屋仍在,可惜陰陽老怪已去世,否則以其力量,何懼於極樂聖王之淫威?
  然人已去世,多想無益,遂靜坐石屋,一邊休息,一邊思考問題。石屋仍擺著當時極樂聖王所挑之各式各樣十二生肖之天然奇石,瞧來別具賞心悅目。然童貫仔細瞧來,竟也發現,十二生肖奇石比起先前有所不同,如那青龍石,原較青綠,此尊尾部卻為淡紫,且龍頭上吟,和先前之下探自有差異,那蟠山白虎亦變成嘯天水晶虎,錦毛猴變成彩斑猴……,所有生肖皆有不同之處,若非時常窺探,必被太多寶物而弄得眼花撩亂,難以察覺。
  童貫詫道:“常有人來此?!”心念閃起:“會是宋兩利?!”四處轉尋:“也不對,他已叛宋降金,怎可能回到此處?……”
  話未說完,金影一閃,竟是金國第一國師極樂聖王。嚇得童貫背脊生寒,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童貫駭道:“你待要如何?”連喊救命也喊不出口。
  極樂聖王談笑道:“路過,走走瞧瞧,別無他意。”來回踱步,顯然已將萬歲山當成自家庭園,“此處風景絕佳,適合散心。”
  童貫頭皮發麻,極樂聖王能來去自如,那取自己及皇上首級,豈非易如反掌,但他卻毫無行動,此只有一種可能 他根本未看上眼,或不屑一切。
  童貫還是重覆那句話:“你待要如何?”
  極樂聖王道:“毋需如何?若說有,只想勸你去勸趙佶,早日歸順金國,免增傷亡。”
  童貫冷道:“你不耍陰,金國根本不是宋國敵手!且金軍根本攻不過滾滾黃河!”
  極樂聖王道:“恰巧相反,宋軍不堪一擊,黃河亦起不了作用,一切已天注定,莫作困獸之鬥。”
  童貫道:“黃河怎起不了作用?它足可擋千軍萬馬。”
  極樂聖王笑而不答,一副天機不可洩露模樣。
  童貫渾身難自在,道:“你武功雖高,但京城高手如雲,若聯合出手,你未必抵擋得了,勸你還是快快返回金國,明哲保身。”
  極樂聖王道:“天命已如此,你該勸的是趙佶。”不想多談,移步而去。
  實懾於對方淫威之下,根本僵硬,動彈不得,直到對方將消失陣區,突又問道:“黃河為何擋不了金軍?”此事實關係重大。
  極樂聖王終回話:“天寒地凍,黃河將結冰,怎擋得了金軍?”說完消失不見。
  童貫聞言,登若被捅一百刀,差點暈倒於地,不錯,若黃河結冰,任何屏障皆消失,金軍用滑的,都能滑進汴京城,這還得了?黃河關一破,拿什麼來擋?!
  難道天命如此麼?
  他極力尋求解釋:“不可能,滾滾黃河,結冰談何容易?何況縱使結冰,大宋另有十路大軍,百餘萬兵,難道當真擋不了?”
  童貫抓著大宋百萬兵,做最後心靈依恃。然瑞雪飛下,心頭卻自冰寒,四肢為之僵硬。
  突地,他直奔神霄金寶殿,跪求天神,莫讓黃河結冰,且祈大宋旗開得勝。
  童貫祈禱,突地奏效,未及兩日,即已傳出太原軍擊退完顏宗翰,打得一場勝仗。
  金東路軍亦傳出被擋於居庸關和古北口外,實未如想像中厲害。
  童貫急於邀功,登往神霄金寶殿後方之“觀星塔”奏去。
  那觀星塔呈八角型,樓高九層,白石紅瓦筑成,瞧來甚是顯眼,此塔原名“觀神塔”乃徽宗在此迎接或觀瞧天神之塔,然因觀“神”總忌了天上諸神,以及神宗,故改成“觀星”
  倒也雅緻。
  趙佶亦關心國事,故近兩日皆在此觀天象、祭神通,以祈大宋國運昌隆,擊退金軍。
  童貫帶來好消息,趙佶登時眉開眼笑:“朕便知道,大宋軍所向無敵,金軍豈是對手,恐現在已夾尾巴溜了!”
  童貫笑道:“全是皇上福澤恩賜,大宋有福了!”
  趙佶呵呵笑道:“是極是極!自該慶祝!”
  當下喚得小太監郝元前去傳令,備得宴席,特別邀童貫、高俅、梁師成、蔡攸等人同樂,至於白時中、李邦彥亦宣來賜酒,嘉賞一番,兩丞相亦沾得勝利喜氣,先前憂心一掃而空,頻頻恭祝趙佶後,始退。
  童貫甚至以為極樂聖王所言全是瞎猜,且全猜錯,大宋軍豈是好惹,金車終將敗戰。
  然歡慶不了一日,消息傳來突又陡變。
  金西路軍完顏宗翰雖未攻下太原城,卻也轉進直攻朔州,且勢如破竹,連下數城。
  金東路軍攻擊下,宋軍更是慘況,燕京守將蔡靖命郭藥師及張令徽、劉舜仁率軍迎戰金軍于玉田,郭藥師稍作抵抗,張、劉二人卻懼于金軍,臨陣脫逃,宋軍大敗,蔡靖驚急中想找郭藥師商討禦敵之計,誰知郭藥師卻反叛,劫持蔡靖及都轉運使呂頤浩、副使呂興權等人降金。不到三日,完顏宗望佔領燕京。
  降將郭藥師父子立得戰功,金太宗賜姓完顏氏,另賜金牌,並鎮守燕京。完顏宗望再次揮兵南下,幾銳不可擋,所向披靡。
  徽宗聞此消息,全身冰麻,靈魂似已抽離,留下不聽使喚軀殼,他作夢未想及,一夜之間,簡直變天。
  童貫亦失魂落魄,敢情金軍早破了燕京城,只是消息傳得太慢,自己卻被蒙在幻想中而自我陶醉,難怪極樂聖王有恃無恐。
  難道天命當真欲亡大宋麼?
  趙佶癱坐神霄金寶殿,實是後悔未聽燕京守將蔡靖奏言,將郭藥師調回京城冰凍,竟讓他反叛得逞。想及恨事,直罵“韃子便是韃子,全是一身反骨!”
  童貫、蔡攸豈敢吭聲,當年即是他倆奏準,若論罪行,恐得貶官放逐,幸秦檜已被擋在外頭,暫時諫奏不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殿前尚有樑師成、李彥、高俅三人,原想繼續昨日慶功之宴,誰知突傳惡運,一顆心亦蹦蹦亂跳,照金軍如此攻擊速度,不出半日,京城豈能保主?竟也開始計畫如何開溜,善後之道。
  外頭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咒罵不斷,皆怪罪昏君寵六賊,始讓大宋弄得烏煙瘴氣,國勢頹弱,民不聊生。
  後宮嬪妃、宮女十之八九已收拾細軟,準備巨變時逃離京城。
  知宮觀事張虛白看在眼裡,只能暗嘆,既知如此,何必當初?
  趙佶已心慌意亂,連祈天神無數,皆未得到感應,不禁更為焦切,直問張虛白:“朕的神霄長生大帝君為何未顯靈助陣?”他已祈咒無效,效果竟然不見,實是懊悔。
  張虛白原想說及奸臣當道,哪來神助,然眼前童貫、梁師成、李彥三人全是六賊份子,若說及三人,必引起反彈,故轉得話兒,道:“皇上太過奢靡,神仙總忌諱於此。”
  趙佶道:“朕會奢靡?”
  張虛白道:“瞧外頭奇花異石處處,全是勞民傷財之物,皇上難道尚未覺醒麼?”
  趙佶一楞,以前從未想及,然此時回神想來,竟也奢靡過火了,心虛說道:“那些奇花異石,皆是百姓所樂意進貢的,朱勉不也如此說?”
  張虛白道:“皇上不知人間疾苦啊!”
  趙佶受此當頭棒喝,頓乍覺醍,痛下決心道:“朕是該自我檢討!”轉向童貫:“轉令下去,罷江浙諸路花石綱,以及減租減稅,免遭民怨!”
  童貫立即應是,畢竟此事自己亦有參與,不受波及,已是萬幸,哪還敢聲張。
  蔡攸知機會到來,奏道:“花石綱、增租稅,全是前宰相王黼及蔡京所策畫,皇上理當處置兩人,以息眾怒!”
  趙佶道:“都已廢了兩人相位,還不夠麼?”
  蔡攸道:“白時中、李邦彥仍暗中聽令蔡京,不得不防。”
  趙佶擺擺手道:“下去下去!你們父子惡鬥,朕早明白,只是不甚想理會罷了,此事朕自會查明!”
  蔡攸登時下跪,切急道:“臣罪該萬死,臣不該亂奏!”
  趙佶嘆道:“蔡京是有些偏心,但寵愛你三弟蔡絛和蔡鞍也是應該,蔡鞍乃是駙馬爺,茂德帝姬的丈夫,你忍心讓朕的女兒嫁予沒出息之人?”
  蔡攸急道:“臣不敢,臣只想說明真相,絕無陷誣父親及三弟意思。”
  趙佶還是擺手:“下去下去,朕自會處理,一切待戰情穩定再說!”
  蔡攸知多少奏效,始拜禮而退。
  隨後趙佶又支開所有人,準備閉關修行,平靜心情,試著喚回天神指點。
  眾臣退去。趙佶又躲回觀星塔,禪定去了。
  張虛白暗嘆:“姦宦即在身邊,如何能修得正果?”不想多言,轉視趙佶金身神像,恐也保不了多久。
  童貫傳令趙佶旨意,廢除花石綱及準備降租稅。每以為可以平息眾怒,誰知百姓仍喊著欲誅六賊,以彰天下,甚至有人喊得罷免趙佶,另立新君口號,且有越演越烈趨勢。童貫乃六賊之一,聽來甚是刺耳。要是往昔,早派兵鎮壓,將那散播謠言之人挖眼斷舌,乃稀鬆平常之事,但現在情勢不同,怎可去惹眾怒?看來且得避開為妙。
  童貫心念轉處,終有一計,暗忖:“如若極樂聖王所言屬實,黃河自有可能結冰,屆時金軍渡河,任強兵強將亦擋之不了,倒不如勸動皇上,躲到江南,那江南氣溫較暖,長江又寬,且從未結過冰,任金軍厲害,難道還當真能殺到那頭麼?至於京城,找個替死鬼看守即可!”想妥後,心神較定,復又返回觀星塔奏去。
  趙佶已閉關多時,總難定下心,越發相信張虛白所言,近年可能奢靡過頭,辱了軀體,天神自難附身,得多多修行為是。
  他既難入定,終又接見童貫,開口即問:“宣了朕廢花石綱,減免租稅旨意了麼?百姓反應如何?”
  童貫道:“民怨雖暫時消退,但縱使能團結,也未必擋得了金軍!”
  趙佶道:“怎講?”
  童貫道:“百姓手無寸鐵,怎是金軍敵手?大宋安危全在黃河屏障,然此屏障卻隨時可破去……”
  趙佶道:“怎可能?誰能阻斷黃河之水?”
  童貫道:“若是結冰,一切自毀。”
  趙佶詫道:“黃河亦會結冰?!”
  童貫道:“暴風雪一來,自有此可能,倒不如長江,終年不結冰,任千軍萬馬也攻不過!”表情已顯曖昧。
  趙佶怔道:“你要朕躲到南方避險?”
  童貫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趙佶道:“不行,朕豈可棄千萬子民以及歷代宗廟、陵寢於不顧?做個逃難之君?簡直丟盡列祖列宗之臉!”
  童貫道:“此非逃難,乃權宜之策,皇上乃萬金之軀,冒險不得,自有必要做萬全護持,且只要留下皇太子在此坐鎮,任誰也不敢說皇上棄子民而不顧,何況皇上此次南下,可藉口前去南方親自引領勤王之師以救汴京,又非遷都,故無不妥之處。”
  趙佶原是排斥,然聽其解釋,倒亦有理,心靈已起漣漪,的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險不涉也罷,然該立誰呢?趙桓?亦或趙楷?以他個人意願,自是想立趙楷,然臨時未撤去趙桓太子封號,此舉未免引起爭端。
  童貫窺其心思,道:“趙桓寬厚穩重,留在京城,趙楷善戰,可帶在身邊護持。”
  趙佶目光一亮,然豈可讓人看穿心思,道:“朕會考慮考慮。”
  童貫知趙佶早心動,卻也不願強逼,道:“皇上三思!”即已告退,一切等候消息。
  趙佶則尋往內宮,詢問鄭皇后、喬貴妃、韋賢妃等人意見,皆換來一陣諫言,畢竟此舉茲事體大,妃子亦以列祖列宗陵寢皆在此為由,豈可任意棄之,縱使不得已得南幸,亦該派兵留守,以確保一切無虞,否則將做千古罪人,受人指責。
  趙佶直表示並非棄都而逃,乃勤王之師行動太慢,得親自前去引領,以便急速返回抗金,嬪妃們終諒解。
  然趙佶並未及時宣布,畢竟神明旨意並未下達,且百萬大軍並未正式交鋒,他總仍懷著幾許希望。
  然戰況卻履傳敗戰。敵軍簡直銳不可擋,所向披靡。
  短短數天之內,金東西雙路軍,勢如破竹,攻下嵐川、忻州,又圍中山府,並攻河間府,完顏宗翰、宗望雙方簡直在較勁,一味強掠、猛攻,宋軍几難招架,兵敗如山倒,死傷慘重。
  趙佶聽得敗戰消息不斷傳來,州城都郡不斷被金軍攻破,宋軍簡直招架乏力,民心登又沸騰,直指朝廷無能,罷官罷相之說甚囂塵上,就連另立新君口號亦起。
  趙佶知事情嚴重性,終於臘月二十一日宣召以皇太子趙桓為開封牧,次日皇太子入朝,徽宗賜予排方玉帶,此玉帶非臣下所能佩扎,此舉已暗示禪位以及南幸之意,然他自信趙桓無此膽子敢自行篡位,自己仍能掌權,一切自在計策中。
  為息民怨,趙佶更罷道官,罷大晟府、行幸局,且下詔天下百姓皆可直言極諫,並下詔罪己,其文如下:
  朕承祖宗修德,託身士民之上,二紀於玆,雖兢業存於心中,而過咎形於天下。蓋以寡味之資,藉盈成之業,言路甕蔽,尋諛日聞,恩幸持權,貪饕得志。縉紳賢能,陷於黨籍,政事興廢,拘於紀年。賦斂竭生民之財,戍役困軍伍之力,多作無益,侈靡成風。利源商權已盡,而謀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得,而冗食者坐享富貴。災難屢見,而朕不悟,從庶怨懟,而朕不知,追推已愆,悔之何及!
  其已承認奢靡過錯,祈天下子民諒解,亦祈神霄長生大帝君諒之,進而再次顯靈相助。
  然此時皇上痛改前非何用?那金兵已若虎豹,不斷殺伐南下,宋國几無人能擋,且金軍逼近黃河之謠言,如濤似浪涌來,人心豈能安定,富貴人家紛紛收拾值錢細軟,準備逃離京城以避戰火,平凡百姓、商家不易逃走,皆四處打探軍情,無暇兼顧生計,雖處過年時期,卻無心張羅。
  而那金國向宋宣戰之使臣吳華民亦已進京,遞來伐戰檄文,提出宋、金以南黃河為界,且宋需向金國稱臣,另貢獻黃金五百萬兩、白銀五千萬兩、綢緞一百萬疋為議和條件。如此簡直辱盡大宋國格,徽宗豈肯從之,議和已難達成,戰爭在所難免,人心更惶動。就連後宮嬪妃、宮女、太監,竟也有人趁亂逃逸,以保小命。
  趙佶眼看道歉仍安定不了京城民心,自也抱怨不斷,這些百姓平常舒活慣了,受此輕微騷動即嚇得魂飛魄散,怎堪當得大宋子民?然那金軍顯然極欲滅宋而後始暢快,開出條件實讓人難接受,戰爭大概免不了了,如此外馳內張下,趙佶頭疼欲裂,實未想過,皇帝竟然如此難當,簡直受罪。
  趙佶已心亂如麻,毫無頭緒,誰知三皇子鄆王趙楷匆匆又入宮覲見,趙佶接見宣和殿,直道:“楷兒來得正好,如今金軍囂張兇猛,百姓人人思動,可替父皇出個主意?”
  趙楷跪拜於地,神情肅穆奏言道:“敵軍雖凶殘,我軍卻也未必懼之,只要復李綱職,且等種師道、姚中平二將率涇原軍、秦鳳軍回師勤王,自能抗敵。”
  趙佶道:“我亦等勤王之師到來,但要等多久?可去催趕?”
  趙楷道:“早傳十萬火急軍令,然兩將身在邊陲,往返亦需時一段,但應快趕回方是!”金國半月不到,連攻數城,確讓宋軍措手不及,故形成此糟亂情景。
  趙佶稍得信心,道:“那便耐心等了,至於李綱復軍職,朕明日即下詔旨!”
  趙楷道:“除了復李綱職,且得師出有名,否則軍心動盪、百姓惶變,大宋岌岌可危。”
  趙佶道:“何又師出有名?”
  趙楷雙手奉上檄文,道:“父皇觀之便知。”
  趙佶詫道:“那金使不也送來一份檄文,怎還另有一份?”
  趙楷道:“吳孝民所送,乃東路軍完顏宗望發出,此為西路軍完顏宗翰所擬,當時童貫至太原,即應取回,誰知童貫卻先行開溜,守將張孝純始派人送往京城,唯懼童貫等人截住,故暗中交代送往兒臣住處,以便轉至父皇手中。”
  趙佶嗔道:“這群宧臣,忒也大膽!”快快接過檄文,拆開瞧瞧,除了先前檄文所書,割地賠償,臣服金國外,此檄文竟然另有文書,其寫著征討宋國理由:“趙佶越自藩邸,包藏禍心,陰假黃門之力,賊其冢嗣,資為元首,因而熾其噁心,日甚一日。其昏庸不恭,侮慢自賢,謂已有天命,謂作虐無傷,實該戈之!”
  趙佶瞧得差點昏倒,全身抖顫:“金國竟以朕謀害哲宗冢嗣後才登帝位?且昏庸不恭、侮慢自賢、作虐無傷為征討理由?還說朕是假天命,以陰陽幻邪之術蠱惑天下?!可惡!可惡!”
  趙楷輕嘆:“此消息早傳遍百姓之間,民心怨懟難消!”
  趙佶喝道:“他們敢胡扯?”
  趙楷道:“父皇當自省,多年放縱六賊弄權,今日始弄得如此局面,六賊不除,民憤難消!”
  趙佶道:“朕已知錯,難道不夠麼?何況此時此刻貶了童貫等人,豈非引起宮廷內鬥?”
  趙楷道:“故言,必得師出有名,以定民心。”
  趙佶道:“朕不懂你意思。”
  趙楷目光堅決,字字說道:“父皇應禪位!”
  趙佶詫道:“禪位?!”如此晴天霹靂言詞竟然轟來,搗得他冰針刺體,全身厲疼,直接反應斥道:“你敢謀篡帝位?!”掌拍扶手,人立而起,竟地想喚得守衛,將叛徒拿下。
  趙楷仍冷靜,說道:“父皇三思,此情此景,您若不禪位,將師出無名,大宋江山山岌岌可危。兒臣若有野心,大可安排手下謀奪,何需冒得性命危險,前來死諫?”
  趙佶不禁淚灑如雨,直道不錯不錯,謀篡之人豈會自尋死路?趙楷自無此心了!那豈非表示事情已嚴重到無法收拾地步了?
  他頓坐龍椅,霎時蒼老十歲,差點抱頭慟哭,他方四十有三,正值壯年,便要禪出帝位,何等殘酷不甘啊!
  趙楷道:“金人既以父皇為征討對象,縱使所指,乃莫須有之罪,然藉口已成,父皇何不禪位皇太子,如此可搪塞金人征討之口,且換得新君,民心必然振奮,士氣必然高昂,在師出有名下,自能勝戰。父皇縱禪帝位,仍是神霄長生大帝君,地位尊高,照樣受人敬仰!”
  趙楷故意提及神霄長生大帝君,乃知父皇中毒頗深,幾乎一切皆尋神明旨意行事,或真的神明顯靈,讓他起了禪位念頭,如此將圓滿解決此事。
  趙佶手掐腦袋,心緒降到谷底,道:“讓朕想想,讓朕想想!”
  趙楷道:“抗金之事,交由孩兒等人即可,父皇大可清悠過活,您一向喜琴棋書畫,日後更能盡興為之,何樂不為?”
  趙佶仍是邯句話:“讓朕想想!”
  趙楷道:“父皇三思,兒臣告退;然禪位之事,千萬別讓童貫等閹宦得知,否則必定大亂!”
  趙佶道:“下去吧,讓朕想想!”趙楷始拜禮退去。
  趙佶心緒糾亂,怎一夕之間,江山變色,人事全非?這個帝位當來甚是辛苦,如若金軍當真衝著自己而來,那倒是嚴重了,難道大宋江山會葬送自己手中麼?那豈非成了千古罪人?趙楷說的亦有道理,抗金之事,交由他們處理,自己倒是可以過得清閑。可是若交出帝位,往後日子是否另有變化?說不定兒子叛變,把自己囚了起來呢?但想及趙桓一向聽話不可能背叛;趙楷是衝了些,但經過今日事,該背叛,早行動了,算來亦對自己忠心耿耿,若要禪位,又將禪予誰?
  趙佶摸撫長坐已久的龍椅,仍是眷戀帝位,然時勢所逼,忒也擾人,難道當真如張虛白所言,自己奢華過度,惹得天神大忌,不再顯靈附於肉身相助麼?若真如此,外頭百姓準是大大誤會與不解了……。
  昨夜傳言神霄寶殿已被砸,若非那住持、護法打著小神童名號,方將信徒勸退。難道自己所做所為還不如小神童得到信徒愛戴麼?是該檢討檢討了。
  趙佶已數日未再夢見神霄長生大帝君,那股被拋棄感覺,使他靈魂似被抽離,顯得渾渾噩噩,這皇帝當來甚不踏實,復又有了禪位意思。
  掙扎中,冷汗直冒,魂不守舍。
  忽又聞及太子少保蔡攸覲見,趙佶想及趙楷所言,禪位一事不得讓內臣知曉,蔡攸也算和自己廝混多年,且探採他語氣便是,遂宣他覲見。
  蔡攸大禮一跪,竟也不起。
  趙佶詫道:“蔡卿何事要奏?”
  蔡攸道:“自有關微臣父親蔡京一事!”
  趙佶道:“又有何問題?”
  蔡攸道:“蔡京年事已高,已致仕在家,然他卻難忘權勢,意圖復相,在得知金人入侵之後,已向駙馬爺蔡鞍表明有退敵之計,企圖影響皇上,故臣特來奏明,此事不可為,否則將鬧大亂。”他素知父親想扳倒自己,竟然交代弟弟和皇上談復相及退敵之條件,即是要葬掉自己官職,忒也殘忍,不先來奏明,實是不甘。
  趙佶目光一亮:“他有退敵之計?是啥計策,說來聽聽。”此時此刻,自以退敵為重。
  蔡攸道:“他想表面議和,暗地親自出征,把金軍殲滅於關外。”
  趙佶斥道:“荒唐!兩眼昏花,腦袋不清之人,還想領軍作戰?朕看他跨騎戰馬都跨不上,也敢出征!”
  蔡攸默然不語,畢竟諫及親人,已是忌諱,若說的過多,未免落個骨肉相殘之譏。
  趙佶冷道:“議和之說更不可行,金軍既已挑明為伐朕而來,還要大宋投降,如此條件,實是逼人太甚,朕是不會同意議和。”
  蔡攸道:“外頭欲誅六賊,鬧得如火如荼,家父的確該避風頭,又怎可讓他復相,引怒民怨。”
  趙佶目光一閃,問道:“百姓對朕評語如何?”
  蔡攸道:“臣不敢多言……”
  趙佶道:“但說無妨,朕自知狀況,只是想多了解而已。”
  蔡攸道:“那臣便直言了,皇上確實受到誹議,尤以自認為神霄長生大帝君,卻保不住大宋江山,最讓百姓受不了。”至於召妓浮奢之事,他亦有份,怎可說及,那豈非自打嘴巴。
  趙佶聞言,一陣內疚:“是朕不對,未能好好照顧百姓,實罪該萬死!”想及神霄寶殿已受攻擊,更對不起長生帝君,不禁合十拜禮,以贖罪狀。“卿替朕想想法子,如何方能讓百姓恢復信心?”
  蔡攸早已聽得百姓欲罷老帝,另立新君消息,且亦知趙佶戀舊臣,根本不可能對父親使出嚴厲懲罰,其在朝勢力仍在,尤其另有駙馬爺暗中幫忙,自己處境甚為不穩,唯改朝換代,方能拔除父親勢力,既然趙佶提了議,打他隨蛇棍便是,遂道:“皇上當應重整神霄寶殿,讓神霄長生大帝君重新顯靈,廣澤天下百姓,方為正事。”
  趙佶道:“朕早有此意,無奈近日國事大亂,耽擱了!”
  蔡攸道:“皇上是否為立皇太子為開封牧,藉以抗金兵,卻仍不能平息百姓之怒而煩心?”
  趙佶道:“正是!竟然有人要朕禪位!實是傷透腦筋!”
  蔡攸聽的其言詞,似對禪位之事並未特別反感排斥,似有權商餘地,遂壯膽說道:“皇上若能找回神霄長生大帝君附靈而煉成仙體,已是凡人生靈之上,遠比帝王更尊貴,畢竟帝王亦且要祭天拜神,且自古出得帝王無數,但出本命天神者,卻寥寥可數,唯黃帝,太上道祖一人而已。”
  趙佶恍然:“對極,黃帝能修煉成仙人,受萬世凡人朝拜,朕乃長生帝君投胎,怎可棄之不修行!”
  蔡攸道:“唐玄宗、東漢光武帝、真宗皆封禪泰山,祭的亦是諸天之神,可見神仙地位高於皇帝,神霄長生大帝君又是諸仙神之首,何其尊高、偉大啊!”
  趙佶頓覺神光普照,心緒為之好轉,頻頻點頭:“有道理,當皇帝,治百年基業,當天神卻治千秋萬世基業,朕自懂得……”禪位之心越趨強烈,道:“若朕禪位呢?”
  蔡攸登時拜禮:“皇上高明!畢竟禪位,自可擋去金人藉口,且抗金之事,全數落於皇太子身上,皇上可專心修行,何況皇太子若無實權,恐名不正言不順,調動不了老臣新將,戰力必大打折扣。”
  趙佶頻頻點頭:“說的也是……,”復又覺此事不宜傳開,道:“你下去吧!朕會思考此事,卻也不能傳開,免遭麻煩。”
  蔡攸叩頭行禮,恭敬而退。他當然守口如瓶,一則趙佶心思善變,未能定案之事,不能算數,再則禪位之事何其茲事體大,若讓父親之輩得知,恐遭不利,還是靜觀其變為要。
  趙佶的確陷入于帝位及仙位掙扎之中,如若兩者兼俱,那該多好,然似乎已不可能,心情又自煩悶。疲累下,已返回進福宮休息,希望能得長生帝君託夢,也好有個了斷。
  小太監郝元見得皇上疲累,遂請來太醫診察,原是稍稍受得風寒,並不礙事,郝元安心不少。
  鄆王趙楷諫得父皇后,並未返回鄆王府,而是前往太常少卿李綱住處。
  李綱縱被貶為太常少卿,掌管禮樂事物,乃文官之職,已和軍事斷緣,然其忠公體國,自對近日戰情焦慮不安,可惜奸臣把關,他始終進不了宮,無法諫奏,心神鬱悶不已。
  忽聞鄆王趙楷前來,登時迎接于秘室中。
  李綱道:“鄆王造訪,恐引起蜚言,畢竟此乃多事之秋!”
  趙楷道:“管不了那麼多了,學生已奏請皇上禪位,另立新君,以保大宋江山!”
  李綱詫道:“三皇爺您這是………”
  趙楷道:“已無路可走,父皇不禪位,如何能平息天下百姓,且師出無名!”
  李綱嘆道:“自也如此,只是鄆王所奏,未必有效,恐將傷了自己。”
  趙楷道:“既已豁出去,哪還顧得什麼,今日前來即想告知先生,不管情況如何,你我總得聯合出征,將金軍打回去,否則江山不保!”趙楷曾拜李綱學習兵法,故以先生稱之。
  李綱嘆道:“難了!金兵多至數十萬,想擋回去,亦得以軍隊為之,個人之力,根本擋不了,縱能殺死千百人,又怎見得效果?得兵權在手才行。”
  趙楷道:“我可引領萬餘兵!”
  李綱道:“不夠,除非是潛至金陣營,刺殺金太宗或金將,然戰況甚急,恐暫無法為之,最重要者,乃是鄆王出兵,必受童貫等人排擠,永遠掣肘難展,恐發揮不了戰力。”
  趙楷但覺有理,嘆道:“看來只有等皇上澈悟,禪去皇位,始能挽回頹勢了。”心念轉處,道:“必要時,你我聯合逼宮如何?”
  李綱道:“萬萬不可,謀篡帝位,只會將事情更複雜!”
  趙楷道:“又非我想稱帝!只是把父皇逼下台罷了。”
  李綱道:“仍是不妥,任誰把皇上逼下台,莫說自己豎強敵,更讓金軍多了替宋國平定內亂藉口,準鬧得不可收拾。”
  趙楷道:“那該如何?”
  李綱道:“既然鄆王已奏及禪位,微臣小命一條,再去逼奏,想來皇上知嚴重性,將會禪位!”
  趙楷急道:“豈可讓你犧牲!”
  李綱道:“鄆王都不怕,臣何懼之有,何況有給事中吳敏助陣,應不致掉命才對。”
  趙楷道:“此事適合麼?”
  李綱道:“百姓皆諫了,我還不敢諫麼?”
  兩人露出惺惺相惜眼神,英雄自惜英雄。
  趙楷說道:“學生必力挺您老人家,希望一切順利。”
  李綱滿意一笑,道:“有此學生,已無憾事,你且回吧,免得引起姦官疑測。”
  趙楷遂恭敬拜禮而去。
  李綱步出秘室,仰望天際,臘月隆冬,冷雪不斷,心頭一陣感慨,隨又回到書房,刺臂取血,且以血書為諫,祈能警示皇上。
  待寫完後,扎了左臂,取得血書,直往給事中吳敏府第,要其將血書呈奏皇上。
  吳敬嚇得雙手怔顫:“李兄何需如此激烈,需知以皇太子監國,照樣可以保住江山。”
  李綱道:“名不正,言不順,何以興邦?當年唐玄宗碰上安祿山之亂,太子李亨亦於靈武策立為肅宗,藉以聲討,方能奏功,可見不建號,不足復邦!”
  吳敏亦覺道理,然要皇上禪位,談何易事,道:“我且試試,卻不敢抱太太希望。”
  李綱道:“天下齊諫之,他敢不從麼?”只恨未能齊聚此力量。
  吳敏已被李綱氣概所感動,但覺慚愧,道:“兄弟我便拼了老命陪你啦!”事不宜遲,立即進京奏去。
  李綱亦步往街上,瞧得百姓惶恐逃命,悲心不已。
  徽宗趙佶原在休息,不想見人,然給事中吳敏拿著血書前來,趙佶聞得是李綱血書,嚇得又泌冷汗,這李綱一向強硬直言,甚讓人受不了,然其忠心,又豈是假得了?
  把他冰封已嫌欠疚,他竟然還諫了血書,忒也激烈。急道:“李少卿寫些什麼?快拿來!”立即起床接見,吳敏急奔入內,跪行大禮,將血書送上,徽宗攤開,血跡斑斑,叫人怵目驚心,其奏書寫道:
  皇太子監國,禮之常也。今大敵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間,猶守常禮,可乎?名分不正,而當大權,何以號召天下,期成功於萬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號,使為陛下守宗社,收將士心,以死捍敵,則天下可保矣。臣太常少卿李綱幹讀天聰,刺臂血書上言。
  趙佶瞧得兩眼噙淚,若大宋將臣皆如此忠貞,何患金國來犯?遂決定禪位皇子,並要吳敏傳話,要李綱多多保重身子,為國所用。
  趙佶思考過後,仍覺趙楷較活潑,且練得武功,驍勇善戰,便讓他發揮專長,趙桓較溫和,且甚尊敬自己,他日縱使當了皇帝,大概亦不敢造次方對,終仍決定禪位位于趙。
  心意已定,遂要吳敏擬得禪位詔書,以告天下,其寫著:
  朕以不德,獲奉宗廟,賴天地之靈,方內盡安,二十有六年矣。永惟累聖付託之重,夙夜只懼,靡遑康寧。乃憂勤感疾,慮壅萬機,斷自朕心,以決大計。皇太子桓,聰明之質,日就月將,孝友溫文,聞於天下。立太子十載,練達聖經,宜從東宮,付以社稷。天人之望,非朕敢私,皇太子桓可即皇帝位,凡軍國庶務,一聽所裁決,朕當以道君號,退居舊宮,予體道為心。釋此重負,大器有托,實所欣然。尚願文武忠良,同德協心,永底於治。
  既已決定禪位,心情豁然落定。于支退吳敏後,趙佶回到神霄金寶殿,徹夜膜拜,冥冥中腦門竟也浮出神霄長生大帝君法相(自我幻想居多),趙佶頓覺欣慰,看是天神允許,倒做了正確決定。
  次日(十二月二十四日)晨,趙佶終於垂拱殿向眾臣宣布,決心禪位趙桓,並宣讀內禪詔書,昭告天下。群臣有者竊喜,有者驚詫,趙佶一概不理,立即離坐,步向趙桓,脫了龍袍與天平冠,交予趙桓,道一句:“好自為之。”
  趙桓但覺沉重無比,拜謝父親,然龍袍穿妥後,已恢復鎮定,在太監恭迎下,坐向那無數人夢寐以求之龍椅禦坐,隨即宣布稱帝,並尊父皇為教主道君太上皇,鄭皇后為太上皇後,位居龍德宮,以少宰李邦彥為龍德宮使,太保領樞密院事蔡攸及給事中吳敏為副宮使,負責伺候太上皇及聯絡消息之責,趙佶聽來甚感滿意。
  趙桓隨決定明年元月改為靖康元年。
  霎見群臣膜拜,直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桓終登基,是為欽宗,並大赦天下,振奮人心不少。
  然金軍未除,一場硬仗仍要開打。趙佶已落個輕鬆,趙桓麻煩恐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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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智鬥金軍

  宋兩利並不知趙佶已禪位消息,他仍追著完顏宗翰所引領之西路軍,以能儘量阻止其攻城掠地。然完顏宗翰發現此秘,登將部隊分為三路,直搗宋城,如此一來,任宋兩利神功了得,亦無法化得三個分身,終難擋金軍氣勢。正待苦思對策之際,忽聞東路軍完顏宗望已攻向北黃河,即將渡河南下。這還得了,黃河一破,汴京岌岌可危,他且知極樂聖王手下四名大將沈三杯、錢不貪、怒不笑、刁采盈全在宗望陣營,宋軍几無法招架,宋兩利權衡得失,放棄追逐宗翰西路軍,潛往滑州,以助宋軍抗金。
  不一日,潛抵滑州,赫見宋軍成千上萬,全聚集黃河兩岸,而此北黃河遠較南黃河窄,故設有龍騰、虎威兩橋相通。宋軍卻齊聚一堆,似粘了糖球的螞蟻,不肯散去。宋兩利不禁感嘆,宋軍長茅幾乎摃在肩上,這哪是有心作戰的備戰姿態?其摃肩頭,唯一功能乃轉身逃跑,較為方便,如此士氣豈是金軍敵手?
  幸好那方虛默倒也引領茅山高手,布陣虎威橋頭。以其自認國師身分,大概不敢落荒而逃,虎威橋應該能夠守得。
  宋兩利評估情勢,黃河腹地太大,無法全數兼顧,唯龍騰、虎威兩橋乃主要通道,屆時金軍必全力搶攻。可惜宋軍橫跨兩岸鎮守,無法在橋頭布陣,一些道法絕招恐施展不了,然亦不宜叫宋軍退守南岸,此又太便宜金軍。至於再往北推進十裡,則只工築簡單工事如插尖竹、樁樹排等,如此工事,怎能抵擋強大金軍?
  那守將何灌原被打鴨子上架,根本無心戀戰,何況金軍勢如破竹氣勢,早讓他心膽俱顫,待準備應付應付,而後開溜便是,畢竟正規作戰,得李綱、種師道之流方行,他護守京城尚可,其他引軍作戰則生疏得緊。
  宋兩利不禁皺得眉頭,如此重要局面,怎不派李綱等人前來,那趙佶、童貫等人倒是混得可以。
  無奈下,宋兩利仍決心以龍騰橋為守護關卡,如此配合茅山派之方虛默,大概能挺得一陣。
  他已換穿百姓服裝,潛晃附近,倒未引起注意。
  次日午時。
  果然見得金軍浩蕩攻來。統帥即為完顏宗望,副將則是叛遼降金之余都姑。兩人全是沙埸老手,難怪氣勢如虹,另有軍師楊樸助陣,簡直如虎添翼,宋軍一敗塗地,潰不成軍。
  金軍方至,那何灌竟然不戰而退,躲至黃河南岸,心想應付應付,若黃河天險仍守不了,那只有開溜一途了。
  宋兩利見狀慨歎不已,如此哪是作戰?只不過演戲罷了。心念一轉,潛入何灌陣營,見得何灌正于南橋頭臨時設置瞭望台,一臉怔忡瞧著北方。
  宋兩利已俱通靈大法之能,輕易可躲過衛兵,潛至瞭望台,一手揪住何灌,喝道:“你待亡我大宋江山麼?”
  何灌嚇得差點尿失褲子,駭道:“你是誰?!怎敢擅闖禁區?!”
  宋兩利喝道:“大爺乃神霄小神童,特來收你魂魄,讓你勇猛起來,粉碎你不戰而逃之軟弱小癟三心態!”
  何灌臉色更變:“千萬別讓我勇猛!金軍氣勢如虹,我軍根本擋不了,你這不是叫我送命麼?”
  宋兩利道:“既是膽小,又何敢出征?”
  何灌道:“我是被打鴨子上架!小神童明察!”他原是武夫出身,一副威武模樣,然竟此卑懦乞求,瞧來甚為突兀。
  宋兩利暗嘆朝廷簡直胡來,喝道:“你若不戰,我照樣收拾你老命!”
  何灌急道:“不是我不戰,而是所有士兵皆厭戰,空我一人,有何功效?”
  宋兩利暗忖,說的也是,若士兵不戰,大勢已去,總得讓他們有信心才行。道:“派予我三千兵,我來鎮守橋頭,你若敢抗命,毒死你!”找來一顆藥丸,塞入何灌口中,強勁一迫。咕嘟一聲,何灌已服下它,嚇得臉色蒼白:“小神童你這是?!”
  宋兩利道:“百毒之毒大毒丸,全天下只有我能解,你若耍陰,第一個毒死你!還不快派兵予我!”
  何灌切急道:“要是你戰死,我豈能保命?”
  宋兩利邪笑:“那就禱告我長命百歲吧!”
  何灌更急:“小神童千萬不得開玩笑,我可派兵予你,但你總得給我機會。”
  宋兩利道:“若我戰死,你找我鞋底下,即有解毒之法!”
  何灌道:“可是,萬一你被分屍……如何找到鞋子?……”
  宋兩利喝道:“大膽!竟敢咒我死麼?”
  何灌急道:“在下並無此意,只是……只是……”
  宋兩利道:“我死了,你還好意思活命麼?也罷!人無信不立,我若戰死,你若苟活,回得了京城,可到神霄寶殿,第三枝楝梁上,自有解毒秘法!”
  何灌這才噓氣,直道:“多謝多謝!”復又道:“小神童願出兵,本人自是高興,更祈望您旗開得勝,替大宋爭回面子。本人並非不戰,而是受命死守,待種師道等大軍前來便是。”
  宋兩利知其根本說謊,卻也懶得拆穿,瞧其人高馬大,突心生一計,道:“種師道大軍已到!”
  何灌詫然:“在哪在哪?!”雖被揪著,仍想四處轉瞧,宋兩利一個響頭敲去,喝道:
  “你便是種師道!”
  何灌苦喪臉面:“小神童又開玩笑了!”
  宋兩利道:“一點也不!你身材和種師道差不多,可以當他分身,只要加了鬍子,遠遠瞧來倒也難以分辨!”
  何灌眉頭一跳:“要我當他分身?!”倒覺可笑。
  宋兩利道:“不錯!金軍最忌兩人,即是李綱及種師道,你若冒充他,自可讓金軍有所顧忌,不敢擅自行動!”
  何灌嘆道:“縱使我肯冒充,宋軍未必肯信,遲早穿幫!”
  宋兩利道:“不必告訴宋軍,你仍以何灌之名發號施令,待我告訴金軍即可!你只需在此大聲吆喝:左軍射箭、右軍砲轟等等口號,且得喝到對岸聽及才行。”
  何灌道:“若聽著,聲音恐怕將被認出。”
  宋兩利道:“又非天天混在一起,怎能立即認得聲音?你照作便是。”
  何灌暗忖,只要不過河,在本岸鬼叫鬼叫,自無性命之危,遂道:“小神童既有良計,在下配合就是!”
  宋兩利始將其放開,何灌想嘔出藥丸,卻不可得,只能暫時協助,對於其通緝身分卻也不敢提及,道:“小神童想要以先鋒官出征?”
  宋兩利道:“正是!”
  何灌道:“可好!”暗忖,掩去小神童身分,日後有人追查,倒能省了麻煩,道:“在下便傳令,讓人把軍服送來!”
  宋兩利並未阻止,放行何灌而去。或許毒藥威脅,何灌並未背叛,找得一件頭領戰袍返回,讓宋兩利穿上,終掩去身分。
  何灌道:“我且帶你到龍騰橋對岸,那頭倒有千餘騎前哨兵,你可備用,若不夠,再增派!”
  宋兩利道:“暫時湊合用了!”
  何灌遂帶人過橋,抵達對岸,宣布新先鋒官,得聽令於他。交接完畢,何灌甚快又溜回南岸,他倒遵得戲法,找來粗胡粘在臉上,裝出一副英雄豪傑氣概,一股征戰沙場意念頓生,但隨又頹喪下來,暗道:“都已不再年輕,哪還有當年豪氣?”只有守緊瞭望台,以期安然過關。
  宋兩利知金軍氣燄囂張,喜白天浩浩蕩蕩衝殺作戰,以撼宋軍士氣。其必直衝而來,倒可利用此點,遂要手下挖得壕溝,並鋪上竹片、軟枝、細沙,加以偽裝。宋軍士氣雖低,但只要不真槍實戰,倒也樂意為之,故半日之內,挖得左右各百餘丈壕溝,其溝與溝之間則留小通道,以便宋軍逃退。
  宋兩利不禁想起太原城首役,當時以溪湖為餌,且以浮橋通兵,自有異曲同工之效,唯在白天,否則倒可將龍騰橋給隱去,讓金軍來個跳河洗澡。
  此時天寒地凍,若落入黃河,準凍得手腳僵硬,任人宰割。
  尚有時間,宋兩利當真返回南岸,要何灌找得布條,開始畫圖上色。其並非畫橋型,而是畫若浮橋平鋪狀,如此較快能完成,以爭取時間。何灌不知其目的,但只要不過河,一切依他便是,故找來百餘兵,趕工為之。
  然布橋尚未完工,北方鐵蹄轟轟聲已傳來,宋軍臉色已變,神情顯得緊張。宋兩利只好回到北橋,一馬當先擋在前頭。
  如此勇猛行徑,倒讓宋軍詫訝,頓生豪氣想追隨,然冷靜想想,終又覺此人太狂,且莫要跟他一併送死,仍做脫逃準備。
  金軍果然浩浩蕩蕩,勢如破竹衝來。滾滾黃塵,簡直欲掩天際。宋軍見狀,手腳僵硬。
  宋兩利若非曾和完顏宗翰對陣,已試過大場面作戰,今日恐也心驚肉跳,故仍鎮定把關。
  金軍已迫近不及兩裡,宋兩利感應出,將領正是遼降將餘都姑,統兵近十萬,以大軍壓境方式迫來。
  前方所設尖竹陣,簡直不堪一擊便被搗毀。
  金軍氣衝鬥牛,如尖錐利劍衝來。
  已近一里。
  宋軍多數雙腿發軟,背脊僵寒,無心作戰。
  宋兩利倒若老僧入定般佇立著,靜靜相準對方先鋒官,待會少說也要宰他幾個,挫挫金軍銳氣。
  金軍衝近六百丈,但覺宋軍布陣忒也奇怪,居中一人特別突出,似有一夫當關氣勢,其背後一百丈,又是一排既長又薄宋軍,每組十人,且相隔十丈遠,看似堅守崗位,卻又縮頭縮腦,似想逃開。
  那餘都姑作戰經驗豐富,突見此狀況,頓覺有異,總得查清楚再說。誰知金軍連戰皆捷,怎瞧得上眼如此陣仗?任餘都姑下令小心,先鋒官仍一勁猛衝,毫不停留。
  千軍萬馬終已衝殺過來。
  宋兩利抓起長茅,相準那位粗胡先鋒官,務必一擊中的。
  雙方迫近百丈。
  蹄聲震天,嘯聲刺耳。
  金軍氣勢銳不可擋。
  宋軍心驚膽顫,竟然棄戰而逃。若非事先知曉小泥道,否則準落入壕溝陷阱之中。
  宋兩利突策馬往後退去,佯裝逃命。
  金軍一陣狂虐大笑,先鋒官直追喪家之犬。
  千軍萬馬衝來!
  鐵蹄怒踩黃泥,似若貪狼,猛吞地面。
  及近十餘丈,壕溝上陷阱泥土已被震得露出竹片軟枝,有的金軍已發現,急道:“不好,有陷阱!”想煞停馬匹,然衝勁過猛,且後頭不斷迫來,根本擋之不了。
  十餘丈之近,快馬三兩步及至,踩及陷阱,猛往前栽,後頭更擠,落坑無數。
  金軍大為驚慌,戰況頓亂。
  宋兩利突地發難,吼道:“敢戰我種師道大軍麼?”快馬快槍直衝而去,相準那粗胡先鋒官,一槍搗得他甲陷胸穿,且被挑飛空中,慘叫若殺豬。金軍正驚亂之際,突聞其變,嚇得心驚膽顫,從未想過出征十餘日,連戰皆捷之際,會遭受強烈反擊?多人已楞住。
  宋兩利豈肯停手,復又喝道:“敢戰我種師道大軍麼!”長槍再衝,又自殺截兩名先鋒官,且皆一槍斃命,屍體高飛彈出。
  金軍終駭懼而醒,有人詫叫:“種師道大軍到了!種師道大軍到了!”一聲喊,聲聲喊,金軍士氣頓挫。
  那餘都姑見及宋軍出現猛將(不知宋兩利化身),竟然宰得自己三名先鋒手下,顯然另有名堂,復聞手下喊著種師道已臨,哪還放大意攻擊,登時下令撤退,鳴金收兵,號角一響,金軍霎時調頭,退走五裡之遙。
  宋兩利戰勝一局,登讓宋軍士氣大振,猛地喝著:“種師道,種師道!”竟把宋兩利當成種師道。遠處何灌聞及,倒也笑意頻傳,暗忖:“只要小神童能擊退金軍,自己性命自無危險,且可能立了大功,何急於逃去?且靜觀其變再說!”縱容手下喝聲震天。
  宋兩利滿意一笑,轉向宋軍,道:“我乃種師道坐前先鋒將,特來助陣,大軍已在後頭,遲早打得金軍落花流水!”他身穿盔甲,已隱去頭上符帶,且臉面故意抹黑,無人認得是他,一時“黑先鋒,黑將軍”喊個不停,宋兩利暗忖,黑了臉,便成了黑先鋒?也罷,總不能以黑神童自居吧!終默認黑先鋒存在。
  引兵作戰,只要打出勝仗,士氣必旺,先前北岸岸乾余逃兵,此時竟也成為英雄,隨又見得數千騎想自動加入北岸作戰。
  宋兩利一一接受,並要眾人收拾殘局,雌伏附近,以待敵軍二波攻擊。他則仍一馬當先,杵在前頭,氣勢不凡。
  他實則心神亦爽,只要極樂聖王未至此,自己倒可為所欲為,殺殺金軍氣燄,免得以為宋國無能人。
  一有空檔,宋兩利即已運起通靈大法,攝向那餘都姑,探探他耍何花招?
  那金東軍一擊落敗,士氣雖受挫,然整裝後,金軍復認為乃大意使然,只要亦步亦趨,避開陷阱,自可以超強軍力戰勝宋軍。
  餘都姑卻另有想法,宋軍先鋒官顯然大有來頭,若不製住他,恐得影響攻勢。聽其所言,乃種師道麾下大將,而那種師道並未出現陣前,顯然應是尚未趕到,如若他再趕來,恐如虎添翼,屆時必定更難攻破黃河防線。維應把握時間,方為上策。
  那聖王手下四大護法,,刁采、沈三杯、怒不笑、錢不貪,皆前去虎威橋,去鬥茅山派掌門去了,否則倒可派四人去收拾此名黑先鋒。然餘都姑乃一代戰將,怎可弱了威風,仍決定自行出擊,以顯軍威。他遂調派十名高手,準備偷襲。
  然餘都姑怎知對方乃宋兩利,且俱攝腦神通,自己腦門所思,全被攝得一清二楚,不敗皆難。
  宋兩利暗自竊喜,這餘都姑敢情未學得極樂聖王所傳之防攝之術,看來得好好耍他一記。在得餘都姑想法後,宋兩利已有對策,轉向宋軍,道:“待會金軍迫來,乃針對我一人,你們毋需出征,放冷箭即可!”
  宋軍最喜“毋需出征”四字,登時應允,個個抓得長弓,準備放冷箭了事。
  宋兩利不再杵立不動,已策馬東奔西竄,想找得好地點,準備坑殺敵軍。轉行之後,忽覺左側兩裡處,有道裂坑,深及丈餘,寬則兩丈餘,如若遠處瞧來,黃土一片,恐不易發覺,遂決定引人來此,再一一收拾。
  餘都姑怎知宋兩利已攝得一切,仍照計畫進行,自己帶領十騎,分從左右包抄過來,邊掠邊喝道:“爾是宋軍猛將麼?有膽過來決一死戰,無膽當龜孫躲去!”
  宋兩利邪笑道:“自是有膽,可惜你們未必追得了我這只黃驃馬!”策馬即奔。
  餘都姑不疑有詐,猛地追去,左右各五騎更往兩側包抄。狂奔裡許,宋兩利幾乎被夾中間,他突地想及,對方非一排追來,乃左右包抄,那豈非只能坑得一半人馬?心念方起,餘都姑已迫近不及三十丈,長弓一挽,利箭猛射而出,直穿宋頭頂而過,驚險萬分。
  宋兩利暗忖,若對方改射馬匹,自己豈非落馬受困?看來全靠奔逃,顯然不夠,猝地回頭反攻,往左側兩名戰將衝去,喝道:“開戰啦!”他武功已是絕頂之流,任戰將勇猛,用于戰場上或可行,但若單一對擊,豈是宋兩利敵手?方一照面,長槍竟然被宋砸斷,猝覺驚慌之際,宋兩利尖槍猛穿,殺死一人,屍體被彈起,隨又砸向另三人,現場一陣混亂。
  餘都姑見狀冷喝:“射箭!”剩下數人挽弓猛射,六箭各從六方向射來,直取宋背心及馬匹。
  利箭既快又急,幾難逃躲,尤其馬匹,怎知背面受擊?
  宋兩利頓有感應,他原可逃去,然陣前失馬,亦是恥辱,登地大吼:“跳!”神通攝去,馬匹腦門單純,輕易被攝,而宋兩利所傳意念,乃是往左跳去,馬匹當真聽話,四腳猛往左彈,竟然躲過利箭穿射。
  此舉瞧得餘都姑等人目瞪口呆。原是馬匹乃四腳動物,不若人類靈活,能輕易左右閃跳,尤其此馬又是快速往前奔,又怎能突地往左跳去?而此動作實若人類跳掠,乃四腳齊蹲,突地往左一蹦,即似左側有吸鐵般,吸了過去,甚是神奇。
  宋兩利但覺滿意,看來馬兒跟人一樣,潛力無窮,說不定訓練之後,尚可跳舞呢!
  然正得意忘形,想回頭瞧瞧金軍怔愣模樣之際。餘都姑卻乘機一箭又射來,直取宋心窩。那箭來得既快又準,且如此之近,宋兩利幾乎無以躲閃,欸呀驚叫,意念頓生,那“念力成形”絕世先天神功乍閃,竟迫得利箭轉彎,擦及左臂而過,直中側面迫來金軍,一箭斃命。
  宋兩利猛怕胸口,直追好險好險,然這一拍及,方知靈寶陰陽鏡早藏於胸口,又自好險好險說個不停。
  餘都姑怎知世上竟會出現此種異事?如若宋兩利出掌劈擊,尚有話說,誰知他只一喝,利箭立即轉彎,那豈非是神仙,亦或妖魔附體?!
  鬼邪之說登時浮現餘都姑心頭,他哪敢與之作戰,喝道:“你是人是妖?!”
  宋兩利尚待回答,餘都姑當機立斷,喝向手下,道:“退!”數騎掠奔而去。他想,詢問鬼邪是人是妖,忒也太過白痴,決心避開,且請得軍師前來收拾便是!
  宋兩利詫道:“這樣便退了?!呵呵,這招左跳馬倒也好用!”隨又喊得一聲右跳,馬兒當真再往右邊掠跳,宋兩利滿意再笑:“通靈大法越來越厲害,可要變成神仙了!”見得餘都姑逃走,宋兩利喝道:“追!”黃驃馬長嘶而起,追掠而去。
  宋軍見得黑先鋒又自追殺金軍,一陣歡呼傳來。
  金軍卻納悶不解,為何一向勇猛的餘都姑,此時會落荒而逃?皆想出兵營救。餘都姑卻下令不得出兵,金軍更形不解。待餘都姑逃回金軍陣營,宋兩利始停止追殺,喝道:“一天之內退回金國,否則叫你們個個掉魂失魄!”
  宋兩利故意耍由攝腦神通,攝向左近十餘人,這一攝去,十餘人全數倒地打滾,嗚嗚學著鬼魂般嘶叫,嚇得其餘金軍驚心動魄,閃退數步,急抓胸口,深怕靈魂當真被攝去。
  宋兩利見已收攝腦效果,算算人頭,竟也十八人之多,滿意一笑,顯然自己神通已達十八法門地步,一次可攝十八人,妙哉。恐嚇邪笑後,始揚長而去。
  餘都姑道:“莫要亂了陣勢,對方是懂妖法,待軍師前來,稍安勿躁。”金軍聞言,始未再騷動,畢竟靈法之事,非一般人所能抵擋。餘都姑立即傳令紮營,以待後援到來。
  宋兩利返回宋軍陣營,受到英雄式歡呼,他則直道小意思,待種師道大軍前來,自能給予金軍痛擊,宋軍登覺希望滿懷。
  守將何灌瞧不清宋兩利用何花招迫退金軍,然事實俱在,亦樂觀其成,若真能戰勝此局,那可超級大功一件,不禁幻想封功受爵滋味。
  宋兩利知金軍在等救兵,偷偷攝得餘都姑想法,竟是軍師楊樸,對方原是漢人,對他印象且不差,可惜各自為國,屆時自免不了兵戎相見了,唯楊樸亦懂道法,那倒是怪事一件。
  一切靜觀其變。
  若到晚上,宋兩利甚至想以假橋鋪江面,引得金軍闖來。
  等待中,忽覺左方十餘裡處,傳來殺伐之聲,想必完顏宗望亦和方虛默對上,戰況顯得激烈,方虛默似也耍得道法,那頭烏雲漸漸飛來,掩去天空,瑞雪亦紛紛落下,宋兩利倒能支撐,但士兵已覺寒冷,開始瑟縮。
  臘月天作戰,的確辛苦。
  及至傍晚,忽有十餘騎趕往金國陣營,正是軍師楊樸接到消息,從虎威橋那頭趕來。
  餘都姑接見秘處,且將狀況說明。
  軍師楊樸直捋鬚子,道:“看來對方的確會耍妖法,然據我所知,大宋陣營並無此黑面法師啊?”
  餘都姑道:“他是否為宋前朝臣包拯後裔,聽說包拯能判陰間事,應通道法,也是黑臉。”
  楊樸道:“包黑子是黑臉,卻也未必懂道法,何況其後代亦無黑臉之人。”
  餘都姑道:“一切全憑先生查明。”
  楊樸道:“且引他過來瞧瞧!”
  餘都姑同意,遂再次親徵,引領百騎迫來,楊樸跟在一旁,準備窺瞧黑先鋒是何路人馬。
  此事早被宋兩利攝知,暗自黠虐道:“想探我來路?就是不讓你探得!”竟然弄來假人,穿上軍服,戴上黑面具,插在陣前,天色漸晚,若非近瞧,一時亦難以瞧出破綻。宋兩利則躲在後頭小坑壕,準備放冷箭。
  餘都姑等人掠近百丈,終亦停頓,畢竟妖法厲害,且保持距離為妙。道:“黑先鋒,金軍有意議和,你可願談談?”
  宋兩利早知對方想法,冷道:“想哄我麼?回去叫完顏宗望過來再談,你根本主意不得!”
  餘都姑臉面稍僵,卻也不動聲色:“你我先鋒,若有交談,再請元帥出面不遲。”
  宋兩利道:“算啦!你只想套得我對話,讓楊樸認出我身分罷了;何需如此辛苦?我即是黑先鋒,種師道麾下大將,金軍若不退,過不了明天,準叫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楊樸見身分已露,遂出言問道:“不知先鋒全名為何?”
  宋兩利道:“我乃黑先鋒是也!”
  楊樸道:“在下想知全名。”
  宋兩利道:“說啦!姓黑,名先鋒!所以一生立志當先鋒,多多包涵!”
  楊樸但覺此人似能貫穿人心,處處截在前頭說話,忒也厲害無比,得小心應付為是,道:“不知種師道可在對岸?”
  宋兩利道:“你又非大宋子民,且為敵軍,問此話不覺太幼稚,我豈會將軍情透露予你知?”
  楊樸碰得軟釘子,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道:“說的也是……”照此判斷,對方年齡似忽不大。心念一轉,道:“不談軍情,那談道法,你俱移山倒海、分光錯影之能麼?”
  宋兩利道:“不錯,所以勸你們趕快撤軍為妙!否則我一發功,任千軍萬馬,照樣擋不住!”
  楊樸道:“總得露一手,叫我心服!”
  宋兩利道:“千槍萬箭射來,我照樣不怕!”他仍躲在假人後方二十餘丈坑洞中,當然無懼於千槍萬箭,心想先唬過對方再說,若唬之不了,只好憑真功夫決鬥。
  楊樸倒也不客氣,立即下令弓箭手疾射過去,百餘利箭穿刺假人,全數噗噗作響,直穿而過,若在白天,或可瞧及端倪,此時卻在夜晚,且保持距離,頂多只見衣衫飄飛,無法辨及真偽。
  宋兩利哈哈黠笑道:“如何?還不快快退去,難道要我發功麼?”
  金軍是覺邪門,然楊樸仍覺有異:“閣下可願意走兩步讓我瞧瞧?”
  宋兩利道:“你叫我走,我便要走,那我算什麼?”
  楊樸道:“恐怕你是假的吧!”挽來巨弓,利箭引火,直射假人,叭地一響,假人燒起來,金軍恍然。宋兩利暗道好傢伙,把戲已被拆穿,乾脆默不吭聲,且看對方如何應付?
  楊樸道:“耍此雕蟲小技,恐怕無法逼退金軍,還是現身一談吧!”
  宋兩利仍不吭聲,暗道:“就是等你來攻擊!”後頭已布妥假橋,多少也要坑他千百人下水。
  楊樸喊得幾聲,未得回應,遂指示餘都姑前去查探,道:“那可能是假人,對方只是故弄玄虛罷了。”
  餘都姑道:“可是白天卻射向真人,乃我親眼所見,對方確有妖法。”
  楊樸道:“先解決假人再說!”
  餘都姑遂引領百騎逼近十餘丈,始以繩索套住假人,復扯回瞧瞧。假人已被燒得只剩盔甲金屬部位,至此方確定一切。然另一恐懼又起,餘都姑道:“既是假人,何來聲音對話?”
  楊樸道:“傳音入密功夫,在江湖上並不稀奇。”
  餘都姑道:“可是他乃有說有笑,根本非傳音入密之功夫。”
  楊樸亦覺如此,道:“這即稀奇了,對方若非有過人妖法,即是躲在附近回話,大家搜搜地面。”
  餘都姑下令搜去,宋兩利卻運起神通,直道搜不著,搜不著,金軍怎知受攝,搜尋之際,總閃過宋兩利位置,故未搜出異狀。
  楊樸不禁皺眉:“看來對方的確有名堂,我得升壇作法,以探清真相!”在摸不清狀況下,他不敢貿然進攻,遂引領金軍退去。
  宋兩利暗道:“這楊樸倒是老謀深算,看來要他上當並不容易。對方既然想升壇作法,且找機會耍他幾記便是。”遂偷偷爬出坑洞,靜觀其變。
  楊楊樸于前設壇。
  他原為中原出身,故學得道法亦屬中原一脈,那神壇擺設和道家無異,備妥沖天燭、攝魂鈴、桃花木劍、霹靂棗木筆、如意珍珠硃砂等法具,隨即靈符化將開來,夜空中火光閃閃,霎是好看。
  宋兩利乍見對方施法,忖道:“竟也是行家?當年忘了向他請教!”
  原來自古能當上軍師,必知天文地理、陰陽道法,否則引軍佈局,必有缺陷,又如諸葛孔明之流,更是其中楚翹,楊樸學得道法,自是理所當然。
  宋兩利待聽得對方耍何密咒,原來楊樸所布,乃是降妖伏魔壇,所念則為降妖伏魔咒,其念道:“一轉天地動,二轉日月明,三轉三昧現,四轉四煞沒,五轉五雷鳴,六轉六丁衝,七轉七星佐,八轉八方攝,九轉九連環,十轉十妖滅!”
  乍見霹靂棗木筆不斷往靈符畫圈圈,越轉越急,靈符飛向空中打轉,直若長龍掠飛,煞星好看。
  宋兩利不由一愣,對方施展道法,不是自己最得意之降妖秘法麼?當年曾在遼國鬥上蛇妖女李鳳顏及耶律威時曾經用上,對方怎學會了?!
  原來道法各自修行不同,且秘咒更自獨立,若非得到秘本,或口頭傳授,恐甚難一致,縱使施法念咒,亦是吱吱唔唔,含混其中,想分辨咒語,甚是困難,而當年施法,楊樸根本不在場,他又如何學得此秘法?難道他也獲得同樣道家法門?還是林靈素逃到金國傳予他呢?
  宋兩利揣想,這也不可能,畢竟林靈素根本只是裝模作樣,未能深研道法,他只顧收集秘本,卻練得亂七八糟,何來傳授之能?看來是楊樸和自己一樣,取得同一秘本,方能耍出此招。
  宋兩利見狀,登時起了較量之心,遂暗中施展同樣法術,遠遠操空那條天空火龍,暗喝著:“飛東天、飛西天、飛南天、飛北天。”
  楊樸怎知手中火龍竟會失控,登又卯足全勁加強法力,然那火龍卻若狂蜂亂轉,升天入地,難以控制,一有失招,火龍反衝楊樸,差點燒掉鬍子,嚇得他不得不撤去此法門,改以其他秘咒施法。
  然楊樸所施秘法,幾乎和宋兩利修行之法雷同,尤以“五雷法門”更是源自神霄派五雷咒,宋兩利簡直熟透,且自竊笑:“該你倒楣啦!”法力一展,迫得“五雷法門反轟神壇。
  這一轟去,神壇頓碎,嚇得暢樸臉急煞白,不知所措,生平首遭,逢此怪事。金軍更是驚心動魄,作法顯然失敗,不知是否將惡魂上身?餘都姑表情亦僵,軍師似乎抵擋不了對方妖法。
  楊樸冷道:“看來真是高手了,竟能破得我所施展之秘法,實是走眼!”
  宋兩利故意迫出冷森聲音:“退去吧!否則必讓你們身落地獄,永不超生!”
  楊樸冷道:“閣下是誰,可願出來一晤?”
  宋兩利道:“我是孤魂野鬼,無影無形,見之不著!退去吧,別騷擾我清靜,這是我的床,不允你們闖進來!”
  金軍背脊生寒,竟然踩在鬼魂床上?!想來即可怖。
  楊樸心知對方裝神弄鬼,然卻法力不如人,始終無法突破僵局,以逼對方現身,倒讓對方囂張去了。
  正苦無良策之際,忽見四道人影掠來,正是聖王麾下四大護法法刁采、沈三杯、怒不笑、錢不貪趕至。
  宋兩利暗詫,高手來了,得想辦法鬥之。
  四大護法拜禮後,問及狀況。
  楊樸道:“不妙,此處亦有道家高手。”
  原來金軍兵分兩路,想攻過龍騰、虎威雙橋,繼續勢如破竹氣勢,誰知虎威橋有茅山派方虛默鎮守,攻勢顯然受阻,楊樸原可慢慢破解茅山道法,然完顏宗望希望一鼓作氣攻過黃河,正巧餘都姑亦傳來消息,故令楊樸趕來支援。楊樸心想此處妖法再厲害,總不可能比方虛默高明,誰知對上手方知此人法力恐不在方虛默之下,攻勢恐將因此受挫。
   刁采道:“竟然布下雙妖陣,看來得硬闖了!”
  錢不貪道:“攻便攻啦,聖王在汴京等我們呢!”他最是貪財,深怕慢了一步,汴京寶藏全被搬光而徒勞無功。
  沈三杯道:“甚久未痛快動手,今夜便可大展身手!”
  那氣神怒不笑因暗戀戀刁采,且盜穿其肚兜於身,誰知竟被拆穿,故愧對對刁采,兩人因此交惡,故只要刁開口,他豈敢回應,只有默默支持,以期她日後回心轉意,重修舊好。
   刁采懶得理他,只要錢沈二人應允,自算成事,遂拜禮楊樸,道:“讓我等出兵吧!”
  楊樸道:“試試也好!且小心對方妖法。”
   刁采道:“放心,聖王已傳秘法,自保應無問題。”
  四大護法遂拜禮掠去。
  楊樸轉瞧餘都姑:“且靜觀戰局,若有進展,軍隊立即推近,畢竟十萬大軍壓境,對方除非有聖王之能,可搶天換地、呼風喚雨,否則戰久必破其法。”
  餘都姑明白人海戰術之道,只要一步步逼去,縱妖法厲害,也只是傷及部分,怎可能把全軍吞沒?先前不想施行,乃不願多作犧牲,但若逼急,亦只好強力採行了。
  兩人靜觀其變。
  宋兩利乍見四大護法前來,倒也戒心,畢竟以前鬥得他們,全是開溜局面,此時卻不便走人,然若想戰勝四人聯手,實無甚把握。心念轉處,看來只有施展通靈大法,讓對方內鬥,或可成功。但覺覺刁采對自己甚是熟悉,臉面可能不夠黑,故又再塗碳粉,讓它黑的透徹。隨即潛伏地面,待酒神沈三杯迫近之際,突然發難。
  宋兩利乃勢在必得,沈三杯又大意而行,突遭暗算,竟避之不了,肩胸受掌,打得他悶嘔鮮血,倒退連連。
  三大護法見狀怒喝,分從三方位擊來。其乃為救沈三杯而擊,自是全勁以拼,威力何等霸道。
  宋兩利不敢硬接,猛地落地打滾,意念頓起,攝向怒不笑,要他摸及及刁采臀部,心想想刁采對他甚是鄙斥,這一摸去,準有好戲。
  怒不笑怎知腦門受攝,且情急攻招,無暇多想,右手強勁劈敵卻落空地面,誰知左手卻不聽使喚,趁三人交錯之際,當真伸手摸向向刁采臀部,嚇得兩人當場詫愣。
  怒不笑慌張不解自己怎會出手摸人之際,,刁采厲掌已摑來,叭地一響,打得怒不笑右臉血痕五指,身形為之旋轉。
   刁采厲斥:“色狼,敢非禮我麼?”仍想追殺,怒不笑詫道:“我、我、我……”結結巴巴,不知所措。
  宋兩利暗道妙哉!趁兩人分神之際,突又衝近,爛掌亂打,登將兩人擊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錢不貪見狀大喝:“莫要內鬥,先收拾妖人再說!”
   刁采及時醒神,瞪向怒不笑:“敢再佔我便宜,小心剁掉你雙手!”
  怒不笑仍我我我個沒完。。刁采不理,反掌再攻宋兩利,冷喝道:“你敢乘人之危,可惡!”金蛟剪抓出,便要剪下對方腦袋。
  宋兩利總攝著對方攻招位置,巧妙得以閃去。
  三人聯手,竟然佔不了便宜。
  一有機會,宋兩利又攝向怒不笑,此次更猛,不但要他摸臀部,連胸脯一起摸去,怒不笑只一受攝,腦門立即昏沉而無法自製,竟又當真衝向向刁采,從其背後抱來,左手摸臀,右手竟想穿往前胸摸去。
   刁采早就防他,誰知臀部仍被摸著,雙手若非擋得快,連胸脯亦遭殃,此次可真的惹火她,厲聲怒斥:“色狼 ”金蛟剪反身猛剪,怒不笑下體差點被閹割,饒是逃過最險處,褲襠亦被剪得布裂袍翻,差點曝光。
  怒不笑駭然說道:“師妹,我不是故意的!”
   刁采怒斥:“去死吧!”竟然放棄攻敵,直往怒不笑撲殺。
  宋兩利見狀暗笑於心,如今只剩錢不貪一人,自好對付,笑道:“如何?還想賭銀子麼?”
  錢不貪冷道:“只顧耍妖法,不入流!”金錢煉擊若猛龍,直掃過來。
  宋兩利根本不想硬接,腦門一攝,喝道:“左邊!”錢不貪怎受得了,登往左側受傷倒地,仍在運勁療傷之沈三杯砸去。
  沈三杯見狀大喝:“老錢你瘋了?!”縱受傷在身,然打滾逃命之能仍在,方待滾去同時,錢不貪詫駭而醒,猛松去金錢煉,飛砸沈三杯腦袋而過。嚇得兩人面面相覬。
  沈三杯仍斥:“你瘋了?!”
  錢不貪歉聲道:“我把持不住!”
  沈三杯道:“怎會如此?!”
  宋兩利乘機一掌又掃得錢不貪前滾連連。邪笑道:“去撿銀子吧!”
  沈三杯勉強欲抓及酒葫蘆砸去,誰知宋兩利攝力迫來,喝道:“想砸我麼?”
  沈三杯受攝,竟然砸向自己腦袋。幸他受傷在身,功力已弱,這一砸下,只顧生疼,並未頭破血流,然因此疼痛而清醒,詫道:“你會攝心魔法?!”
  宋兩利暗詫耍過頭,出了紕漏,攝力又迫來:“我不會!”想洗腦沈三杯。
  然那怒不笑忽聞此話,登若找到救命金丹,急道:“師妹別誤會,我是受攝,才會如此!”
   刁采亦且一愣,她不屑揣想怒不笑所言,卻也回頭注意宋兩利神態,簡直甚為熟悉,詫道:“你是宋兩利?!”有了意念,自是越瞧越像,竟帶竊喜,急忙掠衝過來。
  宋兩利怎肯承認,喝道:“我乃黑面先鋒,什麼兩粒三粒,我不懂!”亂掌仍打去。
   刁采不信,金蛟剪猛攻,看似欲剪宋之腦袋,卻也裝模作樣欲撲抱男人,宋兩利詫駭,右側逃閃,且用攝力,想迫使使刁采往左剪去。。刁采情急中左手一掃,指尖竟也摸及宋臉面,沾來一指灰黑。
  宋兩利斥道:“想非禮我麼?”
   刁采喝笑:“不錯,你就是宋兩利,若是其他男人,不是讓我抱著,否則便自反擊,怎可能像你逃開?何況你若不怕人知,又怎把臉面抹黑?所以你就是宋兩利。”揪著對方小辮子般,得意一笑。
  宋兩利的確對她下不了手,畢竟當年在遼金之際,和她有過交手。得知對方並非惡毒之人,且在多多少少受其暗助下,能逃過劫難,如此微妙感覺,終在此時洩了底,然他又豈肯承認一切?喝道:“我乃黑先鋒便是黑先鋒,專克金軍而來,再不退去,莫怪我不客氣了!”怒掌頓劈,登將將刁采擊退數步。
   刁采詫道:“你武功何時變得如此之高?!”心念一閃:“對了,聖王交代,說你已進入天人之界,不容忽視!”但覺最可怖仍是對方通靈大法,幾能攝得眾人心思,頓覺赤裸裸呈於他眼前,窘困欸呀一聲,趕忙喝道:“大家快用定魂術,免遭受攝!”四大護法這才抓得銀針往腦門刺去。
  宋兩利喝道:“任何定魂術也沒用!”通靈大法頓展,趁對方尚未完成防範之際,意念攝去,四人頓又跌撞一堆。
   刁采喝道:“你倒過分了!”想出手教訓,沈三杯卻道:“暫時退下,我已受傷,恐製不了他!”聖王交代,四人聯手或有希望,如今受傷,只有暫且退下,至少得將定魂術完成才行。
   刁采自知狀況,喝道:“暫時便宜你了!”終扶向沈三杯,掠退而去。錢不貪、怒不笑隨後遁走。
  宋兩利並未慶喜,畢竟竟刁采一口咬定自己身分,那股捉摸不定恐懼感將因此消失,金軍可能改採大軍壓境模式進攻,如此將吃力不討好,得另作盤算為是。
  宋兩利窺瞧一陣,忽覺金軍陣營已動,似有整軍之態,現在布陣恐已不及。心念一轉,潛往白天收拾餘都姑那天然裂塹。此處應為狂風暴雨鬧洪水時所留下溝渠,乾旱之際,則為塹坑,似一條既長又彎之地龍,倒可多多利用。
  宋兩利盤算地形,南高北低,難怪黃河會轉彎,的確十分理想,隨又瞧瞧天際,那方虛默施法封天,瑞雪下得更厚,的確天助大宋。遂急忙趕回黃河南岸,要何灌下令千萬兵,快速將瑞雪堆積於黃河南岸。其並非一長排堆積,而是齊聚三堆若尖山,且將黑泥罩在週邊,免讓金軍發覺。
  動用千萬兵,每人只要兩畚箕,即可成事,故花費不久。
  何灌及宋軍皆猜測不斷,黑先鋒又耍何花招?各自議論紛紛,卻猜之不透。多半猜宋兩利暗設假碉堡,然後鋪上假橋,想引敵人攻錯目標。
  宋兩利則返回北岸,要手下做撤退準備。隨又讓他們們于龍橋頭前堆集大量雪堆,似有堵住去路之意。
  夜已二更,瑞雪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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