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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9-07-04, 07:48 PM   #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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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船上
張曉是個個頭中等,身材健碩的年輕人,從他的面相上看他頂多只有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可如果留意他的眼睛的話那就不同了,他的眼睛發出有常人少有的光芒,船上的水手每當看到他憂鬱、麻木的眼神都感覺很不舒服,那眼神中充滿絕望和仇恨,似乎飽經滄桑,已經看透人世間的世態炎涼,那樣子讓他足足老了十歲。

張曉每天都要在甲板上逗留很久,他受傷的腿儘管不是很嚴重,但依然讓他行走不是很靈便。子彈穿透他左邊大腿的肌肉,在他的腿上留下永久的紀念。此時,太平洋上陽光明媚,萬里無雲。水手們都脫得只剩下短褲在甲板上忙碌。他們被海水和陽光交織浸蝕的皮膚顯得黝黑發亮,船上多數的白人水手也在這種長期的海上生活中變得皮膚棕黑,呈現古銅色了。

在這群人中間,張曉則是個例外,他的皮膚白皙,尤其是身上的皮膚與他臉上的截然不同。他也和眾水手們一樣只穿短褲在甲板上遊蕩,但他明顯不屬於這群人的一分子。他的大腿上纏裹著繃帶,再加上他與眾不同的氣質與神態使他與這群人之間有一種明顯的隔閡。他從不與人主動交談,即便有水手向他開玩笑他也很少理睬。他的冷談和漠視使他一點都沒得到眾水手的喜愛。大家也因為船長的吩咐而不去打攪他,他在船上成了一個孤獨落寞的人。

每天中午,大家都聚集在船艙大廳裡吃午餐,張曉也在其中。他每天都默默地吃完自己的那份食物就起身離開了。他回到前甲板,找到他的老地方,坐下來默默無聲。他很顯然在想著什麼,那樣子似乎是在回憶往事。可他的往事是什麼呢?船上的人有時會猜測,甚至為他的來歷而打賭。有一天,終於有人決定用打賭的方式來探詢這個人的秘密。有人出了二十美元,於是邁克作為唯一可以與之交流的人被派去瞭解這個人的秘密。

這天午飯後,邁克溜躂到落寞的年輕人身邊坐下來,他起先沒有說話,只是肩並肩坐著,順著年輕人的目光看著遠處,那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他像身邊的年輕人一樣呆坐著,好像是在陪伴老朋友回憶往事一樣。

忽然,水面上一個黑色的背影浮動出來,然後又落入到水面下了。過了片刻,那身影又躍出水面即刻又消失了。

「那是什麼?」年輕人突然開口問。

「是海豚。」邁克隨口答到,他說的是英語。

「嗯?」年輕人用疑惑的語氣問詢。

邁克立刻意識到對方不懂英語。於是從短褲褲兜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紙筆在上面寫了下來。

「哦!是海豚。」年輕人釋然道。

「海豚——」邁克學著年輕人的讀音跟了一句,他記下了這個發音。

「它多好,生活在自由的世界裡。」年輕人繼續說。

「是啊!」邁克用英語回答道。

這句年輕人聽的懂。

「它有天敵嗎?」年輕人問。

「有啊!鯊魚是海豚的敵人。」

「哦——」年輕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似乎在思索這話的意義。

年輕人沒再問,他恢復了沉默。過了很久,邁克開口了,他在紙上寫了問話,遞給年輕人。邁克寫的是:「你每天都這樣坐著,看著海面,是為什麼?」

年輕人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瞇起眼想了片刻,在邁克以為他不準備回答的時候突然說:「我在想死亡對人意味著什麼!」

「死亡——,你天天就在考慮這個問題?」

「是啊!我在想人為什麼會那麼輕易被殺死,人又為什麼那麼輕易去殺人。」

「你怎麼會考慮這個問題?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遇到事情你是難以想像的。」

「告訴我,我也許會幫你。」

「這條船上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幫到我。」

「為什麼不會?我們救了你的命。」

「是,你們是救了我的命。但你們誰都幫不了我。」

「什麼意思?你想說你有很大的麻煩。是什麼?你說出來,也許我們能幫到你。」

「邁克,你別問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張曉,其實你還是應該告訴我們你的事情,否則回安德烈亞諾夫後你會被老闆送到警察局去的。」

「難道我告訴你們我就不會被送到警察局嗎?」

「這個——,也許我們瞭解了你的情況,會替你遮掩一些。你是不是幹了什麼大事,殺了人什麼的。」

「邁克,你別問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船什麼時候回安德烈亞諾夫?」張曉問。

「還要過一段時間,具體要老闆定。」

「你們出來多久了?」

「有兩個多月了。」

「哦!這麼久。你們為什麼什麼都不幹,總在海上瞎轉悠?」

「不是沒幹,是天天在干,你沒發現我們天天在找魚群嗎?」

「哦!這樣。海上不到處是魚嗎?」

「哪有!我們這麼大的船小魚群怎麼能夠吃,我們要找大魚群。」

「哦!大魚群在哪裡?」

「北太平洋有固定的漁場,我們一般到那些固定的魚群出沒的地方捕撈。」

「那你們為什麼不去呢?」

「我們去了,但次次都撲了空。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這次很倒霉,最開始遇到了熱帶風暴,後來就是哪裡都沒魚。」

「再後來就捕到我這個倒霉蛋了!」張曉接口道。

「哈哈,」邁克笑了起來,他說:「要不是我們沒捕到魚,也就救不了你這條命。」

「為什麼?」

「老闆因為沒有捕到魚才下令到加拿大海岸來尋找魚群,這才遇到了你。」

「哦!看來老天為了救我故意讓你的老闆捕不到魚,是我讓你的老闆倒霉了。」

「哈哈,是啊!你是災星。」邁克笑著說。

「邁克,你們靠什麼發現魚群?」

「靠經驗和眼睛。」邁克指指坐在桅桿頂上的水手說,「他在那上面就是為了看魚群的。」

「哦!我以為他覺得在上面挺威風呢!」張曉看著桅桿上的水手說。「你告訴他,就說如果他覺得累的話我可以上去代替他,我很想坐在上面。」

「你說真的?」

「是啊!」

「好吧!你想幹這個苦差使那會讓比爾高興死的。」邁克於是朝桅桿上的水手喊:「比爾——」

「什麼事?」比爾在桅桿上大聲問。

「你在上面待夠了沒有?」

「我都在上面兩個小時了,你說我夠了沒有?」

「那你下來吧?」

「下來?你想接替我嗎?」

「回安德烈亞諾夫你請我喝酒我就接替你。」邁克說。

「想喝酒?那好啊!回安德烈亞諾夫,我請你去死人酒吧喝個夠。」說著比爾就從桅桿上爬了下來。

比爾站在甲板上,他把望遠鏡交給邁克,邁克隨手就把望遠鏡給了張曉。

「知道怎麼看魚群嗎?」邁克問。

「不知道。」

「這個簡單,你要是發現海面上有片片閃光,像水開的一樣,那就是了。」

「哦!我懂了。」張曉隨即就開始攀援桅桿的扶手,向上爬去。

「你什麼意思?」比爾向邁克喊起來,「不是你代替我嗎?叫他去幹嘛?」

「有人代替你就行了,一定是要我嗎?」邁克說。

「他要是掉下來怎麼辦?」

「這個你放心吧,我想他不會那麼蠢!」

在他們爭吵聲中,張曉已經爬上了高高的桅桿,坐在桅桿頂上,他用安全帶把自己綁在座位上,拿起望遠鏡開始觀察起海面。

比爾見張曉的樣子還像那麼回事,也就住了口。他在甲板上坐下來,從短褲口袋了掏出香煙,自己抽出一支點燃,把煙盒扔給邁克,邁克也抽出一支點燃。於是,他們噴出的煙霧隨輕微的海風在空氣中飄散開來,周圍是平靜藍色的大海,一切都是那麼寧靜祥和。



船長大衛在自己的船艙裡休息,他午飯喝了酩酊大醉,之後沉沉睡去。整整兩個月的海上航行,至今一無所獲。空空的船艙和沮喪的士氣讓他心情極為鬱悶,眼看三個月就要到了。該到回港補給給養維修船隻的時間了。可打的魚在哪裡呢?他這樣問自己。我該如何面對兒子,父親以及那些給我貸款的債主們啊!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困擾在生計的漩渦裡不可自拔,他剛從婚姻的失敗中掙扎出來,又掉進事業的困窘之中。

下午四點,大衛從床上起來,他走出倉外,到甲板上。他深深吸了口海風,趴在欄杆上向遠處眺望。這時,太陽已經西斜,海面上依舊微風陣陣。

大衛在甲板上轉悠了一圈,他看到躺在甲板上養神的比爾。

「嘿,比爾。你在這幹嘛?」

「老闆,我在休息!」比爾懶洋洋地說。

「你休息誰在上面?」

「是我們救的那個中國佬,他在上面正樂不顛的呢。」

大衛抬頭一看,只見那個中國年輕人的確如比爾說的那樣在桅桿頂上悠閒自得、搖頭晃腦、擺動雙腿呢。

「嘿,小子,你在那上面幹嘛?」

「什麼?」張曉在桅桿上用手遮住耳朵向下問。

「你在那上面幹什麼?」

「我聽不明白!」

大衛隨即明白對方聽不懂英語,於是大聲喊邁克來。邁克趕到大衛身邊,大衛對邁克說:「你問問他,問他在上面幹什麼?」

「我想他在幫我們尋找魚群呢!」邁克說。

「你想?我要問他!」

邁克於是拿出了本子,在上面把老闆的問話寫了上去。然後張開本子上張曉看。年輕人拿望遠鏡向邁克的本子看了看,於是回答:「我在看風景!」

「他說他在看風景!」邁克老實回答。

「你告訴他,就說如果他覺得自己沒事情幹的話就請回到船艙去擦地板,那裡有很多活可以讓他消磨時間。」

邁克於是寫在本子上,讓張曉看。

張曉看了看,然後大聲喊:「你寫的是什麼?我看不清!」

邁克又寫了一遍,然後又給上面的年輕人看。

「我還是看不清!」張曉繼續說。

「他說他看不清!」邁克對大衛說。

「這個豬玀,你告訴他,讓他立刻下來,否則有他好瞧的。」大衛說完怒氣沖沖地走了。

大衛走後邁克爬上桅桿,他告訴張曉,說是老闆生氣了,讓他快點下去。張曉對邁克微笑著,他說:「告訴你的老闆,就說我不怕他,我不是他的手下。如果他有本事的話就把我扔到海裡去。」

邁克在桅桿上見說不動倔強的年輕人,於是下來了。他見已經是下午了,也沒再去找老闆說事,而是找了個角落睡覺去了。



晚飯後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整個晚上一切都很平靜,北太平洋此時就像沉睡的嬰兒一樣安詳寧靜。船長大衛一個人在船艙中十分鬱悶,他又開始酗酒,接著開始自言自語。他提著酒瓶來到甲板上,對著大海又開始灌自己。他在甲板上站了一會,然後攀上扶梯想要去駕駛室,他攀上二層甲板的時候,腳底打滑,身體重重地從扶梯上摔了下來,當即他就昏了過去。在他跌倒後,一個影子從桅桿下來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臉頰,察看他的情況,然後這個人就把他從甲板上扶起來,拖到船艙,隨後就去叫別人。

大家都圍到船長的倉裡來。經過一番折騰後,他們的船長終於醒過來。

「老闆,你的腿斷了,需要去醫院。我們是否立刻回安德烈亞諾夫?」一個水手問。

「是嗎?我的腿斷了。奶奶的,回安德烈亞諾夫?好吧,那就回吧!」大衛說。

於是船立刻掉轉方向,向北駛往安德烈亞諾夫。



船長大衛的左小腿脛骨斷了,腿腫的很厲害。他躺在床上,動一動就感覺疼的不行,以目前的船速,返回安德烈亞諾夫要大約五天時間,但這就是目前的處境,他不得不忍受這種疼痛,這次出海一切都是倒霉的,看來,他的好運隨著妻子的離開已經離他遠去了。此時,整個船上沒有人再理會打魚的事情,在眾水手看來,趕快趕回安德烈亞諾夫是最重要的,他們也已經厭倦在海上無聊的日子,想早點回去用酒精洗胃,用女人的溫柔來安慰勞頓疲憊的身體了。

隨著船長終日臥床不起,於是整條船都疏於管理,大家除了曬太陽就是打牌賭博,有些的人還聽聽唱片,看看書什麼的。總之,大家都歸心似箭,就等待靠岸後去酒館暴食暴飲了,盡情發洩自己,他們中的某些人幾乎都已經聞到烤牛排和炸雞腿的香味了。

開始幾天大家似乎總覺得船上少了一個人,因為以前在甲板上總有一個黃面孔,皮膚白白的年輕人躺著曬太陽,可這幾天見不到他了。後來大家明白了,原來這小子換了地方,現在他幾乎像被焊槍焊接在桅桿上一樣總是一個人在上面。大家認定這小子因為不合群,所以一個人逃避在上面。也好,反正大家也都不喜歡他,他不在甲板上晃悠大家也覺得他不那麼礙事了。

隨著靠岸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大衛的心情越來越差了,此時,困擾他的反而不是他的傷腿,而是回去怎樣向親人和銀行交代。儘管他以前也不是次次滿載而歸,但也至少能有所收穫,讓他的那些債權人增加對他的信心,而這一次,像這這樣的慘敗是頭一次,這會讓銀行對他的信心大打折扣,很有可能貸款的還款期限不再會延長,如果真那樣的話,他的船很有可能被銀行收回拍賣,而他也將會破產。

每每想到這裡,大衛船長就長吁短歎,他只能靠酒精來麻醉自己。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而他的火氣則也越來越大,那些被他目光逮到的水手則多少逃不了他的訓斥。於是大家都開始躲他遠遠的,生怕被他抓住什麼把柄。

這天,大衛船長掙扎著爬起來,他柱著枴杖蹣跚到甲板上,他想吹吹海風,他出倉後第一眼就看到在桅桿上自得其樂的那個年輕人,從他歡快的神態上看,這小子的腿似乎好的差不多了。他坐在桅桿上,帶了頂遮陽帽,鼻子上還壓了副不知道從哪個水手那裡偷來的墨鏡,他手裡拿著一瓶啤酒,一邊喝一邊哼著小曲。

這情景讓大衛船上火冒三丈,他朝桅桿上的年輕人大吼起來:「嘿!我說你***在上面拉屎嗎?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屁股上穿個洞?」

年輕人向下望了望,他裝做聽不懂的樣子,沒理他的叫罵,依然自得其樂。

大衛船長越發惱怒,他見年輕人沒理他,於是返回船艙,從裡面拿出一隻長槍,對著年輕人瞄準,然後大喊:「下來!你這**養的。」

年輕人看到他舉槍的樣子,一點都不在乎,像是他手裡拿的是燒火棍一樣。

大衛船長見他依然如故好不畏懼,氣得他手下一緊,於是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子彈打中桅桿的頂端立柱。槍聲把眾水手都驚動了,大家跑了過來,見大衛船長在向年輕人開槍,於是大家忙衝上去,把船長的槍從手裡奪了下來。

「老闆,別這樣,你會殺了那小子的!」水手說。

「我就是要殺了那小子!我就是要——」大衛激動地說,他狂怒之極,像是他一切的不幸和災禍都是那小子帶來似的。

眾水手把船長抬回船艙,把他安撫在床上。大家其實心裡很明白船長為什麼這麼大火。有人為了安慰船長於是順著船長的心思說:「老闆,我看到了安德烈亞諾夫,最好在下船以前,把那小子好好收拾一頓,然後就把那小子綁了,押送警察局。總之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對!我們是不該便宜那小子,我們這次出海的倒霉事都是那小子帶來的。」有人附和道。

此時,船上大衛倒是平靜了下來。他說:「打他一頓倒不必了,但一定要送他去警察局。一定要!你們替我看好他,別讓他跑了。」

「船長放心,我們一定不會把那小子放掉。」

大家在船艙裡議論紛紛,在討論如何處置那個在他們看來是災星的年輕人時。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操著生硬的英語狂喊:「魚!魚!魚!」

「魚——」大家驚呼起來,於是衝出艙去。他們首先看到桅桿上的年輕人在手舞足蹈,他指著西邊的海面狂喊:「魚!魚!魚!」。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在西邊遠處的海面閃動著大片銀色的光芒,海水像是沸騰起來一樣。

「啊——!」大家都驚呆了,他們幾年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魚群,原來平靜的海面現在簡直就像塞滿魚的池塘一樣。

大衛船長聽到水手的驚呼也忘記了疼痛衝了出來。他看到那麼多的魚在海面上翻騰,簡直難以置信。他發愣了片刻,才意識到該做什麼。

「小子們,給我全體準備!撒網!撒網!」大衛船長大叫著,他手舞足蹈,像瘋子一樣。

漁船掉轉船頭,全速向魚群衝去,在船尾,拖網被急速地降入海面,一切都像上足了發條的機器,高速運轉起來。漁船圍著魚群來回行駛,一遍一遍,每一遍都撈足了無數的鮮活的長足個的金槍魚。對北太平洋的漁民來說,金槍魚就是財富,它在市場上的價格足以讓一次捕撈獲得的利潤遠遠高於其他海魚。

漁船以及船上的水手幾乎忘記了疲勞,多少日子的愁苦此時被忘的一乾二淨。他們足足干到日落西山,等他們停手不幹的時候,他們的船艙已經幾乎都塞滿了。

「終於完了!結束了。」有人喘息著說,此時大家像是贏得了比賽最後的勝利一樣個個沒了力氣攤倒在甲板上,他們捕撈的魚也幾乎都送進了船艙裡的冷庫了。對他們來說,一次的勝利抵得上以前所有的失敗。

而大衛船長也像個傻子一樣坐在甲板上發呆,他似乎還沒想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足足過了有半個小時,他突然像是醒悟過來似的掙扎著站起來,他抬頭向桅桿上望去,發現桅桿聲空蕩蕩的,那個他曾用槍射擊的年輕人已經不在上面了。

「他在哪?」他大聲問起來。

「誰?」水手疑惑地問。

「那個小子,就是整天吊在桅桿上的那個小子。」

「沒見!」大家面面相覷,疑惑地看著他們的船長,不知道大衛要幹什麼。

「快把他找來,我要擁抱他,給他敬酒!」大衛對甲板上的水手大聲喊。

於是有人爬起來四處去找那個年輕人,一會有人來向船長大衛報告。

「老闆,那小子在艙裡睡覺。」

「為什麼不把他叫來?」

「他說他累了,幾天都沒睡了。他很累!」

「什麼?難道這幾天他都是在桅桿上嗎?」

「恐怕是這樣。他這幾天幾乎都是在上面,除了偶爾下來走走,吃飯之外。」

「這樣!」

「老闆,他還說他已經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他不欠你什麼了。」

大衛船長眼眶立刻濕潤起來,他不再說話,而是拄著枴杖蹣跚著向船艙走去,他拐進船艙,來到船員休息室。他來回找了幾個艙位,終於找到他要找的人。

年輕人蜷縮在舖位上已經睡著了。大衛船長在年輕人的舖位前站了一會,他向年輕人敬了個禮,然後小心把艙門關好。他來到外面,把大副叫來。

「愛德蒙,通知所有的人,從今天開始,五號艙就歸那個小子一個人使用,把我們最好的酒和食品給他。還有任何人都不許對他有不敬,他現在是我們全船最尊貴的客人。」

「好!老闆,遵命。但我想問一句,你說的是誰啊?」

「誰?難道你眼睛瞎了嗎?是誰讓我們有了今天的收穫,讓我起死回生了。」

「哦!明白了。好的,我現在就去通知他們。」大副說完轉身走了。



兩天之後,船回到安德烈亞諾夫。船靠岸後,大衛船長立刻被送往醫院。第二天,很多船員都來醫院看他,他見了大副立即就問:「愛德蒙,我們的客人是否安全了?」

「是,老闆,他現在被安排在你的家裡。我想他現在正悠閒地享受你家裡的一切呢。」

「哦!很好!愛德蒙,你告訴他,就說我的家就是他的家,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他想回他的國家,等我們下次出海的時候我會安排送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知道了!我會轉告的。」

「很好!愛德蒙,你很棒!」



張曉一個人在船長大衛的寓所裡待了一個星期,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他被告誡如果他不想惹麻煩,不想受到警察局的注意的話就老老實實在船長的家裡待著。張曉理解這話的嚴肅性,他真就在船長大衛的足足有兩百平米的大房子裡轉悠。每天有專人把飯送來,有時候,邁克會來陪他說話。他呢,也就在這個時候瞭解到船長和大家的情況。在海上最後的兩天裡,他和眾水手的關係一下變的融洽起來。儘管他依然如過去那樣對人冷冷的,不愛說話,但大家已經把他當真正的朋友看待了。

「張曉,你真想回國嗎?」邁克問。

「對!」

「你不覺得和我們在一起生活也很快樂嗎?」

「和你們在一起是不錯,但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要去做我必須做的事情。」

「你必須做?」邁克不解地問,「你必須要做什麼?你一直沒告訴我們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在那個海域的。難道你現在還不把我當作你的朋友看待嗎?」

「邁克,就人品來說,你們每個人都不錯。我從心裡喜歡你們。但我身上的事情你永遠無法想像。為了避免一次錯誤的談話讓你,還有你們這些可愛的朋友惹上麻煩,我不會告訴我的故事。假如某一天,我應該做的事情做完了,那我也許會告訴你真相。但現在不行!」

「好!我再也不問你的來歷了。」邁克說,「但有一點我要說明,你必須把我們當作你的朋友,你永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們幫助,我們會盡我們的能力幫助你。包括大衛船長也是這樣。」

「謝謝你們!我現在就想你幫我,我需要一份北美洲的地圖,最好是地形圖。要大的,越清楚越好。」

「你幹什麼?」

「你不要問了。就算是我的一個秘密吧!」

「好吧!我今天就去找。」邁克說完向張曉道別,臨出門的時候,張曉突然告誡邁克,「我找地圖的事你誰都不要告訴,只你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好!知道了。」說完邁克就出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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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維奧萊塔


張曉在大衛船長的寓所足足待了兩個星期,直到大衛船長出院。

大衛船長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邁克回家看張曉。船長見了張曉後把他抱在懷裡,他真誠地向張曉道歉,並用感激的語氣說:「朋友,我在醫院才知道把我從甲板上救到船艙的也是你。對你的感激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你提要求吧,只要我能夠,我會盡我的能力幫助你。我知道你要回國,你想什麼時候走,我的船隨時聽你調遣。」

邁克把船長的話翻譯給張曉。

張曉聽完沉默了片刻,他用平靜的語氣說:「我現在還不想離開,我想學你們的語言。」

「什麼?你說你是想學英語嗎?」

「對!我不但要學你們的語言,還要學習你們的生活習慣和思維方式,你們的穿著、社交和各種生活細節,如果可能,我想成為一個和你們一樣的人。」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成為一個美國公民。」

「不!我不想成為一個美國公民。我只想從裡到外像個美國公民,成為一個在談吐、行為、意識和你們沒有區別的一個人。至於是不是成為一個美國公民不是我感興趣的事。」

「為什麼?僅僅是學習成為一個有美國做派的男人?你的想法很希奇。」

「大衛船長,我想用一到兩年的時間完成這個轉變,我想長期在這裡待下去,如果可能我想成為你船上的一名水手,等我完成了這種轉變,我將離開這裡回國。」

「你的想法著實讓我不解。難道你千辛萬苦學會我們的作派僅僅是在你的國家人民面前顯露嗎?」

「這是我的事情,我們彼此是朋友。作為朋友,請你理解我我不講明真相的原因。」

「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神秘身份和軍方有關吧!想必你也知道這裡是阿留申群島,我們國家北太平洋的海軍軍事基地就在附近。做為一個美國公民,我決不允許有人做出損害我們偉大國家的事情,即便對方是救我命的朋友也不行!如果你真是這樣的人,我只好把你交給警察局。」

「大衛船長,我可以以我的生命擔保,我對你的國家的軍事秘密不感興趣,我不是間諜。」

「那你到底是什麼?我必須知道,否則我只能把你當間諜看待。」大衛船長嚴肅地說。

張曉猶豫了片刻,最後決定向大衛船長說出部分真相,他說:「大衛船長,看來我只能讓步了。好吧,我告訴吧。你剛才說我和軍方有關,這一點你是猜對了。我以前是在軍隊服役,我是一名頂尖優秀的特種兵,曾參加過七九年的中越戰爭,我曾潛伏到河內殺過叛逃的軍隊情報人員。儘管我完全有作為一個間諜的所有特質,但我在前年就從軍隊退役了。我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平民。所以你不用擔心,如果中國政府真想向你的國家派間諜的話那也不會派我這種對你們的語言、習俗和自然環境一竅不通的人來,更不可能腿上帶著槍傷爬上你的船。」張曉坦然地說。

「這麼說你的確在一開始沒有告訴我真相。想必你的名字也不是真的吧?」

「對!我的真名叫陳明宇。在這裡我把我的真名講了,但我請求你立刻把這個名字忘掉,因為擁有這個名字的人應該已經從地球上消失了。如果一旦某些人知道在地球上還有這個人活著的話,那麼這個人很快就有可能下地獄。」

「哦!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在追殺你。是誰?來自你的祖國還是其他什麼人?」

「不是來自我的祖國,但卻是來自我的民族。」

大衛船長大喘了口氣,他神態嚴肅,他明白了對面這個目光如炬、冷若冰霜的年輕人所想表達的含義。他說:「年輕人,我相信你了。不是你的語言,而是你的眼睛。從今天開始,我將是你的保護人,在阿留申群島你將永遠不會受到傷害,你會平安直到你回到你的國家。」

「謝謝!」 陳明宇表情一如先前一樣,絲毫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從這天開始,陳明宇開始了另一種生活,他將作為漁夫開始他傳奇的經歷。同樣的,由於這樣一個人的存在,當時間過了八年之後,北美大陸將再次出現一支華人軍團,另一支來自中國大陸的大圈軍將開始一次遠征。而那次遠征會從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出發,開始長達數千公里的長途征戰。他們將數次翻越落基山脈,從北極圈的凍土地帶向南、向南。這支不足一百人的軍團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加拿大的溫哥華,期間他們要經歷嚴寒、飢餓和常人難以想像的困苦,同時,他們還要面對警察、華埠軍和沿途所經過的當地國民自衛隊的阻擊和圍殲。當這支衣衫襤褸的軍隊最後站在溫哥華東邊的高山上,面向腳下的城市和西方的大海憤怒狂嘯的時候,北美大陸第二次華埠戰爭就此爆發,北美華人黑幫的歷史就此被改寫了。

好了,故事還是一點一點敘述吧。陳明宇真如他要求的那樣成了大衛漁船上的一名水手。他的身份除了大衛和邁克知道外再沒人瞭解。

陳明宇開始了他的學習生涯,他成為這條船上所有人的朋友,很快他就如他們一樣皮膚黝黑,像他們一樣嚼著塗著奶酪的麵包,吃烤得半生的牛肉,大口喝啤酒說粗話的渾身美國漁民味的人了。他的語言從學習罵人的髒話開始,然後才是生活用語,他學習這種拼音文字,從看黃色雜誌上裸體女郎的文字介紹開始,然後才深入到這個混合民族精神世界中去。他讀美國歷史、名人回憶錄,以及民俗雜記。他記憶力驚人,整個人就像一個能容納無盡知識的海綿,凡是經過他手的知識,幾乎都迅速地吸入到他的大腦之中。他聽美國鄉村音樂,看美國低俗電影,甚至對美國棒球聯賽各個球隊裡的明星都耳熟能詳。他現在有了一個美國人的名字——湯姆,同時還有了個外號——賴皮鬼。因為他和大家打牌時總是贏,大家知道他一定在作弊,但誰都發現不了他到底是怎麼幹的。

幾個月後,賴皮鬼湯姆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大家忘記了他的來歷,大家感覺他就是一個純正的美國人,一個從小在美國長大,受美國文化教育熏陶長大的美國人。到後來甚至有人與他討論阿拉斯加州長以及美國國會選舉的投票傾向問題,此時沒有人還想得起他不是一個美國人,是一個投票與他無干的沒有選舉權的外國人。



翻過八五年後,他遇到了決定他一生的重要的一個人。一個女子,一個拉美裔的美國漁民的女兒。這個女孩叫維奧萊塔·蒙蒂利亞,她長了一頭黑色卷髮,眼睛大大,睫毛很長,一張娃娃臉,棕褐色如奶油般光滑的皮膚。她身材不高,一米六左右,十六歲,但身材卻發育的像二十歲的大姑娘一樣。

賴皮鬼湯姆在冬天來臨後就和其他船員一樣休息了,他們要等過了北太平洋漫長的冬季之後再開始出海行動。於是,水手們在整個冬天都蜷縮在溫暖的木屋裡,在火爐旁靠聚會、喝酒、聊天打發時光。死人酒吧是他們常常聚會的地方。此時的賴皮鬼湯姆已經得到鎮子上居民的認可,甚至連鎮子上警察局的人都誤以為他是合法公民。當然,賴皮鬼湯姆有大衛船長為他偽造的汽車駕駛證和社會醫療保險卡,也因為大衛船長在居民中朋友眾多,關係可靠,所以沒有人去懷疑賴皮鬼湯姆的身份,去找大衛船長的麻煩。

於是賴皮鬼湯姆不再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他就像一個真正的美國人一樣在島上四處行走,參加各種聚會。在一次酒會上他遇到了維奧萊塔·蒙蒂利亞,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女孩。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儘管是漁民的女兒,但卻是一個有豐厚家產的家族繼承者。她的父親是從阿根廷來的漁民,他移民到阿拉斯加後進入到捕魚這個行列,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成為擁有十幾艘千噸現代化捕魚船的船主。蒙蒂利亞先生直到四十歲才結婚,他娶了一個比他小十來歲的拉美裔商人的女兒。當他四十二歲時有了女兒維奧萊塔·蒙蒂利亞,這是他的大女兒。後來他的妻子又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全部是女孩。於是,蒙蒂利亞認定上帝除了女兒外不會給他兒子。就這樣,維奧萊塔被認定為蒙蒂利亞船隊的唯一合法繼承人。而維奧萊塔的其他妹妹則將來只能得到豐厚的年金和嫁妝。在維奧萊塔十六歲的時候,蒙蒂利亞已經五十八歲了,他儘管身體依然健壯,但他還是早早把遺囑寫好,這樣,他無論將來出什麼事,他創立的基業不會因為他的離開而被瓜分。所以,在整個海島,維奧萊塔是這裡最富有、最年輕的女繼承人。她的財產和美貌是很多年輕人垂涎的對象。

維奧萊塔是個個性倔強、傲氣十足的女孩,她因為迷人的美貌和富有的家庭而被寵得脾氣暴躁,也因為她的拉美血統而讓她性格奔放,激烈如火。她熱衷於參加各種舞會而疏於學習。她討厭刻板的教育,而更願意把時間消磨在各種年輕人喜愛的遊戲之中。對此,蒙蒂利亞先生無可奈何,他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變得淑女去學習那些文雅高尚的東西,那些對他這個出身低賤的漁民以前所渴望的高貴家庭裡的文學、藝術、繪畫和音樂。有一點蒙蒂利亞先生是很自豪的,那就是自己的女兒天生會跳優美的舞蹈,拉美人血液中的舞蹈傳統毫無疑問被維奧萊塔完美地繼承了。維奧萊塔是島上所有女孩子中跳舞跳得最好的。

在八五的冬季,在一次年輕人的聚會上,賴皮鬼湯姆第一次見到了維奧萊塔,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後呼吸就停止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在那一刻,他完全被這個十六歲的女孩迷住了。整個晚會上,他時常用他冷酷犀利的目光去掃視那個女孩。儘管他在角落裡和朋友們狂喝著啤酒,興起時跳著舞,但在他內心卻起了深刻的變化。可以說,他無法抑制住自己理智,他產生了想擁有這個女孩的想法,更單純一點說他產生了想擁有這個女孩那美妙絕倫的身體和臉蛋了的狂熱。

那一晚賴皮鬼湯姆回到住處後失眠了,他滿腦子都是維奧萊塔的身影。那影子就像鐵釘一樣釘在他腦子裡,讓他無法擺脫掉。他最後從床上坐起來,睜大眼睛盯著牆壁,無數遍問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荒唐無聊的想法。到最後終於承認自己受到了女色的誘惑,他愛上了這個女孩。在這個時候,他甚至還不知道維奧萊塔才十六歲,是個比他小將近十歲的小女孩。他僅僅憑女孩的容貌以為維奧萊塔早已經成年了。假如在這個時候,他知道維奧萊塔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他也許就不會那麼衝動去做那種事情。當然,如果他不去做,那麼後來一系列事情可能都會發生改變,也許第二次華埠戰爭根本就不會發生。



賴皮鬼湯姆在承認自己愛上了這個女孩後就決定要去泡她了。他第二天開始就在小鎮上溜躂,到他認為可能會出現維奧萊塔的酒吧或者什麼地方去,其實他不知道,維奧萊塔此時還沒有達到美國法律規定的二十一歲飲酒年齡,酒吧是不能買酒給她的。所以,在酒吧找到維奧萊塔的可能幾乎沒有。同時,賴皮鬼湯姆也不知道維奧萊塔是有名的蒙蒂利亞家的女財產繼承人,他還以為維奧萊塔僅僅是一個普通漁民的女兒。

湯姆所在的阿尼達鎮實際位於阿留申群島之安德烈亞諾夫島群中的一個小島,名叫阿達克島,該島東西長八十公里,南北長四十公里,該島大約位於阿留申群島的中部,而安德烈亞諾夫島群則是阿留申群島中的一部分,由最大的兩個島嶼阿特卡島和阿達克島,以及周圍幾個小島組成。阿留申群島最初的土著為阿留申人,屬於北美印地安的一個分支。他們靠打魚和獵殺海豹為生。1724年,俄羅斯的彼得大帝委託丹麥人維他斯·白令為俄國人探險西伯利亞以東之地,並於1728年發現白令海峽。後來俄羅斯在向東擴張的時候,越過白令海峽,佔據了現今的阿拉斯加以及所屬島嶼阿留申群島,以後俄羅斯人開始在阿留申群島定居,主要從事捕獵鯨魚和海豹。阿留申群島雖然緯度偏高,但由於北太平洋環流的影響,冬天並不是很冷,而夏天的溫度也不高。群島氣候受阿拉斯加暖流和極地海洋氣團影響,冬天多霧雪和強風,也因為強風的緣故,島上沒有樹木,由火山爆發形成的小島遍佈懸崖絕壁,苔蘚是這裡的主要植物。

阿尼達鎮實際上是個漁港,海灣裡終年停靠有千噸級的大型捕魚船,而阿尼達鎮實際上就是以漁民為主的鎮子,這裡居住了將近兩千多人。常駐人口有一千多人,其餘的幾乎是隨季節捕魚而停靠在這裡的漁船上的水手和船員。

在這樣一個人口稀少的小島上,絕大多數居民除了因為生計而滯留在島上外,就是像維奧萊塔這樣因為年齡太小而沒有獨立的孩子了。這裡的年輕人如果長大後不願意繼承父母的職業,則一般會離開小島去溫暖的北美大陸,或到紐約、波士頓、舊金山、洛杉磯這樣的大都市去闖,他們離開後除非回家探望父母外,基本就不再回來了。所以,少女維奧萊塔也一樣嚮往繁華、富足,充滿誘惑的美國本土。她即便有父親的萬貫家財來繼承,但卻對這些沒有興趣,她希望在兩年後,當她成年後就去南方尋找她的夢想。

在阿尼達鎮,少女維奧萊塔經常與水手打的火熱,她沒有一個管教嚴厲的家庭,父親對她以及她的妹妹管教並不嚴厲,而母親則沒有能力管教她們,所以,蒙蒂利亞家的女孩都以狂野奔放出名。尤其是老大維奧萊塔,十六歲的她就已經有了自己的心上人。這人是一個比她大六歲的二十二歲的年輕英俊的小伙子——他父親旗下一艘捕魚船的船長。這個年輕人叫丹尼爾·霍普,來自加利福尼亞,父親是聖迭戈的一個建築商人。丹尼爾·霍普中學輟學後就外出流浪,在南方炎熱的陽光下成長起來的他嚮往北方阿拉斯加的原始奔放,所以他在不滿十七歲時就從家裡逃了出來,來到阿拉斯加,他在阿拉斯加過了一段流浪的生活。之後,他到一艘捕魚船上當起了水手,因為他認為水手的職業可以讓他遊歷更遠,更北的地方。經過一番周折,他來到阿達克島。後來的一次海難事故,使丹尼爾·霍普成為蒙蒂利亞船隊的一名水手,再後來他被提升為船長。在那次海難中,丹尼爾·霍普救了蒙蒂利亞的大女兒維奧萊塔。一年夏天,嗜好駕船航海的維奧萊塔駕一艘小帆船出海遊玩,下午的時候海面上起了強風,維奧萊塔被強風刮到小島的東海岸遍佈礁石和絕壁的海面,在洶湧的海浪中小船岌岌可危。那次丹尼爾·霍普正好一個人躲在礁石的巖洞裡避雨,他聽到海面上傳來的呼救聲,於是向呼救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處於危險中的維奧萊塔,他立刻跳下海,向小船游去。當他接近小船的時候,巨浪已經把小船打碎,維奧萊塔被捲入水中,在水中掙扎,這年維奧萊塔只有十四歲。

丹尼爾把維奧萊塔救上岸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救的是大名鼎鼎的蒙蒂利亞家族的繼承人。當他把奄奄一息的女孩抱回鎮子上的時,大家都認為丹尼爾是少年英雄,而蒙蒂利亞更是把他當做上賓。很快,丹尼爾加入了蒙蒂利亞家族事業,他在海上見習了半年,即被提升為大副,而後又過了半年,他成為一艘蒙蒂利亞新購的漁船的船長。同時,在這一年中,丹尼爾是蒙蒂利亞家的常客,他不但受到蒙蒂利亞的尊敬,而且受到女主人以及女孩子們的喜愛,尤其是大女兒維奧萊塔,她幾乎時刻陪伴在小伙子的身邊,從她身上洋溢出的對丹尼爾的崇拜和喜愛在人前表露無疑。為此,船主蒙蒂利亞看得清清楚楚,他幾乎是把丹尼爾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了。也為此他很願意把丹尼爾這個英俊瀟灑的小伙子招贅入門,就他來說,丹尼爾無疑是他女兒最理想的夫婿。

丹尼爾個子一米八五,整整比維奧萊塔高一個頭,維奧萊塔在丹尼爾的身邊那樣子更像是個小妹妹。每每兩個人外出散步的時候,十六歲的維奧萊塔所表現出的天真爛漫讓小伙子心動不已。他曾在維奧萊塔依偎在他懷裡的時候發誓要帶她到遙遠的南方,去那些美麗繁華的大都市,讓她像公主一樣生活。也因為如此在天真的維奧萊塔內心燃起熊熊烈火,她無時不在幻想那絢麗、五光十色的大都會生活,浪漫幾乎就像毒品一樣緊緊抓住她的神經。她每天都在祈禱自己快快長大,成為丹尼爾的妻子,然後回到愛人的故鄉,去享受溫暖的海灘、陽光和刺激的異域生活。

我們故事中的主人公賴皮鬼湯姆愛上這樣一個女孩,一個身心全都在救她的年輕人身上的女孩。所以湯姆想要得到這個女孩怎麼看都沒有可能,他無論從那方面來講都不會得到這個美貌、性格奔放、滿腦子幻想的少女的青睞。但生活有時候是是怪誕的,如果人一生的發展是像原子時鐘一樣精密,沒有絲毫偏差的話,那未來的一切都將毫無美感可言。



賴皮鬼湯姆愛上維奧萊塔後一個月,在一次家庭舞會中,他見到了維奧萊塔。湯姆隨大衛船長來參加蒙蒂利亞家舉辦的舞會,在來之前,湯姆一直不知道維奧萊塔是大船主蒙蒂利亞的女兒。他這天並沒有刻意做什麼打扮,他從朋友那裡借了套西裝,穿在身上後才發現不是太合身。他是那種個子中等,但很健壯的人,渾身上下很少能找到什麼贅肉,而借西裝給他的人則要比他高和瘦。湯姆對穿著和外表不在乎,他甚至都不想為舞會把他短短的鬍鬚剃掉。臨出門前,在船長大衛多次提醒下,他才把下巴剃乾淨,儘管如此,他依然給人的感覺像是比他實際年齡要大一些,二十六歲的他看起來像是有三十歲。

湯姆一行有四個人,大衛船長,大衛的兒子,還有大衛的父親。蒙蒂利亞公寓在島上是最豪華的建築,佔地有一千平米。他們進門後被傭人帶進主客廳,在這裡,他們見到了很多島上的名流。大衛船長把湯姆介紹給周圍的人,在島上的居民眼裡,湯姆更像是大衛雇的保鏢,而不是水手。所以,大家對湯姆的尊敬無疑是來自與對大衛船長的尊敬。而後,大衛船長就離開了,他去和自己的朋友聊天,大衛的兒子則跑去找其他的孩子,只有大衛的父親陪伴在湯姆身邊。他年紀大了,腿腳不是很靈便,所以坐在椅子上與周圍的人交談,湯姆則就這樣坐著,聽他們說話。他現在已經能操一口流利的當地居民的土語。同時,對大家談論的事情也聽得明明白白。但他因為身份問題,在這樣的環境裡說話他感覺不太隨意,所以他基本就是聽,很少說話。

維奧萊塔的三個妹妹最大的也才十四歲。她們和一些小夥伴打鬧,在各處亂跑。他們時常跑過湯姆的腳邊,嬉笑打鬧個不停。有人端酒水過來,湯姆隨手拿了一杯。他聽大衛父親和一些老頭的交談聽膩味了,於是就拿著酒杯在大廳和走廊各處閒逛,時不時看看掛在牆上的畫。在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一個有七八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光滑的地板使她沒有站穩,重重摔在地上。

「怎麼了?小姑娘,摔疼了嗎?」湯姆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問。

小女孩本來是要哭的,但經湯姆輕柔和緩的問詢下,她把眼眶中的眼淚收了起來,對湯姆笑了。

「你叫什麼?」小女孩問。

「我叫湯姆,別人叫我賴皮鬼湯姆。」湯姆微笑著說。

「哦!為什麼這樣叫你?」

「可能是因為我長的難看,所以別人這麼叫。」

「是!你是不好看。」女孩說。「但很可愛。」

「那你叫什麼?」湯姆問。

「我叫克勞迪婭,大家叫我小甜心克勞迪婭。」

「哦!說我克勞迪婭,你幹嘛到處亂跑?」

「因為我們在捉迷藏。」

「你們有多少人在玩?」

「有八個人。」說著小女孩驚呼起來,「快把我藏起來,他們來了!」

湯姆笑了笑,他隨手就把小女孩拎來,輕輕一躍就把小女孩放在走廊邊牆壁高處的一個花壇裡。小女孩的身影立刻就消失在綠色的植物枝葉中了。

隨即,兩個小男孩跑了過來,他們似乎看到了小女孩的身影,於是在湯姆的周圍巡視,但毫無結果。他們也曾看了牆壁上的花壇一眼,但覺得那藏人是不可能的,因為太高,克勞迪婭絕無可能爬上去藏到那裡。兩個小男孩搜尋沒有結果,於是繼續向前,跑到別處去找了。

「他們走了嗎?賴皮鬼湯姆!」小女孩一會探出腦袋問。

「我想他們走了吧!」

「那我是不是該下來呢?」

「你覺得呢?」

「我想我該下來,因為我的腳被水弄濕了。」

「哈哈,」湯姆笑了起來。他縱身跳起,把小女孩從花壇裡抱了下來。

小女孩站在地上,使勁跺了垛腳,她抬頭看了看花壇,這才感覺那是那麼的高。

「賴皮鬼湯姆,你是怎麼把我放上去的?你怎麼能跳那麼高?」

「我用我的神奇魔力用嘴把你吹上去的。」

「唉!你的確是賴皮鬼,你在說大話。」

「哈,那就當大話吧。上面風景好嗎?」

「嗯,我可從來沒爬到那上面去過,我是第一次。還有,我也是第一次沒有被他們逮著。賴皮鬼湯姆。你以前來過我們家嗎?」

「哦,這是你的家?你是蒙蒂利亞先生的女兒?」

「是。」

「哦!你可長的真可愛。」

「你是在讚美我嗎?」

「是啊!」

「謝謝!賴皮鬼湯姆是一個大好人。」正說著,兩個男孩子又闖進走廊。「快快,送我上去,湯姆,他們又來了。」

「不行!你已經被他們看見了。不行了,你要被抓住了。」

「唉!我可真倒霉。」小女孩歎了口氣,蹲在地上,任由兩個男孩子抓她了。



湯姆看著小孩子打鬧,覺得挺有意思,他繼續慢慢在四處遊蕩。走過一個長廊,進入一個室內花園,在這裡,有很多翠綠的植物,溫帶和熱帶植物,那些湯姆不上名字的植物引人注目。他走到一株青籐旁邊,把那寬大的葉子撥弄了幾下,然後沿著青籐邊的小徑走下去,他在花園的盡頭繞了個彎,走到一株樹下,在樹下的椅子上坐下來,感覺很愜意。在溫暖、清新的植物氣息中,他感覺有些睏倦,於是瞇上眼睛。他靜靜體味很久以來未曾體驗過的在叢林中的感覺,這讓他想起過去在北越叢林中槍林彈雨的時光。

「先生,先生。」 過了很久,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湯姆睜開眼睛,他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站在他面前正用審視的目光察看他。

「你不舒服嗎?」年輕人問。

湯姆向對方微笑了一下,說:「不!我在這裡很舒服。」

「哦!你坐在這多久了?」

湯姆想想,說:「我想有半個小時了吧。」

「哦!那我很冒昧地請求你讓我們在這裡待一會可以嗎?」

「你們?」湯姆用疑問的語氣說。

「是!我,還有維奧萊塔小姐。」說著年輕人從身後把一個女孩子拉了過來,湯姆見了女孩後立刻驚呆了。他尋找了足足一個月的女孩竟然突然出現在眼前。他癡呆地望著女孩姣美的面龐,感覺呼吸不了了。

維奧萊塔穿一身藍色的長裙,頭髮被束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褐色如凝乳一般的皮膚,臉頰上兩汪汪黑色的閃動著的大大的湖水,長長的睫毛,動人的微笑都讓湯姆比上一次的感覺更強烈,這次的維奧萊塔顯得溫文爾雅,她依偎在年輕人身旁,也用抱歉的目光對他們的這種請求表示歉意。

湯姆愣了足足有十秒中才緩過氣來,當他意識到自己失態後,對面的一對戀人也早看出了他的反常。

湯姆連忙站起來,他對兩位年輕人說:「你們請吧!我走了。」說著湯姆急匆匆離開。離開時他心狂跳不已,在為自己終於找到維奧萊塔高興之餘懊惱起來,他意識到女孩已經名花有主了。



湯姆離開兩個年輕人後徑直走到大廳,在這裡他開始放開自己喝酒,用以排除他剛才見到的景象以及由此引發的煩惱。他酒量很好,低度的香檳不足以使他喪失理智,他業以養成的習慣和素質使他能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過了不多時,大廳裡響起音樂,人們開始跳舞了。

湯姆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場邊看舞池裡的人扭動腰肢。在台上是四個中年男子,他們是樂手,還一個是主持人,在他身邊是一個男歌手,在演唱期間,主持人時不時要求某某上台歌唱,歌曲也基本是那些六七時年代美國流行的鄉村歌曲。在演唱過程中,大家往往都會跟著合唱,無論是在舞池裡跳的,還是站在一旁看的都會隨著音樂興奮個不停。

湯姆是這個舞會上唯一一個鬱鬱寡歡的人。他冷眼看著眼前的人們,不動聲色。舞會開始後半個小時,大廳裡出現騷動,兩個年輕人出現了,他們是湯姆先前在花園裡見到的兩個人——丹尼爾和維奧萊塔。他們顯然親密了很久,臉上帶著興奮和微笑。他們被人們簇擁到舞池中,隨著音樂的節奏,也開始舞動起來。尤其是維奧萊塔,她優美的身段和舞姿無疑讓周圍的年輕人羨慕不已,這種羨慕和稱讚讓維奧萊塔更加興奮,她臉上洋溢著青春和性感,以及美貌帶來的充滿誘惑的魅力,這魅力向四周擴散,那熱浪穿透人群,也無疑吹拂到湯姆的臉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女孩,眼睛裡無法抑制地流露出愛慕和渴望。

音樂不停,歌聲也不停,跳舞的人們更是不停。參加跳舞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就剩湯姆這個可憐的年輕人了。他在這個聚會中沒有很熟的人,自然沒有人來邀請他。當然,在這樣的舞會上跳舞是無須人邀請的,這裡的人只需要放下自尊,隨著節拍扭動臀部,舞動雙臂,一切煩惱自然就會融化在火熱的人流中了。

湯姆一直在看,他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維奧萊塔。因為大廳本不明亮的燈光掩蓋了他的身影,所以沒有人對他這種大膽的注視有所察覺,除了一個人之外,那就是維奧萊塔。這個十六歲的已經成熟的像待摘的紫葡萄一樣的少女無意之中發現舞池邊緣一個拿著酒瓶喝酒的年輕人眼神中怪異的目光。她很奇怪這樣一個留著短法,面色棕黑,體格健壯的年輕人看她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如毒蛇吐杏一樣迅猛打擊在她身上,讓她突然打了個冷戰,這時她突然想起這個人就是在花園遇到的男子。

「他是誰?」 維奧萊塔心裡暗自揣度,「他為何用那種眼光看我?」她悄悄把丹尼爾拉近,對自己的愛人說:「丹尼,在你身後靠牆邊有一個男人在看我。」

「看你!」丹尼爾微笑著說,「那有什麼?看你很正常,你不覺得你很吸引男人的眼光嗎?」

「丹尼,你該回頭看看,那人的眼光與眾不同。」

丹尼爾於是與維奧萊塔相互掉轉了位置,他按照維奧萊塔的指引若無其事地朝那個方向看過去,他發現了湯姆。

「親愛的,我看到了。」丹尼爾說。

「我沒說錯吧!」 維奧萊塔說。

「你是沒說錯,可我覺得這很正常。」

「為什麼?」

「我猜那小子是愛上你了。」

「是嗎?」 維奧萊塔聽完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的笑聲讓周圍的人都側目而視。維奧萊塔對著丹尼爾的耳朵悄悄問:「你覺得他有希望嗎?」

「我想這個問題應該由你來回答。」

「丹尼,我不回答你也應該知道答案。」

「為什麼?」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了。」

「第二個什麼?」

「可以讓我愛上的男人。」

丹尼爾微微一笑,他非常滿意維奧萊塔的回答,他突然把維奧萊塔抱在懷裡親吻了她,然後故意朝在場邊看他們的年輕望了一眼,那似乎是在說維奧萊塔是我的,你就別打主意了,你毫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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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9-07-04, 07:54 PM   #3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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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沾女人的男子
湯姆想要泡一個漂亮女孩的夢想泡湯了。他為此事煩惱了一個星期,在一陣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心放棄這個荒唐的計劃。實際上,湯姆對維奧萊塔的所有幻想都來自於她動人的身材和肉體,以及她迷人的美貌。至於其他,他還從來沒認為那會吸引他。至少,維奧萊塔在湯姆眼裡還沒有足夠的智慧能讓他被吸引。

「一個洋娃娃!」湯姆對自己說,「就讓那個毛頭小伙子享受去吧!我還是繼續做我的事情。」

湯姆阿留申群島待了已經有一年多了,他一直在努力學習這個混合民族的習性,尤其是思考問題的方式。同時,他也在謀劃另一件事情,這個事是埋在他心底,從來不曾提起的秘密。每當夜深人靜,他躺在床上沉思的時候,眼前就出現那悲慘的一幕:海水湧進船艙,人們在瘋狂絕望地吶喊、吼叫、掙扎,那些他的兄弟和戰友,那種不甘心於就這樣中止自己的生命的人,做最後的垂死的掙扎。那種場景,他一輩子都不能忘懷。在他內心裡,戰場的殺戮並不算什麼,當一顆子彈打中人的肉體,把肌肉撕裂開來,或者顱骨在金屬彈頭的撞擊中爆裂的景象倒並不讓他恐懼,他恐懼那手無寸鐵的人們,眼看著鮮活的肉體在慢慢走向死亡,是用一種預知的方式,宣告自己末日來臨的時候,那種痛苦、煎熬和折磨就永遠讓人無法釋懷。在內心深處,積蓄的仇恨自然如烈火般撕咬人的神經了。

湯姆幾乎每天都做這樣的夢。在夢中,他那些夥伴們不住叮囑他,讓他這個唯一的倖存者重回美洲大陸,讓他用同樣的方式去復仇。復仇這個字眼對他來說幾乎神聖的無以言表了。他幾乎每天都在幻想在美洲大陸重新集結了一支軍隊,向背信棄義、殘暴無恥的敵人展開復仇的攻擊。在他的眼中,善良、正義和寬宏大量似乎都不存在,他要的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所以,湯姆終日研究北美大陸以及這塊土地上生活的人們。他研究北美的兩個國家,美利堅和加拿大。研究他們的歷史、地理、文化、生活、習性,甚至民族的哲學。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對於西方世界的歷史整個是個文盲。在他作為一個士兵開始,一直到他退役,他都僅僅是作為一個具有精湛的殺人技能、無比的肉體忍耐力和敏銳洞察能力的人,一個職業殺手。他具有的優點絕大部分都來自於體格而不是頭腦。他在軍隊裡曾做過教官,帶過很多新兵。他具有一個職業軍人的所有優點,克制、勇敢、守時、堅韌和頑強。在部隊的時候,他擔任的最高官職是排長,他這個排他所在軍隊隸屬於特種連,是專門執行潛伏、暗殺和偵察任務的。他在部隊服役了整整五年,從十八歲開始,到二十三歲離開。離開後他在一家企業做了一年,這一年他感覺自己像是要死了,平靜的生活讓他毫無樂趣可言。在他痛苦彷徨的時候,他受到戰友的召喚,於是來到北美大陸,在陌生的城市開始了新的戰鬥。就他的性格來說,他天生就是喜歡冒險的生活,喜歡在自由的天地裡享受生命。他這個骨子裡就蘊涵野性的男人具有與他的相貌相去甚遠的執著和冷酷。任何人從他的外表上很難看出他天生就有對鐵與火的坦然和鎮定,這種性格使他多次脫離險境,從死亡的墳墓裡爬出。他在日常生活中幾乎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很少把自己的思想和情緒向別人宣洩,這一點無疑來自於他在軍隊的特殊訓練,在軍隊裡他被告知,他這種性質的軍人如果是一個嘴上存不住話的人那絕對是無法在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下去的。

在他被大衛船長搭救以後,在船上的時候,他就開始思考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他做了多種設想,但最後都他他否定了,如果說他內心渴望回到家鄉,回到親人身邊去過平靜安逸的生活的話,現實卻讓他無法拋開血與火的戰鬥,他知道他必須去為戰友復仇,他無法推脫責任,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唯一的倖存者。是那條船上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當他掙脫繩索逃離船艙的時候,在船即將沉沒的一刻,他那些已經奄奄一息、無法逃脫的戰友最後喊出來的就是復仇。所以,他知道自己無法選擇未來的生活,他的生命已經和那死去的同伴的渴望緊緊聯繫在一起了。

湯姆在海島上度過了兩個冬天,當了一年多的漁夫。在當水手的日子裡誰都不知道他內心籌劃的是什麼,大家以為他很快樂。也是,他的確無法讓人看出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一如其他水手一樣虛度著光陰,沉迷於大海、陽光、香煙和酒精之中。但他與其他水手唯一的不同是他從來不沾女人。很多時候,漁船在沿途海島或港口停靠的時候,大家都去酒吧嬉戲,尋找刺激,他這時則是唯一一個只飲酒,不花錢賣春的特殊男子。有一次,邁克見他一個人坐在座位上落落寡歡,於是問他:「湯姆,你為何從來不碰女人?」

湯姆用坦然的目光看了看邁克,說:「你知道有一種病叫天生無性症嗎?」

「沒有!從來沒聽說過。」

「我就有這種病。」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同性戀?」

「不!我不是同性戀,我對男人和女人都沒興趣。」

「你說是你心理有障礙,對女人沒有衝動!」

「可以這麼說。」

「那你可失去了作為男人的一半的樂趣。」

「是啊!你說的對。女人在我眼裡和男人是一樣的。」

「哦!那你可白長了這副體格,為什麼不把你的這身性感的肌肉給我呢?」邁克遺憾地說。

從這以後,船上的水手都流傳湯姆是個沒有性功能的男人。湯姆對這樣的流傳也不以為意。他不去做過多解釋,因為他為自己找了個很好避開這種糾纏的借口,這樣以後就沒有人再招呼他去找女人了。

有關湯姆的傳說在島上居民間還是有流傳的。比如他給大衛船長帶來運氣,還有他近乎於麻木的表情有時會是島上居民談論的話題。但是,在這個民風淳樸,生活單一的島上近來大家最常談到的卻是維奧萊塔和他的英俊情人的故事。大家也許聽到了一些風聲,知道蒙蒂利亞先生有意讓這個英俊的年輕人做自己未來的女婿,就等著維奧萊塔成年後而她嫁給丹尼爾呢。當然,毫無疑問,蒙蒂利亞先生很看好這個年輕人,認為他的人品和能力足以讓他的家族事業有一個新的發展。

這年夏天,在維奧萊塔十七歲的時候,丹尼爾告訴自己的愛人和未來的岳父大人他要回趟家,理由是他接到家裡的來信,家裡對他要娶妻結婚的事情非常震驚,他的父親要他回家一趟,想聽聽他的解釋。對此,維奧萊塔有些擔心,她怕丹尼爾的父母對她這個偏遠海島的女孩有偏見。當然,丹尼爾非常順利地讓維奧萊塔相信他的父母絕不會阻止他和維奧萊塔的事情,因為他們在他十七歲的時候沒能阻止他嚮往自由的天空,那麼在他二十三歲的時候更沒有能力去阻止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了。維奧萊塔微笑著親吻了自己的愛人,她一點都不懷疑丹尼爾把握自己命運的能力以及對她的愛情。所以,當丹尼爾離開的時候,維奧萊塔在碼頭上直直目送自己的愛人離開,儘管眼淚充盈在他的眼眶之中,她卻沒讓它落下來,因為她不想讓自己的愛人帶著憂傷的心情回家見自己的多年未見的父母,她需要自己的愛人以歡快的心情去平息丹尼爾父母對兒子離家出走這麼多年積聚的怨恨,她告訴丹尼爾,她會每天到碼頭不遠的山崗上等他,用目光眺望南方,直到他回來的那一天。

丹尼爾告訴維奧萊塔,他此去最多一個月,因為他離不開她,因為沒有任何事情比與她相伴重要。就這樣,兩個情侶在夏天風和日麗的中午分手,約定一個月後見面。他們相擁吻別,彼此對對方懷著純真的愛意和留戀分手。那一天,維奧萊塔坐在碼頭的石頭長椅上直直到日落西山。



那天之後,維奧萊塔準時會在中午騎馬到碼頭邊的上崗上眺望遠方。她一般都會穿白色的緊身衣褲,動人的身材在裁減合身的衣服襯托下顯得嫵媚動人。儘管她知道丹尼爾不可能在這時候出現,但她依然會到她認為最接近愛人的地點來,在這裡她會感覺內心得到滿足和平靜。她來了後會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著膝蓋凝視遠方,她就這樣坐著看著大海很久,累了就把手裡的書翻翻,或者躺在草地上仰視天空,看白雲在湛藍的天空漂浮,這時,她的腦海裡就會幻想未來和自己愛人在一起的日子,這種幻想甚至讓她有時會笑出聲來。

有一天,從港口外開來一艘捕魚船,她拿手裡的望遠鏡看了看,認出那是「阿拉斯加之星號」,是父親的老朋友大衛船長的船。她於是從山崗騎馬下山,縱馬到碼頭上,她看到大衛船長從船上下來。

「你好!大衛船長。」維奧萊塔從馬上跳下來上前打招呼。

「你好!維奧萊塔。你怎麼會到碼頭來?是來接誰嗎?」大衛船長笑著問。

「沒有,我出來隨便走走!」

「哦!別騙我了,你是在等丹尼吧?」

維奧萊塔笑了笑,沒有回答。

「你們這次收穫怎麼樣?」 維奧萊塔問。

「很好啊!你沒看到我的船的吃水線都到什麼地方了嗎?」

「是啊!我看到了。我聽父親說你這一、兩年收穫都非常好。」

「是啊!」

「我父親說你以前的運氣很差,後來卻轉運了,為什麼呢?」

「這個是我的秘密。」大衛船長笑著說。

這時,一個年輕人走下船來,他穿長褲,赤裸上身,白色襯衣搭在肩膀上,他褐色的臉孔,中等身材,令人吃驚的健碩的肌肉。當他走近正在說話的大衛船長和維奧萊塔時,臉上顯露出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表情,那似乎是略微的震驚和苦澀。

年輕人走到兩人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一旁看兩人聊天,顯然他有事要給大衛船長說,但又不願意打攪他們談話的興致。

一會,大衛船長看到了他,於是說:「湯姆,過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維奧萊塔小姐,蒙蒂利亞先生的寶貝女兒。」然後他又轉頭對維奧萊塔說:「這是我的合作夥伴,我最好的助手,現在是我船上的大副,叫湯姆·張。」

「你好!湯姆。」 維奧萊塔大方地向湯姆伸出了手,她一眼認出這個表情冰冷,有一副不討人喜歡的外表的年輕人就是她在舞會上見過的那個曾用毒蛇一樣的目光盯著自己看的人。她在與年輕人握手的時候心裡暗想,這個人一定有一副狠毒的心腸,就像他的眼睛一樣。

維奧萊塔向湯姆笑笑,表示禮貌。而湯姆似乎並沒有對她的微笑報以熱情,他依然是冷冷的面孔,僅僅是對維奧萊塔友好給予禮節上的回應,他輕輕地觸了一下維奧萊塔的手,然後不再看她。

「老闆,船上的貨今天就必須運走,可我沒看到貨運公司的人來。我們是否現在打電話通知他們。」湯姆說。

「湯姆,今天貨運公司的人不會來了。他們那裡的員工罷工,我們需要自己解決問題。」

「老闆你是說我們來搬運嗎?」

「不會由我們來,我會僱傭臨時工來干的。湯姆,回家去吧,好好睡一覺,你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好吧!那我走了。老闆。」湯姆說完轉身離開。他在路上走了不多遠,聽到身後有馬蹄聲,於是向路邊讓開。隨即,一匹馬以及馬上年輕的女子從身邊掠過,他一眼認出是剛才在碼頭與船長說話的維奧萊塔。

「沒想到維奧萊塔馬騎得這麼好。」湯姆看著遠去的維奧萊塔的背影點點頭,對這個女孩的看法又有了新的認識。



湯姆回到島上三天後,島上舉辦一年一度的捕魚節。這天,島上的居民都湧到島上最大的死人酒吧來度過這個傳統節日。死人酒吧名稱的來歷很特殊,這個名稱足足有一百年的歷史。據島上居民的口頭流傳這個名稱最初來自島上的土著居民——阿留申人的一個宗教儀式。每到捕魚收穫季節,阿留申人總是要舉辦這樣的一個大會來祭典海神,感謝海神在捕魚季節對他們的恩賜。那時候,他們總是要殺死一個活人作為對海神的祭典。被殺死的人往往是流落到海島的外來人或者是戰爭中的俘虜。在阿留申人看來,死人是對海神最好的禮物。所以,死人並不是一個不吉利的字眼,反而是一種收穫或喜悅的象徵。後來俄羅斯人來島上以後,他們入鄉隨俗接受了這個含義,並在阿留申人祭祀聚會的地方建立了一個酒吧,取名為死人酒吧。其實這時候,島上的土著已經在1804年前後發生的印地安人和俄國殖民者的流血衝突中基本被滅絕了。在1855年,俄國便試著賣掉此地,因為英美的競爭讓阿拉斯加的俄美公司虧本,加上克里米亞戰爭,俄國人無法顧及殖民地的安全。在經過由威廉·斯威德主導的談判後,終於在1867年把阿拉斯加及其附屬島嶼阿留申群島以720萬美元賣給了美國。

在阿留申群島的主權劃歸給美國後,島上雖然走了舊人,來了新人,但某些過去流傳的傳統和儀式則被後來者接受下來,死人酒吧及其捕魚節也是這種傳統的延續。

捕魚節作為一種節日雖然得以流傳,但其內容和形式都與過去完全不同了。美國人賦予了他新的內容和含義。以前阿留申人用以祭祀的捕魚節在美國人手裡則完全成為一種狂歡的節日,完全是從歐洲大陸帶來的風格。在這個節日裡,男人可以瘋狂地喝酒,肆意追逐心目中的女人,而女人則可以放下平日裡矜持的外表和心愛的男子調情。在一個星期的狂歡裡,最重要的一項內容是選出本次節日的美女公主,然後由眾多野性十足的男人通過某種角力來贏得與美女公主一起跳舞、約會的權利。這種風格的節日在整個美洲,包括北美、中美和南美地區到處都有,尤其是鄉村市鎮,這種節日雖然名稱不同,但內容幾乎驚人一致。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節日其實是勞作一年的人們的一種感情宣洩。

湯姆在島上待了快兩年了,他這是第二次參加這樣的節日。所以他並不驚訝整個節日中人們所表現出的狂熱。他倒很為這些淳樸、野性十足的海島居民毫不遮掩的性格和談吐所感染。所以,他也和其他外來者一樣參加這樣的活動,並為活動組織的比賽出力。

活動中男人的比賽有四種:搬運巨石、兩人角力、投擲飛鏢和多人拔河。裡面唯有多人拔河比賽為集體項目,島上的各個公司派出自己的十人團隊參加,在拔河比賽中獲得冠軍的隊則贏得對美女公主的冠名權。大衛船長的公司也是如此,他派出由自己的水手組織的團隊,隊員中就包括湯姆。其他幾項是單人比賽,最後的獲勝者可以與美女公主跳舞,並贏得與美女公主的一次約會。當然,約會僅僅是個象徵,地點和方式也是由節日組織者設計規定好的。所以,美女公主不用害怕自己受到侵犯和騷擾。在節日一百年多的歷史中,還從來沒有遇到美女公主抱怨過約會者。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僅僅是節日裡一個戲劇性的內容,不必當真。



捕魚節在遊行、舞蹈、暢飲娛樂中開始。燦爛的陽光、繽紛的華服、火辣的舞蹈以及洋溢在男女老少臉上的笑容,構成了一幅濃郁的北太平洋海島民俗風情畫卷。

在狂歡節的遊行隊伍裡,不分貧窮和富有,不分尊貴或卑賤,無論是老闆還是水手,無論是白領還是搬運工,即便是蒼蒼白髮的老人也都縱情跳舞歌唱,從白天唱跳到黑夜,傳染快樂,宣洩不滿。捕魚節期間,小伙子可以大膽向意中人傾吐衷腸,懷春的少女也會偷偷把平日的矜持拋在腦後,數不清的羅曼蒂克在白天、黑夜發生。期待浪漫,期待激情,發洩不滿,表達抗議,一切都充滿歡樂。環顧四周,載歌載舞的遊行隊伍中,眾多姣美的小姐,英俊的小伙子,以及打扮成各種奇形怪狀的人們都讓人陶醉在對節日的歡愉之中。



捕魚節的第二天開始,各種比賽就開始了,每個年輕的男性公民都被要求參加至少兩項比賽。上午,男性公民首先開始搬巨石比賽。搬用巨石的過程是要求每個參加者必須在規定時間內把每個重五十公斤的石球向前搬運,誰在規定時間裡行走的距離長誰就獲勝。這項比賽除了要求選手有強健的肌肉外,還要求有卓越的奔跑能力。這個項目中,那些體重大,身材高的選手有很大優勢。淘汰賽每十人一組,規定的時間為一分鐘。然後選每個小組的頭兩名參加下一輪的比賽。湯姆被大衛船長要求參加了所有四項比賽,他在搬巨石賽中被分在第五組。和他同一組的選手都不是很強,所以發令槍一響,湯姆就衝了出去,他抱著大石頭拚命向前跑,在眾多圍觀者的歡呼聲中,湯姆獲得了這個小組的第一名,他獲得參加下一輪的比賽資格。這天上午搬巨石比賽共進行了兩輪,湯姆都獲得了進入下一輪的資格。

下午開始投擲飛鏢的比賽。飛鏢的比賽是把一支十字形的飛鏢投擲到距離五米遠的一個畫有圓圈的靶子上,與搬運巨石一樣參加的人被分為十人一組,頭兩名進入下一輪。同樣兩輪過後湯姆都獲得了他參賽的那個小組的第一名。



捕魚節美女公主的比賽在晚上舉行。有資格參加美女公主比賽的必須是十五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未婚女子。做為一個展示自己美貌、智慧、才藝和勇氣的女孩子唯一的比賽項目,全海島的年輕女子都傾注自己的熱情踴躍參加。即便是那些相貌平平的女孩也在這時候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這時候,最後的結果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在這種場合展示自己的動人魅力。

美女公主比賽的評委全部由男性公民組成,幾乎是海島德高望重的名流或者各公司的老闆。因為每年的捕魚節的經辦費用也幾乎是這些大老闆負擔,自然他們就具有這些額外的權利。所以,每年的美女公主幾乎由這些大老闆的子女或者他們支持的參選者獲得。去年獲得此項比賽冠軍的是海島地方長官的親戚的子女,而這次大家都非常看好海島兩大巨頭的親屬,一個是維奧萊塔,另一個是海島威克萊兄弟公司的老闆的十八歲的孫女科裡斯蒂娜,一個金髮碧眼,身材高挑的女孩。

參加比賽的女孩共八十多名,她們分成四個小組比賽,每個小組產生五名選手參加二十人的準決賽,最後產生五名選手參加決賽。比賽的項目包括舞蹈、演唱、技能和智力答題。比賽開始,大家都圍在臨時搭建的巨大帳篷裡觀看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在台上展示她們自己的嫵媚動人。第一個小組的二十個女孩五個人為一組分次出場,她們穿著寬大的百褶長裙,隨著音樂在舞台上盡情跳舞,舞姿優美,充滿海島女孩的動感和奔放。維奧萊塔根據抽籤被分到第二小組,她的登台亮相立刻引起了很多年輕人的喝彩。維奧萊塔的舞蹈技能是第一流的,她盡情展示自己,希望在舞蹈項目中拿個高分,毫無疑問她成功了,從眾多評委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對維奧萊塔舞蹈技能的讚許。每個五人小組在台上的表演只有一分鐘,很快第二小組的舞蹈表演結束了。維奧萊塔從台上下來的時候雖然氣喘吁吁,但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她渴望自己能獲得最後的冠軍。

威克萊兄弟公司老闆的孫女科裡斯蒂娜是最後一組出場,她具有天生的美貌和高挑的身材。但在舞蹈方面就要比有南美血統的維奧萊塔遜色不少,儘管如此,她依然有其動人的一面,毫無疑問她也得到比較高的分數。

接下來的比賽是演唱,這個項目拖得時間比較長,花去整個晚上大部分的時間。當然也是這一晚最吸引人的一面,八十多個女孩分別上台演唱,規定每個人有兩分鐘的時間。每個女孩只需要演唱達到效果就可以了,無須把整個歌曲演唱完畢。維奧萊塔和科裡斯蒂娜兩人的出場都比較早,她們被巧妙地安排在前面,因為持續三個多小時的演唱比賽會把評委的興趣消磨光,到後面評委有可能開始打呵欠,態度也自然就不認真了。維奧萊塔第十二個出場,科裡斯蒂娜則被安排在第八個出場。

歌唱比賽完後,這天的所有比賽都全部結束。大家開始盡情狂歡,喝酒。湯姆在整個晚上都和朋友們一起觀看美女公主比賽,他和其他人一樣在整個過程中盡情歌唱、歡呼,為女孩們加油。但唯一在維奧萊塔出場的時候,他就安靜下來,表現出一絲冷淡和落寞,他對這個女孩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裡面。

第二天上午,兩人角力比賽開始。所有參加的選手都要在一個長寬各五米的圈子裡設法把對方推出,只要不傷害到對方,用什麼方法可以。這個比賽是所有比賽中花樣最多,洋相百出的項目。很多高大、肥碩的比賽者往往不用把對方推出,而是直接把對手提起來,放在肩膀上,然後扛到圈子外,再把對手放下。那些瘦弱、矮小的參賽者這時往往會在巨人的肩膀上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令圍觀者樂不可支,捂著肚子笑。

該項比賽每個選手必須經過三輪比賽最後選出三十二名選手參加第二天的比賽。湯姆第一個對手是一個身材和體重都比他小的亞裔菲律賓人,他幾乎沒用力氣就把對手抱出圈外。他第二輪遇到一個體重和他不相上下,但個頭比他高的純種白人。那人年齡偏大,所以也在湯姆面前敗下陣來。第三輪他遇到一個黑人,這人不但年輕,而且體格也很健壯,湯姆與他的交手很激烈,經過一系列的攻防比拚,湯姆戰勝了他,他進入了第二天三十二人的比賽。通過兩天的比賽,湯姆進入了全部三項比賽最後的角逐。於是到了晚上,他自然帶著愉快的心情來觀看美女公主的比賽。

這天晚上,全部的女孩要參加技能和智力兩個項目,這和昨天有所不同,女孩不用像昨天那樣打扮的那麼艷麗。這天晚上表現出自己的文雅、清麗、高貴氣質和內涵則是最重要的。

女孩五人一組出場,分別表現自己選擇的某種能力。有些女孩能搖呼拉圈,有些可以穿旱冰鞋在舞台上滑行,也有些則像雜技演員那樣表演拋接綵球。但更多的女孩則是選擇演奏一種樂器、朗誦文章或詩歌。維奧萊塔第七組出場,她表演的是舞台上翻跟頭,像體操運動員一樣,她接連翻了十幾個,最後在大家的歡呼聲中退場。科裡斯蒂娜第十組出場,她彈奏了鋼琴曲,她彈的很不錯,她也贏得了觀眾的掌聲。

接下來開始智力項目的比賽,依然是五人一組出場,這次科裡斯蒂娜在維奧萊塔前面,她從盒子裡拿出一個紙條,看了上面的問題後姿態優雅、準確無誤地說出了答案。到維奧萊塔時,她抽出的是一個更簡單的問題,一道猜詞題,她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回答上來。

湯姆手裡拿了瓶啤酒,站在人群中對回答問題的維奧萊塔細細端詳,此時的維奧萊塔穿一身黑色緊身套裝,頭髮盤在腦後,碩大的眼睛像湖水一樣鑲嵌在棕色奶油般光滑的臉頰上。維奧萊塔有濃密向上挑起的眉毛,長長的超乎想像的睫毛,線條分明充滿質感的嘴唇以及挺直的鼻樑,所有的五官和她尖尖的下巴以及臉頰兩邊略微突出的下頜構成給人一種即堅毅又溫情的印象。其實維奧萊塔不是標準美人橢圓型的臉蛋,而是略帶方形的那種。由於她五官和臉蛋的比例搭配很和諧,所以給人的感覺異常特別,她的模樣充滿吸引力。另一個吸引人的地方是維奧萊塔有一副清亮柔軟的嗓音,她回答問題時表現出的氣質讓湯姆對她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他很想與這個女孩走近,但似乎這個夢很難實現。



到捕魚節的第四天,男人的比賽已經進入了白熱化,而女孩的比賽也已經到了準決賽。這一天,男人搬巨石的比賽要結束,將會產生這個項目的冠軍,拔河比賽將開始並決出參加決賽的兩隻隊伍。女孩這邊要決出最後參加比賽的五名選手,參加第二天晚上最後的美女公主的決賽。



湯姆在這天搬巨石的比賽中在他的十人小組中只獲得了第三名,無緣進入下一輪十人決賽。他比賽完後氣憤地把帽子摔在地上。他的好友兼老闆大衛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給他安慰了一番。這天上午,搬巨石的冠軍產生,這是一個肌肉強健、高個、英俊的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被人簇擁著抬起來,拋到空中,而後他在高台上打開瓶香檳向四處噴灑,在場的男男女女都為他強健的體格而傾倒。到下午,兩人角力的比賽開始,此時只有三十二人參加,湯姆這次遇到的是一個體重與他相似,渾身肌肉的白人水手,比賽開始湯姆受到對手猛烈進攻,他幾乎被對手推到圈外,經過一番來來往往後,湯姆開始佔據了上風,他用一個漂亮的背摔動作把對手摔出了圈外,他的這個武打動作,讓圍觀的人驚訝不已,大家立刻為他鼓掌叫好。

經過這一輪,湯姆進入了十六人的比賽。在比賽中,湯姆遇到一個身體高大,體重也比他重很多的選手。湯姆與對手一接觸就感覺非常吃力,他料定硬拚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於是開始在圈子裡躲避對方,他與對手周旋,消耗對手的體力。過了十來分鐘後,對手明顯跟不上湯姆的節奏,在湯姆突然發起的一次攻擊中他被湯姆摔倒在圈外。這樣湯姆進入了前八名。

到了晚上,由十六支隊參加的拔河比賽開始,比賽兩兩配對,在第一輪過後,湯姆所在的大衛漁業公司就被淘汰,最後的參加決賽的是維奧萊塔父親的蒙蒂利亞隊和擁有搬石冠軍的奧利瑪隊。

接下來,美女公主的比賽就開始了。今晚要決出參加第二天參加美女公主決賽的五名選手,冠軍將被命名為拔河比賽的獲勝者隊的名字,要麼是蒙蒂利亞公主,也麼是奧利瑪公主。公主將帶上花冠,拿著象徵榮耀的權杖坐上花車在全場接受公眾的歡呼。對島上的女孩子來說,這是無上的榮耀。

前兩天比賽綜合平分前二十名的選手分四個小組出場,維奧萊塔在第一小組,今天她穿了身白色的長裙,顯得淑女高雅。因為人數少了,所以比賽項目雖然依然和前兩天一樣,但要求卻要嚴格得多,跳舞也要求在多種不同音樂節奏中表現舞姿。而唱歌不再只給選手兩分鐘,而是延長到三分鐘。技能不再比賽,而智力項目則除了回答規定的題目外,評委還會隨即提問。整個比賽用了三個小時,隨後所有二十名參加比賽的女孩上台,然後公佈獲得最後參加決賽的名單。維奧萊塔和科裡斯蒂娜都在最後五人中,她們兩人沒有懸念地進入了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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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9-07-04, 07:55 PM   #4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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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約會
捕魚節第一個溫馨浪漫的夜晚將在第五天出現。因為捕魚節美女公主要在這天晚上產生。美女公主到底是被冠以蒙蒂利亞小姐,還是奧利瑪小姐則成了大家議論紛紛的話題。於是,島上的居民在這兩家公司的鼓動下被分割成兩派,代表拉美和亞洲人後裔的蒙蒂利亞紅色派,和代表北美白人和黑人的奧利瑪綠色派。這些不同陣營裡的人們在平時的生活和事業中都是很好的夥伴,但在此時卻反目成仇,相互攻訐,揭對方的老底。當然,海島居民業已形成的友好快樂的性格讓他們不會在意對方善意誇張的玩笑,因為一切的瘋狂僅僅局限於捕魚節這一個星期裡的放肆。

上午的時候,投擲飛鏢的比賽重新開始。經過前面幾輪的淘汰,進入這天比賽的選手有四十位,他們分成四個小組進行比賽,最後每個小組的前兩名將進入最後一天的決賽。

湯姆在第一小組,他第五個出場。他出手的第一鏢就中靶心,然後是第二鏢、地三鏢也是如此。湯姆毫無疑問將進入最後的決賽。他下場後,邁克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湯姆,你這一手是哪學的?是在軍隊裡?」邁克問。

湯姆對邁克微微一笑,說:「我就是因為這個才被選中去做那個職業的。」

邁克知道湯姆所說的那個職業是什麼,他和大衛船長與湯姆有約定,不向外人透露湯姆的真實身份,所以在平時他從來不問起湯姆過去的事情。邁克憑直覺感到這個平時不苟言笑的人有著極其複雜的背景,他經常看到湯姆獨自一人在思考著什麼,嘴裡還喃喃自語。捕魚船每到一個港口,他都會抽時間去書店閒逛,而賣回來的書也都讓邁克摸不著頭腦,地理、歷史、社區狀況、犯罪心理、戰爭、名人傳記和雜記,城市旅行指南,交通圖,更多的時候,邁克發現湯姆跟熱衷於阿拉斯加及加拿大地形地貌,另外,在湯姆的床頭經常能看到有關評述北美黑幫內幕的書籍。這一些都讓邁克感覺湯姆不是一個甘居於此做一個普通水手的人。

到了下午,兩人角力比賽開始了。前八名依次出場亮相,湯姆也在其中。他作為大衛團隊的唯一進入前八名的選手受到大衛團隊全體成員的喝彩、歡呼。大家都希望他能獲得勝利,為大衛團隊贏得光榮。

參加決賽的選手站在高台上亮相,台下是眾多歡呼的人群,尤其是很多姣美的少女對站在台上那些英武的男子充滿渴望和愛慕之情。角鬥比賽歷來會產生被女性追捧的明星,在整個海島上,獲得每年角鬥比賽冠軍的選手是整個海島最受女性歡迎的男子。當然這個選手必須是既年輕又英俊。

八進四的比賽開始了。湯姆與他的對手第三組出場。湯姆穿黑色短褲,他的對手穿紅色短褲,兩人都赤裸著上身。像兩個拳擊選手一樣,在開始之前他們彼此用凶狠的目光看著對方,似乎要把對方吞下肚子裡似的。

「小子,你還是投降吧!」湯姆面前這個站著像棕色巨人的對手在湯姆的耳邊悄悄說,從他的眼睛和氣勢上看,感覺他只需輕輕一動就可以把湯姆拋出圈子一樣。

比賽開始,湯姆與對方身體撞擊在一起,這一撞差點把湯姆撞飛。於是他改變戰術,用以前對付巨人的方法開始與對方周旋,這是他對付這種對手的經驗。巨人在場子裡來回抓他,而他則左右躲避。設法讓對方在移動中失去重心。這樣僵持了一分鐘,巨人向左做了個佯動,突然向右抓住了湯姆,然後把他舉起來。湯姆腳掌離地,一下就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巨人舉著他向圈外走,就在快到圈外的一剎那,湯姆突然來了個令全場觀眾驚詫的動作,他身體向下後仰,雙腿向上夾住巨人的脖頸,雙手則迅速把住巨人的腳踝。那樣子就像兩個人豎直,身體上下錯位貼在一起。隨即在湯姆的一聲大吼中,巨人失去重心,身體向前被湯姆用雙腳甩了出去。

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圍觀的人在驚詫中沉寂了片刻後,立刻爆發出猛烈的轟鳴聲,大家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頭一回看到這樣精彩的摔擊動作。

湯姆在把對手摔擊出去後,自己也趴在地上,他喘息了一口,立刻跳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擦擦嘴唇,在圍觀者的喝彩聲中他舉起雙手,表示自己贏了。

現在只剩下四名選手。去年的兩人角力冠軍,湯姆,還有兩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年輕人。按事先的分組湯姆與去年的冠軍廝殺,爭奪決賽權。在休息了一個小時後,拚殺開始了。

去年的角力冠軍身材並不是所有選手中高大的那種,但他的身材的確是健壯,渾身肌肉隆起,尤其是胸部和胳膊上的肌肉尤其發達。比賽開始後,湯姆的對手並沒有像前一個對手那樣對湯姆怒目而視,而是臉上充滿笑容。在比賽開始一剎那,他用手碰了碰湯姆的手臂,那意思似乎是說不用太鬥氣,這僅僅是一場遊戲而已。

湯姆與這個對手,也是整個角力比賽中最厲害的選手周旋了將近十分鐘。在比賽開始的時候,湯姆的對手並不急於攻擊他。而是小心翼翼試探湯姆,他似乎是與湯姆比耐心,看誰能沉得住氣。湯姆知道自己遇到了最強勁的對手,角力的耐心、智慧和力量都在他之上的對手。他心裡暗自揣度,如果自己要輸的話,也就是他了。在他一邊廝殺,一邊思考破敵之際,他的眼角突然掃了了一個人,那美麗的影子突然出現,讓湯姆心狂跳了起來。

維奧萊塔的出現的確給了湯姆很大的干擾,她上午在同伴的拉扯下來到角鬥場看比賽,因為要決出最後的冠軍,維奧萊塔自然就想知道是誰最後能獲得與美女公主約會的機會。另外,維奧萊塔已經進了美女公主的決賽,她設想如果自己獲得了冠軍的話,也許真會和這裡的某個小伙子約會,對於這種遊戲,維奧萊塔和島上全體女孩子一樣都充滿好奇。因為她聽說那個遊戲很有意思,很浪漫。當然,對於維奧萊塔來說,她並不認為這會破壞她與丹尼爾的業已深厚的感情。遊戲就是遊戲,這一點沒有必要她去多慮。

維奧萊塔看到湯姆進入了四強很感驚訝。她認識這個人,第一次在自己家的花園裡,第二次在舞會上,第三次則是前幾天在碼頭。她以前從來沒發現這個其貌不揚的小伙子有這種能耐在角力比賽中前進到這個時候。而且在目前看來,他與去年冠軍的比賽依然不分上下。這時,維奧萊塔才仔細端詳這個年輕人。他短短的黑髮,寬闊的臉頰,眼睛不大,卻充滿冷酷,尤其是他的嘴唇和下巴透射出剛毅、果敢和傲慢。至少可以這麼說,她想,這個人不是個有趣的人,女孩子在這樣的男子身邊一定會乏味死的。

此時,在湯姆不動聲色的表情下有了另一種情緒,他開始心浮氣躁,注意力因為維奧萊塔的出現而不能集中。立刻,他與對手的周旋不像前面那麼有章法,他的腳步也散亂起來。

「要鎮定!」湯姆對自己說,「不要去理會那個女孩,你現在在決鬥。」湯姆對自己這樣說著,但似乎沒有用,他的意志力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和身體,似乎神經受到藥物的刺激要麻痺一樣。

湯姆的對手立刻發現了他的躁動,開始有意識地試探他,想知道湯姆是真開始浮躁,還是假裝給他看。湯姆明白對手對他的試探,他想恢復注意力,擺脫維奧萊塔的干擾。他後退一步,直立起身體,垂下雙臂,讓自己脫離與對手的接觸。他這個行為立刻被對手察覺了,於是身體隨即緊貼上來,不給湯姆喘息的機會。湯姆見自己的緩兵之計已經被識破,身體也已經被逼到圈邊。此時,湯姆已經沒退路可走,唯有背水一戰。也在這時維奧萊塔挪動了一下身體,突然給了他一個微笑,似乎是對他奮勇拚殺的一種讚許。湯姆腦袋要炸了,他大吼一聲,向他的對手撲去,抓住對手的胳膊,向後一拉,用一個極高難度的摔擊試圖要把對手摔出圈子,但他失算了。對手在湯姆試圖摔擊他的時候,抓住他的手腕,向側面拉動,然後在湯姆失去重心的一刻,把身體壓了上去,湯姆被對手強壯的身體壓倒在地上,兩人同時摔出圈子。按照規則,湯姆在圈外背部著地,所以,他的對手勝了,他被打敗。

湯姆沮喪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四處張望了,發現那個讓他輸掉比賽的女孩已經不見了。

下午黃昏的時候,角力比賽的最後結果產生,戰勝湯姆的那個人,也就是去年角力比賽的冠軍獲得最後的勝利,他在決賽中僅僅用了五分鐘就輕鬆戰勝最後的對手。整個比賽完後,有人問他最讓他吃力的是哪場比賽。他指著在不遠處桌子上和朋友們喝啤酒的湯姆說:「就是那個小子。如果不是他在最後不知道什麼原因分心的話,也許冠軍就不是我的了。」說完,他用敬佩的眼神看了看湯姆,然後喃喃地說:「我要找機會認識這個人。」



晚上六點,拔河比賽的最後決賽正式開始。蒙蒂利亞隊和奧利瑪隊在樂曲聲中出場,蒙蒂利亞隊穿紅色隊服,奧利瑪隊穿綠色隊服,每隊的十個人首先站在場地上拍照留念,然後隊長出面挑邊,蒙蒂利亞隊獲得了挑邊權,他們挑了左邊,奧利瑪隊則只能選擇右邊。拔河比賽採取三局兩勝制。蒙蒂利亞隊這邊隊員身材魁梧,體重超一流,奧利瑪隊這邊隊員雖然體重趕不上蒙蒂利亞隊,但似乎身體更強健。在開始比賽前,在場的觀眾紛紛開始投注,按照比賽委員會開出的賠率,在比賽就要開始的時候,蒙蒂利亞隊和奧利瑪隊的賠率為2:3,也就是說,投一塊錢賭蒙蒂利亞隊獲勝的人可獲得兩塊,而這一塊錢投奧利瑪隊贏則可獲得三塊。從賠率來看,大家傾向看好蒙蒂利亞隊獲勝。

維奧萊塔也認為自己家族的隊能獲得最後的勝利。她早早就帶著妹妹們趕到現場為自己的隊加油。維奧萊塔的父親,蒙蒂利亞隊的後台老闆,今天也穿著盛裝來到現場,他和自己的妻子出現在會場時,大家都起立鼓掌,向這位有著傳奇經歷的老者,島上的名流致敬。在主席台上,蒙蒂利亞家族的人和奧利瑪家族的人分坐兩邊,維奧萊塔和她的妹妹也在其中。

湯姆站在場邊,眼睛看著台上,自從他的目光尋找到維奧萊塔後就再沒離開。他心裡越來越強烈地對這個女孩產生嚮往。那是不可抑制的情緒,簡直讓他有點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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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竟嚮往代替不了現實,湯姆知道這個女孩的心已經有了歸宿,他從舞會上維奧萊塔看丹尼爾的眼神就知道這個女孩愛那個英俊青年有多麼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沒可能,他對這個女孩的所有嚮往僅僅局限於幻想,而絕不會變成現實。

湯姆在人群中站了一會,然後走開。他一個人落寞地坐到一張長椅上,看著眼前歡呼的人們在為自己的支持的隊加油。湯姆歎了口氣,他低下頭,思考了一會,最後他認為自己不該這麼沉迷於兒女情長,認為自己應該拋開這無望的幻想去做他必須做的事情,他突然決定利用這年冬天休息的時間回趟國,開始他籌劃已久的計劃。

湯姆想到這,心情好了起來,他想到自己過幾個月就能見到父母、哥哥、弟弟,還有可愛的小妹就有了一種滿足和幸福。他在家排行老二,上有大哥支撐家庭,下有弟妹孝順父母。他呢,自從十八歲離家參軍入伍,成為一個士兵開始,他就不再是家裡必不可少的人物。當然,他心裡很明白自己是父母最喜愛的孩子,父母自小就希望他能有所作為,希望能給整個家族帶來榮耀。

在軍隊中,他幾乎是玩著度過的,那裡有他結拜的兄弟和戰友,他一生中最好的兄弟都是在那時候結識的。當他們弟兄幾個在越南北部山區並肩作戰,穿越槍林彈雨時,這種生死之中剎那間的感悟就讓他們的友誼更變得牢不可破了。他清楚地記得他的命是他的兄弟擊斃了一名狙擊手而揀回來的。那時,對他們來說活著出去,然後再活著回來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在他們作為一個小分隊穿梭於叢林,潛伏於深谷中時,看守任何一個方向的人都掌控著著整個團隊生死的命運,每個人在保衛自己的同時也在保衛著周圍的兄弟,沒有人會在這時候顧及私心雜念,這時候整體似乎遠遠大於個人利益了。

最讓湯姆記憶深刻的是在他們路過一個小村莊時,落在最後的幾個兄弟被水田里的一名女子的笑容所迷惑,放鬆了對她的警惕,這個女子在他們不防備的時候從水田里撈出隱藏的AK47把他們打成了篩子。那次,湯姆和他們小隊的倖存者幾乎是把所有的子彈傾注在那個女子身上。這次之後,他們得出結論,戰爭中任何敵人都不可信,即便對方是老人、小孩,或者是女人。

湯姆抽著煙,眼睛看著人群,而思想卻滑向對無盡的往事和戰友的懷念之中。他念著已經死去的朋友的名字,眼淚幾乎要從眼眶中流出,那傷感來得如此突然,讓他心中的痛苦頃刻間蔓延開來,侵襲了他的全身。

「嘩——,哈——」突然人群中爆發出強烈的呼喊,「奧利瑪!奧利瑪!奧利瑪是冠軍!我們是冠軍!」隨即人群炸開了,很多人開始亂跑,到處是綠色的棋子,人流向湯姆這個方向湧來,十幾個人被人群抬在空中,並時不時被人拋起,歡呼、喝彩聲響徹天際。

湯姆不用問就知道奧利瑪隊獲勝了。他站起來,向人群走去,他逆流而上,撥開人群,朝主席台的方向走。他是一種無意識的舉動,他沒有想,也沒有問自己為什麼樣朝這個方向走,這似乎僅僅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他來到主席台前,他向台上望去,看到淚眼朦朧的維奧萊塔和她的妹妹們,她們似乎還沒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還依然沉浸在悲傷和痛苦之中。湯姆在台前看了維奧萊塔片刻,他的舉動應該能被維奧萊塔及其家人所察覺,但沒有,維奧萊塔和他的家人現在腦子亂成一團。他們痛苦了一陣,然後開始相互安慰,畢竟輸掉比賽不是輸掉整個人生。

湯姆很想上前安慰維奧萊塔,但他缺乏那麼一點勇氣。這時,維奧萊塔最小的妹妹克勞迪婭看到了湯姆,畢竟,她的年齡讓她能夠最先從悲傷中走出。

她到台前,對湯姆說:「賴皮鬼湯姆,你在這幹嘛?你是來看我們比賽嗎?可我們輸了,讓你失望了吧!」

湯姆記得這個小女孩,他回答道:「沒有,克勞迪婭,我僅僅是路過這裡。比賽結束了嗎?我還以為你們勝了呢!只不過沒關係,這僅僅是一個遊戲,對嗎?克勞迪婭!」

「是!僅僅是個遊戲。」 克勞迪婭臉上掛著淚珠笑著說,「你晚上來看我姐姐比賽嗎?」她問。

「你姐姐?你姐姐也參加美女公主的比賽嗎?」湯姆故意問。

「是,她進決賽了。今晚說不定會得冠軍呢。」

「哦!你姐姐很美,她應該獲得冠軍。」

「你也這樣想?」 克勞迪婭拍手叫道,「維奧娜,維奧娜,賴皮鬼湯姆說你能得冠軍。」 克勞迪婭轉頭喊著自己姐姐的暱稱招呼她過來。

維奧萊塔被自己的妹妹召喚,來到台邊,她用手巾把眼淚擦掉,裝出笑容對湯姆說:「怎麼是你?你認識我妹妹克勞迪?」

「我在那次你家的舞會上認識的,她還讓我幫她忙呢!」湯姆說。

「幫什麼忙?」 維奧萊塔詫異地問。

「這個——」湯姆看了克勞迪婭一眼,看到克勞迪婭向他擺擺手,意思是不要告訴自己的姐姐,於是改口道:「是——一個秘密。」

「這樣,很奇怪我妹妹和你會有秘密。」 維奧萊塔不解地說。

「這個很簡單,你妹妹具有與生俱來的俠腸義膽,很喜歡叢林生活,她想當人猿泰山。」

「是這樣嗎?克勞迪!」 維奧萊塔轉頭問自己的妹妹。

「人猿泰山?這完全是賴皮鬼湯姆說謊,我僅僅是被湯姆藏起來而已。」 克勞迪婭著急地說,她急於證明湯姆的話是不可信的。

「我妹妹說你在說謊!」 維奧萊塔對湯姆說。

「哦!你妹妹說的對。我原本是想發揮一下自己的想像力,看來我錯了。」湯姆說完,然後用手在眼前畫了一下,表示他不打攪她們了。

「我走了!下次見。」湯姆向她們道別,轉身離開了姐妹倆,他吹著口哨腳步輕快地走遠了。而這邊,維奧萊塔卻定定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對他若有所思。



美女公主的決賽終於在節日的最高潮中開始了。這時,台下已經是人山人海,大家都翹首以盼今年最後的美女公主,準確地說應該是奧利瑪公主的誕生。隨著舞台兩邊煙花四起,舞台上燈光剎那間閃耀出光輝,音樂也隨之轟鳴起來。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奧利瑪公主!奧利瑪公主!我們要看奧利瑪公主!」

大家開始歌唱,有人也跳起了舞來。一會幾個打扮成北美印地安人的年輕人上台,在台上執掌長矛、弓箭開始揮舞,他們隨節奏舞動,嘴裡還發出「烏呼」的叫聲。之後,又有一隊士兵上台,手裡拿著毛瑟槍,他們走著走著其中一個就滑倒了,立刻引起台下哄堂大笑。滑倒的小子也不尷尬,他鎮定地從地上把帽子揀起來,戴在頭上,然後又走進隊伍,他們轉了一圈,那個滑倒的士兵帽子就又掉在地上,他剛要上前揀帽子,帽子就被同伴踢飛。他在台上像傻子一樣琢磨半天,然後就從口袋裡拿出一頂綠帽子戴上,立刻,台下又開始哄堂大笑,大家淚花直流,有些人笑得直不起身來。

在大家樂不可支的時候,主持人上台了。這是一個足有六十歲的老年男子,瘦高個,頭髮雪白。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片,然後神采飛揚、嗓音洪亮地宣佈奧利瑪公主將在今晚誕生了。他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幕布就緩緩拉開,在幕布後五個美麗動人的女子站在舞台上,她們穿著南太平洋海島少女的風情萬種的裙衣,輕紗披肩,酥胸微露,在塗有油脂的睫毛的映襯及舞檯燈光的照耀下眼睛顯得奕奕生輝,還有那經過細心處理過的皮膚,在強烈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細膩、光滑。

台下立刻響起狂熱的呼喊和尖利的口哨聲,有些人甚至把帽子和皮鞋扔到天上,更多的人則是雙手狂舞,大聲呼喊他們支持的女孩的名字。這其中兩個名字被喊的最起勁,它們是維奧萊塔和科裡斯蒂娜。

湯姆和邁克及其他幾個水手在一起。他們站在人群中,與其他人一樣在為女孩吶喊。邁克喜歡科裡斯蒂娜,而湯姆呢,他嘴裡只有維奧萊塔。

決賽的過程與前面有了不同。決賽不再採取測試跳舞、唱歌和智力答題的測試,而把測試的重點放在選手氣質和舞颱風格測評上。每位選手首先做一番為自己拉票的演講,回答了評委鬥趣詼諧的問題,之後第一輪角逐便開始了。

主持人出了第一輪的題目,要每位選手就這個題目表達自己的看法,在其中一位選手回答問題的時候,其他選手不用迴避,可以聽她的回答。當然,因為是要有五輪這樣的提問,所以每位選手都有第一個回答和最後一個回答的機會。比賽很公平,沒有人因為這樣的安排而抱怨。其實針對這些女孩子所提的問題並不深奧,大多是情景式提問,比如有這樣的問題:你假如某一天在街上遇到一位老人,對方衣冠楚楚,卻要問你要一塊錢,你該如何表示呢?其實這種問題沒有標準答案,給對方一塊錢並不表明你慷慨,而不給呢,也不表明你明智。所以對於問題的回答是否好壞關鍵是看你在回答時的氣質、儀容,還有在回答問題上別出心裁的創意,這些都是贏得評委的關鍵。

五輪結束後,五位女孩退下,表演又開始了。這次是島上名頭最響的歌手登台演唱,他唱了一曲貓王普萊斯利的歌曲,他在台上的即興表演立刻贏得台下眾人的掌聲。過後,一隊少女穿短裙、頭上插著羽毛在台上站成一排齊齊舞動雙腿。表演持續了十分鐘結束,主持人登上台來,他面帶微笑,神情詭異。他首先大聲問台下的人群:「你們認為誰將會是奧利瑪公主?」

台下立刻狂呼亂喊:「科裡斯蒂娜!維奧萊塔!蘇珊!簡妮弗!斯蒂芬尼!」有些搗亂份子甚至還狂喊;「聖女貞德!聖母瑪利亞!吾皇維多利亞!」更有幾個島上的下流坯在場邊亂喊:「我的小甜心!我的大波情人!」

觀眾的情緒被調動到最高潮,每個人臉上洋溢著激動歡快渴望的神情,會場的噪聲達到了島上前所未有的最高分貝。

隨後,五位漂亮女孩緩緩從後台走出,她們穿著各色雍容華貴的晚禮服,顯出無與倫比的高貴和傲慢,儘管緊張依然在她們臉上透射出來,但毫無疑問她們作為少女的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主持人用手勢把會場的狂熱氣氛壓了壓,他清清嗓子說:「在我的身後有五位如太陽般美麗的女孩,但我們只能有一位獲勝者,她將是我們捕魚節最高貴的奧利瑪公主。她究竟是誰呢?」主持人把手中的信封打開,他看了一眼,然後故意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嚇傻了似的。他用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嘴裡喃喃地說:「天!天!聖母瑪利亞!上帝啊!我要暈了。」

主持人驚慌失措的神態,以及他裝出的驚恐的表情讓整個台下鴉雀無聲,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他公佈最後的結果。

「她是——」主持人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高聲喊出,「維奧萊塔——!」



這個結果讓湯姆受到震顫,他儘管希望維奧萊塔能獲得冠軍,但當這個結果出現的時候他依然出乎意料,在那五個女孩子中維奧萊塔儘管出色,但卻不是最出色的。湯姆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沉默了下來,他高舉的雙手放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台上。此時,台上已經開始給冠軍帶花冠,而維奧萊塔也激動地熱淚盈眶,她披上象徵榮耀的紅色披肩,手裡拿著權杖,高高舉起,向全場示意她贏了。

隨即,她被五六個年輕小伙子抬起來,在眾人的簇擁下,坐上花車,於是遊行開始了。環繞整個海島的遊行開始向前進發,人們的歡呼聲、喝彩聲,以及各種樂器發出的響聲交織在一起,把整個夜晚的氣氛推向高潮。

邁克拉了拉湯姆的胳膊,興奮地說:「湯姆,走,我們去遊行!」

湯姆搖搖頭,神情突然變得淡漠,他說:「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你和大家一起去吧。」

「怎麼?湯姆,你不是一直期望維奧萊塔勝嗎?」

「是,只不過我現在累了,我頭有些暈,我想回去睡覺。」

「哦!別是被維奧萊塔迷住了吧!」

「也許吧!」湯姆隨口道,「你不覺得她很迷人嗎?」

「湯姆,我記得你說你自己是個對女人沒興趣的人。怎麼,你現在改變了?」

「這個難講!維奧萊塔是女人嗎?」湯姆反問道。

「哈哈,湯姆,別讓我認為你以前對女人的冷淡都是裝的。維奧萊塔是個小甜心,但可惜的是已經是別人餐桌上的美味了。湯姆,你就別再指望了。」邁克說完哈哈笑著離開,追遊行隊伍去了。

湯姆並沒有回去,他來到海邊,坐在海邊聳立的礁石上,靜靜聆聽大海的波濤聲。他內心充滿激盪,但卻是苦澀無比。這天月光暗淡,天空佈滿璀璨的星辰。他躺在礁石上,腦袋底下枕著脫下的襯衣,眼睛定定地看著夜空,思鄉的情緒開始強烈起來。「是該回去了!」他對自己說,「這裡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維奧萊塔被人簇擁著繞行海島,他們行進到一處早已經被安排好的地點,該處早已經被裝點成一個露天舞場,奧利瑪公主將與昨天搬運巨石的獲勝者在這裡跳舞,然後舉行燭火晚餐,期間兩位年輕人會被安排約會,當然約會不能是秘密的,周圍會有很多人湊熱鬧,整個儀式就像是做戲一樣。

維奧萊塔此時就像一個木偶被眾人擺弄,她緩步走上一個高台,這裡有一位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在等她,他雄偉的身材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力量,那樣子就像海神之子阿格流斯,維奧萊塔走上前,挽起阿格流斯的臂膀,立刻禮花升起,音樂與眾人的歡呼在夜空中迴盪。

此時,湯姆依然在海邊的礁石上看著夜空凝思,升起的禮花把夜空照亮,同樣也映照在湯姆黑色的瞳孔中,他知道歡慶晚會開始了。下面要進行的儀式他也知道是什麼,因為他去年就參加過這樣一次歡慶。那時,他在人群中和大家一樣慶賀。可這天晚上,他卻一個人獨處。他似乎感覺到內心湧動的潮水與眼前的大海一樣洶湧澎湃。他真希望此刻站在維奧萊塔身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別人。說實在的,他儘管有健碩的體格,也具有角鬥的技巧,但他依然沒有最後的實力獲得最後的冠軍,從而贏得與維奧萊塔約會的機會。無論是在搬運巨石,角鬥還是飛鏢投擲上他都沒有這個實力獲得最後的冠軍。如果評判綜合能力的話,他也許是個佼佼者,但與奧利瑪公主的約會是無法依靠綜合分數的。所以,他認為自己不能指望用比賽來獲得與心愛的人見面的機會。



第二天上午,最後一項比賽開始了,這是飛鏢投擲的決賽。八名選手參加最後的角逐。決賽採用末位淘汰制,也就是說,每投擲一輪將把最後一個淘汰掉。最後決出冠軍必須要經過七輪才行。每輪每位選手投擲六支飛鏢,然後把每支鏢的積分加起來排名。

第一輪過後,湯姆排名第三。第二輪湯姆發揮不理想,他六投四中靶心。排名倒數第二,幾乎被淘汰。第三輪,他排名第二。第四輪他排名第一。第五輪他六投五中排名並列第二。第六輪只剩下三名選手,湯姆距離最後的冠軍不遠了,他內心有些激動。當他坐在椅子上看其他選手投擲時,突然背後有人叫他。

「湯姆,你真棒!努力!」一個女孩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湯姆回頭一看,發現是維奧萊塔的妹妹克勞迪婭,在她身邊是維奧萊塔的另兩個妹妹和她們的母親,這群女子中唯獨不見維奧萊塔。湯姆對小姑娘克勞迪婭微微一笑,對她的鼓勵表示謝意。

第六輪開始了,湯姆長出了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捏了捏拳頭,然後舞動了幾下手臂。他如以前一樣連續地投擲出了六支飛鏢,成績是六投五中靶心。其他兩位選手都是六投四中,這樣,湯姆進入了最後的兩人對決。

剩下的兩選手進行了三支飛鏢的補投,其中一個瘦高個獲勝了。這樣,最後的決賽要在瘦高個和湯姆之間展開。整個比賽會場氣氛變的凝重,大家都屏住呼吸看最後的角逐。

因為湯姆在第六輪排名第一,所以在第七輪則後出場。首先是瘦高個投擲六枚飛鏢,成績是六投五中,湯姆上場也是六投五中。這樣最後要投三支鏢來決定勝負。首先依然是瘦高個投,他三支飛鏢全中。這給了湯姆巨大的壓力。他必須全部投中才能把比賽繼續下去,否則他就輸了。湯姆低頭凝神想了一會,然後連續地投擲出三支飛鏢,他很幸運,三支全中靶心,立刻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大家為兩位選手喝彩。

接下來就是單支輪流投擲了,每人每次只投擲一支飛鏢,如果都投中或都投擲不中就繼續下一輪,如果一個投中而另一個投擲不中,則比賽立刻結束,冠軍產生。

第一論單支投擲兩人都投中,第二依然如此,第三輪瘦高個失手沒有投中,他沮喪地搖搖頭,從他的臉上看出對比賽已經絕望。湯姆上場,他知道這支鏢決定他是否能與心愛的女孩約會。所以他三次舉起手臂三次放下,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但似乎手臂不那麼靈活了。他望望天,然後下了狠心,隨即飛鏢飛了出去,全場爆發出一片歎息聲,湯姆知道他的鏢飛了。

瘦高個見湯姆也失敗了,立刻臉上露出狂喜。他知道自己時來運轉,這次他不想讓機會再失去了,他拿著飛鏢親吻了一下,然後對準靶心投擲出去,飛鏢正中靶心。現在重新該湯姆上場了,此時湯姆依然沒有從上一次的失敗中掙脫出來,他眼前是模糊的,太多的私心雜念讓他失去了對手臂的控制,他欲投又止數次。最後,他忽然來了個讓所有人都驚訝的動作,他把手中的飛鏢猛向上一甩,飛鏢像鋼釘一樣穩穩地扎進房頂的木製橫樑上,飛鏢的震顫聲在寂靜的大廳裡嗡嗡迴響。

大家面面相覷,對眼前這一幕感覺不可意思,直到湯姆臉色鐵青走到場邊把外衣揀起來,甩在肩膀上走出比賽大廳後,大家才緩過勁來。

瘦高個也和其他人一樣被湯姆的這一著打蒙了,他也和別人一樣看著湯姆走出大廳,當眾人反應過來比賽已經結束,冠軍已經產生,開始呼叫起來後,瘦高個才明白自己已經是冠軍了。

最後這一幕,讓小姑娘克勞迪婭摀住了小嘴巴,她滿心希望湯姆能獲得冠軍。但沒成想湯姆在最後時刻放棄了。說實在的內心克勞迪婭挺喜歡湯姆,她感覺湯姆很特別,冷漠的表情下掩藏著童心和純真。當湯姆走出大廳後過了很久克勞迪婭依然對湯姆的行為感到傷心。

晚上,克勞迪婭把湯姆在比賽中最後不可意思的行徑告訴了自己的姐姐維奧萊塔。

「維奧娜,你說賴皮鬼湯姆為何放棄比賽呢?」 克勞迪婭趴在自己姐姐的床頭問已經躺在床上休息的維奧萊塔。

「這個我不知道啊!」

「難道他不想和你約會嗎?」

「這個你要問他。」

「我覺得賴皮鬼湯姆是故意不想得冠軍。」

「你怎麼知道?」

「我猜想他一定不想和你約會。」

「為什麼?」 維奧萊塔好奇地問。

「我聽人說賴皮鬼湯姆對女孩子不感興趣。」

「你聽誰說的?」

「賴皮鬼湯姆離開賽場後,會場裡的人就猜他可能是因為怕和你約會才故意輸掉比賽,還說他從來不和女孩子約會。」

「哦!真是個怪人。」 維奧萊塔皺起眉頭髮了句感慨,於是在她的腦海裡,這個怪人的形象深深地印在她腦子裡了。日後,也因為這個印象讓她做出了一個令整個海島震驚的抉擇,她在半年後向全島居民宣佈她要嫁給這個對女孩子沒有興趣的男子,這個被她妹妹稱為賴皮鬼的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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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少女的報復
捕魚節結束後,湯姆隨「阿拉斯加之星」號又出發打魚去了。聚集在港灣的其他漁船也先後出海,島上立刻寂靜下來。維奧萊塔和她妹妹們收拾起節日浮躁的心情開始了一個平靜的時期。維奧萊塔把冠軍的花冠收進自己房間的玻璃櫃裡,然後開始等待。按照丹尼爾臨走時告訴她的歸來日期,應該還有一個多星期丹尼爾就該回來,而那時,維奧萊塔就會像乾渴的秧苗一樣重新獲得雨露滋潤。少女的心也將重新在愛情的浸潤下變得暢快和歡樂。

維奧萊塔又恢復了以前下午到碼頭去的習慣。她在山崗上讀書,眺望大海,思念過去,嚮往未來。碧藍的天空清澈得像藍色的綢緞一樣令人陶醉。維奧萊塔戴著白色的草帽,天真無邪的目光中滿含柔情和渴望。她偶爾會翻翻手中的書,或者把手邊的青草從地裡拔出來,放在嘴唇上。她愜意,卻也非常無聊。她內心充滿幸福,等待對這個女孩來說就是一種幸福的感覺。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終於到了丹尼爾預定回來的日子。維奧萊塔從上午就到碼頭等丹尼爾回來。她手裡拿了個望遠鏡,時不時看看碼頭或遠處的海面,看有沒有載著丹尼爾的船到來。但直到黃昏,太陽落山後,她的愛人依然沒有回來。她非常沮喪,於是翻身上馬,懷著糟糕的心情回家去了。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翻開記事本,查找丹尼爾留給她的地址。那是丹尼爾家所在城市的地址,加利福尼亞的聖迭戈。維奧萊塔所在的阿達克島不通電話,與島外的聯繫只能通過信件、電報或短波電台,維奧萊塔從小在海島長大,她還從來未曾與島外的世界有過聯繫。這是她第一次想要通過廣闊的天空向遙遠的世界發出自己的信息,這個信息與她的內心世界聯繫在一起,她想把自己的愛情之波將傳遞給愛人。

她跑到父親的辦公室,找到父親的秘書安莉太太讓她幫自己發一個電報,她把擬好的草稿給了安莉太太,安莉太太看了看內容,微笑起來。她風趣地說:「維奧娜,丹尼接到你這個信息一定會坐飛機趕回來。」

「假如真這樣的話,我倒希望他能坐爸爸的飛機回來。可爸爸去了阿拉斯加,飛機不在。」

「也許丹尼會租輛飛機來呢!」 安莉太太說。「也許他會給你個驚喜,說不定明天上午就到了。」

「但願這樣,但願他不要出什麼事情。」 維奧萊塔雙手合十向上天禱告。

這一晚,維奧萊塔在孤獨寂寞中度過,她整夜沒睡,她房間的燈一直亮著,直到太陽升起。

第二天上午,她就跑到爸爸辦公室,找到安莉太太問是否有丹尼爾的回音。但沒有,她沒有得到任何有關自己的愛人的消息。上午,她繼續騎馬到碼頭上等,但一如昨天一樣,她沒有見到丹尼爾的影子。這時,她才感到失落起來,她不知道丹尼爾出了什麼事情。丹尼爾曾在回到家後給她來過一個電報,向她報了平安,但這之後,她再也沒有丹尼爾的消息了。

第三天依然沒有丹尼爾的回音。維奧萊塔要瘋了,她再次到父親辦公室,讓安莉太太發電報給丹尼爾,然後她就守在辦公室等消息。這一晚,她固執地不離開辦公室,最後疲憊交加的小女孩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著了。

整整一個星期過去,丹尼爾一點消息都沒有。維奧萊塔終於不能壓抑自己狂躁的情緒,她開始哭泣,時不時對安慰她的人咆哮。她眼睛紅腫,頭髮散亂,整個人像是失去了理智,僅僅一個星期的等待煎熬就讓小姑娘變成了野獸。

蒙蒂利亞先生接到自己妻子發來的口信立刻趕回海島。他進家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來看望自己寶貝女兒,有關丹尼爾到期未歸並且失去音訊的消息讓他震驚。他撫摸著爬在自己懷中的維奧萊塔的頭髮安慰她:「維奧娜,不用傷心,我明天就去加利福尼亞,去聖迭戈,我去看看丹尼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名堂。我會把他抓來見你。」

維奧萊塔聽到父親的安慰話,她破涕為笑,說:「爸爸,我也要去聖迭戈。」

「好吧,維奧娜,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個小子到底想怎麼樣,我見了他非要狠揍他一頓。」



第二天,維奧萊塔就隨父親乘小型飛機離開海島,前往阿拉斯加。然後轉乘泛美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加利福尼亞。飛機降落在洛杉磯,在這裡維奧萊塔和父親要轉乘汽車前往聖迭戈。

聖迭戈是個擁有一百二十萬人左右的城市,終年氣溫均衡,不冷也不熱,它南接墨西哥,東面瀕臨太平洋,西接美國西部沙漠,是加州最南邊的郡。聖迭戈是加利福尼亞州幾個大城市之一,接近墨西哥邊界上的聖迭戈灣是一個天然港灣,灣外的半島從南北兩邊將港灣環抱,擁有綿長的海岸線。聖迭戈是美國太平洋艦隊的總部,這裡有明媚的陽光和誘人的海灘,還有大量露天餐廳和高級飯店。是加洲南部著名的旅遊勝地。

維奧萊塔頭一次離開海島到美國本土,她也是頭一次沐浴在這樣燦爛的陽光下,看到那麼多熱帶植物和讓她眩目的美麗的都市風景。在路上,蒙蒂利亞先生告訴她,在聖迭戈有舉世聞名的聖迭戈動物園、聖迭戈野生動物公園以及海洋世界。他告訴維奧萊塔等找到丹尼爾以後要讓他好好陪他們父女倆在聖迭戈玩一個星期,他告訴女兒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度假了。

洛杉磯距離聖迭戈兩百多公里,父女倆乘車花了兩個多小時到達聖迭戈。他們進入市區後找了家酒店住下。當晚,父女兩個在街上遊蕩,蒙蒂利亞先生帶自己女兒去一家露天餐廳吃了晚餐。維奧萊塔從來沒見過,吃過的菜餚讓她大開胃口,食物的刺激讓她暫時忘卻了對丹尼爾的思念。父女倆計劃好了,第二天他們去登門拜訪丹尼爾一家。



晚上回來後,維奧萊塔因為旅途勞頓於是上床倒頭就睡。她睡著後,她的父親悄悄起身,走出酒店。他攔了輛出租車,告訴司機他要去的地方。

出租車拐進一條寬闊的大道,從兩邊的房屋及建築來看這裡是富人聚集的地方。蒙蒂利亞先生下車後找到他要找的宅子,他在大門前按了門鈴。一會從門口的揚聲器裡傳來問詢聲。

「請問是哪一位?你要找誰?」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請問丹尼爾·霍普在嗎?」

「你是哪一位?」

「我叫費雷拉·蒙蒂利亞,我想見丹尼爾·霍普,請問他在這住嗎?」

突然揚聲器變的沉默,沒有人再回答問題。過了一陣,揚聲器裡傳出聲音。

「對不起,蒙蒂利亞先生,你等等,有人來接你。」

蒙蒂利亞在門口等了片刻,一個中年男子在院子裡出現。隨即,鐵柵欄門打開。門裡的中年男子對蒙蒂利亞說:「先生,您好,霍普先生讓您進去。」

蒙蒂利亞隨男子穿過花園,來到一棟大宅前。男子帶蒙蒂利亞走上台階,推開雕花木製大門。

「這邊請!先生。」男子說。

蒙蒂利亞跟隨男子穿過走廊來到客廳。

「先生,請稍等片刻,霍普先生立刻就到。」說完男子離開客廳。過了沒一分鐘,客廳的大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面色凝重的男子走了進來,他梳理得精細的花白頭髮以及佈滿皺紋臉部的皮膚儘管不能遮蓋他蒼老的年齡,但依然依然透射出這個人的威嚴和強悍的個性。

「您好,你是蒙蒂利亞先生,對嗎?」對方問。

「是的,你是丹尼爾的父親霍普先生了。」

「對!我是丹尼的父親。請坐下來談。」 霍普先生伸手向蒙蒂利亞讓座。蒙蒂利亞於是坐在沙發上。

「你喜歡來點什麼?威士忌還是香檳?」 霍普先生走到酒櫃前打開酒櫃問對方。

「都可以,威士忌更適合我一些。」

霍普先生給倒了兩杯酒,然後坐在蒙蒂利亞對面,他向蒙蒂利亞示意,於是兩個老人各自抿了一口。

「蒙蒂利亞先生,你是為我兒子和你女兒的事情來的吧!」 霍普先生開門見山地問。

「是啊!丹尼爾與我的女兒相愛,他們準備明年結婚,這件事想必你知道吧。」

「知道,丹尼爾在回來之前告訴我和我妻子了。」

「那麼你們是什麼意見?」

「關於這個問題我想我們之間應該好好溝通一下,丹尼爾離家出走很多年,他突然告訴我們說他要結婚了,這對我們來說很突然。」

「不錯,你說的對,的確很突然。丹尼爾這次回來就是想給你們解釋這個問題。我不知道他是否讓你們相信他所要做事情的重要性。」

「他回來給我們說了,他和我們談了整整三天,這期間我們徹底知道了他的想法,同時我們也告訴了他我們的想法。我不知道丹尼爾是否把我們的意思告訴了你及你的女兒。」

「丹尼自從離開阿留申之後僅僅發過一個電報說他安全到達,之後就再沒消息了。」

「哦!這個不奇怪,丹尼現在進了聖迭戈大學去學工商管理去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名大學生了。」

「原來這樣,僅僅一個月,他這麼快就進大學了。」

「聖迭戈大學校長是我多年的朋友。僅此而已!」

「我明白了,霍普先生認為丹尼不適合現在結婚。」 蒙蒂利亞說。

「坦率地說我認為丹尼現在需要學習,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需要他將來繼承我的事業,這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職責。」

蒙蒂利亞一下子就明白為什麼丹尼爾不回去,並且沒有音訊的原因了。他沉默了片刻說:「丹尼的確應該上大學,聖迭戈是個不錯的城市,如果你們願意,我很想讓我的女兒維奧萊塔也來這裡,但前提是你們認可我女人與你兒子的婚事。」

霍普先生看了看蒙蒂利亞,他用手扶著下巴低頭沉思,他的沉默讓精明的蒙蒂利亞看清了一切。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並沒有得到這家人的認可。這讓這個一生性格倔強,不向任何人屈服的老漁民感覺憤怒,他對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竟然受到這種對待感到恥辱。他打斷了霍普先生的沉默。

「霍普先生,你的沉默讓我明白了一切,丹尼的確需要用知識來武裝頭腦。我不打攪你了,請送我出去好嗎?」

霍普先生站起來,臉上帶著歉意,他也明白對面這個從遙遠海島來的漁民臉上泛出的惱怒。他帶著歉意的口氣說:「蒙蒂利亞先生,我很抱歉讓你這麼遠來。真的很抱歉!」

「沒什麼可道歉的!如果我是丹尼的父親,我也和你一樣。再見!」



蒙蒂利亞先生離開霍普府第後在街上遊蕩了很長一陣,倔強的老漁民剛才被羞辱的感覺依然蕩漾在他心裡。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該做什麼。在來聖迭戈之前他就有一絲絲擔憂,儘管他在路上裝得沒事人一樣與女兒談笑風生,為女兒的未來做美妙的憧憬,但在內心深處他卻做了思想準備。他這樣提前拜訪霍普家就是想證實自己的猜想。他知道今天這樣的場合如果是發生在女兒的面前她會因為羞辱而對未來失去信心。

「可我該如何告訴維奧娜事情的真相呢?也許我該去找找丹尼,儘管他的父母鄙視我們,輕看我和我女兒的身份,但丹尼這個小伙子應該與他的父母不同,畢竟他與我們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他身上應該沒有他家庭的那種市儈之氣。對,我該去找找這個小伙子,他人不錯!如果丹尼沒有改變初衷,那麼我就不在乎他的父母怎麼看我們。畢竟,我女兒是要和丹尼在一起生活,而不是他的混蛋雙親。」 蒙蒂利亞先生一邊走一邊想。



第二天上午,維奧萊塔早早起床來敲父親的房門。蒙蒂利亞先生一夜沒睡,他因為自己女兒的事情而心力憔悴。維奧萊塔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不願自己的女兒受到任何的傷害。經過一夜的考慮他想好了下面該如何去做。

蒙蒂利亞起床後對自己的女兒說:「維奧娜,我昨晚仔細地想了想,我覺得我們事先不打招呼就去拜訪不太合適。我想我們應該首先稍個口信給丹尼,讓他來酒店接我們。我不能在霍普一家人面前丟了身份。至少我們在阿留申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維奧萊塔看著自己父親一副傲慢神態樂不可支,她瞭解自己父親在待人接物上的某些癖好,她一點都不奇怪父親這種自大又狂傲的樣子。

「好的,我的父親大人。」 維奧萊塔說,「就按您的意思辦好了,反正我是您的女兒,我是拗不過您這個老頭子的。」

蒙蒂利亞笑了起來,他拍拍女兒的後背,說:「那你上午就去到附近走走,我呢就去安排。但不知道我的寶貝女兒能否耐得住相思之苦而流大把的眼淚?」

「我說蒙蒂利亞先生,維奧萊塔可是繼承您的性格,像您一樣堅強和有耐心,不是嗎?」維奧萊塔故意一本正經地說。

蒙蒂利亞先生狂笑了起來,他穿好衣服,在鏡子前照了照自己,「你看我這樣是不是很有型?」他問女兒。

維奧萊塔上前給父親整理了整理領帶,然後在父親左右臉頰上各親了一口。「去吧!蒙蒂利亞先生,您可是英俊極了,保證會讓很多女孩子對您動心呢!」

蒙蒂利亞先生出門找了輛的士。他坐在車裡對司機說:「去聖迭戈大學!」



蒙蒂利亞先生找到聖迭戈大學商學院所在地。他經人指點找到學院負責新生入學的負責人,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士。她對蒙蒂利亞先生的來訪感到好奇。

「請問你是找丹尼爾·霍普嗎?」女士問。

「對!」

「請問你是他什麼人?」

「是這樣,我受公司董事會委託找他。我想知道他的聯繫方式,最好能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或者住址。」

「請問你的身份?」

「我是阿拉斯加蒙蒂利亞漁業加工及捕撈公司的總裁,這是我的名片。」 蒙蒂利亞從口袋裡掏出名片給對方,「丹尼爾·霍普曾是我公司的員工,他一個月前離開我的公司,聽說他進入了聖迭戈大學商學院學習工商管理,我找他是想處理一些他離開後遺留的事務。」

「遺留的事務?他難道有什麼不良行為要貴公司這樣千里迢迢專門來找他?」

「不,您理解錯了,丹尼爾·霍普是我公司旗下非常優秀的員工,他沒有任何不良行為。實際上我公司要贈與他一筆不小的獎勵,作為他過去在我公司辛勤工作的犒賞。」

「哦!是這樣,丹尼爾·霍普到我們這裡來了不久,有關他的資料我需要查查。您稍等。」

女士進裡屋去查找資料,過了片刻她拿著一個卡片出來,「這是丹尼爾·霍普的電話及住址,他就住在離學校不遠的街區,很容易找到。」

「謝謝!女士。如果您有機會去阿拉斯加,希望我能為你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蒙蒂利亞微笑著說完後向女士道別。



蒙蒂利亞按照路人的指點找到了丹尼爾·霍普租住的公寓樓,這是一棟三層建築,看來也有些年代,青磚紅頂。蒙蒂利亞在門前按了門鈴,片刻一個老太太開門。

「請問你找誰?」

「請問丹尼爾·霍普是否住這裡?」

「你是問那個新來的房客,那個高大帥氣的小伙子嗎?他是在我這裡住,他住三樓。你是什麼人?找他什麼事?」

「我是聖迭戈大學商學院的老師,我想找他談談有關他課程安排的問題。」

「哦!那你進來吧。我不知道他在不在樓上,這小伙子早晨一般都會出去。您先在這裡等等,我去叫他下來。」

「好的!」 蒙蒂利亞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心情變得好起來,無論丹尼爾是否在他都不擔心,因為他已經把這個逃兵的住處找到了。

一會老太太一個人獨自下樓來,她一見蒙蒂利亞就說:「很抱歉,先生,霍普先生不在房間裡,他出去了。」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一般來說他上午十一點鐘就會回來,這幾天他基本都是這樣。」

「哦!」 蒙蒂利亞看看手錶,「已經快十一點了,我想在這裡等他,可以嗎?」

「好吧。」老太太說,「我說——,你叫什麼來著?」

「費雷拉·蒙蒂利亞,叫我費雷拉就行了。」

「我說費雷拉先生,你不介意陪我說會話嗎?我們還可以一起喝杯咖啡,我煮的咖啡可是一流的。」

「好的!我很願意陪你。」 蒙蒂利亞彬彬有禮地說。

老太太帶領蒙蒂利亞進到客廳,蒙蒂利亞坐在客廳沙發上,老太太則轉身去煮咖啡。過了大概有二十分鐘,房東老太太向蒙蒂利亞嘮叨得正起勁的時候,門鈴響了。

「我想是丹尼爾這小伙子回來了。」老太太起身,她去開門。

蒙蒂利亞站起來,走到窗戶前,背過身去,他透過窗戶玻璃看院子裡青翠的植物。他聽到門開的聲音,然後是老太太的說話聲。

「有人在客廳等你,小伙子,是你的老師。」

「哦!是嗎?我的老師?」 蒙蒂利亞聽到那是丹尼爾的聲音,但他沒有回頭,他等丹尼爾進客廳來。

蒙蒂利亞聽到客廳門開的聲音,然後是那個小伙子的問詢聲:「請問您是——?」

蒙蒂利亞轉過身,他目光嚴峻地看著對方,看著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年輕人,他臉色肅然,一言不發。

丹尼爾立刻呆住了,他在進客廳後竟然沒察覺站在窗前的老人是自己以前的老闆,維奧萊塔的父親。半天他才說了一句,「是您,蒙蒂利亞先生。」

「對!是我,小子。沒想到我會來這裡找你吧?」

「我真沒想到,這太出乎我意外了。」

「丹尼,我們是否該找個地方談談。」

丹尼爾儘管十分窘迫,但依然保持住鎮定。

「好的!到我房間裡去吧。」

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上樓來到丹尼爾的房間。蒙蒂利亞進房間後把外衣脫下來,他拉開掛在脖子上的領帶,嘴裡嘟囔著說:「這條繩子真是太緊了,我快要被這玩藝勒死了。」

「我記得先生以前很少這麼穿得這麼莊重。」丹尼爾說。

「是啊!我也記得你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溫文爾雅。」

丹尼爾苦笑了一下,他對老人的譏諷之詞沒有在意。

蒙蒂利亞拉了把椅子過來,他倒轉椅子騎在椅面上,他把胳膊壓在椅背上審視了丹尼爾一陣,說:「說吧,年輕人,你準備就這樣開始你的新生活嗎?」

丹尼爾想了想,然後輕輕點點頭。

「那這麼說你不想再回到阿達克島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丹尼爾喃喃地說。

「為什麼?」

「這個原因很複雜,我很難說清。」

「那就用簡單的方式說,用我們阿留申人的方式。」

「好吧!我的確有必要把我的事情解釋清楚,迴避終將不是辦法。」丹尼爾從桌子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點燃。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後開始敘述。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我知道我現在的任何解釋都不可能得到您和維奧萊塔的原諒。但我有苦衷,從我內心來說我發瘋都想回阿達克島,回到阿留申,但我這次回來瞭解了很多事情,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至少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不能理解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在我回來後短短的三天中全部知道了。這三天讓我的整個思想都全部轉變,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知道我的生命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而是整個家族的。是屬於我的父母、姐妹,還有家族事業中那些追隨我們多年,需要我們維護他們利益的人的。這三天,讓我知道我肩上擔負的責任,作為一個男人所要肩負的責任。我不能再像過去那個毫不在乎的少年只為自己的夢想和好奇去冒險了。我的父親,他有嚴重的心臟病,醫生說他最多能再活三年;我的母親,她的能力和智慧不足以支撐整個家族的事業;我的姐姐,因為一次無知的婚姻而敗掉了父親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財產;而我的妹妹,她還未成年。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而且無法擺脫地要承擔起這個責任。實際上,我父親已經指定我為家族事業的繼承人,我現在是一邊讀書一邊在管理家族事業。在這種情況下,我無法再僅僅為了自己的幸福去丟下我的親人不管,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自私地放縱自己去為所欲為了。」

丹尼爾說完,然後抬起頭,那目光中透射出異樣的神采,很顯然,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讓以前在蒙蒂利亞看來質樸、純真的年輕人變成一個成熟與堅定的男子了。

「哦!是這樣。」 蒙蒂利亞咬著嘴唇,他明白了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他沉默了片刻說:「好吧,從你的話中我聽到了真誠,也看到了你的困苦。你這樣考慮問題我能理解。的確,你是該擔負起你家族的責任。那麼好吧,如果你執意不回阿達克,那我也不強求,但我有一點想問你你將如何處理與維奧娜的婚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依然在愛著我的女兒。」

丹尼爾這次牙關緊咬,目光陰鬱,從他扭曲的臉上顯露出痛苦和絕望。他把手中的煙頭在手裡捏碎,慢慢從赤縫裡爬出幾個字:「不!先生,你說錯了,我不再愛維奧娜,我和你女兒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蒙蒂利亞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的小伙子很久,老人一言不發,他看到丹尼爾內心的掙扎和痛苦,同時也部分瞭解這個小伙子心裡在想什麼。

最後老人打破沉默,他語音低緩平靜地說:「丹尼,你為什麼要撒謊呢?我知道你愛維奧娜,你現在應該面對現實,否則你以後會後悔的。」

丹尼爾低下頭,他抓住自己的頭髮,使勁在拽,他痛苦的表情讓老漁夫看得清清楚楚。

「丹尼,我瞭解你。你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你愛維奧娜,維奧娜也愛你,你們是多麼般配的一對。你知道嗎?自從你走後維奧娜天天到碼頭上去等你,她天天計算著你回去的日子,我從來還沒見過自己的女兒這樣為誰魂不守舍過。你走了以後,島上過了捕魚節,維奧娜成了美女公主,她現在是整個海島最受寵的女孩,很多男孩子都仰慕她,可她心中只有你。丹尼,不要輕易放棄一個對你癡心一片的女人。也許,在你們這個城市有很多漂亮女孩子,她們對男人更具有誘惑力,更能打動一個年輕人的心,但是,像她們這些在繁華大都市成長起來的女孩往往擁有的是一顆動盪不安的心。而維奧娜,我的女兒,她有一個女人所擁有的所有優點,善良、純真、美貌和聰慧,她能帶你幸福,她會給你生兒育女,做你的好妻子,你孩子的好母親。我以維奧娜父親的名義發誓,維奧娜一定會給你一生的幸福,她會給你快樂和幸運……」 蒙蒂利亞說著說著嗓音開始哽咽,他從來沒用這種口氣去乞求某個人,他這個與大海中搏鬥了一輩子的老水手這時卻失去了傲立不倒的尊嚴,他的口氣幾乎是在乞求對面這個年輕人了。

「先生,」丹尼爾上前把老人的肩膀扶住,單膝跪在地上,他說:「請您原諒我,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我愛維奧娜,我真的愛她。這一點請您不要懷疑。我為剛才我說的話道歉。蒙蒂利亞先生,說真的,我現在就想回到阿達克,去見維奧娜。如果我能夠的話!」

「如果你能夠?」老人抬起頭苦笑著說,「你當然能夠,維奧娜就在聖迭戈。她就在這座城市,她也來了。」

「什麼?維奧娜也來聖迭戈了?真的嗎?天,她在哪?我要去見她。」丹尼爾臉上泛起激動的紅暈,目光中透射出異樣的光彩,他像一個嬰兒一般興奮。

「你想見維奧娜,那就跟我走。」 蒙蒂利亞站起來,他看到了希望,他上前擁抱住丹尼爾,說:「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維奧娜!好樣的,我沒看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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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奧萊塔自從父親走後就一直在房間裡看書,她在等自己父親回來告訴她丹尼爾的消息。她直直等了三個鐘頭,到中午的時候她開始坐立不安,開始胡思亂想,她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這麼久還沒回來,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有。她走到陽台,坐在陽台椅子上眺望遠方,看整個城市的美麗景色以及在天空翱翔的鴿子,她心潮澎湃,對丹尼爾的思念讓她忘記身處何方。

快一點的時候,走廊裡響起腳步聲,接著有人敲門。維奧萊塔從椅子上跳起來,她奔向房門。應該是父親回來了,他一定帶來了丹尼的消息。維奧萊塔這麼想著。

門開了,維奧萊塔看到門外站立的人立刻驚呆了,原來門口的人是丹尼爾,她日思夜想的人。那年輕人已經不像過去那種粗獷的漁民水手了,而變得更加英俊,更加富有魅力,也更加文雅,具有紳士風度。

丹尼爾見了維奧萊塔立刻把她抱在懷裡。他把維奧萊塔抱的緊緊的,好像維奧萊塔就要被人搶奪走一樣。

「丹尼!丹尼!」 維奧萊塔眼淚立刻滾落下來,她抑制不住自己悲喜交加的心情,嘴裡只一個勁地念叨丹尼爾的名字,不知道該說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丹尼爾一直陪著維奧萊塔父女兩個四處遊玩。這一個星期裡,丹尼爾除了不帶維奧萊塔到父母家去外,其它都沒有讓維奧萊塔感覺不愉快的地方。

私下裡她曾問丹尼爾是否該去見見他的父母家人,丹尼爾告訴維奧萊塔他父母並不很贊成他們的交往,認為他不該這麼早就結婚,所以,他需要時間給自己的家人做工作,要維奧萊塔耐心等待,同時,他也告訴維奧萊塔他沒有按期回阿達克島的原因,他已經依照父母的要求成為家族事業的繼承者,他不能再當漁民了。

「只要你愛我,我什麼都可以去做。」 維奧萊塔說,「我可以離開阿達克,我可以等你大學畢業。我可以等你,直到你父母接納我。」

丹尼爾點點頭,他把維奧萊塔抱在懷裡久久不願鬆開。

離別的時候快到了,維奧萊塔從丹尼爾嘴裡得到了承諾,娶她為妻的承諾,這讓維奧萊塔滿意極了,只要她的愛情有結果,她就能忍受任何離別之苦,她能等待。她在最後一晚對丹尼爾說:「丹尼,親愛的,最多一年,等我滿十八歲,我成年後,我就離開阿達克來你身邊,那時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好的!維奧娜,等你滿十八後,我親自去阿達克接你。」丹尼爾說了這句讓維奧萊塔永遠不能忘記的話,一個最後沒有兌現的承諾。這個承諾最終被承諾者自己粉碎了。



維奧萊塔隨父親回到阿達克島以後就開始與丹尼爾通信,她幾乎傾注了一個少女所有的熱情向遠方的愛人傾訴。她每星期都要寫兩三封信,而丹尼爾這邊呢,則似乎沒有她那麼熱情,每星期最多一封,有時候十天來一封。蒙蒂利亞自從陪女兒回來後就很少再回家了。他幾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設立在阿拉斯加大陸上的漁業加工廠裡,有時週末會開飛機回家來,與妻女團聚。他每次回來都會在維奧萊塔的房間裡坐一會,與自己的女兒聊天,問問丹尼爾情況。維奧萊塔會照實把丹尼爾信中講的事告訴自己的父親。在維奧萊塔看來,父親就像自己的朋友一樣。

過了三個月後,丹尼爾的來信突然中斷了。整整兩個星期沒有收到丹尼爾的來信,這讓維奧萊塔感覺很難過,她雖然對丹尼爾與她在熱情上的不平等有所不滿,但依然對丹尼爾大度釋懷,不怪罪自己的愛人,她最多是在信中對丹尼爾抱怨幾句,提醒自己的愛人多抽出時間給她寫信。維奧萊塔感覺另一個不滿意的是她越是對丹尼爾充滿火熱,而丹尼爾給她的來信中的詞句則越發理智,這種細微的變化儘管緩慢,但依然讓維奧萊塔有了隱約的不安。最後,當丹尼爾兩個星期沒有來信時,維奧萊塔就開始失眠了。她開始做惡夢,脾氣也變得暴躁,時常對自己的妹妹發脾氣。維奧萊塔是那種無法隱藏自己內心的女孩,她的一舉一動讓自己的母親看出了破綻,於是前來勸導她。維奧萊塔從小在自己母親身邊都表現得很堅強,不像在父親身邊往往會是個小孩子的樣子,她向母親迴避了自己的真實想法。至少在看上去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悲傷。

又兩個星期過去了,丹尼爾依然沒有給她來信。維奧萊塔不可忍受愛人對她的忽視和冷漠,她提筆寫了封措詞激烈的信,信中說:

親愛的丹尼:

我整整一個月沒有收到你的來信,我不知道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還是想折磨我這顆愛你的心,從而讓你得到快感。我不能忍受你對我的忽視和淡漠,我也是個有自尊的人,請不要把我的自尊當作你手中的鉛筆一樣玩弄,你這樣的行為與殺死我沒有區別。我對你的要求並不多,對嗎?親愛的,我求你給我來信,我快要瘋了。



愛你的維奧娜



又過了兩個星期,一天中午,當維奧萊塔蜷縮在自己房間裡神情低迷地發呆時,她的妹妹跑了上來。

「維奧娜!維奧娜!丹尼給你來信了。」她的妹妹大聲喊。

維奧萊塔聽到這喊聲,她像死人復活一樣從床上跳下來,連拖鞋都沒穿就跑出門外。她從妹妹手裡槍過信來,發瘋地把信撕開。

信很短,只有一頁。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維奧娜:

我已經於三天前與參議員喬治·裡貝克的女兒傑西卡·裡貝克在聖迭戈大教堂舉行了正式婚禮。很抱歉我沒有信守我的承諾,我希望有一天上帝能讓我能對你所做的殘忍做出補償,也許等我們都老的了時候,你會發現,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永遠愛你的丹尼



維奧萊塔拿著信傻了,整個腦袋裡一片空白,她就像做夢一樣。眼前一片漆黑,整個世界像是要離她而去,而她的生命也要隨之消亡。

「他結婚了!他結婚了!他結婚了!」 維奧萊塔剛開始喃喃自語,隨後聲音逐漸升高,最後開始聲嘶力竭地狂叫,她眼睛充血,脖子上青筋暴跳,整個人的面孔都扭曲起來,從她身上爆發出的不是悲傷,而是憤怒。她突然把信撕個粉碎,然後轉身奔向二樓走廊的欄杆,她張開手臂從二樓跳下,重重地跌在樓下的地毯上。血立刻從她的額頭上湧了出來,她失去知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維奧萊塔被飛機送往阿拉斯加州最大城市安科雷季的一家醫院。她被檢查後診斷為顱骨、頸椎和髂骨損傷。維奧萊塔住院後一直昏迷不醒,直直過了一個星期。當她醒來後的第二天,她就不再與人交談,任何人,無論醫生、護士,還是自己的親人朋友,她都保持沉默,她躺在床上像個活死人一樣沒有生氣,她常常眼睛圓睜看著天花板,她像是在回憶什麼,又像是在做某種籌劃。總之,她以前臉上的所有笑容全部失去,歡樂不再。那神情著實讓她的家人看了害怕,那眼睛裡充滿痛苦和絕望。她一般不會用眼睛看誰,但要是誰被她看了一眼,那麼就會被她駭人的目光所驚懼。

自從維奧萊塔摔傷以後,她的父親蒙蒂利亞先生一下子蒼老了很多,以前黑白相間的頭髮一夜之間全部變白了。而她的母親,也經常以淚洗面。原來充滿歡樂的家庭一下子變得灰暗起來。

維奧萊塔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康復後回家的這天,她到父親的書房裡,給父親說:「爸爸,我想辦個舞會!」

「維奧娜,你才剛出院,你的身體不可能做那麼劇烈的運動。」

「沒關係,我並不想跳舞,我只想讓這個家裡恢復往日的歡樂的氣氛。」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答應你,維奧娜,一切都已經過去,對嗎?」 蒙蒂利亞審視著自己的女兒,他想看透自己女兒的內心,但他發現維奧萊塔的目光中沒有一點異樣,表情非常平靜。

「對的,爸爸,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維奧萊塔說完親吻了自己父親的額頭後神情平靜地走了。



湯姆自從從海上回來後就聽說了維奧萊塔的事情,他聽後非常震驚,他對這樣一樁牢不可破的婚姻竟然演義成這樣的結局感到不可思議。

一次在酒吧裡大家談論起這件事時他對邁克說:「蒙蒂利亞先生的這個女兒的命運看來像是不怎樣好,雖然她出身在這樣一個富有的家庭。」

「是啊!被自己的未婚夫拋棄,這在島上是一件很丟臉的是事情。那個拋棄維奧萊塔的小子該下地獄。」邁克說。

「是嗎?」湯姆說,「我倒不覺得,我認為那個年輕人還不錯。」

「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我曾見過那個小伙子,我對他印象很好,我不認為這樣的結果是他造成的。也許蒙蒂利亞先生的女兒有某些我們還不知道的問題。」

「湯姆,這你就錯了。維奧萊塔是島上最惹人喜愛的女孩,我敢打賭這事一定是那小子的錯,我聽說他娶了一個參議員的女兒。他一定是被參議員給他許諾的遠大前程所引誘了。」

「也許吧!但感情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你我不在其中,自然無法瞭解這個女人的問題了。」

「湯姆,你敢和我打賭嗎?」

「賭什麼?」

「賭維奧萊塔一定會嫁一個比那小子更優秀的男人。」

「沒問題,如果你打這個賭的話,那你輸定了。」湯姆自信地說,「我可以肯定,像她這樣一個洋娃娃臉的愚笨的女孩必定只會嫁給一個口袋裡有大把鈔票,但卻腦袋空空的娘娘腔的男人。」

「那好吧!我賭一百美金。」邁克說。

「成交!」



舞會在維奧萊塔回家後的週末舉行。邀請的人基本是島上的名流,蒙蒂利亞先生的生意夥伴,還有維奧萊塔自己的朋友,大衛船長也在其中。湯姆作為大衛船長的左膀右臂也在被邀請之列。大衛船長這兩年生意不錯,他還清了銀行的貸款,又買了艘新船,大衛已經決定要任命湯姆為這艘船的船長,他甚至許諾要讓湯姆做為他生意的合作夥伴。

湯姆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群體的生活以及他們的習慣和作派,他不再像第一次到維奧萊塔家參加舞會那樣連一件像樣的服裝都沒有的小伙子,他這天一身裁減合身的黑色西裝,打著白色的領結,頭髮也精心梳理過,當他跟隨大為船長出現在維奧萊塔家的客廳裡時,他已經與這裡的那些名流在表面上看不出區別了。

湯姆操一口流利的英語,和周圍的人打趣逗樂,在這個客廳裡有他認識的很多朋友,和他年齡相仿的,或者比他年齡大的都有。他混跡於這些靠打魚發家的富商中間,似乎他也屬於這個階層一樣。這裡的名流對湯姆這個人的確是另眼相看,因為他們瞭解大衛船長東山再起所依靠的就是這個人。同時,湯姆的個性及待人的風格的確讓島上這些名流所欣賞。恪守職責,沒有野心,忠於僱主都讓湯姆在這些人中間有很好的口碑。還有,湯姆沒有島上年輕人的輕狂和散漫,這讓很多船主都對大衛船長有這樣一個好助手而羨慕不已。

舞會開始後,維奧萊塔沒有出現,於是大家紛紛向船主蒙蒂利亞問詢維奧萊塔的情況,關心她的病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起那個愛情的逃兵丹尼爾·霍普,似乎在大家的頭腦中這個人不存在一樣。蒙蒂利亞先生神情煥發,他似乎已經從女兒的災禍中解脫出來,他時常拍著朋友的肩膀,向大家的到來表示感謝。

「維奧娜正在房間裡換衣服,她一會就會下來。」 蒙蒂利亞向問詢的人不斷重複這句話,用微笑和語言向人們傳遞一個信息,就是她的女兒和過去一樣,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舞會在音樂聲中開始了。大廳中的男男女女們和過去一樣很快就投入到音樂的節奏當中去了。湯姆一如他平時的習慣走到大廳的角落裡,一個人獨自呷著酒杯中的香檳,嘴裡叼著雪茄看著大廳裡舞動的人獨自沉思,他儘管融入了這個社會群體當中,但卻一直拒絕跳舞。他不是不會,而是不願意去做在他看來是放縱自己的行為,就像他不會去找妓女去發洩自己的欲求一樣,這些行為在他眼裡都是違反他生存原則的教條。

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湯姆看起來有點不合群,他十分瞭解自己的處境,所以他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來,因為這樣就沒有人打攪他了。

大概在舞會開始後不久,舞會的主角出現了。維奧萊塔一身白色的長裙,頭髮盤在腦後,經過精心化裝打扮後真是光彩照人。她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充滿嫵媚又不失少女的純真。舞廳裡的人停止了跳舞,大家都開始鼓掌,向這位堅強的女孩恢復健康表示祝賀。

湯姆從角落裡看到那個曾讓他一度墜入情網的女孩。他瞇縫眼睛盯著看了她許久,直到那女孩融入人群中消失了。湯姆搖搖頭,發起了感慨,「我真可笑!」他對自己說,「我竟然曾喜歡過大船主蒙蒂利亞的寶貝女兒,一個腦袋空空的洋娃娃。我真是太可笑了!」他把雪茄上的煙灰彈掉,呷了一口酒,然後不再去想那個女孩。

維奧萊塔融入歡樂的人群後很快就煥發出她平日的奔放,她舞動雙臂,毫不隱諱自己對跳舞的渴望。她的舞姿一如過去一樣優美。人們看到過去的維奧萊塔又回來了,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但是,這只是表面現象,當大家不再猜忌維奧萊塔,認為她已經忘卻過去的痛苦的時候。在這個小女孩的假面下卻隱藏著切齒的仇恨。一個她在醫院裡籌劃了很久的計劃在她的心中孕育成熟,而今天就是她要實施的時刻。

隱藏在維奧萊塔微笑假面的目光不斷掃視著周圍的人,整個客廳裡的男性。她的腦子在不斷評判著一個個目標,她要俘獲的獵物,一個能讓她的計劃得逞的獵物。在她的腦子裡已經勾勒出了這個人的特點,難看、貧窮、粗魯、性格怪異,尤其是那種胸無大志,前途暗淡的單身男人,她就在找這樣的一個人。

她穿梭在人群中間,面帶微笑,在一個個她預想的目標前停留片刻,仔細評判這個是否符合標準。她審視了六、七個,最後都被她自己否定了。這些人要麼不那麼難看,要麼舉止離粗魯還有距離,要麼看起來還有雄心壯志,前途似乎還充滿光明。所以,這個心中滿懷詭計的女孩子在人群中穿梭轉悠了十幾圈依然沒有找到她要找的目標。

就在她快要絕望,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看到了在角落裡獨自喝酒的年輕人。她腦子裡突然把過去這個人的印象浮現出來。「貧窮、難看、舉止粗魯、性格怪異、胸無大志、前途暗淡、單身。」她幾乎要脫口而出,角落裡的這個男人一切都符合她的要求。她的目光閃爍起來,就像在高空飛翔的獵鷹看到在地上奔跑躲避的草原田鼠一樣。

維奧萊塔在發現目標後旋即又融入到人群中去了。她把找尋獵物的目光收了回來,開始盤算該如何實現她的計劃,她得找借口接近這個男人,要找一個非常合理的借口,儘管這個男人看起來不那麼聰明,但自己也不能太魯莽而露出破綻。她此時的舞姿變得機械起來,而她的腦子卻運轉得飛快。終於,她想到了一個方法,至少在她看來是合理的借口。維奧萊塔抽身離開人群,她上樓去了。

過了一陣,她從樓上下來,走到調音台把音樂停掉。她在大家錯愕之中站在樓梯上,手裡拿著一副撲克牌站著向舞廳中的人們大聲喊:「女士們,先生們,今天非常感謝大家參加為我恢復健康舉辦的舞會。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大家!我過去經歷了我人生的一段艱難的旅程,那段旅程讓我知道了人生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待我去做。我要感謝我的父親、母親、妹妹,還有各位我熱愛的朋友,是你們的寬容和理解讓我重新恢復了勇氣。現在我想請大家玩一個捉迷藏遊戲,這個遊戲是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 維奧萊塔說著,把紙牌從盒子裡拿出,「我這裡有五十四張牌,我現在要求大廳裡每個人抽一張牌,男士抽黑色的牌,女士抽紅色的牌。牌抽完後女士就離開大廳找一個地方躲藏起來,而男士則按照自己抽到的牌去找與自己的牌的號碼對應的女士,抽黑桃的男士找抽紅桃的女士,而抽梅花的男士則找抽方塊的女士。找到後就可以把她領到這個大廳裡來,否則就不能在這個大廳裡繼續參加舞會了。如果大家覺得我這個提議好的話請大家拍手表決好嗎?」

「維奧娜,你的提議是不錯,可我們這裡的人要超過五十四人啊!」有人在下面喊。

「這個很簡單,我的妹妹克勞迪婭從各位中挑選五十四位參加這個遊戲,剩下的人可以繼續待在大廳裡。」

「那傑克(王)怎麼辦?」有人喊。

「有兩張傑克嘛!」有人在下面說了一句,大家立刻哄堂大笑起來。

「好吧!就快開始吧!快讓克勞迪婭發牌吧!」大家在下面呼喊起來。「克勞迪婭!我們要克勞迪婭!我們要克勞迪婭!」大家唱了起來。

「克勞迪婭馬上就下來,請大家等等。」 維奧萊塔說完跑上樓去了。她跑到妹妹克勞迪婭的房間,克勞迪婭此時早已經對舞廳的熱鬧垂涎很久了,她早就盼望姐姐早點叫她下去。

維奧萊塔進了克勞迪婭房間後把門關好。她對自己的妹妹說:「克勞迪,剛才我給你說的事情你都記住了嗎?」

克勞迪婭使勁點點頭。

「好!現在我們走吧!」



克勞迪婭幼小的身軀出現在樓梯上的時候,大家都開始歡呼起來。「克勞迪婭!我們要克勞迪婭!我們要克勞迪婭!」大家又開始唱了。

克勞迪婭在樓梯上給大家鞠了躬,她從姐姐手裡拿過牌,然後在樓梯上大聲命令道:「每個人都到我這裡來,一個都不許剩下!」

維奧萊塔此時已下了樓梯站在了人群中。克勞迪婭看到所有人都聚攏到樓梯前,於是把手中的牌揚了揚,從樓梯上下來,跳跳蹦蹦在人群前後左右穿梭,給舞廳站立成排的人發牌。每個拿到牌的人立刻都會變得喜氣洋洋,而拿不到的呢,就會對克勞迪婭大聲吆喝,故意咒罵這個小女孩。有人甚至會裝出一副可憐樣向小姑娘乞討。但小姑娘似乎對這種人不領情,她往往會把牌發到那些不那麼主動慇勤的人手上。

湯姆在維奧萊塔開始宣佈遊戲的時候依然沒有挪動地方,他還如以前一樣喝酒,抽雪茄。直到克勞迪婭使勁吆喝讓所有的人都到前面來的時候,他才起身走到人群中,他看克勞迪婭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來回奔跑,他對這個遊戲覺得有點可笑,但也沒認為有什麼不正常。

克勞迪婭牌發得很快,小姑娘手中的牌已經不多了。就在湯姆覺得自己不會參加遊戲的時候,突然克勞迪婭把一張牌遞在他的手上。湯姆拿著牌感覺很驚奇,尤其是克勞迪婭把牌遞到她手裡的一瞬間,他發現這個小姑娘眼睛裡有一種特別的神采,似乎是有意看了自己一眼。

湯姆把牌放在眼前看了看,這是一張黑桃十,根據規則,湯姆要找一個手裡拿有紅桃十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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