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五章 發誓洗沉冤
老少兩人眼淚相對良久。 還是老酒鬼先收淚,推推少年道:“小子,去洗把臉,不要像個娘們似的,阿拉老夫喜歡一個達觀上進而又有幽默感的少年,不喜歡一個成天掛著鼻涕眼淚的小可憐。” 少年默默點頭,先跪下對老酒鬼大拜四拜道:“頭一個四拜,小子代紀家列祖列宗,敬謝保全紀氏一脈香煙。” 又再拜四拜道:“第二拜,敬謝十五載授藝傳功之恩。”說完又待再拜。 老酒鬼慌忙搖手阻止:“慢來慢來,你小子像個磕頭蟲似的亂拜,前面拜阿拉老夫倒可坦然接受,但是阿拉老夫覺得除此以外,沒有再接受的理由。 你得把話先說清楚再拜,否則阿拉老夫覺得受當不起時,退還又退不了,要阿拉老夫重新拜還你,豈不大傷腦筋?” “第三拜,孫兒叩見祖叔。” “這一拜倒也使得。” “第四拜,求祖叔告訴我仇家是誰?” “這可使不得!”老酒鬼連連搖頭。 “祖叔不願說?”少年有些奇怪。 “不是阿拉老夫不肯說,因為阿拉老夫也不知道。” “什麼?你也不知道?” “你先起來,這件轟動武林的大案,內情錯綜複雜撲朔迷離,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阿拉老夫會一五一十的說給你聽。 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恢復你樂觀進取的態度和平常的機智與幽默,這樣才會靈活多變,判斷事情才會中肯與明確,不至幹失之偏頗。” “是的,祖叔。”少年遵從的站起。 “什麼祖叔不祖叔的,阿拉老夫跟令祖又沒磕頭拜把子,別叫阿拉老夫祖叔,老酒鬼都叫十幾年了,這一改口還真蹩蹩扭扭的不習慣,你還是叫阿拉老夫老酒鬼,阿拉老夫還是叫你臭小子好些。” “這……這怎麼可以?” “你懂個屁!有什麼不可以的?人與人相處,除非是血親稱呼不可亂七八糟外,其他的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只要皆大歡喜,叫阿貓阿狗又有何妨?” 老酒鬼確是很達觀的人。 “這……”少年仍在猶疑。 “來來來!臭小子,先喝他半葫蘆酒下去,保證什麼拘束都沒啦!豈不聞‘賭花牌,牽金牛,贏錢將之換米酒,與爾同消萬古愁’(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就當什麼屁事都沒發生,好好以第三者的眼光來研判案情吧!”說完把葫蘆遞給了少年。。 少年也不推辭,一仰頭把半葫蘆酒灌進肚子裡,臉上也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好吧!既然這麼說,我只好遵你的老命了,依你看,這件事是誰幹的?” 少年也是很樂觀的人了,普通人經過這麼大的打擊,哪還能平心靜氣的討論這種大事? 老酒鬼嘆了一口氣道:“其實阿拉老夫真的不知道,要是阿拉老夫能夠知道,怕不早殺上他家宰他娘去了。 阿拉老夫每年都會帶你下山三個月,表面上是增加你的歷練,增加你的江湖經驗,明暸江湖大勢,其實真正的目的還是暗暗偵查仇蹤。 阿拉老夫每次下山總要改變一下裝束,也不敢露出昔年名號,為的是恐怕打草驚蛇,也為了方便查探。 這批人物心狠手辣又神秘萬分,惟恐一個‘小心大意’陰溝裡翻船,豈不是‘三丈九寸,公龜一對’嗎?” 少年想了半天,才明白老酒鬼的話,原來老酒鬼是說“山仗九仞,功虧一簣’”,至於為什麼會說成“三丈九寸,公龜一對”,那只有天知道了! “為了怕愧對一代奇人,也為了這一段十餘載的江湖沉冤,阿拉老夫不得不小心大意的做,甚至連阿拉老夫在鎮江的老家都不敢踏進半步,以免洩漏了行藏,這十幾年來,阿拉老夫實在過得很窩囊,幾曾受這種鳥氣? 今天,你總算略有小成,阿拉老夫也可以喘口老氣,等你斬了那頭火螭虯後,阿拉老夫準備好好享幾年老福。 找幾個老朋友,喝幾盅老酒,哈幾壺老人茶,弄碟老花生,下幾盤老棋,說些老話,這些老心願者是做不到,今後可別老事纏身老辦不到……” “哇 !別忘了,老酒鬼,老糊塗,放著老大的事不辦,一心想進老人院享老福,算什麼老前輩嘛!” “呵呵!臭小子,又來捏阿拉老夫痛腳,這當然是阿拉老夫的老願而已,能不能有這份閒情,阿拉老夫看是‘寡婦死了兒子 沒指望的了!” “哇 !阿拉老酒鬼,你也不用太悲觀,詩裡不是說:‘天生狗才必有用,牽筋散形不還財’嗎?” “你懂個屁!你才是狗才。這句詩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復還來’,什麼不還財?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哩!” “哇 !老酒鬼,你口根聲聲說老字,其實你一點也不老,只是年紀大了些而已,要比起彭祖,您還是小孩兒呢!” “說得也是啊!敢情阿拉老夫還要人家噓尿餵換尿布哩!開什麼玩笑,人老了是不能不服老的。” “哇 !人生七十才開始,您的人生才正要開出青春火花,燦爛的花朵,養好的前程,跳躍的生命,正等著您去享受這甘美的源泉……” 老酒鬼捋著雪白亂須,不禁飄飄然的受用起來:“不錯不錯,阿拉老夫早就該剃掉鬍子,重披儒衫,必然十分婀娜多姿傾倒眾生,將有多少名門淑女,拜倒在阿拉老夫的AB褲下,實在難以逆料。” 這兩個亦師亦徒,又非師非徒的怪人,放著大事不管,竟然插科打諢起來,真是怪到了極點。 “哇 !可不是嗎?不過先得去美容醫院去拉拉皮才好。” “臭小子,爛小子,原來你只是在消遣阿拉老夫,阿拉老夫人老心不老,老驥伏櫪,還想有一番作為呢!” “哇 當然,以您老酒鬼的名頭,在江湖上登高一呼,‘盲從’者必然多如過江之鯽,好歹也弄個寨主噹噹。”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可是個正人君子,要當也得當瓢把以上的階級。好啦好啦!閒話少說言歸正傳,再扯下去沒完沒了,不被讀者罵死才怪!” “哇 !對呀對呀!咱們兩個今天可是主角呢!不能太漏氣。” “剛才說到這件大案,這是一個泯滅人性的屠村惡行,武林中已數百年來有此種殘暴行為,這個消息真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大家議論紛紛,但傳言攘攘莫衷一是。 事後有很多曾受‘鐵面慈航’恩惠的武林人物,紛紛出動偵查此案,但是卻毫無眉目可尋。 而且有不少人從此一去不回,十餘年來毫無訊息,很可能這些人有所發現,但卻被滅口,大概是兇多吉少了。 由此可見,兇手不但極為神秘,而且組織嚴密武功高強,實力雄厚。 但是以目前江湖上所有的各幫各派,一次要出動二百名一流高手,任何一幫一派皆無此實力,必定是很多幫流共間參與的。 可是‘鐵面慈航’跟各大門派有思無怨,所以此事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幕後有一主謀之人,經過多年籌劃,自己訓練殺手,再結合綠林黑道不肖分子,才能一次動員如此龐大的人力。 可是……江湖中近年並沒有這麼大的幫派崛起,究竟當時參與屠村行動的兇手們,是偶然臨時的結合,或經長久的預謀,也就是要探查的關鍵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件案子撲朔迷離令人難以捉摸,想破阿拉老夫的腦袋,仍沒有標準答案。” “哇 !這麼多人參與的事情,難道沒有留下一點‘豬屍麻雞’(蛛絲馬跡)的破‘碇’(綻)嗎?” 少年的話,非經特別訓練還真難懂。 還好老酒鬼跟他是老同學,否則一問一答間豈不浪費大好篇幅? “當然有,經阿拉老夫仔細推了又敲,敲了又推,當時除了有外敵入侵外,也必有內應之人,以村中嚴密的防守來說,若不是有內應先施毒,外人要強行的入侵,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而且那時全村的人口共有一百六十餘人,事後官方清點,實際死難人數共一百五十人,其中還有兩具屍體不是本村的人,依裝束看,是入侵的敵人無疑。 依這個情況判斷,村中除了你我之外,必然還有人生還,阿拉老夫在現場協助善後,也目睹驗屍入殮。 雖然有少部分被殺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大部分都能辨識,因此逃過此劫的生還者有哪些,也可以清查得出來。 這一查,阿拉老夫又不禁大吃兩三驚,因為‘鐵面慈航’的獨子,在當時江湖中稱‘小孟嘗’的紀超群,也就是令尊,居然不在死難者當中! 據阿拉老夫所知,當天他並沒有外出,而死者中卻沒有他,他會去了哪裡呢?這十幾年來,也沒有他的一點消息,實在令人想得鼻子不通。” “哇 !你沒有通令八號分機查尋嗎?” “你懂個屁!這個時代連電話都還沒有發明,哪來的八號分機?” “哇 !對呀!這本書的作者真是‘阿達’,偏叫我無中生有的說什麼八號分機,簡直是叫我‘漏氣’嘛!” “別埋怨了,作者也沒什麼惡意,只不過想騙些稿費才會弄出這種時光墜道以博讀者老爺一笑罷了。” “哇 !可是也不能拿我們開玩笑啊!我可是男主角哩!” “你懂個屁!少臭美了,如果沒有作者的胡捧瞎吹,你連‘兩百塊’都不如。” “哇 !說得也是,對不起,各位讀者老爺,千萬原諒作者那小子,小時不努力老大沒學問,弄這些無聊的故事來讓各位破費,喏喏,小子這廂陪禮了。” “臭小子,人家是為古人擔憂,你這個‘古人’卻為‘今人’道歉,你這是哪門子的學問啊?” “哇 !抱歉抱歉,我這個主角得來不易,若不巴結巴結作者,萬一作者惱了,咋喳一聲剪了我的鏡頭,那我豈不是沒得混了?” “好啦好啦!別再肉麻兮兮的了,言歸正傳吧!說到僥倖逃過這場大劫的人,除了令尊以外。還包括你的師姑,江湖三女俠之一的‘修羅玉女’姚紅姑、你的師伯‘鐵膽書生’杜天豪、令尊的好友‘落日刀’印和風,及今祖的袍澤好友‘千手追魂’艾家平、‘青衫銀劍’許天行,及受令祖感化的劇盜‘飛天鴿子’度長鳴、‘琵琶三娘’桑三娘等人。 以上這些人,在江湖上來說,無一不是一流中的一流高手,如果沒有中毒的話,極有可能力戰得脫,但是無可否認的,他們也都有作為內應的嫌疑!” “哇 !包括我父親在內?” “不錯,這些年來,一直沒有他們出現的消息,有可能是韜光養晦躲避仇家不敢出頭,也可能作為內應而被滅口,也有可能改頭換面重出江湖,也有可能默默耕耘暗訪大仇。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切中的兩切,兩切中的一切,這些人若不是你的大仇人,就必定是你的大恩人,兩者之間完全極端,希望你藝成出道之後,能‘小惱大意’的審慎的查明,不可貿然從事。” “哇 !我懂了,想必這又是哪個糊塗作者弄的把戲,這樣才有好戲可瞧。” “臭小子,你少提那個屁作者,把阿拉老夫的容貌描得這麼難看,又有嗜酒如命的壞習慣,阿拉老夫還沒找他算賬呢!” 老酒鬼憤憤不平。 “哇 !你別曉叨了,老酒鬼,這局戲有你一腳已經算不錯了,有好多人想客串一下都排不進去,當然也包括作者本人在內,你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算了算了,就饒他這一遭吧!可是阿拉老夫得提出鄭重警告,一定下不為例,否則就到衛生所去告他破壞形象的大罪!” “哇 !好啦!你有沒完沒完,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替你打一葫蘆酒來給你消消氣,別這麼一付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死樣子,來,笑一個!” “要打酒快去吧!阿拉老夫也渴了。” 少年提著葫蘆到老酒鬼棲身的山洞中打酒去啦! 老酒鬼依然在嘟噥著:“臭作者,死作者,臭死作者,阿拉老夫不過喜歡喝兩杯而已,竟把阿拉老硬拉出來演這種受苦受難的角色,豈有此理,爛作者,屁作者,惹惱了阿拉老夫,劈面賞你一記‘老饕功’!” 等啊等,等得老酒鬼喉嚨冒煙,才見少年手提大紅酒葫蘆東倒西歪的走出來,邊走還邊打酒呃呢! “哇啦啦!臭小子,你又偷喝了阿拉老夫的酒啦?” “哇 !說什麼偷,多難聽,呢,我只是趁你不在時喝了半缸多一點而已,而且我也在牆上大書:喝酒者,我也,呃,五個大字明明白白,怎可算偷?” “什麼?你喝了阿拉老夫半缸酒?” “哇 ,是……呃,半缸多一點,要不是不小心潑出了一點點,剛好湊滿整缸……” “哇哇啦!你唇然把阿拉老夫珍藏一缸二十四斤的酒,整整灌了一缸?哇哇啦!阿拉老夫要讓賢了。” “哇 ,別……別小氣嘛,呃,等你把故事說完,趕明兒小子替你去找猴兒酒還你就是了,來來,別讓讀者久等了,快繼續下去吧!” “好好,阿拉老夫磨你不過,等阿拉老夫先喝兩口潤潤喉,咕,唔?味道怎麼不對?” 老酒鬼皺著眉頭。 “哇 ,是……是這樣的,我喝了半缸多一點後,呃,覺得還不過癮,於是又喝了半葫蘆,呃,為了怕你罵我偷懶只裝了半葫蘆,呃,於是我加上半葫蘆水。” “你……你這臭小子,氣死阿拉老夫!” “哇 !你……你千萬不可死,呢,你死了我就沒戲唱了,咱們一搭一擋才演得下去嘛!” 老酒鬼空自翻著白眼兒,吃癟啦! “罷了,罷了,誰叫阿拉老夫‘遇人不淑’,繼續下去吧!阿拉老夫一直很困惑,按理說‘鐵面慈航’一生為人正直,對村裡面的人.更是寬厚仁慈愛護有加,有誰會昧著良心做這種引狼入室的內應呢? 除非這個人真是個狼心狗肺之徒,阿拉老夫雖然心有所疑,但是無證無據,不能入人罪,以免影響你探查的正確方向。 至於為何阿拉老夫肯定會有內應呢? 此是因為村中僅有三十幾戶人家,平日水乳交融親如一家,但是食宿卻是分開的,既然不是同桌吃飯,水井也不只一口,如果不是有內應,怎會在不知不覺間讓全村的人,全部中毒? 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說是外敵先藉風使氣體之毒,必然全村雞犬無存,又何以有少數抵抗之聲? 以此推論而可以斷定,必定是極熟悉村中事務者,也是村中熟識之人,分別在各家不同的食物中下毒,才會造成少數未中毒的現象。 事後阿拉老夫對各家吃剩的殘餚,加以檢驗,果然阿拉老夫的判斷無誤,是在不同的菜餚中下同樣的毒。 下毒的人不但是村裡的人,而且對每個家庭十分親密熟悉,也能得到大家的信任,才能穿梭廚房灶間而不被所疑,在這種情況下,範圍就縮小許多了。 等你下山後,再仔細探訪,如果有了眉目,再來相互印證,不難水落石出。 至於你,你的名字單名叫凡……” “哇 ,我的名字……呃,叫凡啊,筆劃簡單,一定是那個作者偷懶,呃,才會取這個又簡單又好寫的名字。” “不要提那臭作者;”老酒鬼仍然氣憤難平:“事實上是因為令祖是因為希望後代比他更強,所以才會給令尊取名‘超群’,可是由於先天條件的限制。不但無法‘超群’,而且無法承繼他的全部武學,因而心中頗為遺憾。 因此在你出世時,令祖再一次希望你能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所以替你取名為凡,是希望你能‘卓爾不凡’的意思。” 少年(現在開始正名為紀凡)連連點頭,也不知是同意老酒色的話呢。還是酒醉在打瞌睡。 “此外還有一些‘雞皮蒜毛’(雞有皮,蒜有毛嗎?)的事,你也得好好記住,這與這件慘案有莫大的關聯。 其一是:事件發生當天,有幾位三十六友中,非當值者,也在府城附近,也有可能會參與其事,至於是敵是友,還很難說。 這些人包括已經改過遷善的山東巨盜‘冷面閻羅’馬魁,洞庭湖打漁的‘獨角交’蘇東誠,江南怪傑‘拔山舉鼎’莊霸等人。 其二是:得自黃山洞府‘屠龍尊者’的手稿,我們曾據以研究,以勝了四份研究心得,事後全部不翼而飛。 這種武功由於違反人性,阿拉老夫給它命名為‘無法神功’,此因為正常人練了就無法生孩子,這是這種功夫的特徵,不能娶妻生兒育女,但是卻可以速成,等於是把一個人的七情六欲全部投注在武學上。 這種偃苗助長的練武方法,可以在二十年內造就一個無敵高手! 但是由於練的人,精氣之源已枯,可能活不過四十歲’,這也是值得追查的一條線索。 其三是:你還有一個弟弟、單名倫字,令祖是個領袖欲很強的人,取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希望冠于群倫、可能仍在人間,因為他在出事當天,是與奶娘另住一屋,事後兩人都不見蹤影,你只有這一個弟弟而.已,可留心查探。 其四是;要留意江湖中近十年崛起的大幫派,因為昔年這件慘案,動員了兩百餘名高手,可見實力龐大,但是也有可能在明裡分立幫派,暗中卻暗通聲氣,玩一而二,二而一的把戲。 少年紀凡打了個大呵欠,伸了個大懶腰。“哇 !老酒鬼,你還是撿緊要的說說吧!你老是這樣嚕哩嚕嗦不但我聽得的呵欠,讀者也會看得不耐煩的。”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要不說得詳細些,後面的戲要怎麼演下去?”老酒鬼喝了口半酒半水,表情可真難過,“其五為:當天大家所中的軟骨散功奇毒,好像是出自湖南九疑山‘萬世毒王’歐陽騰蛟的不傳之秘。 歐陽騰蛟本人雖然剛愎護短,但為人尚不失正派,跟你們家也毫無過節.應該沒有參與行兇的可能,他這個人全身是毒,萬一要是碰上,千萬小心應付。 其六為:當日入侵行兇的惡徒.匆匆撤走時曾遺屍兩具。其中的一個是綠林盜‘常山五義’中的老五‘拚命五郎’焦炯。另一個則是北漠雙雕中的老大“禿頂雕’仇廣,另外還遺留一只六指的斷掌,推斷應該是黑道份子‘六指五常’宇文滔所遺。有人循線偵察,卻已失去這些人的行蹤。 半個月後,有人發現‘常山五義’剩下的四個人,一同暴死武昌府小河鎮,死因不明。 ‘奧妙頂雕’的兄弟‘獨眼雕”仇強,曝屍於西北大漠,屍體餵了兀鷹。 ‘六指無常’宇文滔,竟于遊泰山時失足墜入深谷而喪命! 至此線索全部中斷。 而這幾個人分死於天南地北相隔萬里,雖然這是殺人滅口的行動無疑,可是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實在令人越理越亂。 以上就是阿拉老夫綜觀全部的事件的經驗,也有一些值得追查的線索,提出來給你做個參考。 阿拉老夫的故事到此全部結束,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或許有某些遺漏,你如果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提出來指教指教,阿拉老夫再補充說明就是。” “哇 ,你說完了?” “說完了。” “哇 ,我忍不住想再拜你一拜。” “幹什麼?不是已經拜過了嗎?” ‘哇 ,說實話,我很佩服您。” “什麼?讓阿拉老夫瞧瞧,今天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升起,否此臭小子怎會口吐人言,佩服起別人來啦!” “哇 ,你別門縫裡瞧人 一把人給瞧扁了。我可也讀過不少‘生鮮蔬’(聖賢書),怎會不知輕重?” “喝!真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陰溝掀起了大浪,螞蟻踩死了大象,第三公墓的喘了氣.老年竟然放狗屁……” “哇 ,老酒鬼,我是說真格的,您為我紀家拋家別業十餘載,在這窮山惡水之中,自己捏造故事背負惡名,含辛茹苦,只為了昔年的一段交情而出賣了享福的歲月,為了我這個紀家的不肖子弟,你流了多少心血,我想,紀凡這一生,縱然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於萬一了。” 老酒鬼部佛然不悅道。“臭小子講什麼屁話,阿拉老夫難道是為了要你報答而這樣做嗎?少知識,沒見識。” “哇 ,話不能這麼說,撇開家祖與您的交情不談,單以您為了在家祖面前的一句承諾,矢志撫孤十餘載而無怨無悔、為了達到目的;您憂白了須發,愁老了容顏,這份高貴的情操,已達到了聖人的襟懷。兒凡以有一代豪俠的祖父為榮,也以有聖哲襟懷的老酒鬼為榮。” “呵呵,高帽子真好推銷,聽你這麼一說,阿拉老夫都感到有些克制不住,心兒飄飄然起來,連尾巴都快要搖了。 事實上,阿拉老夫不過在盡個人的一點本份責任而已,沒啥好稀奇的。 如果像阿拉老夫老酒鬼這樣的人,也算得上有聖人襟懷的話,田裡的老牛也可以上廟堂,接受四方民眾的朝拜了。” “哇 !恕我說句不知輕重的話,田裡的老牛比一些好吃懶做的人來說,‘牛格’可高明得多。”(牛有牛格?) “人跟牛畢竟不同,人可是有思想的萬物之靈。” “哇 ,天下萬物生來本是平等的,只要能善盡責任,又何嘗不可稱之為偉大呢?只要每個人,每件事,處處都能盡職盡責,天下有何處不是樂土? 很多人就是不能夠善盡本份責任,富者擁財自重,貧者自暴自棄,仕者不知修德愛民、武林人不知善盡俠心,比起您千金一諾,十五年苦心孤詣全德全義.從古到今,又有多少人差堪比擬?” “呵呵。臭小子,阿拉老夫快說不過你了,阿拉老夫肚子裡的一些牛黃馬寶,這些也全讓你給掏光了。 你倒是現買現賣的賣阿拉老夫一頂高帽,這些話咱們爺兒在這兒說說.沒讓外人聽到倒了打緊,要讓讀者大爺們知道咱們自吹自擂。不笑得滿地找開才怪!” “哇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這有什麼好笑的?武林朋友就是這點不好,常常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三刀六眼,殺了再說,視人命如草芥,這種弱肉強食的魯莽行為,跟野獸的世界有何不同?” “臭小子,你說的話阿拉老夫頗有同感,吾族古聖先賢就有這種先見之明.比方說: ‘武士心’這三個字.把武字拆開,士心二字湊攏,正是‘止戈之志’,練武之人,本應上體天心,息紛止爭.以維持和平為職志,方不負胸中所學,不負一腔熱血與大好頭顱!” 紀凡突然站起,雙手猛扯自己茅草般的頭髮。 “臭小子.你在幹什麼呀?” “哇 ,聽你一席話,使我茅塞頓開,可是……可是……我這個‘茅塞’怎會拉不開呢?” 老酒鬼不禁呵呵笑起來:“呵呵,原來你的‘茅塞’,是長在頭皮之上啊?呵呵……” 當然,這是紀凡逗樂子而已。 “武林人最大的短處是在爭強好勝,要維持和平又談何容易?俠以武犯禁,行使本身的分寸就很難拿捏了。” “哇 ,老酒鬼,你這麼一說,行快都很難了?” “不錯,當今世上所謂的俠,大部份都是狹義的俠,真正能稱得上快的人如‘鱗角鳳毛’俠,是須要有大無畏的勇氣,並不是練武的人才能稱俠。 有人不顧激流濁浪而奮勇救溺,也是一位俠者。 有人拾物不昧,雖千金亦不動心,也算是俠者。 有人修路造橋施粥奉茶,也可以說是俠者。 只要不貪不欺,善盡匹夫之責,都是俠者。 因為有了他們,這個世界才會如此美好。 如果世界上全都是這樣的人,又何必要有練武之人來仗劍不平鳴呢?” 紀凡搔搔頭皮:“哇 ,好像做一個俠者,說難不難,說易倒也不易啊!” “其實所謂仁心即是天心,為人如不能行仁義而守信諾。實在不配談個俠字。” “哇 ,好吧,我們不要談這個‘蝦子”,我再替你灌一葫蘆如何?” 老酒鬼跳了起來:“你少動歪腦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又在打我猴兒酒的主意。” “哇 ,我保證不會再喝你的猴兒酒,人格保證。” “阿拉老夫對你的人格,投不信任票。” “哇 ,我發誓,我要是偷喝你的猴兒酒,天教雷公劈凳子 四腳朝天!”十足老酒鬼的翻版! “臭小子,這句話阿拉老夫可是申請了著作權的,你怎麼可以亂用?”老酒鬼也懂得保護智慧財產權,真是奇蹟。 “哇 ,算了算了,姜是老的辣,我的心眼瞞不了你,這樣吧!我去搬一缸出來,咱們倆你一碗我一碗,喝個痛快!” “這倒使得,也很公平,要不要邀請作者一同來幹幾碗呀!”老酒鬼好心,沒忘了辛苦爬格子的作者。 “哇 ,算了算,他忙得很,太太小孩一大堆,都等著他爬格子領稿費來奉養,哪有閒情陪你喝酒?”這也是實情,不過要更正的是:小孩一大堆,太太可沒一大堆。” “那就算了,喝這種半酒半水的玩藝,嘴巴都淡出鳥來了,快去搬吧!”老酒鬼耳朵軟,害得作者又失去一次痛飲的機會。 紀凡三步當成兩步,很快的搬來一缸酒,老少兩人坐下,你一碗我一碗的喝將起來,也有一搭的窮蓋瞎吹了起來。 “哇 ,老酒鬼,您剛才說的俠字,好像包羅很廣?” “當然,但是所謂的俠,一定離不開忠、信、孝、悌、仁愛、禮、智過八個字,一個人如果能奉行這八個字,離俠也不會太遠。” “哇 ,主題好像很嚴肅?” “其實也不算什麼,為人但求無愧於心,仰不愧於天,俯下怍於人,大節上無虧於性就行了。如果凡事一板一眼的照規矩來,將囿限於一個無形的網中,動輒得咎寸步難行,有些事情則須要通權達變不必拘泥。 使些小手段小計謀,往往善意的欺騙比正面的實話更為有用。 這些巧妙,但看如何運用,等你下山行道江湖,自然能慢慢體會,暫且不提。對廠,你的‘饕餮功’練得如何了?”得使 “哇 ,饕餮共有十六招散手,倒勉強可以使完,只是總覺得使到末尾真力難以為繼,無法發揮威力。” “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因為你內功修為尚錢,內力不足以“哇 ,說得挺玄的,你真懂得這麼多嗎?” “沒有啦,這都是那個不學無術的作者教的,他小學都沒有畢業,說的話很難懂,原諒他才疏學淺吧!” “哇 ,看他可憐兮兮的,不原諒他行嗎?” “就是說嘛,不識字兼沒衛生又愛現,別管他,咱們說咱們的,所以阿拉老夫會要你苦練玄冰真氣,真正的目的,還在那頭火螭虯,玄陰可以克陽火,但須火候有十成以上,如今火螭虯內丹尚差三日火候,而你的玄冰真氣也達到了十二成境界,相信必可製那孽畜於死地。” “哇 ,想想倒是滿殘忍的。”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這孽畜積有數千年的靈氣,你仍得‘小心大意’,小心撐得萬年船,一切看你自己有沒有‘叫化’了” “哇 ,我不是‘叫化’,只有造化.對了,老酒鬼,你不是說這頭孽畜須要上古神兵利器才能奏功嗎?” “你放下一千兩百五十萬個心,這些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就看你有沒有膽子去殺它了。” “哇 ,開玩笑,你不是說我膽子已經生毛了?如果連一頭畜牲都不敢鬥,還當什麼男主角?” “臭小子奧美,還沒表現就想耍大牌,依阿拉老夫看,你前途也必然無‘亮’得很呢!” “哇 ,老酒鬼,你別瞧不起人,我一定要轟烈烈的‘笑’傲江湖,做一個真正的俠者,以期‘笑感動天’,哦,對了,從小我就一直叫你老酒鬼.到現在還沒請教你‘跪’姓‘倒’名呢?” “臭小子,你才‘跌’姓‘栽’名呢!阿拉老夫姓楚名逸,昔年綽號叫‘詩酒秀士’,各位讀者大爺可要記得買有阿拉老夫演出的書……” “哇 ,你別老是搶鏡頭出風頭,別忘了我才是男主角哪!你不是脫有神兵利器嗎?快拿出來看合不合用。” “你急什麼,是你的總跑不掉,不是你的不能要,阿拉老夫去拿就是了。” 老酒鬼自顧自的轉身,去自己平日棲身的山洞裡。 當然老酒鬼免不了先灌了半缸子老酒,才搖搖晃晃的回來。 他回來時,手中捧著一口連鞘短劍,長僅二尺餘,外表灰黯無光,毫不起眼,令人很難相信這是神兵利器。 老酒鬼楚逸把短劍慎重的交給紀凡,並且鄭重的道:“這口神劍,是昔年‘屠龍尊者’的隨身之物。 也是令祖‘鐵面慈航’得自黃山絕頂危崖洞中,跟那幾頁招災惹禍的‘無法神功’口訣手搞一起得到的,這口創在令祖的手中,從未出鞘過。 僥倖在那次大劫中,未被敵人得去,也算是天無絕人之路。 願你上體天心,莫藉神劍之威,而輕開殺戒,但為了除掉遺世之害,準你用火螭虯祭劍!” 紀凡例也乖巧,上前跪倒恭敬的雙手接過:“紀凡謹記訓誨,若非十惡不俊之徒,紀凡絕不動用此劍!” 老酒鬼楚逸笑笑道:“不必這麼嚴肅,起來吧!你雖然調皮搗蛋,但仍是個渾金璞玉,阿拉老夫信得過你。” |
第六章 幸運得寶劍
紀凡小心的審視這口名劍。 “但見灰黯無光,雲頭劍鞘懼是同一質料,非金非木觸手冰涼,倒頗為沉重,形式古拙,鞘上僅有“含光屠龍”四個篆字。 輕按卡簧,劍出無聲無息,劍身竟也是同一質料,灰黑無光,這哪像是一般人所認為的光芒四射的名劍? 紀凡信手一揮,一方徑達三四尺的堅硬大石,突然裂成兩半,劍過無聲,簡直跟切豆腐沒兩樣。 “哇 !要是多幾把這種名劍,以後挖隧道連大約翰都不必用了,只是奇怪,這劍名含光卻一點都不光。” “你懂個屁!劍名含光,正是取其含光不吐之意,就像做人一樣、應當要學阿拉老夫這般大智若息,不要鋒芒大露,巧中藏些拙,吃虧有時候卻是佔便宜。 比如說,阿拉老夫喝的酒比你多,但是酒精中毒的機會也比你大,所以相形之下,你還是佔便宜……” 老酒鬼逮著機會又在大肆吹噓啦! “假如這口含光劍光彩流轉,那就不叫含光,應該是‘放光”了,這劍名含光屠龍,倒是跟今天要除掉火螭虯的事不謀而合,大概‘屠龍尊者’在幾百年前就已經算定今天有這碼子事了。” “這麼一口毫不起眼的爛劍,真能對付得了那頭火螭虯?我實在難以置信。” “你懂個屁!休小看了這口寶劍,這可是採自東海寒泉泉眼中的寒鐵精英,加上特殊金屬原素所鑄成的,削金切玉自然不在話下,而它的寒精之氣,正好可以克制火螭虯,如果不是有此劍,可能還得大費手腳呢!” “什麼?沒有這口劍還得‘廢了手腳’?” “廢你個頭!阿拉老夫是說要是沒這口劍,事情就難辦多了。” “原來如此,害我嚇了一大跳:依您估計,我大概何時可以入洞去探險?好像蠻好玩的,我真迫不及待。” “你懂個屁!這種遠古異獸,恐怕誰也沒見過,關於它的習性,阿拉老夫也只不過從書上得窺一鱗半爪概略猜測而已,依一般情況判斷,已午之交陽氣最怔,所以明天明天早上午時以前,正是屠龍的時刻。” “哇 !真緊張、,好刺激。” “你懂個屁!這可是性命交關的事情,別當兒戲。” “有這麼嚴重?那你說,我還得注意哪些?” “在殺那頭孽畜時,你必須製造一擊擊中的機會,把握住一瞬間把它置于死命,千萬不可猶豫,使它有所內丹煉化的機會,否則就功虧一簣了,其次是設若孽畜已受致命之創、你必須立刻割破它的喉管,就創口處吸食它的精血,不可有絲毫的猶豫……” “哇 !好像在演西洋的神怪片嘛!” “你懂個屁!你可知道它的精血有多大的好處嗎?它的精血不但具有大補之效,而且它具有數千年之靈氣,對練武之人來說,更有調和氣機的功能。 另外就是這個怪物,天生異秉,要使它受創本來就不容易,而它受創的部位,能很快的自動愈合,如果你使他受傷而又不能致命,讓它逃回洞底深處,那就永無如此機會了。” “哇 !萬一真的如此,那我豈不是變成一個個性乖癬,不男不女,成為一個忸忸泥泥的怪物了?” 一面說還一面擠眉弄眼擺腰扭臀作女兒狀,看得老酒鬼肉都麻了。 “嘔!太噁心了,嘔!阿拉老夫好像害喜啦!你別再搶鏡頭了,其實縱然此次屠龍行動失敗,阿拉老夫也有萬全的準備,絕不會讓你上牛肉場去表演人妖秀,但是武功若想要大成,恐怕就沒指望了。” “其實老酒鬼一你不必費什麼心,要是真的到那種地步,你就當我的經紀人,我們一起去做秀,包管這一生穿金戴玉,出門都是‘豈子拉狗’或‘wC’名車,說不定還可以上上電視光宗耀祖呢!” “你懂個屁!人小鬼大,窮找阿拉老夫開心,不過,你說咱門真的可以上電視嗎、你瞧瞧阿拉老夫這個‘破死’如何?‘開馬拉廢屎’還夠嗎?” “你真想上鏡頭啊?我看下輩子吧!” “你果然是尋阿拉老夫開心的,真不夠意思。” “好啦好啦!咱們這個時代哪來的電視,不過說說讓讀者老爺開開心,逗逗樂子消痰化氣延年益壽罷了,只有你老酒鬼才會當真。” “唷!敢情你在消遣阿拉老夫哇!你不怕被讀者大爺們臭罵嗎?” “放心,不會的,他們不是躲在被窩裡偷看就是藏在課本下面偷看,哪敢罵出口來,對了,如果我一舉擊殺了火螭虯.又效法吸血鬼喝了它的精血,下一步又該如何?是不是要把整只吃下去?” “臭小子,你懂個屁!一頭火螭虯重有三千斤以上,你要怎麼吃?而且它的肉老如樹皮,你吃得下?臭屁!” “開開玩笑罷了,別當真嘛!” “火螭虯這種怪物、精血卻不很多,你在吸盡它的精血後,立即動手沿著它腹下白痕,由喉至胸腹,它的內丹必藏在胸喉相交之處,取出內丹後,即以含光神劍切下一半立即服下,以玄冰真氣將之煉化,要記住,千萬不可貪心多吃……” “放心好啦!我會留一半給你:‘升旗’……”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年過六旬,還升什麼旗?只因它的內丹具真陽之氣陽火太烈,若不是你練成玄冰真氣,恐怕指頭大的一小塊你都消受不起呢!” “這是什麼怪東西,怎麼如此霸道?” “阿拉老夫說過,它是秉陽火而生,內丹更是它的結晶陽中之物,內功深厚的人,還可以以少量和其他溫性藥材共服,加以煉化轉變成自己的內力,否則必定內火焚身而筋酥骨化,霸道非常,因此你在服下後,必須立刻行動調和,切記,切記。” “筋穌骨化?哇 !挺厲害的,那以後呢?” 老酒鬼取出一個飯碗大碧瑩瑩的玉瓶,小心的交給紀凡道:“你完成了以上的事以後,才動手取膽,將膽汁擠進小瓶中就行了,阿拉老夫得再三警告你,你在服下火螭虯內丹後,不管發生任何情況,包括可能會有外人前來騷擾在內,應立即摒棄所有雜念行功,以免陰陽兩種極端的內勁在體內互相衝突,岔了經脈而造成終身遺憾。 阿拉老夫會在洞外為你護法,你只要全心全意的去辦這件事,萬萬不可分心,成功與否在此一舉,全力以赴萬勿怠忽,為山九仞更進一步!” 紀凡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這次要是搞得不好,一定會千萬‘親仇痛快’(親痛仇快)的事。” “你明白就好,最遠山頂上那些鬼鬼祟祟偷窺的傢伙們,來得更勤了,好像人數不少,下谷的秘徑,他們是不可能找得到的,顧老夫只擔心小白看不住他們。” 老酒鬼口中的小白,是他們所養的一只異種白猿,渾身雪白長毛近尺可禦刀槍,平常也跟著紀凡一起打獵練拳腳,武功還頗不弱呢!” “你可別小看了小白,它可不是省‘燈’的‘油’哩!” “小白再通靈,好歹也不過是只畜牲,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放心好啦!我敢打賭一塊錢,如果有人敢來撒野,保證在小白的手……不、在它的爪中討不了便宜。” “但願如此了,趁現在還有幾個時辰,你先回冰室去做最後的努力,臨時抱抱佛腳也是好的,把體能調整到最佳的狀況,心無旁騖才能發揮最高的效率,阿拉老夫還得去準備準備,以免臨時措手不及……” “拉出來沒有?” “什麼拉出來沒有?” “你不是說‘廁所不及’嗎?” “臭小子、爛小子、臭爛小子,又來抓阿拉老夫的語病,你骨頭又發癢了嗎?” “誰叫你口齒不清,算我聽錯了,抱歉!” “這才像話,快去吧!明天早上你自己上去,不必再來煩阿拉老夫,阿拉老夫還有很多事要做,可要大忙特忙了,不再陪你,晚飯自個兒弄,一切等你大功告成後再說,阿拉老夫只有一句話:祝你成功!” 老酒鬼說得很誠懇,愛護之情充分流露。 “謝謝你,老酒鬼,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紀凡行了一禮,挺胸走向寶室;步伐堅定而有信心,也準備挺胸走進莽莽江湖。 當夜,老酒鬼白巾蒙面,沿著一條很隱祕很危險偽小徑,匆匆爬上山頂。這條小徑實在算不得徑,只是麼個比較容易攀爬的角度而已,這是他們平時出入的道路。 老酒鬼須發俱白白巾蒙面,再如上泛白的葛衫,在山地的雪地裡,捷如鬼魅,來去無蹤,實在很難發覺。 他首先發出一聲暗號,只見附近一個雪堆突然炸裂開來。一團白影朝老酒鬼急速撲到,聲勢甚為嚇人。 “小白別頑皮!”老酒鬼輕聲喝道。 原來是一只高僅兩尺的一只雪白猿猴,撲在老酒鬼身上抱得緊緊的,狀極關暱,原來這就是他們所說的小白。 老酒鬼從懷中摸出下只小酒瓶,小白猿迫下及待的伸爪奪過,拔開瓶塞,嘴對瓶嘴的咕咕幾口喝個精光。 原來這只白猿竟也嗜酒如命,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猴子。小白猿巴嗒巴嗒嘴皮子,顯得意猶未盡,大概是嫌量太少了,口中還不停的“咕吱咕吱”表示抗議呢! “小白,這幾天有事,不能多喝,喝醉了是會誤事的,等事情過去,會讓你喝個痛快的,小白乖!” 小白猿竟然聽得懂,連連點頭不已,可愛極了。 “小白,這幾天這些兔息子有什麼行動沒有?” 小白猿口中嘰嘰 ,比“手”帶劃“腳”,東指西點北踢南比,瞧得老酒鬼連連頷首。 “阿拉老夫明白了,好,你還是繼續監視,不可以大意,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明白嗎?” 小白猿點點頭,一躍而起,一頭鑽進雪堆裡,瞬間隱沒不見,真是秋水長天一色,全然了無痕跡。老酒鬼身形如飄風般,在茫茫雪夜裡,又不知飄到何方去了。 在峰南邊一個背風的山背邊,一排扎著三座大皮帳,皮帳四周十來個放風的漢子,藏身在挖好的雪洞裡,嚴密的監視四周。 別小看了這些放風的腳色,他們可都是久走江湖千中選一的高手,按說以這種防守,蚊子也飛不進去。 天上落著鵝毛似的在雪,又兼朔風怒號,視線耳力都難免大打折扣,何況這種打狗不出門的天候裡,有誰會冒著冰冷刀似的寒風來摸哨? 所以,漢子們的心裡也難免大意了些。 偏偏就有這種冒失鬼! 一條灰白的人影,從北角緩緩滲入。 來人極為小心,腳下落地無聲,慢慢接近帳篷。 左右兩座帳篷靜悄悄的,不,有輕微的鼾聲傳出。 正中間的帳篷,卻是燈燭輝煌。 帳篷中間燒著一堆熊熊的炭火,四周燃著十幾支牛油巨燭,使得帳內暖如陽春又明如白晝。 七八個高矮胖瘦不一的漢子,正席地而坐,地上還擺滿了一地菜看,也有幾壺酒,顯然聚會剛開始。 正中央主位上,坐著一個身材胖大的五旬老者,面圓圓笑呵呵,但眼中卻不時露出詭譎的神色,是一個工於心汁的傢伙。 胖子的左有各有兩名瘦巴巴的老者,一式的撲克牌面孔,全然沒有表情,活像陝西出土的兵馬俑。 下首客位坐著三個大漢,正中的一個矮眉巨目,身長體大,頷下鋼須如針根根見肉,卻又像倒了滿臉豆花似的生了滿面汗斑,白花花的有些令人噁心。 大漢左手是一個瘦子,闊嘴招風耳,手長腳長又高又瘦,令人生出“飄飄而去”的感覺。 可見,這位老兄真瘦。右手則是個白面書生,眉清目朗,手中拿著一支招扇,頗有風流倜儻的味道,只可惜有點少年禿。 正中的胖老者未語先笑:“哈哈!三位寨主難得一同荏臨,老夫感覺十分榮幸,來來,僅此一杯水酒,聊表歡迎之意,老夫先乾為敬。”說完舉杯一飲而盡,照了照空杯。 “在下深感盛情。”滿面汗斑的大漢拱手,“在下不是來喝酒的,關於此次的尋寶行動,目前只有你我兩家在此,是誰先到已無關宏旨,究竟該如何分配,願聽莊主一言卓裁,在下兄弟願坦誠以對。” “解寨主,請先盡此一杯,緊事緩辦,急不在一時,既然大家有緣碰頭,一切都好商量啦!哈哈!” 被稱為解寨主的漢子,勉強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在下卻是至誠前來商量,事情未解決前,恕在下無心飲酒,在下身為龍頭,對屬下須負責任,要爭要和,唯莊主一言,祈連山寨兄弟並不含糊。” “哈哈!寨主言重了,武林中誰人不知‘花面豹子’解能統率祈連山寨好漢紀律嚴明? 茅某人今天請諸位前來絕無惡意,至誠歡迎聯手共創江湖霸業……” “抱歉,解某兄弟只想安居祈連,沒有稱雄武林的野心,今日此來,也因寨中兄弟有人中毒待救……” “哈哈!解寨主,人往高處水肉低流,如果不打出半壁江山稱雄道霸,豈不枉費數十年苦練及胸中所學?” “抱歉,茅莊主,在下不過是邊陲地方的的一個萎民,能當一寨之主於願足矣!太湖臥虎藏龍,在下不敢高攀,寧為化外之民,況且莊主‘笑面虎’茅兄之領導有方,早有五霸之氣,無須在下錦上添花。” 太湖臥虎山莊莊主“笑面虎”茅大有尚未答話,左手一個馬臉老者已怫然拂袖而起道: “解寨主,我們莊主邀你共創局面是瞧得起你,你不要經臉不要臉……” ‘花面豹子’解能左手的瘦高漢子也站起大聲道:“你是什麼意思?趕鴨子上架嗎?告訴你,我‘飛天蜈蚣’駱馬可不是被嚇大的。” 解能右手的書生卻好整以暇,笑嘻嘻的道:“你們也真是。的,大家都是跋涉萬里為共同的目換而來,如今連寶屁兒都沒聞開一個就想打起來,難道要打得斷手跛足的才去尋寶嗎?我‘百變書生’文敬禮是不會幹的。” “笑面虎”忙喝住了馬臉老者道:“兄弟抱歉:是兄弟這位下屬的不是,性子太急躁了些,兄弟代為賠罪,請三位寨主休怪。” 稱呼由老夫玫為兄弟,客氣多了。 “百變書生”文敬禮笑笑道,“茅兄何必前倨後恭?文某兄弟局處邊陲鳥不拉屎的地方,祈連山不毛之地,處處有‘士林之狼’、‘景美之狼’及其他色狼、蟬螂、屎赧彀什麼的,何勞大莊主拉攏? 這且撇過不提;關於此次奪主之事,文某兄弟只要求膽汁數滴回寨救人而已,茅莊主叉何吝下這點小惠?” “文寨主誤會了,哈哈!其實這些寶物原本無主,誰能得到誰就是主,兄弟既未到手,談何施受?兄弟今天是邀請三位一同合作取室,因為據兄弟所知悉,這山洞中的怪獸力大無窮,而且谷中可能另有高人隱居:憑兄弟一莊之力、可能力有未逮,所以……” “所以你就趕鴨子上架?” “笑面虎”嘿嘿於笑不已。 “文三寨主何必說得這麼難聽?兄弟也願坦誠相商、並不想陳兵相向,我們何不心平氣和的商量呢?” “依莊主之見呢?”解能並不想翻臉。 “哈哈!解寨主是個明白人,依兄弟之意,我們雙方共同取寶,事成後膽汁全部歸你,其餘為兄弟所有。” “什麼?我們共同出力,我只分膽汁而已?” “這是解寨主指名要的東西,兄弟願意割愛。” “你……你欺人太甚!” “解寨主,話不是這麼說,兄弟已顧全江湖道義,才會分你一個膽囊,否則,你一概休想!” “笑面虎”翻臉了。 “花面豹子”解能拂袖而起大聲道:“江湖人傳言臥虎山莊莊主‘笑面虎’笑裡藏刀奸詐陰險,解某人未敢盡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話不投機半句多,解某下想再說,明天各憑手段,就此告辭!” “解寨主,你要走了嗎?嘿嘿!只要你能離開帳篷五步之外,老夫不但率眾相送,而且明天取寶願為前驅,所得寶物全部相送!” “駱某卻不信邪!” “飛天蜈蚣”駱馬怒氣沖天,接道,“駱某不情這裡是銅牆鐵壁,非要闖一闖不可!” 說完就待要走。 “駱二當家的,如果你練有刀槍不入的金鐘罩鐵布衫,老夫仍要勸你三思而後行,凡人的血肉之軀,是不可能通得過本莊二十具‘九發孔連環黃蜂針’的襲擊的。” “飛天蜈蚣”駱馬聞言,不由得把踏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回顧“笑面虎”怒聲道: “你……你竟安排了這種歹毒的陣仗?” “笑面虎”皮笑肉不笑:“這也算不了什麼,‘九孔連環黃蜂針’一發九枚,不用裝填可發九次,每支針筒九九八十一枚,二十具也不過一千六百多枚,駱二當家的如果有把握,不妨闖闖看。 不過老夫要警告你,黃蜂針全是由機簧發射,普通護體神功是擋不住的,而且支支淬毒見血封喉,駱二當家的瞧著辦吧!” “你……你竟把臥虎山莊的主力全部調來?” “不錯,所以說老夫是志在必得!” “我說二哥,你就別逞匹夫之勇了。”“百變書生”忙打圓場:“我們就再聽聽茅莊主的下文如何再說吧!” “嘿嘿!文二當家的才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老夫並不想佔你們的便宜,只要你們不妄動無名,話倒是好說極了。” “有屁你就快放!”“飛天蜈蚣”仍然憤憤不平。 “駱二當家的何必出口傷人呢,君子絕交不出惡聲,何況還沒到翻臉的時候呢!”“笑面虎”陰笑著說。 “茅莊主,解某兄弟護邀以禮造訪,想不到茅莊主以此等大禮相待,解某感到消受不起,茅莊主何不開門見山的說明意圖呢?” “嘿嘿!解在當家的快人快語,老夫也不須隱瞞,老夫在太湖的臥虎山莊規模也不算小,但老夫仍不能滿意,所以有心想起來號召綠林豪傑,共同成立綠林盟。 昔日的綠林盟,自從二十餘年前彼‘報應一號’打散後,如同一盤散沙般各自為政,所以老夫發下宏願要加以整合,老夫是水路的好漢,三位當家的則陸路豪傑,若能攜手合作,事情大有可為。”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我們歸順於你?” “嘿嘿!說歸順多難聽,我們只是互相‘節制’而已,你們可以‘節制’我的‘意見’,老夫則‘節制’你們的一切。” “笑面虎”名不虛傳,明明是叫人歸順,偏又能說出這麼冠冕堂皇的話沫。 連伏在帳外偷聽的老酒鬼禁佩服起來。 老酒鬼連避過幾個哨卡,神不知鬼不覺地侵入腹地,目的只是想知道他們下一步的行動而已。 這時,突覺左側有異常之聲息。 若非老酒鬼這等身手,恐怕是無法發覺,本能地貼帳而立,跟帳頂的雪花同色,難以分辨。 果然一條人影以極輕極快的身法從眼前一閃而過。 這顯然不是帳內雙方的人,否則就不必鬼鬼祟祟的。 這又會是誰呢? 老酒鬼納悶不已。 不談老酒鬼心中七上八下,帳中人仍繼續談判下去。 “茅莊主這是在逼解某人訂城下之盟了?” “嘿嘿!解大當家的言重了,老夫只在讓三位知道本莊確有稱雄道霸的本錢,不是一只紙老虎。” “你……” “解大當家的,你不必想動歪腦筋,老夫敢把你請入甕中,就有捉鱉的本事,勸你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花面豹子”確有擒賊王先製住“笑面虎”的打算,聞言不禁猶豫難決。 “解大當家的,老夫知道你的打算,只要你敢輕舉妄動,敝莊的四大護法就足以埋葬你們。” “駱某人一生不信邪。”“飛天蜈蚣”怒氣沖沖:“你這四個老家夥又是何方神聖,何不報上名來?” “駱老二,你老是不信邪,今天你正是撞到邪了。”馬臉老者冷冷道:’老夫人稱‘九殺邪神’!” “‘行疫邪神’!”“飛天蜈蚣”界然像撞到邪似的怔注了。 “花面豹子”也噓了口冷氣:“你就是十年前以一口九環九殺刀橫行江湖,殺人如屠狗的‘九殺邪神’?” “不錯,老夫殺人殺膩了,受茅莊主禮聘為上賓,但在四大護法中、老夫只能排名最末,想不想聽聽這三位的大名?” “我想不必了。”解能嘆了一一口氣:“茅莊主果然神通廠大,手下能人輩出,你要解某如何做,乾脆說個明白吧!” “解大當家的終於想通了?”“笑面虎”陰聲道。 “茅莊主擺出這等陣仗,解某人還能說些什麼,不過解某人也要警告你,不要大過份了,解某兄弟今天不慎落入陷阱中,江湖人江湖死,也沒把生死看得太重,真的要是硬幹,解某保證可以撈夠本。” “這點老夫深信不疑,祁連山寨三位當家的都各有一身絕活兒,真的拼起來,本莊損失在所難免,但三位要生出此地可能就很難了。” “你這是威脅?” “事實如此。” “你到底想如何?” “老夫要你率同祈連山寨主六百好漢投效臥虎山莊!” “辦不到!” “花面豹子”聞言,怒聲大叫。 “辦不到也得辦!”“笑面虎”也站起大吼。 “解某只能代表個人,無權代表整個祈連山寨!” “今天要是得不到滿意的答覆,保證你直著進來,橫著出去!”“笑面虎”惡狠狠的再施壓力。 雙方箭拔弩張,氣氛一緊。 “大哥先歇著,此事讓小弟處理如何?”“百變書生”畢竟有書生的氣度,連忙出面打圓場。 “笑面虎”也被“九殺邪神”勸了下去。 “百上生”心平氣和的拱手道:“茅莊主,文某三人今天落入計算中,只怪自己大意,但論莊主之言,要祈連山寨投效貴莊,似嫌急促草率了些,莊主以為然否?” “文三當家的以為呢?” “莊主應該知道,祈連山寨裡頭,全是一些不服五化的悍民,本來自成一寨我行我素,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了,如果突然宣布歸順于貴莊,恐怕會激起強烈的反抗,反而欲速則不達了。” “文三當家的說的也是實情,依你之見呢?” “我才沒你那麼‘賤’……” “你說什麼?” “我……我是說,我也沒什麼意見。” “你不是廢話嗎?” “也不算廢話啦!緩衝一下才好說話嘛!” 原來,“百變書生”也是個妙人兒。 “文三當家的,老夫耐性有限,如果,你沒有其他高明的意見,休怪老夫要動手用強了。” “慢來慢來,急喝熱粥燙了嘴,這事急不來的,依我看這樣吧!你我雙方今天也不過初見面、彼此都難以信任,不如以此次奪寶之事,作為雙方合作的試金石,如果能夠愉快,再談下一步的計劃如何?” “嘿嘿!你想使緩兵之計?” “茅莊主此言過份了,祈連山寨雖不是什麼大堂口,總也是綠林道上擺得上門面的大寨,不至於亂七八糟,搞些狗屁倒爛的事吧?” “唔,這倒也是,依文三當家的意思……” “笑面虎”欲擒故縱,不敢逼得太急。 “若依在下的看法,我們共同推派高手入洞,得手後,二一添作五,各取一半。” “文三當家的這話就太不公平了,目前本莊不管是人力物力,都佔有相當的優勢,縱然沒有你們的參加,我們依然有能九自行取寶,所以……” “茅莊主,話不能這麼說,天生寶物本來無主,見者皆有份,何況祈連山寨也有取寶的實力。” “嘿嘿:不錯,貴寨今天精銳盡出,確擁有奪寶的實力,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形勢的消長,情況也會不同。” “這點文某也承認,如今是受製於人,但合作的事是茅莊主所提,要文某提出意見的也是茅莊主,文某既然提出了意見,接不接受在於莊主,那莊主何不提提您的卓見,凡事總可以商量的。” 文敬禮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會輕易被唬倒,採取以退為進的方法。 “依老夫之見,仍按前議,共同取寶,你們得膽,其餘歸本莊所有。”“笑面虎”茅大有仍緊咬不放。 “這樣我們吃虧太大,也無法證明莊主的誠意。” “如果合作之議談成,老夫無條件放你們回去,就已表示老夫的誠意了。” “不不,如果文某兄弟要硬闖的話,也許會倒一雙,也許全栽在這兒,但要能逃掉一個人,祁連山寨將與貴莊誓不兩立,莊主三思。” “本莊防守如同金湯城池,難道會怕這種威脅嗎?哈哈……文三當家的真是愛說笑。” “茅莊主,只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貴莊總有疏忽的時候,鴨蛋再密也有空隙,莊主……” “好了,文三當家的,咱們已浪費了大半夜時光了,再談下去徒增困擾,依老夫之見,明日入洞取寶,由本莊之人全力為之,貴寨人馬請於四周戒備即可,事成後仍按前議,贈你一只膽囊,文三當家的以為如何?” “這……” 這可是一個很便宜的條件,只要放放風即可,比吹灰還簡單。 文敬禮還在猶豫。 “這條件是老夫最大的限度,貴寨難道還不滿意?” “滿意倒是挺滿意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江湖上人人認為莊主是只老狐狸,文某又如何能情得過?”眼見別人鬆口,他卻拿蹺了。 “哈哈!老夫雖然喜用心計,但那是對敵人而言,如果我們一莊一寨能夠合作,那就是自己人了,老夫難道會跟自己人過不去?” “唔,說得也對,不過我們仍得商量一下。” “好,夜已深了,不要耽誤大久,給你們片刻工夫商量,老夫等著。” “接著,三個人咕噥噥的商量了一會,仍由文敬禮出面:“莊主的條件很寬厚,我們本身原則答應,但只限於本次取寶,至於下一步的計劃,我們也不反對,但條件則須另講,莊主以為如何?” “好極了,哈哈!老夫就知道祈連山寨各位好漢都是明理的人,現在我們先來規劃明天的行動……” 老酒鬼眼見他們已達成協議,不禁有些擔心。 正在思索如何加以破壞,卻苦思無計之時,突然眼角瞥見三丈外一道人影一閃面過,手中似乎拿著兩根臂粗兩尺長的奇怪圖管,鬼鬼祟祟的向外溜。 老酒鬼心裡一動,立刻決定先不管這邊韻事,立即隨後跟蹤這個奇怪而又神秘的人影。 這個人影閃閃躲躲的避開警哨視線,等出了警戒區後,立即拔足狂奔,去如離弦之箭,輕功頗為不弱。 在距離那三座帳篷十裡左右的一個隱密小山谷中,赫然又有另外三座帳篷。 這三個帳篷防守得更為嚴密,四周有二十幾名一式黑人的彪形大漢護衛著,雪白衣黑黑白兮明。 可見得這個篷裡注必是十分狂傲的人無疑。 唯一相同的,是中間帳篷裡火光熊熊溫暖如春。 那個神秘人影在半裡外光發出了一聲狼嗥,黑衣擴衛中人發出一長兩短的鳥鳴,神秘人影身形加速,直撲入中間的大帳篷中。 老酒鬼心中暗自吃驚,好像來奪寶的。不只臥虎山莊和祁連山寨這兩撥人哩! |
第七章 戲調笑面虎
老酒鬼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的接近中間帳篷,神不知鬼不黨的溜了進去。 老酒鬼的輕功真不是蓋的。 只見帳篷中間,一個臨時扎就的凳子上,坐著一個神態倔傲的少年,年紀頂多十五六歲。 但是,看來卻有五十歲的狂做派頭,看起來很不調和。 “健叔。”那少年翹著二郎腿,雖口中稱叔,神態上卻一點也沒有尊敬的表情:“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回少主,”剛從外邊進來的神秘人,邊脫掉風帽邊拂雪花邊道:“他門防守也很嚴密、屬下才會耽閹了一些時候。” “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呢、有沒有消息?” “回少主,他們已經商量好要聯手行動了。” “什麼?他們竟然聯合起來了?那不是又要多費手腳了嗎?” “他們決定了明天早上開始動手。” 少年突然發摃脾氣、大罵一聲:“混蛋!” 被稱為健皮的中年人倒吃了一驚:“是是是少主,” “我不是說你,是說他們。” 少年好像是個很衝動的人。 “是,他門混蛋。” “他們竟然聯手了,這……這……”少年焦不安的站起來並來回走動,又顯得是個很情緒化的人。 “少主不用擔心,屬下已有妙計……” “好極了,你已經有了計策何不早說?”立即回嗔作喜,看樣子又是一個喜怒無常,個性難以捉摸的人。 “對了,麻兄呢?” “剛去巡哨,大概快回來了。” 少年話剛說完,帳門一掀,鑽進一個滿頭雪花的中年人:“兄弟,你回來了,辛苦啦! 情況如何了?” “健叔”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被稱為“麻兄”的中年大漢眉頭緊皺:“他們如果真的攜手合作,對我們有很大的威脅,這……” “雄叔,幾個跳梁小醜而已,難道怕他們不成?” “少主,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屬下以為能夠兵不血刃就得到寶物最好。” 這個既是“麻兄”又是“雄叔”的人原來叫麻雄。 “這可能嗎?” “屬下已有妙計,保證他們聯手不成,而且還會大打出手,狗咬狗一嘴毛,好戲連臺!” “石兄弟,你既有妙計就快說出來吧!” 原來先到的人那叫石健。石健取出了兩支臂粗的鐵管道:“這就是臥虎山莊令人聞名喪膽的九孔連環黃蜂針,我們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保證可以‘立高山看馬相踢’而坐收漁人之利。” “唔,這個嫁禍之計不錯,健叔,還是你辛苦一趟吧!” “是,屬下這就去辦。” 老酒鬼沒繼續聽下去,悄然退走,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心中暗笑道:“明天有好戲瞧了!” 天,終於亮了。今天天氣不錯,風停了,雪也停了。 已時中,紀凡裝束妥當,一身黑色勁裝,背上背著含光屠龍劍,頗有幾分英姿颯爽神采奕奕的味道。 他步履輕快,吹著口哨,神態愉快的走出地下冰沿著一條隱密的峻縫,緩緩的朝半山壁上的山洞接近。 他以前也曾三次進入山洞,雖然每次都是灰頭土臉屁股冒泡而逃,但對這條壁上立險峻的山嶺峰不陌生。 在距離山洞兩丈左右嶺縫已盡,要躍上兩丈高的直立山壁,在這狹小的山縫中,可得憑真功夫真本事。 他一聲清嘯,雙手一扳岩壁藉勢飛躍,身如電閃流光,迅疾投入熱氣瀰漫的山洞之中,瞬間不見。 過了盞茶時光。洞中突然獸吼如雷,濃霧滾滾湧出,可以感覺出大地有輕微的震動,使人擔心會不會震塌了這片危崖。 而當此時,峰頂之上突然冒出了三十兒條人影。 這些人影步履沉實而行動卻極為迅速,人數雖多卻不雜亂,動作確實鴉雀無聲,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高手。 幾個大漢抬來了幾大捆臂粗的繩索,迅速的朝崖下放,長索垂下處,正是半山壁山洞的方向。 繩索既長又大,重量不輕,幾個大漢忙得汗流泱背,一寸寸的往下放。 好一會功夫,總算放完繩索。 有人立刻沿著繩索往下爬。 突然,一聲震耳長嘯起處,又有二十餘條人影奇快無比的瀉落當場,一語不發立即出手,朝先到的一批人展開猛烈的突擊。 雙方郡是武林中的好手,霎時各尋對手,立刻短兵相接,展開一場慘烈的搏殺。 後到這的一批人,領頭的是一個頷下鋼須如針根根見肉,像不小心倒了一般豆花在他臉上,長了一臉白色汗斑。 此人赫然正是祁連山寨大寨主“花面豹子”解能。 解能人高馬大,武功走陽剛路子,身手甚為高強,但聽他一聲虎吼如響焦雷,雙掌一揚風生八步,剛想沿索攀下山崖的兩名大漢,同時發出一聲慘吼,翻身拋入千丈谷底,骨肉化泥。 先來的那批人中,一個瘦削漢子,眼見有機可乘,悄然從解能背後撲上,手中蜈蚣鉤朝解能頂門劈落。 解能好像背上也生了對眼睛,一旋身一抬腿,一腳踢在瘦漢的屁股上,瘦漢像個特技演員似的,湧身投向崖外,沒聞半點聲息,大概還沒掉到谷底,已嚇得尿流屁滾,神魂出竅而嗚呼哀哉! 先到的那批人,領頭的正是面圓圓胖嘟嘟笑咪咪的太湖臥虎山莊主“笑面虎”茅大有。 只是,他現在卻笑不出來了。 茅大有怒氣沖天,一掌把一個祁連山寨大漢劈得腦漿迸裂,一橫身擋住了解能,氣急敗壞的喝道:“解老大,你這是幹什麼?” 解能狂笑道:“幹什麼?茅大有,這要問你自己。” “問我?” “茅大有,你不必裝糊塗,各人所做的事心中有數,難道要解某人把你狗屁倒灶的醜事挖出來公諸天下嗎?” “解能,你到底在說什麼?” “哈哈!江湖傳言你‘笑面虎’工於心計陰險惡毒,解某人猶未敢深信,以今天的事情看來,不但名不虛傳,而且解某人還要加上四個字:卑鄙、下流!” “解能,你……” “哼!傳言中說你含笑殺人而表情不變,表面笑呵呵面圓圓,像尊慈悲佛似的,背後卻專挖朋友的牆腳。” “你……你怎麼又如此污辱老夫?” “污辱?解某以為這些話對你是一種奉承呢!” “你……解能,我們昨晚才約定的事情,你怎可臨時變卦?昨夜之約言猶在耳,你才是易反易覆的小人!” “哈哈!姓茅的,你這是做賊的喊抓賊,惡人先告狀倒打一釘耙子,告訴你,公道自在人心,解某……” “你……你這是……你得把話說清楚!” “解某說得夠清楚了。” “昨晚你我約定由我韻人動手屠虯取寶,你的人擔任警戒,得手後依約分寶,你怎麼可以突然下手?” “哈哈!姓茅的,解某就是太相信你了,才會使得十二名弟兄命喪荒山,你一說完全由你的人取寶,解某就感到奇怪,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祁連山寨的兒郎們在週邊輕輕鬆松警戒,你的人卻要冒萬千之險入洞屠虯,我還可以分到寶貴的虯膽,天下哪有這種好事?原來……” “臥虎山莊的人馬自願擔任危險職務,對你只有好處,難道你還不滿意?” “滿意?哈哈!姓茅的,別說風涼話了,明人不做暗事“‘明仁’不做……我說解兄,‘明仁’可是日本國的皇太子,可不是我的手下人,他做的暗事與我何干?” “別裝了,‘笑面虎’果然吃了人還裝笑臉……” “慢著慢著,聽你道來,好像我茅某人真的幹了天人共憤的事似的,你得給我說個清楚!” “你倒是水仙不開花 裝蒜啊!” “我說解老大,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老夫的確一頭霧水莫名其土地廟(妙),你還是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吧!” 解能眼中露出恨意:“好!解某就把你一肚子的臭狗屎一五一十的挖出來。” “你快說呀!” “哼!我們昨晚的協議,由你的人入洞取主,我的人擔任週邊警戒,已經顯出你想獨吞的心態,你會早派遣手下,暗中潛入本寨的落腳處,以臥虎山莊的獨門暗器‘九孔連環黃蜂劊’向我週邊的兄弟發動突襲,你還有什麼話說?” 解能說得咬牙切齒。 茅大有卻跳腳喊冤:“大地良心,老夫雖則一向狠手辣,以致江湖人誤傳老夫心地欠佳,但是……” “姓茅的,你的為人自有公論……” “解老大,老夫雖然江湖名聲不見大佳……” “簡直臭死了。” “但是還沒有做了又不敢承認的事,解老大莫非是借題發揮,後悔了昨晚互相‘節制’的協議?” 解能怒聲道:“解某人雖側身綠林,但一向情守三不偷五不搶的規矩,所行雖不正大,但敢稱光明磊落,又豈是你這種卑劣小人所能想像:茅莊主,好漢做事好漢當,你身為江湖人,連這點擔當部沒有嗎?” 茅大有臉色也綠起來了,大聲道:“解能,你口口聲聲說老夫派人愉襲於你,你可有什麼證據?你我都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可不能紅口白牙的血口噴人!” 解能冷笑道:“解某當然握有你的把柄,否則豈敢亂定人罪?” 說完一招手,二寨主“飛天蜈公”駱馬及時出現,送上一支形狀奇特的鐵管,在大白天裡,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由十八支指大的小鐵管組成的,底部則裝有強力彈簧的發射器。 解能將“九孔連環黃鋒計”簡一把摔到茅大有腳前:“姓茅的.你門就是用這種霸道暗器淬然向本寨的弟兄下手,本寨的弟名子措手不及,造成十二條人命的慘痛損失,你自己睜大狗眼瞧瞧,這是不是臥虎上莊比閻王帖子還要命的‘九孔連環黃蜂針’?” 茅大有瞥了一眼,冷冷道:“不錯,這正是本莊製造的暗器‘兒孔連環黃蜂針’,但卻不能證明突擊者是本莊的人。” “茅莊主,你可以到法院上班了。” “你說什麼?” “法院的審理法官叫‘推事’,你正是把‘事’情一把‘推’開的能手,當法院‘推事’必然勝往愉快。” “什麼話,老夫豈是推卸責任的人?” “物證已在,很可惜,來人身手太高,被他兔脫,否則人證物證俱在,看你又如何狡辯!” 茅大有大聲抗辯道:“老夫所說也是事實,這種‘九孔連環黃蜂針’筒。本莊所有頭領級的人都可以獲發一具以為處存儲器之用,本莊開莊以來已二十年之久,不知有多少頭領級的人攜之出外辦事,自然會有少數殉職的或失蹤的。 如此一來,免不了有些收不回來流落在外,若被有心人得去而作為嫁禍之物,解老大豈不中了敵人的離間之計?” “哈哈!你這話只能騙騙三歲小孩子,此地只有你我一莊一寨的人馬在此,哪還有第三者可以使嫁禍之計?” “解老大,寶物即將出土的消息,江湖中早有流傳。不只你我知道而已,很可能會有隱密的第三者出現,若他們偵悉你我合作的事,先用了嫁禍之計而斧底抽薪,使你我兩強相爭,而他“站高山看馬相踢”坐收漁人之利,你我豈不成了傻瓜?” 這時戰場上戰鬥的,已是寥寥無幾了,只剩七八對身手較高的,仍在捨死忘生的拼戰不已。 很明顯的,祁連山寨落了下風。 茅大有嘆了一日氣道:“解老大,老夫敢指天誓日,絕對沒有派人偷襲,如果我們再打下去,雙方都將死傷殆盡,兩敗俱傷,只便宜了幕後主導這次陰謀的人,未免大不值得了,犧牲也大大了。 何況,不管勝者是誰,必將元氣大傷而精疲力盡,將如何應付第三者?又將如何取寶? 不如先停手,等誤會解釋清楚再行定奪如何?” 解能外表像個猛張飛,可也不是個糊塗人,明白再打下去自己的人將全軍覆滅,也表示同意。 兩人同時舌綻春雷大喝住手,同時飛身撲入,將打鬥的雙方隔開,但是似乎已經大慢了。 但見一地死屍,血腥觸鼻欲嘔,傷者輾轉哀號,淒厲之聲入耳驚心,雙方各自救死扶傷不在話下。 茅大有看著滿地屍體,斷臂殘肢慘不忍睹,不禁長嘆道:“解老大,你未加查證即動手攻擊,中了別人的圈套,導致你我雙方死傷慘重,實在不值得。” 解能死不認錯,仍然怒聲道:“明明是你貪心不足,心懷姦炸偷襲在先,怎麼能夠怪我曾派?” 茅大有苦笑道:“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恐怕怪誰都沒用了,話說回來,老夫的的確確未曾派人偷襲……” 解能大聲道:“‘九孔連環黃蜂針’確是你臥虎山莊的獨門暗器,你又何需強辯?” “不是我!” 茅大有也大聲起來了。 “明明就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之際…… “不是他,是我!” 隨著一聲陰惻惻的話,出現一個十五六歲書生打扮的半椿小子,面孔倒是蠻清秀,只是眼神太厲、太毒、太傲,雙手反背,走路一搖三擺,雙眼望天,一身狂態,好像要掉出來似的。 少年書生左右,各有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大漢,太陽穴高高隆起,雙目精光閃爍,可見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跟在他們後面的,則是一群黑壓壓的黑衣大漢,人數大概有四五十人,個個舉止沉穩,人數雖多,卻是肅列無嘩。 茅大有失聲驚呼:“劍堡!” 解能也被“劍堡”兩個字嚇了一大跳。 少年書生仍然傲氣凌人:“不錯,正是劍堡,本少堡主人稱‘厲劍’,劍出不見血不歸鞘!”少年書生狂態可掬。 “劍堡”,崛起江湖不過十年,發展得十分快速,實力龐大雄厚,已凌厲各大門派之上,成為中原第一大堡。 堡主“驚天秘劍”厲卓,武功極為神秘而且高強,隱隱有中原第一高手之譽。 憑他三尺長劍,闖上武當山,力破武當七子聯手的七星劍陣,再闖少林,從少林一百單八人的大羅漢陣中,三進三出輕鬆自如,獨闖丐幫四大護法長老,遊刃有餘,出入丐幫總壇,如入無人之境,令江湖側目,聲譽如日中天。 他平日出現,臉上必蒙上青紗,更增加他神秘的色彩,沒有人能知道他真實的出身來歷。 近年以來,更令江湖所有門派,聞名為之膽寒。 他僅有一子,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年書生,名叫厲宕,一身武學,已得乃父八成以上的真傳。 厲宕行事則比乃父更為暴烈殘酷,出道不過兩年,卻己滿手血腥。為了細故,他曾獨闖白鶴門,五十招以內,盡斬白鶴三英,令白鶴一蹶不振,名雖存而實已亡。 因看人不順眼,三招腰斬名武師“四狂客”伍晉。 一言不合之下,屠盡五台下院三十名高僧。 總之,他出道時間雖短,卻背負十幾條大案,一百多條人命,對他來說不過踩死幾只螞蟻而已。 他出手狂野辛辣,泯不畏死僳悍異常,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出道時間雖短、武林人物卻已視之為魔星轉世。 萬一不幸走同一條路,則寧願避道而行,輕易不敢招惹。 解能遠在祈連山立寨,對劍堡威名倒是如雷貫耳,但對這個小煞墾卻不甚了解,看不過厲宕的做態,不禁心中有氣。 他冷冷道:“你自號‘厲劍’,能殺雞嗎?” 厲宕瞥了他一眼:“‘花面豹子’,少爺的劍不會用來殺雞,專用來屠‘虎’殺‘豹’!” 巧得很,現場一個“笑面虎”、一個“花面豹子”,一句話把兩個人都罵上啦! “哼:專使陰謀伎倆,還大言不慚,要屠虎殺豹,也得要有屠虎殺豹的能耐,憑你?行嗎?” 厲宕哈哈大笑道:“陰謀?匹夫,你太少見識了,平常叫你多看新聞性的節目增加知識,你偏不聽,專愛看連續劇,難怪沒知識。” 所謂兵不厭詐,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也,我這條驅‘虎’吞‘豹’之計,豈不是土地堂後頭一個洞 廟(妙)透了?” 說到得意處,不禁顧盼自雄起來。 解能冷笑道:“你這種奸詐手段,充其量不過‘兒童無法坐 小人得痔’(志)而已,得意什麼?” 厲宕狂笑道:“哈哈哈!看你們虎咬豹豹咬虎,咬得一嘴臭毛,竟是少爺我的傑作,那能不胸懷大暢呢?少爺還想找卡拉OK高歌一曲以示慶祝呢!”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解能是個綠林盜魁,本來就是直來直往的莽撞漢,怒氣直衝腦門,怪叫一聲,右掌出“現龍掌”拔步向厲宕劈去。 厲宕左手青袍中年大漢,突然快如閃電般的跨出一步冷聲道:“你還不配給少堡主提鞋,衝我來。” “解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沉喝聲中再加一成勁,欺中宮搶洪門,當頭對面吐勁劈出。 青袍人身形像鬼魅似的一閃,左手斜引來掌,右手倏然伸出,傳出清脆臂啪兩響,人影驟然分開。 解能趿踉蹌蹌連動好幾步,口中大牙鬆動,雙頰指痕宛然,並開始紅腫,這兩記陰陽耳光,把他打得目瞪口呆,難以接受這種事實。 青袍人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神態極為悠閒,好像剛才的事與他全無關似的。 撇撇嘴,青袍人十分下屑道:“祈連山寨大寨主,也不過如此而已,何況來中原活現世?你還是乖乖滾回祈連山去窩巢抱蛋,否則……哼!” 解能撫摸著雙頰,猶感火辣辣的,仍在發怔,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怎麼失招的,一招之內失手,難怪他震驚得如痴如呆。 雙方藝業本來不可能相差大多,是解能太大意了。 兩人接觸太快,但見人影一閃而已,解能已然挨掌而退,看得清楚變化的人,在現場中只是極少數。 解能能夠立寨祁連,表示他也有兩把刷子,絕不會如此膿包,雖然跟青袍人有所差距,但不會太大。 懈能本來就是個莽張飛型的人,一招失手已是滿肚子的火氣,再經青袍人這一撩撥,直如火上加油,驚魂剛剛入竅,怒火卻又升起,暴吼如雷聲中,反手四尺闊劍出鞘,不要命似的搶出。 “找死!” 青袍人雙袖疾揮,人化流光遁影,也似攻還攻。 驀地響起幾聲氣爆及一聲裂帛,解能側飄丈外,腳步不穩呼吸像拉風箱,臉色白慘慘的極為嚇人。 解能落腳處,離絕崖不過半尺,嚇得他古魂直冒,熱汗尚未出現,冷汗卻已先冒,的確險之又險。 青袍人也蹬蹬蹬的連退五步始站穩,看看被割裂的左袖,臉色卻由白轉青:“我太小看你了,姓解的,果然有兩手,渾身橫練能受我七成真力一擊,你值得驕做,但是下一招,你絕沒有這麼幸運的了。 來吧!只要你敢再出招,石某保證你劍毀人亡,直著下祁連,橫著回山寨,不信的話,歡迎你出手!” 說完深吸一口氣,渾身骨骼一陣爆響,整個人好像憑空長高了不少,本來鐵青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無比,表情也獰厲如鬼。 解能也深深吸一次,勉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冷哼一聲,劍尖斜指右上方,臉色卻慢慢轉變,幾乎赤紅如血,似乎連劍尖部映上了一抹紅霞。 “寒玉奪魄功”茅大有駭然驚呼!“離火炙體功!”厲宕右手的青袍人也訝然叫道。 “慢著!” 茅大有和另一青袍人幾乎同時飄身而出,也幾乎同聲叫停:“二位有話好說,且慢動手!” 運起“寒玉奪魄功”的青袍人冷聲道:“麻兄請退,我今天定要叫這匹夫粉身碎骨,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解能也不領情:“茅莊主請站過一邊。解某也要瞧瞧這大言不慚的匹夫有何能耐,相信他也討不了好去!” 青袍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那七成火候的離火神功,在我十成寒玉奪魄功一擊之下,保證氣散功消立即屍橫就地。絕無倖免的機會!” 解能也不甘示弱,道:“或許你能夠叫解某屍橫就地,但是你也必須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憑你?” “或許你修為深厚了些,但解某也絕非省油的燈,縱然解某或無可倖免、但你身上也必定留下十個以上的窟窿,不信你就試試!” 兩個人像公雞似的你一言我一語,就是光說不練,顯然都各有顧忌,因為兩人練的功夫,正是互相克制。 茅大有連連朝雙方拱手,滿面含笑道:“二位就別再爭了,解兄的橫練加上離火炙體神功,也是武林一絕,而這位兄台的寒玉奪魄功也是武林絕學,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若是有所損傷,對大家都不好……” 青袍人不領情:“要你管!” 茅大有仍含笑道:“這位兄台請暫息雷霆,江湖中像兄台這種身手的人似乎不多,兄台想必是天下第一劍劍堡的擎天雙柱左輔右弼之一,江湖人稱‘單掌擎天’石健石大俠了,兄弟慕名已久……” “誰跟你是兄弟?” 茅大有不愧為“笑面虎”,仍沉住氣面帶笑容:“算是老朽失言,是否可以看老朽薄面,暫時停手息爭,等大家把話說開了,非要拼命不可時再打也不遲呀!” “哼!你有什麼薄面?多薄?” 青袍人仍是一副做態,翻翻眼珠子。 石大俠盛名聞於江湖,老朽心儀已久,大人不記小人過,大俠乃是人人欽仰的豪傑……” 茅大有鼓起如簧之舌,反正捧死人不償命。 青袍人臉上終於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好說好說,石某人不敢當、茅莊主有屁就快放吧!” 語意粗野絲毫沒有武林高手的風度,氣得茅大有幾乎當場要吐擯榔汁! 茅大有一向老好巨骨,喜怒早已不形於色,對這種粗野的罵聲,根本不以為意,仍然笑嘻嘻道:“此地冰封雪凍,打狗不出門,飛鳥不拉屎,石兄因何到此?再說敝莊與劍堡素來井水不犯河水……” “你沒犯河水,你犯了口水!”厲宕突然插嘴:“說這麼多的鬼話,像是從屁眼裡放出來似的。” “少堡主……” “哼!姓茅的,你臥虎山莊在少爺眼中,不過是一群‘瓜果母雞’(瓦狗土雞),不要‘月亮很大’(夜郎自大),本少爺伸只手指頭兒,就可以你們‘吐燈挖井’(土崩瓦解)。” 這位少爺敢情沒讀多少書,成語都說得亂七八糟。 “少堡主,你所說的老朽都相信……” “你就是廢話特多,居然問本少爺因何到此?天下一大笑,你又因何到此?咱們彼此‘雞叫不傳’(心照不宣),江湖人行事強者為尊,你我的目的相同,遲早難免‘鷸蚌相爭’,若不使些計謀手段,你們‘二姓合婚’起來,本堡豈不是要‘廢了手腳’?” 茅大有仍卑恭得很:“久聞少堡主神功蓋世劍下無三招之敵,行道兩年以來無人敢輕攫鋒鏑,老朽欽佩之至,江湖人雖說弱肉強食,但也得分個先來後到吧?” “天下一大笑,你以為你是最早到的嗎?告訴你,本堡遠在三個月前就已經派人前來‘豬抓兔子’(守株待兔),你有什麼話說?” “試……” “你不相信?” 茅大有搖搖頭:“敝莊的人早在半個月前就已到達,曾搜遍附近山峰,找不到半點人蹤,少堡主之言,老朽頗難置信。” “哦!那祁連山寨的人馬呢?” “他們是十天前到達的,比老朽還晚到。” “哼!本少爺也不是非要你相信本可,為了使你口服心服,就全部‘和盤托出’,你的人是在半個月前抵達沒錯,到達之前,還在前面峰頭摔傷一名手下,立好營帳後,分三次將物品運到,總人數七六十六名。 祈連山寨的人則是十天前傍晚時分趕到,從北峰攀岩而至,你們曾發生短暫的衝突,後來共有三次談判,直到昨晚才達成‘百年好合’,你說是也不是?” 一席話雖然有些成語不太適合,但也段落分明,聽得茅大有與解能均一愣一愣的,共同吃了一個大驚。 |
第八章 鬥嘴祁連寨
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過分在人家的監視之下,居然毫無所覺,茅大有和解能不由得毛骨驚然,覺得越混越回去了。 茅大有老臉微紅道:“少堡主果然厲得真害,老朽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老朽與解寨主,為了這件事,都辛苦了大半個月,也犧牲了不少兄弟,少堡主總該交代交代一下吧?” 茅大有有企求的口氣。 “膠帶?你要黏什麼?” “老朽是說這個‘交代’,不是那個‘膠帶’。” “沒什麼好交代的,你們自以為辛苦,那是你們無知,你們的人死了也死得活該,也是因為你們‘毛咬毛都是狗’,又不是本少堡主派人宰的,跟本少堡主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要叫本少爺如何奉送‘膠帶’?” “話不能這麼說,老朽跟解寨主會起爭鬥而大動干戈,也是少堡主幕後主導,少堡主不能推卸這個責任吧?” “哈哈!天下一大笑,這是你們自己太笨,有時候笨的人難免什麼都不吃,最喜歡吃虧了。” 茅大有陪盡了小心,卻幾乎氣炸了肺。但想想,自己確實惹不起這個小殺星,更惹不起號稱天下第一劍劍堡,只得低聲下氣再陪上幾個小心,反正小心又不用錢買,樂得慷慨些。 “少堡主,你是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您的話老朽不敢說不聽,我們既有三撥人在這裡,不如大家攜手合作,共同去取寶,得手後由少堡主先任選其二,剩下少堡主不要的,才讓老朽跟解寨主平分……” “哈哈!的天下一大笑,你姓茅吧?名字呢,不管啦!本少爺暫時就叫你‘茅坑’好了,茅坑,你打得一手好算盤,簡直可以當會計師,本少爺告訴你,你休想!” “少堡主,屠虯行動,由老朽跟解寨主的人擔任,少堡主只須……” “天下一大笑,本少爺為何要你門去?” “這樣少堡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兩件寶物,難道還不能滿意?” “天下一大笑,你想得倒是美,告訴你,崖下洞中的寶物,本少爺全部都要,而且勢在必得,你們半點也休想,本少爺一件也不放過。” “難道沒有商量的餘地?” “天下一大笑,這有什麼好商量的?為了你們,本少爺已耽誤了不少‘歲月’,現在你們各自帶人滾下山去,不要阻擾本少爺辦事,本少爺今天‘胃口大開’,‘破裂’放你們一條‘黃泉生路’,現在給你們十聲數送行,數盡仍在本少爺眼前‘浮遊物’,必殺無赦,一……” 茅大有眼見軟求無效,磨功也磨不出一個屁來,也不禁惹起了滿腔的憤恚,忍不住也哈哈狂笑道:“老夫一再好語相求好言相商,只是為了武林同道,豈料少堡主目中無人而傲態十足。 老夫臥虎山莊雖小,比不上劍堡財雄勢大,但也不是任人吃三喝四跳梁小醜,別人或許怕你劍堡的霹靂報復手段,臥虎山莊卻是不怕,今天倒要看看是劍堡屠虎還是猛虎折劍!” 說完,仰天一聲長嘯。 嘯聲剛歇,場中又投入了分由四名老者所率領的二十餘名大漢。 這才是臥虎山莊的精銳,真正的高手。 茅大有回顧解能一眼:“解兄作何打算?” 解能看了臥虎山莊的人馬,嘆了一口氣道:“解某還能有選擇的餘地嗎?” 茅大有也苦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態度如何了。” 解能咬了咬牙:“寧為玉碎,絕不低頭!” “解寨主之意與老夫是不謀而合了。” 解能右手一甩,一支旗花號砲。直升入十丈以上的高空,砰然一聲爆出了一盞火樹銀花。 俄頃之間,又有二十餘名彪形大漢,由祁連山寨二、三兩位當家一同率領,捷如鷹隼的投入現場。 這些也才是祈連山寨中的精英。 原來臥虎山莊跟祁連山寨都各懷鬼胎,留了後手。 解能早知茅大有心機深沉,所以留下主力作為後援。 兩個爾虞我詐的人,真應了世事多變化的俗語,分而後合,合而後分,分而後又合了。 這叫做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吧? 這麼一變化,雙方人數相差有限,茅、解兩個綠林人物,膽氣不由一壯。 厲宕十聲數畢,輕蔑的掃了眾人一眼,嘿然冷笑道:“只有這些人馬?哼!憑這些還不夠本少爺宵夜之用!” “癲蛤膜打呵欠,你好大的口氣!” 厲宕仍陰陰道:“憑你們這些人也想‘糖鼻當車’?(螳臂擋車)真是七月半的鴨子 活死活!你們這群‘鳥猴知重’不過一堆破銅爛鐵,不足一哂!” 臥虎山莊四大護法之一的“九殺邪神”聽得氣往上衝,怒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你少賣狂……” “少爺不是生意人,沒有賣過‘狂’這東西。”這個劍堡少主人真沒見識,還以為狂是件東西呢! “你不用裝瘋賣傻……” “‘裝風’賣汽球,還能賣‘啥’?” “你……老夫成名江湖之時,你還在你老爹的肚子哩“奇怪?我怎會在我爹肚子裡?” 旁邊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因為你爹還沒有找到你娘!”惹起了眾人一陣吃吃的竊笑聲。 “我爹還沒找到我娘?這是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這個傻大少爺,簡直呆得可以,枉費一身書生打扮。 “老夫九殺邪神,可不是被唬大的。” 厲宕仍然一臉迷糊:“你不是被唬大的?那你是怎樣活得這麼老?” “九殺邪神”氣炸了肺,大罵道:“混蛋!” 厲宕這兩個字聽懂了,臉色一變殺機怒湧:“老家夥,你竟敢辱罵本少爺?你會付出慘痛代價的!” “九殺邪神”桀桀怪笑道:“小輩,老夫身為臥虎山莊四大地長老之一,橫行江湖盛名垂卅年不墜,身經百戰生死等閒,只要你有本事,項上人頭等著你來摘,又何必咬牙切齒唁唁狂吠?” 厲宕敢情標準國語都聽不太懂,又有些迷糊了,忙回頭問道:“雄叔,那老家夥說什麼?” 剛才沒動手的青袍人低聲“翻譯”好一會。 厲宕終於弄懂了:“好!好:原來你們是‘做官不掉淚,見了黃河拉屎心’(不見棺材不悼淚,不到黃河不死心。)怨不得本少爺‘辣手摧花’,本少爺就拿你先開刀!” 長劍嗆然出鞘,就待向前動手。 剛才未動手的青袍人忙上前一步輕聲道:“少堡主且慢,且容屬下與他們一談。” 厲宕乖戾的道:“跟這些死到臨頭仍然死鴨子嘴硬的老鼠之輩,沒有什麼好談的。” 青袍人忙道:“少堡主息怒,別忘了堡主的交代。” 厲宕恨聲不絕道:“這些欠挨刀的傢伙,實在不能饒他們,既然我頭兒有交代,就給你片刻工夫,可別耽誤了正事。” 居然有人叫父親為頭兒,真是妙透了。 青袍人點點頭,轉身朝茅、解二人道:“不是在下看不起諸位,憑諸位這些人,實力不足與本堡抗衡。” 茅大有嘿然道:“兄台又是什麼人?” 青袍人做然道:“在下麻雄。” 自稱在下,態度一點也不在下。 “劍堡右弼‘一劍擎天’麻雄?”茅大有心頭打鼓。 “不錯。正是在下,老實說,今天就是本堡的人不插手讓你們去得寶,諸位今後在江湖上也必然寸步難行,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諸位能躲得過初一,也難躲過十五”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不勞操心!” “今天本堡只出動了五色劍隊中最初級的黑衣劍隊而已,實力已駕凌一樁一寨之上,憑你們的實力與敝堡為敵,無異是以卵擊石,也唯有敝莊的強大力量,才有能力保有這些稀世寶物。” 解能搶著道:“哼!你未免大自抬身價了吧?” “解當家的,也許你局處邊陲,對敝堡的實力不甚了然,麻某可稍微透露一點,敝堡如果傾巢出動所有高手,實力足可一舉蕩平少林、武當、丐幫等武林三大幫派,這絕不是虛言恫嚇。 以兩位目前的實力,比最小的泰山劍派強不了多少,換句話說,以敝堡之實力,遠在你們一莊一寨十倍以上……” 解能越聽越不是味兒,大聲道:“吹牛也不打草稿,人家作者寫書雖然也是胡吹瞎吹,但人家可是打了腹稿的,哪像你,信口亂吐檳榔汁……” 、“什麼意思?”麻雄問。 厲宕在旁插口:“血口噴人!” 麻雄想笑又不敢笑:“解寨主,這絕不是吹牛,敝堡的雄厚實力,江湖上人盡皆知,依麻某等人之見,不如二位率領所屬共同投入敝堡,大家共事一主獨霸江湖。 將來二位必是一方之豪,強過二位今天的地位與名望,金銀、權勢、地位、美女等任二位自取,如此方不在一身功夫,二位意下如何?” 麻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真是說客的材料。 茅大有卻不怎麼領情,冷笑道:“麻兄好口才,甜言蜜語字字‘豬雞’,抑揚頓挫悅耳動聽,簡直可以去做秀,可惜老夫不是三歲孩童,你是叫老夫率眾投入劍堡? 老夫有自知之明,劍堡組織嚴密,老夫最多不過當個週邊爪牙而已,劍堡吃肉,老夫啃骨頭,會有老夫的好日子過嗎?” 解能也在旁敲邊鼓:“茅莊主說得不錯,人家大魚大肉,我們只能喝殘羹冷湯,解某倒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麻雄臉色一變,語氣轉強:“兄弟已經把好話說盡,兩位如果仍然執迷不悟,如果讓敝少堡主翻了臉……” 厲宕又插了一曰:“雄叔,臉怎麼翻?” 麻雄無可奈何:“少堡主,你就少說兩句吧!老是這麼亂加台詞這戲怎麼演下去嘛!” 厲宕伸伸舌頭縮縮脖子,做了一個大鬼臉。 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大孩子,只是在不當的環境調教下,才會有殘酷、冷血、驕傲等的缺點。 麻臉繼續道:“稍待若讓敝少堡主翻了臉……” “我還沒翻啊!”厲宕又插口。 麻雄不理會了:“到時候後悔就太晚了,請二位要三思好,二位成名不易,莫因一時覺察憤而遺恨千古。” “遺恨千古?好像死人用……哇!”原來厲宕又在多嘴多舌,讓麻雄給踩了一腳,痛得殺豬似的叫了起來。 解能冷笑道:“怎麼?利誘不成就變了另一副臉孔用威脅啦?可惜解某人是軟硬不喫,你們既然居心不良,解某想多說,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厲宕腳疼剛過又插嘴:“手底‘真臟’?那快點去洗一洗呀!” 這個“阿達”顯然又聽錯話了。 茅大有也挺了挺:“老夫也久聞劍堡劍術天下無敵,常遺憾未能親自領教,今天天賜其便……” 厲宕又來了:“天會賜你‘奇怪的大便’?” 麻雄眼見越說越不像話,忙打斷話題:“二位決心要玉石俱焚?” 茅大有道:“老夫不願受人牽鼻子走,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解某亦有同感。” 麻雄也動了怒氣:“二位如此不識抬舉,麻某是對牛彈琴解能怒道:“混蛋!你怎麼罵人?” 混蛋兩個字厲宕聽懂了,而且不知道怎麼翻的臉也翻了,怒喝道:“混蛋!你爸爸是混蛋,你奶媽也混蛋,你的兒子也混蛋,你……” 想不出要罵的對象,突然語驚四座:“你家的石頭也混蛋!你們‘做官掉眼淚’,只有宰了你們才會一千二淨!” 說翻臉就翻臉,長劍掙然出鞘一揮,口中大吼一聲:“殺!” 後面一群黑壓壓的人潮奮勇前撲。 一莊一寨的人也磨拳擦掌等候多時,雙方立刻陷入一場亂七八糟的混戰裡,厲吼聲、慘呼聲、兵刃交擊聲,立刻響澈了整個山頭。 臥虎山莊和祁連山寨的人數稍佔優勢,但身手參差不齊,劍堡的劍士則作戰默契較佳,兩下正好扯平,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好殺。 “笑面虎”茅大有和“九殺邪神”雙戰小楞子“厲劍”厲宕,水但佔不到絲毫上風,反被逼得節節敗退,直到臥虎山莊四大護法的另外一位“喪門神”揮刀加入戰局,才略穩局面,但依然守多攻少。 厲宕面對三名高手,依然勇悍如獅,奮不顧身的追擊,沒有一點吃力的感覺。 祁連山寨大寨主“花面豹子”解能和二寨主“飛天蜈蚣”駱馬,雙眾劍壑左輔,‘單掌擎天”石健,只能略佔優勢而已,沒有三五百招是不可能分出勝負的。 臥虎山莊四大護法中的另兩名,也是雙戰劍堡右弼“一劍擎天”麻雄,情況也是差多。 祁連山寨三寨主“百變書生”文敬禮則把一名似是黑衣劍領陰的黑衣大漢逼得連連後退。 雙方的惡鬥進行著,不斷有人發出慘嚎倒下。 傷者淒厲的哀號,入耳驚心。 斷肢飛拋血肉四濺,赤紅的鮮血,又一次染滿整個無聲的山頭。 雙方都志在必得,除非一方的人明顯的輸了,否則戰鬥必進行到進後一個人倒下。 這是一場極為慘烈的火拼,兩方的人馬眼都殺紅了,只知道瘋狂的揮刀,卻無視於自己的生命,人類殘存的獸性,在此表露無遺。 慘烈的戰鬥進行著。 表面上一莊一寨的人佔了上風,其實並不如此。 在黑衣劍士有默契、有系統的衝殺下,一莊一寨的人數越來越少了,而幾位主力的壓力也越來越重。 戰鬥持續著。 而半山腹山洞中的獸曝越來越淒厲,煙霧越滾越濃,隆隆的響聲,似乎要撼動了整個山峰。 山洞中,紀凡在吃緊關頭掙扎。 火螭虯,敢在生死關頭掙扎。 這場惡鬥,足足持續了將近三個時辰,天色已暗了。 入夜的千們峰頂,顯得更寒更冷了,可是天氣不管怎麼變化,也醒不了這群殺得眼睛發紅的好漢們。 雙方除了幾個首腦人物仍賈勇奮戰外,其餘的人,能夠站起來的也沒幾個了。 臥虎山莊四大護法,已有兩名伏屍當場。 茅大有正跟碩果僅存的兩名護法,仍然三人苦纏劍堡少堡主“厲劍”厲宕。 厲宕不愧為天下第一劍的傳人,雖然“阿達阿達”,武功卻是一點也不含糊,惡鬥了三個時辰,依然凶悍無比,招發如長江大河,絲毫不顯疲態。 反而茅大有三個人,身形遲滯腳步踉蹌,已成了強弩之末。 祁連山寨三位寨主,聯手布成反三才陣,背對背力拒劍堡左輔石膛和右粥麻雄,另外還有四五名劍堡倖存的黑衣劍士在旁煽風助火,打得極為吃力。 五個人均各帶有不同的傷,出招慢如蝸牛,喘息如同風箱,腳步有如千鈞,好像隨時都可能有人力竭倒地。 戰況一時之間似乎進入膠著狀態,雖然劍堡的人略佔上風,但優勢不大多,只要任何一方有生力軍介入,立可扭轉局面。 愣小子厲宕憋了一肚子毛,出道以來幾時這般苦戰許久仍無法收拾敵人?越想越氣,突然大吼一聲,奮起餘力左掌右劍猛撲茅大有。 茅大有不敢硬接,急急閃避。 厲宕身後的“喪門神”眼看機不可失,從厲宕向後無聲無息撲出,想不到卻正中厲宕的誘敵之計。 厲宕突然放棄追擊茅大有,反身一掌把“喪門神”打得鮮血狂噴,連退十幾步一跤坐倒,失去了戰鬥能力。 厲宕趁著一瞬空檔,左手一揚一縷銀絲已朝解能射至,解能三人應付左輔右弼已是吃力得很,哪會想到厲宕居然會飛象過河,突然間用暗器偷襲? 解能眼角瞥見暗器襲到,僅能勉強避開正面要害,一聲悶哼,一支亮銀梭已正釘在右肩上,稍用勁便感到痛澈心扉。 三才劍陣出現了缺口,祈連山三位寨主發發可危。 茅大有和“九殺邪神”更是性命在呼吸之間。 這麼一來,一莊一寨已變成了一場毫無希望的掙扎,哇 !慘羅! 茅大有一打手勢,與“九殺邪神”一打手勢,雙雙拼盡餘力猛攻一招,逼得厲宕後退兩步。 同時,大喝一聲:“請住手!”也藉機飛身暴退丈外,脫出了鬥場。 厲宕也不迫擊,藉機略作調息,同時冷聲道:“‘伏地魷魚’,還有遺言交代嗎?” 茅大有長噓了一口氣:“老朽認栽,自不量力與劍堡為敵,以至于一敗塗地,請少堡主海涵。” 此時解能等人與左輔右弼的戰鬥也暫時停下來,雙方相隔丈餘,各自裹傷調息,顯然雙方都力盡了。 只聽得厲宕一陣狂笑,笑完才怒聲道:“姓茅的,你好不知羞,簡直‘襪見笑’,你以為是普通的‘硬蹭舞鞋’(印證武學)嗎?一聲認栽就能揭過這場‘過年過節’嗎? 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滿地的屍體,有一半是我劍堡的人,你們今天要是不死,本少爺對這些死屍說不過去,你們全部都得一命償一命,血債血債!”聲色俱厲。 真難得這個楞小子能說出這番話來。 茅大有心中不由一震,這個小魔星殺名震江湖,殺人可沒挑時辰的,真惹了他,恐怕明年七月半普渡孤魂時就有自己的一份了,連忙聲道:“老朽手中無兵器,也放棄了抵抗,江湖規矩不殺無力抵抗之人……” “哈哈!天下一大笑,那是江湖‘蝦仁蝦屁’(假仁假意)的‘漁人’(愚人)說法,本少爺寧可先殺人,免得日後被別人所殺。” 茅大有急了:“少堡主,老朽發誓從今不再……” “發誓?天下一大笑,你以為本少爺會相信你那疼咒嗎?你生平也不知罰了多少誓,你太天真可愛了。” 什麼話,茅大有都六十多了,居然還“天真可愛”? 茅大有傻眼啦!只得低聲哀求:“少堡主,你大人大量,總得留條生路讓老朽走啊!” 仰亨哼!天下一大笑,‘展覽樹根,瘋子又生’(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本少爺不想留下‘後半’(後患),老家夥,你準備挨宰吧!” 厲宕舉劍作勢進招。 茅大有傻臉上全然失去血色,眼神中流露絕望,雙腳禁不住微抖,熱汗未幹,冷汗卻又濕透重衣。 解能倒看得開,在一旁冷冷道:“茅老兄,敢闖江湖就要有不怕死的勇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死也要死得壯烈些,何必搖尾乞憐呢?” “‘搖回祈連’?天下一大笑,本少爺不會讓你搖著回祈滓的,不過要是找湘西的法師,你倒可以跳回去。” “厲大少爺,你不過武功比解某強而已,論骨頭,解某敢說比你硬得多。” “天下一大笑,骨頭大硬狗都不啃……” “厲宕!士可殺不可辱,解某藝業不精,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要解某厚顏討饒,告訴你,辦不到!” “好極了!果然是‘王陽明的徒弟’(亡命之徒),‘吃屎的龜’(視死如歸),本少爺一定讓你如願。” “解某等著。”解能果然光棍得很。 厲宕長劍一揮,就待動手…… 解能左肩受創,以左手持劍仍想頑抗,十足的亡命。 厲宕劍出“排雲穿霧”,直射解能心坎。 解能本欲抬劍封架,嗆然聲中,解能的闊劍已化為經天長虹,翻滾著落向谷底,厲宕的劍正抵住他的咽喉。 麻雄又適時的叫道:“少堡主劍下留人。” 解能終於又一次從鬼門關前被拉回來。 “雄叔,又怎麼啦?” “少堡主,不可影響大計。” “又是大計,天下一大笑,他們毀了我們整個黑衣劍隊,不宰掉他們,難消我心頭之恨!” “少主,小不忍則亂大謀,黑衣劍隊可以重新組合訓練,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為了要當劍堡劍士而爭得頭破血流,若以茅莊主和解寨主的地位而能歸順本堡,其影響力比一個黑衣劍隊相差不可以道裡計,少堡主應以大局為重。” 麻雄說完,又朝厲宕耳邊低聲嘀咕一番,聲音很低,外人根本聽不清楚。 厲宕悻悻撤劍轉身,恨聲道:“好吧!就饒了他的狗命,雄叔作主就是了,只是太便宜了這奴才了。” 解能雙眼一睜,怒聲道:“你才是奴才,你要是有種,就乾脆刺解某一百劍,看解某皺不皺眉頭!” 厲宕冷笑不已:“天下一大笑,你除了那張臭嘴還硬外,全身早已在本少爺劍下死不下一百次了,何必‘大臉不喘’(大言不慚)?” “哼!大爺除了武功不如你以外,三寸氣不會輸給任何人。” “死鴨子硬嘴皮,全身都爛了,就是臭嘴不爛!” “大爺手底下輸了,武人的氣概絕不會輸!” 厲宕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哪容得解能一再撩撥?怒吼聲中一掌摑出,接著澎澎樸樸拳頭著肉之聲。 一頓好揍,邊揍邊罵:“混蛋!你老爸混蛋、你奶媽混蛋、你兒子混蛋、你家雞蛋混蛋、你家石頭混蛋……” 罵一句揍一拳,打得不亦樂乎。 可憐解能傷上加傷,口鼻鮮血淚淚而流,只能用一只左手狂亂擋架,擋不住千鈞鐵拳,被打得僕而復起,最後終於像一堆死肉的倒下,再也爬不起來了。 厲宕寫意的拍拍手,好像拍掉一些灰塵似的,冷冷道:“天下一大笑,你也敢頂嘴?這就是你嘴硬的下場。” 這真是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了。 解能在駱馬和文敬禮的扶持下勉強坐起,以左手拭掉口鼻的血跡恨聲道:“解能如若今日不死,將來必有一報,你也不必得意,一山還有一山高,總有比你更高明的人來製你,你就是把解某周身三百根骨頭拆散,解某仍然不會怕你!” “你……你這混蛋,臭蛋、爛蛋、雞蛋、鵝蛋、鴨蛋、皮蛋、鹽蛋……”厲宕把所有的和所沒有的蛋,全都罵出來了。 “你不必賣什麼蛋了,人生除死無大難,賴漠怕死漢,解某唯死而已,你待如何?” “你……” 厲宕揮揮拳頭,又想揍人啦! “少堡主。”麻雄再次勸阻:“請再忍耐片刻,此事讓屬下來解決。” “這老小子‘淒涼太甚’(欺人太甚)!” “少堡主崇高的身分地位,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哼!天下一大笑,不再揍他們一頓,本少爺‘死得很不甘心’!” 麻雄幾乎又想笑出來:“少堡主,您先休息休息,調整一下體力,準備下去奪寶。” 厲宕這才轉怒為喜:“好極了,一定比所羅門王寶藏更新奇、驚險、刺激,本少爺要演王子的角色。” 麻雄轉身對解能道:“解寨主也請少說兩句,爭執對大家都沒好處,敝少堡主年輕氣盛脾氣不好在所難免,解老大一寨之主,江湖之經驗與閱歷多多,應當可以看出目下江湖局勢,天下第一,舍劍堡其誰?” 語調微微一變:“麻某再次提醒諸位,少逞一時意氣,或能留得命在,江湖規矩血債血償,你們屠殺了本堡近五十名黑衣劍士,又耽誤了本堡的取寶行動,論理當場格殺亦不為過,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麻某拼著回堡受罰摃起這份責任,替你們留條生路。” 說得冠冕堂皇,情理俱兼。 茅大有一聽還有生路,本來絕望的眼神突然發亮,重新燃起生命的希望,無限企盼道: “麻老哥,是不是有什麼條件,您就快說,小弟無不從命。” 麻雄鄙夷的望了他一眼:“茅莊主不必太心急,麻某說過留你們一條生路,一時半刻間大概還死不了。” 茅大有自悔盂浪,老臉一紅赦然低頭。 解能幸災樂禍的加了一句:“人必自侮後人侮之。” 茅大有更是慚愧得無地自容。 麻雄繼續道:“麻某仍是那句老話,希望諸位一同投入本堡以圖戴罪立功,從今天開始,祁連山寨和臥虎山莊全部撤除,改為劍堡分堂,屬主從關係,一切以劍堡為主,包括你們所擁的一切勢力範圍。” 這就是劍堡的真正目的,他們要的不是眼前這幾個人,而是他們擁有的地盤。 麻雄繼續鼓吹:“平日一般事務,仍由你們自行作主,但劍堡仍須派人監督,劍堡能夠全權動用你們的一切,包括人力、財產在內;在外,你們在劍堡的有力支持下,依然是一方之霸,對你們的名望地位無損,有劍堡為後盾,你們的地位將更為穩固,保證沒有人敢上門找渣。 以這種條件,實在是優厚無比,給你們片刻考慮,生與死只在一線之間,好好考慮一下吧!” 條件很簡單,也蠻不錯的。 好死不如賴活,只要留得命在,其他一切好說。 茅大有就是這樣,慌忙連口應承:“老朽答應,老朽答應,願效忠劍堡,絕不反悔,老朽全權代表答應……” “且慢!”解能大聲道:“茅莊主只能代表你臥虎山莊,卻不能代表祁連山寨的好漢們!” 茅大有忙低聲勸解:“解兄怎麼這樣死心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何苦為了一時意氣在送性命?” “茅莊主,人各有志……” “人,生時固有志,若是死了還談什麼志呢?” “茅莊主……” 茅大有忙向解能耳邊嘀嘀咕咕一番,解能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 大事底定,麻雄卻冷眼旁觀,不住發出冷笑。 茅大有一臉卑微的笑,幾近諂媚邀功:“老朽已盡力說服了解寨主,今後願共同為劍堡效死力。” 解能也在兩位兄弟的扶持下,勉強站起來。 麻雄陰笑道:“好極了,先見過少堡主。” 茅解兩人只得朝厲宕躬身行禮,仍由茅大有發話:“老朽等見過少堡主。” 厲宕厲聲道:“天下一大笑!見了本少爺居然敢不自稱屬下,你們眼皮子底下還有劍堡兩個字嗎?混蛋!” 茅、解二人同時一震。 茅大有忙低頭再拜:“是,屬下見過少堡主。” 解能微一猶豫,也咬了咬牙:“屬下見過少堡主。” 厲宕表情稍放鬆了些。 他朝石健道:“給他們一人一粒免疫丸。” 石健從身上拿出一只小瓶,傾出六顆豆大的黑色藥丸,交給茅大有:“一人一丸,均當場吞服。” 茅大有臉色一變:“少堡主,這……這是……” “這是免疫丸,對你只有好處,吃下後保證你對本堡忠心不二,永遠沒有病變,也永不背叛。”石健代答。 “這……這是……” “這免疫丸又叫朔望丹,為了保證你們忠於劍堡,你們必須吃下去。” “這……這藥的作用……” 厲宕可不耐煩了:“天下一大笑,叫你吃了你就吃,盡像個婆婆媽媽似的嘮嘮叨叨!” 茅大有又嚇了一跳:“是!是!是!屬下只是好奇而已,屬下今後要替劍堡做事,不得不要多懂一些。” 石健在旁答道:“這倒可以告訴你,這是毒藥!” 茅大有嚇得咕咚一聲跪臉色大變叩頭如搗蒜:“屬下方才是因為有眼無珠才會冒犯,屬下業已知錯,誠意投入劍堡戴罪立功,求少堡主開恩,饒了小老兒這條賤命,屬下定然誓死報效,少堡主開恩……” 茅大有當真能屈能伸,像極了哈巴狗。 連小楞子厲宕都看得冒火。 麻雄道:“茅兄弟不必緊張,本堡求才若渴,不會真要了你的命,這只是一種定時之毒,服用後每逢朔望發作一次,只要你們忠心為劍堡辦事,我們會按時送上解藥,你不必太過於慌張。” 茅大有仍然可憐兮兮的跪著:“如果萬一解藥耽誤了,我們豈不死得冤枉?求少堡主開恩……” “茅兄,這是不可能的,這種藥並不會一下致命,發作時只是全身酸、麻、痛、癢交替而已,但你們可別小看了它,它雖然不是立即致命,但可以叫你生死兩難。” 厲宕接口道:“順便告訴你,本堡自立堡以來,不敢說沒有‘心裡兩顆痣’的人,但絕對沒有能夠忍受一萬只螞蟻爬在心頭的人,不是當場自裁就是乖乖爬回堡裡領罪。” 茅大有越聽越是心寒膽顫,這什麼“兔疫丸”若是吃了下去,今後的日子可不是自己的了。 “求少堡主開恩,屬下不想吃這藥丸。” “天下一大笑,所有中途投入本堡的人,沒有例外的,尤其是你,更是非吃不可!” “屬下罰誓……”人就是這樣,事到臨頭總是抬出罰誓這兩個字。 厲宕大為不滿:“茅坑,你平時‘口吃蜜餞’(口蜜腹劍),傷天害理的事也不知幹了多少回,心中還有鬼神的存在嗎?罰誓?天下一大笑,只能騙騙村夫愚婦,你還當真了啊? 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個是吞下藥丸,‘駛至’(郊忠)本堡,本堡不會虧待你,另外一條路就是你過你的奈何橋,曝屍荒山埋骨異地,你自己決定!” 茅大有呆了半晌,一咬牙,把藥丸分給每人一粒,自己當先吞下。 解能看了手中藥丸一眼,突然把藥丸一拋,仰天狂笑起來,大聲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士可殺而不可辱,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俱?與其苟延殘喘忍辱偷生,大丈夫不屑為之。” 解能本來想暫時委屈一下伺機報仇,但是劍堡手段太以高明,解能失算,解某已無顏再回祁連山寨面對眾家兄弟,唯死而已。 二弟、三弟,愚兄無權替你們決定生死,死或降,由你們自己抉擇,畢竟這是一件大事。 愚兄慚愧,一念之貪,竟把祁連眾多好漢帶進此地埋骨荒山、自毀基業萬死莫贖,也連累了兩位兄弟受此屈辱,愚兄心如刀割,唯先走一步以求解脫,來世若仍能有緣,願仍與兩位兄弟再續手足之情。” 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令人動容,解能也淚流滿面,朝駱馬、文敬禮一揖、一轉身,竟投入茫茫絕谷,良久不聞聲息。 祁連山寨的二寨主“飛天蜈蚣”駱馬、“百變書生”文敬禮,受傷也頗為嚴重,一時搶救不及,不禁心膽皆裂,雙雙悲號出聲,聲如巫峽猿啼:“大哥慢走!小弟追隨即至!” 說完,竟同時躍入絕崖…… |
第九章 刀臉豆腐心
這是一個感人的場面。 異姓兄弟竟然如此義薄雲天,實在令人感動,誰說綠林之中無好漢? 看得茅大有含愧低頭不語。 看得厲宕怒火中燒。 看得石健、麻雄喟然而嘆! 厲宕卻很生氣:“這些混蛋臭雞蛋王八蛋坐飛機丟炸彈,竟沒讓本少爺揍得痛快就跳樓大拍賣,真掃興!” 茅大有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麻雄忙勸厲宕:“少堡主不要生氣,這三個傢伙不夠少堡主當宵夜,何必生他們的氣?” 接著又朝茅大有道:“茅兄既然已經吃下了藥丸,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學那些綠林亡命一般見識,一只活螞蟻總比一頭死獅子強,只要茅兄不生二心,兄弟保證解毒之藥必可按時奉上,請茅兄放心。” 厲宕也道:“不錯,雄叔說得對,待本堡主雄霸中原一統江湖後,必一次替你解毒‘一了百了’永無痛苦。” 厲宕用詞不當,使茅大有又嚇了一跳。 還好麻雄忙解釋:“少堡主的意思是說,等我們大事成功後,一次解去你的毒,共同享受豪霸的生活。” 麻雄雖然解釋得很清楚,茅大有仍心中凜凜,但是已經上了賊船,要脫身是比登天還難了。 茅大有心中七上八下,卻不敢稍露神色。 厲宕回頭朝石健道:“健叔,打了一場好架,肚子都殺餓了,天下一大笑,有沒有什麼吃的,時候也不早了,趕快填好五臟廟,調息一下體力,本少爺要去索羅門探險尋寶,沒有體力要是碰上公主,要抱都抱不回來呢!” 麻雄憋住笑轉過身去,石健則忙著拿出於糧肉脯之類的食物,大家分別吃了,就地運功調息。 這一戰,祁連山寨固然全軍覆沒,臥虎山莊也除了名,劍堡也沒佔多少便宜,可以說是三敗俱傷。 一百多具斷腿缺臂的死屍,就是競爭的代價。 月影悄悄的爬上山頭,銀色的光輝,照在雪白的雪地上,如同粉妝玉琢,發出燦爛的銀彩。 月光同時也照在遍地的屍體、四處的血跡上,顯得淒涼、陰森、恐怖。 這是一個很不調和的畫面。 厲宕功力最高,首先行功完畢站起,抖落幾朵雪花。 石健、麻雄、茅大有等人依次調息完畢,除了受重傷的喪門神外,其他的人都已經恢復了八成的功力。 茅大有臨時想起了一件事,忙向厲宕邀功:“稟少堡主,屬下初來之時,曾聽到下面似乎有人類的叱喝聲,不知道是否有人先進去,請少堡主……” 想不到茅大有這一記馬屁拍到了馬腿,厲宕一巴掌,劈面把茅大有打得連退四五步,手撫發燙的臉頰發怔。 厲宕破口就罵:“天下一大笑,有這等大事竟不早說,真是‘沒有蜘蛛’的臭蠢才!臭茅坑!” 茅大有頗感委屈,敢怒而不敢言。 厲宕忙向麻雄石健道:“雄叔、健叔,‘事不遲疑’快快準備本少爺探險。”頗有興高采烈的味道。 麻雄忙招呼劍堡剩下的幾名劍士及茅大有等人,作了一番準備:“少堡主請安心下去取寶,石兄弟隨去唯,我跟茅兄留此警戒,視情況以嘯聲連絡,少堡主不可貪功犯險,石兄弟你責任重大,千萬小心。” 厲宕十分興奮:“雄叔,放心好了,這次本少爺要是能夠得到全部內丹之助,江湖第一高手非我莫屬,雄叔健叔都是第一功,可以封為一字並肩王。” “好了,少堡主,你又不是皇帝,快去吧!” 厲宕朝石健一招手,便待沿繩下崖。 這些天真的傢伙,對寶物一知半解,如果真讓厲宕服食了全部的火螭虯內丹,不但成不了武林第一高手,反而會使厲宕筋脈寸斷,內火焚身,骨酥如粉而亡。 厲宕剛走到崖邊,口中還自言自語:“天下一大笑,本少爺也會有成為第一高手的機會,真是天下一大笑。” 驀地一聲巨喝:“且慢!” 聲如晴空焦雷,同時一股勁風朝厲宕卷到。 厲宕聞聲知警,因為太接近絕崖邊,不得已先挫步退身,避免失足掉下絕崖,這樣一來,失去下崖的機會。 崖邊正站著一個身材不高白髮盈盈面蒙白紗巾的老人,白髮如銀,一身破葛衫空前絕後,火眼金睛骨碌碌的轉。 妙的是,爪中也有一只小了好幾號的紅漆酒葫蘆。 這一人一猿居然有幾分像,真是什麼樣的人玩什麼樣的鳥。 這個老酒鬼,正是二三十年前名動武林的。‘詩酒秀士”楚逸,也是滿口阿拉老夫的老酒鬼,和他那守山靈猿 小白。 老酒鬼的裝束也真夠妙,白紗蒙面卻在嘴部開了個洞,大概是為了喝酒方便吧! 厲宕怔了怔,心中暗道:“天下一大笑,今天敢情是撞到邪了?哪來這麼多的武林人物齊集在這人跡不到的荒山野嶺來了? 他可沒想到面前的這個老酒鬼已在這谷底住了十幾年啦! 厲宕天下第一高手的美夢,老讓別人給阻撓,不禁火氣又冒了。 這件事劍堡在幾個月前就準備了,也派了不少人來監視,心想這亙古以來從不見人蹤的高峰和深不見底的絕崖,不可能有人,有別人存在。 殺一頭龍不像龍,蛇不像蛇的雜種,憑厲宕的身手,還不是易如反掌? 想不到後來臥虎山莊的人到了,祁連山寨的人也到了,而且聯手起來,增加了不少的麻煩,而自己派出去求救兵,到現在還沒半點消息。 好不容易犧牲了整個黑衣劍隊才換得一點慘勝,正想一圓天下第一高手的美夢,想不到又橫生枝節,越想越火大,越想越“堵爛”,脾氣更大了。 不過,他對這個老酒鬼好像蠻投緣的,上前端詳老酒鬼幾眼,問出了很好笑的話:“你這條毛蟲是誰?” 老酒鬼須發如蓬,滿臉都是毛,竟被叫成毛蟲,不禁啼笑皆非:“你說阿拉老夫是毛蟲?” 厲宕指著茅大有道:“他是茅坑,你是毛蟲,你們都姓茅(毛),你比較老你是他的頭兒嗎?” 面對這麼一個楞小子,真拿他莫法度。 “阿拉老夫……” “你別說話,本少爺看你挺好玩的,你只要在邊上看著,不要妨礙本少爺辦事,本少爺等一下帶一件寶物給你玩,你要乖哦!” 老酒鬼這個癟吃大了,活到七老八十居然讓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子叫“要乖哦”,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更好笑的是厲宕的下一句:“你只要乖,本少爺回去叫奶媽的奶也給你吃。”真令人絕倒。 “對不起,少堡主,你看阿拉老夫順眼,阿拉老夫看你卻不怎麼樣,你要下崖,得闖過阿拉老夫這一關。” “天下一大笑,老毛蟲,不要頑皮了,你可知道本少爺是什麼人嗎?” 老酒鬼笑道:“阿拉老夫當然知道,你們是武林第一堡劍堡的人。” 厲宕面有些得意:“老毛蟲,你既然知道劍堡的大名,就不要阻礙本少爺辦事,活到你這麼老,也真不容易。” 老酒鬼幾乎要上吊:“阿拉老夫活得如何倒不必少堡主掛心,阿拉老夫活得很好,再活個七八十年都容易。” “不過,我說老毛蟲,你如果還想活長久些,最好閃開點,本少爺出手不知輕重,萬一傷了你,你可愛、美麗、青春的日子,就只能到今天為止,本少爺還想跟你玩捉迷藏呢!” 他竟把老酒鬼蒙面的事當成捉迷藏玩哩! 老酒鬼搖搖頭:“慢來慢來,阿拉老夫也不想這麼快就結束亮麗的生命,因為阿拉老夫也想追隨少堡主打天下,說不定弄個一方豪霸噹噹,強似在這荒山野地喝西北風,才不在人生一場哪!” 老酒鬼半真半假,把厲宕唬得一愣一愣的。 厲宕大為高興,忙道:“好極了,天下一大笑,如果本少爺能稱霸江湖,一定封你為……封你為……” 突然想到一個絕妙的職位,厲宕道:“封你為太監!” 老酒鬼幾乎打跌。 麻雄眼看越說越不像話,忙插嘴,“少堡主,時間不早,別再盡扯了,趕快下去取寶要緊。” “對對,天下一大笑,本少爺幾乎忘了,老毛蟲,哦,不不,未來的太監,你先退開一旁,等本少爺辦成了這事兒,就陪你見我奶娘去。” 面對這種傻不楞瞪的小子,老酒鬼還真沒轍。 “阿拉老夫說過,要下崖也得過了阿拉老夫這一關,這一關你要是闖得過,才有資格封阿拉老夫做大監!” “天下一大笑,原來你是在考本少爺的功夫啊!好極了,你注意了,別讓本少爺傷著了你。” 老酒鬼笑笑道:“憑你還傷不了阿拉老夫。” “真的、你的個性越來越投本少爺的脾氣了,本少爺鐵定封你當太監頭兒。” “厲少堡主,阿拉老夫不會當你的太監,要當你自己去當,阿拉老夫只是不能讓你下崖取寶。” “這又為什麼?你不當太監本少爺可以改封你做宮女或貴妃什麼的,你何必讓本少爺‘不下去’?” 老酒鬼又幾乎要昏倒,當太監好歹還是半個男人,現在居然要他當貴妃,荒天下第一大的唐! 麻雄眼看厲宕直吩叨不停,忙上前道:“這位老丈,本堡取寶的行動勢在必行,而且茲事體大,請老丈讓過一旁,如要投效本堡,等取寶行動完成後……” “你懂個屁!”老酒鬼的口頭禪出口了:“阿拉老夫是個酒鬼,生平只愛喝老酒,‘自古生鮮皆煮肉,唯有銀子最分明’,才不會想當什麼勞什子一方之霸。” “那……老丈意欲何為?” “告訴你,這崖下半山壁山洞中,確實有奇材異寶,天材地寶本為無主之物,人人皆可得到,阿拉老夫也不稀罕,但是另有人須要用到它……” “天下一大笑,本少爺也須要用到它。” “你懂個屁!這種上古寶物,唯有德者居之,劍堡在江湖上是出名的陰毒兼狠辣,比綠林盜匪更為凶殘,不過一群敗類而已,這寶物任何人都有資格去爭取,就是你們劍堡的人不夠格。” 麻雄臉色變了:“你到底是誰?拿下你的遮羞巾來,:你這樣批評劍堡,將會付出很慘痛的代價!” 老酒鬼冷笑道:“你懂個屁!阿拉老夫的話也許不怎麼中聽,但卻中事實,就算你們能夠得到,也必將無福消受,聽阿拉老夫相勸,還是打消貪念,多為蒼生設想廣種福田,少生非份之想,以免報應臨頭。”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阿拉老夫是什麼人並不打緊,只希望你們回頭是岸,以免身敗名裂,後悔就來不及了。” 老酒鬼破例正正經經的說了一大堆話,苦口婆心,勸不回迷途浪子,暮鼓晨鐘,點不醒醉生夢死。 麻雄大喝一聲:“少堡主,動手!”當先朝老酒鬼撲去,一抖手七招連環。 厲宕搖搖頭:“老毛蟲,是你自己不想當大監,本少爺也沒辦法,本少爺有心饒過你,你自己偏偏多嘴多舌,這下雄叔動手了,你這老毛蟲的毛非被反得精光不可。” 誰知事情出乎厲宕意料之外,麻雄衝出去很快,退回來更快,老酒鬼硬接了一掌,竟把麻雄打得飛退,臉色一陣青白。 “天下一大笑,你這老毛蟲原來‘伸長補漏’(深藏不露)啊!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打本少爺的雄叔,你該死!” 說完長劍立刻出鞘,殺氣盈庭,這個人真是說變就變。 老酒鬼仰頭喝了口酒,呵呵大笑道:“阿拉老夫好話說盡,你們仍然執迷不悟,阿拉老夫……” “天下一大笑,本少爺為何要聽你的?你這老殺才,本少爺三招要你的命!” “呵呵!阿拉老夫昔年橫行江湖五湖四海三江,盛名所至宵小為之喪膽,沒見過你這狂妄小子,來來來,阿拉老夫十多年沒跟人家拼命了,你們就一起上,陪阿拉老夫松松筋骨,讓阿拉老夫暖暖身吧!” 老酒鬼突然雙掌同出,右攻厲宕左襲麻雄,一招兩式,展開主動攻擊,掌如奔雷。 厲宕功運右臂,猛一振劍嗆然有聲,掌風如被剖開,但覺握劍右腕微微發麻,不禁大為吃驚。 麻雄剛才雖小吃了苦頭,但欺老酒鬼分襲兩人力道可能不足,沉喝一聲雙掌同出硬接,轟然聲中雪花四濺,蹬蹬蹬又連退好幾步,氣血翻騰,比剛才吃的苦頭更大。 石健冷眼旁觀,衡量了一下局勢。 這個蒙面的老頭武功出奇的高,厲宕也不是敵手。 自己與麻雄二人聯手都未必鬥得過。 目下只有集全部的力量逼退蒙面老頭,讓厲宕犯自去取寶了,這不過在石健一念之間決定的。 石健目光朝麻雄掃了一眼,麻雄也正瞧過來,這兩人並肩闖江湖久了,彼此已早有默契,同時大喝一聲,奮身猛撲老酒鬼,口中還大聲招呼:“大家並肩上,少堡主仍下去取寶。” 蹲坐在老酒鬼肩上的小白猿;突然吱的一聲,像一支銀白色的箭,只見白影一閃,雙爪已抓向石健面門。 石健哪會想到一只不起眼的猴子竟有如此身手?還沒看清撲來的是什麼玩意,但覺得勁風撲面,本能偏頭出招,連擋帶躲,誰知竟擋了個空。 小白極為滑溜,爪長又快,石健只覺得頭皮微麻,竟被小白一把抓去了髮箍,一頭亂發,已像茅草般披散。 一招之下,在一只小猴兒的手中弄得灰頭土臉,這在石健來說,恐怕是大姑娘上花轎 破題兒第一遭。 這可把一向冷傲沉穩的石健氣得臉色鐵青,口中發出怒嘯,追著小白亂打起來。 小白十分滑溜,老在石健腳下亂竄,還不住的拉拉褲管,撕撕下罷,捏捏屁股,氣得石健哇啦哇啦餞叫,反而影響了手腳,更加手忙腳亂起來。 麻雄招呼了茅大有及“九殺邪神”、“喪門神”一起圍攻老酒鬼,以四敵一,居然佔不到上風。 一來固是大家疲累未復,二來“喪門神”重傷未愈,三來臥虎山莊的人心懷不服未盡全力,在這種情況下,更難抵擋老酒鬼雄渾的招式。 厲宕眼看又沒機會下崖,氣得幾乎吐血,激起了殘忍的劣根性,一聲暴叱,不管三七二十一揮劍衝入戰圈。 厲宕一加入,老酒鬼可支持不住了,慢慢一步一步後退,讓開了垂下長索的崖口。 厲宕邊打邊叫:“雄叔下崖,本少爺要劈了這老毛蟲、老太監,茅坑,加把勁,雄叔,快!” 老酒鬼武功雖高,既要面對厲宕強而有力的攻勢,又要應付其他三人的攻擊,旁邊還有幾個殘存的黑衣劍士吶喊助威擾亂心神,倒也極為吃力。 麻雄得空抽身退開,立即一步跳向崖口準備下崖。 突然。又是一條人影無聲無息飄落,阻在麻雄面前。 劍堡奪寶行動真是多災多難。 麻難眼見又有人阻擋,不禁怒火中燒,正想破口大罵,可是一見來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低聲驚呼:‘飛天神魔’!” 來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年紀也在六旬以上,頭髮灰白相間,頷下五綹長須已花,但身形偉岸,老眼依舊精光四射,令人不敢仰視。 這個人也是江湖新興勢力之一,陝南秦嶺“飛天魔堡”堡主,江湖人稱“飛天神魔”戴天仇。 飛天魔堡與劍堡幾乎同時間崛起,武功獨樹一幟,精幹凌空搏擊,能夠腳不沾地一口氣攻上數十招,惜力使力迴轉飛翔如大鵬凌空,令人防不勝防。 堡主“飛天神魔”戴天仇,不僅輕身功夫獨步天下,一身武學更是睥睨群倫,立堡江湖十年,從未遇上敵手。 秦嶺魔堡之中,更是高手如雲,聲譽雖不如劍堡響亮,但實力比當今各門派雄厚得多是毫無疑問的。 魔堡中人行事,從來不計較毀譽,有時綠林黑道被整得叫苦連天,有時白道俠義的人,也會被修理得焦頭爛額鬼叫不已。 雖有不少人對魔堡咬牙切齒恨之入恨,可是誰也動不了魔堡一根寒毛。 有人就認為,將來江湖霸主不是劍堡必是魔堡。 這個人麻雄得罪不起。 莫說麻雄,就是劍堡堡主“驚夭秘劍”厲卓要掂,也得挑個黃道吉日呢! 麻雄拱拱手,擺出了笑臉來:“原來是戴堡主,久見久見,戴堡主不在魔堡納福,是路過此地吧?” 戴天仇負手做立,正眼也不瞧一下。 麻雄尷他的打了個哈哈:“什麼風把堡主吹來的?” 戴天仇冷冷道:“什麼風?東南北風,剛好打了一圈,老夫換位子來了,怎麼樣?” 哈!又是一個妙人。 麻雄乾笑道:“堡主說笑了,是路過此地吧?” “路過?哈哈!怪事年年有,這烏龜不拉屎的地方老夫有事沒事來路過?” “堡主說得是,那堡主此來是……” “哈!怪事年年有,居然問老夫來此何為?” “堡主,兄弟是……” “呸!誰跟你是兄弟?怪事年年有,竟然有這麼不知身分的人。” “堡主,話不能這麼說,你說我不知身分,兄弟可以把‘身分證’藉你看,你瞧,籍貫、學歷清清楚楚,身家情白又沒前科……” “住口!怪事年年有,你該不是在劍堡混不下去,想要到我魔堡找份差事吧?也好,劍堡的清潔工昨天退休了,你可以頂他的缺,專清全堡的茅坑,臭是臭了一點,‘黃金’可不算少。” “堡主說笑了,難道堡主也是為寶物而來?” “老夫若不是為了寶物,難道是因為你們三缺一叫老夫來湊一腳的?怪事年年有,居然問這種笨問題。” 麻雄微一猶豫,咬了咬牙道:“好,堡主既也是為寶而來,請與敝堡同心協力,除了那蒙面老兒,共同去取室,得手後二一添作五……” “居然會有這等便宜事,老夫只要袖手旁觀就可以得到一半的寶物?” “不錯。” “你能做主?” “這……麻某尚可做一半的主。” “自己放銑居然只能做一半的主?要是另一半不能答應呢?沒那麼便宜的事。” “劍堡大事或由不得麻某,但此行承堡主交代可以全權處理,所以麻某說話算數。”麻雄咬咬牙,硬撐下來。 “老夫是說要老夫閃開一邊沒那麼便宜的事。” 搞了半天,麻雄被耍了一道。 “堡主的意思……” “老夫的意思沒什麼意思。”廢話連篇。 “戴堡主是嫌一半還不夠?” “哈哈!,麻雄,你別把老夫當成三歲孩童,劍堡的大小事都輪不到你作主,再說崖下山洞中的寶物,就像那位蒙面老兄所說,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就是你們劍堡的人不夠資格!” 麻雄臉色一變:“戴堡主,你是架定梁子了?” “怪事年年有,誰是‘茄綻娘子’?” “堡主要是與劍堡為敵了?” “你要怎麼說都可以,老夫並不在乎,只問你誰是‘茄綻娘子’?” 麻雄臉色由白轉青:“戴堡主不要裝傻,你可知道與劍堡作對的後果?” “什麼後果?後果不是三家烤肉一家香就是一家烤肉三家香,劍堡的牌樓又壓不死人。” “戴堡主……” “廢話少說,你要下去取寶,就憑手中藝業闖過去,否則兔開臭口!” “你……” “我怎麼樣,老夫行走江湖,行事但憑喜惡,口碑不算很好,老夫認了,但要是比起劍堡來,老夫卻不只比你們高上一品,至少老夫不會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更不會殺人放火巧取豪奪,也不會以毒來控制江湖同道……” “罵得好!”麻雄眼都紅了:“你是罵得痛快淋漓,罵得非常痛快,戴天仇,你將會為這些狂言付出慘痛的代價,也許會賠掉一個魔堡!” 黑暗中,一搖三擺走出一個身穿儒服,身材瘦如竹竿的老者,眼眶深陷兩腮無肉,大八宇疏眉,鷹鉤鼻老鼠眼,廝下鼠須寥寥無幾,偏又捋個下停。 麻雄連忙上前躬身行札:“屬下見過總管!” 瘦竹竿大刺刺一揮手:“免禮!” “老夫道是誰膽又大氣又粗,原來是劍堡坐第三把交椅的大總管親臨,幸會!幸會!” “好說好說,戴堡主魔堡雄踞秦嶺,天下人無不景仰,寥某不過劍堡無名三流小卒怎當得起堡主抬舉。” “哈哈!怪事年年有,劍堡大總管‘陰鼠’廖竹也自稱三流人物,看來老夫只高你一級是二流人物了。” “好說好說,戴堡主武功獨樹一幟,做事率性而為,貴堡內外總管都姓劉,‘二劉’人物當之無愧也!” “你‘陰鼠’廖竹出身賀蘭山‘陰屍魔君’門下,昔年‘陰屍魔君’率領門下五大弟子賁臨中原,把中原武林弄得雞飛狗跳,但‘陰屍魔君’雖練的是旁門左道功夫,為人尚不失正派,受‘三留大師’度化,長年隱居賀蘭山,足跡再也不履中原。 想不到你竟抗著‘陰屍魔君’的招牌重現江湖,要讓‘三留大師’重新超渡一次,閣下也不愧‘三留,人物也。” “好說好說,廖某人師門的糗事你倒如數家珍,但廖某人的‘陰屍白骨神功’比當年‘陰屍魔君’祖師更為精純,莫說今日‘三留和尚’已留不住自己,就是那老禿驢再世,也奈何不了廖某人。” “哈哈!你廖竹是個什麼樣的人戴某心中明白,‘陰屍白骨功’夾著屍毒,如無你的獨門解藥;一時半刻間化為白骨一堆,武林中敢拔你老鼠須的人不多,更兼你一肚子壞水,神憎鬼厭人人害怕,可惜你今天碰上的是老夫,就由不得你放肆了。” “好說好說,廖某一身雞零狗碎全叫你給叫出來了,不過功夫還是得比劃比劃才知輸贏,廖某倒要掂掂你這魔堡堡主的份量。” “哈哈!怪事年年有,虧得你癩蛤蟆打呵欠 口氣不小。” “好說好說,戴堡主譽滿武林,罵人都不帶髒字兒,真是屎彀郎打呵欠 怎麼能張開那張臭嘴!” 兩人一個怪事年年有,一個好說好說針鋒相對。 “哈哈!怪事年年有,想不到廖總管人是三流,口才卻是一流的,劍堡今天能雄鋸武林,廖總管連籌帷幄功勞不小,難怪屎彀郎戴花 臭美起來啦!” 廖竹仍然陰聲陰氣:“哼哼!好說好說,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廖某別的沒學好,這料敵機先決勝千里的本事,敢誇土地公放屁 有些神氣!” “怪事年年有,說你胖你倒喘起來啦!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真是麻雀站在門樓上 鳥不大,架子倒不小。” “好說好說,諸葛亮號稱天下第一軍師,劉伯溫是天下第二軍師,我廖竹自誇天下第三軍師,劍堡所有之計謀皆出於廖某智慧,是不是吹牛,瞎子吃湯圓 你我心中有數。” “怪事年年有,戴某倒是覺得你是閻王出告示 鬼話連篇。” “好說好說,劍堡敢在戴堡主面前叫出字號,就沒把魔堡主放在眼下,戴堡主輕看了劍堡的言語,廖某人是寒天食冰水 點滴記在心。” “怪事年年有,今天咱們可是對上了,老夫是張飛賣刺 人硬貨也扎手,總管以為如何?” “好說好說,廖某倒是覺得戴堡主是糞坑裡的石頭 又臭又硬!” “怪事年年有,老夫發覺跟你說話是趕麵杖吹火 一竅不通。” “好說好說,是你自己在茅坑裡撐竿跳 過糞(份)了些。” “怪事年年有,魔堡主可不怕你劍堡長短腳走路 舉足輕重。” “好說好說,別忘了烏龜頭上一個包 煩惱皆因強出頭。” “哈哈!怪事年年有,是你廖總管雙睛掉落地 目中無仁(人)啊!” 兩人手都沒動,先來一段俏皮話兒暖身,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真是土地堂後頭一個洞 廟(妙)透了。 “好說好說,戴堡主一直不能相讓,看來是已經吞下秤陀 鐵了心啦?” “哈哈!怪事年年有,老夫要是沒有三分三又豈敢上梁山?廖總管要是心中發虛,可以立刻率人滾蛋,要老夫讓路是四兩棉花 免彈(談)!” “好說好說,時辰浪費不少,廖某不想鬥口,本想邀戴堡主攜手合作共創江湖霸業;看來是麻繩串豆腐 甭提啦!” 戴天仇撫掌稱快,大笑道:“怪事年年有,廖總管是神行大保放急屁 快人快語。不過你依然是脫褲子放屁 多此一舉,但不知廖總管手底下是否也跟口才一樣便捷,老夫等著拜領高招。” 廖竹冷笑道:“大概不會叫堡主失望。” “哼!憑你廖竹在江湖上算不下一號人物,你什麼都頭上生瘡腳底流膿 壞透了,就只這名字還不錯。” “好說好說,老夫讀書不少,廖竹兩個字的筆劃不錯,算命先生說我會紅。” “怪事年年有,老夫管你屁股紅不紅,老夫是說你這個竹字取得不錯。” “好說好說,多謝誇獎,竹子清高有節……” “老夫念首詩給你聽,真是廖總管的寫照: 竹是偽君子, 外堅中卻空, 根細善鑽穴, 腰柔慣鞠躬。 成群能蔽日, 獨立不禁風, 廖竹亦愛此, 聲氣料相同。 哈哈!怪事年年有,真是巧極了,妙極了……來得好!你果然陰險!” 原來“陰鼠”廖竹;趁著戴天仇滔滔不絕疏於防範的時候,猝然發動攻擊。 果然不愧“陰鼠”之名,一聲不出手就是絕學“陰屍白骨掌”,掌風中帶有濃烈的腐屍氣味,令人聞之腦門發炸,胸中如中巨許張口欲嘔。 廖竹這一手,不知埋葬了多少武林成名高手,都是在這種旅客無防備的情況下,喪命在“陰屍白骨掌”中。 戴天仇對他的習性早已洞察,豈會無防? 身形微動間竟如鬼魅般驀爾失蹤,眨眼間出現在廖竹左側方,快得不可思議,一掌朝廖竹發出。 廖竹嘿然冷笑,身形微轉,招發“回風拂柳”硬將力道扭轉,仍向戴天仇襲到。 雙方掌力接觸,發出沉雷似的悶響,氣流呼嘯四竄,地上雪花激射,連麻雀都站不住腳,連退數步。 戴天仇屹立原地紋風未動,腳下雪花沒根。 廖竹身形不穩,斜飄五尺以外,落地再退三步,雙腳在雪地上劃出兩道履痕,呼吸一陣緊。 一照面優劣立判,顯然戴天仇高出不只一籌。 魔堡堡主果然名不虛傳。 廖竹咬牙道:“堡主果然是黑壇子裝醬油 看不出來!” 戴天仇意態輕鬆:“哈哈!怪事年年有,戴某要不給你們幾分顏色瞧瞧,你們可就和尚打傘 無發(法)無天了。” “好說好說,廖某依然不信你麻雀拜孔聖人 有什麼鳥學。” “怪事年年有,憑你廖竹,不是戴某小看你,你是坐井觀天 不夠看的。” 廖竹大吼一聲,集四五十年精修的“陰屍白骨功”,霎那間連劈帶打共發一十六掌。 風聲呼嘯掌影漫天,腐戶氣味令人作嘔。 戴天仇身形飄忽,摒息在掌風中遊走穿梭,二十招後即取得了絕對的優勢,逼得廖竹掌風反竄,反而自己要提防“陰屍白骨毒”了。 廖竹越打越吃力,越打越心驚。 戴天仇的魔堡雄立江湖十年,膽敢去討野火的人個個灰頭土臉,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以戴天仇的武功,就算劍堡堡主厲卓親臨,沒有千招以上也難分勝負,這老兒果然十分了得。 廖竹全力應付,仍無法挽回頹勢,三十招以後,已無還手之力,只能見招拆招見式破式,勉強自保,沁禁焦躁不已。 見麻雄竟然還呆在一旁發楞,心頭更是冒火,邊打邊罵:“麻雄,你是死人啊!‘決幫老夫解決這老小子好辦正事,你還發什麼大頭楞?” 麻雄如夢初醒,其實麻雄不是這麼笨的,他是因為懼怕廖竹的屍毒而不敢上前助陣,聽到廖竹招呼又不敢不聽,勉勉強強上前夾擊,免不了礙手礙腳。 戴天仇力戰二人,仍遊刃有餘,還不時“怪事年年有”的發話諷刺,直教廖竹氣炸了肺。 石健仍然單挑小白,披頭散髮手忙腳亂,一身衣服早被小白撕得像蓑衣一般,幾達難以蔽體的程度。 以堂堂一名武林高手,竟讓一只猴子弄得不亦樂乎,傳言開去,石健也不用混了。 老酒鬼以一敵四,也不見得輕鬆,忙得團團轉。 大戰如火如茶的進行著。 三路人馬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這場打鬥,恐怕不是短時間能夠結束的了。 在半山崖中的紀凡,也到了吃緊的關頭。 在紀凡的想像中,火螭虯不過是會噴火的獸類而已。 打獵他可是很在行的,獐啦!鹿啦狼啦!他打過不少,像犀牛、雪熊等較大的野獸,他也不在乎,甚至他還鬥過獨角雪蛟呢! 他很放心篤定的,可以說是大刺刺的朝洞深處走去,一入洞越深,越覺得滿不是那麼回事,洞中溫度極高,高得令人窒息,令人昏頭眼花汗出如藩。 要不是有玄冰真氣護體,恐怕在一時三刻之間,整個人都會變成蒙古烤肉! 山洞深不見底,熱霧蒸騰,視線難及五步。 入洞越深溫度就越高,紀凡收起大意之心,“小心大意”的步步為營,不敢稍存懈怠。 腳下輕如棉絮,三四十丈的距離,倒花了他近半個時辰。 終於,他看見了火螭虯的真面目。 只見它遍體赤紅,隱約有暗紫色的毫光,鱗片細密得很難分辨,卻又油光水亮,頭部似龍非龍似蛇非蛇,介乎兩者之間,巨目如鈴,頭頂正中央獨角森然,長達三尺以上,撩牙如鋸外露。 體長在五丈以上,粗如圓桌,四足竟有合抱大小,爪長近尺,尖銳而有力,像人臂般粗的紅信吞吐不已。 紀凡幾乎嚇呆了,這跟古書上所記載的遠古恐龍幾乎一樣,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怪物? 這正合了戴天仇的口頭禪 怪事年年有,若非親眼目睹,其誰能信? 紀凡呆了半晌,儘量小心移動,避免發出任何聲息,悄悄的朝前移動。 但火螭虯似有所覺,巨目倏瞪紀凡隱身之處,血盆大口一張,一股濃煙夾著火焰和腥臭之氣、朝紀凡隱身處噴到。 紀凡大吃好幾驚,暗道:“哇 !這怪東西好靈敏的感覺,居然瞞它不過,這就不太好玩了。” 想歸想,手腳可不敢怠慢,一聲長嘯,含光屠龍劍出鞘,運起十二成玄冰真氣,渾身像發出絲冷流,閃身避過火螭虯的毒焰,“饕饕劍訣”第三招“銀箸似箭”出手、猛刺火螭虯雙目。 火螭虯身形雖極為龐大,舉動卻十分靈活,巨首微擺已處更過,一提前爪,連人帶劍一把蓋下。 紀凡大喝一聲,含光屠龍劍以十成功力猛揮,“錚”的一聲,紀凡連人帶劍飛退,碰然一聲撞上了山壁,疼得他毗牙裂嘴。 火螭虯大概也沒討到好處,揮舞著接劍的腳爪怒嗥連連,似乎痛極了,在爪劍接觸之處,有道輕微的劍痕。 紀凡暗道:“哇 !我的媽呀!真厲害!” 含光屠龍劍既是上古神兵,又兼有克火的特性,以自己十成真力硬砍,居然對火螭虯無可奈何,若是尋常兵器,恐怕砍折百兒八十把也沒有用了。 火螭虯似是被惹怒了。 它一向在洞中潛修,哪見過人類這種“怪物”?居然一照面就打疼了它一只腳趾頭,哪能不怒? 擺動著小山樣的巨體,噴著火紅毒焰,怒嗥連連。 紀凡也怒叱如雷,展開瘋狂的攻擊,連砍了它百數十劍,直如蚊子叮牛角,引得它更加暴怒。 紀幾倒是時時記著老酒鬼的叮嚀,留意火螭虯的弱點所在,預備行一擊致命的機會。 火螭虯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弱點,保護得十分嚴密。 一人一獸,就在山洞中纏上了。 |
第十章 人獸大比武
這時,正是山頂上臥虎山莊大戰祈連山之時。 紀凡與火螭虯已苦戰了兩個時辰,始終找不到行雷霆一擊的機會。 他不禁心中大為焦躁,暗罵道:“哇 !他奶奶的,這怪物真***皮厚,難怪全身連毛都長不出來。” 想歸想罵歸罵,面對這種頑強的怪物,仍是撫計可施,真的要是殺不了這怪物,不被老酒鬼罵死才怪! 忽然間靈機一動,暗道:“哇 !這畜牲皮堅肉厚又力大無窮,兼有毒火掩護,強攻硬打必然徒勞無功,必須使點計謀引它自曝其短,否則必然白費力氣。 心中一動,立刻打定了主意,先長嘯一聲引起怪物的注意力,運起全身十二成玄冰真氣,猛撲怪物頭部。 與前幾次的攻擊完全相同,怪物也一樣伸爪掃出。 以前幾次的情況,紀凡是避重就輕,藉勢閃避。 這次卻又不同了。 紀凡把所有的功力全部集中背部,某冒萬險,拼命硬挨怪物一掌,製造接近火螭虯咽喉部位的機會。 這一爪,把他打得眼冒金星喉嚨發甜。 勇於冒險的人有福了,紀凡挨上一爪,悶哼一聲,劍使點字訣,人卻趁勢滾入火螭虯懷中,火螭虯的胸喉就在眼前。誰知這怪物十分機靈,一看中了計,來不及閃讓阻擋,紀凡一聲“我的媽媽呀”聲中,前腿一屈,竟把紀凡壓在千斤巨體之上。 紀凡這下苦頭吃大了,被壓得五臟六腑齊往口邊擠,連媽媽都喊不出來了。 無巧不巧的,含光屠龍劍的劍尖,正對準了火螭虯喉部的那條隱約白線,紀凡不管三八二十四,使盡對媽媽吃奶的力氣,含光短劍奮力刺出。 果然這怪物渾身刀槍不入,這裡卻讓含光屠龍劍盡堰而沒,火螭虯發出了一聲淒厲慘曝,一蹦而起。 紀凡拔出劍來拋在一邊,雙手使力緊抱火螭虯的脖子不放,口就創口之處猛力吸食火螭虯的精血。 只覺得味道既腥又燙,好像喝鐵汁似的,燙得口中喉嚨像要冒煙,差點沒把“媽媽呀” 三個字叫出來。 一來惡鬥了四個多時辰,腹中早就飢腸轆轆,又餓又渴,二來這精血入口是又腥又燙,喝下腹中與玄冰真氣結合、卻成為一股十分舒適的暖流。 火螭虯拼命搖頭擺尾亂跳亂竄,想把紀凡甩開。 紀凡使出吃奶的力氣死纏活賴硬是不放,口中更是不停的吸食燙得舌頭發麻的精血,居然吞得咕咕有聲。 火螭虯身上的暗紫豪光慢慢消逝,出現了灰黑的暗淡顏色,氣力逐漸消失,最後終於砰然一聲倒下,像倒了一座小山,居然又把紀凡壓在下面,連哎呀媽媽都來不及叫就被壓得發昏。 紀凡好不容易挺著個大肚皮從火螭虯肚子下面鑽出來,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尋著了含光屠龍劍,迅速剖開火螭虯的胸腹,先取出一個足球大小的膽囊,將膽汁擠進王瓶中,裝滿了玉瓶,竟還剩不少。 紀凡不管三九二十七,反正是寶嘛!咕了一大口吞下,卻苦得他哇啦哇啦的叫起媽媽來了,沒辦法,良藥苦口嘛! 紀凡收好玉瓶,再伸豐進去掏呀掏的,居然掏出一個拳大火螭虯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至寶,火螭虯的內丹。 原來這頭火螭虯在煉內丹之時,竟將內丹煉成跟自己一樣,這也算是造物一奇吧! 這顆內丹,色澤殷紅無比,長得蠻可愛的,紀凡立刻用含光屠龍寶劍切下一小半,咬了一口。 哇 !簡直跟燃燒中的木炭般熱,從喉到腹如同被火燙到,連媽都喊不出來,幾乎是和著眼淚勉強吃下,接著手抱肚子倒在地上咬牙打滾。 所幸神智還算清楚,哎牙忍受著無邊的痛苦,慢慢爬起來,盤膝坐下調息。 玄冰真氣再度運起,一縷清涼之氣,緩緩從泥丸宮升起,緩緩循經理脈而遊走,這股清涼之氣不但沒跟燥熱之氣發生衝突,反而互相結合,形成另一種陽和的真氣,很平和的在三百六十大小穴道中通行。 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寒冬裡泡熱水澡,又好像在炎夏裡喝下一杯冰水,令人通體舒泰無比,周身毛孔服服貼貼。 紀凡渾身全被大汗濕透,頭上霧氣蒸騰,進入忘我之境,現在就是天塌下來,還是讓高個兒先去頂一頂吧! 紀凡行功已到最吃緊,最重要的關頭,也就是峰頂劍堡人馬大戰一莊一寨聯合陣線的時候,山頂大戰進行得如火如茶,洞中行功的人也糊裡糊塗。 紀凡一遍又一遍的行功,只覺得體內內勁澎湃如湧如潮,漸漸亂竄鼓動不己,好像無處渲洩而透體欲出。 此時,正是練功的人最容易出岔的時候,若不專心引導,勢必使經穴脈路受創,這就是武學上所說的“走火入魔”。 而這時更忌外力干擾,輕者真氣走岔,造成經脈受傷受損,造成殘廢或成為白痴都有可能,重者真氣反竄而重創內腑,當場吐血斃命。 所以練武之人為了專心練功,常有閉關之舉。 這種事更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出毛病。 天幸此時峰頂大戰方酣,沒人前來打擾。 這卻又得歸功於人性還有個“貪”字。 如果說一堡、一莊、一寨,能夠摒除一個貪字,達成了合作的協議,老酒鬼縱然有六頭十二臂,也無法阻止得了如潮的高手,天意教紀凡成此大功,實在是造化成人。 所謂時勢造就英雄,這大概也算時勢吧?! 紀凡也不知道氣機運行了多少個周天,仍然真氣鼓動不已,好像脫韁的野馬自行竄遊,頗難控制。 一遍又一遍,紀凡以本身的真氣前導,引誘著一股外來的陌生氣流,慢慢的慢漫的結合,終於造成第三種力量。 這第三種力量,竟如洪水般的洶湧,完全無法控制。 紀凡暗叫:“媽媽呀!這下完了,享年一十有七。” 就在紀凡絕望之心剛起,這股第三道力量,竟然自行逆衝而上,只覺得渾身一震,就像一個長年氣喘胸口鬱悶的人,突然咳出一口濃痰心胸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股真氣,竟然貫通了任督二脈,衝破了生死玄關,直達十二重樓,再循經脈而下,聚於丹田。 紀凡按下狂喜的心,憑著堅忍的毅力,終於控制住了這股狂流,導入了正常的軌道。 紀凡一聲長嘯,震得洞中回響入耳欲聾,人也一蹦而起,一聲:媽媽呀!還沒來得及出口,碰然一聲撞上了洞頂,頭上長了個大包,滿地找起金條來,雪雪直呼痛,原來他用力太大了,倒弄得自己一愣一愣的卜他朝一塊磨盤大的巨石,單掌一場,集七成真力推出,掌過無聲無息,巨石仍是巨石完好如初,他不由得一怔,媽媽呀!怎麼越練越回去了?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走近查看,伸手一摸,整塊巨石碎成粉未,原來這是內力由寶返虛的最高境界。 這可是人家苦修了四五十年都達不到的境界。 他練成神功,連我這個爬格子的也非常安慰。 讀者大爺們認為呢?紀凡高興了好一會兒,這才注意到山上殺聲震天。 他匆匆用含光屠龍劍斬下火螭虯角,略作收拾準備要走,可是看看火螭虯的屍體,可能由於刺火螭虯第一劍時用力過猛,以致於傷了火螭虯的頸骨,頭部歪向一邊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紀凡童心未抿,好心的想把它擺得好看些,心想:“自己受惠良多,也該讓火螭虯有點‘死相’。” 擺著擺著,忽然看見創口處露出一小段白色的東西:一時好奇心起傭手去想拿出來,誰知竟越拉越長,直到三丈左右才拉光,原來這就是虯筋。 當年哪吒抽的不知是不是這玩意兒?紀凡也不管有用無用,背上含光屠龍劍,收好內丹,一手虯角一手虯筋,急急奔向洞口。 他是擔心老酒鬼碰上強敵,急於上峰支援。 誰知剛走到洞口,一條人影飛墜而下,紀凡大吃兩三驚,我的媽媽呀:這麼高跌下去哪還有命在?他以為是者酒鬼失足墜崖呢!他可不知道山頂上所發生的枝枝節節,加以黑暗中看不真切,難怪他心頭猛跳。 管他,反正救人要緊,口中沉喝一聲,手上虯筋猛揮,一把將墜崖的人影卷進洞內,仔細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花臉大漢,遍體傷痕累累,傷勢頗為嚴重。 紀凡心腸好,正想動手加以急救,忽然又瞥見兩條人影同時手舞足蹈而至,媽媽呀!這個絕崖倒像是馬路似的竟然人來人往哩! 紀凡一陣好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也把那兩人條影拉進洞中,還好這兩人傷勢沒什麼大礙,只是因為悲憤過度昏迷不醒而已。 千急萬急救人最急,首先對最先墜崖的大漢略作檢查。 還好,傷勢雖重,倒不至於有性命之憂,紀凡扶著他靠壁坐好,然後雙掌緊貼對方背心,深吸了一口運起神功,將內力源源注入對方體內,助他行功療傷。 原來這墜崖的就是祁連山寨三位當家的。說巧也真巧,解能他們也真會挑時辰,真是幸生不生必死不死。 大寨主“花面豹子”解能,首先為了不願受辱屈從,帶傷投崖自盡,以全武人的氣節。 二寨主“飛天蜈蚣”駱馬、二寨主“百變書生”文敬禮,眼見老大氣壯山河寧死不屈,深受感動,加以平日兄弟間感情頗深厚,竟不約而同的捨身殉義,令人感佩又同情。 生死之事,上天早已注定,不死是他們命大,與作者的同情心無關。 紀凡救了這個救那個,忙得暈頭轉向,汗下如雨,幾乎又要叫起媽媽來了。 一陣好忙,總算料理妥當了。 首先醒來的卻是傷勢最重的解能,因為他的傷重,所以紀凡對他的照顧特別多,醒得也特別快。 解能一睜眼,腦中還是恍恍悠悠的,嘆了口大氣自言自語道:“我死了,江湖半生,落得如此景況,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接著又嘆了一口氣:“奇怪?陰曹地府怎會如此黑暗?也沒有鬼卒帶路,我要到哪兒去呢?” 說著說著,便想站起來像鬼般的恍恍悠悠飄飄蕩蕩,誰知身子才一動,便已哇的一聲痛叫起來,倒把自己嚇了一大跳。“奇怪?我還沒死?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這麼高的懸崖跳下來不可能還活著的,莫非是還沒死透所以還有一些痛感嗎,” 想想又覺不對,搖搖頭甩去一頭霧水,伸只手指頭兒猛咬一下,又是哇的一聲怪叫,猛甩手指呼痛。 “我……我果然沒死,這……這是什麼地方?” 紀凡在一旁看解能一個人精彩的表演,幾乎想笑出聲來,勉強忍住笑意道:“哇 !這裡是陽間,不是王爺爺那兒,你放心好啦!” 聲音又教解能嚇了第二大跳:“你……你是誰?誰是王爺爺?我又不認識他,幹嘛要去王爺爺那兒?” 紀凡笑道:“王爺爺姓閻,名字好像叫‘所羅門王’,簡稱叫閻羅王,他那兒連電燈都沒有,你當然不認識他,寫信給他都查光此‘人’呢!” 解能搞了半天,總算弄明白自己沒死翹翹,嘆了一口氣虛弱的道:“這位兄台感謝相救,欸!只是解某人有必死之心,兄台又何必多管閒事?” 豈有此理,救人還是“多管閒事”,哪門子的歪理?“我是個‘怪胎’,不是什麼‘兇胎’(兄台),救你也是無意中碰上的,不必掛在心上,目下你還是自行運功療傷要緊。” 解能又嘆了一口氣:“解某存有必死之心,想不到求死都難,這是什麼世界?居然連死的自由都沒有。” 紀凡怔了一怔:“哇 !我費了千辛萬苦,原想撈塊好人好事的牌匾掛掛,想不到居然還救錯了?真是好人難做。” “兄台不明白,解某一步走錯,以致牽連數十弟兄埋骨荒山,有何面目回見祁連兄弟? 所以情願了此殘生以謝不明之罪,兄台是救錯了。” “哇 !我說這位老哥,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和刺激,想想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老哥心灰意冷也許不是無因,但是連‘樓梯椅子’都尚且貪生……” “兄台說什麼‘樓梯椅子’?” “哇 !不是說‘樓椅’尚且貪生嗎?”(縷蟻尚且貪生)“兄台不必勸了,解某人看得很開,生命的意義在於開創宇宙繼起之生命,解某愚昧無能,不但無力開創新局,反而葬送了不少弟兄,使祁連山寨一千弟兄蒙羞,苟活下去,只是浪費生命而已。” “哇 !‘狗’活下去浪費生命?它可以看家呀?”(苟活)解能知道這小糊塗蛋又搞錯了:“我是說不想再糊糊塗塗的活下去。” 紀凡怫然不悅:“哇 !你明知我是個糊塗蛋,偏拐彎抹角的罵我,你這個人太不夠意思了。” “對不起對不起,解某絕對沒有罵你的意思。” “哇 !這還差不多,當然啦!人生在世誰都想順順噹噹的過日子,誰都想把事業越搞越大,但是有時候並不是人的能力所能辦到,所謂時也、命也、運也,做事情有時候也得靠點運氣的。 我說老哥,你何不暫時休息一段時間,慢慢等待雪恥的機會?如果世界上的人都跟你一樣想死便死,那人類就會變成‘稀有動物’了。” 解能默然半晌,再嘆了一口氣:“欸!也許兄台說的有道理,只是兄台並不是身歷其境的人,不會明白當事者心中的痛苦,解某入蒙推為一寨之主,擔負數百人的生死榮辱,而今一敗塗地,除了乾脆雙眼一閉眼不見為淨外,活著只燴增加痛苦。” “哇 !噯噯!我說這位老哥,你是怎麼搞的?老是要死要活的,我雖不知道你是哪座廟的大菩薩,聽你的口氣,在江湖上也不是一眼眼的人物,怎麼這麼想不開,人生當中業時失敗是免不了的,兩只腳走路哪有不摔跤的?我喝醉酒的時候,那次不是摔上七八跤?跌倒了並不可恥,可恥的是跌到下去爬不起來的人。” “兄台真會說話……” “哇 !什麼話,我已經十六歲了,如果坯不會說話不是白痴嗎?” “是是,解某失言了,解某天生是個大笨蛋,聽不太懂兄台的話……” “哇 !我說的可是標準國語呢!” “解某知道,解某是不但兄台話中的含義,解某帶領數十名弟兄前來,全數曲勇壯烈犧牲,必然在九泉之下,等候我去團聚……” “哇 !笑話,他們還會等著你去吃年夜飯不成?” “兄台請勿打岔,解某仍然覺得非死不可。” “哇 !死能解決問題嗎?” “至少解某心安一些。” 說了半天,棒子敲不開茅塞、紀凡大為頭痛。 忽然靈機一動……“哇 !哈哈!算了算了,我替你擔哪門子憂啊?早知道你這麼懦弱扶不起的阿鬥,我也不必浪費那麼多脣舌了。” 大凡一個自認為鐵錚錚不怕死不要命的人,最怕別人稱他們懦弱了。 他們平常自誇為義氣而兩肋插刀不皺眉頭,這種人物大部份個性衝動,喜怒形於詞色,激昂時熱血沸騰拍桌槌椅,悲傷時槌胸頓足號啕流涕,頑強、固執、好面子,這種人不能用勸只能用激。 紀凡走對了,解能正是這種人。 就像被踩著了痛腳,哇哇怪叫道:“解某人連死都不怕,怎麼會是懦弱的人?兄台雖救過解某,但解某並不領情。” “哇 !我沒叫你領情,也不要你領情,反正你是未來的死人,領不領情都無所謂,我只是就事論事,你不但懦弱,而且虛偽、無情、膽怯、無能、更愚不可及!” 解能大聲抗辯:“解某人自認愚昧、無能,但是待人處世皆一片赤誠,言而有信情深義重,死都不怕,更談不上懦弱怯!”“哈哈!哇 !我說你懦弱、膽怯、虛偽、無情,你居然還能強辯?你未免大不要臉了吧?” 解能慢慢墜入圈套,雙目倏睜怒聲道:“解某這條命雖是你所救,但是你也不可挾恩出口傷人。” “哇 !我說你懦弱無情,絕對是有根有據的。” “解某不懂,如果解某為死難兄弟殉義也算是懦弱無情,難道要靦顏事敵忍辱偷生的才是強人嗎?” “哇 !對對對,你說得對極了,你願意以一死來表示對死難弟兄的負責,你知這嗎? 你只是一個不伯死的亡命徒而已,你自私自利無勇無謀,狗屁不通,你以為你‘一翻兩瞪眼’,‘不食人間煙火’不聞不問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嗎?” “人間事情本來就是如此。” “哇 !狗屁!你以為你賠上一條命就能安慰死者於九泉之下?這樣就能交代過去?我問你,你山寨中活著的弟兄將要何去何從?你連照顧活人的責任都沒盡到,你有臉去見死去的弟兄?你根本在打著卑鄙的逃避念頭,逃避你對生者的責任,逃避你對死者的愧疚,逃避你自己良心的譴責,逃避你懦弱的行為。 你不敢面對現實,不敢面對強敵,不敢面對天下人,你這不是無情、膽怯、虛偽又是什麼?你只不過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無膽匪類,自私卑鄙的亡命,厚顏無恥的匹夫,我是個有眼無珠的糊塗蛋,看錯了你的為人,救了你,我恨多此一舉。 如果你還堅持要死,我不想再阻止你,鬼門關將整天為你而開,與其勉強回一個不能對自己行為負責的行屍走肉,我寧願救一條狗!” 難為紀凡,居然還能說出這番大道理而居然沒咬傷舌頭。 這一番狗頭噴血的痛罵,倒使得解能怔得啞口無言。 紀凡不待解能開口,接著又道:“哇 !你只知道殉義,你可知道死者已矣而生者何堪?如果你什麼‘皮連’什麼‘酸菜’(祁連山寨)的弟兄,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願意一一自行了斷殉義,你雖然死了,身後還要背負多少條人命債?你知道嗎?你說呀!” 紀凡單手扠腰,點著解能的鼻尖罵得不亦樂乎,口沫橫飛噴得解能滿頭滿臉。 “……”解能陷入深思,天人交戰。 “哇 !我是個糊塗蛋小人物,不懂得聖賢‘輸’(書)多少,但是做人也該有做人的基本信念,死又能解決什麼呢?死了就只剩下一堆臭肉,還能剩下什麼?” 駱與與文敬禮也早已恢復了神智,坐在一弄默默靜聽,不敢插嘴打擾,總算安靜了片刻。 “這位兄台,解某十分慚愧,就如兄台所說:解某果然是個自私、懦弱、無情、虛偽的小人,解某終於想通了,不錯,生人有感死者無覺,解某將為生者而生。” 紀凡噓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哇 !我終於把你的“茅塞’給‘頓開’了。” 駱馬和文敬禮這才雙雙悲呼,“大哥!” 解能悲喜交集:“二弟三弟,你們也沒死,太好了,大好了,真是老天有眼……” 什麼老天有眼,根本是你會挑時辰! 三條中年漢子竟然抱頭大哭起來。 看著三個人哭得昏天黑地涕淚沾襟,啼哩哇啦“哭背叫母”,不禁又暗自傷感,幾乎也想陪他們哭上一場。 想起自己家破人亡,“唯一”的老爸生死不明。 親手足又不知流落何方?毀家仇似海,屠村恨如山。 眼中禁不住發紅微潤,勉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就在他們相對喘噓感嘆之際,山頂上的戰局又有了新的變化。 石健仍然穿著“蓑衣”,披著散發怒嘯連連。 小白仍然縱跳如飛,跟石健玩得不亦樂乎。 老酒鬼以一敵四,幾乎緩不出手來偷喝酒,還好主力只在厲宕一人而已,而且也經過了長時間的消耗,體力大不如前,狂猛的氣勢減低了很多,像茅大有他們,只不過跑跑龍套虛應故事而已。 老酒鬼偶而還是有機會“啖糝”一兩口,反正色只要有酒下肚,再戰三百回合又有何妨?戴天仇青衫飄飄,從容的穿梭在廖竹與麻雄之間,看來如行雲流水,實則快速已極,贍之在東忽焉在西,令人不可捉摸。其實戴天仇是有好幾次機會可以獵勝、但是又心存顧慮,因為劍堡與魔堡之間,畢竟還沒到扯破臉皮的時候。 依這種情況來看,劍堡的人落敗是遲早的事了。 但是世事多變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就在老酒鬼和戴天仇佔盡上風取勝在望之際……突然峰下傳出數聲淒厲長嘯,聲如魔號鬼哭,令人汗毛為之,“肅立”“雞母皮”為之“澎澎恰”。 聽聲當在數裡之外,但是入耳清晰無比,教人腦門發炸氣機一窒。 幾個劍堡黑衣劍士早已掩耳而退。 廖竹麻雄卻面現喜色。 廖竹全力發出三招略為逼退戴天仇,也發出嘯聲相應,霎那間,遠地白色的雪地上,出現了四條黑色的人影。 來人速度駭人聽聞,嘯聲甫歇,人已到了峰頂。 是四個一式打扮的老者,黑衣黑袍黑鞋黑頭巾,黑得陰森詭異,黑得令人心頭髮寒,居然連皮膚也黑如鍋底,黑得幾乎分不清五官位置,這四個老者要是站在黑板前面,你一定找不到他們。 為首的黑臉老者,濃眉像掃把,鼻孔像風箱,闊嘴幾乎裂到耳根下,大刺刺的叫:“少堡主,你們退下,這兩個小輩交給老夫兄弟打發,在死城中的鬼卒正向他們招手,孟婆燙火候也正好喝!” 聲音簡直如爛鐘敲破鑼,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原來這是敝堡的大援。 厲宕、廖竹等人拼盡全力,不約而同的猛攻數招逼退對手,各自退出了圈外,渾身大汗如雨氣喘噓噓的狼狽相,十分可憐。 就屬石健最為窩囊,在小白的歪纏爛打之下,竟然脫身不得,全身東幾道西幾道的爪痕,實在淒慘無比。 為首的是黑臉老人大喝一聲雙掌連劈七掌,狂 陡生,卷起漫天雪花呼嘯有聲,朝小白劈頭劈面撞到。 小白似乎也知道厲害,吱吱聲中,一連幾個斜鬥翻回老酒鬼肩上,睜著火眼金睛,居然灌了兩口老酒。 為首的黑老者咯咯怪笑:“咯咯咯!你們兩個老小子,竟敢踉我們劍堡為敵,你們是壽星上吊 活得不耐煩了麼?快快報名受死,明年今天就是你們的忌日。” 老酒鬼咕咕吞了兩大口酒,哈哈大笑道:“哈哈!阿拉老夫忽然有一大發現,真是抽象極了,哈哈哈……” 戴天仇奇道:“怪事年年有,老夫怎麼沒發覺?” “哈哈哈!戴堡主你瞧瞧,這一大片雪地就像一張白紙,加上這四位黑仁兄,就像加上四個逗點,你說,這像不像畢卡索的抽象名畫?哈哈!為阿拉老夫這個偉大發現,值得浮上大白。” 說完,又牛飲起來。 戴天仇也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這四個黑衣老者一個個又矮又胖,真像四個大逗點呢! 為首的黑衣老者忙回頭問第二個:“什麼是畢卡索?什麼叫逗點?” 第二個黑老者皺皺眉:“我也不太清楚,畢卡索大概是條繩子吧!至於逗點……” 第三個黑老人上前道:“我知道,‘痘點’指的一定是‘柱仔子’(面皰)!” 第四個黑老者也道:“‘必卡索’是條繩子沒錯,但是條打結的繩子,才會‘必’然‘卡’住,至於‘鬥點’應該指的是打架的地方。” 為首的道:“可是……這是什麼意思呢?” 三個人一起搖頭。 為首的怒道:“你們這些飯桶只會替老夫丟人!” 三個人同聲道:“老大,你要丟誰?” 老酒幾乎把吞到喉嚨的酒給噴了出來。 戴天仇也笑彎了腰。 為首黑老者轉身怒道:“笑什麼?等下你們連哭都來不及,快快報名受死吧!” 戴天仇憋住笑:“怪事年年有,你沒先報名老夫不想報名,你不先死老夫不敢先死,專夫很尊敬‘古人’。” 為首的黑老者竟然十分高興,咧開跟黑人牙膏包裝盒上那個商標二樣的笑容,點頭道: “不錯不錯,你能尊敬老夫,老夫很高興,等一下把你少撕幾塊,至於那喝尿的老家夥,最少也要撕成十七八塊!” 老酒鬼臉上一下子癟得像條苦瓜。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喝的可是玉漿瓊汁人間美味,你是笨蛋不識寶,烏拉當成草,瞎子用手摸,人參當成胡蘿蔔!” “老夫管你是菠蘿還是蘿蔔,老夫……” “怪事年年有,你倒說說看,你們四個到底是哪座廟裡的四大金剛不守清規逃下凡來的?” 老酒鬼又哈哈大笑:“阿拉老夫又有一大發現,他們根本不像金剛,他們是山裡頭的燒炭夫。” 戴天仇故意搖頭笑道:“看他們兇巴巴的樣子,不像是個老實的燒炭夫,大概是監守自盜偷吃了不少炭灰,才會黑心黑肝從頭黑到腳!” 老酒鬼也端詳半天:“不錯不錯,有那麼一點意思,不過也很像愉喝了不少黑墨汁的厚黑學家。” 戴天仇鼓掌贊同:“瞧他們又‘厚’又黑,當真是受之無愧賓至名歸,高論,高論,哈哈哈!” 兩個人一搭一檔一唱一和,評頭品足一番,可把四個黑衣老人氣得鼻孔大冒污染空氣的黑煙,暴跳如雷。 為首的哇哩哇啦怪叫:“老夫黑衣四煞十幾年沒下江湖,想不到竟有天那麼高地那麼厚的老小子敢來喳呼喳呼,莫非在世上活得不耐煩了嗎?” “黑衣四煞”四個字入耳,老酒鬼和戴天仇部不由心中咚的一跳。 這“黑衣四煞”是四個無惡不做,江湖人個個談虎色變的大兇星。 他們兄弟四人,成名比“報應一號”紀遠浩還要早,是當年武林人物公認殺手中的殺手,魔星中的魔星。 他們行事乖戾,眼中只有金珠美女,沒有什麼親情道義,只要付得起他們所要的代價,恐怕連他親爹都可以宰掉到獸肉攤去論斤論兩賣。 他們下手既狠又辣,做案從來不留活口,走南闖北殺氣所至從未失手,武功比當今各大門派掌門不遑多讓,江湖中人見人怕,避之則吉畏如蛇蠍談虎色變。 還好的是他們平時匿居邛崍山深處,享受著賺來的玩美女,踏入武林的機會不算很多。 但是只要他們踏入江湖,足跡所經之處,必然血案堆積如山,不管黑道白道綠林道俠義道空手道胎拳道……喔!對不起,作者筆溜了,後面兩道不算。 必定全無幸兔,甚至雞犬不留,兇名所至可以“收驚”(止小兒夜哭),弄得武林人側目。 總之,他們是殺人如屠狗,天地不容的魔中之魔! 最近十幾年來,突然銷聲匿跡沒有出現過,很多人推測,大概已經奉五爺爺召請赴宴去了。 想不到,居然被劍堡所網羅而復出江湖,頗出人意料。 老酒鬼笑嘻嘻地道:“阿拉者夫以為是誰?原來是你們四個黑炭團,你們不在邛崍女人堆裡享溫柔福,跑到這荒山野地喝西北風啊?” “黑衣四煞”大煞“血煞”符剛怒聲道:“要你管?老夫高興!” “要是‘黑衣四煞’今天埋骨荒山為人間去一大害,阿拉老夫也高興。” 二煞“屍煞”符烈嘎嘎怪笑道:“小輩,老夫殺人可不會手軟,你是來領死吧!” 三煞“魔煞”符堅傑傑怪笑:“傑傑傑!小輩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老夫要把你挫骨揚灰!” 四煞“怪煞”符強喀喀怪笑:“老夫要把你……” 戴天仇插口道:“想不想也把老夫燒成你們一樣黑?” “血煞”符剛咯咯怪笑:“這個主意不錯,老夫就把你們燒成焦炭,好極好極!咯咯咯……” 老酒鬼打了個酒呢:“原來你們當真是燒炭夫哇?” 符剛怒極反笑:“咯咯……老夫兄弟十幾年沒‘出山’了,咯咯……江湖人好像忘了老夫兄弟了,咯咯!今天老夫要重震聲威,老夫兄弟橫行江湖達五十年,咯咯……手下不知超渡了多少自認為是武林高手的小輩們,咯咯咯!今天先拿你們開刀,咯咯咯……” 老酒鬼大驚小怪道:“哎呀呀!原來你們也是武林人物,不是老實的燒炭夫啊?” 戴天仇也道:“不是燒炭夫為何要把人燒成焦炭呢?” 兩個人裝糊塗一彈一唱。 “屍煞”符烈怒聲道:“江湖中比你們兩個老小子更狂妄的不是沒有,但是他們的屍體全都餵了蛆蟲,他們現在連大氣都沒敢喘上二口,你們將跟他們一同做伴去吧!在閻王爺那兒,別忘了告訴他,是老夫殺的。” 廢話,死了的人當然沒敢喘氣。 戴天仇笑笑道:“說了老半天,你們原來是二十年前殺人如麻的‘黑衣四煞’,老夫雖然久聞其名,今天看到也不過如此、充其量不過是深山畜牲所養的雜種罷了,有什麼值得神氣的?” 這句話可說糟了,犯了“黑衣四煞”的大忌。 原來這“黑衣四煞”兄弟,據江湖傳言說,他們的母親原是邛崍山下的一名採樵女,某日上山採樵時,竟被深山中一頭異種雄猿所擄,因而生下這四個黑炭團,這只黑色巨猿所住的山洞中,竟然留有一冊不知名的練功秘笈,這四個體質特異的黑炭,竟然糊裡糊塗的練成了一身絕學,加上天生的獸性,以致成為江湖大害。 四煞同時臉色大變,眼中殺機怒湧。 “傑傑傑……”三煞渾身發抖怒極反笑:“狂妄小輩,槍斃一百次,傑傑傑……” “喀喀喀!牙尖嘴利的小輩。”四煞“怪煞”符強也怒氣沖天:“老夫要把你撕成一堆爛肉,喀喀喀……” 戴天仇皺皺眉頭大笑道:“怪事年牽有:老夫說你們是畜牲養的有什麼值得你們笑成這個樣子?” “咯咯咯!黑衣四煞二十年前足以嚇破一般武林人物的‘爛葩’今天受劍堡厲堡主禮聘為太上護法,老夫‘四煞’要吸盡你的血,啃光你的肉,咯咯咯……” “嘎嘎嘎!老夫很久沒開殺戒了,‘屍煞’符烈要你門的屍體餵蛆蟲,嘎嘎嘎……” “傑傑傑!江湖朋友大概得了健忘症,忘了老夫殺人如屠狗的手段,老夫‘魔煞’要你們歷盡魔界劫數,永難出生天!傑木木……” “喀喀喀:‘黑衣四煞’重出江湖,必然血流成河,老夫‘怪煞’要把你們拆骨抽筋,撕成一堆爛肉……” “慢來慢來,怪事年年有,你們會是二十年前橫行天下的黑衣四煞?老夫實在很難相信。” “咯咯咯!老夫保證如假包換!” 老酒鬼在旁插口:“拜託!你們就別再笑了好不好,聲音又粗又啞,像敲破鑼爛鼓,你們要是想當歌星,阿拉老夫可以保證你們是沒希望的了。” “血煞”符剛忙回頭問:“‘割心’?什麼‘割心’?” “屍煞”符烈道:“一定是水‘溝’中‘心’。” “魔煞”符監道:“他們說我們‘勾心’鬥角。” “怪煞”符強道:“我想,你們是太‘多心’了。” 符剛想了想,忽然有些恍然:“老夫知道了,你們小輩知道老夫最愛吃人心,所以要‘割心’給我……” “怪事年年有,你愛吃人屎都與老夫無關,幹嘛要‘割心’給你?人家說的是唱歌的歌星!” “你們不信老夫是以前的‘黑衣四煞’?” “不錯。”老酒鬼又說話:“想當年‘黑衣四煞’是何等的威風,超級殺手有超級殺手的風度,前輩高手有前輩高手的氣量,哪像你們這般土頭黑臉其貌不揚?眼睛像羊屎,鼻子像炭窯,頭髮像野草,眉毛像掃把,臉像鍋底,身材像皮球,阿拉老夫不信昔年‘黑衣四煞’會是這般德性,你們也別叫什麼‘黑衣四煞’,乾脆叫‘黑臉吃沙’更恰當些。” “不錯不錯,這位蒙著面孔又愛喝的朋友學問真好,取的名字值得擊節讚賞,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豈不敢!豈不敢!不敢不當!阿拉老夫天上的學問學一半,地上的全學了,可以說是‘身高八斗’‘財富五車’‘學究夫人’……” 老酒鬼又在窮吹瞎捧了。 “佩服佩服,老夫也是‘鞋癢必抓’(學養俱佳),‘脖子通筋’(博古通今)之士,有志一同。” “鼻子!鼻子!彼此” 兩人相視大笑,無視“黑衣四煞”在一旁吹鬍子瞪眼睛。 “這位愛哈兩杯的老朋友,老夫亦略有同好,王翰說得好,‘甫倒美酒就乾杯,配上蹄膀更有味,醉臥沙發哭又笑,氣得老婆罵死鬼,哈哈!老夫也“啖糝’一點,沾一點醉意如何?” 老酒鬼慷慨的遞過葫蘆笑道:“果然吾道不孤,可惜阿拉老夫卻沒有人罵死鬼,只有一個愣小子罵老醉鬼。” “哈哈!我說醉老兄,你這酒好像加了好幾味好藥,功在強身補陽,但是老人家不可多喝,尤其是‘太空人’更不能多喝,不過……似乎又加了一味中和之藥,但藥性煉而緩……” “哈哈!戴堡主高明,此酒果是性燥、阿拉老夫以內功將外燥之氣練成內陽之力,一時之間倒也無妨,只須洱加一味清心之妙藥即可。” “老夫明白了,就是大家爭著要的寶……” “呵呵!戴堡主,心照不宣,喝酒!喝酒!” “對對,管他怪事年年有,喝酒!喝酒!” 兩人一個大葫蘆,傳過來遞過去你一口我二口,也不怕傳染B型肝炎。 “黑衣四煞”看得眼中冒火鼻孔生煙。 “血煞”符剛一聲怒嘯,雙臂運起“血煞掌”,夾著一兵血紅腥風,猛撲戴天仇,全力一擊毫不留情。 “屍煞”符烈、“魔煞”符堅,同時發出厲嘯,不約而同的撲向老酒鬼。 “怪煞”符強也不甘示弱,隨符剛身後撲向戴天仇。 果然一點都沒有前輩高手的氣度,一出手就來個亂七八糟的群打群毆。 “黑衣四煞”能夠威震武林,兇名垂五十年不衰,並不是浪得虛名。 出手殺著連連,兼以所練的武功別具一格,頗為詭異難測,出手角度與中原傳統武學不盡相同。 老酒鬼和戴天仇一時無法適應,弄得手忙腳亂。 雙方六個人都是當今武林有數的特級高手,藝業柑差極為有限,只要稍存大意,就可能造成大憾。 若是一比一,老酒鬼和戴天仇都不會輸。 “黑衣四煞”成名雖早,但卻未曾遭遇到真正特級的高手,而且平常一出手就是四人聯手合擊,使得一般功夫與他們相差不多的人也措手不及而慘遭其害,他們的武功足列入超級高手之林,但並不是無敵高手。 老酒鬼三十年前即以“詩酒秀士”之名威震江湖,盛名絕非幸致,自遭大變帶紀凡隱居絕谷,除嚴格督促紀凡的武功外,本身更孜孜屹屹若參若修,一直沒有擱下。 經過十幾年的苦練,火候更為精純,超級高手榜上,也絕少不了他的名字。 戴天仇則是近十摟一江湖高手的代表性人物,飛天魔堡是當今武林三堡七莊九大門派中數一數二的佼佼者;比劍堡大概不會差很,尤其是獨樹一幟的回翔進擊功夫,更是獨步武林傲視群倫。 至於像廖竹、厲宕、石健、麻雄等人,也都各有兩把刷子,江湖中粗這等身手者不算很多,足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面無愧。 茅大有雖是一莊之主,可是太湖臥虎山莊排名在七莊之末、充其量算是二流高手中的一流。 論真才實學,可能比他手下的四大護法還不如,也比不上祁連山寨的解能、駱馬、文敬禮等人。 達種情況下,老酒鬼和戴天仇分別以一敵二,當然捉襟見肘而險象環生。 戴天仇號稱“飛天神魔”,輕功獨步天下,內功修為亦頗不弱,但是在符剛、符強兩大超級高手的夾攻下,卻又相形見拙了。 因為符剛、符強兩人的內力十分渾厚、戴天仇的身形受阻於剛猛的掌風氣流之中而無法行進自如。 在這種情況下,偶爾必須硬碰硬的封擋,還好仗著數十年的修為,儘量閃躲避實擊虛而還手卻乏力,只要判斷略有錯誤,必定兇多吉少。 老酒鬼的情況更糟,符烈、符堅兩人拼命全力搶攻老酒鬼連消帶打,只覺得對方真力直憾心脈,接久了兩臂發麻真力難以為繼。 “黑衣四煞”果然不是浪得虛名,老酒鬼被逼得連連後退,落敗是必然的,只爭支撐時間的長短而已。 幸而小白通靈,知道主人的困窘,吱吱怪叫聲中,奮不顧身的投入掌風之中,牽制了符烈、符堅的部份攻勢,才使老酒鬼稍微減輕一點壓力。 小白全身長毛細長光亮,卻盡韌如鋼絲,天生銅筋鐵骨,除非掌力能直接擊實,否則挨個兩三下,不過打幾個滾,吱吱怪叫幾聲,爬起來又毗牙咧嘴的加入戰鬥,叫符烈、符堅兩人分心不少。 而一般的成名人物,輕易不會讓敵人近身,若萬一被這只潑猿抓上一把,撕裂了衣服或留道爪痕,都可能被江湖人物傳為笑談,因此對小白特別注意提防,才讓老酒鬼有喘息的機會。 雖然有小白相助,老酒鬼仍然支持不住,接兩招退一步,慢慢的被逼近絕崖邊上,危機迫在眉睫千鈞一髮。 “黑衣四煞”勝券在握,狂笑聲更厲。 “咯咯咯……” “傑傑傑……” “嘎嘎嘎……” “喀喀喀……” |
第十一章 怪事年年有
半山壁的山洞中,煙霧已慢慢消散。 以往的沉沉雷鳴,也安靜了下來。 紀凡救了解能三兄弟以後,目睹三個大男人至情至性的抱頭痛哭,也不禁勾起了自傷身世的念頭。 發了半天的愕,既傷身世又憂將來,家人死者死散者散,不知何處尋覓蹤跡,大仇茫茫渺渺從何著手? 越想越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翻來覆去茫無頭緒,不由得想呆了。 直到解能三人收淚一排跪在他面前,這才驚醒。 慌忙扶起一個另一個又跪倒,弄得手足無措,一賭氣,乾脆面壁而立,來個眼不見為淨。 解能伏地道:“這位兄台,此地昏黑、兄弟看不清您的尊顏,不知您是多少歲數,聽聲音,想必年歲尚輕,解能以恩兄稱之,想必不致失禮,兄弟解能,江湖匪號‘花面豹子’,目下吞為邊疆祈連山寨頭兒,這兩位則是兄弟的換帖八拜之交,一位是‘飛天蜈蚣’駱馬,一位是‘百變書生’文敬禮……” 紀凡苦笑道:“哇 !解老大,我說過救你們絕是無意中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有事待辦,有人說:說話要像女人的迷你裙,越短越好,您就長話短說吧!” “是是,兄弟承恩兄仗義冒險相救,更苦口婆心勸兄弟‘苦海回頭’,使兄弟的茅塞終計‘頓開’,振聲啟目之德,兄弟永烙于心而銘感五內。”說完竟率先咚!咚!咚!的叩起響頭來了。 慌得紀凡跺腳道:“哇 !你們要做叩頭蟲你們去叩好了,我先走了。”說完當真就走。 解能忙上前抱住紀凡的腳:“恩兄慢走,兄弟只是在叩謝救命之恩,恩兄讓兄弟拜上一拜,兄弟也較心安。”說完又待叩頭。 紀凡又氣又急,竟也咚然一聲跪倒:“好,要跪大家一起了,你們三個叩一次頭,我就叩三次還你們,我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你們每人三跪九叩,我就還你九跪二十七叩,看是誰怕誰!” 解能忙再拜道:“恩兄請起,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受兄弟拜上幾拜又有何妨。” 紀凡連叩三個響頭道:“哇 !解老大人不要這樣,我再三聲明救三位只是舉手之勞,實在‘不吃爪子’(不足掛齒),你們‘無理行大禮’,我家沒那麼大的地方放這種重禮,所以只好叩還給你,你們帶回去給小孩子玩吧。” 解能道:“恩比大高理當一拜。”叩了個頭。 紀凡道:“哇 !‘不吃爪子’不能亂拜。”叩了三個響頭。 “再造父母,一定要拜。”一叩首。 “舉手之勞,不值一拜。”三叩首。 “雲天高誼,非拜不可。”再叩首。 “媽媽呀!不能再拜了。”三叩首。 四個男人居然像搗蒜似的說一句拜一下。 簡直豈有此理,瘋狂! “恩兄請起,否則兄弟寧願跪死在這裡。”解能堅持:“兄弟三人雖是側身草莽的匹夫,並不怎麼懂得禮數,但知受人涓滴當泉湧以報,恩兄對兄弟的大恩大德,兄弟們不敢以謝字來褻讀,敢請教恩兄上姓大名,日後或有報答萬一之時!……” 說也好笑,解能已是四十以上的中年人,口口聲聲叫十五六歲的紀凡為恩兄,有點不論不類。 其實這也怪不得解能,莫說洞中黑白如潑墨,就算是大白天也難以看出此刻紀凡的身份和年歲來。 因為他苦聞火螭虯六七個時辰,身上的衣物早已零零落落,不是撕成一條條,就是被毒火燒成洞洞裝,可以說是衣不蔽體捉襟見肘。 頭上披頭散髮,有些還被燒得卷虯糾結,比鳥窩好不了多少,臉上則沾滿了火螭虯的斑斑血跡,連五官都難以分辨,說難聽些,實在有些猙獰可怖哩。 “哇 !小事情嘛,你們不要再一個婆婆兩個媽媽好不好?四海之內皆兄弟,又何必提名道姓?” “此地大過黑暗,兄弟未能得瞻芝顏……” “哇 !別掉八股文了,講話都還聽得見怎麼會暗呢?” “恩兄說笑了,黑暗是無法阻住聲音的。” “對呀,是我糊塗了,不過我說解老大,這件事兒就此打住如何,我頭上都叩出好幾個皰了,咱們和談好了,也不要說什麼報答這些場面話,如果解老大認為我還能當個朋友,咱們當個很好的朋友就是了。” “解能不敢高攀……” “哇 !拜託,你又不是去當小偷,幹嘛要‘高攀’?聽解老大的談吐,為人必然十分四海,不是個‘姑姑嬤嬤’的人,管他什麼高攀低攀,咱們就兄弟相稱好了。” “這……這怎麼行,恩兄。” “哇 !你就別再叫我恩兄了,聽得人家肉麻兮兮的會‘加侖筍’,我才十六歲,可別把我給叫老了。” “這……這……” “哇 !別這呀那的,那我就叫你一聲大哥了,這下該可以起來了吧?” 解能熱淚盈眶,啼噓著膝行向前,想把紀凡扶起來,紀凡跪著穩如泰山,解能空自掙得臉紅脖子粗,哪裡扶得動? “大哥,您甭費勁了,您不先起來我也不會起來。” “恩兄……不不賢弟,恭敬不如從命,愚兄就託大了,賢弟請起來好說話。” 兩人把臂同時爬起來,才結束了這場可以列入紀錄的長跪大賽,但是頭上的大皰一時半刻恐怕是消除不了的。 駱馬、文敬禮也分別見了禮,免不了今天天氣如何哈哈哈之類的客套話。 “對了,瞧愚兄這副豆腐腦袋,你到底‘跪姓倒名’呀?”解能也幽默起來啦。 紀凡卻大感為難起來,自己身世離奇,大仇人又十分狡詐難纏,身份實在不能大早曝光,以免打草驚蛇而影響了偵查大計,但是這麼一樣,不是對人不夠誠懇但白了嗎?面對的又是一個剛認識的綠林漢子,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實在不想多加欺騙,“放屎也痛不放屎也痛”,進遲兩難,沉吟良久。 解能雖是個大老粗,但是卻是個老江湖,察顏觀色早知紀凡有所為難:“賢弟,你如果有什麼難言之隱而不能透露身份,愚兄是能夠體會的,不必勉強……” “哇 !大哥,對不起,行個禮,小弟是因為一件江湖公案,不得不暫時學007詹姆士龐德隱祕一下身份,雖然三位都是值得信賴的鐵漢,但是這件事情牽連大大,所以……” 解能笑道:“賢弟不用再解釋了,愚兄能夠了解,江湖人心直口快,最不容易保守秘密,凡事小心為上,愚兄跟你結交,是交你這個人,交你這顆心,又不是交你的名字,賢弟不必為難。” “哇 !說的也是,小弟只要把一顆真誠的心交給你們……不對呀,我可沒簽什麼器官移植同意書,大哥也不是換心人,幹嘛要我的心……” “賢弟你也別裝瘋賣傻了,朋友相交貴在知心……” “哇 !‘豬心’不貴,一個才一百多塊!只是……器官移植豬心也能代替嗎?” “賢弟,你別瞎掰了。” “不是我要掰,我也知道這老酒鬼在上面的戰局很吃緊,都是那個死爬格子的,說什麼要裝造既緊張又輕鬆的氣氛,久什麼他這個月入不敷出,要我多說一些話去……我天生俠骨柔腸樂善好施,所以……” 解能不解道:“賢弟,你到底在說什麼,愚兄怎麼都有聽沒有懂?” “哇 !喔,對不起,這是小弟的私事,那死爬格子的答應我今年過年要給我一個大紅包,所以……喔,對不起,這是不能講的,算了算了,言歸正傳,大哥既然能夠諒解,小弟就放心多了,這麼辦吧,小弟目前暫時就叫範及好了。”他把紀凡兩個字顛倒過來,調變腔不變,倒也天衣無縫。 “好好,不管你叫什麼,都是我的好兄弟。” “可不是,有人叫什麼阿貓阿狗阿屎阿尿牛糞石頭,也有人叫什麼罔腰罔飼,還不是照樣朋友一大堆。” “對極了,我的朋友中就有很多怪裡怪氣的名字,比如說:‘長蛇’(常熟)、‘中狗’(鐘苟)、‘下獄’(夏玉),不是都有趣嗎?哦,對了,愚兄忘了問你仙鄉何處哩?” “哇 !什麼‘仙香’?我只吃過‘仙草’……” “愚兄是問你家在何方。” “家?”紀凡強忍心中波濤,語調不變:“哇 !我一向都是住在這裡的。” “什麼?你就住在這裡黑不溜丟的山洞裡?” “呃,不,這個山洞是火螭虯住的。” “火螭球?只聽過籃球排球足球橄欖球,沒聽說也沒玩過‘火螭球’。” “哇 !大哥,火螭虯不是那個渾球的球,它是一種上古遺留下來的動物……”接著把火虯虯的身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說明一番。 解能這才弄清楚這裡就是大家爭先要來的藏寶洞。 紀凡又把自己隨長輩隱居谷中等候火螭虯丹成,以及剛才大戰火螭虯的驚險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解能聽得又是慶幸,又是驚訝,又是歡喜。 慶幸自己沒有機會入洞取寶,否則必定死無生。 驚訝的是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動物存在。 歡喜的是這寶物畢竟沒被人奪去。 當下哈哈大笑道:“好極了,賢弟得到了不世的奇緣,真是蒼天有眼,不負苦心之人啊,哈哈!” 解能也把因為聽信江湖中傳言,此地將有稀世異寶即將出土,內中就有一味解毒良方,恰巧賽可幾位弟兄因為出外狩獵時,誤中了一種不知名的奇毒老醫不好,一念之貪,於是親自率領寨中精銳前來,企圖憑武功奪寶,結果碰上臥虎山莊,如何中計,如何大戰劍堡人馬,如何大敗槓龜,如何寧死不屈投崖自了……從頭到尾吩叨了半天,還不時靠著駱馬、文敬禮在一旁補充,總算拉拉雜雜的說了個大概。 紀凡想了想,覺得有些奇怪道:“哇 !照這麼說,劍堡的人犧牲雖大,但勝利則是無疑的,怎麼這麼久還沒看見他們下來取寶呢?” “對呀?”解能也感到奇怪:“難道還會有第四批人馬加入而阻止了他們的計劃?” 紀凡心中哆的一跳,急忙問道:“哇 !大哥可曾碰上一個滿頭白髮像茅草,繞頰長須像掃帚,鼻子像紅柿,衣服像乞丐,手拿紅漆大酒蘆的老酒鬼?” 解能點點頭道:“你說的人是愚兄在八仙彩圖畫上見過,他的名字叫李鐵拐,你還說漏了他是破腳。” 紀凡幾乎一頭撞上山壁,怎麼會這麼巧合呢? “哇 !小弟說的不是圖畫,是真人。” “呂洞賓也叫真人,不過外表跟賢弟形容的不符。” 怎麼會這樣呢? “哇 !小弟是說,一個跟你我一樣的凡人。” 解能三兄弟一齊搖頭:“沒見過。” 紀凡心中暗叫不好,莫非老酒鬼因為怕自己取寶練功受到別人的干擾,一個人挺身擋劍堡的人馬? 據解能所描述,劍堡的人個個身手不弱,老酒鬼雖然武功高強,但是雙拳難敵四手,猛虎難對猴群,恐怕難以匹敵,說不定此刻已是危急萬分,性命在須臾之間,等待外支援,想到這裡,不由心急萬分。 “哇 !三位老大,山頂上的情況恐怕另有變化,說不定小弟的尊長已出頭管了,但是他只是一個人而已,恐怕危急萬分,小弟心急,洞外既有垂下長索,三位請隨後來,小弟當先為三位開路!” 說完一聲震耳長嘯,快如流星閃電,嘯聲未歇人影已渺,像是憑空幻滅無影無蹤。 解能嘆了一口氣道:“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看到範賢弟的身手,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我們兄弟的淺薄武功,實在是差太遠了,真是慚愧。” “可不是。”駱馬也表示同意:“我們還得下一番苦功才行” “不錯。”文敬禮也點頭:“這次回到祁連,小弟想建議大哥,乾脆暫時封山閉寨,一來養精蓄銳撫平創傷,二來我們也很久沒到中原走動,我們邊練功邊會中原武林高人……” “晤,好,準備封山兩年。”解能意氣風發:“咱們兄弟是無法靜修武功了,範賢弟對我們恩深義重,他的事我們不能不管。” 文敬禮笑笑道:“小弟的一點鬼心眼瞞不過大哥。” 解能也笑道:“你不過想藉封山閉寨之名,卻暗中下山助範賢弟一臂之力罷了,愚兄也有同樣的想法,在武功上我們也許幫不了大忙,但在江湖經驗方面還勉強的湊合,至少摃摃旗幟敲敲邊鼓,吃喝幾聲壯壯聲勢,當啦啦隊總是能夠勝任的。 “走吧,快上去看看小兄弟大展神威,痛懲劍堡那批兔崽子,替咱們出口氣,說不定還能撿條落水狗打呢。” 說完出洞當先緣繩而上。 山頂上的戰況,仍然是一面倒。 戴天仇腳步踉蹌,已成強弩之末。 老酒鬼步步後退,只要再退半步,必定粉身碎骨。 “黑衣四煞”的攻勢更為強猛。 戴天仇咬牙苦撐,眼中浮現絕望的神色…… 老酒鬼幾乎長嘆出聲…… 小白卻已吱吱悲鳴…… “黑衣四煞”依舊怪笑連連…… “咯咯咯……” “嘎嘎嘎……” “桀桀桀……” “喀喀喀……” 眼見老酒鬼和戴天仇差一步就要到五爺爺家做客…… 驀然一聲震耳長嘯,如天際殷雷驟響,如地裂天崩,震得峰頂雪花籟寂墜向崖下,令人掩耳不已。 一條鬼怪似的人影,突然從崖底上竄飛昇,直超出崖面五丈以上,手中一條半透明的怪鞭,已無聲無息的捲上二煞“屍煞”符烈高舉待擊出的右掌手腕,“滾!”字怒喝聲中,怪鞭一抖一震,符烈如響斯應,身不由己的摔飛三丈以外,連滾三匝才狼狽的翻身爬起,幸好雪積得很厚,倒不會受傷。 幾乎在同一時間,怪人左手一只三尺長的怪異兵器朝三煞“魔煞”符堅襲到。 符堅大意的想用左掌去撥,掌剛伸出就傳出一聲驚呼,符堅左掌離開老家,帶著一蓬血雨踉蹌後退。 一照兩間,兩個兇魔一傷一退,老酒鬼危機立解。 四煞的怪笑聲摹爾中斷。 “快快,快替戴堡主解危。”老酒鬼大汗澈體,來不及喘口氣就連聲吩咐。 這個怪人可不認識誰是戴堡主,衡情度理,一定是陷入危機的那個老者無疑。 怒叱聲中,一揚右手怪鞭,如同鋼筋一般伸得筆直,帶著絲絲勁氣,直戮大煞“血煞” 符剛面門。 符剛自恃“血煞掌”功力無堅不摧,伸掌急封,同時相抓住鞭梢。“噗”的一聲,夾著符剛的一聲慘吼,長鞭不僅貫穿符剛的手裳,而且直貫入顱內三寸以上! 四煞“怪煞”符強嚇得心膽俱寒亡魂直冒,哪還敢強? 怪人還沒對他出手,他已經自動屈身倒地,“懶驢打滾”滾出丈外愕然而立,仍感到冷汗直冒; 大煞“血煞”符剛瞪著一雙死魚眼,額中間創口紅白齊冒,進的氣少出的氣多: “你……你是誰?竟……竟能擊破老……老夫苦修一甲子的氣功,老……夫苦修一甲子的氣功,老……夫列……死得不甘心,我……我……呃……” “在下不知道你是什麼牛鬼蛇神,在下只是情急救人,在下本無意殺人,在下……”怪人聲音雖大,但難掩第一次殺人的驚慌。 “老……夫橫行……天下,竟……死不瞑目……老……老夫……” 怪人的胸脯一挺,壓下驚慌的念頭:“在下本無意殺你,只是前輩自己太大意,要怨也是怨你自己大意輕敵,江湖上路死路埋溝死插牌,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在下從正面出手出聲在先,前輩既死於正面攻擊,不該含恨!”怪人義正詞嚴:“前輩技不如人,自當死而無憾!” “我……呃……你……”符剛死魚眼光芒漸斂,吐出了最後一口氣,扭身栽倒抽搐了幾下,這個橫行江湖達五十年的特級殺手,終於在江湖中除名! 兩個照面的片刻之間,武林人物之色變的前輩兇梟,竟然一死一傷兩喪膽,簡直把在場所有的人驚呆了。 老酒鬼也不例外,幾乎懷疑眼前這三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怪人,不是跟自己朝夕哇啦哇啦鬥口的臭小子。 這個怪人其實正是紀凡,只因勇鬥火螭虯而衣衫破爛幾乎面目全非的紀凡。 紀凡忙向老酒鬼道:“哇 !老酒鬼,你沒事吧?還好我趕早了一步,否則正好替你燒帶路錢,聯絡殯儀館!” 老酒鬼老淚縱橫喜極而位!“臭小子,你懂個屁,你終於成功了,天啊天啊!阿拉老夫太……太高興了,大……太興奮了。” 紀凡奇道:“哇 :你大太高興?老酒鬼,你怎麼沒走進生命的墳墓裡去啦?”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是一個太高興,不是兩個太太興奮,臭小子不要搞錯了,阿拉老夫嗜酒如命,‘賭花牌,牽金牛,贏錢拿去換米酒,與爾同敲萬古鑼……’沒有哪家花不溜丟的大姑娘會娶阿拉老夫的。” 說著又舉起葫蘆牛飲起來。 紀凡搖頭道:“哇 !莫法度,已經酒精中毒了。”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喝了這多年的酒,早已培養了免疫力,就是工業用酒精也照喝不誤!” 戴天仇略作調息接口笑道:“怪事年年有,沒聽說酒精中毒會有免疫力的,更沒聽說工業酒精也可以喝的,這未免太玄了吧?” “戴堡主,你要喝阿拉老夫的酒就乾脆明說,幹嘛沒事扯阿拉老夫的後腿?來來,你也來幾口吧。” “謝啦!”戴天仇也不客氣,接過葫蘆咕咕的灌了幾口、寫意的呼出一口氣:“好酒! 好酒!真是好酒!” 紀凡不解道:“哇 !多久?” 戴天仇怔了一怔,不知怎麼回答。 老酒鬼忙打圓場:“臭小子,爛小子,沒事老找岔,故意裝迷糊,阿拉老夫可不像戴堡主這般客氣!待會再拆你的骨頭剝你的皮!” 紀凡縮縮脖子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 小白也佔染了這份高興,吱吱吱的跳著翻筋斗,還捧著它專用的小酒葫蘆偶而喝上一口,奇怪的是在它翻筋斗時酒也不會灑出來。 紀凡愛憐的抱起小白笑道:“哇 !上司管下司,鋤頭管笨箕,我老被老酒鬼管,只有管管你了。” 小白居然吱吱怪叫表示抗議呢! 他們自顧自的哇啦,卻把劍堡的人冷落在一旁。 三煞“魔煞”符堅已把斷腕傷口包紮妥當,怒氣沖沖的走出來:“剛才那個小輩滾出來,老夫要看看你是什麼東西變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把紀凡生吃入腹。 紀凡笑嘻嘻道:“哇 !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變的,你又是怎麼變出來的東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符堅怒道:“老夫‘黑衣四煞’……” 戴天仇笑道:“怪事年年有,你們‘黑臉吃沙’早已變成‘黑臉摻沙’了,還大言不慚的把死人算進去。” 戴天仇剛撿回一條命,嘴上又不肯饒人。 符堅更是暴跳如雷:“戴天仇,你不過是釜底遊魂掌下餘生,何必說大話?老夫待會自會收拾你!” “怪事年年有,要是一比一,說句不客氣的話,你無奈我何,老夫招呼你是足有餘,何況你只有這‘一手’?” 符堅幾乎氣炸了肺:“老天一隻手也能把你送上西天,憑你戴天仇還不放在老夫眼內!” 戴天仇緩步走出,冷冷道:“符堅,老夫看你是想把另一隻手也逐出家門了,來來,老夫再陪陪你玩幾招。” “你不必急於向在死城報到,老夫先宰了這個小子就會輪到你!”接著朝紀凡怒聲道: “小輩,你剛才出其不意突襲,老夫不甘心!” “對,老夫也不甘心。”符烈也大步走出:“老夫絕對不相信你能一鞭卷飛老夫,更難以相信你一招襲殺老夫有一甲子內功修為的老大,你一定是使了什麼妖術,老夫要以真功夫真本事與你一拼,不可使用妖術,你敢是不敢?” 他們竟然懷疑紀凡用了妖術,其實也難怪,誰能相信兇威赫赫鼎鼎大名的“黑衣四煞”,竟然在一個默默無名的半椿小子手下三兩招就冰消瓦解? 紀凡笑笑道:“哇 !我說這幾位黑色的前輩,你門大概是經常扮演聖誕老人爬煙囪才會這麼黑……” 符烈怒道:“老夫不是什麼‘生蛋鳥人’。” “哇 !好,就算你不是聖誕老人,我也不會什麼妖術,全是真功夫真本事,只是你們大意了些而已。” “哼,老夫對你的話一字都不信!” 戴天仇在旁嗤之以鼻道:“連這種‘陽罡陰煞’潛能真力都不認得,還大喇喇的自稱前輩,甚至還認為是妖術,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不要臉!” 符烈怒聲道:“誰說老夫不知道‘陽罡陰煞’潛能真力?這種武功早已失傳數百年,若是沒有四五十年修為,根本無法收發自如,這小輩多大的年歲、從娘胎練起也無法達到這種火候!” “哈哈,說你在山深山燒炭沒見過世面你還不承認,老夫常說怪事年年有,你們‘黑衣四煞’可以以殺成名江湖,別人就不會另僻蹊蹺造成奇蹟嗎?” “哼,再怎麼說,老夫仍是不信。” 難怪符烈不敢置信,在場劍堡的人,誰也不會相信。 其實目前紀凡的武功、也不是什麼“陽罡陰煞”潛能,真力,戴天仇不過憑傳聞中的特徵斷定,謬誤在所難免。 以目前紀凡的氣功,究竟該叫什麼名字實在很難說,那只是萬載玄冰精華和火螭虯內丹的結合物,並不是紀凡自己練成功的。有一點戴天仇說對了,這只能用奇蹟兩個字來解釋了。 實際上,紀凡目前的功力,井沒有一舉擊敗四煞的能力。 “黑衣四煞”可以說完全是大意的情況下失手的,那個時候正是老酒鬼和戴天仇步步後退,而四煞被勝利衝昏頭的時候,精神未免有些鬆懈,否則以“黑衣四煞”的修為,不可能失敗得這麼慘。 一比一,或者紀凡略勝一籌,二比一,紀凡必敗無疑。 “黑衣四煞”一時大意失荊州,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偶爾胡猜亂想也是人之常情,也怪不得他們。 “不管前輩信不信,我確實沒有什麼妖術,唯一佔優勢的只是出奇不意而已,雖有取巧之嫌,卻無妖術之助,前輩如果輸得不服氣,我也無可奈何,因為那時我情急救人,沒有事先打招呼,這點我道歉……” “哼,你以為道歉老夫就會放過你?” 紀凡不禁心中有氣,說話聲音也大了:“哇 !前輩枉稱是成名的名宿,全無名宿的風度,根本就不該以四打二群毆,前輩理屈在先,我出手傷人也不會感到內咎,正經話說到這兒為止,前輩如果仍然放不過,只是‘放下道具來’,我一定奉陪到底!” 一席話不卑不亢,雖有少許錯誤,倒也可圈可點。 “老夫大哥的死,只怪他學藝不精。”符堅倒頗為光棍:“老夫丟掉了一隻手掌,也不想怪你,現在老夫想找你印證一下,因為老夫不能相信一招落敗的事實。” “好,衝著你這句話,有氣魄,有夠贊,我答應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出手傷人,誰先上?”紀凡把胸脯拍得價響,好像頗有氣概的樣子。 “我來!”二煞“屍煞”大步而上:“老三你受傷不輕、這場讓我來打,你先去休息,要是我都不濟,你們也是白饒的。”符堅不甘不願的回去。 “屍煞”符強大聲道:“小輩,你只要打敗老夫,就等於砸了‘黑衣四煞’的招牌,老夫保證從此迴轉邛崍山中隱居清修,今世永不再涉足十丈紅塵!” “等一下!”愕小子厲宕已經調息完畢,大聲喊停。 符烈一向不怎麼看得起這愣頭,冷冷道:“少堡主有什麼吩咐?” “老前輩,這樣子不太公平。” “少堡主認為怎樣才算公平?” “前輩,你想想,如果你輸了就要回邛崍隱居,那麼無聊,他要是失敗,卻屁事都沒有,不是不公平嗎?” 這小子倒精明起來了。 紀凡對這楞小子倒沒成見:“哇 !少堡主的意思是要賭花紅了?” “對對對,有比賽當然要有獎品。” “哇 !少堡主認為我該以什麼當籌碼呢?” “這樣吧!本少爺看你也蠻順眼的,就賭你手中的怪鞭和怪角吧!” “哇 !你只喜歡這兩樣嗎?好,我還可以加上一點插花,包括半顆火螭虯內丹和一瓶膽汁,只要公平一比一勝過我,這兩樣算是‘漏花’(贈品)吧!” 厲宕大叫道:“什麼?山洞中的寶物已經被你拿到了?” “沒錯,精血已被我吃下肚子裡,其他的全在我身上,只要你本事足、儘管來拿去!” “哇!你欺負人,那是本少爺要的東西,你居然沒問過我先搶了去,哇哇,本少爺要回去告訴奶奶,說你欺負我,哇!”這愕小子居然號淘大哭起來。 符烈皺著眉頭臉色不怎麼好看:“少堡主,你先到旁邊休急,老夫幫你奪回來就是了。” 廖竹也忙上前勸道:“少堡主放心好了,符前輩一定能把在物奪回來,不要哭了。” 厲宕這才收住哭聲,朝符烈道:“老前輩一定要把寶物奪回來,本少爺才能成為武林第一高手!” 符烈厭惡的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老夫知道了,你去擦把臉吧!” 廖竹卻在一旁亂轉眼珠子,大概又想什麼歪點子。 戴天仇冷眼旁觀,忙提出警告:“那只一肚子壞水的大老鼠又在動歪腦筋了,小哥兒要小心才好。” 廖竹被人一語道破心事,心裡雖然恨得牙痒痒的,臉上卻堆滿陰笑:“戴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廖某只是在看看符前輩若是勝利,能夠得到多少戰利品而已,你又何必緊張兮兮的?” 戴天仇笑笑:“轉得太硬了。” 廖竹仍然陰笑道:“信不信由你,廖某無須讓你非信不可,現在廖某須向本堡太上護法符前輩商量一下戰略,請稍候片刻,相信不致於遭受反對吧?” 紀凡點頭道:“哇 !我信得過符前輩,願意等候。” 戴天仇又提出警告:“小兄弟‘陰鼠’廖竹鬼計多端,還是小心點為妙。” 紀凡仍信心不足:“哇 !戴堡主放心好啦,符前輩是前輩不是‘賤婢’,不會用陰謀詭計的,江湖雖然很大,但真正的高手名宿不多,我寧願相信符前輩是前輩名宿,不是一個卑鄙陰險的殺手!” 這番話是連擠帶捧,把符烈扣得死死的,可見紀凡也不是個糊塗蟲,偶而也用點小手段,叫對手動彈不得。 此時崖邊又出現三條人影,正是祁連山寨解能、駱馬、文敬禮三人,他們由於受了傷,挨挨蹭蹭的,直到此時才爬上崖來。 他們上來一看,不由得一怔,怎麼多出了好幾個陌生人來,一時分不清敵友,三個人只好站在一旁觀望。 石健、麻雀、茅大有他們卻大感驚訝,暗道這三個老小子命真大,千丈懸崖都沒把他們摔死,要不是周遭這麼多活人存在,還幾乎錯當鬼魂現身哩。 廖竹把符烈招呼到一旁輕聲商量;符烈搖頭不已,廖竹眼見狡計難售,只得悻然走開,站在一邊生悶氣。 “屍煞”符烈早被紀凡用高手名宿的大帽子給扣住了,怎麼說也不肯同意廖竹的做法,原來廖竹是希望符家兄弟一擁而上先斃了紀凡再說,符烈卻堅持公平印證,兩人意見相左,弄得不歡而散。 符烈上前一步正色道:“老夫兄弟兩手血腥,從不諱言愛財好色,也不願偽善欺騙同道,愛財不偷也不搶,好色也讓對方心甘情願,從無強取錢財或採花強暴之獸行,雖然殺名滿江湖,但敢說被殺者必有其死之道,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老夫雖不是李闖,也不盡然同意他的說法,但對空有一身武功卻無益於人者,殺之又何足惜……”謬論! “此次劍堡以明珠百顆,黃金萬兩,美女二十名,敦聘老夫兄弟再出江湖,老夫兄弟靜極思動,多年未履江湖,也有意再出來看看花花世界,一動而兩便,何樂不為?一念之差,致老大葬送在此,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任何人。 現在老夫願以雙掌領教絕學,老夫出道以來未逢敵手,今天得遇高明一時手癢,願少俠盡全力而為,以免老夫大所失望。” 這個黑臉燒炭夫,倒像是真的喝了些墨水,一番話條理分明,看來江湖傳言不可盡信。 紀凡收起吊兒郎當的表情,嚴肅的道:“前輩放心,面對當代武林真正高手中的高手,在下不敢掉以輕心,必當全力以赴,前輩也不必客氣。” 紀凡將手中的虯夫,虯角等先交給老酒鬼保管、空著雙手站在下首,以晚輩自居,馬步微挫虛攻三招,以表示晚輩受讓之意。 符烈滿意極了,但也毫不客氣,沉喝一聲,立即碎步欺近,雙掌一揚,立刻展開猛烈的攻擊。 紀凡開始之時,懾于符烈的威名難免有些放不開,全力上崩硬封硬砸,絲毫也不敢取巧。 一個是成名二甲子的前輩名宿,盛名滿武林。 一個是奇葩,福緣巧合練成絕世神功。 兩個硬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一場好拼。 |
第十二章 針尖對麥芒
“ !噗噗!”鐵掌著肉之聲不絕於耳,周遭氣流呼嘯,不時傳出氣爆,雪花四面激射,幾乎分不出人影。 這一場戰鬥,對紀凡來說,真是得益非淺。 他的內功,靠火螭虯內丹之助,早已成就非凡,所缺少的,正是實戰的經驗,如果對手太弱、無法激發他的潛能,只有像符烈這種高手來磨練,才能使他體會出招的訣竅和防守的奧妙。 開始時兩人相差不多,稱來我往互有攻守,氣功對氣功,功深者較佔優勢,紀凡內力稍勝半分,越打越順手,百招以後就漸漸取得主動。 廖竹眼中詭誘的神色一閃而役,手中暗扣三粒白骨珠,全神貫注鬥場俟機出手,打算先幹掉紀凡再說。 戴天仇早就注意到他了,身形如鍵一閃而至,立身在廖竹右手五尺之處,冷聲哼了一哼。 全神貫注在鬥場的廖竹,聞聲倒嚇了一跳,回頭見戴天仇虎視眈眈的望著自己,不禁心虛得有點發毛,身側被人欺近五尺仍沒發覺,可見戴天仇比自己高明多多。 “鬼鬼祟祟的,哼什麼哼。”廖竹惡人先告狀。 “廖總管,是誰鬼鬼祟祟你我是河豚吞河燈 心知肚明,你別當每個人都可以欺之以方,至少我戴某要比你機靈些,你右手扣住的暗器怎麼不掏出來? 哼,無毒不丈夫,機會稍縱即逝,不快點下手你會後悔的!” 廖竹在戴天仇的面前哪敢出手?嘿嘿奸笑道:“戴堡主愛說笑,他們倆說好公平比鬥,廖某豈敢冒江湖大忌妄加出手暗算?” “哼!別人不知道你廖竹肚子裡的貨色,戴某卻清楚的很,你是頭上生瘡腳底流膿 全身壞透了,你剛才不是手中扣了三枚暗器嗎?看你手臂人手勁的線條,就可以猜出你在玩什麼,老夫說對了吧?”直搗弱點一針見血。 廖竹乾笑道:“嘿嘿,那只是預防萬一……” “怪事年年有,做賊的喊抓賊,你就甭強辯了,套句你們少堡主的口頭禪,天下一大笑……來得好!” 原產廖竹趁戴天仇說話分神之際,手中白骨珠突然出手,品字形朝戴天仇激射而至! 戴天仇是個成了精的老江湖,豈會輕易遭受暗算?右手一抄,三顆白骨珠入手:“來而不往非禮也!”手一揚三顆白骨珠原物奉還,去比來快三倍。 廖竹大吃一驚,百忙中勉強閃過兩顆,一聲悶哼,第三顆正打在右肩上入肉近寸,只要閃避稍遲,廖竹整條右臂非報銷不可。 廖竹咬牙切齒道:“哼!戴堡主一珠之賜,廖某會記在賬上,總有一天要連本帶利討回,不將飛天魔堡化為飛灰煙燼,難消心頭之恨!” “怪事年年有,老未不過將你的‘厚賜’壁還而已,你就消化不了撐住了,要是老夫也附送點‘厚賜’給你,不把你撐破才怪!”戴天仇依然妙語如珠罵人不帶臟字。 廖竹眼中冒火,恨透了戴天仇:“戴堡主且休息得意,廖某白骨珠上早已抹上劇毒,你只有一個對時可活了。” 戴天仇這回可是終年打雁竟被雁啄了眼睛,陰溝裡翻了艘航空母艦,頓覺右掌有些麻感,不只吃下兩三驚。 忙運功閉住右臂經脈,眼中發紅:“廖竹,你果然不愧‘陰鼠’之名,老夫千算萬算,還是著了你的道,老夫今天拼著這條膀子不要,也非把你劈在這裡不可!” 說完一聲怒嘯,揚起左掌猛撲廖竹。 石健、麻雄雙雙搶出,讓過廖竹同接戴天仇一掌,轟然一聲,雙方各自屹立原地,竟是勢均力敵。 戴天仇吃虧在僅能以一臂應敵,否則憑石健、麻雄二人聯手,也非戴天仇敵手。 “戴堡主請退。”老酒鬼怕戴天仇因為中毒而受害,忙上前阻止:“戴堡主一萬斤的身體(萬金之軀),跟他們拼骨未免太不划算,堡主還是把毒逼出體外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老酒鬼又“燒山”了。 戴天仇雙眉倒豎:“廖竹,你給老夫記著,錯過了今天,哪天相逢哪天結算,必定拆下你兩條膀子!” 廖竹吞下一顆解藥:“戴堡主不必費事了,廖某白骨珠上所抹屍毒,除了廖某的獨門解藥外,天下無藥可解,一個對時之內堡主必身化血水,你要報仇的活,先去在死城中等候,倏廖某百年以後再到閻王殿前對質吧!” 戴天仇幾乎又要克制不住跳起來,老酒鬼忙向戴天仇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戴天仇這才回嗔作喜,回到原地運功逼毒。 老酒鬼則安閒的邊喝酒邊替兩邊護法。 紀凡在兩百招後,已經主宰了全局。 符烈全力的攻擊,對他產不了威脅。 反觀符烈,卻是一接掌一退步,額上大汗如雨,沿著雙頰流至頷下,有時流進眼睛裡,也無暇抽空擦拭。 對紀凡發出重逾千鈞的鐵掌,封又封不住,擋也擋不牢,拳拳著肉,幾乎要氣散功消。 一退再退,馬步虛浮,口中呃呃連聲,仍咬牙苦撐。 看樣子,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了。相反的,紀凡越戰越勇,豪氣乾雲排山倒海的攻擊,令符烈心膽俱寒。 對紀凡來說,這是奠定信心的第一仗,勝了,對他以後行走江湖必有正面的助益,敗了,可能會信心全失。 對符烈來說,也同樣的重要,勝了,從此仍可揚名江湖欲取欲求,敗了,將絕足武林與草木同朽。 因此,兩人都卯足了勁。 三百招後,紀凡發出了一聲沉叱,雙手同出,“饕餮功”招式突發,捷如電閃般猛攻七掌六拳四腿。 掌掌中的拳拳著肉腿腿不空。 符烈狂封亂架,連退十餘步,仍無法避過,被揍得踉踉蹌蹌心脈憾動。 這一來,居然激發了潛在的獸性。 一聲怒吼,雙掌突然變得色如青玉。 “玉屍毒掌!”老酒鬼驚呼出聲。 紀凡摹然身形急劇閃動,成無數的虛影,真人反而憑空消失,但語聲卻震耳欲聾:“魔就是魔,言明互相印證,居然妄動歹毒絕學……” 沒有人能看清變化,接觸如電光石火,霎那之間勝負已分,一條人影如斷線風箏般的摔飛三丈以外。 是符烈,倒在三丈外雪地上,鮮血狂噴氣若遊絲。 “哇 !前輩,你……” 最吃驚的不是別人,竟是紀凡自己。紀凡身形暴起,再次撲向重傷倒地的符烈。符堅、符強想撲出接應,已慢了一步。 劍堡的人站得更遠。 “小兄弟不可……”戴天仇雙目倏睜,叫聲晚了霎那。 “小子不可……”老酒鬼也來不及。 一切都慢了半拍…… 大家都把心提在口腔,等待事情發生…… 紀凡撲到符烈倒地處,迅速將符烈扶起,右掌緊貼符烈背心命門,左掌輕按頭頂百會,拼著耗損真元,內勁如潮般的湧入符烈體內。 紀凡竟為對頭療起傷來了,怪事。符堅、符強兄弟也看出紀凡沒有惡意,終於把提到口還蹦蹦直跳的心放下去。 老酒鬼神色一松,緩步走近,替紀凡護法。 戴天仇噓了口氣,如釋重負。 這些事情,以祁連山寨解能、文敬禮三人的武功,總要到事情告一段落才能明白過來,算是後知後覺。 廖竹眼看是越來越沒有的搞頭了,低聲跟厲宕、麻雄、石錘等人商量了片刻,終於悄悄的撤退了。 誰也沒阻止他們。 天亮後,有人看見他們淒淒惶惶的奔向中原。 紀凡大汗澈體,花了比剛才戰鬥兩倍的功力,總算把符烈的傷勢穩定下來,長吸了一口氣,伸手擦去額上的汗珠。 “小友如此耗費功力替老夫療傷,老夫十分感激。”符烈聲音虛弱,老眼不再明亮,好像一下老了三十年。 “哇 !在下萬分抱歉,一時難以按衝動收勢不住,致前輩傷勢如此之重,可是,前輩明明已提起一種歹毒的功夫,為何又半途收手散去?差點叫晚輩造成終身愧疚。” 符烈苦笑道:“這也怪不得小友,老夫是咎由自取。”符烈調勻了一下呼吸:“小友的拳頭好重,打得老夫心頭冒火花,一時控制不住,往昔的魔根又發作起來,剛運起‘玉屍神掌’功夫,心中已悟及不對,要散去已是來不及,只好拼著護自己的‘玉屍神功’反震,挨上小友一掌,才會傷得這麼嚴重。” “哇 !晚輩的確十分抱歉,前輩的傷,晚輩感同身受,萬分難過……” “嘎嘎,小友怎麼如此放不開?老夫說過,這是老夫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小友若說內疚,老夫認為有虛偽之嫌。” 想不到符烈也是性情中人,但此刻卻只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一樣,心中十分祥和,這一轉變,的確令人訝異。 就連符堅符強兄弟也感到奇怪,莫非老二挨了一掌,連以往凶暴的腦筋也給打平了麼? “哇 !前輩這麼說,晚輩倒是汗顏無地……” “小友又來了,老夫一直稱你為小友,你卻老是前輩晚輩不離口。”符烈含笑道:“莫非是嫌老夫邪魔外道,拒鬼神而遠之麼?” “晚輩怎敢……” “又來了,如果你不嫌棄,叫老夫老哥哥就行了。” 紀凡猶豫了一下,偷偷瞧了老酒鬼一眼,見老酒鬼微微點頭,才答道:“哇 !這…… 晚輩斗膽高攀了……” “你也別再什麼前胸後‘背’(輩)了。”符烈竟也幽默起來:“也別什麼‘抖端高盤’(斗膽高攀),乾脆老夫就叫你小兄弟,你叫我一聲老哥哥足矣,對,就這麼辦,小兄弟認為如何?” 紀凡嚴肅的一揖到地:“哇 !小弟參見老哥哥。” 符烈高興得大笑出聲:“嘎嘎嘎……嗯……”大概是用力牽動了內傷,眉頭一皺。 紀凡忙上前要看他的傷勢。 符烈揮揮手:“不打緊,不打緊,老哥哥還撐得住,來來來,老夫太高興了,讓老夫好好看看小兄弟。” 老酒鬼上前一步道:“燒……對不起阿拉老夫差點溜了口,其實前輩的輩份比阿拉老夫還高,千萬不要寵壞了這臭小子,他表面忠厚老實,其實也一肚子壞水……” 符烈笑笑道:“這位愛喝酒的老弟台,不是老夫說你,你們這些所謂的俠義中人,做事一向太過於拘泥呆板,把什麼江湖道義輩份之類當成寶似的死抱不放,不懂得變通之道,所謂規矩都是人類自己打出來的泥水,只會陷住自己的腳,死抱著頑固教條不放,不知埋沒了多少少年英才,老夫交淺言深,老弟台休怪。” 符烈說的確是實情,老酒鬼只有訕訕苦笑。 “學無先後,達者為師,以小兄弟目前的武功,老夫也要瞠乎其後,老夫被叫成老哥哥,似乎還沾光了些哩,這並沒有什麼不對,老弟台以為如何?” 老酒鬼苦笑道:“燒……阿拉老夫也知道,但是人情倫常也不能不顧啊!” “什麼屁的倫常。”符烈果然野性難馴:“像老弟台這般畏首畏尾拘泥頑固食古不化,把一個人的才華都限制在道義的圈子裡,實在是暴殄天物。” 老酒鬼吶吶無言。 紀凡道:“哇 !老哥哥,這些都是閒話,老哥哥的傷要不要緊……” “嘎嘎嘎……嗯……”符烈一笑就牽動了內傷:“嘎嗄嘎……嗯……小兄弟,你別把老哥哥當成豆腐,老哥哥太高興了,嘎嘎嘎……嗯,老三老四,過來看看咱們的兄弟,老哥哥今天好高興,憑空多了個人間奇葩的小兄弟,嘎嘎嘎……嗯符堅、符強兄弟同時走來,紀凡又一一拜見。 紀凡又朝符剛的屍體恭敬的行禮,禮貌十分周到。 符烈嘆了一口氣道:“小兄弟,老哥哥知道你心中想些什麼,你一定是後悔下手太重了,不是老哥哥無情,在老大死後還說他的壞話,其實我們兄弟會成為兇名四播的江湖兇人,我們老大是始作肖者。 老哥哥和三四二弟三個人所殺的人,加起來還不到老大殺的一半,縱然他逃得過今天,也將逃不過天譴,他死了也好,他是死得其所。 小兄弟不必內疚,更無須懊惱,來來,老哥哥今天非常高興,要送你一些小小的紀念品,小兄弟千萬不要嫌棄才好。” 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個掌大的透明小盒,硬塞在紀凡手中。 “哇 !老哥哥……這……” “老夫說過不要跟老哥哥客氣,快收下吧。” 紀凡推辭不得,把小盒子拿在手上仔細瞧,只見這個盒子通體透明,裡面有幾個似蜂似蠅的東西在裏邊遊動。 “哇 !老哥哥,這是……” “嘎嘎嘎……嗯,這是老哥哥我最近十幾年未履江湖,在山中無聊時的傑作。。 這是邛崍山深處的一種異種蜜蜂,名叫麻蜂,全身硬如鐵丸刀劍不傷掌劈不死,螫上人體無知無覺,片刻後即昏迷不醒,兩個時辰後麻性自解,被螫的人毫無痛苦,端的是一件妙品,老哥哥閒來無事,捉他幾只加以訓練,花了好兒年功夫才完成,可以用嘯聲指揮,這可是老哥哥的傑作哩!嘎嘎嘎……嗯……” “老哥哥,這麼貴重……” “少嚕嗦,等一下再教你指揮的方法,管用得很,餵,老三老四,你們還不把壓箱底的玩藝拿出來,還等老夫去搶嗎?” 符堅笑道:“二哥也真性急,有了新人忘舊人,火燒屁股似的掃地出門……”說著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張皺皺破破的羊皮紙來。 “小兄弟,這是老哥哥我從邛崍深山一處山洞中偶然拾得,裡面記有三招守勢,不知其名,極為深奧難懂,老哥哥也只能揣摸個六七分,姑且稱為‘清潔三式’,第一招叫‘洗頭髮式’,第二招叫‘擦背式’,第三招叫‘擦屁股式’,應付突發的襲擊十分有效,送給小兄弟防身,算是小小的見面禮吧!” “哇 !老哥哥……” “小兄弟,老哥哥過去行事雖然凶暴了些,但這羊皮卷可不是搶來的,長者賜不可辭,古有明訓,小兄弟不准推辭。” 紀凡也只得收下了。 符強笑道:“跟二哥三哥比,我這個見面禮可豪華多了。”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顆指頭大小寶光做能的寶珠來:“這顆明珠古稱水火神珠,佩在身上,保證寒潭弱水九陽烈火亦無奈你何,送給小兄弟卻暑保暖之用。” 也不由分說,硬塞在紀凡手中。 紀凡看著手中三樣禮物,無一不是人間異寶價值連城,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竟發起呆來。 老酒鬼喝道:“臭小子,你狗運真好,踩到了狗屎都會變成黃金,還不叩謝三位前輩厚賜,發什麼呆?” 紀凡如夢初醒,忙咚的一聲跪下叩起頭來。 符烈笑罵道:“起來起來,老哥哥不喜歡叩頭蟲。”又朝老酒鬼道:“你別老欺負小孩子。” 老酒鬼殺豬般似的叫起屈來:“天上諸般仙佛青天大老爺,阿拉老酒鬼沒被那臭小子折磨得淒慘落魄一個頭三個皰已經是孔老夫子關老夫子史艷文哈林二齒怪老子藏鏡人一同有德保佑,哪敢去欺負他呀!” 難為老酒鬼一口氣說那麼多居然氣都沒喘一下,說得大家笑了起來。 符堅邊笑邊道:“老夫不管你們誰欺負誰,誰要是騎在小兄弟頭上,老夫一定不依。” 老酒鬼笑笑道:“臭小子真是福氣,在這荒山野地裡,實在找不到什麼東西孝敬三位前輩,臭小子,快把內丹拿出來送給三位老哥哥吧!” 紀凡忙把剩下的大半個火螭虯內丹掏出來。 老酒鬼拔出紀凡背上的含光屠龍劍,小心翼翼的切下三片薄如指甲的內丹給紀凡。 紀凡十分恭敬的給符烈。 符烈皺皺眉頭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上古遺留異種火螭虯的內丹,積數千年修練的精華,一般練武的人,服下一小片大約可增十一年功力,臭小子無物孝敬,送每位百年功力,不過,這可要慢慢少量服用,以本身修為將之煉化,一次服用太多的話,老人家可禁受不起。”老酒鬼又在賣弄‘學究夫人,的學問。 火螭虯秉性至陽,今天上山的人都知道,所謂多吃老人家會禁受不起,符烈也知道指的是什麼。 “這……這就是火螭虯內丹,太棒了,這三片每片都是人間至寶,老哥哥耄矣,再服這天材異寶未免暴珍,小兄弟還是收回去……” “哇 !老哥哥,您也不是俗人,小弟已受惠不少,小弟孝敬三位老哥哥每人百年功力,請笑納,三位老哥哥既然認了我這個小兄弟,兄弟如同手足,這點身外之物算得了什麼,要不是老哥哥一時間消化不了,小弟全部奉贈又有何妨?” “嘎嘎嘎……嗯……好個兄弟如同手足,老哥哥生受了,對了,小兄弟,老哥哥糊塗,居然忘了問你是誰?” 紀凡怔了一怔:“哇 !我?我是誰?我是老哥哥的小兄弟呀?” “你別跟老哥哥歪纏,老哥哥是問你姓甚名誰。” 紀凡頗感為難:“哇 !不瞞老哥哥,小弟現在叫範及。” 符烈奇道:“現在?你的名字是隨季節變換的?” “哇 !老哥哥!小弟有難言之隱。” “有什麼重大得連對老哥哥都要瞞的?” “哇 !這……” “小兄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是說兄弟如手足嗎?還有什麼事連手足都不能知道的,符烈的語氣裡,頗有幾分不豫的味道。 “哇 !這個……”紀凡進退維谷。 老酒鬼忙上前解圓:“你這個做人家老哥哥的怎麼可以欺負小孩子?”舔舔嘴唇又道: “其實是這樣的,只因這臭小子身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當下把紀凡的身世大略說了一遍,可是把人名、地點、時間全變了,內容也不盡相同,但仇人的狡猾則一,為免影響偵察大計,暫時須隱去身份云云。 一席話,把符烈兄弟說得聳然動客氣憤填膺,戴天仇更是激動得頗難自己。 符烈咬牙道:“老夫昔日以殺手之名行走江湖,行事亦不致如此狠毒,好,小兄弟既然身負奇冤,老哥哥也不勉強你,你說你現在叫什麼皮來著?” “哇 !不是皮,是範及,三元及第的及。” “老哥哥可不管你急或是不急,小兄弟,老哥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老哥哥在江湖上還有一些小事尚待處理,不是老哥哥言而無信反悔,只是這件事情太重要了,老哥哥非親自出面處理不可,等事情處理完畢,老哥哥立刻遵約永隱邛崍,不再涉足江湖,不過老哥哥向你保證,這段期間絕不開殺戒,小兄弟能不能把老哥哥退隱的日期寬延一些日……” “哇 !老哥哥言重了,老哥哥想邀遊天下或辦事,盡可自行決定,我們前約作罷……” 符烈正色道:“不,人無信則不立,一言既出八馬難追,老哥哥只是要求延緩,絕不作違約之事。” “哇 !老哥哥,我們的約定只是一個形式,老哥哥只要心中有隱,此身隱不隱又有什麼關係呢?” “嘎嘎,小兄弟說得是,老哥哥明白了,對了,老哥哥該走了,不要忘了,你辦完自身的事後,一定得到邛崍深處探望老哥哥們,深山隱居的生活是很無聊的,小兄弟將是老哥哥們最歡迎的客人。” “哇 !我會的,一定會。! “老哥哥相信你,老哥哥先走一步,邛崍深處掃榻相迎,莫讓老哥哥失望。” “哇 !老哥哥放心……” 斷了一掌的“魔煞”符堅倒想得開,大笑道:“桀桀桀……你們別再三個婆婆兩個媽媽了。也不要像‘牽亡’似的連哭帶唱,弄得大家傷感,只有暫時的離別,才有相逢的喜悅,走也走也,桀桀桀……” 四煞也動身:“喀喀喀,說走就走,來,二哥,我扶您……” “嘎嘎嘎……說什麼連篇大笑話,這點小傷早被一團高興給衝散了,我又不是詩人賈島(假倒),幹嘛要人扶?小兄弟,後會有期。” 符烈將麻蜂的控制方法教了紀凡,又交待了邛崍山的道路,千叮嚀萬交待,三個人才帶著符剛的屍體連袂飄然而去。紀凡恭恭敬敬的拱手目送三個老怪物,直到人影消失看不見。 戴天仇咱然嘆道:“想不到這種四五十年前即已名震天下的宇內兇人,竟有如此豐富的感情,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實在令人難信,真是怪事年年有。” 老酒鬼也道:“可不是,直到現在阿拉老夫還以為是酒醉未醒呢!” “可見得有些事情傳聞不見得可靠。” “阿拉老夫頗有同感。” “可是江湖上還有很多人相信傳言,常常以耳代目,以片面之詞武斷是非,才會使得武林紛爭不斷永無寧日,欸,怪事年年有。” “沒辦法,這叫做‘腫口受精’(眾口釬金)嘛。” “有時候想起,真是‘人猿狗餵’(人言可畏)。” “戴堡主想必是‘油橄欖花’(有感而發)?” 戴天仇笑笑道:“戴某自知怪事年年有,魔堡主在武林中的聲譽不見得佳,戴某外號飛天神魔,有時像報應之神有時卻像萬惡之魔,江湖人對戴某之評價至為中肯,戴某之評價至為中肯,戴某亦以此綽號而沾沾自喜。” “戴堡主豁達得很。” “豈敢。” 兩老客客氣氣,總有份隔閡存在。 其實他們倆的淵源頗深,只是各自面目已改,雖有所疑,但不敢造次透露。 紀凡趁著這個空檔,忙引見了祁連山三位寨主。 解能三人分別以晚輩的身份見了禮。 戴天仇卻在一旁抓耳撓腮搓手頓腳,猶猶疑疑欲言又止。 “戴堡主有事?”老酒鬼終於看出來了。 “是……是有些事想跟小兄弟商量。” 紀凡怔了一怔,點著自己的鼻尖:“哇 !跟我?” “是的,只是……此事頗難啟齒。” “哇 !堡主說什麼‘破爛蹄子’?無事不可對人言,有什麼好為難的?” “老夫是想請小兄弟幫個忙,” “哇 !哈,我最喜歡幫人忙了,人生以服務為目的,何況前輩還跟老酒鬼有過‘掛鉤’的行為呢!” “但是,老夫又怕人說挾恩求報……” “哇 !戴前輩真膽小,這也怕那也伯,老哥哥說得對,就是拘泥食古不化死守面子教條……” “小兄弟說得是,戴某人只好厚顏相求了,戴某人希望小兄弟能寵賜三滴火螭虯膽汁……” 紀凡吐了一口氣道:“哇 !我以為是天塌下來要我去頂,原來只是三滴膽汁而已,這簡單……” 戴天仇訕仙道:“此是因為拙荊與小女,年前因有事到苗疆去,竟被罕見的金線白帶蛇所咬,據說這種毒無藥可解,戴某用盡堡中所用的解毒靈藥,只能延緩毒性發作,卻無法根除毒素,此次戴某也是風聞此地有解毒寶物出土,所以來碰碰運氣,如蒙小兄弟垂憐解救戴某親人之危,將永感大德。”戴天仇一口氣把話說出來,長噓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以戴天仇的身份地位,如此低聲下氣宛轉求人,難怪他“破爛蹄子”(頗難啟齒)了。 紀凡大笑道:“哇 !什麼跟什麼呀,火螭虯膽汁又不是我生的,誰都可以拿去用,何必說那麼多的國語?這本來就是無主之物……” 戴天仇苦笑道:“戴某平日心高氣傲趾高氣揚,敢於拂逆者不多,這次求人是大姑娘上花轎 頭一道,所以拉不下老臉來,寶物既是小兄弟所得、已算有主之物,戴某絕不相強,強蒙見賜,戴某衷心感激,如果小兄弟不肯答應,戴某立刻回家準備拙荊後事……”話說未完已是熱淚盈眶。 紀凡忙取出玉瓶,雙手交給戴天仇:“前輩愛家之情令人感動得不敢動,可見你們夫妻‘間諜’(鰹鰈)情深,這個玉瓶裡裝了最少一千滴的膽汁,堡主要用多少就拿多少,不過可得留點給老酒鬼和解能大哥,先祝你那燒鍋的和“產品’早日康復。” 戴天仇狂喜,單手小心翼翼接過道:“小兄弟,戴某不想說客氣話,也不是一個謝字所能表達,這種天材地寶,戴某不敢多求,要要三滴做為藥引就夠了。” 說完卻又不知該怎麼辦,因為他剛才中了廖竹的白骨珠腐屍之毒,整條右臂經脈已封,動彈不得。 老酒鬼忙趕過去幫戴天仇打開瓶塞,先倒兩滴給戴天仇服用,戴天仇慢慢把藥力逼向右臂,同時自行震開受封的經脈。 只見戴天仇右掌心微微冒起一點輕霧,麻癢之感立時消失,這火虯螭膽汁,真是神奇無比。 接著從身上拿出一只小指大的羊脂玉瓶,極為小心的滴了三滴在內。 紀凡道:“哇 !前輩既是要入藥救人,乾脆多拿一點,多煉一些藥丸準備不時之用,就算自己用不上,留著救人也是一件好事。” “小兄弟有此襟懷,戴某人非常佩服,恭敬不如從命,這件功德是小兄弟的了。”說完又小心的滴了六七滴在小玉瓶中,小心翼翼地收好,把大瓶還給紀凡:“有此十滴大概可以煉成五十丸可解萬毒之靈丹。” “哇 !戴堡主何不多拿一些,反正這又不要錢的,多煉一些起來,萬一將來失業,還可以擺地攤當密醫呢?” 戴天仇笑道:“煉這個解毒丸,有幾味藥材十分難得,就以現在戴某堡中所有的藥材,也不過可以煉到五十丸左右,多拿多用未免可惜了這寶物。” “哇 !原來如‘比’,我是井底蛤蟆‘孤寡露紋’了。” “小兄弟身懷傲世絕學,但不知今後行正如何?” 老酒鬼代答道:“此地由於火螭虯已受誅,地火亦同時熄滅,此谷已不能住人,自然想到江湖走走,只可惜了我那十來壇猴兒酒,將被冰雪永埋,不知後世哪年哪月才能再見天日。” 紀凡又嘟嚷起來了:“哇 !老酒鬼活該,吝嗇得要死,平常多喝你兩口就鬼叫鬼叫,這下好了,寡婦死了兒子 沒指望啦。” “臭小子爛小子,你在念往生咒嗎,十壇猴兒酒,阿拉老夫可是比你還心疼。” 兩人又鬥起嘴來,戴天仇卻有些急了,打岔道:“戴某此次回堡,若能將拙荊小女之毒治好,等於是小兄弟重新賜給的身家,小兄弟如有困難……只須片言隻字到達魔堡,戴某必親率魔堡精銳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此時拙荊小女,可能仍在與死神作最後掙扎,戴某心急如焚不敢延誤,就此告別。”說完從懷中取出一面金光燦然的金牌,不由分說塞在紀凡手中:“這面金牌是魔堡信物,憑此可以調動魔堡任何人,少俠妥為保管以備不時之須,戴某去也!”話還沒說完人已先動,最後一句說完,人影已渺,不愧“飛天神魔”之名,速度駭人聽聞。 紀凡徵得老酒鬼同意後,切了三片火螭虯內丹送到解能手中道:“哇 !三位老大,小糊塗蛋沒什麼東西可以送您,這點小小心意,請卻之不恭的收下吧。” 解能本想推辭,想了想,終於慨然接道:“好,愚兄生受了,只是愚兄十分汗顏、沒有什麼可以回禮,再說,也沒什麼東西價值可跟火螭虯內丹相比.愚兄就不提了,從今天開始,愚兄等願意追隨賢弟,誓為馬前之卒。” “哇 :什麼跟什麼呀!老大,你可別忘了祁連山寨裡頭還有好幾百弟兄引頸而待,還等昔卞去救呢,老大應該先趕回祁連去,至少也要等到一切安排妥善再說。” “賢弟思慮周到,愚兄這就返回祁連,等一切天排妥當,直接下江湖找尋賢弟就是。” 文敬禮笑笑道:“愚兄這裡還有一點小玩藝,對賢弟偵察仇蹤之舉,或有莫大助益。” 解能笑道:“這可是老三的傀儡 拿手好戲呢。” 文敬禮笑道:“愚兄變個戲法你瞧瞧。”說完背轉身子,在臉上左摸摸右搓搓,約半晌時光,回過頭來時,倒把紀凡嚇了一跳,眼前居然活脫脫的又出現一個老酒鬼,蓬發亂須酒糟鼻,無一不是唯妙唯肖,要不仔細瞧,還真能以假亂真呢! 老酒鬼也叫絕不已:“兄弟,咱們可是同公司出貨的?”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是違反著作權的仿冒品。” 連聲音口吻都有八成像,真是絕透了。 紀凡拍掌大笑道:“哇 !這倒好,老酒鬼繼起有人,可以退休啦!” 文敬禮居然還冒充下去:“臭小子,爛小子,阿拉老夫正當青春年少花樣年華,若是這樣就退休,將有多少癡情女子跳進洗臉盆自殺……”惹得大家笑痛肚皮。 “哇 !這個好玩,我要學。” 於是文敬禮把“百變書生”的絕活兒一骨腦的教他,就連老酒鬼也在旁獲益不少,以後可以不用蒙面巾了。 幾個人把山頂上所有的屍體全拋進逐漸被冰雪填滿的絕谷,解能、駱馬、文敬禮三人默默向死難的弟兄行最敬禮後,留下了文敬禮的易容用具,道過了別,飄然而去。 這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萬切峰上,除了絕谷底下多了百數十具屍體外,一切似乎都回覆了原樣,令人油然生起了白雲蒼狗滄海桑田的感嘆! 世事本就無常,誰又能知道這片絕谷下次出現將是幾千年後? 老酒鬼望著自己居住了十幾年的谷底,眼神不勝依依,老人家總是比較念舊。 “小子,這片絕谷就要冰封了,由於有萬載玄冰的誘導,冰封的速度會很快,咱們都無家可歸啦,只可惜了那些猴兒酒和阿拉老夫萬卷藏書。” “你也該出山……不,該下山了,別忘了自身的責任,阿拉老夫跟你相處了十幾個年頭倒有些‘繾綣難舍,‘兩情依依’‘藕斷絲連’的感覺。”老酒鬼又用錯了成語,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
第十三章 蠻橫老怪物
紀凡從洞中取得的寶物全交給老酒鬼。 老酒鬼吞下了三滴膽汁,切下一小片內丹…… “哇 !老酒鬼想升旗羅!” “臭小子,爛小子,偏把阿拉老夫的心事都漏漏出來,對了,虯角虯筋含光劍先暫時留下,因為火嫡的皮,骨都是可用之寶,丟棄了可惜,阿拉老夫要留下數日才走。”接著扳起了臉孔:“臭小子,今後行道江湖,盼勿負令祖威名!”這句話好重。 紀凡噗的一聲跪倒,大拜四拜:“哇 !凡兒謹記!” “天亮了,天終是會亮的,小子,你可以下山了,從峰後走。別忘了先熄起身份,去吧,江湖中見。” 小白蹲在小老酒鬼肩上,竟也離情依依,頻頻揮手。 紀凡挺胸走了,沒有三個婆婆兩個媽媽的“告別式”,很灑脫的走向江湖。 從此,江湖上像被人放上一顆笑氣彈,弄得亂七八糟起來。 武昌府小河鎮,在府城南面十裡以外,是一個不算挺熱鬧的小鎮。 二條五丈寬的小河繞鎮而過,所以叫小河鎮。 小河鎮全鎮連王二麻子孤苦伶仟的一家算在內也不滿五百戶,更由於不是官道必徑之路,所以平常是很冷清的,只有二、五、八集期,才有稍微像樣的人潮。 今天正好是十五的大集日。 一大早,附近的鄉農漁民等,或牽豬擔羊,或挑魚鮮,或帶著自家纖的土布,糧食牲口日用雜貨應有盡有。 人潮熙來熙往摩肩接瞳,當然少不了一些賣祖傳祕方丹膏丸散的江湖郎中前來湊熱鬧啦。 瞧,集場南邊那塊空地上,不就有兩個半大不小的楞頭三,正吃五吆十一面鼓一面鑼的咳喝著,不知在賣些什麼偏方兒,人潮大多太吵,遠遠的倒聽不太清楚。 人潮是圍了一圈又一圈。 一個形容惟淬又滿臉病容的少年書生,看起來像是個進入第三期的癆病鬼,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吹得東倒西歪。 看看賣藥的攤子滿熱鬧,一時也好奇的走近,伸長了脖子朝裡頭望。 只聽得周遭觀眾鼓譟鼓掌口哨歡呼之聲不絕於耳。 有什麼鳥事值得這般好笑與興奮的? 小小病書生拼命擠開人潮朝裡頭鑽,先睹為快! 只見場子中央一塊布上,擺著百十來塊狗皮膏藥,旁邊亂七八糟放些瓶瓶罐罐的什麼水藥粉,還擺了一地的不知名草藥。 兩個半椿小子,正在比手劃腳的推銷著。 一個是身材瘦瘦峭峭,背像薄板胸如樓梯,偏愛現的穿著勁衣,展現他那排骨教教主的身材,口沫橫飛的嚷嚷著,不像是賣藥,倒像是在推銷“排骨湯”。 另一個也是寶裡寶氣的楞頭青,身體倒是粗粗壯壯的,有些呆手笨腳,手中提著一面破鑼,扯著跟破鑼一樣的嗓音,聲敲鑼,一面跟著瘦小子喊最後一句加強語氣,喊一句,敲三下破鑼。 只見觀眾笑得東倒西歪,聽他們倆一搭一調的推銷詞兒,保管你笑得岔了經脈,幾近“走火入魔”! 病書生瞧了一會,也笑得打跌,果然寶氣滿江湖。 您聽聽看: 瘦小子:“各位親愛的父老兄弟姊妹阿姨叔叔伯伯,各位‘古聖先賢’‘前胸後背,各位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大家好!” 愣小子:“各位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好!”匡!匡!匡! 小子今天要向大家介紹小子家祖傳祕方,名叫大力透骨九轉千變萬化消氣丸。”天!藥名還真長。 “大粒偷谷酒醉鮮花消息完。”匡!匡!匡! “這是我家純煉大祕方。” “春天大地方!”匡!匡!匡! “這是百種名貴藥材,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熬煉。” “淒淒死十九仙……你說什麼?怎麼這麼慘?” 瘦小子瞪了他一眼:“搞不過你,怎麼會聽成這樣呢?我是說經七七十九天的熬煉。” 愣小子恍然大悟:“原來是區區四十九仙撈麵。” 瘦小子無可奈何,再叱喝著:“這種藥神奇無比!” “這種藥神經無比!”匡!匡!匡! “男人吃了變女人,女人吃了長鬍鬚。” “你人痴了裝糊塗!”匡!匡!匡! “不論死蛇咬傷……” “使匙妥湯!”匡!匡!匡! “木馬踢傷!” “不買雞湯!”匡!匡!匡! “冷水燙傷……” “冷水當湯!”匡!匡!匡! “保證一貼見效!” “保證一跌見笑!”匡!匡!匡! “藥到病除!” “牛皮不是吹的,馬車不是推的!” “買車不坐用推的!”匡!匡!匡! “各位不信一試便知!” “一試變豬!”匡!匡!匡! “這藥方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愣小子沒問清楚忙問:“你說什麼?大號或小號?” 瘦小子鑿了他一個大票子:“搞不過你,我是說別無分號,意思就是沒有第二家。” 愣小子挨了個爆炒栗子竟也不生氣:“你說什麼?噢!我懂了,你家住在深山裡,附近只有你們一家。” 瘦小子其實也是很楞的,也搞不清楚這樣的解釋對是不對,反正大概差不多就算了,做生意要緊。 “這是寒家七七八代祖傳……” “管家七顛八倒租船!”匡!匡!匡! “擺在面前的正是百年罕見大刀刃!” “正是很賤打屁玩!”匡!匡!匡! “諸位有錢的捧個錢場……” “有錢的捧出香腸!”匡!匡!匡! “沒錢的捧個人場!” “沒錢的……你說什麼,要捧‘人腸’?” 瘦小子搖搖頭沒理他。 “小弟初到貴寶地……” “小弟吃得跪倒地!”匡!匡!匡! “發愿善心救人濟世……” “花園善心九人齊死!”匡!匡!匡! “全部藥價大大打折扣!” “全不要嫁太太打哥哥……你說什麼?……” “不管少年房事過多……” “笑您黃色狗多!”匡!匡!匡! “老年風濕關節……” “早年貪吃蕃前……”匡!匡!匡! “勞動朋友操勞過度……” “你說什麼,我只聽說過有桃花過渡,沒聽說……” “小兒發育不良……” “花藝姑娘!”匡!匡!匡! “保證百發百中一服見效!” “百花賣弄義父見笑!”匡!匡!匡! “我這藥可是頂港中有出名下港有名聲,名聲透廣東。” “明天到廣東!”匡!匡!匡!“頹哥,我們到廣東去幹嘛?” 原來這瘦子叫“頹哥”,難怪有點“頹頹”。 頹哥又朝他翻白眼:“你叫‘鏽抖’還真鏽抖啊,誰要去廣東啦?你耳朵是生來看的嗎?” 原來愣小子叫“鏽抖”,大概是他老爸老媽在“製造’他時突然發生地震、以致不知哪條線路沒按圖“施工”,所以耳朵有點“相打電”(短路),老把話聽偏了。 “兒多是生來看媽!”匡!匡!匡! “諸位要是不信可以當場試驗!” “不信狗吃香腸似便!”匡!匡!匡! “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粗外套沒有!”匡!匡!匡! “人多話就多!” “人頭化骨頭!”匡!匡!匡! “三色人講五色話!” “三個人打五個爸!”匡!匡!匡!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周遭的人都笑得抱著肚子直喘氣,有的是邊笑邊擦眼淚,昨天剛鑲金牙的李大嬸,更是誇張的張大嘴兒,滿口金牙閃閃發光。 也不知怎麼胡搞瞎搞,一句換一句會差這麼多。 一個清清秀秀的公子哥兒,也一搖三擺施施然的搖著手中白玉摀扇擠進人叢中,聽得是津津有味。 另一個高八尺以上的黑大漢,薄扇似的大巴掌左右開弓,撥開浪裂的排開人群直往這裡邊闖,惹得人家尖叫連連,幾乎要念三字經。 場中兩個絕配活寶,仍一本正經的推銷著。 四周觀眾的轟笑聲,他們也覺得奇怪,莫非這些人吸多了笑氣正在大放笑屁? 病書生也看得趣味盎然,天下活寶何其多,這裡就有一大堆。 頹哥仍在大聲吆喝著: “一樣米吃百出樣人!” “蜘蛛滿像人!”匡!匡!匡! “如有人帶有五癆七傷……” “五逃七傷……怎麼敗得這麼慘?” 頹哥破口罵道:“你神經病!” “你說什麼,我們這藥也能治神經病?” “這藥可是有錢沒處買……” “有錢沒醋買。”匡!匡!匡! “一分銀子十分貨色!” “十分好色……你說什麼?你是士林之狼嗎?” 我的天,怎麼賣藥牽出士林之狼啦?越來越離譜,簡直比電視上說相聲還好聽,人群越來越多,他們也越說越起勁。 “各位父老們,瞧我這鐵打的身子……… “跌倒的孫子!”匡!匡!匡! “全靠這一味,內線一口氣,外練筋骨皮!” “累得喘口氣,外帶炒地皮!”匡!匡!匡! “太祖拳是硬功夫!” “太祖全是病功夫!”匡!匡!匡! “猴拳是快手腳!” “猴全是怪手腳!”匡!匡!匡! “健康是千年根基!” “千年龜精!”匡!匡!匡! “要保有健壯體魄,請買寒家祖傳靈藥!” “土磚淋屎!”匡!匡!匡! 奇怪!怎麼會掰成這個樣子呢? 頹哥突然發現人叢中的病弱小書生,忙向他招手:“來來來,瞧瞧這位滿面病容的少年書生……” “滿面病容也笑連數聲!”匡!匡!匡! “讓本人手替他把一把脈……” “替你把一把賣!”匡!匡!匡! 病容小書生怯怯的走進場中。 頹哥端詳一下道:“瞧你兩眼無神面黃肌瘦……” “涼拌鳥賊蛋黃雞肉……好菜!”匡!匡!匡! 鏽抖真行,加個工居然是一席好菜! “就讓你上台來實驗!” “上台來食面!”匡!匡!匡! 頹哥朝鏽抖揮揮手:“別再敲鑼了!” 鏽抖心不在“馬”:“跌在貓窩了!”匡!匡!匡! “……”匡!匡!匡! “本大國手現在要看病,你別再敲鑼!” 鏽抖放下鑼,跑出場外四處趕人,邊趕邊嚷:“國手現在要啖餅,你們別再瞧羅!” 頹哥氣得一把跳過去,劈面扭住鏽抖的耳朵,扭得鏽抖殺豬似的叫了起來:“幹嘛幹嘛!放手放手!” “去你的,你這衰人,觀眾就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你怎麼跑出去趕人?” 鏽抖哇啦哇啦叫起屈來:“是你叫他們別再瞧羅,我照你的話去做也不行,你是什麼意思?” “我實在搞不過你,你到底哪根線接錯啦?” 鏽抖十分不高興,在一旁嘟噥著:“自稱什麼大國手,我看是‘大狗首’,我的耳朵醫了三個多月,一點見效都沒有,偏冒充什麼‘狗首’。” 頹哥沒理他,逕自大聲道:“醫者斷病四訣,望聞問切,這位小哥面色青黃,一看就知道病人膏‘盲’(盲)看樣子不知是什麼厲害的傳染病,這望字就免了,這個聞嘛,兄弟鼻孔有過敏的毛病,也免了吧,現在從問開始,請問兄台‘蹲姓大號’?” 觀眾哄堂大笑,這樣的問法,使人聯想到每天早上看報紙時所做的事來。 “小生範及……” “我當然知道你‘患疾’,如果沒患疾病怎的臉色如此難看。” “哇 !小生說過名範及……” “哦,是‘過敏爛皮’而已,小事小事,好治好治,大力丸每服三顆,連續服用三萬天,保證斷根!” 範及大聲道:“哇 !”在下範及,推已及人的及。” “嘎?‘推擠踢人’?” 頹哥果然很頹,仍搞不清楚是什麼及。 “哇 !是三元及第的及!” “噢!流‘三年鼻涕’,一定是慢性鼻炎……” “哇 !是及時努力的及!” “啊?‘急時努力’?那要開夜車羅。” 範及可沒輒了,管他“患疾”也好,“爛皮”也好,實在沒那麼大的嗓門去爭,苦笑一下了事。 “好吧,你說這麼多我還是阿里阿雜的搞不懂,可以不可以告訴我你幹的是哪一行生理?” “哇 !生理?初中就讀過了,教我們生理衛生的女老師說得不清不楚,所以生理也是一知半解,你問的是……” “我是問你那兒得意。” “哇 !得意的事可多啦,比如說……” 換頹哥沒輒啦,只好問最通用的: “你是靠什麼吃飯的?” “哇 !噢!你早說得好,幹嘛問那麼多又轉回來,小生是個讀書人。” “你說什麼?你是個‘吐絲人’?愛說笑。” 鏽抖也過來湊上一腳,“你會‘毒死你’,太不可思議了。” “哇 !小生是一個文人!” “哦,原來是個‘渾人’。” “難怪說話牛頭不對馬屁股。” “哇 !小生……”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就算你是個‘渾人’吧,你總不能老進游民收容所去白吃白喝吧?” “哇 !小生是出外遊學的。” “你說什麼?原來是個‘修鞋’的?”鏽抖搶著問,由於他的耳朵不大靈光,每次總忘不了先問一句:你說什麼?久而久之,已經成了他的註冊商標了。 頹哥搖搖頭:“搞不過你,你不像是‘修鞋,的。” “你說什麼?他明明說他是‘修鞋’的。” “我說他不是修鞋的!” “他是修鞋的!” “不是!”“是!” 兩個活寶居然為這事大吵了起來,吵得天花亂墜轟轟烈烈面紅耳赤月沫橫飛,口水幾乎噴了范及一臉。 觀眾們都沒散去,個個看得傻不拉嘰,覺得這種場面比花錢買票看大戲還精彩,大家都捨不得走呢。 兩人吵了半天,總算獲得了協議,還是維持各人的意見 修鞋的和不修鞋的。 “修鞋的生意還好吧?” “哇 !小生不是修鞋匠,小生是出來跑天下……” “你說什麼?原來你是千里馬……” 鏽抖的聯想力令人絕倒。 “哇 !小生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蛋卷酥?萬寶路?喝!你真賤,又吃零食又抽煙,沒被教官抓到吧?真搞不過你,好厲害!” “哇 !小生是個士子……” “你說什麼?你吃個柿子就過敏爛皮啦?” “哇 !小生……”范及還能說什麼呢? 這時那手搖白玉摀扇的少年公子哥兒,踱著生硬的方步搖搖擺擺的走上前去作了一揖: “三位大哥請了。”聲音圓圓潤潤膩酥酥,使人聽得三萬六千毛孔服服貼貼。 “鏽抖,他說你家‘大鍋傾了’沒得吃啦!” “不,他說你家‘大鍋傾了’!” “不對!他說‘大狗醒了’!” “不對……!” “下對……!” 這兩個煩是不煩,老是爭爭吵吵的。 “兩位請聽小生一言……” “你說什麼?你要給我‘一元’?” “愛說笑,小生只是想替你們排解……” “你說什麼?你去過‘北極’?” “搞不過你,你是誰的‘拜姐’?” “兩位請不要裝瘋賣傻……” 鏽抖兩眼一瞪:“你說什麼?誰‘折窗換瓦’?” 頹哥搖搖頭:“絕對不是我幹的。” 少年書生氣得粉臉通紅,杏眼瞪得比鏽抖還大:“你們真的氣死我了。” “你說什麼誰又‘爭著騎死鵝’?” “絕對不是我幹的。” “你……你們太過份了。” 鏽抖急忙脫下鞋子看鞋底。 頹哥茫然問道:“你看鞋底幹嘛?” “他說我過‘踏過糞’了,我看沒有嘛。” “你‘踏過糞’也不是我幹的。” 少年書生氣得猛在鏽抖的赤腳上猛跺一腳,鏽抖殺豬似為袍著一只腳猛跳猛叫,惹得觀眾鼓掌叫好不已。 連小書生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露出雪白的貝齒,還有兩個圓圓的小酒窩,可愛極了。 範及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頹哥邊笑答道:“這絕對不是我幹的。” 鏽抖癟著苦瓜臉雪雪呼痛,這下子不僅是“相打電”,簡直是“脫線”了。 “咱們別理這兩個臭瘋子。”小書生朝范及道:“這位有病的兄台,您是叫什麼‘賴皮’來著?” 慘慘慘慘慘慘,越掰越離譜,居然被叫成賴皮。 範及心想:賴皮就賴皮吧,跑江湖真得須要有點“皮功”,比如說吃虧時要“死皮賴臉”,打架時最好不要傷到“皮毛”,朋友間最好不要撕破“臉皮”,說話間兔不了要“吹牛皮”,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厚臉皮”!死漢怕賴漢,這可是闖江湖的不二法門呢! 這“皮”的學問可還真不小。 “走!小妹……的哥哥作東,請你喝兩杯,你付賬!”小書生說溜了嘴,轉得可真快! 說實在的,小書生長得真俊,紅菠菠的臉蛋兒可以迷死城內四五百個姑娘家,有一股頑皮黠慧的風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可人的氣質,只是脂粉味重了些夕大概是有錢的公子,難免跟著流行擦點男性面霜吧! 鏽抖這回耳朵可尖得很:“你說什麼?喝酒?妙極啦等一等,我馬上收拾收拾就走,只要有人要花錢請喝酒,我的主義是天塌下來也先讓別人頂!” “對對對!天大地大食比天大。”頹哥也附和:“有酒有肉先吃先喝,酒醉飯飽吆喝起來才串勁道十足。” “你說什麼?‘禁道失足’?一定是馬路翻修,你沒看見禁止通行的警示燈才會……” 鏽抖又“鏽抖”了。 “搞不過你,收東西,別人花錢至‘痛’也,我們喝酒至“快’也,白吃白喝,痛快痛快!” 頹哥七手八腳的收拾東西,鏽抖卻跑到場外趕人。 “酒痛犯子,大事臨頭大事臨頭,走開走開,哥哥不在家,今天不賣藥,明天沒酒喝時大家請早,現在下班啦,雖說銀子是我的命,只要有酒喝,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邊說邊趕。 天下居然有這種生意人,吆喝耍了半天賣,幾乎磨破了兩片唇皮,吼得喉嚨裡冒煙,好不容易招來了一大堆“沒錢捧人腸”的大票觀眾,結果一文錢都沒撈到手就下手趕起客人來了,這是搞什麼鬼嘛。 頹哥忙跳將過去,又是一把扭住鏽抖的耳朵:“餵!你是怎麼搞的,怎麼趕起人來啦,領知顧客就是咱們的衣食父母 鏽抖每一次像殺豬般的叫起來,邊叫邊嚷:“各位快走快走,當心咱們‘大溝心’(大國手)替你們‘醫死父母’(衣食父母)……” 頹哥冷不防又在鏽抖剛才被小書生跺過的痛腳上:“禍不單行”的加上一腳,鏽抖這回叫起來比殺牛更大聲。 頹哥幸災樂禍的笑道:“這確定是我幹的!” 又惹得人群一陣哄堂,笑聲未完突然傳來幾聲驚叫,一個高大的少年正把旁邊的觀眾推得東倒西歪,大踏步向場中搶進來。 喝!好像是法國艾飛爾塔斷了半截以後移到中國來,長得是又黑又高又長又大,偏穿著一襲儒衫,頭上歪戴文士帽,手中烏骨雞精……不,烏骨摺扇長達兩尺半,展開來足以遮住半邊天,走一步扇一下。” 掃帚眉銅鈴眼,鼻孔像風霜,澎恰恰也自嘆不如,說話像打雷,沒半點讀書人的樣了,偏喜歡冒充斯文。 “兀那漢子,俺大生正看得‘心灰怒放’好不高興,你怎麼可以‘半途廢了手腳’(半途而廢),俺大生給你銀子,你們再票上一段給俺瞧瞧。” 這倒好,竟把擺攤賣藥的說成了唱戲的,話中一片。‘渾”味,還搖頭晃腦一派酸氣沖天,實在不倫不類。 鏽抖腳疼還沒溯,又挺身而出瞪了半截塔一眼:“老子今天不要銀子,要喝老酒,今天命日全部結束,明天同一時間再會。” 半截塔一瞪銅鈴眼:“俺大生看得正爽,你們怎麼可以跟著流行‘罷工’?俺今夫非再看一段不可!” “你說什麼烏話,你給我聽著!”鏽抖一手扠腰,一手伸出食指,本來是要指半截塔鼻尖的,可是伸長了手臂、再加上踞起了腳尖,也只能點到半截塔的下巴:“老子說不賣就不賣,你卻又待怎的?” 半截塔又翻起銅鈴眼,聲音像火車過山洞:“兀那臭小子,儒大生可是個‘抬死人’,呃,不不,是個‘毒死人’,俺說要瞧就要瞧,你又待怎的?” 鏽抖擦去額上被噴的唾沫:“你說話就說話,別老拿‘血口噴人’,別瞧你像個冬瓜就可以欺負入!” “俺大哥還沒成婚,到今天還是幼齒的,怎麼會‘騎婦人’?” 小書生臉一紅:“大黑鬼,你的話好臟。” “俺大王幼讀‘撕書’,當然出口成‘章’。” “你說你是‘大生’?” “你小子一下點大,比俺大生小了兩三號自稱是小生,俺大生比你大不了不只兩三號,不叫大生叫什麼生?” 原來半截塔果然是“渾人”。 小書生笑彎了腰。 “照你這樣說來,商人該叫‘傷生’,農人叫‘膿生’補胎的是‘胎生’,賣蛋的是‘卵生’,畜牧的叫‘畜生’……咯咯咯……”話說未完已經咯咯的笑了出聲,人長得俊,笑聲也清脆好聽。 半截塔仍然是一本正經:“俺大生管不了別人叫什麼生,俺大生看他們耍嘴皮子看得正有真來電,怎麼耍到一半就要‘去了’?” 鏽抖怒道:“呸!呸!呸!童言無忌,你才要去了。” “你們又沒請俺喝酒,俺幹嘛要去?” 鏽抖拿他莫法度:“該死的,你好像吃定我了。” 半截塔仍然一本正經:“有人要請你喝酒,是你吃定了人家,怎麼說俺吃定了你?” 這些活寶,一個比一個難纏。 鏽抖火冒三千丈,扯起嗓門大聲吼,好像要跟半截塔比誰的嗓門粗:“老子不做生意又不犯法,你他爹他娘的瞎歪纏,惹毛了老子,叫你來時是黑個大生,去時變成了‘瘟生’!” 半截塔或許聽不懂啥子叫“瘟生”,但聽鏽抖拉開了嗓門啼哩嘩啦暴跳如雷的樣子,大概也說不出什麼好詞兒,掃帚眉一豎,也粗起喉嚨大吼:“死那王八羔子,俺大生要不是啃了幾年‘生鮮酥’(聖賢書),早一拳打破你這王八羔子天靈蓋上的“一頭皮!” 照這話聽來,半截塔大概不是個兇惡的人。 “你譏什麼?憑懷也配!”鏽抖劉薄的道:“瞧你披這身儒衫,簡直是侮辱斯文,城隍廟裡的七爺八爺穿起來也比你多幾分書卷氣,你呀,你穿起來就像是狗穿衣服,外表人模人樣,終究還是一只畜牲。” 這句話鳥得太重了,鏽抖有時很“相打電”。 半截塔怒發衝冠,將二尺半的大招扇往背後一插,一聲怪叫赤手空拳火雜雜的衝上,缽大的拳頭像支大鐵錘,勁風排空而至火候十足。 誘抖也一聲虎吼,身形不退反進,上盤手崩開大拳頭,左手拳“黑虎偷心”朝前轟出,這一拳本來要打胸坎的,但由於身材懸殊,只能打到腹部而已。 誰知半截塔是張飛賣針線 粗中有細,上面的一拳竟是虛招,粗如象腿的大腳猛的一跺,鏽抖又殺諸似的叫了起來,抱著第三次被跺的腳跳起阿哥哥。 作為鏽抖的腳板兒可真倒媚,有事沒事總挨跺。 頹哥在旁幸災樂禍:“這絕對不是我幹的。” “兀那小子也別閒著,俺大王不打就不打,要打就打個又痛又快,你也上來挨幾下吧!”伸只嬰幾手臂粗的食指朝頹哥勾勾。 “黑大個兒,你找我,沒錯吧?” “兀那小子,當然沒錯,俺大王不找你誰?” “我又沒惹你,你幹嘛找我?真搞不過你。” “俺大生就是要找你,也看癟了你。” 頹哥本來就頹頹,哪受得了撩撥? 身形一起如大鳥凌空般的撲向半截塔,一陣劈哩叭啦,兩個人拳來腳往的大打出手。 拳掌著肉之聲此起彼落,漸漸打出真火來了。 半截塔渾身金鐘罩鐵布衫,橫練氣功十分了得,拳頭打在他身上的蚊子叮牛角,無關痛癢。 頹哥拼命在他身上搥了二三十拳,仍然若無其事的揮著鐵缽大的拳頭招招進逼。 頹哥看起來頹頭頹面,其實身形滑溜極了,繞著半截塔滴,溜溜轉,半截塔的拳頭老在他身前身後空處亂揮。 這是一場激烈但不精彩的打鬥。 |
第十四章 頑皮小頹哥
兩人都保留了真才實學,畢竟不是真正的死仇大敵,沒有用絕學的必要。 頹哥久攻無數心頭有些冒火,突然身形如電,猛然欺近半截塔懷中,橫肘猛撞半截塔小腹。 近身攻擊,時比拳要兇狠得多。 半截塔沉嘿一聲,身形略偏微一錯步,大手猛然一撈,“噗”的一聲裂帛響處,兩人各自閃身退開。 頹哥右手衣袖易了主,落在半截塔手中,光著一條肐臂,邊擦汗邊喘氣邊說:“搞不過你,怎麼像王大媽李大嬸她們一樣,打架專撕人衣服。” 半截塔居然笑嘻嘻的走過去,滿面歉意的把半截袖子小心的給套在頹哥的光臂上,還一迭連聲道歉:“抱歉抱歉,俺大生不是有意的,俺大生幼讀詩書,絕不是有意‘輕薄’,更沒有‘強暴’的意思,純是誤會,誤會。” 頹哥弄得哭笑不得,臉癟得像苦瓜! “兀小子大滑溜,像跟俺大生玩捉迷藏似的,俺大生一拳也沒碰上,不好玩,不好玩!” 範及連忙上前插在中間,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哇 !兩位都是武林‘高抬貴手’,小生看了‘拉開茅塞’,這樣吧,小生做東,請大家喝與杯,大家‘不打不識相’(不打不相識),都是(出外人)大家‘杯酒釋兵權’,就此‘八手七爭’(罷手了吧)待會多敬幾位幾杯,喝個爽!” 截塔大喜道:“俺大生贊成,俺最少要喝三壇,“醉裡全長除日夜長’(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喝酒最爽!”敢情是個酒鬼! 頹哥卻不肯善罷干休,邊拉著被撕斷往下掉的衣袖,邊大聲道:“這怎麼行,這件衣服可是我娘親手縫的,我只有這麼零一件體面衣服,穿了三個多月都捨不得洗,黑大個卻把它撕破了,要賠!要賠!” 半截塔也很光棍,很快脫下他那件有平常單人蚊帳大小懦衫,誠惶誠恐的替頹哥披上: “抱歉抱歉,俺大生一時‘失了手腳’(失手),這就賠你,這也是俺者媽親手縫的,用的布都比你那件多,多的就兔找了。” 這件儒衫可真不小,穿在半截塔身上只到膝下,披在頹哥身上卻拖地尺餘,像七八歲的孩偷穿他老爸的衣服似的,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頹哥也不客氣,一面整理一面學著踱方步:“沒關係沒關係,這件衣服也不錯,打野外時還可以掛起來當蚊帳。”說著說著一不小心踩著了長衫下據,摔了個大跟鬥,摔得四仰八叉眼冒金星。 眾人看得又是一陣大笑,頹哥好不狼狽。 鏽抖卻幸災樂禍:“這件衣服真好,還可以當絆馬索。”順帶加上一句:“這不是我幹的。” 頹哥爬起來想扭鏽抖的耳朵,居然又絆了一跤,真是禍不單行。 鏽抖又說起風涼話:“絆倒第二條馬,仍然不是我幹的。” 頹哥氣得把大蚊帳從後面打了個結,這樣雖然好了些,仍然是絆手絆腳不伶俐,總比光著一條膀子好些。 範及忙道:“哇 !好了好了,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咱們還是喝酒要緊。” 頹哥也道:“正是正是,你要請客嗎?” 小書生在旁糾正:“是我請客,他只是想出錢而已。” 鏽抖插了一嘴:“哇 !小兄弟你真是好人。” 半截塔笑道:“兀你這死楞頭,有酒有肉給你吃的就是好人,難道俺大生是個壞人?怎麼可以有奶就當娘?”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小書生沒來由的紅了臉。 頹哥道:“要喝酒就快些兒,肚子裡的酒蟲早已等得不耐煩,再不喝些酒餵餵它,可就要造反了。” 半截塔笑道:“不錯不錯,你養的酒蟲沒受國民教育,所以比較野蠻會造反,俺大生的酒蟲可讀過幾天書,他們不會造反,只會革命!” 小書生笑道:“好,你們若是只會窮蓋,咱們大家乾脆站在這兒喝西北風,讓酒蟲把你們的革命掉!” 半截培、頹哥、鏽抖三人各自伸了半天舌頭,不敢再搭腔,只低頭忙收拾東西。 一行餓鬼浩浩蕩蕩的殺奔鎮中獨一無二的酒樓 醉仙樓。 醉仙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三十來付座頭,平日時鎮民茶餘飯後張家長李家短擺龍門陣的好地方。 在這窮鄉僻壤民風閉塞的小鎮,也沒什麼牛肉場、地下舞廳、柏青哥、俱樂部什麼的可以消遣,有暇時光,相約三五好友,一盤爪子一碟花生加上幾兩二鍋頭,天南地北的就聊開啦,從王大媽家一窩小豬兩只生角三只沒有腳到李家閨女先上車後補票,無所不聊無所不談,倒也寫意得很。 平常酒樓是小貓兩只三只,生意有限得很。 可是今天是集期,而且是逢五的大集,四鄉的生意人和不是生意人都趕在一塊啦,不是賣東西就是買東西,反正人是不少。 所以今天醉仙樓生意可好得很,上了十成十一的座,連走廊上都加了幾張桌子,還有人站在一旁等候呢。 難怪那櫃檯後邊那位滿面油光的大掌桓,露出了滿口的金牙,笑容始終都沒停過。 店中人聲鼎沸,汗臭加上酒臭,跑堂的吆喝加上猜拳行令,這兒哪是醉仙樓,根本是一群醉鬼樓! 其實這兒本是販夫走卒聚集的地方,臟亂不足為怪。 一行人殺到酒樓一看,全都傻了眼。 小書生皺皺秀眉聳聳小鼻尖:“真是糟天下的大糕,哪來這麼多的人,擠得水洩不通,怎麼吃啊?” “你說什麼?這兒有賣‘天下大棗樓’?”鏽抖又短略啦! “賣你個大頭,我是說沒座位啦!” “‘沒臭味,才好呀!”真鏽抖。 小書生又提起腳來,鏽抖到底虧吃得多學乖了,連忙提起一連被跺三次的那只腳道: “我知道你的下一步……哇呀!”這回是另一只腳遭殃,鏽抖又殺豬似地跳腳大叫,他的腳板一定嘆息:下輩子千萬別當鏽抖的腳板兒。 範及笑道:“哇 !沒關係,店裡擠不下,咱們不可買現在的酒食到野外去,邊欣賞風景邊喝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強過在這兒人擠人。” 頹哥點頭贊同:“正是正是,到外頭吃比較爽,輕鬆又愜意,又沒人在耳邊‘安靜的吵’,我贊成!” 小書生笑道:“好極了,你既然附了議,酒菜由你包辦,要是辦得不好,哼,罰你不准喝酒!” 頹哥苦著臉:“要是辦不好我自動罰三杯……” “知道你愛喝酒,偏不叫你如意!” 頹哥敲敲後腦勺:“欸,真倒媚,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搞不過你,我只好盡力啦!” “哇 !哪兒比較幽靜可以喝酒呢?”范及今天才到,還搞不清這兒的地理情況。 “我知道。”小書生笑笑道:“鎮東邊五裡處小山上有一座佛寺,地方不錯,各叫‘通天禪寺’……” “你說什麼?‘冬天寒食’?這個不好,這樣吃法既傷胃又傷肝,弄不好會得慢性腸胃炎,很難斷……” 小書生瞪了他一眼,嚇得鏽抖抱著兩只腳跳開,把後面的幾個字硬是吞回肚子裡。 小書生繼續道:“寺前有一座涼亭,大可以俯瞰山嵐水色,空氣又沒受污染,我們就到那兒去如何?” 鏽抖想再同一句山為什麼會“懶”(嵐)水為什麼會鏽”,想到仍然隱隱作疼的腳板,只得作罷。 半截塔道:“就這樣說定了,俺和大俠去等你的酒菜,咱們可‘不下賤,不散形’。 “這是什麼話原本半截塔的意思是要說“不見不散”,可惜讀書無多,竟說成這麼,‘散形”,真還深奧難懂。 “放心放心。”頹哥拍拍骨感的胸部:“我是美食專家,不管是‘火鍋石頭’,‘清燉木魚’、‘北京腳丫’‘炒呆頭鵝’,我是樣樣拿手,你們只要出銀子,就等著吃香喝辣,包君滿意。” 范及忙從身上掏出一錠十兩重的大無寶交給頹哥,頹哥二話不說一,把搶過,一回頭擠進入叢裡溜得不見人影。 那年頭物階便宜得很,一只大雞母不超過三文錢,十兩銀子足可辦上十桌上等酒席,五個人連吃帶喝,就算加上粉頭陪酒帶上賞金小費,也要不了五兩銀子,范及一出手就是十兩,哇 !好大方。 通天禪寺,聽名字好像是一座不小的十方叢林。 其實只不過是一正殿二側殿的普通小廟寺而已。 三個老僧燒香禮佛念經帶打掃,由於離府城太遠,寺又不出名,日子過得苦哈哈,平時香客不多。 範及、小書生、半截塔和鏽抖四個人嘻嘻哈哈的踏進了寺門。 一個六八十歲的老和尚,已頂著滿臉皺紋,咧開了沒有牙的嘴,忙不迭的迎了出來,口中直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不已。 鏽抖又“相打電”,怒聲叫道:“你這和尚好沒來由,沒事‘挖我頭髮’幹嘛?還說要拿去‘散栽’呢!” 半截塔笑道,“兀你這小子是哪根筋接錯了,人家大和尚是說‘阿彌陀佛”,不是說‘挖你頭髮’!” 鏽抖恍然大悟:“原來是阿彌陀佛要‘挖我頭髮’這我沒辦法了,‘阿彌陀佛’也真奇怪,自己剃光了頭髮卻要挖人的頭髮去‘散栽’,這下禿頭的朋友有福了……”邊搔頭邊嘀咕,惹得老和尚臉更癟了。 四個人在老和尚殷勤的陪同下,隨意創覽一下,禮過了佛,布施了十兩銀子,老和尚咧開了沒門沒面的嘴,笑得合不攏來,口中一迭連聲千恩萬謝,還不注念著:“我沒頭髮挖你頭髮散栽,我沒頭髮挖你頭髮散栽……” 辭了老和尚,出了寺門,老和尚自去挖人頭髮去了。 一行人在寺前涼亭上落了座,等了好久好久,還不見頹哥到來,等得諸葛亮跑到五臟廟中唱空城計。 半截塔街等得心浮氣燥,一會站起引頸翹望,一會坐下抓耳撓腮,口中嘟嘟噥噥:“兀那小子,一定不是不老實,扮豬吃老虎,有了銀子一個人‘繞跑’,真不是東西,叫咱們在這兒喝西北風,還說吃香喝辣,廟裡的‘香’倒有,辣卻兔談,真是豬!豬八戒!豬頭豬腦豬肚腸,俺大生最愛吃豬肉,待會宰了他 小書生聽得大大的不耐煩,杏眼一瞪:“你是生了痔瘡舌頭上長療瘡是不?不說話又沒人把你當成啞巴!” 半截塔居然乖乖坐下,伸了半天舌頭,大氣都沒敢吭上一聲。 真是奇怪,小書生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身材纖細又嬌小,卻有令人不得不聽話的氣質,很玄。 等啊等的,大夥凡是等得口幹舌燥眼冒金花,“望穿口水”,總算看見頹哥大包小包提的抱的背的包的掘的,氣喘噓噓的趕上山來。 半截塔興奮的跳了起來:“兀那小子你真夠朋友,你終於不負俺大王‘多年’的期盼來了,俺大生不會被酒蟲把命革掉了,謝天謝地!” 小書生也埋怨起來:“叫你買個酒菜就花了這麼久的時間,從孵蛋到養鴨到做成烤鴨也要不了多麼多時間。” 頹哥把大包小包捆的綁的包的一古腦的擺在石桌上,邊擦汗邊喘邊說:“還不是黑大個大生害的,撕破了我的衣服,賠了我一頂蚊帳,又長又大,害我沿途摔了十七八跤,打破了六壇酒,跌髒了四只雞,摔散了五包菜,來來回回跑了六七趟,又親自下廚做了道‘扒手雞’,呼,搞不過你們,可累慘啦。” 照頹哥這“行程”看來,果然還真累。 半截塔迫不及待的就伸手搶酒壇子。 小書生一伸手拍的一掌擋開:“慢著。” “幹嘛呀,酒蟲已經在鬧‘血力救濟’快要‘罷工’了,再不分他們‘紅利’可要造反啦!” “‘炒你的大頭飯’!我們幾個人算是萍水相逢,誰也不知誰是老幾,現在何不先自我推銷一番,老是你你我我大生小生在下敝人兄台的,聽來多彆扭,現在開始自我介紹,沒有身份怔的人不准動用酒菜!” 頹哥拍手叫道:“我贊成我贊成,附帶有個提議,我們何不到泰國的桃園去打個中國結拜他一拜什麼的,這叫做什麼……一時想不起來,還真搞他不過。” 頹哥不是普通的頹,“桃園結議”四個字竟扯了一大篇廢話,別人還是聽得“霧紗紗” 的一頭霧水。 “死那小子你說啥?什麼抬彎桃園的去打結?” “打你的大頭結,人家是說桃園結議!” “兀那小子這個好,俺大生舉雙手又雙腳,一共四票贊成。桃園結義,不錯不錯,有桃子吃了。” 鏽抖又來啦:“你說什麼?你嘴巴好臟,什麼‘挑屎吃了’。‘垃圾鬼’‘胎哥鬼’不識字兼無衛生。” “挑你個大頭,人家是說結義兄弟……” “你說什麼,噢,原來‘迦蓋揭諦’,剛才‘阿彌陀佛’要‘挖人頭髮’,現在‘迦藍揭諦’要幹什麼,是要挖眼珠子還是剝頭皮?” 大家都笑彎了腰,惹得寺中的老和尚不住的探頭探腦,心中一定懷疑這幾個傢伙是剛從龍發堂裡偷跑出來的。 一夥笑了好半晌,范及才憋住了笑,看了大家一眼道:“哇 !既然大家‘有人沒有反對’,小生也‘有看有到,,自然不會反對,大家都是‘漿糊’兒女,也不必拘泥俗套,小生先自我介紹一番,小生姓範……” 鏽抖問道:“哪個範?飯桶的飯還是販賣人口的販?總不會是冒犯天條的犯吧?”開口就沒一句好話。 當然腳板兒兔不了又挨小書生一跺,殺豬的叫聲依舊,抱腳猛蹦也是老樣子,只苦了那雙腳板兒。 “哇 !小生姓範,范仲淹的範,名及,及時雨的及……” 鏽抖邊跳腳邊問:“你說什麼?‘急死你’的急?”問完早跳到八尺以外,這大概叫做預防重於治療吧。” “哇 !小生命苦,自幼與父母失散,成為四處流浪的孤兒,後來跟隨一個老夫子走南闖北的浪蕩江湖……” 頹哥頗表同情:“原來是個孤兒,難怪面黃肌瘦營養不良,小小年紀也難為了你,真搞不過他。” 小書生喝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行,行,我現在開始是聾啞學校的學生。” “哇 !收留我的那位老夫子,功夫實在有夠贊,不是蓋的,有詩為證:他的力氣大無窮,單手提起紙燈籠,門前有個蜘蛛網,他一拳打個大窟窿……” 半截塔吃驚道:“哇 ,好厲害!” |
公孫小刀
|
內容提要
公孫世家年輕後生公孫小刀無意間練成一種“飛刀絕技”,又得掌門人公孫秋月傳授六絕神功,乃歷盡艱險為母獵取到傳說中的神獸(九翼赤眼狐和雪神貂),敦科掌門人之弟公孫斷竟陰謀將赤眼丹盜走,還誣小刀為賊並逐出門牆。 大嘴巴沒了和尚慧眼識珠,認定小刀是一顆武林新星,決心帶小刀行俠闖“萬”。 為了出名,沒了和尚讓小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追女人(追天下第一美女蘇喬)。為此小刀重傷江東柳西絕之子柳西湖,卻又被柳西絕十三劍陣所擒。美人蘇喬將小刀救出柳府,小刀為報美人恩,將無怨老人、圓空大師的武功廢掉。並在蘇喬的設計下,揭破了公孫斷的偽面具。公孫斷喪心病狂之下,竟以女兒飛燕的色相換取恨天劫的祕籍。 小刀之父公孫樓被公孫斷暗下“夢魂玉露”迷失了神智。非赤眼丹和留神丹不治。小刀潛入天鷹教竊取赤眼丹,卻反被天鷹教的奇門陣式所困。天鷹定下美人計,以女兒綠君兒為餌,小刀易容成神醫百里奇混人天鷹教,奪回了赤服丹,卻被困在迷霧陣內,不因綠群兒芳心搖動,大膽逆生父旨意將小刀救出迷霧陣,並助其父恢復神智。 公孫斷之子公孫飛霧以邪術練成了恨天劫的最後一層功夫(五毒陰勾爪),父子雙雙進入天鷹教,製住天鷹,公孫斷自任天鷹教教主,開始實施稱霸武林的計劃。 一場震驚人寰的正邪大戰下來,公孫斷父子全軍覆沒,正派也損失慘重,但小刀的“不見飛刀只見刀,勸君莫要迎雙刀”之號十三卻響徹天下! |
第一章 雪神貂
一張臉上長著兩個嘴巴,醜陋而神秘的胖和尚說:“百里奇,你可知道當今武林要算誰的武功最高?” 百里奇在笑,面對千丈高崖滾滾而瀉的飛瀑,他笑地更神秘:“你在考我。” “考?未必!”和尚喝口酒,更得意地說:“若連你這位號稱能知天下事的百里先生都無法說出答案,考你又有何用?” 瀑布隆隆,好似巨形的大石塊不停從高山陡處往下滾,愈滾愈急,就象已壓在人身上似地,令人喘不過氣來。百里奇淡然一笑。 “沒了和尚沒完又沒了。喝上三口準沒完,管起鬧事包沒了!” 他苦笑:“現在你不但喝酒!又纏上了我,要是我不說,你一定沒完沒了吧?” 沒了和尚得意地直笑,百里奇果然有先見之明。 二話不說,百里奇已掠向山腰,那兒有一新搭起的茅屋。也許離飛瀑較遠,十分清靜,兩人坐定,百里奇拂掠長髯,說道:“我雖知天下事,但有一事我卻十分迷糊。”他將問題說出。 “一個人一個頭,怎麼有兩個嘴巴?”沒了和尚登時眉飛色舞,這是他個人的突出傑作。指向後腦勺,肥厚的頭皮竟然陷出如嘴唇樣的皺紋,似乎刻意雕成,和真的已無多大差別。 百里奇終於明白。輕笑道:“我看你再弄兩個眼晴,將來就有兩張臉了。” 沒了和尚在想,想如何實現這個願望,笑得更甜。 “你問的問題太含糊,我無法回答。”百里奇說。 “怎麼會?”沒了和尚強調,“我在問誰的武功最高……” 百里奇輕笑:“要是兩個人從來沒有交手,怎知誰高誰低?” 沒了和尚更認真道:“能!一定能,我們可以用他的功力去比較,例如功夫高的可以擊碎更硬的石頭,又比如。通過少林陣勢表示其武功高低。” 百里奇含笑道:“你說的也沒錯,只是江湖之大,能人輩出,想要知道誰最高,談何容易。” 沒了和尚神秘一笑:“快了!很快你就會知道。” 百里奇疑惑:“你碰過那個人?”“嗯!誰?” “不急不急!這就是我要考你的地方。” 百里奇沉思。“柳西絕”“不是。”“春神笑?” “不是。”“秋月寒?”“也不是。” 百里奇皺眉:“江東柳西絕一身功夫在武林就算排名第二也沒人敢排第一;渭北秋月寒,公孫秋月一生末逢高手,更有那神秘的天南春神笑,武功之高簡直沒人見過,除了他們,連少林掌門無心大師,武當掌門木陽子,都自認功力不如他們三人武林中還有誰敢爭第一?” “他是不敢稱第一,甚至他也不知道他那身功夫已達到絕頂的地步。”沒了和尚自得道:“而且他還是個年輕小夥子。”再加一句,“將來有可能是我的朋友。” “年輕小夥子?”百里奇開始沉思,突然地若有所悟:“難道是他?那把小刀?” “怎麼?你也見過他?”沒了和尚急著問。 百里奇說:“只有一面之緣,在大漠,黃橙橙的沙漠,連野獸都無法生存的沙漠。” “你說說看!”沒了和尚好奇地問。 “三年前……”百里奇回憶,不禁又巳露精神,“他真是一位難得的奇人……當我碰上他時,他已在沙漠上伏了四夭,沒有水,沒有食物,只靠偶而飛過的禿鷹果腹,忍性和耐力實非常人所能企及。” “當時他在千啥?” “我只知道他在獵抓傳說的九翼赤眼狐。” 沒了和尚頻頻點頭:“此狐天生異種,藏匿沙漠,靈狡非常,只要有東西靠近它百丈,馬上就能被它聞出味道而鑽地逃逸,而且數量奇少,十分難找。他獵到了沒有?” 百里奇驚歎不已道:“獵到了,就在我碰上他以後的第三個晚上,赤眼狐離他百餘丈,竟然被他的弓箭射中,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卻做到了。” 沒了和尚雖很鎮定,但臉色也有點變。 百里奇加強語氣道:“不錯,他真的是用弓箭將獵物射中。用弓箭對付其他獵物可以輕而易舉,但用來對付赤眼狐一定不行。” 不等沒了和尚問,他又解釋道:“老實說那趟沙漠行,我也希望獵到此狐,但想盡辦法都沒用。用陷阱,沾過其它味道的東西逃不過它的鼻子,想追趕,它飛行去度之快,天下無出其上者,尤其它一進入沙漠,除非它願意,任誰也沒辦法將它找出來。弓箭射出,只要稍一流身手,很容易就能躲開,平常人只要挽弓射出,必定會被它發現,根本就射不中。” “但他卻射中了!” 百里奇讚賞不已:“不錯。這只有一個可能 速度!無法想像的速度,連赤眼狐都無法躲避的速度。如果用它來對付天下人,我想不出有誰能逃得了那一箭!” “既是箭,你又為何說他是小刀?” 百里奇道:“他射中赤眼狐時,我也替他高興,想問他出身,遠遠傳來好像是,我叫小刀的聲音,他已消失在大漠之中,叫人無法想像他來自何處,要去何處。後來我想,他以箭就能射中百丈開外的飛狐,那等功力,若用在近距離的飛刀,威力豈不是更嚇人?這把刀又豈能是普通的刀?” 沒了和尚鼓掌不已,“百里奇果然是百里奇,別人不知道的事,你全沾上了,不錯,我所說的正是這把刀。” “你又見著他了?” “沒錯!”沒了和尚得意道,“我還要交他這位朋友,把他帶入武林,也好殺殺柳西絕的威風。” “他……現在在何處?” “長白山!在獵東西,不過這次獵的不是狐,是貂,雪神貂。” “他為何全獵些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不知道!也許這是他不同於凡人的地方吧!” 百里奇若有所思,長嘆道:“也許江湖上真的需要有這樣一位人物,否則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局面。” “你是說江湖又會亂了?” “柳西絕的囂張,不就是一個隱患!” “好,這趟事我管定了!” 沒了和尚已離去,一路上仍可聽見他自己得意的歌聲。 “沒了和尚又沒了,喝上三口還沒完,管起閒事包沒了” 白雪籠罩著整座長白山,就象這座山是冰塊雕出來似的,晶亮而寒冷。 偶而雪地中凸出一株株罩滿雪片的古松寒杉,映在一望無垠的世界,宛若一朵朵盛開的菇草,蔚為奇觀。 明月初上,淡光輕撒,更將此景蒙上一層淡青,就象洗過晨霧的水彩畫,透出清幽恬靜氣息。 月無聲,雪無聲,松無聲,人也無聲。 遠處一群人影漸漸走近,一腳踩在雪地,就留下一個兩寸深的腳印,向遠處一直延伸。 沒人知道他是從何處來了欲往何處去。 一件深褐色的已縫上幾處補丁的洗得發白的披風,斜披在他身上,滿腮的鬍子,一股流浪天涯的孤伶氣息,隨著沉重的腳步逼了過來。 翻過另一處山頭,林木已多,那人轉頭往左方看去,一座由幾片木材搭成的小屋躲在山腰中。 那人輕輕嘆口氣,走向小屋。 點燃了牆邊的小火溝,才有了一絲暖意,那人解下披風,露出一身修長均勻的身體以及一把灰色的長弓。他將弓箭掛向貼著幾張獸皮的牆上,再抖掉披風上的雪花,放在用四根支柱架著的兩片木板上, 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床面。或許這就是他的棉被吧? 烤著冰涼的雙手,空洞的目光盯向火花,一切又已平靜下來。 十幾個年頭,怕就這樣過了。 拿出一面似乎是水晶磨成的鏡子,掛在火爐後方,自己的形象已映在鏡裡。 除了胡腮,他還有一副晶亮如星的眼珠,高聳的鼻樑。如果他刮掉鬍子,一定十分出色。 左手不停摸著鬍子,從左臉攏到右臉,從右臉攏到左臉,不知摸了多麼次。忽而右手作刮鬍子狀,沒拿剃刀就慢慢地往臉上刮。 在鏡中看了良久,右手刮胡姿勢也慢了,他才漸漸恢復先前那副淡漠神情,收起鏡子,用一張白貂皮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一個堅固的木盒,藏于柴堆後面,然後走向右牆,拿出一把指寬斜嘴象雕刻刀的小刀。往那已刻得密密麻麻的牆上再刻一刀,然後自言自語地說: “都已兩年九個月了……” 他有點感傷地走向牆角小木廚,拿出兩個碗,一雙筷,兩袋東西。 “沒用了……中午又己過去。” 稍微沉思,一雙長得均勻的手微微捏緊,似乎在決定一件事倩。然後躺回床板上,披上那件披風,兩眼不停瞅著屋頂縫隙因生火而融化的水珠。一滴滴慢慢地往下掉。 兩年多,他幾乎天天如此。從水珠中,回憶過去,尋找未來。 遠處傳來淡弱孤零鳥啼聲,他已坐起,另一個早晨巳開始。 搓熱被凍得冰涼的手腳,他很快套上披風,收拾牆上的幾張獸皮,趕著時間似地往山下行去。 昨晚他決定下山一趟,買點必需品。 到達山下數家居住的安門小村,不高的古屋壓在村道兩邊,屋的背後是成堆的茅萆,屋頂、窗門差不多快被爬藤給纏滿了。 有幾條小狗和背著獸皮的北方大漢坐在村道的攤上。 這是皮貨小集市。 年輕人瞧瞧匹處,找到--個落腳地,將幾張獸皮擺在地面,自己則如老僧入定般坐在那兒,眼中一片茫然。連離他不到八尺的攤子也沒瞧一眼。 不大功夫,背後那棟黑壓壓的木牆茅頂小屋,掀開左側黃褐色薄窗,探出一位扎著兩條小辮子的清秀小姑娘正往窗外瞧,目光落在年輕人身上,顯出幾分詫異 怎麼有人在我家門前擺攤? 年輕人也驚愕地瞧向她那甜美的臉蛋兒,急忙收回目光。他以為這間小屋的主人已出門,才會擺在此地,誰知還有人在,也不好意思再擺,趕忙往左移。 “餵……” 小姑娘本也沒有趕人的意思,叫到口的聲音,頓覺得和人家陌生得很,只好咽不回來,不禁又多瞄了年輕人幾眼,神秘地一笑,又去打開一扇窗。 打開門的卻是一位年約六旬,灰衣瘦高的老人。 乍見年輕人及獸皮,反身往街頭望去,攤子一直連到他門口就折了 實際上,此地擺攤子擋不擋門面是沒人管的,都是村家小民,今天你賣皮貨,明兒他賣鹽巴,是主顧也是商家!攆個什麼? 只是年輕人很少出來擺。 “小兄弟……”灰衣老人持著白鬍鬚,走上前含笑道:“你賣皮貨。” 年輕人也笑了:“嗯!”“擺在前面沒關係,他們也都如此……” “謝謝……我……貨不多……我擺這裡就可以了!” 十餘年孤獨生活,使他覺得說幾句客套話都十分拗口,臉也有點紅了。 青衣女子走出來,苗小的身材配上甜美的臉兒,自有一股屬於她自己的神彩。對於年輕人的不安,她也感到好笑。 “你真老實……”老人輕輕一笑:“好吧!隨你,不過下次歡迎你擺在我們門口。” 這句話逗得年輕人不好意思地笑著,“謝謝……” 青衣少女已咯咯笑起來:“爺爺,我們也要開張了!”說話間,眼神老是瞧向年輕人。 不但年輕人多看她幾眼,連附近攤位那個北方大漢也指指點點,笑聲不斷。 老人似乎對年輕人深有好感,不多時已端出一碗熱騰騰的稀粥。 “小兄弟,我想你可能還沒吃早餐,這碗粥你就喝了如何?” 不善於交際的年輕人,拒絕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光是支唔,乾笑著。 “喝了吧,出門在外,誰都有為難的時候,一碗稀粥也不是什麼山珍海味!” “謝謝……” 年輕人終於接下那碗粥,自十七歲那年的某個早晨以後,他再也沒有吃過如此可口的佳肴了。 他吃得很慢,每吃一口就想著過去那一件件不如意的事,十餘年的流浪生活,使他有想不完的傷心事。 喝完了,他想把碗洗乾淨再還人家,可是他不知道水井口在哪兒,連獸皮也忘了收,一溜煙奔向村外小溪洗淨再奔何來。 老人以為他失蹤了,正覺得奇怪時,他已奔回。 “老伯,謝謝您……碗我已洗乾淨……” “哎呀!這小事給小孫幹就可以……”老人接過碗,頗有疑問:“咦?西頭好象沒井,你怎麼……”“我是到山腳下小溪洗的。” “山腳下?”老人驚訝:“你真的到山腳下?”“嗯。” “就這麼一點兒時間?” 這才多點兒時間,就打了個來回,少說也有四裡路,這不成了飛毛腿了嗎?就連號稱輕功夫天下第一的天南春神的騰雲仙步,也不過如此。 年輕人對老人的驚訝,只是淡淡一笑:“在山上住慣了,腳力可能強些了。” “好!好!想當年我只要跑--半路程就不錯了,你卻氣也不喘地跑個來回,實茌令人羨慕!” 老人將碗交於他孫女,又興趣十足地走出來,他今天是找到抬槓的好對象:“敢問老弟貴姓?” 年輕人猶豫一下,回答:“我複姓公孫,又名小刀。” “公孫小刀?”老人品味地念著,頻頻點頭:“嗯!光聽這名宇就知道你有出息!” 公孫小刀只是笑笑。 “小老頭姓綠,名叫金福,那是小孫女君兒,早年嘛……還在中原做過生意,現在老了,不中用了!只好住在這裡,得過且過。小兄弟你住哪?怎很少見你到村子里來。” “山裡……山道不好走,所以很少出來。” “哦……”綠金福好象在找話題,但對不善言語的公孫小刀,他說得有些吃力,目光落在獸皮上:“你也作獸皮生意?” “沒有,只是換點東西而已。”“來!皮貨我看看……” 金福似也想做這筆生意,抓起獸皮不知道懂或不懂,架勢十足地看個沒完。 “好貨色!不知你要賣多少銀子?”“隨便都可以。” “三兩會不會太便宜?”金福拿的是一件純白貂皮,若在中原至少值五十兩。“不會。” “好!我要了!君兒也該添件衣服了!再買兩件剛好可以做件小褂子,就十兩好了!” 金福馬上衝屋內叫道:“君兒!拿十兩銀子過來,你爺爺今天給你添衣服!” 君兒似乎早就聽見他們對話,應聲:“好的。”已拿出銀子,親手交與公孫小刀,含笑而又愛不擇手地抱起軟貂皮,走入屋內時仍不時探出頭來瞄向公孫小刀,笑不絕口。 金福想,生意也做了,可以聊聊天了。於是又問東問西。 “你一個人在山上?”“是的。”“家人呢?” 公孫小刀有點淡漠:“還有一位母親在中原。” “那你……” “我娘要我尋藥。”公孫小刀感傷道:“她身體不怎麼好。” 金福也感受一份哀戚:“藥……找到了嗎?” “還沒。”“山裡有?”“有,但不好找。” “什麼藥?說不定……”“是傳說中的雪神貂。” 金福差點噎著了,愕然道:“雪中之神,飛行千里,鑽地無痕,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雪神貂?” “就是它。” 金福搔頭傻笑:“這…-我可能沒辦法幫你找了!” 公孫小刀笑了一聲:“它並不好找。” “你找了多久?” “兩年又九個月。” 金福咋舌,又有誰能有此耐性去尋找那種傳說中的東西? “山中真的有雪神貂嗎?” “有,我見過。” 金福噓口氣,“有就好,我是怕你徒勞無功……” “多謝老伯……”公孫小刀感激地說。 此時村頭人群忽然起了騷動,不知何時已來了數匹快馬,疾速跑了過來。 為首的彪形大漢故意勒住韁繩,馬匹人立而起,神氣十足。 “統統不許動!聽大爺發落……” 一聲大吼,眾人騷動。敢情來者是一夥強盜。 金福見狀已心生畏俱:“小兄弟……你……強盜來了!” 他本想要他躲入屋內,但覺得人家器宇軒昂,不像凡夫,一時也將話縮回。 公孫小刀也想離去,然而受人恩惠,不好立刻就走。 “我不是來打劫,我是來我人,沒事給我安分一點!” 大漢騎在馬上吼著,威勢非凡。 此話一出,本該讓村民安心才是,誰知忽有兩名壯漢手提長刀,砍向那幾名騎士,一時打得難分難解。 公孫小刀見狀已放心,問:“大伯……你認得他們。” 金福驚叫道:“不認得,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老夫躲都不及,怎會認得?” 打鬥一直在村頭進行,公孫小刀覺得這夥人不是衝著金福一家來的,便道:“老伯,我想我該回去了……” “這麼快!” 公孫小刀含笑點點頭,“我有點事,你能不能賣點鹽給我?” 金福不但給他鹽,還送他許多醬味。公孫小刀十分感動,把剩下的皮貨也留下,提著小包往村外走去。 然而,此時又有幾匹馬奔來,旋風般包抄居民,領頭者正是長白雙鬼之一的黑無常巴谷。 他見到有人敢抵抗,二話不說,喝道:“給我燒掉此村!” 喝聲震天,公孫小刀已聞,暗道一聲:“不好!”又折回頭。 巴谷指揮下,嘍囉點燃火把,就往村屋丟去。綠金福的房子也沒躲得掉。 火把丟入屋內,金福和君兒驚惶逃出,巴谷一見君兒便目露邪光,淫笑不止:“好個標致小妞!” 策馬奔前,一手就想抓起君兒。 “救命啊……”君兒急呼。 眼見就快落入巴谷手中,尚差數十丈的公孫小刀見狀,不假思索,右手一抄,折斷樹枝,猛往巴谷射去。 誰也無法想像樹枝有多快,只一閃,巴谷已栽下馬來,樹枝己插到他的右手臂上。 再一箭步騰身,公孫小刀已掠身而至,扶起滾落地面的君兒。 此舉登時驚住所有在場的人。 “好身手!好功夫!” 不知何時,生有兩張嘴巴的沒了和尚,已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不停地瞧向公孫小刀,贊不絕口。 公孫小刀替綠金福撿回火把,以免屋子被燒,轉向巴谷,淡淡道:“你為何欺負弱女。” “呸!你是誰?敢管大爺的事?”巴谷怒目而罵:“長白雙鬼豈是好惹,給我拿下!” 他下了令,但沒人敢動,都是俱怕公孫小刀飛枝傷人。 “媽的!老婆丟了也輪不到你到處打家劫舍!”沒了和尚夾向兩人中央,笑罵不已: “巴老二,今天你還是認栽吧!一個回合不到,就傷在人家手中,你有什麼能耐?回家吃奶去吧!丟人現眼!” 巴谷臉上一陣青紅,怒罵:“我就不信這個邪!”話未說完,長刀已刺出。 沒了和尚急忙閃向公孫小刀後方。公孫小刀一伸手,又將巴谷長刀拈住,稍一用力,己將長刀折斷為二。 巴谷臉色在變,自己武功在江湖中不算絕頂也算一流,今日如此下場,對手武功豈非駭人聽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楞在當場。 沒了和尚笑道:“回去吧!沒老婆再娶一個不就得了!看你現在多丟人!堂堂天鷹座下掛牌高手,人家放屁都比你強多了!” 巴谷臉色由驚駭轉為怨怒:“這筆帳,咱們以後再算!” 說著已跳上馬鞍,準備離去。 “站住!”沒了和尚喝道。 巴谷愣了一下,沒策動馬匹。 沒了和尚道:“記住了!別再來此村找麻煩,有事衝著我沒了和尚就是。” “沒了和尚!”此語一出,巴谷部下起了騷動,對沒了和尚的沒完沒了作風他們雖不曾見過,但也有所聞:“走!” 巴谷已氣憤離去,連在手臂上的樹枝也沒拔下,眾嘍囉也跟著離去。 綠金福此時才噓出口氣:“好險!”轉向公孫小刀,感激道:“多虧小老弟出手相助,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公孫小刀一笑:“他們不該欺負人的!你們受傷了沒有?” 他目光落在君兒身上。 君兒甩甩左手,感激道:“謝謝你替我解危。” 公孫小刀仍以笑回答。 “我想我該回去了。你們多保重!” 不善交際的他,已動身離開人群。 綠金福想留下都不知如何開口,畢竟只見過一次面,君兒更不用說,女孩兒家只有目迎目送的份兒。 然而沒了和尚可沒顧忌,他是個吃四方之人,他已追上。 “小刀兒!等等啊!老衲……貧僧是來找你的!” 公孫小刀似乎有意避開他,走得更快。 足足追過一座山頭,四處茫茫皆白雪。沒了和尚說了不少好話,公孫小刀一點也沒聽進去。 “小刀兒!我是來跟你交朋友,幫你捉那什麼貂的!” 公孫小刀聞言頓時愣了一下,但突然跑步如飛,急向深雪中飛馳而去。竟然足印過處,不留痕跡。 “小刀兒!小刀兒你等等啊!” 沒了和尚急追,但追不到十裡路,早已將人追丟,他不信邪,再追,看到的卻仍是一片白雪。 他苦笑道:“這把刀子果然非凡。” 他下定決心,非找到此人不可。 公孫小刀回到住處,已是黃昏,他未休息,放好東西,抓著牆上弓箭,邁步走向雪山中。去尋找那雪神貂。 等他再次回到此地,已是三天后的一個深夜,當他進到屋時,發現木屋裡變了樣,隱隱地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潛進木屋,突地踢開門扉…… “是你!” 不知何時。沒了和尚四平八穩地躺在床上,被他這麼一踢,也蹦了起來。 “哇喔!嚇死我了!”沒了和尚拍拍胸口。輕笑道:“你這個人真是神出鬼沒,很難找,足足花了我三天時間,夠累的了。” 公孫小刀起初也感驚訝,但立時沉默地靠向火爐,加點枯枝,不再說話。 他在想,人已找來趕也無用,而且方圓百里也無棲身之所,不如過不明天再說,他若還不走,自己再找個地方搭屋就是。 “嗨!小刀……老弟!”沒了和尚試著跟他說話:“天寒地凍,你一個人常年累月地住在山裡,不覺得寂寞嗎?” 公孫小刀沒反應,挑著爐中火花,火花飛亮如天上星星。 沒了和尚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 “其實,我是專程來找你作朋友的!” “我想你的身手一定能打敗所有對手,再加上我……” “我還可以幫你捉雪神貂!” 至少說了一百多句,只有這句起了作用。 公孫小刀目光突現光彩,轉問他:“你……你怎知我在捉雪神貂?” 他本想說:“你能幫我忙?”但覺得不妥,只好臨時改口。 有了回話,沒了和尚就高論開了:“我當然知道了,因方我想知道的事,我就能知道。” “有一次我看過你射箭,就猜想出你可可能要獵雪神貂。何況有位百里先生,也看過你獵走赤眼狐。” 公孫小刀沒搭腔。他又說,“我是真心的要幫你,雖然老僧我有時嘴裡亂說,但交你這朋友?我可不含糊!” 公孫小刀感傷一嘆,哺哺念著:“交朋友……” 從他習武開始就不知何者能成為朋友,十七年後的今天,他又何當敢接受? “對啊!活在世上,應該有個知心的朋友,我來找你,就是要找忘年之交!你覺得如何?” 公孫小刀瞧向他那張老來頑童的裝扮鬼臉,多少有點笑意,但想起往事,心又沉重起來。 “我還要尋找藥……” 除了治好他娘的病,其它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沒關係!你儘管去尋找,甚至我還可以幫你找!現在不方便,就等你找到藥材以後,我們再交朋友!” 沒了和尚腦子轉得快,他認著只要在一起混久了,不就成了朋友,至於形式,有沒有都差不多。 公孫小刀又不說話了。 “你剛才回來,是否找到了雪神貂的藏身之地了?”沒了和尚很快將話題引開。 “找是找到,但是沒完全把握!”公孫小刀道,“昨天還被它溜走。” “它躲掉了你的箭?” “我沒射,箭只能射一次,如果不中,至少幾個年頭它不會再走出地面。昨天我只是想再靠近些,它就馬上鑽入雪堆裡。” “那該如何才能用箭?距離遠不遠?” “百丈之內我有把握,只是這貂個頭大小,又是白色,行動尤其快捷,我想,拉箭的破空聲,一定足夠讓它鑽入雪中,所以往往不敢射箭。” 沒了和尚罵道:“這小畜生還真難纏!”罵了一陣,他又問:“你的想法,是要怎樣才有把握?” 公孫小刀道:“讓它飛起來,只要離地三尺就可以了。” “聽說它飛行速度比流星還快。” 公孫小刀很有信心地說:“我有把握。” “有把握就好。”沒了和尚又問:“它通常在何種情況下才會飛?” “不一定,有時一時興起就亂穿,不過它都在絕谷中才會如此,那是它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果真不好惹。” 公孫小刀興致很高:“但有一種情況,它一定會飛起來。” “什麼情況?” “雪崩!”公孫小刀解釋道:“只要山雪崩塌,它為了逃開,一定會飛向山頂以免被活埋,這也是我唯一的機會。” 沒了和尚道:“你現在就等雪崩?” 公孫小刀點頭,不久他又道,“其實雪崩是可以製造的。” 這就是他需要幫手的地方。 “怎麼製造?你要我用吼?” “不成,誰可以用吼叫聲震動雪山?那樣同時也會驚動雪神貂,它就知道是人所造成,它不會飛往山頂,只會隨著崩雪跑,想射它就更難了。” “依你的意思呢?” 公孫小刀十分認真地說:“我想過好久,除了天然雪崩和下雪外,其它都不會奏效,下雪自然是不可能,只有使它自然崩塌了。” “既是自然,何來使它之有?” 這問題不怎麼好懂,公孫小刀馬上解釋:“所謂自然雪崩,就是在崩塌之前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們只在山頂動手腳就可以了。” “用一種無色,尤其要無味的強烈溶液,倒在山頂,讓他浸濕冰塊,等到分割到一定時候必會崩塌,由此就可以引起雪崩。” “這方法很好,但那溶液……” “我想好了,流沙散。” 流沙散白色透明如水,沾上既蝕,與硫酸性能相同。 “好!就這麼辦,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再兩天好了,我必須找到流沙散!” 不必兩夭,一天時間,公孫小刀已從山下小鎮找回流沙散,兩人趁夜又趕往雪神貂藏身處。 越往深山,山蜂越高,直至一處山蜂如劍,一根根如桂林石鐘乳般的雌伏雪地中。 “遠沒……這些山蜂少說也有百年沒人來過……一上一下,至少花上半天時間!” “哇呀……”公孫小刀指前面山峰,“過了這些山峰,前面有一處馬蹄斷崖,它就躲在崖谷中。” “媽的!這小畜生真會找地方……”沒了和尚見這峰中散出不少蒙霧,已感到此地必然是天然奇陣,弄個不好,恐怕就進得去出不來。 公孫小刀很熟練地領著他,有時走前五步,就得斜退過丈餘,曲曲折折,弄得沒了直咋舌。 果然,經過山峰,前處己出現半圓形狀的斷崖,像要把兩人包圍起來一般。 說它是斷崖,那是指從崖頂往下看,現在公孫小刀立於一座峰頂瞧去,那片斷崖就如墓碑橫在前面,森涼幽靜。 公孫小刀十分仔細往崖下瞧去,若非眼力極佳,定然無法見著因光線被四處高峰擋住,又罩上深霧的峰底景物。 沒了和尚瞧了老半天,一點收穫也沒有。 公孫小刀沒多大把握,直到他算過方位再搜尋,才看見靠崖角處有東西在動。 這動,也只是雪花稍微往上噴,確是貂鼠之類的東酉,在雪裡玩耍而已。 沒了和尚看不到,只有問:“它在哪兒?” “在雪中,好象在玩耍。” “你確定是它。” “除了它,沒有動物在深崖中來去自如。”公孫小刀接著說道:“我們再等著看。” 果然不久,雪中已穿出一個拳頭大,接著一條松鼠似尾巴的純白老鼠。 公孫小刀這才放心:“不錯,就是它。” 他轉向崖頂,指向左前方一處高峰:“你就在那裡下手……還是一起去好!” 他怕沒了和尚經驗不足,此次他志在必得,不能有任何差錯。 兩人直向崖頂,頂面視野較寬,但邊峰凸凹不平,崖峰就如瀑布狀,已有不少冰棒。 公孫小刀選好離崖邊七八丈遠的地方道:“就這裡!分三段,前面六尺處撒白散,再來三丈,然後是七丈左右。” 他用三處,如若一處不行,也還有另兩處可以引起雪崩,當然,數量分配得當,仍可造成同時崩塌。 此處稍微凸出崖面,只要擻成弧狀,就可以切開連成一片的冰塊。 “你撒完之後,就往後,越後面越好!我不知道雪崩面積有多大。” “沒問題!”沒了和尚精神十足,道:“現在就撒如何?” 他想撒完也好跟他到別處去,看他如何捉捕獵物。 “不行!”公孫小刀道:“撒下去若太早崩塌,找來不及應付!若沒效,你還要再弄一遍,必要時還得躲開冰塊,我在那邊山頂後方。” 他指向右邊前方那座山峰,“撒卞去後,我會到你那裡,你在撒,你若要看就找一處能見著崖面的地方就可以了,我在趕它飛向崖面時,再殺它。” “為什麼要趕上崖面?它一飛起來……” “它一飛起來,一方面距離不怎麼夠,最主要的,是那時正好雪崩,就算射中,它也會掉落在滾雪中,而被埋住,想找就更難了!” “好哩!都依你!” 兩人各自行動。 沒了和尚拿出不幾包白色粉末,依計劃行事。 公孫小刀攀向另一座山頂,也已經挽弓拉箭。 兩刻鐘以後,沒了和尚撒了粉末,粉末沾地,立時侵蝕,直往下陷,不知是藥性強,還是沾上溶水成液,速度十分快捷。 沒了和尚見狀,也加快速度,撒完三道藥線,趕忙躲向後方。 公孫小刀目不轉睛地盯著崖底雪神貂,深怕他一個沒注意,讓它逃走。 撒藥不到半個時辰,突然冰塊往下掉,至少有千斤重,等它第一次撞擊冰壁,冰塊如炸藥開花,四分五裂地射開,宛若元宵燈火。 與此同時,一聲地動山搖的爆裂聲響起,震得整座雪山搖晃不已。 聲音過處,又有數處雪崩,如萬馬奔騰般直向山崖,氣勢之壯,簡直可以吞掉整個宇宙。 雪神貂也驚覺,不知是詭計之下,它已飛向山頂,宛如流星,刻出一道晶瑩白線,直衝而上。 公孫小刀沒想到雪崩會有如此之劇烈,震得他無法穩定身子,眼看獵物已現,不得已,硬是咬緊牙根,雙腿插入雪中,想穩住身子但仍效果不好。 白光已將行向山頂,當機立斷,他不得不騰空而起,擺脫地動山搖,拉開硬弓,電也似的射向目標。 如果說雪神貂是流墾,那麼他的箭是專門射毀流星的飛彈。 天空只見兩道光線,合在一起,最後落向山頂。 次時公孫小刀已騰身而起,飛出落腳之地,從山峰直往下滾。 地仍動,地仍搖。 足是過了兩刻鐘,大地方靜下來。 深不可測的崖底,差不多快埋平了。 沒了和尚走出崖面,正緊張地找尋公孫小刀下落,四處高叫。 不多時,公孫小刀從雪堆中走出來,好象被埋不止早第一次,他已懂得如何在這種情況下保住自己,看起來傷得不重。 他關心的是否射中獵物,飛身奔向山頂。 山頂,沒了和尚早已拾起一箭穿心的白貂,他沒心欣賞,真到公孫小刀走上來,他才放心的將白貂交給他:“成了。” “嗯!” 公孫小刀激動地打了個冷戰,趕忙接過奄奄一息的白雪貂,突然又覺得它十分可憐,不停地撫著它背毛。 沒了和尚見狀,安慰道:“只有生命,命太虛,誰是形,未見是形,因果輪迴,說不定它前生欠你娘的債,今生是來報答的。” 公孫小刀贊嘆不已,“傳言果真不假,此丹聽說可解毒。” 沒了和尚嘆道:“希望它能治好你娘的病!” 物已獵到,他不再停留,埋了神貂,兩人已隨步往回路行去。 到達木屋,公孫小刀歸心似箭,一刻都不願停留,收拾一些衣物,便要趕回中原。 這正合了沒了的心意,且他幫忙獵得雪神丹以後,公孫小刀對他很是感恩,話也顯得較多。 臨行前,他不忘去拜訪綠金福祖孫。 然而 安邀村,再也不存在,只有一堆灰煙、廢墟,整個村子被燒了個精光。 “天殺的巴谷!”沒了一罵出口:“一點良心也沒有!” 公孫小刀覺得胃在收縮,想嘔,還有一般殘灰味道,他聞的卻是血淋淋的屠殺味。 走向記億中金福的房屋,想從中尋找他們是否己遇難的證物,但翻動許久,除了灰炭以外,再也無法找出其他象樣的東西。 “大師……”公孫小刀茫然道:“你說那位巴谷是什麼長白二鬼?” 他沒闖過江湖,對於江湖的名號十分陌生。 “沒錯,他們已投靠天鷹教麾下。”沒了道:“別再叫我大師,我們都已是朋友,叫我酒沒了或者醉鬼、酒缸!都可以,只要沾上酒字,就足以代表我。” 公孫小刀沒回答,沉默地立在該處。 沒了和他相處數日,己知道他個性不會和人爭吵,只會靜靜地聽人說話,如此一來倒把沒了拱托成油腔滑調了。 “老弟別介意,我就是話多些了。”沒了有些歉意道:“你要問我,如何可以找到他們對不對?” 公孫小刀點點頭。 “有點問題,天鷹教剛成立不久,還沒生根,目前在王屋山一帶,也許會逃走,我向你保證,如果那傢伙捉走他們祖孫倆,我一定負責將人要回來。”沒了說得滿有把握。 “謝謝你。”公孫小刀感激地說。 “客氣。”沒了道:“好朋友,不必說那麼多。對了,我去找人以後,將來要到哪裡去找你?你娘住在何處?” “我家在風翔城西青河村後的一家小房子,那裡有棵椿樹。” “鳳翔城……”沒了念了兩句、突然驚愕地往公孫小刀瞧去:“你說的是渭北的風翔?” “嗯。” “你也姓公孫?” “嗯。” “那……”沒了起了毛,“渭北秋月寒,號稱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公孫秋月,兩大世家的公孫世家和你是什麼關係?” 公孫小刀輕嘆道:“我娘是公孫老爺的女僕,我在老爺家出生,後來我爹死了,公孫老爺賜我們母子姓,所以才姓公孫,我本姓春,我六歲就搬出來了。” “哦……”沒了有些失望,但隨即又信心十足地說:“沒關係!英雄不怕出身低,管他什麼渭北秋月寒,江東柳西絕,我對你是信心不改,你一定是第一把高手。” 公孫小刀只是淡漠一笑,他根本就不了解高手是何含意,他只想平平安安地過他這平凡的一生。 沒了和尚也不願再耽誤時間,立時告辭:“我走啦!最晚一個月,我一定會去找你,再見!” 他走了,臨走扔出一句含有笑聲的話:“幫朋友辦事,夠來勁的!” 公孫小刀送走他,也舉步朝中原出發。 鳳翔城,公孫府,富可敵國,若說天下有兩位富翁,一位就是公孫,另一位則是姑蘇慕容。 天上神仙府,地上公孫府,純白丈八尺高的大理石牆,塊塊雕有奇花異獸,殷紅琉璃瓦宛若透明的紅玉,托在月宮寶殿中,讓人不敢相信世上會有此建築物。 然而最令人讚頌的不是公孫世家的財勢,不是宅第的豪華,而是公孫府的武功。 “秋月寒,路不歸。” 公孫秋月的劍起了寒意,有路,你也回不去了。 若和公孫秋月為敵,那只是死路一條。 公孫秋月雄立江湖數十年,還沒吃過敗仗。 十五年以來,每三年一次和世交的慕容府例行比武,公孫秋月已連續戰勝慕容天。 現在比武的日子又將來臨。 |
第二章 六絕神功驚月斬
公孫秋月不停地練功。 後院百花盛開的花園,一處鋪黑石地磚的平地,一把青光劍挺閃閃,鋒利劍鋒掃得七丈開外的梅枝搖盪不已,整個身形已被劍影罩住,分不清四肢五官。 突然一聲龍吟,劍如吞天騰蚊,急射左邊一探芙蓉花,只一煞閃,瘦高的身形已停在花前,一把劍尖筆直地刺向花蕊。 公孫秋月呼吸急促,額頭全是汗珠,六旬餘的臉孔有了許多皺紋,頭髮也斑白多了。 本該是精芒射人的眼神,現在也變得淡然無光了。 最令他失望的是他的手在抖,雖然看起來仍很直,劍尖仍刺向花蕊,但他知道該刺第三蕊才正確,他卻削下了第二蕊,傷了第一蕊。 握劍的手不在穩了,這對一個高手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卻發生了。 手在抖,心也在抖。 老了嗎?人真的會老嗎? 半年前,他就覺得有點力不從心,現在比武日期已近,他更覺得緊張。 他本可交給兒子這個擔子,但兒子是二娘所生,才十七歲,怎能擔得了這個重擔? 交給他弟弟,或是他姪子,尤其是飛霧,年紀輕,武功又好,但他弟弟會答應嗎?自從飛霧練功走火入魔以後,他倆就有了嫌隙,又如何開口? 慕容寒的功夫豈是好惹的? 眼看就要輸掉今年的比武,他還是沒辦法使自己的手穩下來。 渭北秋月真的能不敗嗎? 此種心情壓力,說有多重就多重。 收起長劍,擦去汗殊,祥和的臉孔現在也出現幾許愁悵。 望著那棵小時候自己植種的青松,簡直要比他腰身還粗了。 再看看松旁邊一棵小松,也有小腿粗了,他還記得那是女僕春來的兒子小刀,五歲時種的。 “也許二十出頭了吧……” 公孫秋月不再練武,收拾一下,腳步有點蹣跚地步回屋內。 三年前公孫小刀回家一趟,三年後他再次抱著興奮的心情回到青河村。 小屋依舊,只是搖搖欲倒,左牆角也多出一個小洞,不時鑽出一條野狗,圍著庭院的籬笆也倒塌不少,纏滿牽牛花。 冷風吹向茅屋小窗,呀呀聲音戚戚傳來。 “娘……” 公孫小刀聲音低嘶,眼眶已紅,急忙追向屋內。 厚厚的灰塵,牆角滿是蛛網,倒塌的桌椅,至少有幾個月沒人住了。 淚水從他眼角滾下來,慢慢地,就象小草尖端的露水,凝聚夠了才會往下掉。 “娘,您不能離開我……” 沒有人回答。 十幾年了,他們母子倆就如此相依為命。沒有顯赫的家世。每一餐,每一頓飯都要辛勞力去賺,每一針,每一線,每件衣服都要慢慢地縫,慢慢地做,雖然很清苦。但總是親情,相依為命。 十多年了,沒有過多的奢求,只希望能盡一點孝道,讓年邁的母親安享餘。 十幾年的跋山涉水,吃盡苦頭,替母親找回藥,怎受得了母親就這樣走了? 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 “你母親走了。” 公孫秋月不知何時已立在他背後,神情十分悲痛。 公孫小刀抹去淚珠,紅紅的眼睛瞧向他,哽咽道,“老爺……你答應照顧我娘的……” 終於忍不住,還是滾下淚來。 公孫秋月也落淚,走向前,扶住小刀,過了一段時間才道,“我已盡了力……” 小刀拭去淚痕,強制悲戚,仍低著頭:“我娘她……她還交代什麼了嗎?” 公孫秋月道:“她要你好好照顧自己,別為她難過……” 他似乎有點欲言又止。 “她還說過……”公孫秋月猶豫一下:“她還說要你好好保管藥物。” “娘都已……”小刀深深吸口氣,壓強心頭悲痛:“我娘葬在哪裡……” 西山外,可俯視整個鳳翔城,正巧對著公孫府的大門。 墓碑仍新,黃土已添新草。 “故春來夫人之墓”左下角寫有“公孫眾子孫敬立” 對一個女僕,公孫秋月以夫人相稱,尊敬之心可想而知。尤其以公孫世家眾子孫立碑,更有一層意義存在。 “娘……” 公孫小刀跪在墓前,終於昏過去了。 公孫秋月扶起他,並沒有叫醒他,直到夕陽西下,一片金光,從公孫府墓後透向墓碑,他才醒過來, 焚香立柱,紙線輕燒,他膜拜不起。 “娘,連您的墓碑都不是孩兒所立……” 他伸出食指,運功在正中“故春來夫人之墓”紅字左下方再刻上“不孝兒小刀叩泣。” 天已黑。公孫秋月問:“小刀兒,跟我回去如何?” “老爺,謝謝您,我想守墓……” “也好……若陪完你娘就回來,不要再流浪了,住近點,也好照顧你娘……” “多謝老爺!”小刀深深向他施禮致謝。 “歡迎你來!晚上天冷,要多加衣服。” 公孫秋月蹣跚地走了。 小刀卻有說不完又說不出的話,要告訴他母親。 “娘,您怎麼留下刀兒……” 夜風在吹,泣聲已停,小刀兒抱著墓碑睡著了。 十天的守墓後,小刀兒已回到公孫府。公孫秋月讓他當副管家,他不安,他只希望安靜地過日子,就做個花匠,終日陷著花草樹木,也使他平靜了不少。 他的回來,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只不過是多了個花匠而已。 公孫府仍平靜如昔。 公孫秋月似乎有意傳授他武功,特地吩咐他每天早晨都要到那座練功庭院澆水。然而小刀仍然專心一意提水澆花,對於武學根本就沒興趣,幾天來連正眼都沒看過秋月寒在練功。 公孫秋月見不說話是不行了。 “小刀,你練過武功?” “沒有,只是學過正統武功。”這十餘年來,他從捕捉奇獸中悟了不少方法,也練了一身無法想像的身手,只是他並不懂 武,就是力。功,就是功夫。並不是定要功力舞劍才算是武功。 以他狩殺雪神貂那一箭,說出去,也許人家根本就不信 因為他們沒見過。 他一直認為象老爺使的劍法才叫武功。 公孫秋月已有七尺餘,小刀比他還高出半個頭。 “你身軀很好,想不想學點功夫?” 公孫小刀猶豫沒有回答。 “學一點,能強身,也能防身,如何?” “老爺……”公孫小刀想說他並沒有仇人,不需要武功刀槍的。 公孫秋月慈祥笑道:“學學也好,公孫家族本來就在江湖武林之中,種種恩怨難保永遠沒有劫難,我不希望你們有所損傷,能學多少就學多少!” 他又說:“你們雖非護院武師,但你最好還是找機會學上一拳半腿的。” 盛情難卻,公孫小刀終於點頭:“那小的就學學。” “好!這才像年輕人。”公孫秋月拍拍他的肩頭:“我先教你如何運氣!” 他所傳的正是公孫世家從不外傳的秘訣六絕神功。然而他只是說:“教他運氣。”按規矩只能傳嫡親弟子,他是違法相授的。 他不厭其煩地解說身上穴道之功能及作用,再教他運氣心法。至於拳腳架勢,他倒不怎麼注意。 公孫小刀對此門功夫覺得好奇,學的十分認真,也很有效果。 經過幾天調息,現在他終於明白,以前丹田一股真氣可以很自然衝向手腳四肢,使自己出手快速,但卻無法衝向背部和腰腹,原來這都是脈胳真氣行走不正確的原因。 現在他很容易就可將真氣運行到身體任何一個部位,無形中,功力似乎又加強了許多。 這天他仍舊到花園去澆水,但來的不是公孫秋月,而是他的女兒湘雨和兒子小溪。 他們也想練功比武。 公孫湘雨一身翠衫,嬌美身段均勻柔美,提著長劍快步奔向此地,嬌笑道:“弟弟,今天爹不在,我們也來此處過過癮!” 隨風掠起的秀髮,配上一副清純臉蛋,公孫小刀似乎可以從她臉上,捕捉當年比他小三歲的大小姐,不禁多看她幾眼,尤其那對甜美的眼睜,仍是如此迷人。 面對滿腮鬍子的小刀,湘雨並沒有看出他就是當年陪她玩耍的小刀哥哥。 “弟弟,快來呀!” 院道又奔出一位十餘歲的青年勁裝的少年,眉字之間除了精明外,還顯得有點稚氣未脫。 兩人對公孫小刀並未有什麼特殊反映,已各自練起劍法。 小刀看主人練多了,現在瞅瞅他們,氣勢自是差多了。 他不再看,仍然去澆水。 庭院左方已出現一位白袍年輕人,他身後有位劍童捧劍立於一旁。 “喲!二堂弟,今天打扮得挺有派頭,還找了個捧劍的!”公孫湘雨瞧瞧她二堂弟飛霧眉頭那對倒立眉毛,一副多傲神情,心裡就不舒服。 他有點不屑地笑道,“公孫世家有你這樣的弟子,實在是沒什麼光彩的,這一式飛花逐月,我十五歲時就比你們練得好,看來你們是枉費功夫了。” “怎麼?想要較量是不是?”湘雨橫劍,不客氣地說。 “也好!我正愁找不到練劍的!” 話未說完,他巳抽劍,騰身,罩向湘雨。說打就打。 雙方開始接觸,公孫飛霧不傀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只幾個回合就逼迫得對方手忙腳亂。 湘雨似乎也打出火來,硬是搶攻,乾脆不守了。 公孫飛霧冷笑不已:“給我玩真的?好!我就給你一點顏色看看!” 話還未落,劍走偏鋒,存心削落湘雨衣服,只一閃身,湘雨已哀叫,長劍落地,雙手撫胸。 “少爺!不可以……” 公孫小刀以為公孫飛霧還要出手,情急之下他已叫出聲來,想拉住他。 豈知公孫飛霧雖任性高傲,也不敢太亂來,削掉湘雨的左邊衣襟之後,舉劍指空,停在那兒,突聽小刀叫聲,轉向小刀,劍尖頂住他胸口,戲謔道:“什麼時候公孫世家的下人會教訓起主人來了。” 小刀知道自己太魯莽而冒犯了人家,不再說話,低頭站立。 公孫飛霧劍尖一洮,小刀胸前的衣服已被削成碎片,露出結實的肌肉。 “給我記牢,你沒資格管少爺我的事!” 小溪看不慣,叫道,“二堂哥,你太過份了!怎可以如此對人?” 公孫飛霧瞄向他,冷笑不已:“要想教訓人,就得練好武功再說!象這樣光叫有何用? 哈哈……” 狂笑中,他已離去。 湘雨衣服已破,不敢多停留,急忙奔向廂房,小溪瞧著小刀,歉意道:“你是小刀兒吧?別在意,我送一套衣服還你。” “不用了,小少爺。”小刀淡然含笑回答。 小溪也沒有再說話,再看他一眼,已追向湘雨。 小刀看看自己空落的胸口,對於此事,他似乎十分習慣,並沒有多大反應,臉無表情地注視地上長劍,走上前,將它拿起。 驀然長劍一提,人隨劍走,不可思義的射向公孫秋月每天練劍那株芙蓉,凌空一個打轉,一支青鋼劍己無聲無息地刺穿牆上至少有兩尺厚的花崗石。 他用的正是公孫飛霧傷他那招飛花逐月。 他輕輕拔出劍,竟然劍身一點刮痕也沒有,好似刺中的是塊豆腐一般,進退自如。 這不是寶劍,能如此輕易穿硬石,又不著痕跡、聲音,只有一個字快,快得飛也似的。 十幾年來,他練的也全是這個字 快。 功夫的高下、深淺,也可以說大部分取決於這麼個快字。 撿起地上碎衣片,他準備送還長劍。 輕風吹過,芙蓉花蕊已慢慢掉落,只有一蕊 第三蕊。 公孫秋月今天沒練功,因為他必須去一趟廬山海孤嶺。 此地正是一星期後,武林兩大世家比武的場地。 十五年來,他第一次提前來此觀察地形,只想多了解場地,多一份致勝準備。 此次他乃單獨行動,不能洩露行蹤,否則對公孫世家名聲有所損辱。 其實場地也不過是雜草多了些,一切依舊,能注意的也只有天候、風向、冷暖和雲霧而已。 一往一返,已花掉兩天時間,離較技只剩下五天時間了。 這五天,公孫世家上下亂哄哄的,有的興奮,有的抱怨,有的感嘆,有的煩悶,有的滿不在乎。 大致來說,年長的較年少者感觸較多,尤其公孫秋月,他似乎沒有多大把握,心情沉重得很,卻又不得不安撫眾人,時而裝出不在乎的笑容。 這些事對小刀來說一點用意也沒有,公孫府雖豪華,但下人住的地方仍很簡陋,倚在偏僻角落,一叢長高、落葉、又長新技的竹叢,青黃交錯,十分零亂。旁邊一口方古井顯得濕漉漉的,屋角下襬滿鋤頭、畚箕、竹編、淹漬大水缸。 一切柴米油鹽,衣食住行,要用要洗的,可以說全出在這間房舍。 雖亂了些,但他們打掃得乾乾淨淨。 小刀窩在這間不算透光的小屋裡,只要夕陽爬過牆上那扇田字窗,屋裡就暗下來了。 他坐在自己找到的古舊得好象是供小神位的桌子前,桌子對面牆上釘個小木板,上面放著一爐香,兩支紅燭,供在牆上的是他刻製的母親靈位。 桌上置有幾本書,一副筆硯,有一盞燭燈,雖然黑漆漆,他仍沒點燃燈火,望著母親靈位發呆。 他在想隔壁廖大叔,一生在公孫府當僕,一家人過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也都打算繼承父親之業,常常殷勤勞苦。本來,母親也可能和他如此過的,為什麼要搬走?如今自己生活安定了,總是少了些什麼…… 他在想以前母子相依為命那段淒苫日子,在想老夭為什麼總是折磨苦命人,給了母親疾病纏身? 他在想母親時時說的那句話:“要是你父親還在,你又何必跟著娘受苦呢?” 他在想自己從記事開始。就不知道父親生著何種模樣。 他想的事情很多,全是回億,沒有憧憬。 “老爺……您怎麼來了。” 小刀突然驚覺有人逼近,一抬頭,公孫秋月已立於門扉。 “老爺,這地方……”小刀覺得此地又小又黑,實在不適合老爺光臨。 “沒關係!”公孫秋月含笑道:“幾天忙碌,倒忘了你,今天較清閑,我就自己來了。” 小刀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呆立於屋中。公孫秋月點燃線香,恭敬拜著神位,插上香後,才又道:“功夫練得如何?” “老爺您坐!”小刀拉出自己方才坐的竹椅推給他,“還可以。” 公孫秋月含笑道:“有進步就好,你也坐!” 他要小刀坐在床沿。 “你知道後天和慕容世家較技的事嗎?” 公孫秋月問。 “知道。”“你想不想去?”“老爺……我武功不好……”“去看看如何?” “老爺,我是下人……” 這句話說得十分吃力,也劃開兩人的界線。公孫秋月若無故帶個下人去,必定會引起非議,也許會使小刀難堪。 “其實你我又有何差別呢?”公孫秋月有感而發,不再邀他同去,他問,“你對於較技一事,有何感觸?” “我沒有……我不懂這些。” 公孫秋月感到一絲歉意,老是問人家江湖事。轉了話題:“我是想來告訴你,有較技就有勝負,不管勝負如何,還是希望你能繼續練下去。” “好。”小刀回答很爽快。 “另外就是,我暫時離開幾天,一些功夫無法教你,這是我手抄的招式,你先拿去學,回來以後我再指點你。” 他拿出一本小冊子交予小刀。 小刀翻開,都是劍招,正是公孫世家絕學“驚月斬”。 “老爺,這些刀劍……” 他看到刀劍招式,就有那種血淋淋的感覺。 公孫秋月慈祥笑道:“你拿去吧!這是驚月斬的秘訣,雖只是劍式,但也能化為掌法,不用劍也可以練,不過你要記著,一定不能丟掉或讓人發現,背下來燒掉更好,知道嗎?” 小刀拒絕不了,只好收下。 “時間不多,我們明天就出發,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來。” “希望老爺旗開得勝。” 公孫秋月拍拍他的肩頭,己含笑離去。' 小刀走出門外,已有幾名下人圍上來,東問西問 大老爺來找下人,可說是破開荒的第一道。 小刀的回答是說老爺看他年輕力壯,是否要和武師一同去廬山。 眾人覺得,他不去實在可惜。 廬山已聚滿各路江湖英雄好漢。 三年一度的武林兩大世家較技,在武林來說是件大事,比少林解陣、華山論劍並不遜色。 海孤嶺位於廬山南麓,三面斷崖,一面峭壁,四處雲霧瀰漫,綿綿如海,因而得名。 海孤嶺上的雜草已除,分兩邊相對置有五張大師倚,中間左方靠蛸壁處,則有三位高人坐于斯,分別是少林掌門無心大師,武當掌門木陽子,另一白髮老者則是輩份極尊的華山長老無怨老人。 公孫秋月坐於左邊太師椅,與他平坐的是他的弟弟,左臉劃有一道兩寸長刀疤的公孫斷,依次為飛霧。湘雨和小溪。大公子飛雲因武功盡失而沒來。 右邊慕容世家來了四位,慕容天、他兒子慕容白,以及夫人情柔,女兒慕容雪。 慕容天顯得精神特別好,從三十一歲開始,他就負下交技責任,現在已有十八個年頭,正值壯年期,功夫自是更精純。 四周觀眾十分沉靜,能上得了海孤嶺,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頭臉的人,人們自然十分珍重。 晌午已至。 無心大師含笑而立:“三年 慕容、公孫較技盛會已近,此乃武林中最無殺伐而撼動人心的切磋,老衲在此宣布比武開始。” 四周--陣掌聲。 公孫秋月起身抱拳拱手:“慕容老弟,幸會、幸會!三年以來想必神功大增,小哥我當全力以赴。“ 慕容天也起身抱拳,笑道:“豈敢,誰不知渭北秋月寒聲如貫天地,小弟我只能討教,何敢言切磋呢?” “客氣了!”公孫秋月也不再客氣,道:“老弟,咱是否仍以三場為勝負?” “就隨老哥。”慕容天道:“劍術、掌法以及內力。” “那以掌法開始如何?” “好的!請!” 話聲一落,慕容天長嘯震天,天馬行空,從容不迫,瀟灑地掠向中央。 秋月寒也不落後,一個燕子抄水,端的如天神下凡,看得觀眾驚歎不已。 兩人見面,二話不說,慕容絕學玄夭掌幻化排天倒海氣勢,襲向秋月寒上三路要穴。 秋月冷靜應戰,拍出三掌,化解左邊攻勢,再二騰身,掠向空中避開五掌,反手一掃,似乎有點像少林摔碑手,奇快無比地劈向慕容天背後空門。 “好招!” 幕容天大喝,回馬金槍似地一個飛踢,點上秋月左腰,藉此扭正身形,雙掌封出,硬是擊向秋月左掌,來個掌對掌。 然而秋月並不想硬拆,吸口真氣,藉著慕容掌力飄向左前方,雙腳著地,舞動右手,忽然騰飛再起,迴旋數圈,帶起一陣強風,如山洪爆發般擊向纂容。 慕容天有備而來,扎穩馬步,雙掌封出,等待這一致命一擊。 雙方再戰,秋風似掃落葉一般繞慕容天打轉,掌影幢幢,啪啪之聲猶如鞭炮。 纏戰數招,雙方額頭都有了汗珠,攻勢仍未停頓。從打法看來,可以猜出秋月在使巧勁,以避免耗損功力過多。 慕容天在實打,想以快捷的攻勢取姓。 突又雙方大喝,慕容天出掌衝向秋月,攻七掌,逼得秋月騰空而上。 幕容天急起直追,雲天絕盡展無遺,摧拓拉朽般衝向秋月下盤。 此招他勢在必得。 秋月身居空中,變化較為不易,改守為攻,盡是封招。 如此一來,則如皮球般不停地被慕容天擊向空中。 慕容天見狀心生一計,急忙撤招,讓秋月下墜於地,再一個欺身,泰山壓頂般罩了下來,威力無可匹敵。 秋月下墜,眾人尖叫,眼看就要傷在慕容掌下,不得已來個大旋身錯開雙掌。左掌在下,右掌硬接著慕容雙掌。 猛然巨響,慕容天倒射而退,連翻七個跟頭,點向峭壁方飄落於地面,喘息不已。 秋月則在地上不停打滾,直到快抵達坐椅,方才站起。 衣衫已沾上黃泥,有點狼狽。 湘雨見狀急叫:“爹!” 本想去看看秋月傷得如何,卻被公孫斷阻止。 照表面看來,似乎是秋月輸了這場比賽。 雙方走近,互相哄手,英雄相惜般苦笑不已。 許久,慕容天才淡然道:“我輸了!” 此語一出,眾人譁然。 明明是幕容天將秋月逼向地上,怎麼會輸呢? 秋月苦笑:“僥倖!” 此時無心大師方起身說:“第一場掌法,秋月獨勝。” 歡呼聲起。 尤其是公孫世家那邊眾人,都大呼秋月寒不愧秋月寒。 其實剛才那場打鬥,內行人一看就知道秋月在最後一招讓了半隻手。 慕容天雖反衝而上,居高臨下,佔盡優勢,但當他全力撲擊時,已沒考慮防守,小腹空門已露。 如果秋月寒月以雙掌逼退也行,但只用單掌,左手擊向地面,雖可增加反擊勁道,但總比雙掌來得弱。 既然較弱也能抵擋住幕容天一掌,那麼左手再擊向幕容天,可就輕鬆多了。 秋月僅在逼免傷亡。 所以這才算贏了這場比賽。 慕容天並不想休息,他想以年青力壯來佔點便宜,立時道:“第二場劍法還請公孫哥指點。” 公孫秋月含笑點頭:“小心了。” 雙方又展開劍勢,氣勢比掌法有過之而無不及。 慕容天已從過招中感覺出秋月的劍法並不穩,頓時心中大定。 十招一過,突然慕容天大喝,名傳武林的慕容七劍己展開,一陣又一陣劍影,如魚群般蜂湧地罩向秋月,猶如翻江倒海,氣勢磅礡! 秋月的驚月斬更不在話下,火山爆發似的,衝過一叢又一叢,一點也不遜色。突然雙方倒射七、八丈遠,一個旋身後又倒射空中。 宛如一道銀虹掛在空中。 再次觸及,連續三次。 宛如爬高塔,急往上衝。 最後一次觸及完成! 雙方已錯開,倒飛回地面。 秋月臉色有點白。 他知道過場比賽已經輸了。 無心大師和木陽子及無怨老人已起身,走向秋月和慕容。 很容易找出兩人胸口紫宮穴上一道細痕。 不久無心大師才宣布:“第二場,劍術幕容獨勝!” 眾人歡呼。 年輕氣盛的公孫飛霧已站起來:“我家的劍法不可能失手的!”此語一出,千百道眼光已齊往他射來。 秋月點頭道:“不錯,飛霧,伯父輸了。” 飛霧叫道:“那一定是您認穴錯誤,或是出手過慢,才如此。” 公孫斷虯髯甩動,活象個張飛,叫道,“飛霧不得無禮!你大伯武功豈是你能批評的?” 飛霧不甘心地低下頭,不再說話。 秋月啞然一笑,轉向慕容天,“你的劍法實在銳利無比。” 慕容天一笑:“運氣罷了。” 這一場勝負在於,雙方交錯擊劍,然後各自找機會剌向對方穴道。 秋月稍偏了一些而輸了。 第三場內力已展開。 雙手四掌抵合,輸贏在於陷下腳印多深而分勝負。 幾分鐘不到,兩人開始流汗,眾人的心也隨著兩人的比鬥而掛於胸口,有的更加捏緊雙掌,浸出的汗水比在場上比賽的人還要多。 不到半個時辰,兩人雙手開始抖動,雙腿微震,地面已開始下陷。 秋月腿部通紅,開始呼吸急促。 幕容天也差不到哪裡,脖子粗如大腿。 兩刻鐘已過,兩人衣衫都已濕透,腳印已陷下三寸。 秋月咬緊牙根,有點急躁。 慕容天閉眼咬牙,但仍然算得上是平靜。 可能拖得過久,對於秋月很不利。 到了此刻,所有在場的人都已屏氣凝神,暗暗為自己所期望得勝的角色加油。坐在椅子上的人也都站起來。 現在雙方已都吼出沉聲,拼鬥已達到最高峰。 秋月儘量不便自己的表情過於緊張,以免影響了公孫世家的名氣和眾人情緒。 但慕容天卻沒這樣顧忌,因為他比秋月少說也得差二十多歲。內力不足,就算敗了也不怎麼丟人,所以他可以全心拼鬥。 如此一來,好象慕容天已有所不支,他雙手抖得很厲害。 突然,秋月身軀往後一傾,腳印也陷深不少。 眾人驚訝地叫出聲音。 驀地,又有狂笑聲傳來 “哈……” 笑聲末落,不知從何處竄出一位蓬頭亂發,破衣破褲,形同乞丐,狀如瘋子的糟老頭,瘋癲般走向兩人:“你這種功夫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孫世家?哈哈……” 突然出掌,擊向秋月和慕容天,兩人交功正吃緊,誰也沒法脫身。 登時,秋月被打個正著,當場倒地吐血。 “爹……” 湘雨驚叫已衝上去,想救秋月。 其後又衝上不少人。 眾人一陣騷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事情實在太突然。 無怨老人立時喝道:“拿下此人!” 有了指揮,眾人方攻向瘋老頭。 “你們算什麼?他秋月又算什麼?他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孫世家!這麼差的武功,哈哈哈哈……” 瘋子在眾高手圍攻之下,竟然來去自如,如此功夫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公孫斷更是雙目盡赤,一心想為哥哥報仇,不顧性命地纏住他。 “公孫斷,你也不是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哈哈……” 瘋老頭一掌擊退公孫斷,不再纏鬥,騰身掠向山下,快捷無比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他那狂傲的笑聲,回音不絕。 任誰也沒想到比賽會有這種結局,他們更猜不透這怪老人是誰,武功為何如此高強!那麼多武林高手,都無可奈何於他。 公孫秋月和慕容天都已身受重傷,倒地昏迷不起。 無心大師急忙施救。 雖挽回兩人性命,但想讓他們復原,還得有一段時間。 事出突然,眾人也不敢停留,已各自散去。 公孫、慕容兩家為救人,也快速離開海孤嶺。 消息傳出,武林中又多出一位不可思議的高手。 秋月寒和慕容天的比鬥平分秋色,而雙雙都遇難成重傷。 秋月寒受傷的消息很快傳遍公孫府,小刀也聞知。他已在西院徘徊數天,希望能見上一見。他想將手中的靈丹交給他疔傷,但都不得門而入。悶得他只好修剪花木,排遣時光,一日他終於遇上了湘雨。 “小姐……” 湘雨見是小刀,想起上次他為自己挺身而出,也停下腳步,微微一笑。 “有事嗎?” 小刀不敢多看她那張甜美的笑容。右手剪刀不由自主地剪起來:“老爺他……” “不礙事的,我想過幾天就會好的。” 湘雨雖然在笑,仍掩不住瀏海下眉宇中一份愁悵。 小刀拿出小木盒,猶豫著:“小姐,小姐,小的有些藥,也許對老爺的病……” 湘雨見他如此真誠,也不好意思拒絕他。 “是外用,還是內服?” 小刀高興地送過去給她:“是丹藥,和水服下紅色的那顆,黑色的有毒……” 湘雨打開木盒,一陣香味傳出,如果她知道這就是練武的人夢寐以求得的藥物,非大吃一驚不可。 “黑色的是毒藥?”湘雨有點擔心地問。 小刀說,“不一定,會用的話,仍是良藥,也許老爺用過。” “它們有名字?” “紅的是雪神丹,黑的是赤眼丹。” “哦!” 湘雨似懂非懂。 若小刀說出是雪貂的內丹,她就能明白一切。 至於雪神丹,知道就不算普通了,“我這就拿給爹!” 湘雨含笑離去。 小刀望著她的背影,許久未動,想起童年那段日子 欸,湘雨可說是他唯一的一個青梅竹馬。 正發呆,湘雨突然又跑回來。她神色十分緊張,向他招手:“你快來!” “我……” 小刀登時發慌,“是不是藥物出了問題?” “不是!我爹要見你!” “哦!嚇了我一跳。” 小刀這才放下心來,隨著湘雨去見老爺。 秋月躺在一間設備豪華的臥室,病容滿面,他雙手撫弄小刀送來的木盒。 “爹,他來了。” 湘雨領著小刀進入臥房。 “老爺,您找我了?”小刀拱手而立。 秋月輕輕一笑,坐起來,但是很吃力。湘雨趕忙把他扶起。 他含笑向小刀點頭,復對湘雨:“雨兒,你出去一下,爹爹我現在有事問他。” “爹……” 湘雨心想,一個下人有什麼好問的。她不想出去。 “先出去如何?”秋月看著湘雨,“呆會兒你再來,爹再告訴你。” 湘雨無奈,“好嘛!” 臨走前,還看了小刀一眼,不怎麼服氣。 小刀低頭,感到一絲歉意。 秋月含笑道:“湘雨任性了些,你別在意。” “小的不敢。”小刀急忙回答,復又問,“老爺,您的傷……” “沒關係的。” 秋月輕輕咳嗽兩聲,似乎嘴角又掛出血絲。 “老爺,我那些丹丸……只要您服下它,聽說……” 秋月道,“不是聽說,而是事實。” “那老爺……” 秋月伸手制止他說下去:“我受用你們母子太多了,又怎能獨享此藥?” “可是您……” 秋月長嘆道:“小刀兒,你可知道,你母親臨終時還交代你一件事……” 小刀立時怔住:“我娘她……”秋月道,“不錯!你娘還有一項交代,就是要你好好保住這些藥。” “我娘她……這是為什麼?”小刀不解地問。 雖然這藥是他千辛萬苦得來的,但母親已逝去,留著它也沒多大用處。 他娘為何要他將藥物留著? 秋月嘆道,“也許你娘怕你受到傷害……也許……這是你娘的遺言,希望你不要讓她失望。” “可是,您的病……” “不要緊的,好好靜養,會復原的。用不著浪費如此良藥,你就先回去吧!”他將盒子交回小刀手中。 小刀只好接下,道:“老爺……您傷在哪裡?” “叉了氣,沒多大關係。”秋月沒說出傷及肺腑,十分地不好醫治。 “小的能看看嗎?” 小刀有點不好意思:“以前我的傷都是自己治的。”他想多了解一點,按自己的藥方下藥,說不定有效。 “也好!” 秋月不願回絕他,擺好姿勢,讓他給治傷。 出乎意料。 小刀每按一個地方,都問他痛不痛,問到淤血,脈膊不順,血液強弱等,雖非醫生也猜出傷勢如何。對於跌打損傷,他可說是久病成良醫,一會兒已想好藥方。道:“老爺,傷在胸口肺部,該逼免再受風寒。” “小的去抓點野草,以前服過,您不妨試試。” 秋月此時可對小刀特別留神。他吃驚小刀把脈時,那股手勁。簡直可以點穿穴道。突問:“小刀兒,你……以前有人教你功夫……功夫嗎?或者你服過象雪神丹那樣的藥。” “藥我吃過不少,但都不知名,至於功夫麼,老爺您……您是第一個教我功夫的人。” 秋月頻頻點點頭,他已相信小刀必定服過奇藥,不然無此等指勁。心想,果然上蒼有眼! 難得他如此重 ,還笑得如此寬慰。 小刀已告辭離去。 湘雨接踵而入。 見爹笑得如此開心,也開始調皮起來了,“爹,你們談些什麼?” “哦……一些藥方而已。” “騙人!”湘雨轉著大眼晴,十分逗人道:“我不信。” 秋月輕笑沒開口。 “爹!您不是說要告訴我嗎?” “我說不告訴你嗎?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湘雨眨眨眼:“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是誰。” “他叫小刀。” “小刀兒?”湘雨側頭,“這名字有點熟……。”突然她驚叫:“是他!春來阿姨的兒子?” “他真的回來了?我要去找他。”湘雨轉身就要奔離。 “湘雨!” 秋月叫住他:“不可魯莽!都已經是大姑娘了。” 湘雨略感羞澀:“爹!人家只不過是想看看,小刀哥到底變成怎樣而已嘛!” 秋月含笑道:“看倒無所謂,別嚇著人家了,長大了,他也沉默多了。” “為什麼?”湘雨不懂。 秋月有所感觸,許久才道,“以前他娘會帶他離去,是因為出了點小誤會,快二十年了,我不希望這件事又落在小刀身上。” “到底是什麼誤會?”湘雨很想知道。 秋月沒回答,他嘆氣:“你先別問,既是誤會,總是令人難過的,以後有機會,爹告訴你。”他又強調:“記著,別讓別人知道他是春來的兒子。” 湘雨微微呶嘴,不斷點頭:“好嘛!那我現在去找他了。” 秋月目送湘雨出門,長嘆不已,他在想十餘年前的那件事。 能逼得春來母子離去的誤會,必定不是--件小事,至少對春來說是如此。 湘雨去找小刀,並沒有找著,因為小刀已出府,趕往山裡找尋藥草,等他回來,已是黃昏。 紅色木門還沒關上,裡面一片漆黑,小刀方跨過門檻,想帶上後門時,已發現湘雨默然立於面前。 “小姐……”小刀低下頭。 湘雨沒說話,雙眸神奇而又茫然地瞧著小刀。 “小姐……我……”小刀以為不告而走,是犯了公孫家的家規,十分不安。 湘雨突然落淚,“小刀兒……你不記得我嗎?” “我……小姐……” “小……小姐……” “我是麵條啊……” 湘雨撫弄著頭髮,想卷成一條辮子,以前小刀都笑她象麵條,而給她起了個綽號。 “小麵條……”終於小刀認出來了。 湘雨激動地抓住小刀雙手,久久不放。 激情過後,本是黝黑的巷口,現在看起來就清亮多了,她擦去淚痕,不好意思地鬆手。 “十七年,好快……我們都長大了……” “嗯!”小刀輕輕地頷首。 “你回來,怎麼不先來找我呢?”湘雨有點報怨。 “我認不出小姐,也怕小姐……” “我怎麼會記不得你呢?你每次見我,都想拉我的辮子……”說到此兩人都不好意思,而又有一種甜蜜回憶地窘笑起來, 畢竟都已經長大了。 “別再叫我小姐,叫我名字,好嗎?” 小刀知道禮數,但他也想保有快樂的一部分,尤其她又是唯一的童年夥伴 也可以說是唯一的親人了。 “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湘雨含有責怪的口吻說。 去了哪裡?坐在牆角青石,十七年怎麼說得完,比比劃劃,小刀只說些比較輕鬆的事情。 湘雨也說了些剛離開那段不習慣而哭鬧的日子後來雖淡忘,還是不時從夢中見著小刀,也時常幻想他的模樣。 “醜死了,看你!留著一大把鬍子,像殺豬的,要是你不留鬍子,我一定馬上就可以認出你來。” 小刀摸摸自己腮上鬍子,輕輕一笑:“這麼多年,一直沒時間去料理它,家裡清苦了點。” “現在呢?剃掉它!象個張飛似的,簡直快比二叔還老了!” “你不喜歡?” 小刀無奈的道:“我還以為……” “你以為怎麼樣?” “這樣很……很好!” “才怪!” 湘雨笑得更清純,一直堅持要他剃掉鬍子,小刀則說等他娘忌辰四十九天以後再理,礙於習俗湘雨只好答應了。 “你怎麼去了後山?”湘雨問:“害人家等你那麼久。” 小刀提起那包有藤、葉、根的草藥:“我去給你爹採藥,你拿去煎成湯,讓老爺服用好嗎?” “當然好!”湘雨接過草藥:“要不是有人偷襲,我爹他才不會受傷!” “老爺他 他是被偷襲的?”小刀對戰局了解並不多,才會如此問。 湘雨將那天情況說了一遍,恨道,“那可惡的瘋子,哪天讓我碰上了,非教訓他一下不可!” 再聊一陣,天色已晚,兩人相告離去。小刀今天精神顯得特別好,回到屋裡,馬上告知他母親,湘雨仍然清新可人。 |
第三章 含冤受屈
東院住的是老大公孫秋月,西院住老二公孫斷。上一輩都已不在,大家庭必須劃出界限,尤其再下一代,難免競爭更厲害。同為兄弟,公孫斷雖不及秋月出名,但哥哥受傷,他總得照顧他。 忽然間,他好象覺得自己更有用,更有精神了。 紅亭的小橋流水,前面的花園平鋪著白色大理石平地。 公孫斷也和他哥哥一樣,每天不斷地練武,其實他的功力該和秋月差不了多少,雖然練武需要資質天份,但同一娘胎生的,差別該不會很大。只不過大哥的鋒芒已耀眼世人。 他在練劍,威力不遜秋月,若廬山一戰換上他,可能結局會好些。 他在練劍,不是一人,而是兩人 公孫飛霧。 “爹,大伯那一場不該敗的。”飛霧指的是那場鬥劍。 “你怎麼知道?” “我對我們家的武功有信心。” “這還不夠,你找找看,輸在哪裡?” 飛霧想了好多,但就是無法說出一個具體的理由,“大伯功力好象退了步。” “不准你這樣說你大伯!”公孫斷稍微責備:“不管如何,他仍是你大伯。” 飛霧有點不甘心被罵,低頭不語。 “這場比賽輸在最後一幕。” 飛霧精神頭來了。 公孫斷比著劍招:“你大伯飛身以劍尖,對劍尖想要擊退對方,結果劍尖點偏,就這樣失去了先機,我們練一遍。” “若你大伯劍尖再穩點,以我們的驚月斬迴旋力量,一定可以震退對方劍尖。” 他一直沒有說秋月功力退化。 飛霧心中叫著:“這還不是在於功力不足,拿劍不穩?” 飛霧很不高興,學出的功夫,竟然和他父親打成平手。 劍尖相抵,火花四濺,打鐵般叮了一聲脆響,人已分開。 有這樣出色的孩了,父親自然更高興,不停地點頭含笑。 有個青衣中年奴僕走近。 “老爺,大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公孫斷很高興,是他要女兒回來。 因為秋月的受傷,對公孫世家相當嚴重,在外的親人,都要回來。 尤其他女婿,還是柳西絕的大公子 柳西竹。 江東柳西絕,江湖名聲並不怎麼好,偶爾會做出以強欺弱,奪人之妻,一些不光彩的事。這些並不是柳西一絕 柳西風的行徑,可能是他手下所為。但謠言如此,作主人的也脫不了干係。 以公孫世家威名,實在沒有必要將女兒嫁給有損名聲的人。 然而公孫斷回答:“清者清,濁者濁,而且男女相愛,為長輩者不必多加干涉。” 柳西竹滑了點,但相貌不錯,身材不錯,武功不錯,氣質相當,人品 再說,馬馬虎虎。尤其他的武功,深得柳西風真傳,實在嚇人。三十歲不到,大小戰役一百四十七次,對手都走不過他百招之內,其中不少是武林前輩,如七巧刀畢尚、野豹田光這些硬角色。這樣的女婿,並不好找。 東廂旁怡心院第三間客房,一式紅色的格調:紅地毯、紅窗簾、紅桌布、紅椅墊。白色的陪襯:白桌椅、白茶具、白花瓶、白玟瑰、白窗紙。 飛燕身形稍瘦,有點那種燕瘦環肥的味道。 坐在椅子上,看窗前那株百合花,看得出神,沉默得有點病態。 公孫斷進入屋內,第一句話就問:“你是否又練功夫了?”然後才瞧她的臉,“看你瘦得如此模樣,生病了?” 飛燕起身,嫣然一笑:“沒有,女兒很好,爹爹請坐。” 公孫斷坐下,“但……你比以前瘦多了。” “最近胃口不好,所以才如此。” “哦……以後常回來,就不會如此了。” “是,爹爹。”飛燕習慣性地回答。 聊了一些家常話,公孫斷又問:“西竹的武功如何?” “我想很高。”飛燕道:“我們實際並沒有交手。” “都是夫妻了,還談什麼交手?”公孫斷笑得很爽朗:“他教沒教你柳家功夫?” “教了,但女兒學的不多。” “以後多多練習,柳家功夫不比公孫世家差,多學一點對你有好處。” 公孫斷想了想,似乎有點感興趣:“他教你什麼了?練給爹看看如何?” “是,爹爹!” 飛燕很自然地舞開柳西絕芒,裂天十三掌和搖風散手。掌法凌厲,招招逼人,空氣為之一緊,嘯然有聲。公孫斷瞧得很仔細,練武人對武功永遠都有偏好。 練完了,飛燕稍帶氣喘,不停地挽袖擦拭額頭,臉色更加蒼白。 “西竹說,女兒家練掌法只能練到十二式,第十三式須要陽剛之氣才能發揮。女兒只學習七式,至於搖風散手,較為輕巧,比較適合女性練習。” 公孫斷不停含笑拂掠過多的大髯,誇耀女兒功夫又進步許多。 飛燕也以笑聲回答,但紫羅蘭衣衫被汗濕透而粘在背上,並不怎麼好受。 “探過你大伯了?” “一進門,女兒就先去探病,和西竹、西湖。” “西湖也來了?” “嗯,他是想見見湘雨。” 公孫斷突然輕笑:“看來他對湘雨一往情深吶。這樣也好,親上加親,閒話也就更少了。” 飛燕低頭不語,也不知她願不願意親上加親。 “你回去梳洗,爹晚上設宴,難得你回來一次。” “是,爹爹。”飛燕退去。 公孫斷沉思良久,也起身離去。 “請你放尊重一點!” 湘雨不幸被柳西竹兄弟給找著了,柳西湖正以輕薄舉動和言語調戲湘雨,想拉她去欣賞風景。 柳西湖比哥哥小三歲,一身穿著流裡流氣,大紅色長袍鑲滿金花、銀花、碧玉、翡翠,手搖白玉扇。 “二小姐,這又何必呢?咱們都是親戚,一同遊遊有什麼關係?來個親上加親不更好嗎?” 柳西湖扇子一挑,又想勾湘雨下巴,笑得更輕佻。哦,仔細一一看,那副白臉上了粉兒,只差沒抹口紅。 柳西竹也差不多,眉頭不停地往上吊,三條皺紋象水裡的泥鰍在游泳,翻過來翻過去,就是停不下來。 “二妹子,你就答應吧!我弟弟人品相貌都是一流的,有多少女孩都想往懷裡送……” “走開!”湘雨打斷他的話,想作嘔。嗔罵道,“再不走開,別怪我不客氣了!” “不客氣才好!”柳西湖輕薄淺笑,“我就喜歡夠味的女人!” 突地,他伸手抓向湘雨肩頭,想來硬的。 柳西竹搖起白玉扇,象欣賞一台戲一般在看兩個人拉扯。 湘雨也不客氣,想出手教訓教訓他,但功夫還沒到家,長劍又不在身邊,加上柳西湖輕薄舉動,似有意尋找私處出手,幾招不到,她已險象環生。 “快來人呵!小刀你快來呀!”湘雨求救兵了。 柳西竹也有點著急:“二弟快點!” 柳西湖出手更快,想製住湘雨。 湘雨三步並作兩步地逃向庭院盡頭,一個不小心,腳尖勾到花園突出的一個石塊,蹌踉摔了一跤,又急忙爬起,三腳兩步已閃入小巷口。她下竟識地奔向小刀工作處 十幾年前她都是這樣的。 柳西湖正得意地追上。湘雨一閃身,柳西湖右手手到擒來 他這麼想。 突然一個人撞了出來小刀撞出巷口,將他撞退七八尺,還虧得西竹扶住他,否則非摔個狗吃屎不可。 小刀站在巷口,至少高出他倆半個頭,美髯臨風,象一座牆一樣巍然屹立。 柳西湖驚魂初定,乍見小刀,有點厭惡感。 “不要欺負小姐!”小刀漠然道。 “敢情是個奴才!”柳西湖大膽起來,衝過去就是三四拳。 小刀沒動,嘴角己掛血 小意思。 柳家兄弟大駭,這幾掌,普通人至少也得吐血倒地,而他……“原來你還練過功夫!” 這次,柳西湖出手更加狠辣,已使出自家絕招裂天十三掌。 湘雨見狀,又驚又不忍:“小刀,你快躲開!” 小刀沒躲,硬是撐了過去,足足十三掌,只有嘴角血絲更多些。 柳西湖,柳西竹不動了,他實在想不出這個人是誰?怎麼不怕打?他倆甚至懷疑他穿有護身寶衣。 “我就不信邪!” 柳西湖拿出匕首,準備動手。 “住手!” 沉喝聲止住所有人行動,錦袍一現,公孫斷已立於花園之中,斥道:“一來就鬧事,成何體統?” 湘雨訴苦:“二叔,他倆欺負我!” 公孫斷威嚴地瞪向兩個人:“可有此事?” 柳西湖趕忙道:“沒有,我只是相邀湘雨一同觀賞庭園而已。” “不,二叔,他們倆太可惡了,想強……強拉人家,還……” 公孫斷凜然:“說,沒關係!二叔替你作主!” 湘雨抬起衣肘,不知是被拉破還是被磨破,“他們倆拉破了我的衣服!” 柳西湖瞪著窄而長似老鷹的眼睛,嘴角抽個不停。 他心中在罵:“老頭,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公孫斷瞄向柳西竹:“西竹,你弟弟如此行為,你該當責。” 柳西竹也不甚服氣,一咬牙,才給了他弟弟一個巴掌:“快去向她道歉!” 西湖挨的巴掌並不重,但那怨氣更熾,全算在小刀身上,他不道歉,怒瞪小刀,暗罵: “臭奴才,若非你來,我早就到手,下次被我碰上,非讓你象狗一樣,在地上爬不起來不可!” 湘雨嗔道:“誰希罕他的道歉,最好永遠別到我家來。” “湘雨!”公孫斷阻止她再說下去。 湘雨閉了嘴低了頭。 “哼!” 柳西湖含恨而去。 柳西竹猶豫一下,拜別岳父。也追下去。 湘雨替小刀幾擦掉嘴角血絲,緊張道:“小刀兒,你傷得如何?” 小刀含笑道:“沒關係,這幾年也挨過不少拳腳,我受得了。” 公孫斷此時注意到這位和他一樣有一撮飄亮鬍子的年輕人。 “湘雨,他是……” “小刀兒,以前春來阿姨的兒子!” 公孫斷瞳孔在收縮,似乎春來兩字帶給他莫大的震驚。 “他回來多久了?” “還不到一個月。” 公孫斷不停的凝視小刀,看得小刀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來。“小刀兒,你傷得不輕……”“沒關係,二老爺,還挨得過去。”“我這有療傷藥,你拿去服下。” “多謝二老爺!” 小刀接過丹藥,自然地服下 不因自己有更好的藥而拒絕。 湘雨就掛不住嘴了,嬌笑道:“二叔,您放心他的藥好得很,我爹的藥還是他抓的呢!” 公孫斷聞言吃了一驚,但隨即慈祥地笑了起來,“原來你還是個高手,老夫多此一舉了。” 小刀感到不好意思:“老爺,小的只是亂抓一些偏方,全沒根據。” “藥在有效為重,根據倒在其次,否則也不會有偏方妙藥存在了。”公孫斷回答得很誠懇。 “對哎!”湘雨又說:“我爹說小刀兒的雪神丹、赤眼丹還可以治百病,解千毒呢!” 公孫斷又是一驚,由不得多看小刀小刀被瞧得不自在。 “小刀兒,你練過武功沒有?” 公孫斷問得竟和公孫秋月一樣。 小刀的回答當然也一樣:“沒能,只是最近老爺教了小的幾手強身用的功夫,就象剛才……” 剛才他是真不知如何出手。 公孫斷含笑道:“有老爺教你,我也放心了。”他慈祥地道:“受了傷就休息幾天,工作就擱了,幾天不除草,長不了多少。” “多謝二老爺。” 小刀實在不想休息,但湘雨非要他休息不可,還要他住進客房,但小刀只住了一天就不敢住了,因為其他奴僕也感覺到小刀那種得寵而生妒。 就只一天就夠了。 這一天中,最不快樂的掂是柳家兄弟。 “什麼玩意兒,衝我們柳家,還要受他們的氣!” 百花含笑,甘草如茵,曲橋下水清得很,柳西湖的心就是憋不下這口怒氣。 “那個奴才更是讓人討厭!礙手礙腳!” 柳西竹姦狡嗔日,“他不會好過的!” “若不是他,我何必挨巴掌!” “二弟,對不起。”柳西竹歉然道:“我不是故意的,在那個時候……” 談起來,笑聲不絕,越談越起勁。 三天很快過去了。 小刀的傷根本算不了什麼,勉強挨過三天,他才自由了。 三天裡,公孫秋月的傷勢也有明顯的好轉,他還不停地贊許小刀的藥方十分有效。 今天小刀算算也要再採集藥回來,這次他採得很快,不到兩個時辰就已採全。 湘雨一如往昔,煎熬成汁,給她爹服下。 秋月服下,覺得非常舒服,就睡上一覺。 誰知 一覺酲來,突然他吐嘔黑血,昏迷床上。 “爹 你不能死!” 湘雨傷心而泣,此舉驚動眾人。 秋月沒死,但傷勢已惡化了。 房內聚集了一群人,包括大夫和小刀,個個臉色沉重,瞧著面色灰青的公孫秋月。 公孫斷沉重地問大夫:“大夫,我大哥傷勢如何?” 戴一幅老花眼鏡的瘦小老頭,正聚精會神地替秋月把脈診傷。他說:“光陽急氣,血液時而倒竄,十分不好醫治。” “為何會如此?前兩天……,”公孫斷吃驚道,“他還在復原中……” 儼大夫問:“前幾天,是誰治他的病?” 湘雨目光移向小刀,眾人也移目看向他。 小刀心中壓力十分沉重,道,“是我……” 他實在想不到會演變成如此。 “你如何治?” “老爺內腹受傷,我採了一些偏方。” 儼大夫有些輕視小刀,心中在想:“這麼嚴重的病,你怎麼治得好?毛頭小子!” “紅花、歸尾、炒赤芍、香附、羌活、川苔、砂仁、乳香、澤菊、骨碎補、破故紙、黑棗、海風藤……” 令人驚訝,小刀竟能念出於數種奇特的藥名,可見他對藥並非外行。 他又道:“還有幾種藥典沒有記入的草藥。” 儼大夫好象逮到人家的把柄似地:“既是偏方藥,藥典又沒有記載,你怎能亂用?” 眾人都以異樣的眼光瞧他,包括湘雨。 小刀感到一種羞辱,頭低下來,這不是第一次,他責怪自己為什麼老是做不好而受人奚落。 “還有藥材沒有?” 湘雨將剩下的草藥交給大夫。 大夫翻動,有些他見都沒見過,若是藥草真的不能用,就是他才疏見識淺。 “這種藥怎能用?難怪老爺病情會惡化。” 要是藥典有記載的才能用,那麼各門派的獨門祕方也不足奇了。 要怪,只能怪小刀是個下人,是個年輕人,若他是名人,放個屁都是香的。 草藥就丟在他腳下,散落一片,遠處青蔥如洗,就象突然間,紅橙橙的地毯長出綠油油的青草來。 眾人看到的好象是又毒又狠的青竹絲,躲鬼一樣的閃在一邊。 小刀低著頭蹲下來,湘雨雙手好象觸了電一樣,僵硬而顫抖,霎時這些草藥象生了老根,拔都拔不起來。 這些都是他的心血,卻讓人象爛臭的垃圾不屑地丟棄。 湘雨有些不忍,但畢竟她是千金小姐,沒有起身幫他,甚至連話都沒替他說一句,但是她實在感到心疼。 病房裡還有人,小刀已拾起草藥,靜悄悄地走了。 回到那透不過光線的黑房間,草藥放在桌上,他就儼如石雕人一樣發呆。 “娘,孩兒好苦……” 一切的委曲,都如他娘靈位香爐上的清煙,翻復起來。 “為什麼這些藥治不好人……” 一大堆藥,難道真的是垃圾?他不甘心,又仔細地檢查,但真的一點差錯也沒有,甚至他以身試驗,親嚼草藥。 他仍想不出毛病在何處?他想過要以雪神丹治秋月的病,卻又怕再出問題,六神無主起來。晚餐也沒有吃,躺在床上發呆。沒有人來看他,外邊卻不時傳出:“多管閒事,想遨功晉身,馬兒不知臉長……”的閒言閒語。 閒話也靜下來了,迎著兩邊田字窗,此時才透出淡淡丹光。 三更已過。 突然小刀有了驚覺,奇怪地閃向屋角。 象他這種卑下的人,還會有人來找他?那人溜進屋內,探頭找尋,還來不及找尋答案,他已經發現小刀就站在牆角。 作賊心虛,他已倒射,逃開。 小刀想知道來人是誰?他想不出誰會對他有興趣,也騰過身去。他追得很慢,只想知道來人,並不想驚動其他人。 黑影身手矯捷,掠過幾處樓閣,似乎對公孫府瞭如指掌,全然不驚動護衛,往一座莊院閃進。小刀兒追至,莊院內一處燈火通明,笑聲不斷,有女人有男人。小刀兒很快發現這是柳西竹夫婦及柳西湖的住處。 “大哥……那奴才今天像狗一樣在地上爬……” “多來幾次,更夠味……哈哈……斷斷續續傳出兩兄弟的對話,以及淫蕩的笑聲,除了這兩人,還有誰會找我?” 小刀黯然地退出去。 房屋仍舊,但突然間,小刀覺得有千萬支冷冰針刺向毛細孔。 他頭皮在收縮,幾年的山村磨練,他有極高的敏銳性。 他發現屋裡早已被人搜過,非比尋常。 赤眼丹丟了,連小木盒一起偷去。小刀趕忙往桌上那堆藥草翻去,慶幸地已找到那顆雪神丹。 本來赤眼丹和雪神丹是放在同一盒子裡的,但小刀當時考慮要讓公孫秋月服用雪神丹,而將此丹拿出來,然而他懷疑此丹,是否真的有用,是以不敢再嘗試,也因而丟在桌上混在藥草中。 “他是誰?為什麼要偷我的丹藥?” 是誰?他想到柳西湖兄弟。為什麼要偷藥,很容易可以回答 靈丹妙藥,練武人想得而後始甘心。 雖然損失一顆丹藥,小刀並不再乎,因為他母親已亡,再好靈藥也沒用,因為他不曾涉足武林,不知靈丹之吸引性,因為他懷疑丹藥是否當真有效?這事很快被白天那件事所掩過去。 母親靈位依然,昔日笑容淺浮。 “娘……”小刀跪下:“我們走吧……” 三天,有如三年。 沒有人和他說一句話,但那種眼神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鄙夷和奚落。只有花園的花知道他在照顧它,長得盛,開得更茂。尤其是那兩棵松,一大一小,依然蒸蒸向榮出群拔萃。 小刀不走,是因為他想知道公孫秋月的傷勢到底如何後再走。 畢竟他是秋月帶回來的,而且秋月又服用了他的藥……另一個希望 他想能否再遇上湘雨,見她最後一面,可能的話,再向她道歉。 終於,秋月醒過來的消息傳了出來。 他感到一絲安慰,也準備明天就走,收拾東西吧! 回憶種種,天涯之大,又有何處能找到棲身之所?有人來了,三更夜深,誰又想再找他?老人,小刀沒再見過,駝著背,但長得較高,府裡僕人數百,要每個都認識,有點困難。 他聲音低沉而又沙啞,“要走了?” 小刀點頭,“明天。” 眨動靈狡如蛇的眼珠,老人冰冷冷地說道:“老爺找你!” “老爺?” 小刀吃驚:“他老人家……還好吧?” “沒被毒死,能好到哪裡去?” 老人冷漠道:“自己去看!” “他……在哪裡?” 公孫世家為了秋月安全,大前天到了他病房不少人,傳言已換了房間。 老人沒說,下巴微微一勾,示意他跟著向後面走,然後不言不語地轉身出門。 小刀跟上,見他老邁身軀,走起路來都有點吃力。 冷清月光照在駝背老人身上,象個趕屍的。 折過兩座院子,小刀到了東院。駝子停下,指向前方一片花園。 迴廊柱接滿風燈籠,靜靜地投光池面。 “向前走,過兩道走廊,往左拐,有紅亭,對過的樓閣,亮燈的地方!”駝子說完,已露出邪惡的笑容。竟然連牙齒都黃得令人想嘔。不等小刀回話,他已走向另一頭,一拐一拐:“若想不驚動別人,最好從後窗口進入!” 這句話是出於老爺?還是駝子本人意思?小刀想問,卻問不到人。猶豫一下,已照駝子指示走去。紅亭處看過去,左上方二樓,果真有燈火。 夜色中十分顯眼。 想想,小刀覺得自己是人家的奴僕,若被人發現,有損老爺名聲。他決定從窗口進入。 身形平飛,落地無聲。他很準確地落在他想落的位置 窗口下。 他輕敲門窗,“老爺,是小的來了……”屋內沒反應。 小刀喊過幾次,心想可能還隔有一間內房,才聽不見他的叫聲,打開窗子,探頭。 一絲溫暖還有脂粉的氣味已傳出去了。 羅帳幔簾,妝臺銅鏡,一切都似是女人臥房。小刀覺得有點怪,但粉紅床前留有一件男袍,老爺也躺在床上。他這才放心躍入:“老爺……” 腳一落地,他已經發現不一樣。床前落有女人衣服碎片,“老爺”也只露半個頭,被褥也較為凌亂。 不尋常,但小刀擔心老爺安危,急忙欺身掀開絲被。赫然一具赤身裸體的女屍,雙目瞪大,嘴角、胸乳、下體瘀青流血。 “老爺你……”小刀驚愕地問。 內房,又傳出女人尖叫聲:“啊……” 小刀急衝而入。 公孫飛燕衣衫零亂,肌膚半露,抓金被子瘋狂地吼叫。 突然燈熄,一片漆黑,似有黑影閃出窗外。 小刀想追,但只奔前兩步,公孫飛燕己瘋狂地攻擊過來! “淫喊!我殺了你,殺……” 小刀還不嘵得這分明是詭計,陷害他的詭計,還不逃:“大小姐,您冷靜一下……” 女人遇此劫難豈能冷靜?尤其又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對方。 “淫賊!你侮辱我。” “快!大小姐,……抓淫賊呵……” 四處人馬蜂湧而至。 燈一亮。 公孫飛燕已衝向柳西竹,哭得傷心欲絕。 “禽獸,我宰了你!” 柳西竹一出手,就是家傳殺手裂天十三掌後三式。“你們聽我說……” “你有什麼好說的!” 眾人出手,硬是將小刀當成淫賊。 湘雨也趕來,見狀,差點昏過去:“小刀,你太無恥了!” 罵吧!小刀想不通,為什麼老天爺老是如此待他?打吧,打死算了!這樣曲折人生,活著還有何意義?打吧,打死算了! 數不清的拳腳落在他身上,多少把利劍沽了他的血……若非眾人想折磨他,早就一劍剌穿他的心肺了。 “住手……”公孫斷已上樓。喝住眾人,他臉色十分難看,但還算鎮定,“你有何話說?”他問小刀。 小刀身痛不及心痛。他無力的聲音:“我……我沒有。” 柳西竹怒喝,“你還狡辯,事實俱在。” 一腳踹得小刀連滾三滾,才慢慢爬起,地上流滿他的血。 湘雨流下淚,“小刀兒,你太令我失望了!” “小刀兒?” 飛燕突然象被抽了一鞭,十幾年前,她還爭過他 和湘雨爭,十幾年後她還想著看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會……“你真是小刀兒?春來的兒子?” “妹,實話實說,別冤枉人家。” 童年的交倩,相信小刀不會做這種事。 飛燕支唔不住:“我……我……他沒有……” “飛燕!”公孫斷突然喝道:“他既然沒有,你為什麼哭叫,還弄成這個樣子!” 眾人起鬨。 飛燕說不出話來了,望著滿身是血的小刀,內心煎熬不已。 飛霧道:“你將經過說出來!” 飛燕說了:“我夢中驚醒,就看到有人……他扯拉我的衣服,我尖叫掙扎,突然火燭滅了,我也摸到長劍,就衝了過來。” “你看清來人了嗎?”飛雲問。 飛燕低頭:“……沒有……” “飛燕!”公孫斷似覺得她有意隱瞞,威凌凌地瞪著她。 “爹……女兒沒瞧見……” “就是他!一定是他,三更半夜怎麼會跑到這裡?”柳西湖打落水狗地吱著。 飛霧道:“小刀兒,你為何來此?” “有一個駝子,他說大爺找我,就帶我來此。”小刀兒回答得很吃力。 “一派胡言,我家什麼時候有過駝子?”飛霧喝道:“敢做敢當,沒有人會相信你的鬼話!” “和他媽一樣賤,一個偷人,一個淫人,十足無恥之徒!” “十幾年前,他媽偷人,才生下這雜種。” “就算他非禮不成,前房小婢的先姦後殺,就足足讓這小淫賊死上三次!” “那賤女人怎麼又留下這雜種?作賤人世。” “說不定他母子倆還通姦呢!” “住口 ”小刀瘋狂了:“不要侮辱我母親 不要……” 他如一頭髮瘋的野獸,沒有人會想到他如此神猛,雙拳擊出奮不顧身衝向眾人,眾人措手不及,至少有一半以上被他擊中倒射出牆,不!連尺厚的牆壁都被撞穿。 霹靂般的震響,整座樓閣塌了一大半,真嚇人。 但這些人都是武林精英,驚徨之後,又馬上圍過來,準備手刃“淫賊”。 又是一聲住手。 公孫秋月己抱病而至,他靠在牆角,也許那聲“住口”。吼得過頭,嘴角已湧出血跡: “讓他走吧!”音低而悲。 “不行!大伯!他還殺了一女婢。”飛霧叫道。 公孫秋月注視小刀,平靜地說:“屍體在哪裡?” “在床上!”柳西竹回答。 床上?床上已空。 公孫小溪還是走過去掀開棉被,屍體竟然不見了。 是誰搬走她的?還是那女婢自己走的 根本沒死?沒人答得出來。 “讓他走吧!” “大哥……”公孫斷有點反對,自己女兒受辱,豈可咽下這口氣。 可以說沒人贊成。 “走吧!”公孫秋月向飛燕:“飛燕你看清人了嗎?” 飛燕瞥向公孫斷,一觸之下又低下頭,“回大伯……姪女……” 飛霧接口道:“大伯,飛燕她剛才說沒看清是誰。” 公孫秋月道,“既是如此,屍體又不在,我們不能妄加治罪,他無故闖入閨房一事,逐他出門也罷!”轉向小刀:“你走吧!” 小刀有點兒癡呆,喃喃道,“老爺,我沒有……” 公孫秋月感傷道:“清者自清,你走後要好自為之。” 小刀走了,走得不清不白,和他母親一樣。 於七年前的事又重演,只不過主角換了人。 十七年前也是公孫秋月放走了他們母子。 有人不滿,但為人屬下,只有聽命的份,況且秋月寒的威名,尤其仁慈心腸,眾所週知,嘮叨一陣,也就將原因歸於那小子走了狗運。 只有柳家兄弟仍怒氣難消,他們發誓將來一定要給公孫小刀好看。 明月依舊,人事全非。 矛盾心理困擾湘雨,只見面不到十天,青梅竹馬的小刀兒竟又走了,而且還做了那種事?忘掉呢?偏偏又忘不掉。 “希望他是清白的……” 她沒有足夠信心,否則也不會矛盾不安,因為她親眼所見,想找個較好的理由替他解釋,卻有點茫然。 公孫世家充滿了疑問。 誰會對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僕母子如此陷害?春來的墓碑就像張大眼睛,瞪視著公孫家族如此欺負她兒子,她怒吼,山風嘯颼,恨不得將那些人一口吞下去。 前些日燒的香燭還在,但已一片凌亂,冥白灰早就不在,那塊被燒過的疤痕竟深烙在地面,黑而冷。 小刀跪了下來,想哭卻無淚,一個人就如木頭刻出來一樣,一動不動。 只有血不停地從裂出的縫隙中流出,那身肉,好象長在別人身上似的。 夜更深,風更狂,枝葉招了魂似地更搖、更擺,呼嘯的聲音猛往心裡鑽。 終於,僵硬的身軀打了個冷顫,抖了。不是自己抖,而是飛過來的枯枝,打中了他的背腰,刮痛了他的傷口。 他茫然無助,“娘……” 夜風在呼號,也吹散了他的話。 “ 娘……我沒有……” “娘,他們不該侮辱您……” 想到他娘一生困苦,還受此侮辱,孝順的他再也忍不住掛下兩行淚來。 “娘……您還好嗎……冷嗎……” “……不冷……” 突然有聲從墓中傳出,冰冰冷冷,還是個婦人嗓子。 難道他娘復活了?小刀驚愕,但聲音很淡,冷風又急,他以為是錯覺,悲戚道:“這寒風吹向您……哪有不冷的。” “她不會冷的!” 這次聽得很清楚。 墓後已閃出那個亮光頭,昔日別過的沒了和尚已出現,剛才第一聲,他有意開小刀的玩笑,但此情此景,他再也不忍心了。 “是你!”小刀感到驚訝。 “當然是我!朋友有難,朋友不來,那算什麼朋友!”沒了脫下破袈裟掩向小刀兒: “你娘不會冷的,我已替她誦經三天,早已升天了。” 二天前他就找到清河村,但小刀不在,四處打聽才我到此墓,他想小刀一定會再來,因而在此等候。果然讓他等到了。 小刀沒說話,但眼神露出感激之情,就如烙在心上一樣抹不去。 沒了拍拍他的肩頭,紅著臉,難得如此正經拿過酒葫蘆,“喝兩口,只能兩口然後聽我的!” 兩口烈酒,烈如火,嗆得小刀直咳嗽,酒下肚,直燙五臟,小刀醒了不少。 “猛酒斬解愁,悶酒愁上愁,你能聽我一次?”沒了指指墓碑,“你娘也不願看你如此難過……” 小刀感恩地點點頭。 “吼!大聲地吼,就像我一樣,啊 ” 沒了大吼,一陣排海巨狼般湧向乾坤,震得山峰似在抖,回音不絕。 “吼啊!快!” 小刀也吼了!這聲音象要將大地撕成兩片一樣,清河村的人最少有九成提早起床。 “娘的!真有你的!”沒了聽得回音持久不斷,就服了人家。 吼出來。心情就好過些。 “天快亮了……”沒了考慮一下:“你必須先治傷,止血。” 不等小刀同意,沒了拿出金創粉,一一替他敷上,除了左肩和右後背傷痕較深外,其他並不嚴重。 以單一傷痕來說並不嚴重,但若數十道傷口,不死也得重傷。 沒了邊敷邊算,能數得清的,至少有二百四十九道。 若非小刀以前狩獵時常受傷,肌膚復原能力較強,以及血液流失較慢,他今天非倒下來不可。 “這藥……”小刀只見傷口在收縮,一陣清涼,痛楚全失。 “當然是好藥!少林續天散。”沒了得意道,“十年製一瓶,呵呵!我離寺時,祖師爺答應送我三瓶。” 他之所以會笑,乃因答應他的是達摩祖師。 看著他拿而不反對,不就等於答應了?只不過銅象很難開口阻止人家的。 “然後到村裡做件衣跟,再辦一席酒萊祭拜令堂!” 他們都做了,也拜過了。 天早已大亮。 小刀顯得有些僬悴,坐在墓前,遠眺一片帶有雲氣的山水小村。 “小刀兒,你能告訴我那些事嗎?”沒了問。 小刀嘆氣道:“他們誤會我了!”頓了一下又道:“誤會我,沒關係,他們還說我娘……” 他說不出口,沒了也沒追問,他說:“秋月寒不會如此才對……” “是老爺放我走的!”小刀大略說了一遍。 沒了氣憤不已:“這分明是詭計,你也真是。連這些都看不出來?” 小刀沒說什麼,他看得出來,只是心地較善良而已。 “一天我們出去我兇手!” “我們……”小刀自以渺小,淡何抓人?“你不想把兇手繩之以法?” “不是!只是……我只是個平凡的人。” 沒了懂了,他知道一個人的默認,不是那麼容易排除心靈之外的。“平凡的人?平凡的人……” 他邊念邊想辦法,如何喚回小刀的信心和雄心。“平凡的人,小時候也有夢想吧?”小刀談然一笑,沒有回答。“一定有,你說說看!象我,小時候想當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現在卻剃個光頭!” 沒了摸著腦袋,苦笑不已。 小刀想了想,也說出來,“小時侯見著公孫世家如此威風,自己也想將來如此……後來就搬走了。” “搬走以後……日子就苦了,我就想賺很多的錢來養母親,自己也有面子,還要救濟象我這樣的窮人……”小刀苦笑:“當時家裡實在很窮,真希望有大善人突然來臨,可是就是沒等到。” 沒了頷首,他知道小刀還會說下去。 “但愈來愈大,希望也愈來愈小,忽然母親病了,那時我只想醫好母親的病,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也算心滿意足了。” “你的功夫……” “全是苦練,母親的病非靈藥不能治,我必須學會那些本領!”小刀嘆道,“這算什麼功夫?抓兔子快些而已。” 沒了道:“這就是功夫,你知不知道你的出手有多快?我是說對付另一個人。” 小刀搖頭:“沒試過。” 沒了很有興趣地說道:“我現在告訴你,江湖中能躲掉你的箭的人,聽清楚,”他加強語氣:“沒有一個!知道嗎?沒有一個人躲得掉,你要相信。” 小刀談然一笑,並不以為然。 沒了又道:“只要你將人當獵物就成了。” 這點小刀倒沒想過,他相信人類決不會有雪神貂那種身手。“可是人……仍然是人” “人也是動物,以後你這樣以為就可以了。”沒了道:“其實,有的人連禽獸都不如,就象想害你和你娘的人一樣。” 小刀嘆道:“欸!他再也害不到我娘和我了!離開這裡。我就回山上,他害不到我了。” 沒了又問:“你希望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樣的遭遇嗎?” “我不願意。” “你想你走了,那個人又會害別人嗎?” 小刀登時如被抽了一鞭:“我想……” “你想什麼?你想他只是要害你?那你母親嘸?你所見到的可憐人呢?綠金福祖孫女呢?你看到,想到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餓死路邊街道?” “我……我沒辦法。” 沒了大吼:“有,你有辦法!” “我……” “不要我我你你的,一個大男人自甘喪志,這算什麼?”小刀不敢再說,臉紅了。 沒了咄咄逼人:“以前雄心大志,就這樣被打跨?你活著不是多餘了嗎?” 小刀低下頭。 “為什麼不將你所學到的,拿出來闖一番大事!縱然頭破血流,你也不遺憾了,為什麼不多出一份力量,去當你以前夢中的大善人?多救一個象你一樣的可伶小孩,你就值得了。” 小刀羞愧得無地自容。 |
第四章 蘇 喬
沒了這時才鬆口氣:“你實在有這些能力,不要再懷疑自己,大不了從頭來,我和尚永遠和你在一起!”“世上可憐的人太多了。”他又道:“何況還有你娘的冤屈,兇手還在逍遙法外。” 日光很刺眼,小刀兒卻睜眼瞪去,太陽照天地,卻照不到人們內心,為何施捨都給了惡人呢?“那些壞人是該繩之以法!” 小刀堅決地點頭,他悟通了。 “哇哈……”沒了蹦了起來,他的戰術終於喚回小刀人生觀,收穫自非比尋常。 “好小子,有你的!”沒了喜上眉梢,“有的人一生都悟不出正道,有的人突然被事情所刺激而悟出正果,你終於想通了,這將是你另外一個人生的開始。”“希望我能勝任。” “什麼希望?而是一定能!” “大師,呃!光頭兄,你要多指點。” 沒了摸著大光頭:“有意思,光頭兄?好!我當定了。” 他道:“你最希望做什麼?” 小刀:“幫助一些可憐的人。” 沒了頻頻點頭,帶有點狡猾:“你想幫助多少人?” “當然是愈多愈好。” “既然要如此,那你就得出名。”沒了瞇眼道:“有名就有利,有利更能助人。” 小刀不懂。 沒了解釋:“江湖中打滾,多的是不義之財,那些都是欺壓善良百姓所得,你出名,只要報出名號,保證口到錢來。就象我和尚,吃個千百兩銀子,保證沒問題。小刀仍不怎麼清楚。 沒了笑道:”慢慢你就知道了,你本錢硬得很。不欠你帳的人可不多,夠你混的了。 “他笑得很開心。 沒了象收了一位小徒弟,唱個沒完。 “娘!孩兒將盡力去替您洗刷清白,您在天之靈。要保佑孩兒。” 再膜拜一陣,小刀已隨沒了步入小徑。 山馬鎮不大,卻十分繁榮,人來人往,不絕如縷。 沒了找了家老字號“來安客店”住了下來。 “你鬍子能不能刮?” 小刀道,“再等三個禮拜,我娘……” 沒了伸手制止他說話,抓起黑木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又給了件衣服要他穿上。 這件衣服形狀竟然和以前小刀狩獵的那件衣服差不多,尤其散亂毛毯式的披風,更覺粗曠而豪邁。 “我看你以前穿,滿順眼,照章弄一件啦!” 小刀很喜歡,換上之後,果然比以前出眾多了。 “要是鬍子理掉,就更精神啦。”小刀報以微笑。 沒了喝兩口酒,紅臉紅鼻,瞇眼道,“以後酒要練,這才叫大師。”頓了一下,沒了道,“現在就等出名了,江湖叫闖萬兒。” “怎麼闖?” “很簡單。” 沒了走動:“我想過了!” 有點狡詐瞧向小刀,道:“追女人。” “追女人也能出名?” “不錯!而且很快。”沒了回答得很有把握,並有點沾沾自喜的味道。“那女人是誰?” 沒了神采飛揚,又有點色迷迷的,“你知道不知道一句打油詩?” 他知道小刀不可能知道,因為他沒混過江湖,所以他自己念出來。 “蘇喬笑,蘇喬笑,蘇喬一笑,哇哇叫!” “蘇喬哭,蘇喬哭,蘇喬一哭,天下哭!” 他很自得地瞄向小刀:“你一定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吧?” 小刀猜想:“可能是個女人,她的名子叫蘇喬。” “這到不難猜,難猜的是其中內在的意思。” 沒了再耍嘴皮,欺負小刀沒走過江湖,事實上,打油詩的功用,最主要的是一聽就懂。 他過足酒癮才解釋:“蘇喬是江湖才女,只要她輕輕一笑,男人見了就會哇哇叫。若是她哭了,任誰都會不忍心,也一樣會跟她哭。但最重要的是,她很有名,只要你沾上她了,保證馬上名動江湖,身價不凡。”小刀有點困窘。 “要是沾不上呢?” “那更簡單!” “怎麼簡單?” “自絕!為她而死!” “什麼話麼。” “為她而死的多得很,都出不了名。” “那……”小刀想不出來。 “那什麼?要見到她還不容易呢,非得弄上千百兩銀子不可。” “我沒有那公多……” “馬上就會有的!”沒了並不擔心,此後又說道:“現在還有件要緊的事,要有個名震江湖的外號,最好殺氣騰騰,叫人聞風喪膽。” 混江湖果真麻煩,不過外號自己取的,並不多見。小刀想。 “你將來一定能成個大人物……名號可不能亂取……”沒了煞有介事地說。突然,他又說:“小刀兒,你用什麼當武器順手?” “我想是長箭。” “長箭太大,而且背在身上,總是不怎麼斯文,改甩飛刀如何?”沒了道:“飛刀讓人聽起來,就有那麼一點詩情畫意。” 小刀考慮了一下,點頭道:“隨你,不過得用薄點。” 他用過飛刀,知道薄的能快速破岩,用起來較為順手。 沒了點頭道:“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他又開始思考:“飛刀現……落人……不對,飛刀砍不下人頭 ” 足足想了一個時辰,他才想出一句滿意的外號來:“不見飛刀只見刀,勸君莫要迎雙刀。”沒了解釋:“刀有兩把,一把是飛刀,你的武器,一把是小刀你的名字。你的飛刀是看不見的,誰想迎雙刀,就叫他丟魂,知道嗎?”小刀兒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個外號,混江湖實在不容易。 “名號有了,去試試!”沒了大聲道,“走,領錢去!” 他們走出客店,準備去領錢。 錢在咸陽城東小巷口。 沒了踹開一扇大門,強烈的燭光射出,照亮了一堆驚愕的臉孔。沒人不知此處是大業堂的賭場。這地方當然有的是錢。 幾個壯漢圍過來,一位光著上身,露出的肌肉不停地跳動,他冷笑道:“你們是來找碴的?” 沒了輕笑:“錯了,是來取點銀子。” 大漢冷笑:“只怕你找錯了地方。” 沒了不理他,轉向小刀:“這傢伙沒名氣,不理他,一招之內將人放倒如何?” 小刀點頭:“我試試!”第一次向人挑釁,他有點不自在。 壯漢在笑,笑得很輕視,因為小刀像菜鳥。 小刀鼓足勇氣,騰身出掌。 身如飛,拳如雷,雷劈人,人倒躥。 嘩啦啦一聲巨響,那群人至少摔壞七張桌子,三根柱子。 見此倩景,壯漢們全傻了,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黃金千兩。換銀票也可以。”沒了軒釘截鐵地說,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壯漢鼻青臉腫,不敢張聲,照付。 沒了接過鋃票,含笑道:“留你們一條命!”說完,揚長而去,小刀心情實在不能平穩,就這個樣子,白花花銀子已到手,若象一些窮苦人家,就算賺上幾輩子,也賺不到一半。 沒了道:“他們的錢也不是用血汗換來的,全是不義之財。只是我們不要把這些錢亂揮霍就是了,用在該用的地方。” 小刀心情漸漸平靜,以前,在深山那段日子,銀子根本都是廢料,甚至比石頭還沒用,只要保持超然心情,千百兩銀算不了什麼。 沒了道:“一千兩,全捐給官府,用來救窮人。剩下的,就到江南,當追蘇喬的路費吧!” 西湖畔,綠柳如春,一艘艘畫舫,穿梭秋蓮青蓬間,畫舫靜靜在湖面,隨風吹送,偶爾刮起青蓬蓮葉碰觸聲,嘎嘎地,清而脆,不但不惱人,反而讓人勾出一副清新脫俗的夢境。 琴音響起,細時如小溪流水,潺潺不絕,亮時如風刮銀瓶,叮叮悅耳。 蘇喬的畫舫,一天只能登上一位佳賓。今天來的是杭州珠寶巨商,聚來軒的公子常葉青。 蘇喬的神色看呆了常葉青。 蘇喬的笑聲勾住了常葉青的魂。 他在看她俊美的姿勢,白得能透出水來的肌膚,讓人想咬上一口。 常葉青恨不得馬上就抱她上床……只可惜,她只是坐在那裡搖船,神情迷人而沉穩。 算了,也有十六次了吧,光看也不是辦法。 花了半個月時間,終於來到了西湖,這幾天在沒了的凋教下,小刀已老練多了。 突然,小畫坊撞上了大畫舫,一陣晃動,很煞風景。 蘇喬驚慌得來不及叫,沒了己叫出口:“來啦!白馬王子來啦!” 兩個人影一閃,己飛掠大畫舫。 紅色羅衫的丫環小蘇已過來:“二位大爺,我們小姐今天有了客人……” “阿彌陀佛!”沒了施個法號,又道:“和尚不避俗,常規行不通。” 常葉青已氣沖沖走出,二十不到,口氣衝得很:“大爺在此,你們竟……” 敢字還未說出口,沒了懶得同他 嗦,一手楸住他衣領,丟向湖中,已走入艙內,理都不理人家。 冷夜游泳,常葉青寒透了心,直呼救命。 遠處一嫂船已劃過來,可能是他的隨從來救了。 沒了乍看蘇喬玲瓏身材,嬌美的臉蛋兒,紅紅的嘴唇,都看呆了,噴嘖直叫:“真是美人兒……” 蘇喬沒有多大驚訝,似乎這些事情她見多了。 她嬌笑道,“大師,你要我親你?” “嗯嗯……” 沒了用力點頭。 蘇喬當真走上前來。 沒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斜視小刀,“我看算了,朋友之妻不可戲。” “我……我還沒有嫁呀!” “快了!” 沒了往小刀指去:“好像就是他!” 不等蘇喬回話,他轉向小刀:“看你的啦,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他已走出去,躍回畫舫。 小刀也發現蘇喬真的很美。 蘇喬也很有趣地看著小刀,小刀感到有點悶窘。 “您是……” “在下小刀。” “這名字好奇怪!”蘇喬輕笑:“你好高……” 小刀兒至少要高出她一頭,他道:“你也不矮。” “你知道……要見我……有銀子嗎?” “嗯”,小刀豪爽點頭,拿出銀票,“五百兩,請笑納。” 蘇喬嬌笑,沒有接過銀票,小刀也很慷概放在左邊的櫃檯上。 “你很特殊。” “怎麼說?” “你敢對我如此大聲說話。” 小刀這幾天嘗到不少豪氣,說話自然是大聲多了。 “我麼,這是人的習慣吧!” 蘇喬再次瞄向小刀,想看清楚些,然後問:“你想找我幹什麼,是聊天,彈琴,還是什麼?” 小刀有點窘,但仍鎮靜,“都不是。” “噢!”蘇喬有點意外:“很少有男人看到我不動心的。” 她又問:“那你來是為了什麼?” 小刀硬住頭皮:“追你!” “追我!”蘇喬更是驚訝:“你想追我?要我嫁給你?” “也不是。” 這下蘇喬迷糊了。 “那你……你追我是為了什麼呢?” “出名!”小刀終於說出了目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蘇喬也弄懂了,她笑道:“要是你追不上呢?” “那就…-就揍你……” “揍我?”蘇喬媚然一笑:“不錯,到現在還沒有男人敢出手打我!你仍能出名。”她又問,“這些都是那位和尚教你的?” “沒錯。” “他要你成名?” “嗯。” “為什麼?” “大事!”小刀含笑道:“我不能告訴你原因。” 事實上,他不敢確定自己心裡是否真想出名,只是豁開了,能幫助多少人,就算多少人。 “好吧!就算我答應讓你追,你又如何成名?” “很簡單,明天在你住處,宣布被我追上了就可以。” “我宣布以後,要是你突然不要我了,那麼我的生意還有人上門嗎?” 這點小刀一時也沒想過,吶吶說不出話來,有點困窘。 蘇喬突然嬌笑:“別急!我又沒說不答應你,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親我一下。” 蘇喬閉上眼睛,微呶嘴唇,神情嬌羞已極,整個臉紅起來了。 小刀那碰過這種事,困窘得呆不下去,急忙外奔,去求教沒了了。 沒了早就看到了,聽了小刀的話,立刻鼓動他,“那你就親啊!” “我做不出來。”小刀苦笑。 沒了白了他一眼:“真是!”停了一下:“你問她改天行不行?” “要是不行……” “你不親……只好用第二種方法了!” 小刀想回頭。 蘇喬走出艙門,嬌笑道:“我答應你就是。” 小刀一陣困窘,事情總是來得十分突然。 “明天下午末時,你們來天香樓,我是……要向大家宣布,被你追上了吧?” 小刀尷尬一笑,輕輕點頭。 沒了滿意直笑:“大姑娘,你真有面子,交了他,也不丟你的面子,明天見啦!”小刀躍下畫舫,兩人便隨舟消失在夜色中。 蘇喬很茫然,此時,她實在想找人聊聊,就算平常不太喜歡的常葉青也可以。 然而常葉青早就溜回家,噴嚏少說也得打上三天。 蘇喬有了情人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杭州城。 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早就聚到天香樓,準備看看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最讓人難堪的還是同屬西湖的柳家一絕柳西湖。 柳西絕稱尊武林,簡直可以說是一位武林皇帝。他們想要的東西有人敢搶?若非唐突佳人,西湖早就將蘇喬弄到手了。 如此甚好,仇人見面,沒了有一半也是看準柳家必定會干涉,才設下這步棋。 午時將近。 三香樓高三層,如塔東臥西湖,一片山水,雅緻非凡。 樓前庭院擠清看熱鬧的人群,較有地位者,大都坐在二樓詩天茶座,如梯一樣地延伸到三樓。 三樓上,蘇喬已坐在那,一身白紗裙,不染塵煙,連表情也有點僵。 柳西湖坐在正對面樓閣,也是白色的袍,談笑風生地搖他那把白玉扇。 全部到齊,只缺男主角。 兩條人影,一青一橙,如流星般從湖西那邊直射過來,掠過眾人,輕巧落在蘇喬的身邊。 這手輕功,看得在場的人一陣騷動,先前自認不服的,再也不敢吭氣了。 柳西湖沒有過大驚訝,他自認也能弄出此花樣。 他一時未認出小刀。 蘇喬向小刀報以微笑:“你來了?” 小刀點頭一笑,“還算準時。” 沒了道,“蘇大小姐,時間也差不多,你該宣布啦!” 蘇喬含笑不已地問:“小刀,昨夜的條件你答不答應?” 小刀還是困窘:“我做不出來。” 沒了道:“給他時間麼!他還很嫩,童子雞呢!” 蘇喬盯著小刀良久,嘴唇露出驚怪的笑容,看得小刀怪不好意思的。 沒了又催了:“快宣布啊!將來的鬍子剃掉,保證你愛死他!那時侯再看還來得及。” 蘇喬幽幽道:“有那麼一天就好了……” “宣布吧!”眾人看她站起來,一陣沉默而緊張。 “他叫小刀,有個外號……”蘇喬轉望沒了,沒了細聲說了一遍。 “不見飛刀只見刀,勸君莫要迎雙刀。”她說得很悅耳,眾人很容易就記下來。 沒了很滿意,小刀也感到很高興。 蘇喬接下去的話,更能讓人刻骨銘心。 “只要有誰殺了他,我就嫁給誰!” 這句話有如劈雷,劈得大家頭昏昏地,以為聽錯了。 沒了急叫:“你說什麼?” 蘇喬又說了一遍,“誰殺了他,我就跟誰走。” 事情怎麼搞到這種地步,小刀臉色有點掛不住了。 沒了已罵出口,“臭女人,你想坑我們?小刀上!” 他們準備進行第二個計劃:揍人。 突然狂笑聲傳來,柳西湖一個凌空飛躍,輕巧地落到了小刀和蘇喬中間。 乍見小刀,他也吃了一驚:“是你!小賤種?”二話不說,出掌就劈。 小刀以前受他誨辱,心頭早就不好受,今夭有意較量一番,出手也不弱,推出雙掌,硬是封下柳西湖攻勢。 此時,眾人己湧上,拳腳盡出。 沒了見狀心知不妙,急道:“小刀兒開打,能溜就溜!” 小刀得到暗示,猛提真氣,用的是公孫世家絕學“驚月斬”,如搗海神龍,擊向柳西湖胸口。 柳西湖豈見過如此快速的攻勢?只見眼前一花,胸口登時被擊中,憤然而去,小刀身勢未停,突然揚手,要命的飛刀閃電般射向眾人,隨後說道:“光頭兄快走!” 掠過沒了,左手一提,已拉起沒了,直射東邊,和來時一樣,一個閃影就不見了。 留下那些又驚愕,又慶幸的眾人。 蘇喬望著小刀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蹲在城外的土地上,兩人啃燒焦的野味。 小刀抱怨地說,“都是你,搞這名堂,害得我……現在是出了名的壞蛋。” 沒了尷尬笑道,“我哪裡知道蘇喬這丫頭,當時會變卦?” “原諒我一次,下一次決不會再有了。” 小刀也無奈可施,畢竟這許多天也悟出了不少人生,救濟了不少需要幫助的人,沒什麼好怪人家的。 啃下一大塊肉,沒了悠然道:“不過這樣也好,你打了柳家寶貝兒子,不出名也不行。” “柳西湖有什麼好宣揚的?” “他是什麼,他老爹……”沒了瞄向小刀,似乎在勸告,又象在開玩笑,道:“柳西絕的功夫,江湖掛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你還是小心點。” “雖然你出手快,但經驗,我是說交手的經驗比不上他。對上陣的話,吃虧的可能是你。” 小刀也不敢高估自己,已暗自決定碰上柳西絕,能戰就戰,不能戰就走。 “現在呢!該去何處?” 沒了罵道,“那臭娘們,等風聲平靜後找她算悵。” “對了!”小刀忽然想起了綠金福祖孫。 “我們去我他們如何?” 沒了道,“我也沒什麼好找的,從巴谷手中救出以後,前幾天我騙了你。” “君兒爺爺被殺了,只剩下她一個人,我要她到洛陽城,也好躲進少林派勢力。” “綠老伯死了?”小刀總想報一份恩,結果老是不如意,消息不斷,只有嘆息。 “該死了就死了,說不定還是個解脫!” 沒了牢騷地叫了幾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精神頭就來:“對了!我們去探探柳西絕的底,聽說他野心勃勃。” “你不是讓我避開他嗎?” “就是要避開他,才用探的法嘛,若不是避開,直接找上門砸了他不就成了。” 小刀沒有目標,只好答應。 沒了在向小刀介紹柳家:“除了柳西風外,最厲害的還有柳西風十三劍陣,合十三人的威力,比柳西風更難對付。”突然有人回答:“不錯,你很了解!” 十三個白衣年輕人,十三把雪亮長劍圍成一圈,指向小刀兩人。 沒了頭皮皺得如老牛的下巴,“我的媽呀!說曹操,曹操就到。” 一名劍手冷笑道:“你傷了柳家二公子,是要自斷一臂還是死?” 他指的就是小刀。 小刀站起來:“全不要。” 劍手冷笑道:“給你一袋煙的時間考慮。” 沒了細聲道:“如果突圍,晚上白玉樓見。” 小刀頷首,突然發難,掌影化作游龍罩,向左邊七名劍手。 沒了也不敢落後,少林金剛指奇怪無比,點向那名說話者。 十三把長劍忽然舞動,就象一座劍山般,不停逼向兩人要害,依劍勢看,他們對付的是以小刀為主,絕不讓他有喘息機會。 戰過七回合,劍圈縮小,小刀兒倍感困險,不得以只有以身涉險,身形往左閃去,雙掌封向迎面而來的三把長劍,再一扭身,象要避開右後方兩把長劍而往上躥。 劍手很自然預估小刀躥上的位置,刺出劍多了七寸。 然而小刀卻出乎意料地不動了,就在這一刻,兩把長劍已刺向小刀左肩命門、玉樞兩穴,千鈞一髮之際,小刀飛刀已現,硬是射穿了這兩名劍手握劍的手。 刷地響聲,小刀衣服也被刺穿兩個小洞,緊接著長劍落地。 劍陣果然不凡,雖損失兩把劍,馬上又由其他人添補,小刀此舉,讓沒了大呼過癮。 再過十二招,雙方各自受傷,沒了左腿被劃一劍,小刀右臂挨了一劍,對方三人受掌傷,一名左手指被斬,但仍英勇作戰,連方才那兩名劍手也甩左拳拾劍再戰。 驀然有人喝道:“對付大的!” 一聲令下,十三把長劍全部攻向小刀,不理沒了和尚了。 如此突變,小刀在未準備之下,硬是挨了兩劍,猛往高躥,但對方擲劍封住上空,小刀不得已扭身往下墜,又有數把劍刺向他腳底湧泉穴,小刀用盡力量扭身向下,右手多出一把小刀,點向其中一把長劍劍尖,藉力翻身想逃出劍圈,畢竟反彈力道過塵,藉力不得,只騰出七尺餘,已跌落地面。“小刀兒 ” 沒了緊張進攻,但仍突破不了四把長劍,眼巴巴看著小刀落難。 長劍一揮,八把劍尖已剌向小刀脖子,像掛蓮花一樣地鎖住他。 小刀苦笑不已。 劍手冷笑,“走!” 數人封住小刀穴道,提小狗般掠向林中。 “小刀兒 別怕,我一定救你出來 ” 沒了直追,但越追越遠,只好放棄。 他得趕快去搬救兵。 柳西絕的宅第氣勢並不比公孫世家差,光是大門就得用上三節長竹竿才頂得到。 通道一律用三尺見方大白石鋪墊,從前院到後院,一共用掉八千四百餘塊,一塊塊擺,可以排好幾裡路。 小刀被十字大綁,雙手纏在自己摃著的大木頭上,衣衫盡碎,肌膚瘀腫多處,上次受傷的傷口也裂了不少。像是剛被毒打過的囚犯,事實上毒打還沒開始。 柳西竹扶著西湖走出來。 西湖臉色蒼白,但狡狠仍在:“你也有會落入我手中的一天!” 小刀舔舔乾裂嘴唇,不理他。 西湖自行走近,挽起袖子,五指如鉤慢慢抓向他胸口,就如鋼爪般,抓出五片紅皮。 小刀硬是咬牙,身軀抖顫,汗流滿面,呼吸更急促沉濁,痛啊! “叫呵!叫我一聲爹!我就饒了你?”柳西湖冷酷道。 柳西竹笑得更殘怨,“小淫賊,你也敢跟柳家作對?” “呸!” 小刀硬是吐了柳西湖滿臉口水。 “媽的!” 柳西湖發瘋般撕下五片如紅蚯蚓的嫩皮,猛踢狠打,打得小刀倒地不起。 “你還敢侮辱我?少爺割了你的舌頭!” 匕首一現,就想割下小刀舌頭。 “你怕嗎?刀子利不利?”柳西湖往他臉上慢慢切,冷酷直笑:“求饒呵!求饒就放了你!說啊!說呵!”他已拉出小刀舌頭,“不說就割掉它!” 小刀呻吟,痛得整身抽搐。 “快說啊!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柳西湖當真揮起匕首,剌向小刀舌頭,連刺三個洞,小刀滿口是血,他想慢慢折磨小刀,以解心頭之恨。 “割完舌頭,再割了你那條淫根,看你以後如何去強姦女人?” 柳西湖揮刀就要割下小刀舌頭。 “住手!” 後廳已走出一位青袍中年書生,乾淨沒鬍子的臉上,壓著薄薄的嘴唇,十分冰冷。 名聞江湖的柳西一絕柳西風就是他。 “爹……” 柳西竹、柳西湖拱手而立。 柳西風冷漠瞄向小刀,問道:“他是誰?” 柳西湖道:“他就是在公孫府強姦女僕的淫徒,也是偷襲孩兒的人。” 柳西風慢慢走向奄奄一息的小刀:“他也是折我七名劍手的人?” 西竹回答:“是的,爹。” 柳西風注視小刀良久,面無表情,問,“你和柳家有仇?” 小刀微張眼皮,他已被折磨得元氣盡失,不能回答任何話,但心裡卻在叫:“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西風得不到答案,轉向西竹兄弟:“你們知道他出身來歷?” 西竹道:“她娘以前是公孫府女婢,後來被逐,沒混過江湖,也沒師承。” 柳西風說道:“沒師承?他能夠傷我七名手下?” 兩兄弟不語,低頭。 “帶下去!好好問清來歷!” 有衛士走過來,扶起小刀,準備關入地牢。 “記著!治好他的傷,不准再用刑!” “是!” 衛士帶小刀離去。 西竹不解:“爹……您為何要治他的傷?” 柳西風此時才有了笑意,一樣有股殘酷味道:“他是一位高手。” “爹……”西湖不服。 柳西風說道:“西湖,你還想騙爹?” 西湖不說話了,他知道他爹的精明和固執。 西竹道:“他已和二弟結怨,根本不可能為柳家所用。” “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事!”柳西風道:“必要時,西湖要道歉。” 西湖滿臉不願意。 柳西風安慰道:“這只是必要時,何況道歉也只是形式,你該知道爹的用心。” “是,爹!”西湖才勉強接受。 柳西風又道:“再不行,可利用其他手下接觸他,讓他推心且腹,為人所用,如果仍不行,就只有讓他回地府了。” 兩兄弟唯唯應是,在他爹面前,只有聽命的份。牢很黑,也很冷。 兩個獄卒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刀兒,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一出差錯,那只有死。 小刀兒靠在牆角,經過對方治療傷口,已較舒服,但仍火辣辣,尤其舌頭上幾道傷口仍很疼。 他想自己命運老是如此不好,不知如何能夠轉運。 柳西湖的殘忍手法,哪天也讓他嘗嘗。 蘇喬為什麼臨時又變了卦?坑了他?江湖真是步步險! 沒了不知如何?他能救我嗎?我能逃過此劫嗎?能!一定能! 黑影一閃! 獄卒倒地。 小刀驚醒。 黑影再揚手,小刀已昏迷。 牢門打開了,黑影抱起小刀兒,飛掠而去。 有誰能有如此身手?能把名震天下的柳府當作客棧,來去自如?他為何要救小刀兒?是沒了和尚請來的高手?這是否又是柳西風的詭計。 天底下實在很難找到可以不驚動柳西風而將人從他手中救出的人。 柳西風這個跟頭裁得不小。 不知名的地方,如畫的類景。 百花盛開,連綿似座山。 霧中的湖,湖中的樓,泛出一股神秘的韻律。 閣中的床,溫暖舒適,淡淡香氣從幾前都株龍鳳蘭吐了出來。 四處張滿的絲閣窗上一朵朵如真似活的梅、蘭花,就象種在晶瑩剔透的冰雪中,清新宜人。 小刀兒就躺在那張溫暖舒適的床上。 如此好的床,一定會使人睡得很香。 只不過他昏迷而不是睡覺,甜不甜都無所謂。 “這是哪裡?” 小刀醒來後,驚訝地看著四處如夢的世界。 “是你家!也是我家!” “蘇喬?” 蘇喬含笑走上來,姿態是如此迷人。 小刀兒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這美麗的女孩是救自己的人?她為什麼會救我呢?蘇喬坐在他床前,嬌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許多話要問我!” 小刀兒想猜出她心裡道底想什麼?為什麼要害他又救他?“你一定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對不對?” 小刀兒這才問:“這是哪裡!” “我說過,是你家,也是我家。” 小刀兒不懂。 蘇喬嬌笑道,“前幾天我不是叫你追嗎?現在你已追到了。” “可是你……為何要他們殺我?” “他們殺不了你。” 小刀兒感到莫名其妙,又找不出好理由來解釋,只覺得這女孩不尋常。 “是你救我?” “你說呢?” 小刀兒有點兒不信,又不得不信,現在正平平穩穩躺在人家床上。 蘇喬掠一下秀髮,風情萬種:“其實象我這樣弱小的女子,怎能救得了你!” “那……是誰?” “你聽說過天南春神嗎?” “春神笑?是他救了我?” 蘇喬道:“除了她!還有誰能夠將柳家府當作無人之地?”那位碰不到的高手,終於讓小刀遇上了,救了他一命。 “他為什麼要救我?” “我不是她,不能替她回答。” 小刀兒道:“那你總該知道他在哪裡?長得什麼樣?是男是女!” “她和我一樣,是個女的。” “那她……長得如何?”小刀不大好意思是指美不美。 “你看我呢?”蘇喬的嬌美,實在找不出,一絲毛病,她想說:“她比我美好好幾倍。” “我不信!”小刀兒聽了說不信,但仍在想,比蘇喬美好幾倍是什麼模樣。 “謝謝你如此讚美我。”蘇喬道:“以後有機會你就會知道了。” 小刀兒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好不想。他問:“你和她什麼關係?” 蘇喬淡然一笑,象在思考,說道:“她救過我。”“那麼說是你恩人了!” “你說呢?你感不敢恩?” “當然感恩。” 蘇喬含笑道:“為了感恩,我總希望能多替她分點憂,做點事。” “象她那種人也有憂愁?” “只要是人,都會有的。只有死人才不會有憂愁。” 小刀兒喃喃道:“不錯,只要是人,誰都會有的。” 蘇喬歉然道:“上次那件事,我現在向你道歉。” 小刀兒突然道,“你當真想讓人殺我?目的為何?” “我沒想讓人殺你……我只是想以此試試你的武功。” 她又說:“你很奇特,也好象……好象武功很高的樣子。” 小刀兒也裝出武功很高的樣子,說道,“你還是滿意吧?” “嗯!真的很高。”蘇喬神秘一笑:“不過當時你如果把鬍子刮掉,我可能就……就認不出你了。” “刮和不刮有何差別!”小刀伸手往臉上抓去,鬍子不見了,獎愕道:“你刮了我的鬍子?” “嗯!”蘇喬輕輕點頭,望著那張獨特而俊俏的臉,笑聲頻頻。 “你很奇特,因此我就忍不住刮了它。” 小刀兒很緊張,心裡在算日子。 “你不高興了?”蘇喬也緊張了。 小刀兒急問:“你何時刮的?” “兩天前。” “我來此幾天了?” “五天。” 小刀兒終於噓了口氣:“還好!只差一天了。” 離他娘忌辰正好五十天,已過了七個禮拜了。 “刮鬍子也要看日期?”蘇喬不解地問。 小刀兒不便說明,只說和人打賭。 “還好,沒讓你輸!”蘇喬正在欣賞他的臉。 小刀兒突然想到臉上被刮了一刀,舌頭也被刺傷幾個洞,現在卻好象沒事。 他摸臉道:“還過得去吧?這道疤痕?” 蘇喬道:“還好,那是把利刀。如果鈍一點,深一點,你臉上該出現疤痕了。” 他臉上只剩下一道細如牛毛的紅傷痕,稍待時日,就將痊癒。 小刀兒感到慶幸,不禁對春神和蘇喬又有一分感恩了。 “你都為春神做什麼事?” “不一定!有時她讓我找人,有時讓我教訓壞人,但機會不多。” “你也有武功?” “嗯!不過比起你來可差多了!尤其是你的出手,好快呀,不見飛刀只見刀。”蘇喬笑得含情。 小刀兒有點不好意思:“那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想一下,問:“我何時才能見到春神笑?” 他要當面謝她救命之思。 也想著看她,倒底美得如何! “我也不知道,恩人來去無蹤,都是她來找我的。你別心急,只要你有心,遲早會見到她的。” 小刀兒感到不只春神神秘,連蘇喬也神秘。 “這到底是哪裡?”他問。 蘇喬嬌柔起身,笑道:“太湖一角,常年罩霧就神秘多了,你好好休息,其它事等你傷好了再聊不遲!” 當然好,因為蘇喬已點了小刀睡穴。 蘇喬再次瞧向小刀兒臉龐,心中起伏不定,輕嘆出聲:“欸!”步出小樓,消失霧中! 公孫府自小刀兒走後,並未因此而平靜下來,尤其是公孫秋月的傷,遲遲不能痊癒,若是由公孫斷掌權,人心更是惶惶不定。 “大哥!你該做個決定。” 公孫斷立於床頭,神情冷漠地盯向公孫秋月。 “二弟……你又何苦呢?” “不如此又如何?”公孫斷口氣較硬:“公孫世家不可一日無主。你病了一個多月,事情已很不好解決,再拖下去,情況對我們府上很不利。” 富可敵國的公孫世家,全國有多少錢莊、銀樓、綢緞鋪?他們都等著主人的指揮。 公孫秋月感嘆良久,悲憂道:“我不能……” “為什麼不能?你不肯交出權?” “二弟……” “叫我也無用!”公孫斷有點生氣道:“為了公孫世家,你該如此。” “二弟,你明明知過這些都不是……” “我不聽這些。”公孫斷打斷了他的話:“當初老爺交給你就等於傳給你,現在你該放手了。” 公孫秋月感嘆不己:“現在由你代理不是一樣?” “不一樣!起碼指揮不能如意。” “那你是要這個位置?” “不一定要給我!我和你一樣快老了,人老了也無用了。” “你是說傳給下一代?”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公孫秋月嘆道:“他們還都那麼年輕……” “年輕?十幾歲的皇帝多的是,何況公孫世家是武林望族,武功成分為大部分原因。” 公孫秋月對他的咄咄逼人,感到無奈。 |
第五章 百里神醫
公孫斷似乎怨恨他,有些責備地道:“本來飛雲可以接手的,你卻故意不救他。” “二弟!當時我在練功……” “我不要聽你解釋!那天若你稍稍出手,飛雲的武功就不會失去!你是怕他搶走你兒子的繼承權。” 公孫斷有點克制不住,雙眉鎖緊,不知怨人有多深,汗珠都出來了。 哪個父親為了孩子不是不擇手段?尤其是在救兒子性命時?他的過失該是不正常的也是值得同情的。 公孫秋月何曾不難過?當時他多希望自己沒在練功,而幫助走火入魔的飛雲恢復功力,也不至於在弟兄間產生如此大的間隙。 “那你還猶豫什麼?”公孫斷道:“公孫世家只能傳給心術正派的人,你該清楚這一點。” “以你之見,該傳給誰好呢?” 公孫斷臉色這才有點好轉:“飛雲功夫已失,小溪又太小,只有飛霧年齡相當,武功又好!” 這個答案並不出乎公孫秋月意料之外,公孫斷長期培養公孫飛霧,秋月早看得出來。 他問:“你該記得比武時出現的那個瘋子?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可以代表公孫世家,問我有什麼資格代表?” “他不是公孫家族的人,他有什麼資格干涉我們家事!” 秋月寒望著這個固執的二弟,內心說不出感概,尤其對飛雲喪失武功一事,更令他傷透了心。 “我想、瘋子還會再來!” “憑我們的功夫還怕他不成?” 公孫秋月沉思良久道:“二弟!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好嗎?” 公孫斷看他已改變主意,口氣也松了不少:“一個禮拜如何?這種事,實在不能拖得太久,太久則生變!” “好!” “大哥!不是我逼你,你也了解實際情況!” 公孫斷含笑而去。 自己兒子就快要成為繼承人,是何等光彩得意的事? “飛霧你過來!” 公孫斷很快將飛霧喚到青石庭院練武的地方。 初冬了,落葉加黃,冷風較急,竹枝枯葉只剩兩三片,如風箏尾巴,隨風勢飄搖著,含苞的嫩芽欲探出青綠,迎向冷風。 “你就快接任公孫世家掌門了。” 飛霧當然高興,年輕得志,一股傲氣實在逼人:“多謝爹的教誨。” 公孫斷拍拍他肩頭:“想當年,你爹只因小你大伯幾歲,就失去繼承權力,可要替你爹出這口氣!” “我會的!” 公孫斷很得意:“要號令人家,必須有過人本領不可!你不能荒廢了武功,你記著,不論是任何一種情況下。” “孩兒知道。” “來!我們練練上次教你的那幾招!” 兩人開始交手,招式十分複雜,霸氣逼人,這功夫赫然就是柳西一絕的裂天十三掌的路子。 不錯!公孫斷自女兒處學得柳家功夫,已一五一十加以研究,並化成劍招,原原本本地教給飛霧。 他為了飛霧,實在花盡了心思。 練過三百招,方才收招,已是汗水淋漓。 飛霧問:“爹!效果如何?” “很好!只是內力稍弱了一點!”公孫斷道:“不過沒關係,爹已準備許多藥,將來找齊後製成妙藥,你服下後,功力自可大增。” “那要多久?” “三個月就可以了!” 但飛霧仍覺得慢了些,眉頭皺起。 公孫斷笑道:“飛霧!掌門位置你幾年都等了,現在又何在乎幾個月?” “是……爹……” 飛霧困窘一笑,承認自己心急了些。 兩人收劍,轉身回廂院。 夜很晚了,四處很靜。 公孫斷仍在一石屋中,一盞燈掛在牆上,燈光照亮四周,殷黃一片,也照清許多碗碟、瓶罐。 這是間煉丹屋! 他正仔細地將藥材放在石桌上,有枝、茫、葉、根、石……許多種。 若內行一看,一定可以看出這些藥材和小刀兒採得差不多。 他認為小刀兒既然能採來這些藥,自有它存在的價值所以也暗中研究起來。 他看得很仔細,一片片切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種清白如水的液體中,然後不同的藥村就變成不同的顏色。有青、有黃、有藍、也有綠。 從傍晚到三更,他仍精神盎然,顯不出一絲疲憊。 三更一過 西高牆,閃出人影。 幾個起落已奇快無比的掠向正廳最高屋頂,突然發出狂笑。 “公孫秋月……你給我出來……” 音如瘋子,人如瘋子。 他本來就是瘋子,就是那個在廬山山海孤 打傷公孫秋月的瘋子老頭。 “公孫秋月,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孫世家?你是賊。” 狂聲竄天,公孫府萬燈齊亮,人潮如蟻般已圍上來了。 公孫斷也不得不放下調藥工作,趕忙追出來。 “快拿下他……” 長劍出鞘,已攻上去。接替在門外的湘雨、小溪還有飛霧。 雙方大打出手,瘋子功夫果然驚人,隻身迎戰效人,一點也不落下風。 公孫秋月雖負傷,但他仍走出房間,傍門觀戰,不停嘆息。 “公孫秋月,你出來……” 找不到秋月的瘋子,出手更是猛狠,已有不少人傷在他掌下。 飛霧年輕氣盛,久攻不下,他已拼了命去,出手盡是殺著。一時也逼住瘋子攻勢。 瘋子攻勢受阻,暴跳如雷:“你是何人?敢擋我去路?” 說話間又劈出三掌,封掉左後方來劍之勢。 “大爺公孫飛霧,未來的掌門!” “放屁!你們都是賊!不要臉!你們有什麼資格當掌門?” 瘋子怒意更燒得很,竟然不避開飛霧長劍,硬往前欺,存心一掌劈死他。 “飛霧快躲 ”公孫秋月大喊,但已不及,人已騰空。 “砰!” “哇……” 接連一陣響聲,飛霧一劍刺了瘋子左肩,但也結實地挨了一掌,倒飛而出,掉落地面奄奄一息。 “飛霧……”公孫斷不顧戰局,追往飛霧。 公孫秋月不顧自身負傷,硬是攔下瘋子。 “你就是公孫秋月?還我債來……” 瘋子出手更快,可以看出他有意製公孫秋月於死地。 只迎兩拿,秋月寒也不支倒地。 “你認命吧!”瘋子舉掌就劈。 此時,突然一陣琴音從遠處傳來。 琴音對瘋子有所作用,舉在半空的掌忘了劈,象頭黑猩猩般地張望黝黑的夜空,在找尋琴音來自何處。 琴音來自西邊,瘋子突然捨棄戰場,掠向西邊,消失在暗處。 彈琴是誰?他在攻人?還是以琴音來控制瘋子? 不管如何,今夜是救了公孫秋月一難。 瘋子為何口口聲聲說公孫秋月是賊? 公孫秋月偷了他什麼東西?瘋子為何要他還債? 這一戰,公孫飛霧受傷最重,不停吐血,昏迷不醒。 公孫斷急出眼淚,眼看自己一手培養的愛子就要夭折了。 公孫世家真是一彼未平,一波又起。 湘雨、小溪扶著公孫秋月,若非他功力到家,早就擺平了。 “二弟,他的傷?” “都是你!”公孫斷失去理智地吼道:“瘋子找的是你,為何害飛霧受傷。” 共同據敵,死傷在所難免。公孫秋月也不顧爭執,轉向湘雨:“雨兒,有件事,爹想麻煩你……” “您說!” 公孫秋月換口氣,才道:“飛霧這傷恐怕沒那麼好治。你去尋訪百里神醫如何!” 為了一份愧疚,他連自己心愛的女兒也不顧了。 “女兒明天就去找!” 現在除了百里神醫,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局面了。 燈火熄滅,人群散去,獨獨留下了幾灘鮮血。 天亮,公孫湘雨果真離開公孫府,去找百里奇。 小刀再次醒來,他已在蘇喬那艘畫舫,傷也好了七成。 蘇喬替他設酒洗塵。 今天的蘇喬不是羅紗白裙,而是青衫便裝。還穿上了長靴,嬌柔中帶出英氣。 “你……今天……”小刀兒瞧著她這身打扮,有點不解。 “跟你呀!”蘇喬笑道:“跟你走,總不能再穿那種衣服吧!” “你很神秘!” “真的嗎?”蘇喬嬌笑幾聲,道:“我跟其他女孩沒什麼差別,以後日子久了,你就會明白。” 小刀兒現在也學會喝酒,淺淺呷了幾口,道:“說真的,我也不知要去哪裡!” “哦……”蘇喬想了一下,問:“你還沒將你身份告訴我呀!”“我出身低賤,我娘是人家女僕……”小刀兒將自已身世和遭遇說了一遍。 蘇喬沉思半響,道:“我敢說,你的身世一定不平凡。”“哦?”小刀不解地問。 “我有理由。”她很有把握地說:“否則他們沒必要陷害你們母子。” “那也不能說我身世不平凡呀!” “我的意思是說,不是你,就是你娘或你爹,一定牽連某種事倩,而這種事一定存在很大秘密。” “我家有什麼秘密?富人的僕人?” “也不能這次說!”在旁的小蘇嬌笑道:“當僕人最怕發現主人的秘密,說不定你娘發現了公孫家大秘密,才被陷害。” 這理由很充足,大家也都這麼想。 “到底公孫世家有什麼大秘密?”小刀兒準備有時間去查明。 蘇喬也說:“改天我幫你去查。” 小刀兒感激一笑。喝酒道:“說完了,你該相信我沒地方可去了吧!” 蘇喬嬌笑點頭,道:“那位沒了大師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嘵得,上次被捉,就一直在你這裡,和他已失去音信,而且你一個女孩,也不便跟我們……” “那要去哪裡?”蘇喬也在沉思。 小刀突然道:“小姐,上次春神不是要你去懲罰一個人嗎?” 蘇喬桄然拍手:“對呀!我怎麼把這件事給擱了。”瞄向小刀,嬌嗔道:“都是你,搞了那些事,害我把它給忘了。” 小刀兒歉然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是誰?” 他有意也替春神辦點事。 “他是一個老人,很老,但是年輕時做了一件虧心事,殺死個好人,也該受點懲罰。” 蘇喬說出教訓人家的原因。 小刀兒也很贊同:“他在哪裡?” “華山附近。” “華山……離威陽已經不遠了……”小刀兒喃喃道。 咸陽離風翔公孫府也不遠了。 “你要去?”蘇喬問。 “嗯。” “現在就走!” “好!” 年青人說動就動。 蘇喬交代小刀後,己隨小刀離船。往華山方向出發。 蔥翠的山像舂筍般凸出地面,山峰中還雕出一座象牙塔似的小廟,雖是初冬,華山依然景色宜人。 遠看象個小廟處,乃華山派根據地。 廟後方不遠,接近斷崖,突然竄出兩道人影,直飛山頂。 人影一落,一處山林較平地面。 二人輕功都很高絕。 女的是蘇喬,男的是白髮老人,小刀兒早就立於該處等他們。 “女娃兒,你引我來此,用意何在?”老人問。 “索債的。” “債從何起?” 蘇喬凝視老人,冷森森道:“說不完,道不盡。” “老朽自認沒和人結過怨。” “做壞事的人,很容易就會忘記。” 老人抖動自了的眉毛,瞄向小刀兒,又轉向蘇喬:“憑你們兩個,恐怕不是老夫對手,回去吧!老夫不願傷了你們。” “你何時聽過債主會聽欠債的話的?” “你們太不識相了!”老頭兒有點惱怒地大嘁。 “識相也不會來了!” 蘇喬二話不說已展開攻勢。 令人意外,她身手之高,簡直可以說是輕霧聚成的人,馭飛不定。煞是好看。 老人功夫也不低,迎上手就是以沉穩內力抵擋。倒也應付自如。 蘇喬出刀,亮晶如月的匕首,刺出流墾般速度,狠而淮。 小刀兒不時注意雙方戰局,必要時如蘇喬交代 出手相助。 “小娃兒,好功夫。” 老人不得不對蘇喬的身手也讚揚幾句,尤其她的輕功更到家。 二十招已過,蘇喬感到壓力已增,自己內力不足,終究無法支持靈巧的身法,動作已慢下來。 老人仍是應付自如,漸走上風。 突然嬌喝,蘇喬左斜刺七刀逼退老人,竄高五尺,連踢三腳,一個騰身,又急速出手一刀,點向命門要穴。 老人知道殺招己出,避開強勁三腳,扭身向左偏,如龍沖天般斜飛而上,想來個以高製低。 蘇喬冷笑,詭計已成,剌出那刀根本就是虛招,趕忙來個十八翻,翻向后方,雖是如此,衣衫也被刺出一道血痕,老人一聲大叫,跌落於地。 蘇喬乘勝追擊,如影隨形趕上,又是一刀。 老人蹬左足,突然一個旋轉,如風吹大樹倒向左側,立時又彈回,右手食指己點向蘇喬命門穴。 “呵!” 蘇喬以為前一刀已剌傷老人,該不會有此突變,然而老人使詐,引她上鉤,眼看自己動勢未遏住,對手已攻向在臂,急得叫了出來。 “蘇喬!” 千鉤一發,寒光閃。 老人驚叫,右手中的。 寒光沒。 蘇喬再出刀。 老人跌坐於地。 小刀追過來。 蘇喬收招,汗流滿面,挽袖擦汗,感激道:“謝謝你!” 若非小刀飛刀及時射穿老人右掌,輸得可能是蘇喬。小刀兒有點不忍:“老人他……” 他不動了,頹坐於地,像死了。 “他沒死!”蘇喬嬌笑道:“若非他已老邁,我會取他性命。”停了一下,她道:“我只是點破他氣海穴。” 人沒死,小刀也放心不少:“你受傷了?” “沒有!”蘇喬撒嬌道:“有你在,我想會受傷呢?” 小刀兒有點窘,以笑聲回答。 老人抬頭,先前凌厲的目光已失,老了許多。 “娃兒!老朽到底和你們有什麼仇?” 蘇喬想了想:“好,我告訴你。”她拿出一件大而繡有老鷹,沾有血跡,絲質像是旗,也像是手帕的舊布。也許太舊,血跡已化成鐵銹狀,還帶一絲難聞氣味。 “你明白了吧!” 老人大驚:“神鷹。” “不錯!” “他該死!” “他不該死!”蘇喬怒叱:“是你們怕他武功太高,聯手除掉他!你們太惡毒了!” 老人默默無言,似在回想過去。 “你好好想吧,當時你耀武揚威,今天也該付出一點代價。”蘇喬領著小刀已離去。 老人仍茫然:“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沒有人會告訴他答案。 沉重拖開步伐,他也回去了。 如果有人知道這位老人就是華山元老無怨老人的話,武林恐怕非奪小刀和蘇喬性命不可。 無怨老人,一生無怨,怎會殺錯人暱? 以他如此高強的功夫,又有誰能將他廢去?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下了華山,走在山林小徑。 小刀間:“神鷹是誰?” “一位高人!”蘇喬道:“二十年前他武功最高!” “他被殺了?” “嗯!被人圍殺。” “他和春神有何關係?” “我不知道……不過……好像是朋友。”蘇喬道:“我自己猜想的。” “被人圍殺應該還有很多高手……” “嗯!不過春神只告訴我這個人。”蘇喬道:“也許以後他會告訴我們,也許其他人也被他懲罰了,我只知道這麼多,你再問,我也答不上來了。” 小刀也不再問,看看天色已黃昏:“我們先找一家客棧安歇。” “好!” 兩人加快腳步走向山下。 來安客棧不大,二十幾間客房,但十分乾淨,在鄉下小鎮,也算不錯的了。 小刀和蘇喬住進客房,少了一張床,蘇喬倒挺大方的願意兩人同床,小刀可沒這份真氣,只有窩椅子的份。 盥洗完畢,難得一次輕鬆,小刀想請她去吃一頓。二十幾年來,終於過個象樣的人生了。 客棧前段設有食堂,十九張桌子也坐了八成滿,此時正是用飯的時間。 小刀找了靠街的窗口坐下,點菜可就得看蘇喬了。 小地方,隨便吃吃,滷牛肉、蔥燼白雞、燴三鮮,醬味小菜幾碟,一壺花彫,也過得去了。 刮光鬍子的小刀,果然十分引人,幾道眼光,有意無意地飛向兩人,都覺得兩人十分不同於他人。 蘇喬對這種眼神已經習慣了,小刀就不同了,心中嘀咕自己似乎在追蘇喬,而這內心的秘密,象是被人家識破似的。 他顯得不自在,只顧喝酒而忘了夾菜。 還是蘇喬替他解圍,她開口笑道:“別理他們,我們談些別的!” 小刀點頭,又不知道談些什麼。 “你想,我們準備到哪裡去?” “我……我不知道。” “我們……”蘇喬幻想般地說道:“我們找個地方隱居,讓我天天侍侯你,好嗎?” 多麼美好的日子,可是小刀不敢多想,要是以前,他一定會答應,然而被沒了和尚教訓後,已改變了他整個人生觀,一時心中起了矛盾,難以詞答。 蘇喬嘆道:“其實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說說罷了。” 小刀想了想,道:“等我找到光頭和尚,再洗清我娘的冤屈,我就隨你去。” “真的?” “嗅!”小刀用力點頭。 事實上蘇喬不敢存多大妄想,她知道小刀的一切一定隱藏不少波折,沒那麼容易的。 “只要你有這個心就好。”蘇喬感傷道:“不管如何,我都會記住你這句話的。” 小刀想不出如何接下這句話,沉默地喝酒,他一直不敢將自己感情表露出來,只因為從小形成的卑微心理,沒想到競有一位女人如此不嫌棄他,心中除了感激外,還有一份珍惜。 窗外下弦月,今夜顯得特別明亮,連街道都照得清清楚楚。 小刀往外看,也向來往人群瞧,想排譴心中起伏不定的波濤。 突然他叫了起來:“二小姐……” 客棧門外已匆匆奔入一白衣女子,正是離家想找尋百里神醫的公孫湘雨。 她跑進客棧,慌張地找一個角落坐下,目不轉晴地偷偷往街道望去,似在躲避什麼。 果然不到半分鐘,三個彪形大漢已追向客棧,人高馬大,滿臉橫肉,不是土匪保證也不是那種本份的善良老百姓。 一名漢子掃向食客,很快發現湘雨,大刀一揮,淫笑道:“在那裡!” 三人一湧而上。 “別過來!”湘雨也抽出隨身長創,準備防身。 以她的武功,對付一沆高手,想必沒什麼問題,但是,她從沒有出過遠門,而且在漆黑夜裡被野男人盯上,那種心靈壓力,簡直如毛蟲在身上爬,毛骨悚然。 小刀見她嚇成這個樣子,也就急起來,立時射出飛刀,人也掠了過去。 飛刀現,長刀落地,三在大漢右手各長出一把薄刀,痛得哇哇直叫。 小刀掠至,再出雙掌,硬將來人劈出店外。 那些人連滾帶爬進開,喏中罵個不停:“臭小子,壞了大爺好事,天鷹崖不會放過你的……” 小刀根本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柳西絕他都敢惹,還怕什麼天鷹崖? “多謝這位公子解危!”湘雨並未認出刮了鬍子的小刀,己揖身答謝。 “湘雨,是我……”小刀仍感到不自在,畢竟上次發生的事。使他甚難為情。 “你……你怎麼知道我……”湘雨驚愕地瞧向小刀,這一瞧,終於讓她認出,興奮叫起:“是你?小刀兒!” 小刀含笑點頭:“是我。”他以為湘雨諒解他了,笑得很誠懇。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小刀自己說不上來,目光已移向蘇喬。 蘇喬含笑站起來,神情動人。 湘雨也瞧向蘇喬,這一瞧,好了!突然一掌刮向小刀,叱道:“你無恥!” 左手抓包袱,右手提劍,怒氣沖沖地奔出客棧。 小刀沒追,立在那裡不動,湘雨這巴掌,又將他往日不如意的事給打出來。 蘇喬走過來,撫他臉頰,細聲道:“疼嗎?” 小刀搖頭,沒有回答。 蘇喬含情道:“我們回去吧!” 小刀吸口氣,裝出笑意,道:“她一人在外,又是晚上,我不放心。” “那你去看看好了。” 小刀點頭:“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來。” “嗯!” 小刀已追出客棧。 蘇喬若有所思地輕輕嘆氣,也步入後門,回房去了。 湘雨並沒走遠,換下家客棧,一入客房,就鎖得緊緊,不說不動地坐在床前,足足憋了半小時,她才罵出話來。 “死小刀。你不要臉!” 聲音一出,已伏床痛哭。 小刀躲在暗處,心情自是不好受。 “爹又病了,哪裡去找百里奇嘛?” 湘雨將一切委曲都哭了出來,小刀也斷斷續續知道她是為了找尋百里奇而出來,心中已暗自決定要幫她找人。 湘雨哭累了,已睡著。 小刀覺得她該不會亂跑,這才離開客棧,回到蘇喬那裡。 蘇喬守著燭火,並沒先睡,見小刀回來,她已迎上去,嬌柔問道:“她還好吧?” 小刀點頭:“嗯,睡著了。” “她就是你的童年夥伴?” “嗯!” 蘇喬有點不自在,兩人坐在桌前,她遞過一杯茶,嬌笑道:“剛泡的,喝了它,祛祛寒。” 小刀端起杯子,開始啜飲。 “她也是公孫秋月的女兒公孫湘雨?” “嗯。” “她為何離家出走?” “好象是要找一名神醫。”小刀說道:“她爹病了。” 蘇喬倀然不語,注視燭火閃閃,為何總是不能靜止? 小刀也感覺到蘇喬有點不大正常,以前她都是笑口常開的。 “蘇喬你……你不大舒服?” “沒有!”蘇喬突然驚醒似地:“我是在想,何處有神醫,也好幫她的忙。” “哦……你想得好快……”小刀不知她在說說,笑道:“那人好象是百里奇。” “他的確是位神醫。”蘇喬問道:“你要保護她一起去找百里奇嗎?” 小刀點頭:“她一個人太危險了,反正我們也沒事,暗中保護她也能放心。”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說要……你不是也沒地方去?” 小刀本想說:“你不是說要跟著我。”但覺不妥,所以改了口。 “好呵!”蘇喬嬌笑道:“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兩人笑得很開心,真象一對恩愛夫妻。 燭火已熄。 兩人和衣而眠,蘇喬在床,小刀臥椅。 夜漸深漸冷。 蘇喬起身,替小刀多加了一床被子,注視他安祥笑容,說不出幾許惆悵心杯,莫名地悵然一笑,她已回床睡覺。 夜漸深,漸過。 天已亮。 “蘇喬!” 蘇喬走了,不知何時走的,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 “我回西湖了,跟著你不方便,希望你能平安,我等你。” 她是為了湘雨而走。 小刀在發呆,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看得起自己的朋友,如今卻不告而別。 昨夜添加被子還在,留有多少柔情? “蘇喬,要走怎麼不跟我說呢?至少我們可以約個見面的時間啊!” 感傷一陣,想到湘雨還需要人保護,也不敢再發呆,還好知道蘇喬回西湖了,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當下收拾行李,也只是兩件衣服。結了賬,已奔向湘雨住的那家客棧。 “湘雨走了!” 小刀很緊張地打聽一番,知通她走向鎮西,也追過去,奇怪?很快就找到湘雨的背影。 一點也不怪! 事實上湘雨早就退房,躲在鎮角,想偷看小刀是否會跟來,結果小刀奔向她住的客棧時,她已心花怒放地慢慢走向鎮西。 “小刀兒,還是沒忘了我!也將那壞女人甩了。”她心中不停地這麼想。 跟了三天,湘雨是走向川境巫山。 今晚他們住在三鬥坪的安佳客棧。 是同一客棧,不同房間。 今晚仍很平靜 在感覺上是如此。 事實上很不平靜。 西院屋頂已露出一個光頭,正探出賊眼般地瞧向小刀住的房間。 “奇怪,這傢伙身材那麼像小刀兒……怎麼沒鬍子?” 來的人正是上次沒被柳家捉去的沒了和尚,當時他急著想救人,找了幾個幫手就想劫牢,但人未到,就傳出小刀被救的消息,他不相信有人能不動聲色救走小刀,乃潛入柳家窺探,見柳家緊張模樣,又不得不相信。矛盾之下,他也想到找百里奇,是以一路摸向川境,也因此才有可能碰上小刀。 “也許他把鬍子刮了……”沒了想了想,決心硬闖。 是小刀,那好,不是小刀就算他倒霉,誰叫他那麼象小刀。 “媽的,臭小刀,逃出來也不先通知我,不夠意思!” 蒙上光頭臉,一個騰身已衝向小刀房間,撞開前門,雙掌撲向小刀,就要扯下棉被。 小刀驀然覺酲,劈劈啪啪,一陣交手,沒了已如彈丸倒射門外。 此時湘雨也緊張地想衝過來,但見小刀已昂然走出門口,才又放心隱入房中,從窗縫中偷瞧。 小刀舉掌又要出手。 沒了尚趕忙扯下面罩,急叫:“打不得,是我呵!你的好兄弟!” 小刀也感到驚訝:“是你?光頭兄?”轉為欣喜,急忙拉起他:“你怎會到這裡來?” 沒了和尚瞪眼道:“還不是為了你?真不夠意思,鬍子刮了也不通知一聲,害我不敢認人。” 兩人走入客棧,關上門。 “光頭兄,今天以前,我如何通知你?” 沒了白他一眼:“算你有理,不過還是不夠意思,一見面就給我一頓打。” 小刀笑道:“我怎知和尚的光頭,突然變成木炭了,變得我不認得你了。” 沒了仍白他一眼:“算你有理,不過還是不夠意思。” “怎麼還不夠意思?” “客人來了,也不備酒!” “哦!”小刀想了想:“夜深了,就用你的酒吧!” 沒了無奈道:“看來這趟虧本是虧定了。” 端起酒葫蘆,兩人灌起酒來,也說出這幾天的遭遇。 沒了和尚笑罵道:“好個蘇喬,原來還是位高手,真是走了眼,沒想到她會和春神有關。” 小刀問:“你對春神知道多少?” “象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只聞其聲,不見其形!”沒了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沒人見過他。” “百里先生呢?” “我不知道!”沒了道:“百里老頭一肚子怪學問,說不定他見過。” “那我們可以問問他。” “問蘇喬不就更清楚?” 小刀笑道:“她也跟我一樣,沒見過春神。” “說不定她騙你。” “若她想騙我,那更問不出來。” 沒了道:“反正她不惹我們,暫且放在一旁,對了,那小丫頭她幹嘛要找百里奇?” “聽說是她爹病了。” “本來就病了嘛!” “可能病情更重了。” 沒了感到不怎麼高興:“他們誣陷你,你還想幫他們?” “我只是想……想保護湘雨,畢竟她是我童年的朋友。” “這麼簡單?對於找得到找不到百里奇你都不管?” “當然是找得到比較好。”小刀有些困窘:“找得到人,湘雨才能回去,而且老爺他對我也有恩,我希望他能康復。” 沒了有點得意道:“好吧,就算如此,你們準備去哪裡找百里奇?” “聽說他在巫山採藥……” “巫山有十二峰,你們從頭找到尾,要找遍地方!”沒丁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年!” 他有點奚落道:“你們找吧!” 小刀問:“你又如何找人?” “哼哼!”沒了和尚得意冷笑:“這就是我不同於他人的地方。” 小刀喜悅道:“那你趕快將地點告訴我,省得我們浪費時間。” 沒了瞄向他:“怎麼,連一聲拜託都不會說,你可知過天下除了我,別人很難找到那個怪老頭?” “拜託,拜託……” 說拜託就能成事,小刀多說幾句也無妨。 沒了還是白眼:“光拜託,也不會拍拍馬屁?” 小刀的馬屁功夫可不太到家,拍得不甚舒服。 “算啦,算啦,什麼見識過人,交友廣闊?都是老套啦!你怎麼不說我和你在一起,什麼事辦起來都順手多了?” 沒了的馬屁功夫,果然有一套。 小刀聽得津津有味,重複念了一遍。 “你這不是馬屁!”沒了瞇起眼晴:“這叫跟屁蟲,差別太大了。” 胡扯一陣,小刀正色道:“你還沒把百里奇的住處告訴我。” “採藥哪有固定的住處?”沒了叫道:“到時侯再找,包你錯不了。” “可是-…我要如何通知湘雨?” “這個你放心,我們走在前頭,她一定跟在後面,丟不掉的。” 果然,沒了帶小刀滿山轉,湘雨跟得緊緊。 巫山臨江,蒼勁挺拔,常年罩霧,一峰峰的山,就象千百只的駱駝般,乘在裡面好象真的會動。 轉過三個山頭,花掉整個早上和半個下午,遠處山巒森林夾著小溪中才呈現一座小茅屋。 這次沒了走了眼,找到的是小刀。 沒了尷尬笑道:“我忘了你是在山上長大的……” 小刀笑道:“你也不差,若非你告訴我,他採藥時都喜歡整棵連泥土掘起,我還是很難找到地頭。” 沒了瞄向他:“你的馬屁進步多了。” 小刀笑道:“我是實話實說。” “嗯!更進一級!”沒了用力點頭。 “走吧!” 小刀瞥見湘雨跟在後面,也不願多停留,想確知百里奇是否在此,省得又失望了,加緊腳步,已掠向那棟小茅屋。 沒了還沒到地頭就喊了:“百里老頭 稀客到啦,不只是我,還有你更想見的人 ” 音傳數裡,回音更響。 屋內沒人,但有許多藥草,小刀感到很欣喜,這許多他都曾用過,只是不知道名字。 “沒錯,這是他的住處!”沒了很有把握地說:“他可能採藥還沒回來。” “既然沒錯,就等吧!” 兩人就此耗下去,小刀對藥草本身就有偏好,趁此時正好多記一些,甚至嚼嘗藥草味道。 沒了只有喝酒的份兒,沒事就叫幾聲,想通知百里奇有貴客到來。 湘雨已知找到地頭,目不轉睛地往四處搜尋,她希望早一步找到人,以便有理由解擇自己先到此地,跟在人家後面總是沒面子,而且又是鬧彆扭的冤家。 終於讓她看到遠處有位青衣書生型中年文士,捉著青草往茅屋奔去。 湘雨趕忙衝了過去:“老前輩 家父公孫秋月……” 湘雨道:“老前輩您是百里神醫嗎?” 青衣書生突聞公孫秋月,大驚:“秋月寒!”他點頭:“老夫百里奇,神醫不敢當。” 忽見自己找對人了,湘雨已喜極而泣:“老前輩,請您救救我爹……” 百里奇安慰道:“你先別哭,有話慢慢說。” 湘雨覺得自己失態,趕忙試去淚珠,哽咽道:“對不起,老前輩。” “沒關係,你一人來的嗎?” 百里奇是聽到沒了的叫聲,擔心自己的草藥遭了殃,才急忙地跑回來,只見湘雨,他當然不解。 “還有兩個,不過我們不同路的。”湘雨回答。 “哦……我們上去看看!” 百里奇已奔向茅屋,湘雨追上。 “原來是去約會,還藉口採藥。” 沒了和尚見百里奇帶著湘雨進門,已大肆挖苦。 百里奇瞧見花草無損,方自放心笑道:“大和尚,上次一別,您氣色又好了許多了!” “我怎能跟你比?”沒了和尚噯昧一笑:“愛情能使人恢復青春的。” 這話說得湘雨也難為情。 “和尚兄,你誤會了,我剛剛碰這位姑娘。” “這麼巧,早不碰,晚不碰,偏偏我們來時你就碰上了!” 百里奇苦笑不已,他知道事情遇上沒了,保證愈描愈黑,最好的辦法是不說話。 湘雨可忍不住了,她道:“大和尚,我們真的剛剛才碰面。” “哦!還沒開打就招啦,剛碰面感情就那麼好,還會幫人家說話!” 湘雨羞奮叫道:“大和尚你……” “我亂說是不是?”沒了瞄向她哭過的眼晴,突然歉意萬分道:“哦,對不起!原來是舊情人剛碰面,哭上一場,人之常情。對不起,你們剛碰面沒錯,淚痕是新的!” 沒了的嘴巴果然不饒人,說得湘雨無地自容,嫩白的臉己紅透耳根,窘得很。 小刀不忍,道:“光頭兄,談些別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百里先生。” 沒了點頭道:“好吧,反正多了我們兩個,他們也談不了俏俏話。”並瞪向百里奇: “老頭兒,你跑到哪裡去?怎麼一回來就帶個女的?” 百里奇道:“她是秋月寒的千金,和你們一同上來找我的。” “沒有吧……我只有和他一起上來。”沒了裝作不解,瞧向小刀。 小刀不忍,道:“可能是湊巧,前幾天我還碰到過她。” 湘雨瞪向他,叫道:“誰遇過你,不要臉!” “唷唷唷!”沒了一見就不舒服:“公孫湘雨,你說話客氣些,你們冤枉他已是罪大惡極,連你這個青梅竹馬,和著泥土長大的夥伴,也敢講出這種話,你沒有良心哪?” “我……我……” “我什麼?”沒了叫道:“若不是你跟著他,你能找到百里奇老頭?若不是小刀兒想替你分擔一點辛勞,想治好你爹的傷,他才不會來求我,你良心在哪裡?” “我……我……”湘雨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哭?你只會哭,你想到過別人想哭都哭不出來時,是什麼滋味?” “小刀兒……我對不起你……” 沒了這才放軟口氣:“知道對不起人家,那還有救!” 小刀有點哽咽:“二小姐別難過,事情過了就算了。” 湘雨哭過了,心情也好多了,尤其又解去前嫌,再也沒什麼好牽掛。 “小刀兒……謝謝你帶我來此。” 小刀安慰道:“為了老爺,我也想求百里先生。” 百里奇問道:“你們早就認識?” “豈只認說,我剛才的話你沒聽清楚?”沒了叫道:“他們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那……”百里奇轉向小刀,拱手道:“閣下就是秋月寒的公子了!” 小刀搖頭:“不是,我以前是他們家的下人。” 百里奇輕笑:“其實主人和下人都一樣是人,先天上是沒什麼尊卑的差別。” “對對對,貧僧最喜歡聽這種話,狗眼才會看人低,我這位兄弟遲早是會出人頭地的!”沒了很有自信地笑著。 |
第六章 千里伴佳人
百里奇瞧向小刀,慈祥一笑:“我們好象曾經見過面?” 小刀點頭:“在大漠。” “和以前比起,你現在開朗多了。” 小刀苦笑:“看開了,也沒什麼好牽掛的了。” “人生本是如此。”百里奇有感而發:“坐,我們慢慢聊。” 放下藥草,他已端出一壇酒,分別斟向杯子。 “喝點酒,也好暖暖身子。” 沒了不客氣,一口一杯,“哈”出酒氣。說道:“上等秋白露,只可惜……”他貪婪地瞄向酒壇:“只可惜不能灌個飽。” 百里奇輕笑道:“和尚兄,以後多的是機會,現在不要再喝醉了。” 沒了皺皺頭皮,無奈道:“要是世上沒有不適合喝酒的時間,那該多好!” 百里奇道:“你本來是有,只是你太急公好義而已。” “什麼急公好義!”沒了白眼:“你在損我多管閒事!” 百里奇笑道:“我可沒這麼說喔。” “好吧!就算我急公好義,我問你,秋月寒這趟事,你管不管?” “我不管,你們會放過我嗎?” 百里奇望向三人,嘴角含笑。 湘雨一顆心也平靜下來,她感激道:“多謝百里神醫。” “不客氣,你爹俠名遠播,我不替他診傷,以後也無法向江湖交代,只不……”百里奇有所疑惑:“照理來說,你爹哪一次受傷也沒來找我,以他的為人,應該不會再來煩我才對……” 沒了也覺得奇怪:“對呵!還把你這位大千金給喚出門?” 湘雨嘆氣道:“不瞞你們,我爹是為了我堂兄飛霧,他也受傷了。” “哦!是那狂妄小子?”沒了興味索然:“治他又有何用?” 小刀急問:“飛霧怎麼又會受傷?” 湘雨道:“以前那個瘋子又闖到家裡,起了衝突,他被打了兩掌,五 移位。” 沒了頻頻點頭,有點讚揚:“這瘋子果然不同凡響!”轉向百里奇,問:“老頭,你可知道世上有這麼一位瘋子?” 百里奇幽默道:“世上瘋子多的是。” “你有完沒完?”沒了叫道:“我指的是打傷秋月寒的那個糟老頭。” “我知道。” “那你快說。” “他一掌打傷秋月寒,以後又一掌打傷公孫飛霧。” “廢話!” “不然你要我說什麼?” 沒了翻白眼:“你少跟我嚼舌根,我要的是他的出身來歷,為什麼會找上公孫世家。” 這都是眾人所想知道之事。 百里奇笑道:“瘋子之所以為瘋子,那是因為他已不是正常人,他作事有時侯是沒有原因的。” 沒了逼問:“你不說,就不是能知天下事,自砸招牌。” 百里奇笑道:“人總難免有出錯的時侯。” “你當真不說?” “我不知道。” 沒了洩氣了:“你應該知道,只是你不願說出來而已!” 百里奇嘆道:“有時候不去了解一件事、一個人,反而會活得快樂些。” 沒了仍不死心:“我想,瘋子一定和公孫世家有關。” 百里奇望著急想知道事情的小刀和湘雨,微微嘆氣,啜口酒道:“他找向公孫世家,當然和公孫世家有關。” 湘雨追問:“我爹知不知道這件事?” 百里奇道:“我想他可能猜想得到一些,這件事已相當久遠了。”小刀突然想到蘇喬懲罰無怨老人一事,淡然道:“有時侯人做錯了事,又未必會記得,但受到傷害的可能一生也忘不了。” 湘雨道:“我爹該不會和人結怨,可能是上一代的恩怨吧?”突然,她又道:“對了,那瘋子好象受人控制,當時情況危急時,有一陣琴音傳出,他就走了。” “有這種事?”百里奇感到奇怪。 沒了問:“老頭,這該如何解釋?” 百里奇沉思半刻:“如果瘋子受人控制,那他未必和公孫世家有關了,他可能只是一個被利用的工具。” 湘雨道:“您是說彈琴者才是主謀?” 任誰都知道有此可能, 百里奇輕輕一笑,道:“這件事,我想一味瞎猜也不是辦法,或許秋月寒有更好的答案也說不定。” 沒了又問:“會不會有人想動公孫世家的財產,就象他們用計陷害小刀兒一樣?” “很難說!”百里奇望著小刀,深深吸口氣道:“我想你已捲入這個旋渦中,要逃開似乎不容易,倒不如解開它,已你的身手,該足以應付一切的。” 他知道小刀有種逆來順受以及逃逼現實的心靈陰影,說這番話乃在加強他的意識。 小刀點頭:“我試試看。” 沒了叫道:“什麼試試看,只要和你有關,和你娘有關的事,你都不能放棄,要追根究底,這樣才會有結果!” 小刀困窘道:“好。” 百里奇和藹一笑,看看天色仍亮:“現在接近黃昏還有一段時間,不如趁現在就下山,也好趕些時間早點到達公孫府。” 救人如救火,他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小刀面有難色:“我不能跟你們回去。” 湘雨急道:“為什麼?小刀兒。” 她忘了小刀兒是被人陷害逐出公孫府的。 小刀依然道:“老爺已趕我出門。” 湘雨道:“他們冤枉你,只要我說明白,爹會原諒你的。” 沒了諧笑道:“只怕別人不原諒,沒證沒據,光說有個鳥用?” 百里奇道:“這樣好了,一起到風翔,小刀老弟不便進入公孫府,就留在外頭,一樣可以查探消息。” 沒了叫道:“我也不進入公孫府。” 事情就這麼說定。 四人己下山,往渭北行去。 百里奇夜中造訪公孫府,他要求湘雨先不動聲色,帶他去見公孫秋月。 秋月臥床,病情更加嚴重,小溪寸步不離。 百里奇很快抵達病房。 “爹,神醫來了!”湘雨高興叫醒秋月。 “百里先生……” 百里奇瞧他瘦得剩下皮包骨,不忍讓他多說話,急道:“公孫大俠別客套,在下先看看你的傷!” 他走上前,拉過先前小溪坐的矮樁木椅,坐了下來,開始替秋月把脈診斷。 病房一陣寧靜,只有臉部表倩不斷變化,緊張、枕慮、倀然,以及百里奇的驚訝、皺眉,以致於拿出金針替他催穴,依稀可見每插一穴,皮膚就滲出紫紅塊成黑色的血漿。 “公孫大俠,現在覺得如何?”診斷告--段落,百里奇才喘口氣,問出話來。 公孫秋月只覺得血氣較為順暢,疼痛也試少許多,不禁感激道:“多謝神醫,好多了。” 湘雨和小溪也高興起來。 “我去熬點粥!”湘雨急忙奔出門外。 百里奇轉向小溪道:“公子想必也累了,令尊已無大礙,不妨先回去休息。” “沒關係……” “溪兒,你先回去,苦了你!” 秋月知道西里奇注視自己,必有話說,是以支開小溪。 小溪不願違背父親,告別而去。 “百里先生,我的傷……” “公孫大俠,您中的是毒!” “毒?”公孫秋月驚愕。 “不錯,毒性作怪,才使你內傷無法復原。” “難道是小刀兒給我的偏方含有毒性。”秋月並不杯疑小刀下毒,只是認為偏方有毒,小刀也不自知。 “您服用偏方多久了?” “兩個月左右吧!” 百里奇搖頭道:“偏方沒毒。” “那……”秋月不解。 “你中的是慢性毒,至少有兩年!” “兩年?”秋月實在難以相信。 難怪,難怪他感到自己日漸衰老,難怪自己功力漸減弱,難怪劍握在手上會不停地抖。 這些現在都有了答案。 “毒性溫和,不會致人於死,便會阻止機能,使人老化。” 秋月在搜盡腦汁,想猜猜何人下毒,但他失望了,腦袋一片空白,感傷不已。 “為什麼,為什麼會如此?” 百里奇知道他很難過,能在無聲無息中,下了兩年的毒,這人一定常在他左右。 “能根治嗎?”秋月恢復冷靜。 “能,但要一段時間。”百里奇道:“慢毒,大部分需要慢醫。” “為什麼他要向我下毒?” “可能是為了三年一度的比武大賽。” “他希望我輸?” “可以這麼說。” 秋月沉聲道:“姑蘇慕容?” 百里奇道:“這全是猜想,並不能專指某個人,雖然幕容天連敗十幾年,他並不失為一個君子。” “會是誰?” 百里奇道:“這有待你去查明,如今您危機四伏,該小心為是。” 秋月輕輕點頭,不久問:“小刀他隨你們回來了?” 百里奇道:“他住在客棧。對了,以前那件事,他說是一位駝子帶他去的,您府上可曾有這麼一個人?” “駝子?”秋月仍無印象:“本府並沒有駝子。” “還有”,百里奇問:“當時一女婢被姦殺,後來死屍突然不見了,小刀兒看得很清楚,確有那具死屍,顯然有人趁機移走了。” 秋月聞言苦笑道:“移走死屍的是我。” “是你?”百里奇感到十分意外。 秋月頷首解釋道:“我不那樣做,無法放走小刀兒,他們母子也夠可憐的。” 當時情況確是如此。 百里奇嘆道:“兇手也是夠狠,對一個少女下此毒手!” 秋月嘆息:“我一直在找,又找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兩人長嘆不已,不久,百里奇轉開話題:“公孫大俠今後有何打算?” 秋月道:“若能起身,也該重整家門,最近似乎有一股惡勢力指向公孫府,我必須小心防範。” 百里奇頻頻頷首,此時湘雨己端著一鍋熱騰騰還冒氣的什錦粥,神情爽朗,含笑地走進門。 “爹。百里神醫,粥熬好了!你們嘗嘗看。” 推卻不去之下,百里奇吃了兩碗,湘雨也餵食秋月,味道甘美,手藝不錯。 吃罷,秋月道:“百里先生,我還有位姪子受傷,想必你也聽小女說過。” 百里奇道:“在下這就過去,還請令千金帶路。” 湘雨嬌笑道:“已經三更,不如明天去?” 秋月道:“雨兒,快帶神醫去,救人如救火。” 湘雨點頭,收拾一下碗筷,已帶百里奇走向東院。 秋月又滿腹心思,盯著床頂勾花柔悵,不知何時已封了蛛絲。 百里奇很快到達東院,湘雨猶豫一下,仍帶路。 飛霧的房間大得多,左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劍,至少有三十余把,每把都不一樣,顏色有很大差別,從白到黑,十分醒目! 現在屋內最醒目的不是劍,而是藥,千堆百堆、活的死的、綠的、黃的都有。 公孫斷疲憊地再理藥,不停地翻一本蠟黃厚冊子。 為了兒子。他可是鞠躬盡瘁。 公孫夫人呢?兒子病了她該在場才對。 不但是她,連公孫秋月的妻子也不在。 她們全回娘家避難去了。 三年一度的比武,正是府中勢力空虛時,有必要如此做。 夫人們藉此回娘家探望。少說也得三個月往返。 湘雨抵達一樓閣,交代百里奇一陣,已悄然回去。 百里奇進門,公孫斷先是驚訝,然後喜悅。 “你就是百里神醫?” 百里奇頷首而笑,對於公孫斷臉上刀疤,他多看兩眼:“你快來,快來看!” 公孫斷要他快來看的不是飛霧,而是那些藥草。 這舉止讓百里奇大為吃驚,但身為客,也不願拂去主人意願,含笑走向藥草。 “二爺對藥材也有研究?” 公孫斷突然發覺自己失態,趕忙找出理由,感傷道:“為了小犬,我不得不如此,百里先生見笑了。” 百里奇轉望飛霧臉色,並未象受重傷的蒼白死色,心有疑惑。 公孫斷悲淒道:“仍然昏迷不醒,還請神醫援手救治。” “我看看。” 百里奇馬上替飛霧診斷,結果越診越心驚,不是診出毛病,而是診不出毛病。通常診不出毛病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他患的毛病十分奇特,根本無法診,另一個原因是,他根本就沒毛病。 百里奇再仔細診斷,以他數十年經驗驗證結果,飛霧實在沒毛病 五臟移位,重傷不怠。 “令郎並沒多大關係……”百里奇若有疑問,問道:“二爺確定他曾經受傷?” 公孫斷露出一絲喜色:“他是受過傷,被人打了兩掌。” “二爺給他服了藥?” “有一點……”公孫斷曖昧地瞄向桌上藥草。 這些藥,全是小刀以前所採配的,公孫斷竟然留了起來! 從他剛才乍見百里奇時,就要他看這些藥,不難想像他早已知道藥效,也必定知道愛兒傷勢好得多,要百里奇再診斷,一方面是再肯定兒子傷勢如何,另一方面則在作態,以免引起杯疑。 百里奇此時才注意這些藥。 “金葉鬧揚花……六尖蟠龍草……” 看到幾樣特殊藥材,他不能不相信這些藥都是治傷聖口。 “沒想到二爺也是一位歧黃行家。” 公孫斷打哈哈:“我哪有這些本事?這些藥全是一位朋友送的偏方,可惜他早作古了,沒想到藥效會如此神奇。”忽然他又問:“百里先生,你看這些藥再加什麼,更會增加功力,延年益壽?” 百里奇仔細看了一遍,道:“若加上白心何首烏、六鶴紅及幾味……我也不知名的草藥,該是沒什麼困難。” 這些話,公孫斷聽得很清楚,他再追問那幾樣不知名的藥草生作何種模樣,如何採,看來他真想煉出那種能增加功力的藥。 百里奇也不隱瞞地全說給他聽,能製出一味特殊祕方,何嘗不是件樂事。 “令郎服了那些藥,已無大礙,在下想告辭了。” 百里奇將藥草形態,功力說完,已起身節退。 公孫斷問:“除了那些藥,先生可否再賜良方?” 百里奇笑道:“若無其他變化,該是不必。不過,您放心,明天到大爺那裡,在下多開一點藥給二爺。”他又說:“令郎和大爺所受的傷,並無多大差別。” “你也替我大哥看過病了?”公孫斷大為緊張,一雙粗眉縮得緊緊。 百里奇含笑點頭:“他的傷並無生命危險,不久就會復原。” 公孫斷有些發愣,他緊張的不是公孫秋丹治不好,而是好的太快,自己愛兒接任掌門的事就要再延,也可能泡湯,突來的消息,使他有點吃不消。 他裝出感激道:“多謝神醫相助。” “哪裡,沒事我該走了。” 百里奇告退,下人領路,下榻西院客房。 公孫斷要想的可就多了,多麼希望自己兒子能繼任掌職,但此時可能無望,是爭?還是不爭?考慮很久,他終於嘆氣。 “算了,兒子還小,經驗不足,再過些時侯,等他武功再高些,那時誰也搶不走……” 百里奇在公孫府呆了三天,覺得秋月寒的傷勢已好了六成,沒什麼變化,該會慢慢痊癒。公孫飛霧更不用說,聽公孫斷口氣,好象可助練劍了。 所以他已告別公孫府,想往風翔鎮祥瑞居,那裡還有沒了和尚和小刀兒在等他。 湘雨本要跟他一同出府,但被百里奇以“這樣不好”的藉口給婉拒。 她跟出,勢必引人注意,而且離府不遠,手下熟人多,讓他們瞧見小姐和逐出府門的人在一起,實在不怎麼好。 湘雨只能在暗中和小刀見面,不能去,她只有交代百里奇,要小刀一定等他,就算要走,也要和她說聲再見再走。 百里奇答應她轉告他。 巳時左右,天氣爽朗,昨夜冬雨,將枯枝、野草洗刷一香。雖枯又不乾燥,路地本來是泥濘才對,但公孫世家有的是錢,從大門一直到風翔鎮約十多里路,鋪上花崗石,一塊塊五尺正方,鋪起來一片淡白色帶灰,就友夜光下的長江,會反光! 兩丈寬石路旁的兩排摀桐樹,早掉光葉子,但枝幹又直又高,猶如旗杆般插在風翔鎮。 百里奇走在路上,不到幾分鐘,已發有人跟蹤。他在想,自己並無與人結怨,就算有,憑他醫術之高,黑白兩道終有求他醫治時,多少會買他的悵,更不要說跟蹤。 事出莫名,非尋常,他不動聲色走偏石道,岔向山林小徑。 跟蹤的是一輛銓有兩匹棕馬的竹簾馬車,奇怪的是那輛馬車並沒有因百里奇失蹤而停下來,也沒有任何人躍出馬車,車夫依然駕車駛向風翔鎮方向。 百里奇也感意外,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自中地笑了一下,已抄小路奔向小鎮。 就在小徑要延伸入風翔鎮的一座石頭廟。榕樹蟠根,數丈方圓一片清幽,黑影一閃,已擋住百里奇去路,輕笑不語。 百里奇見來人黑衣蒙面,心知沒走脫對方手中,停下腳步,鎮定鎮定。 “你是……” “你是百里奇?”黑衣人反問,聲音沙啞,是裝出來的。 “不錯。”百里奇依然注視他魁梧身材:“閣下是……” 那人並不想回答他的話。“你找我有事?” “嗯!” “醫傷?看病?” “不知道。” 百里奇輕輕一笑:“原來只是個聽令的,你找我想交代什麼事?” “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去了就知道。” 百里奇又是輕笑:“我百里奇行走江湖效十年,從來沒被人如此請過。” “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只要說出地方,或是你主人是誰,我自會跟你走。”百里奇道:“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大家都知道,只要不太壞的人來求醫,我沒有不治的!” 黑衣人仍是冷謨:“我只聽令而已。” 百里奇看是間不出一個所以然,當下稍微冷笑道:“要請我百里奇,也得有兩下才行。” “很好!” 黑衣人突然出手。 百里奇同時以最快速度閃向左旁。 然而,黑衣人的手就象章魚的爪般,不可思議地封向百里奇,他覺得自己好象掉入絲網中,不管如何掙扎都是枉然。 就這樣,他己失去知覺,軟趴趴地往地上倒。 黑衣人冷笑一聲,夾起他掠向樹頂,似有意賣弄輕功,連翻數個筋斗,方消失在山林。 那人是誰?他為何要捉百里奇?看樣子,他還有個主人。 “什麼?百里老頭不見了?” 沒了和尚悶得發慌,和小刀一起逛夜市,坐在小面攤兒,就喝起酒來,湊湊老百姓的雅興,而風翔鎮只有這麼大點,溜出來的湘雨,很快地就找到他倆。 “大概吧……”湘雨不敢確定:“他早上就離開公孫府,如果沒有失蹤,早該和你們碰頭了。” 小刀皺眉道:“沒有呵,我們等得好悶,才會出來走走。” “嗯!有問題,一定有問題!”沒了抿嘴裝出一副老成持重樣子,右手不停拍打桌面。 小刀瞥向他,有點調侃道:“人都不見了,當然有問題。” 沒了反瞄他一眼:“別那麼急,辦法要膽大心細,我正在想他是自己開溜?還是臨時有事,至於被人綁走或殺了,我暫時不考慮。” 小刀不解:“為什麼?怕的也是那一項。” “這你就不懂了!”沒了想的和百里奇差不多。他道:“百里奇老頭是神醫,誰敢擔保永遠不生病、不受傷,求他的人多的是,多少買他一點帳,不會用強的!” 湘雨急道:“可是他真的不見了。” 沒了扒完最後一口乾麵,撥動湯匙,啜飲酸辣湯,邊喝邊說:“這就要看你啦,將老頭在你家的情形說明白些,讓我們有準確的三考資料。” 湘雨很快將百里奇在家裡三天的事說一遍,但公孫秋月中毒,以及飛霧早就服藥一事,因為百里奇沒說,她也不知道。 小刀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他是在這短短的十裡路上出了問題。” 沒了點頭:“看來只好如此想了。” 湘雨很緊張道:“怎麼辦,早上還好好的……” 沒了安慰道:“大小姐別擔心,百里老頭非泛泛之輩,再怎麼樣,要他命的人還不多,一時半月間,他一定還活得好好的。” 小刀道:“我們先去搜搜這段路如何?” 沒了考慮一下。點頭道:“也好!” 要是平時,他一定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因為他相信百里奇的能耐,和江湖中黑白兩道的習慣,可是現在多了名年輕人。不得不尊就他們的意思了,反正也沒事幹。 事已決定,付了錢,趁夜已搜向回路。 他們搜得很仔細,連小徑也不放過,然而百里奇確實已被擒走,他們自法找到人。 搜向公孫府,再折回抄小道,已花去將近兩個更次時間。 在小徑,小刀似乎感到不一樣,他不停往小徑兩旁仔細瞧,好象在找尋失落的珠寶一樣。 草一堆,有什麼好找? 沒了就是這麼想,他道:“小刀兒,照你這種找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 小刀輕輕一笑,果然拉出一條蛛絲,隨風飄晃,道:“馬跡難尋,蛛絲倒有一條。” 沒了瞪向他,本是有點想罵人,但突然又笑起來:“難得你也會說笑了。” 湘雨也露出一絲笑意,對小刀小時侯的頑皮,以及捉弄、吹牛的功夫,記億猶新,耐人回味,想起來總是泛出無限的甜意,今天她又嘗到了。 也不是小刀長大了就失去這些,而是以前的環境,使他忘了童年美好日子,而一度沉淪悲苦之中。現在看開了,生活又算正常,誰不想往快樂方向走?尤其又是跟著瘋瘋癲癲的沒了和尚混在一起,說幾句俏皮話,算不了什麼。 但這次,他說的不是俏皮話,而是有用的話。 蛛絲馬跡就是線索,這只是形容詞,總是不能拿來當真吧? 若不能當真,豈有人會發明此形容詞? “我說的是真話。”小刀再次揚起那條蛛絲,信心十足地笑著。 “真話是沒錯,這條也是蛛絲!”沒了淒趣地拉出一結蛛絲晃動不已:“天星蛛吐的,比你那條粗得多了。” 小刀笑道:“你那些得不到答案,我這條卻是答案。” “這麼邪?”沒了不信:“你倒給我說出理由來。” 小刀將細絲攤在手中,道:“這絲是新吐的,你的又已灰黃,吐了許久,判斷原委,我想百里先生走過這條小徑。” “真的!” 湘雨喜悅而笑,她不是因為得到百里奇的消息而喜悅,而是覺得小刀能從一條蛛絲就猜出百里奇的下落而感到興奮,妯沒時間去想小刀是否判斷正確。 小刀當然有把捏,沒了又迷惘不解:“你是說百里老頭將蛛絲緒弄斷了?” “嗯。”小刀點頭。 沒了搖頭:“我不贊成,蛛絲是新的,隨時可以再掛上草尖,也隨時可以被風吹斷,何況也有可能是別人弄斷的。” 他有很好的理由不贊成,但小刀也有充足的理由解釋。 “你說的也沒錯,我早就想過了,所以我才再找尋那麼久,以增加可信力。” 小刀解釋:“蛛絲是昨夜的,這點可以從蛛絲本身沾水量來證明,昨夜下過雨,蛛絲較濕也較粘,至於風吹,也只能吹斷一處或兩處、三處,不可能整條小徑都吹斷吧!” 沒了沒話說,他道:“你說的沒錯,但不一定只有他一人走過!” 小刀指向山坡道:“你看看幾處落腳地。” 他指的不是草最多,就是枝葉較多處,偶有較高土階。 “會走這樣的路線,很明顯是在躲避什麼,而以路線難易,以及碰斷蛛絲來看,他該是位功夫不壞的人。”小刀又道:“最重要一點,此人一定常走山路,一看就知道何處可以落腳,這功夫我足足學了兩年。” 叢林中有多少天然陷講,若非熟識,隨時都有喪命可能。百里奇常採藥,自是具有此功夫,小刀以此來推測,十分合理。 當然,此處非深山老林,但人的習慣很難改,尤其是在無意間,小刀深通此道,自然看得出,而沒了半知半解,不過,他對小刀捕捉雪神貂一幕,可真佩服不巳,所以他信了。 “如此說……百里老頭真的遇上麻煩了?”沒了說。 湘雨又開始緊張:“那怎麼辦?” 小刀道:“看樣子,他可能被擒走一段時間了,天色又已至三更,倒不如明天再請你爹加派人手,追查時近可疑的地方或人、物,也許會有個結果。” 湘雨點頭:“好,那我……”她不知該留下,還是回去。 沒了道:“你先回去通知你爹,明天我們再碰頭。” 小刀道:“我們送你回去。” 湘雨羞窘:“不必了。”她還希望有人送。 沒了瞄向湘雨,吃吃邪笑,道:“算了吧,我和尚頭雖亮,也不願塞在你們中間,小刀兒你送她,我累得很,先回去啦!” 說完他就走,但笑聲又不斷。 小刀也不避開,送回湘雨,才再返回客棧,己接近四更天。 沒了踏進客房,漆黑一片,他抱怨地走向桌前,點燃燭臺,突然他驚叫出口:“你是誰?” “是我!” 奇蹟竟然發生了,到處尋不著的百里奇,竟然躺在他房間內。 依然青色儒衫,只是臉色有點喪倦而已。 他的確己被黑衣人拈走,為什麼還會在此地?是黑衣人放了他? “你沒失蹤?” “我在此,怎麼會失蹤?” “湘雨明明說你早上就已出來……” 百里奇含笑:“沒錯!我確實早上就已出來。” “那……這區區十餘裡路,你就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百里奇道:“有何不可?” 沒了再次瞄向他:“似乎在猜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真的沒失蹤?”他仍有點懷疑。 “哪兒的話,我不是好好在此?” “你來此多久了?” 百里奇道:“大約在二更左右,我就回來了。” 沒了和尚瞪眼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剛才不知,現在知道了。”百里奇說道:“剛才我以為你帶小刀游山玩水。” “遊你的頭!”沒了一拳打過去,被百里奇攔下:“三更半夜看什麼風水?都是一片黑鴉鴉!”他叫道:“從實招來!你去了哪裡?” 他坐回椅子,沾起葫蘆烈酒,象盤問犯人般,在盤問百里奇。 百里奇輕輕一笑:“我去了一個地方!”他加強語氣:“很神秘的地方!” 沒了被他的話釣出味道:“什麼地方?” “奇特而怪異,就象水晶宮一樣,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世上真有那麼一個地方?” “有!我不是去了?” 沒了急道:“快告訴我,那地方在哪裡?” “不能說……” “你這算什麼朋友!”沒了截斷他的話,叫道:“自己享受!” 百里奇苦笑道:“不是我不說,而是我不知道怎麼說。” “為什麼?” 百里奇回答很幽默:“因為我是被人家抬進去,摃出來的。” “哦!”沒了覺得好笑。 “不錯!”百里奇再次肯定點頭。 沒了終於笑起來:“沒想到,我們百里大先生,也有這麼吃癟的一天?” 百里奇苦笑:“人生總是會有新的遭遇的。” “這遭遇落在你身上,實在有點不同。”沒了摸摸光頭又問:“對方是誰?” “不知道!” “你怎麼搞的?今天老是一問三不知。” “我真的不知道。”百里奇無奈直笑:“我只知道他是個蒙面人,武功奇高。” “他的武功路子……看不出來,只一出手,我就昏迷了。” “只一招?”沒了咋舌:“這人功夫未免太嚇人了吧!” 百里奇道:“也不盡然,他用了無香塵。” “原來是用迷藥。”沒了道:“不過,這味無香塵,已失蹤數十年,那人倒挺有辦法……”沉思一下,他又問:“他擄你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 百里奇今天所答“不知道”,可謂朗朗上口,順得很。說得自己也在笑。 “怎麼又是不知道?”沒了叫道:“那個人為什麼擄你,你一點都猜不出來?難道他發了神經不成?好玩的?” 百里奇苦笑不已,他真的是不知道。 “他捉你,只是為了要讓你看那棟漂亮的水晶宮?” “也許!”百里奇無可奈何:“也許,說不定是我在作夢。” 事情越說越玄,弄得沒了滿頭霧水。 “我不跟你說夢話了!”沒了獨自在喝酒,咕嚕咕連下十幾口,才道,“你自己說吧!” 百里奇解釋道:“早上在鎮外被捉。等我醒來已在那神秘的地方。真如幻境一般,聽那人說是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猜可能就是這裡,但走了兩趟,還是沒人,我坐下來思考,不知不覺又昏迷,等醒來時已在鎮外,我馬上趕到客棧。”他苦笑不已:“我所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 “就象在作夢一樣……”沒了喃喃念著。 這種事和作夢比起來,已相差無幾。 說著,小刀也回來了,乍見百里奇,他也是驚愕不巳。 沒了瞇起眼睛,含有一絲得意 他比小刀先知道這事。笑道:“小刀兒,你說的沒錯,百里老頭是走過小徑,而且被人擒去了。” 小刀兒問:“百里先生,對方是誰?” “不大清楚。”百里奇將大略說了一遍:“那人舉動很令人費解。” 沒了道:“大部分武功高的人,都有過人的智慧,小刀你猜猜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刀淡然一笑:“我也猜不出來,事情毫無線索可言。” “就是沒有線索才要叫你猜!”沒了叫道:“如果有線索,我自己也會猜!” 小刀啞然一笑,道:“也許他們要百里先生去看病。”他解釋:“否則他不會只請百里先生,不請別人去。” 百里奇道:“但是我去了以後,並沒有碰到人。” 小刀道:“我這只是猜想,也許當時那人有事,或者另有緣故,所以才將百里先生放回來。” 此事費人解釋,三人也弄不出一個頭緒,連是友是敵都分不清,看來也只有等以後遇上了再說。 沒了說:“百里老頭,我看你還是躲一躲,省得惹鬼上身。” 百里奇調侃道:“再厲害的鬼,也比不上你這個大和尚。” 他所說的意思乃是 不管他人如何搔擾,也沒有和尚對他的搔擾使他不安。 沒了白眼瞪他:“至少我不會要了你的命。” 百里奇戲言道:“一條倒沒有,半條我看是免不了。” 沒了聞言,不但不生氣,反而有點沾沾自喜。 “說真個兒!你還是躲上一躲比較好!”沒了關心的說。 百里奇點頭:“你的好意我接受。” “可不是嘛。”沒了道:“相交那麼久,我什麼時侯害過你?” “害倒沒有,只是麻煩一大堆!” 沒了得意而笑:“貧僧看你閒著沒事幹,偶爾也讓你運動運動,是好心啊!” 百里奇輕輕一笑,轉向小刀:“我想秋月寒的傷勢巳無大礙,你不必擔心。” 小刀感激道:“多謝百里先生援手。” 考慮一陣,百里奇稍微沉重道:“我看還是告訴你好了,秋月寒以前遭人家暗算。” 此語一出,小刀和沒了頓感吃驚。 百里奇很快將他中毒的事說了一遍,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位駝子。 小刀喃喃道:“只要找到了駝子,事情可能會有個結果。” 百里奇有感而發:“希望如此……”停了一下,他道:“這事我不能幫忙,明天就回山上。” 沒了道:“你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避開好,那黑農人出沒無常,我可不願你又去作夢了!” 三人再談些瑣碎事,已各自休息。 第二天清早,百里奇已告別兩人,先回巫山。 小刀、沒了,準備將百里奇並未失蹤的消息傳回公孫府。 十人,十騎,馬是純蒙古種,肌肉如石,奔駛千里不累。 公孫世家旋風十騎,江湖聞名。 蹄聲如雷,“啪啪”從公孫府傳出,黑馬白衫,如一陣飛,吹向風翔鎮。 為首者則是大病初愈的公孫秋月。那匹望月寶馬,銀蹄猛蹬,紅鬟飛揚,騎在上面,真如百戰殺場的威武將帥,雄風自顯。 公孫秋月聽女兒說明百里奇失蹤的消息,二話不說,親自帶領旋風十騎準備封鎖渭北五百里方圓。 只要附近居民聞此奔雷聲,就知道公孫府出了大事,或是要去辦大事。 他們會放下營生,去欣賞難得一見的快與奔馳,也一併看看公孫大俠的神彩。 小刀、沒了在遠處也聽到蹄聲,看見快馬,那種英雄威風氣概,小刀兒從小就十分羨慕,現在也一樣。 他是被逐出公孫府的人,所以他想閃開。 “光頭兄,還是你跟公孫大俠說好了,我不怎麼方便。” “怎麼?被逐出來,就那麼失去威風了?”沒了叫道:“反正被趕出來,巳不是公孫府的人,更不必買他們的帳!怕個什麼勁?” 小刀苦笑道:“我不是怕,而是大老爺待我不薄,如此狀況見面,他會十分尷尬。” 沒了和尚瞄他兩眼,無奈道:“好吧!總算公孫老爺為人還算過得去,閃一旁去!” “謝啦!”小刀感激拱手,已閃入路旁草叢。 飛騎已近,沒了也不必再走近,當下立於道中央,悠然飲酒。 公孫秋月沒想到有人敢當路攔道,猛拉韁繩,快馬人立而起,十一騎,不慌不忙從狂奔中全都整齊地停在沒了和尚面前八尺左右。 這手絕活,就非一般騎士所能使得出來。 秋月寒知道敢攔下自己坐騎者,定非泛泛之輩,尤其對方在快騎壓前之境,仍能定氣神閒,悠然自得,此種鎮定功夫,實非常人所能做得到,當下以禮待之。 他拱手:“敢問大師,是否在等在下?” 他不說“攔”只說“等”,全然不願得罪人家,若對方回答“不是”,那他準備避開和尚,從邊道通過,以息事寧人。 旋風十騎年紀都在三十上下,雖仍有火氣,但他們一向訓練有素,雖然有點看不慣沒了,膽敢擋下名聞天下的公孫府主人,又不便發作,甚至連表情都一如往昔,木訥森然。 沒了和尚也懶得抬槓,當下點頭:“不錯,你可是秋月寒!” 秋月含笑點頭:“正是老夫,敢問大師法號?” “沒完沒了。” 秋月聞言,立時再拱手:“原來是沒了大師,老夫實在冒昧!還請原諒。” 沒了道:“不必客氣,我來此是要告訴你有關百里奇的事。” 秋月稍急,追問:“百里先生現在如何?” “他很好!” “聽小女說……” 沒了道:“令愛說的也沒錯,但後來我們又在客棧碰頭,事情就這麼說開,他說要回巫山,特地要貧僧向公孫先生告知。” 秋月此時才將一顆系在口裡的心放下來:“如此我就放心了,多謝大師告知消息。” 沒了笑道:“也不用道什麼謝,我沒了就是這副德性!三兩天沒管上幾件閒事,心裡頭就那麼痒痒的,怪不舒服。” 秋月道:“大師乃性情中人,所管之事,何是閒事!” 這句話出自秋月寒口中,自是受用無盡,沒了笑裂了嘴。 “公孫大俠,事情就此明朗,你也不必再勞師動眾了!” 秋月寒道:“老夫此次出門,除了尋找百里先生下落以外,還須赴洛陽一趟,現在百里先生已知下落,我想直赴洛陽城。” 沒了皺皺眉頭,問道:“何等大事?要你公孫大俠親自出馬?” 聽他口氣,可以猜出他也想湊淒熱鬧 如果精采的話。 秋月回答:“最近洛陽來消息,不少徒眾不斷勒索,似乎專對公孫府來的。” “有這種事?”沒了道:“那些人膽子未免太大了。” “時下江湖動盪不安,許多不法分子老喜歡蠢蠢欲動。”秋月有感而發。 沒了閃向路旁:“既是如此,不耽誤你時間,公孫大俠請便!” 公孫秋月拱手道:“多謝,有朝一日還請光臨公孫家,讓老夫招待,就此辭!” 秋月揮手,十騎已揚蹄奔前,幾分鐘不到,已絕身影。 小刀兒這才走出來,他不解地問:“大老爺要去哪裡?” 沒了看了看他,吃吃笑道:“洛陽。” “找人?” “也可以那麼說!”沒了笑道:“他是去洛陽清除雜碎。” 小刀抿抿嘴唇,道:“我們跟去如何?” “為什麼?看熱鬧?” “就算看熱鬧好了。” 小刀事實上仍擔心公孫秋月人單勢薄,而且又大病初愈,想趕去,必要時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這種事還能少了我沒了和尚嗎?” 少不了,所以他們就走。 |
第七章 還願之吻
洛陽古都,豪華自不在話下,光是逛,就得逛上一天,才能逛完大街好玩的地方,小巷可得另找時間了。 提起洛陽行綢緞莊和鴻記銀樓,任誰有多大的膽子也不敢打他們的主意。 它們全都是公孫世家的產業。 洛陽城有一百家綢緞莊,就有九十家是洛陽行的連鎖店,鴻記銀樓亦是如此。 而真正負責綢緞和銀樓經營的,是李華。 李華,四十五歲。早年走過江湖,擒龍手乃武林一絕。 城東較靜角落,一片大宅院,李華正在大廳等候公孫老爺的來臨。 午時過,公孫秋月已到。 李華接風完畢,帶領秋月到一密室。 密室石造,陰冷森然,置有兩具木棺。 木棺內各有一具死屍,臉色發青,胸口印有黑掌,死狀悲慘。 秋月注視掌印,不久道:“難道會是太陰掌?” 李華點頭:“依在下看,也是如此。” 秋月異常嚴肅地說:“事情發生多久了?” “大約一個月。”李華道:“弟兄已折了不少人。” “對方專找公孫府?” 李華點頭道:“可能,他們要在下將洛陽基業讓給他們。” “就是你信上所說的天鷹特使?” 李華道:“正是,對方自稱天鷹崖,似乎是新成立的組織。勢力不小,那位特使,使用的可能就是太陰掌。” 秋月沉思半響,道:“如果使用太陰掌,那他極可能是昔日的陰間無常,吳不常了。” 他問:“他們落腳處在哪裡?” “城西牧牛山,新成立的霸王堂。” 秋月道:“他們現在的實力,你以為如何?” 李華道:“除了天鷹特使以外,還有幾名扎手人物,不過看樣子他們另有後台,他們敢找公孫府,勢力自不可忽視。” “天鷹崖?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 秋月陷入沉思,李華在旁,將棺蓋蓋上,默默站在一旁。 盞茶時間過去,秋月才道:“你認為該如何對付他們?” 李華道:“象此種事,自是不能示弱或妥協,否則世家基業必會動搖。” 秋月頻頻點頭,雖然百里奇解了他身上的毒,也治了他的傷,但畢竟時間短,能恢復七分已算相當勉強,可仍然作了決定。 “今夜突襲霸王堂。” “老爺您……”李華也在擔心他的傷。 秋月笑道:“不礙事,這身病骨頭還算過得去。”他解釋:“我領旋風十騎進城,想必對方已有查覺,但他們必定不會想到我們突然發難,就算知道,也來不及救援,此時突襲,最好不過了。” 李華知道他決定了,就很少更改,而且此計也十分有利。他道:“在下必全力以赴。” 秋月頷首,對於李華的才能,他十分信任,否則也不會將那麼重大的洛陽據點交給他。 “你再選十名身手矯捷的手下就可以了。” “是,老爺。” 霸王堂在牧牛山腰,剛建不久,堆在青山上,仍顯不協調。 四合院,居中兩層褸,此時正燈火通明,吵雜聲不斷,還夾雜了女子高笑聲。 顯然他們在飲酒作樂。三更夜,吵雜依然。 公孫秋月及手下已很快抵至,他們很快放倒哨兵,攀附莊院屋頂,團團包圍,蓄勢待發。 算好位置,房間及人數,約一比五,對手在百來名左右。“上!” 公孫秋月一聲令下,攻擊開始。 “轟”然一陣雷鳴,正門高牆竟然倒塌。 十匹快馬拖著便牆往前奔。 這聲音起到震慴作用,霸王堂眾人先是一愣,然後鳥獸散。 “不要逃,逃者處斬!” 有人大吼,但仍阻止不了那群烏合之眾。 只剩二樓那十幾名棕衣漢子,個個抽刀竄出樓閣,準備廝殺。 一名五旬老人吼道:“何方免崽子?敢動我天鷹崖?老夫剁了你。” 李華冷笑:“這些話,留著向閻王說吧!”長劍一彈,他已迎上去。雙方纏戰,難分難解。 此時,二樓頂端又出現一名白髮齊眉的糟老頭,他正插腰,不屑地看向下面戰局。 “原來果真是你?吳不常。”不知何時,公孫秋月立在他後面,含笑而立。 吳不常突然見有人叫他久已不用的名字,大是震愕,他以為對方會偷襲,急忙閃向左邊。 連往後劈出三掌。 掌風雖強,但掃不中立在丈七開外的公孫秋月。 “你是誰?竟然知道老夫昔日名字!”吳不常動功戒備,此人能不知不覺到他後面去,功力自是在他之上,先前那股自大神情已蕩然無存。 他真是有眼無珠,連公孫世家的主人也沒見過。 “老夫人稱渭北秋月寒。” “是你!”吳不常登時不知所措地退了兩步,差點踩空屋瓦而摔下。但他不愧混江湖混了數十年,稍加吸氣,平靜心情,恢復先前陰狡冷笑:“想不到一個堂堂的公孫秋月,也會到我這小地方,真是蓬蓽生輝!” “可惜我不是來作客的。”公孫秋月道:“你該心裡有數。” 吳不常冷笑不已:“別以為公孫世家多了不起,我勸你還是識時務比較好。” 公孫秋月道:“我倒是想知道天鷹崖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不常狂笑:“高手如雲,否則也不敢打你公孫秋月的主意!我敢保證,不出三年,天下武林都會臣服天鷹旗下。” “好大的口氣!”公孫秋月道:“難怪你如此作威作福,傷了我手下不少人。” 吳不常狂妄道:“我還準備趕盡殺絕 ” “很好!” 秋月寒突然出手,身如飄風,只一搖身,已抵吳不常眼前,左手一探,就要劈向他胸口。吳不常驚惶不已,情急之下,已打出一把細如牛毛的毒針,整個人竄向左樓閣,準備棄戰而逃。 秋月寒見一道青光閃過,就己明白此針餵過劇毒,當下也不敢硬拆,擊出一道勁風後拍落不少毒針,一個倒翻斤鬥,毫不連滯地天馬行空,掠追吳不常,再一騰身,已截在他的前頭, “老雜毛,你不想活就別怪我不留情!”吳不常謾罵兩句,運功手掌,登時呈紫黑色,還發出陣陣腥味,連拍十三掌,攻向秋月上盤要害。 秋月寒對太陰掌也有所忌諱,不敢硬接,左腿踢出三腳,一個扭身已斜摔左方,六神絕功硬將吳不常道退,趁他腳步不穩之際,來個大擒拿,雙手抓向他雙腕。 眼見就快擒住他雙腕,豈知吳不常乾脆來個落到底,引著秋月寒的力道,硬將屋頂踹破,整個人突然鑽入屋頂,因而逃過秋月一抓。 “好狡猾的東西!” 秋月沒想到他會來這招,一時不察,已被他溜到屋內,洞口不大,他怕吳不常趁他追入之際,暗中放冷箭,立時運氣劈出兩掌,屋頂如炸彈開花,瓦礫四射,秋月同時鑽入屋內。 而吳不常確曾想偷襲,但見屋頂破了個大洞,不敢戀戰,趕快竄向另一個窗口,準備開溜。 秋月想追,但又擔心屬下不知能否鎮住戰局。 此時二樓打鬥的李華已開口:“老爺,此地局面已定,您快追!” 突襲之下,霸王堂早就潰不成軍,加上旋風十騎個個武功精湛,經驗豐富,只一動手就把持絕對優勢,現在打鬥者,也只有幾名敵人在作苟喘之爭。 秋月一瞥戰局,已明白大概,立時點頭:“你們自己小心。” 話聲一落,人已消逝窗口。 山林一片黑暗,但對秋月寒這種絕頂高手,並無多大阻礙,只追過一座山頭,吳不常已在三丈之內。 “吳不常,我看你還是束手就縛,老夫可網開一面。”“放屁!” 吳不常知道走不脫了,只有回頭應戰,出手更是猛狠毒辣。 雙方因功力相差懸殊,吳不常過不了十招,已是捉襟見肘,窮於應付。 就在吳不常摔倒之際,公孫秋月自己來個懶驢打滾,溜入草叢中。 樹枝雖未傷到秋月,卻也拂去指勁,救了吳不常,秋月改指為爪,抓向樹枝,一個飛身,以樹枝代劍,驚月斬已使出,霎時狂風嘯起,掃向草叢,如理光頭般切斷雜草。 吳不常本想藉草叢遁走,但見秋月劍法如此凌厲,再也不敢躲入草叢,當下竄向一樹幹,準備藉力逃向右邊叢林。 誰知,秋月手中樹枝奇快無比,斬斷腿粗樹幹,讓吳不常藉力不得,凌空身軀往下攛。 秋月含笑,一個挺拔身軀,只要樹枝一送,很容易就可逮住他。 就在此時,狂笑聲又傳來。 “哈哈……公孫秋月!你算老幾?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孫世家?今天你逃不掉了,哈哈……” 不知何處又鑽出一個瘋子,猛往秋月攻去。“你是……” 公孫秋月見瘋子,頓時愣了一下。第一次在比武,沒時間看清瘋子是誰,第二次生病,又在黑夜,看不大清楚,現在他可看得清清楚楚,披頭散髮,有若獅子。 只這一楞,已被瘋子逼退十丈餘。吳不常的命是撿了回來,趕快趁機開溜。 “你聽我說!不要如此!”公孫秋月叫。 “有什麼好說!你沒資格!” 瘋子出手之猛,實數罕見,幾招不到,已將傷勢耒復的秋月寒迫得手忙腳亂。 秋月寒似乎不願和他動手,只是儘量化解招式。然而他傷勢未復,更讓人心驚的是對方竟對公孫世家武功了若指掌,處處封去秋月招式,還佔儘先機。 驀然,秋月避閃不及,撞向巨樹,身形為之一滯,瘋子狂笑,真如猛獅衝向秋月,以他功力,擊在秋月身上,後果自是不堪設想。 突地,寒光一閃。 瘋子哇哇大叫,左手掌已多了一把刀。 “大老爺,您快躲開!” 小刀已追向瘋子,準備擋下他,以救公孫秋月,雖然他沒有真正對敵,但勇氣和架勢卻從不輸人。 他之所以能及時出現,乃是他早就和沒了和尚暗中跟蹤而至,準備作必要支援,現在果然派上用場了。 瘋子乍見小刀兒,怒吼不已,拔掉掌中小刀,怒罵:“小子你找死!” 大掌如抓,非得將小刀兒撕開才甘心。 小刀兒有點俱意,並沒迎敵,稍往後閃去。 秋月寒此時急叫:“你們不能打!小刀兒快退下!” 這句話叫得很大聲,但卻被沒了和尚的聲音蓋過去:“小刀兒,快出掌攻他上盤,下盤由我來。” 話聲耒落,沒了已從草叢衝出,攻向瘋子左腰,盡是猛招。 瘋子受兩人夾攻,一時功勢受阻,氣得哇哇大叫,出掌漫無目標,亂劈亂砍,被其劈倒巨樹,只一剎時就倒了十餘株。 “我的媽呀!這還是人嗎?”沒了和尚咋舌不已,根本就無法近他的身,莫說攻擊了。 “小刀兒,快用飛刀射他,快!”說話之際,沒了又被逼退七尺。 公孫秋月似不願雙方受損,乍聞沒了要小刀兒用飛刀,已急叫:“不可以!不能射!他是……瘋子!我們快撤退!” 小刀也猶豫不已,對方和他一點仇也沒有,就算有仇,他也下不了手 一個瘋了的老人,多麼可憐!然而瘋子的掌勁又一直在加大,十分不好應付。 沒了又叫:“要用快用!否則就逃!猶豫個什麼勁?” 情況緊急,哪有說逃就能逃?小刀考慮一下,準備以飛刀阻止瘋子攻勢,再趁機脫離。 飛刀一揚,就要射出。 “不可以!小刀兒 ”公孫秋月突然騰空,封向小刀兒,阻止他發射小刀。 小刀兒沒想到秋月寒會有此舉,登時愣在那裡。如此一來,便給瘋子有隙可乘,尤其公孫秋月又背對瘋子,更是空門大露。 現在只要瘋子追前,一掌必能擊中秋月寒背心。 正如此作。 小刀心急萬分:“大爺快閃開!” 他想倒地,透過秋月發射飛刀,誰知秋月又逼住他的視線。 瘋子勢在必得,已狂笑出聲。 驀地 琴聲錚地響起,很強,非常震耳。 瘋子突受干擾,掌勢頓了下來。 琴音“錚”過強聲以後,已變成細水長流,慢漫飄過來,十分悅耳。 瘋子眼睛兇光已失,瞄向眾人,突然間已收手,掠入暗處,琴音救了他們,至少救了秋月,使他免於挨掌。 沒了好奇道:“這琴音……小刀兒咱們追去看看!” 他已追前。 小刀兒轉向公孫秋月,似在徵求他的同意:“大老爺……” 秋月含笑道:“你追吧!但千萬不能傷害那瘋子!” “是!老爺!” 小刀也追了上去。 秋月望著小刀背影消逝暗處,感觸良多,長嘆口氣,已返回霸王堂。 瘋子為何口口聲聲說秋月寒不足以代表公孫世家? 公孫秋月寧可擋下飛刀,也不願瘋子受到傷害,這是為何? 難道他與瘋子之間,有某種關係存在? 秋月寒回到霸王堂,局勢早已定,李華正指揮部下收拾殘局。 “李司職,情況如何?” 李華拱手道:“回老爺,大獲全勝,死亡兩名,受傷四名,旋風十騎兩名受傷,擄獲對手二十五名,其它嘍囉已教訓後釋放。” “很好!”秋月寒頻頻點頭:“那些人若無大惡,告訴後若有悔改就放了。否則全廢去他們武功。” “在下遵命。” 李華很快辦妥這件事情。放走十一人,廢去十四人。 看看天色,月已西垂。公孫秋月道:“我們走吧!別忘了弟兄遺屍。” “是!” 背負兩名死亡兄弟,飛騎掠,旋風起,人馬已逝。 小刀追向沒了,也追向琴音,但琴音仍在,沒了又不見了。 瘋子更不知奔向何方。 琴音乃貫內力所撥,傳千里,雖弱,卻不斷。 小刀自認自己追過十餘座山關,也不知身在何方,只有那琴音仍繞耳。 黑暗中亮起一盞燭燈,很細,如星星。 小刀乍見,心神大振,獨一無二的輕功已展開,身輕如煙,落地無聲。 他要找到此人,但不能驚動此人。 竹枝搭成的小亭,長滿苡類,青苔攀上竹繾中,從下而上就象一座小屏風。竹枝早就不見原形,發了霉黑,長了毛。山花藤蘿,早就將小亭和樹林勾成一體,吊串地擺,一如珠簾, 簾繾中透的,就是那種閃光。 琴音就是從這裡傳來。 “蘇喬?是你?” 小刀兒對這位既神秘又漂亮的女人,實在有摸不著頭緒。 蘇喬此時才停止彈琴,明眸含情,望向立在前方這迷茫的小刀兒。 她輕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嗯!又見面了!” 小刀兒對於她的神秘是相當不解,但他並沒有立時追問。終究,她還照顧過自己,有恩於自己。 “對不起,寒山地區,沒什麼好酒,你喝杯清茶如何?” 蘇喬起身走向左方小竹幾上,沏了一杯熱茶,交予小刀。 小刀感謝接過手,輕輕啜飲。 蘇喬要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旁邊,含笑道:“時間好快,一眨眼就快一個月了!” 在記憶中,小刀還以為是昨天的事,他輕輕點頭:“好快。” “原諒我那天不告而別……”蘇喬感傷道:“不過我想那樣比較好!你要保護你……你朋友吧?” 小刀兒也有幾多無奈,只有頷首,沒有回答。 蘇喬溫柔道:“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我吧?” “嗯!” “那你問,沒關係!我會告訴你。”蘇喬說得很誠懇。 燭火照在她那身白羅裙,隱隱泛出純真而高貴神情。 小刀兒問了:“你不是說要回西湖?” “我回去過了。” “那你……在此……” “我來找你。” “找我?”小刀有些吃驚:“沒想到你會來找我!” 蘇喬含情道:“我來找你,就象我也知道你會來找我,不對嗎?” 小刀兒點頭:“沒錯,我會去找你。” 蘇喬感到一絲滿足,淡笑不已。 “你的琴……你彈的琴音……” “是想引你來此。”蘇喬道:“當時人多,我不方便出面。” 她的回答,小刀並不滿足,因為其中牽連了那個瘋子,而且還是她的琴音救了公孫秋月。 小刀又問:“你知不知道那個瘋子?” “哪一個?” “以前我說過,就是殺傷公孫老爺那個瘋子。” “他怎麼?”蘇喬不解問。 “他剛才出現過!”小刀兒道:“我還曾經和他交過手。” “他傷了你?”蘇喬急忙瞧向小刀兒臉眸,此舉並無半點做作。 小刀兒道:“沒有,反而是我傷了他手掌。” 蘇喬這才放下心來:“以後避開他,他武功很高,尤其又神智不清。” 小刀想了一下,決定說出原因:“是你的琴音引開他的,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蘇喬驚愕道:“我沒有呵!我彈琴,只是想引你來,怎麼會引起他呢?” 小刀淡然一笑道:“事實上是這樣子。我沒有……”以下“騙你”兩字沒說出口,因為若說出,則有點覺得好象是蘇喬在作戲一樣,他不忍心傷害人家。 蘇喬起身,輕盈走向燭臺,漸漸擴大的黑影,形成一種壓迫感,逼住小刀心靈,他暗自後悔說出那句話 事實上只有前三字“我沒有……”以下兩字,很容易就會讓人猜出。 蘇喬挑落燭蕊,火花閃爍,照在她臉上,仍掩不住一份純真。 “我真的沒有!”蘇喬轉身,口氣仍然如此淡漠。 小刀兒歉然道:“對不起,因為事情太過於湊巧,所以我才會如此想。” 事情不是湊巧,那麼一定是事實。 蘇喬問:“那瘋子真的被琴音引走了?” 小刀點頭:“是真的!” 蘇喬聞言並沒有什麼反應,她會再問那句話,是想得到更加肯定的答覆。 她很快找到理由:“也許我也可以解釋這個巧合。” 她當真能說出令人滿意的解釋?因為小刀兒是追向琴音而來,而且琴音也沒斷過。 蘇喬走過琴台,道:“你聽這些琴音會給人怎樣感覺?” 她沒坐下,隨手撥弄琴弦,發出悅耳響聲,清靜如水流,如霧輕攏,十分柔和。 小刀道:“這琴音聽起來讓人心情寧靜恬適。” 蘇喬含笑道:“沒錯!”她走回小刀身邊,輕輕坐下,道:“瘋子確是被琴音引走的,只不過當時彈琴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那麼玄?小刀不解:“會是誰?” 蘇喬笑道:“春神笑。” “是她!”小刀更不解,為什麼春神笑會發琴音,引走瘋子? 蘇喬嬌笑道:“你可知道我這手琴藝是向誰學的?”不等小刀回答,她已自己說出: “是向春神笑學的。她也喜歡彈琴。” “她為什麼要引走瘋子?”小刀兒已相信那琴音是春神所發。 蘇喬搖頭道:“這個我並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這琴音能使人神智清醒是毋庸置疑的。” “聽你這麼說……瘋子當時恢復了神智才會停止攻擊?” “如果沒完全恢復,至少已影響他暴烈的舉動。” 小刀兒道:“這麼說,他是時好時壞了?” 蘇喬道:“可以這麼解釋。我想這個問題,若碰到春神大概就能知道原委了。” 小刀突然想到什麼,道:“既然你的琴音具有同等效用,會不會你不小心而引開他的?” 蘇喬搖頭道:“我想大概不會,因為我沒灌輸充足功力,效果並不好,尤其瘋子若聽見了,一定會追過來。”“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小刀突然明白,沒了和尚為什麼追錯方向,很可能是追向另一琴音。 同一種樂器和樂譜,所彈出來的音樂當然相同,或若仔細聽,很容易混在一起,小刀兒就是這樣而錯開了沒了和尚。 這問題想通了,他才想到另一個問題。 “你專程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蘇喬盈盈而笑。 小刀兒感到一絲用窘,臉也紅了起來:“可以……” 蘇喬嬌笑道:“沒事可以來找你,有事當然更要來找你嘍!” 小刀笑得有點尷尬。 “還是我女孩人家,總不方便去找男性。”蘇喬道:“我確實有事找你。” “什麼事?你儘管說。” “上次我不是答應你,帶你去見春神嗎?” 小刀驚愕道:“春神她答應見我了?” “嗯!”蘇喬含笑點頭。 “那太好了!”小刀幾乎快蹦起來,終於可以見到恩人了。 蘇喬有點撒嬌道:“人家一聽到這消息,就馬上趕來,你要怎麼謝我?” 小刀感激道:“只要你說,我都答應。” “真的!” “當然!” 蘇喬幽然道:“我看算了,上次要你親我……你都不肯!” 小刀更形困窘,他也想,只是怕冒瀆人家,臉紅透了耳根。 蘇喬也只是說說而已:“我沒說錯吧?不過……你別當真就是!” “我……我……” 小刀兒窘透了心,突然已抱起蘇喬,猛然往她嘴親去,那一吻,一點詩情畫意都沒有,好象是在實現諾言一般。 “我沒騙你了吧……” 小刀很有勇氣的說出這句話,終於成為守信用的人 只要你說,我都答應。 但是他話說到一半,見著蘇喬仰著頭,閉上眼睛,嫩白的臉已泛起紅雲,久久未能退去,眼角似乎滲出淚水來。 小刀突然心生不忍,如此吻法,好象在侮辱人家。猶豫一陣,終於再湊上嘴輕輕地吻。 再吻,已吻出味道,兩人緊緊擁抱,深深吸引,天地間,只有他兩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蘇喬才從夢中驚醒,急忙掙脫小刀,困窘地想找事情做。終於她找到斟茶的工作,平靜一下心情,她才恢復正常,嬌笑道:“你好……好壞!趁人不備!” 小刀兒也是困窘:“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蘇喬落落大方笑道:“反正親都被你親過了,你也實現你的諾言,咱們扯平了!” 小刀紅著臉:“以後你該相信我了吧?” “相信!”蘇喬嬌笑道:“和你在一起,總有一絲說不出的快樂。若能永遠跟你在一起,多好。” 小刀悵然一笑:“我活了二十來歲,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快樂,而且還能帶給別人……” 蘇喬道:“你能!真的!我真的很喜歡跟你在一起,打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如此想了。” 小刀不怎麼能接受這個感情,二十年的苦難,有時還為了一頓飯,足足守住冰窟兩天兩夜。接受了她,將來會如何?突如其來的美好人生,在他心裡總是造不成平衡。 “我應該試試去接受!”小刀心裡在想:“現在生活都已完全改變了。” 忽然間他已笑起來:“能夠讓你感到快樂,我也很高興。” 蘇喬嬌笑道:“沒想到你的嘴也那麼甜!”看看天色,她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去見春神?” “嗯!我已準備好了!” 蘇喬稍微收拾,吹熄火燭,已領著小刀,掠向山林,奔向東南方。 疏墾點點,四更已過。 朦朧山中有個不知名的地方,除了霧,就是雲,進入霧區象踏入茫茫幽冥中。小刀兒走遍千山,對於如此濃的霧氣也感到驚訝。看不到、摸不著,只有一點點晶亮細小水珠,不時拂面而過。 蘇喬似乎十分習慣此景,很快帶他進入霧中,一直奔入更深處,就象盲人在賽跑,閉上眼睛都知道落腳處在哪裡。 霧區一過,豁然開朗,一副神仙境界已呈現眼前。綻放的花朵爭奇鬥艷,綠出油的枝葉,映出一種無盡的生命力。 曲折通過花園,遠處己出現如桂林石鐘乳的洞穴,很可以擺上十輛馬車。 說它是洞穴,不如說它是凹入山中的卵型巢。一面靠壁,兩面支有古白石柱,對面一片雲氣,紫藤垂掛,巧奪天工,美不勝收。左側穴頂,依稀可見雕有“無庹居”三字。 小刀兒看到了春神,朦朧霧氣中,透出朦朧神秘。一襲白衣攏身、他實在不相信世上會有如此美人。 蘇喬已經夠美了,但她的美是屬於少女純真的美。春神的美,卻是有種成熟,慈母的美,只要是母親生的,見著她,都會產生一種幻覺 這是最完美的美人。 心目中極盡想像所勾勒出來的美人。 小刀兒已傻了眼,不知身在何方,一股勁兒啾住春神不放。 春神如一尊菩薩般坐于石面,不動。 蘇喬很快扯他衣角,叫醒他:“哪有這樣子看人的?” 小刀頓時醒過來,歉然一笑,此時他發現春神和蘇喬竟有幾分相似之處,尤其眼眸之間,更充滿靈秀之氣。 “她……就是春神?” “嗯!” “她很美!”小刀由衷地贊佩。 “比起她,我就是庸俗脂粉!”蘇喬說的很自然。通常,女孩都會嫉妒人家比她漂亮。 但以蘇喬口氣來聽,她只有讚賞,沒有嫉意。 “你們……你們好象!” “少貧嘴!我那能跟她比!”蘇喬輕笑道:“走。我們見見她!” 兩人再往前走,只上了三階石梯,正跨入石穴。春神已張開眼睛,明亮而充滿慈祥。 “喬兒,你回來了!” 她的聲音就像該配她這種人一樣,清新悅耳。 “嗯!春師父!”蘇喬笑道:“還有小刀兒!” 小刀拱手:“晚輩拜見春神前輩。” 春神瞧向他,忽然有所驚愕,但隨即恢復正常:“你們坐!” 小刀兒隨蘇喬坐在左邊如花籃般的石椅,奇怪!石造的,卻不涼。 春神往小刀瞧去:“小公子,聽喬兒說,你想見我?” 小刀兒點頭道:“是的,晚輩想謝過春前輩救命之恩。” 春神輕輕一笑,如芙蓉出水:“只是遇上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忽然轉為憂傷: “欸!其實世上有多少痛苦事!” 蘇喬認真道:“春師父,喬兒會盡力懲罰壞人,讓善良的人能夠快樂!”“談何容易……”春神有感而發。 小刀兒似乎也被激出雄心,以前他何嘗不是沉淪痛苦之中?他堅定道:“春神前輩,晚輩也願意懲罰壞人,讓世間多留一些歡笑。” 春神欣慰笑道:“難得你有顆善良的心,我很高興。” 小刀兒有點感傷道:“那些被欺負的人,實在太可憐了。” 春神凝視小刀一陣,才道:“你想知道關於一位瘋子的事嗎?” 小刀若有所悟:“前輩說的,可是以前打傷公孫秋月的那個人?” “嗯!” “晚輩想知道。” 春神含笑道:“好的,喬兒,你帶他去!” 蘇喬含笑道:“好的,春師父!”轉向小刀兒:“你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小刀兒有點驚訝,但隨即拜別春神,跟蘇喬步出石居,往另一條小道行去。 轉折多處,已隱隱可見一處木造小樓閣,其旁種植不少花木,還算清幽。 蘇喬已停下腳步,往前指去:“瘋子就住在那裡!你看看!在剪花的那位是不是他。” 小刀兒極目望去,果然有一長髮老人,在聚精會神地修剪花木。 奇了,瘋子竟會和常人一樣地工作? “當真是他?我們能不能再近一點。” “可以。不過千萬別驚動他!”蘇喬道:“他不喜歡人家騷擾。” 她再領小刀潛向前,躲在隱密處,現在可以看清對方容貌了。 “小刀你看清楚些,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蘇喬也好奇地在看。 小刀兒覺得很奇怪:“你以前沒見過他嗎?” “見是見過,不過我又沒見過你所說的那位瘋子。” 原來如此,難怪小刀上次說過瘋子的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衣服青灰,頭髮蓬鬆散亂,很像,小刀兒見他有手裹有布條,這才確定就是他。 “不錯,他右手受傷了。” 蘇喬嬌笑道:“你的飛刀果然百發百中,連他,你都傷的到。” 小刀不習慣被人奉承,困窘地笑著:“哪有……當時我只想阻止他而已……” 蘇喬道:“你不是已達到目的了?” 小刀瞥向她,笑容可鞠,隨後又轉向瘋子:“奇怪,他現在怎麼跟正常人一樣?根本就不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蘇喬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想春神師會告訴你答案的。” 小刀也覺得問春神來得恰當。 他們再折回無塵居。 春神很快回答這問題。 “他是個可憐的人……”她開始說出原因:“他受過很大的刺激,所以神經有點失常,當我發現他時,他已相當嚴重,不得不帶他回來。你看他現在如正常人,那是因為我琴音暫時使他恢復正常,但過些時日,他又會再犯。” 小刀兒終於明白原因,他問:“瘋子為什麼會神經失常?前輩您知道嗎?” 春神搖頭:“我雖能暫時使他恢復神智,但他並不願多見生人,也沒告訴我原因。不過從他病發時就找公孫秋月,可以猜出,一定和秋月寒有關。” “大老爺……”小刀兒喃喃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蘇喬道:“聽小刀說,他病發時,一直喊秋月寒沒有資格代表公孫世家。” 春神道:“這點我可以說出一些原因。”她道:“公孫世家之所以揚名,不只是財富,只要聽到公孫世家,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武功。事實上,以公孫家的武功更足以代表公孫世家,和姑蘇慕容一樣,號稱武林兩大世家。話說回來,秋月寒的武功早已見於江湖,就算我也未必有把握蠃過他,可是瘋子的武功卻很容易將秋月寒擊敗。也許,這就是瘋子之所以說公孫秋月沒資格代表公孫世家的原因吧!” 這解釋十分合理,小刀兒也贊成。他問:“那……瘋子的武功,和公孫世家相同?” 春神道:“一樣,他練的也是六絕神功和驚月斬,不過,他似乎另外練過其他功夫而溶於那兩項絕藝中,所以他才很容易可以擊敗秋月寒。” 小刀要猜的是,公孫世家的武功一向只傳嫡親,怎會傳向瘋子,不過他很快找到答案,因為秋月寒也暗中將功夫傳給了自己。 “他在此有多久了?”小刀問。 春神回答:“十幾年了。” “前輩的琴音能使他清醒,難道沒辦法將他治好?” 春神悵然道:“沒有用,除非知道他如何發瘋的原因,否則只能治表。現在他功力漸漸增強,病情又加深,我的琴音效力也慢慢失去,如今幾天他就發作一次,情況十分不利。” 蘇喬問:“春神師父,要是將來琴音治不了他,那他不就……更殘忍,可怕了!” 春神無奈道:“要是到那時,我會告訴他真相,也許他會自戕而死,否則只有廢去他武功了。”她補充說明:“廢他的功夫,也只能在暗中進行。” 小刀喃喃感傷道:“不論結局如何,都如此悲戚……”突然他想到什麼,眼神一閃,道:“也許可以將他困在一個地方,讓他出不去。” 春神搖頭道:“這地方以前還可以困住他,但是久了以後,他已摸清出路,除了那個地方,很難再引他到別的地方了。” 世上充滿了無奈,小刀有此心,卻無方法幫助瘋老人。 春神悵然道:“也許有一天,奇蹟會出現在他身上!”望著遠處雲層,宛如朵朵被風吹送的大彩球,悠哉地卷舒著。 “喬兒,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告訴你那件事?” 蘇喬頷首道:“喬兒知道,那些人不該欺負一位好人。他們該受到懲罰。”頓了一下,她問:“春神師父,您還沒將其他人告訴喬兒,否則喬兒早就懲治他們了。” 春神回首,嘆口氣道:“不是我不說,而是對方武功太高了,我怕你受了傷與其如此,不如我自己找時間去懲罰他,這樣來得好。” 小刀兒早就想報答春神,急忙道:“前輩,如若須要在下,在下願盡淺薄力量。” 蘇喬嬌笑道:“春神師父,有了小刀兒,我想再也沒有可以忌諱的人,他的飛刀真的很厲害。” 春神轉向小刀,注視一會兒,輕聲問:“瘋老人的手,被你傷了?” 小刀輕輕點頭:“我必須阻止他。” 蘇喬道:“還有以前懲罰華山那名老人,也是他幫的忙。” 她指的是華山元老,無怨老人。 小刀兒正色道:“老前輩,您說誰要受懲罰?我和蘇姑娘一定盡全力以赴。” 春神考慮良久才道:“以你的飛刀,加上喬兒的身手,該是沒什麼問題了……”瞧向兩人,神情莊嚴:“當年圍殺那名可憐人,其中一名是少林派的圓空和尚。” 圓空早已百歲開外,現任掌門無心的師叔,沒了和尚的師伯。江湖輩份之尊,更勝於無怨老人。 圓空要是被宰了,武林正派人士非得大亂不可。殺圓空的兇手,也可能成為武林公敵。 蘇喬道:“只要是作錯事的人,都該受到應該的懲罰。” 小刀也表現很堅決:“如果他的錯不能原諒,我也希望他受到懲罰。” 春神嘆道:“幾名高手,去圍攻一位性格較為強烈的年輕人,所找的理由只在於那位年輕人將來可能危害武林!”她又道:“其實,那年輕人只是嫉惡如仇而已,那些高手就置於死地。而且還歪曲事實,不是他們心智被蒙蔽,就是挾正派以損人。” 小刀聞言,已決定要替那名年輕人出口氣:“那些人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隨便定人罪名,而將人殺了?” 蘇喬恨道:“這就是江湖中許多偽君子的臉孔,我最看不過了。” 春神淡笑道:“弱肉強食,在武林中實在太多了,而受害的永遠是善良的一方。” 蘇喬正色道:“春神師父,您放心,喬兒一定替您完成教訓他們的心願。” 春神道:“稍微懲罰就可以,畢竟他們年事已高,多少要寬容老人。” 蘇喬頷首:“喬兒自有分寸。” 小刀兒也覺得春神的決定十分合理,更願意為她完成此事。 “晚輩也想跟蘇姑娘一起,完成這項任務。” 春神慈祥一笑:“難得你有此仁義心腸。” 蘇喬道:“春神師父,喬兒想早日完成此事。”她已想告退。 “這麼急?”春神若有所失,隨即道:“吃完早餐再走如何?” 蘇喬、小刀兒都不願拂去她好意。蘇喬很快地熬鍋香菇燕麥粥,可口,好吃。 吃完他們就離開,步入霧區,獨留春神,面對一片霧,心緒也朦朧了。 嵩山少室峰,聳立古老宅院,這就是千年執武林牛耳的少林寺,莊嚴肅穆。 晨鍾方響畢,佛號高宣,早課已成,眾僧各自散去。 小刀兒和蘇喬伏在寺外後山的一株大松樹上,俯望少林全院,正可一覽無遺。 寺僧即將走光,只剩寥寥兩三人,閒步庭院之中。 “奇怪,今天是少林每季一度的聽誦,圓空怎會不出門?”蘇喬疑惑地說。 小刀兒道:“他們不出門,我們找得到他?你知道他住哪裡?” 蘇喬道:“知是知道,不過那裡是少林禁地,我們闖入,犯了忌,而且戒備森嚴。”往後面青蔥山林指去:“他住在梅心洞中。” 小刀兒道:“要是他一輩子不出來,那我們不就沒法完成任務了!” 蘇喬徵求他同意:“若真的如此,我們只好硬闖。” 小刀兒不假思索地點頭。為了報答春神救命之恩,他在所不惜,何況對方又是有罪之人。 蘇喬往山上探視良久,從羊腸小徑中。找到了較茂密的草叢、林木,以作為掩護。 “要是碰上了寺僧,除非不得已,別出手,出手時也要速戰速決。” 小刀點頭:“我會的!” 兩人潛入林中,暗中摸向後山。 只行半裡路,林木漸森,人跡已絕,和深山已差不多。 不是沒人,而是躲在暗處,小刀兒已發現,山林中,尤其是樹上,躲了不少人。 那些人在樹幹上稍微架上樹枝,以便打坐,個個閉目養神,氣定神閒。不用說戒備之森嚴,連鳥兒都能驚酲他們。小刀兒也是從不聞鳥聲,而發現他們坐鎮在此。 “他們守備呈半圓形,想上去,還得花一番功夫。” “可能避不開了!後面又是懸崖。”蘇喬已有準備硬闖之意:“一共有三十六位!以他們坐的角度,只要一人被攻擊,其他人都可能會知道。”“這……很棘手。”小刀兒考慮一下道:“我們從懸崖上去如何?”蘇喬道:“懸崖深不見底,高千仞,平滑如鏡,長滿苔蘚,若能攀登,少林派也不會棄之不守。”小刀兒輕笑:“我想我可以試試,以前我都是如此找到獵物的。” 蘇喬凝視這位奇異的年輕人,見他如此自信神情,她終於點頭:“好!就是不成功,和你一同遊崖底,我也甘願!” “不會的!” 現在不是談情時侯,蘇喬不再奔放感倩,立時繞向後山崖。 崖面果其平如刀切,崖下就是雲海。 |
第八章 武林禁令
小刀兒仔細抓把崖土,在手上揉搓,崖土應手而碎。“是土崖,不容易藉力。” 蘇喬淡然一笑:“行嗎?” 小刀兒道:“難了一點!”他再往崖面瞧去,有許多濕淋淋遊崖壁已長了青苔,甚至還有小滴滲出,他立時放心道:“有法子了。” “那邊……”蘇喬驚愕:“至少離這裡三十丈。” 一縱三十丈,非得輕功絕頂不可,而且那邊又無落腳地。就象斜面縱向鏡子半中央,要再藉力往上躍。誰不捏把冷汗,就是想,頭皮都會發麻。 小刀兒自信道:“大概沒什麼問題,呆會兒我先掠往前,你隨後跟上,若距離不夠,就點我身軀,儘量往上縱,到時我會找到落腳地,接住你的。” 這些話,就象表演特技一樣,說的很順口。 蘇喬有點猶豫,這太危險了,只要出一點差錯,非得落入萬丈深淵不可。 “我點了你,你不就會往下掉?”“我們先衝高四十五度角,你點了我,正好拉平,不對嗎?” 蘇喬再也沒藉口掩飾內心的猶豫,無奈一笑道:“好吧!沒想到你看起來木訥訥,辦起事來也夠讓人提心吊膽。” 小刀兒笑道:“不試,怎知道不會成功?” “這種只能試一次的事,我覺得還是少試為妙!” 兩人不再多說,算準預定位置,猛然吸氣,小刀兒如一陣風吹向崖面,真的在凌空翱翔,騰雲駕霧般。 蘇喬驚歎他輕功之高妙,一時忘了想縱身追上。 小刀驚覺,趕快回頭叫道:“快呵!” 蘇喬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馬上騰身掠去,小刀兒象在飄,她卻象一道流星,直射而去,速度之快簡直可以分割空間。 就在她力竭時,正巧也在小刀上空,一個換氣,左足輕點小刀左肩,身形再竄高十餘丈。 誰都知道,在空中維持慢速,比快速來得不易,只飄過十餘丈,他已滲出汗水,被蘇喬一點,身形登時下落。在此時他也噓了口氣,猛向崖石斜劈一掌,藉這微勁道,衝前數丈。 寒光突閃。他很準確射出飛刀,釘在流水崖縫之中。 小刀一個飄身,正巧點向飛刀,真氣再吸,如沖天砲般直往上衝。 蘇喬此時身形衝勁已失,心慌地往下落,一片空虛,女孩再堅強、開朗,踩在空氣中,那種感覺會讓她全身發麻。 “小刀兒……”蘇喬閉上眼眸,乾脆放它去算了。 小刀似早有準備,趁衝上之際,托住她腳底,急叫,“快用力!” 蘇喬腳底有了結實藉力處,心神登時穩定,不再慌張,配合小刀推力,猛往上竄。 直掠,又比斜飛來得容易,小刀身形因推高蘇喬而受阻,頓了下來,不由得急速直落,到達飛刀處,再次藉力竄高,要比先前高出十餘丈,算準方才想定位置,小刀往崖縫一戳,又往上竄,再拖向蘇喬,連換了三次落腳地,兩人才安全飛上崖頂。 “嚇死我了!” 蘇喬噓氣,額上香汗琳琳,她挽起袖子,輕輕擦拭,苦笑不已。 小刀一整衣衫,笑道:“還好,沒出什麼差錯。” “這種事能出差錯嗎?不過……”蘇喬嬌笑道:“能和你同葬一處,也滿使人安慰的。” 小刀瞥向她:“幹嘛老是說些不吉利的話?時間不多,還是趕快找圓空要緊。”他怕蘇喬接下去,又說些讓自己臉紅的話,只得找理由岔開話題。 蘇喬嬌笑道:“難得你那麼認真,好吧!” 她轉頭朝遠處眺望,山蜂綿延,“照春神所示,悔心洞該在第二座峰那裡。” 兩人暗中潛了過去。 果然在蜂頂左側找到一處掛滿山藻,卻又很大的山洞。 蘇喬指向洞口上方,鬥大金字已斑剝,甚而長起青苔、蕨類,刻有“悔心洞”三字楷書。 “就是這裡。”她猶豫地望向四周,卻未發現任何人:“奇怪……怎麼沒人把守。” 事實上,只要突破三十六坐僧的防線,禁地裏邊則靜無一人,因為此地除了高輩份長老外,還有歷代掌門靈寢,不容他人騷擾。 兩人小心翼翼走過較平黃泥地。步入洞內,突然發現一名長髯及胸的光頭老僧,坐在洞內正中央黃薄團上閉目打坐。 石洞空無一物,顯得淒清。 蘇喬從春神描述中猜出此人就是圓空,當下頷首,露出冷漠笑意:“我們找對了。” 小刀兒見圓空慈祥臉容,一時也難以相信,昔日他是位不明是非的人。兩人走前。 圓空已張開眼皮,他似乎以為來者是少林弟子,但突見兩人,尤其蘇喬又是女的,他已頗為吃驚,目光為之一閃,他在想少林禁地,怎會有女人出現,對方如何通過防線? 眼中碧光一現即逝,他低聲道:“兩位是從何而來?” 蘇喬不答,反問:“你可是圓空?” 圓空聽出她語氣充滿冷漠,知道可能是來挑釁的。“老衲圓空,施主是……” “這個你不必知道。” “那施主找老衲是為何?” “索債的。” “老衲與施主有仇?” “不錯!”蘇喬回答十分冷森。 圓空轉向小刀兒:“你呢?” “一樣。”小刀回答。 圓空淡然道:“佛門注重因果,施主既是來要債,總得告訴老衲債從何起吧?” 蘇喬冷笑:“看樣子你欠的債滿多的嘛!還要人家一一說清?” “老衲一生自認尚無不解之債。” “只剩這一項你解不了!” 圓空冷利眼光瞄向蘇喬:“施主好重的殺氣。” “不解之債,當然須要用非常手段。” 圓空宣個佛號,道:“只要施主能說出債從何來,老衲若理屈,立時自決。” 見他已百歲開外,性格仍見剛耿。 “很好!” 蘇喬也不甘示弱,立時拿出以前曾給無怨老人看過的破舊旗布。 旗布晃擺不定,圓空老臉不但在收縮而且繃緊,就象巨蛇纏獵物般,異常可怖。 “神鷹?” “不錯!” “你是她的後代?” “不錯!” “妖孽。” 圓空突地暴喝出口,整個人如暴發的山洪,奇速無比的衝向蘇喬,左手掌,右手抓,象只猛獸,想將綿羊撕開般。 蘇喬沒想到對方出手之快,想避已是不及,只得硬封兩掌,只求自保。但圓空功勢何等猛烈,掌勁未吐,整個人象是掉落蛛網上的小蟲,掙扎都有點困難。 砰然巨響,圓空和蘇喬一錯即分,中間卻停立小刀兒。情急之下,他已替蘇喬封下那一掌、一爪。 圓空翻身落地,對這年輕人,掀起一陣莫名的寒意,竟然有人能封下他的掌勁,而且是位三十不到的年輕人? “好個六絕神功,可惜與妖孽為伍!” 圓空不作停留,擒龍掌化成千百道掌影,隨帶周圍空氣呼呼急響,象要抽成真空,讓人窒息。 人射、手押、掌吐,擒龍掌就如一條搗海猛蛟,噬向小刀兒。 小刀兒已把對方當成野獸,猛往前撲。第一個反應是翻身落地,往左滾,一個躍身,準備抽龍筋。 不過圓空非比尋常,他見小刀用的招式全然大異武學常軌,尤其速度之快,可說達到匪夷所思之地步,忌諱之下,到底保留了兩手。一擊不中之際,他也同樣猛墜地面,滾向右方,正巧避開小刀兒攻勢。 蘇喬見狀嬌喝出口,匕首微吐,風車般旋摶,緊貼著圓空不放。 圓空數擊不中,心神大為浮動,硬拼之心油然而生,不再躲避,運起達摩神功護身,拈花手加上般若禪掌,一上一下,攻向蘇喬。 蘇喬自知拈花手的厲害,匕首急收,腳踩蓮花步,想閃過此拈花手,再戳圓空曲池穴。 這一閃一觸,蘇喬很巧妙避開拈花手,匕首也準確落在圓空曲池穴上,豈知圓空竟還有達摩禪功護身,無法傷他半絲。 一擊不中,自是身陷萬劫不復,蘇喬已捲入般若撣掌旋渦之中,無法自拔。 “小刀兒!”她已急叫。 眼看圓空雙掌己擊向蘇喬胸口。 突然,圓空不動了。就象高高空中掉下的石頭,又快又急,突然掉在泥巴裡,嵌得死死。 蘇喬驚魂初定,趕快退出圓空掌力範圍,事實上也只不過往後移動一步而已。 小刀兒倒吊在洞頂,一把小刀已抵住圓空後頭大惟穴,只抵住,若非他心存仁慈,圓空非當場斃命不可。 照理來說,圓空有神功護身,該不怕小刀兒的刀才對,為何他會住手? 其實再厲害的神功,也有個極限,小刀出手之快,速度已加重了力道,莫說他用了奇特的方法,就是凌空發射飛刀,也有可能擊破圓空的護體神功。 小刀兒為何會倒吊?此種打法,在高手過招中十分凶險,一擊不中,受傷可能是自己。 原來他見蘇喬匕首無法傷倒圓空,擔心自己飛刀也不奏效,所以纔來一個加速運動,他先竄向上空,再倒身用雙腿猛斬石頂,藉此衝力。貫注飛刀,想刺穿護身神功。 沒想到護身神功畢竟有限,小刀兒截穿之下,心生不忍,只好散去一部分真力,只在圓空頭上刺了如針的血痕,這就便圓空已知落敗,不再反擊,愣在那裡,腦袋一片空白。 場面一切已靜止,就是小刀兒也一直掛在石頂,因為他兩雙腳底已陷入石巖七八寸。可以藉力支撐身體。 “阿彌陀佛!” 圓空長宣佛號,面無表情地已回蒲團,坐了下來。 蘇喬暗噓口氣,也藉此舒動筋骨,一顆心已定下。 小刀兒飄身落地,朝蘇喬走去,關心問:“他傷著你沒有?” “傷著了,還能和你說話?”蘇喬啞然一笑,滿是甜蜜。 圓空此時已開口,突然間象老了許多:“施主能否讓老衲看看你的小刀?” 圓空說罷,小刀兒拋過那把小刀。 圓空接下,只覺輕巧,食指寬,雙邊如尺般平行,七寸長,三十度斜口如刻刀,薄如柳葉,如此而已。 他要看的是小刀兒所用的是否是寶刃,怎麼可能戳穿他的護體神功? 如今他失望了。 “閣下功力,實屬罕見,老衲認輸!” 蘇喬冷笑道:“認輸就好,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阿彌坨佛!”圓空再喧佛號:“如今道消魔長,武林將有劫難了?” 蘇喬瞪眼道:“照你這麼說,神鷹真是十惡不敕之徒了!” 圓空悵然道:“以前或許不是,現在是!” 蘇喬冷森道:“可惜他早已死在你們手中。” “施主呢?”圓空冷道:“為他復仇,難免不波及他人。” 他話中有話,但對兩人來說,尤其是小刀兒,一無所覺。 蘇喬冷笑:“你放心,我自信沒有傷害其他人,就是你,我也不想要你死,只要你廢棄武功即可。” 圓空再次瞄向她,眼如黑夜野狼,碧光閃閃:“你和神鷹有何關係?” “沒有關係。” “既是無關,為何如此替他報仇。” “受人之託!” “誰?” 蘇喬冷笑一聲:“你不必知道。” 圓空轉向小刀兒:“你呢?” 小刀兒回答:“一樣。” “你本來可以殺了我,為何不下手?” “我……蘇蛄娘說過,你罪不足死。” 圓空突然慈祥一笑:“你生性善良,可惜涉世未深。” 蘇喬冷道:“這些話,不用你來教訓他。你要自己動手,還是我替你動手。” 圓空冷道:“老衲豈是食言之徒!”轉向小刀兒:“施主能否為老衲做一件事?” 小刀兒點頭:“只要不過份,我願意幫忙。” 圓空慈祥一笑:“其實不難,假若我死了,你就通知少林掌門,將我葬在西天上。” “西天?”小刀兒不懂該怎麼葬,難道是火化成灰,拋向西天? “這是少林派謁語,你如此說即可。”“好,我答應你。” 蘇喬冷笑道:“我們又不殺你,自個兒留著說吧!” 圓空語調突然平靜如水:“我佛言,有是因,而後有是果,因果循環,屢報不爽,老衲參禪數十年,卻仍脫不了此關!” 蘇喬冷道:“既是如此,以前何必種下因。” “人、佛之間即在此。”圓空道:“老衲願接受因果報應,還請女施主體諒眾生。” “我自有分寸。” “如此老衲就放心了!阿彌陀佛。” 圓空長喧佛號,已閉上眼睛,靜默不言不動。 小刀兒感到奇怪:“老前輩……” “小心詭計!”蘇喬叫住想趨前的小刀兒:“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她已凌空發出指勁,點向圓空湧泉、氣海、巨闕三穴,廢了他的功夫。 圓空仍如木頭,無所反應。 蘇喬怕小刀兒於心不忍,急忙道:“我們停留過久,十分不利,反正圓空他承認過失,他應該得到懲罰,我們快撤退!” 小刀兒也怕蘇喬有危險,忙點頭道:“從原路回去。” 蘇喬嬌笑:“有你這種身手,不走那裡多可惜。”小刀兒啞然直笑。 下崖比上崖容易多了,他們很快潛出少林寺範圍,掠往山下。 已是午時,兩人找家小飯館,填起肚子。 小刀兒笑道:“事情辦妥,心情也較輕鬆。” 蘇喬道:“虧了你!否則真不好得手。” “哪兒的話!都是在報恩,還分什麼彼此。” 蘇喬沉思一陣,道:“如今事情已了,我們準備去哪裡?” 說要去哪?小刀兒就有點茫然,他本來就是沒根,就算有,也回不去。 “隨你。” “我覺得該回去向春神師父說一聲,省得她老人家擔心。” “好啊!” “不過,我想我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蘇喬含笑道。 “那我呢?”小刀兒正愁沒地方去。 “你先回西湖如何?”蘇喬笑道:“我不是不讓你一起回去,而是往返奔波,苦了你! 我不忍心。” “隨你。”小刀本就不是個強求人的人。 “你去找小蘇,快則三天,慢則一星期,我一定趕回去。” “別太趕,反正沒事。” “不會的,幾天往返,從容得很!”蘇喬嬌笑道:“謝謝你的關心。” “那兒的話?該說的是我,不是你。” 就這樣,他們用完午餐就分開了。 蘇喬回到春神住處。 小刀兒呢? 他茫然走在路上。他想到西湖,也想去找尋追丟了的沒了和尚,也想返回公孫府,去查一些該查的事。然而想了許久,全都沒有結果,不知不覺中已向江南方向走去。 還是蘇喬的話,影響了他。 第二天,少林派起了變化,發出了武林帖。 武林帖一出,江湖騷動,只要是江湖人都想打探是何重大事情。 只有小刀兒漠不關心,一點消息也聽不著,不是他沒碰過其他人談論此事,而是他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武林帖。 消息傳出,少林碩果僅存的長老圓空大師被人暗算了。 蘇喬不是只廢了他的武功? 難道是圓空自戕了? 若是自殺了,為何少林派會傳出被人暗算的消息? 他們不顧顏面的發出武林帖,可見少林派對此事的重視和嚴重性。 當然嚴重,對手在不知不覺中闖入少林禁地,不但表示少林派的無能,也顯示此人武功之不可思議。 那人就是小刀兒和蘇喬。 第三天 武當、終南、華山、泰山、崑崙、峨眉、青城、天山,以及各派掌門或代表人物,都形色匆匆地齊集少林派,研討對策。 一個下午已討論完畢,又各自匆匆離開。他們對付的是,一個人 只見飛刀不見刀,勸君莫要迎雙刀,曾經在那西湖天香樓想出名的公孫小刀。 小刀兒現在果真名動江湖。 只不過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已如此出名,仍在路上閒逛。 為何少林派會找上小刀兒呢? 七名四旬和尚立於公孫府大門。 一名和尚冷森森叫門。 貧僧元和率少林七重生,求見公孫大俠。 七重生輩份只次於掌門及羅漢,般若兩堂主。只要能逃過他們七人之手,就像死了七次而獲重生,十分不易。 看門護衛一聽是少林七重生,不敢拖延,馬上通報大爺。 公孫秋月從洛陽回來已有五天,精神已日見好轉,他聞知七重生到,也不怠慢,馬上傳令接客。公孫斷也及時出面,想探知到底是何事。 七重生很快隨司客進入豪華大廳。 公孫秋月拱手為禮道:“七位大師大駕光臨,實在難得,請坐、請坐!” 七重生坐定,元和道:“實不相瞞,貧僧率眾師弟前來,乃有要事。” 公孫秋月點頭:“但說無妨。”元和拿出一把刀。 這把刀就是小刀兒交給圓空那把。 原來,當時圓空並未將飛刀還給小刀兒,難怪少林派很快地就找到他的頭上。 公孫秋月見過小刀兒用過這把刀,突見之下,心情甚為突兀,但他似乎有意隱瞞。 “這把刀……”秋月含疑惑地說。 元和道:“公孫大俠見過此刀沒有?” “老夫沒見過。” “二俠呢?”元和追間公孫斷。 公孫斷根本沒見過此刀,也猜不出此刀就是昔日的園丁,淫徒小刀兒的成名武器。 “老夫也沒見過。” 元和單刀直入:“傳言貴府有個叫小刀兒的奴僕,他可在?” 公孫斷聞言恨道:“這淫徒,不知又闖了什麼禍?” 公孫秋月道:“他因觸犯家規,老夫早已將他逐出府門。” “你可知他去哪裡?” “不知。” 公孫斷問:“那傢伙他做了什麼孽?” 元和道:“敝派長老之死,和他有關!” “你是說,他殺了圓空大師?” “沒錯!” “不可能!”公孫斷突然覺得好笑,所以他笑了:“憑他的武功,連本府三流武師都打不過,怎會去殺死一代神僧?”“貧僧沒有說慌的必要。” 公孫斷仍是不信,訕笑不已。 公孫秋月可就不這麼想了,他親眼見小刀兒傷了瘋子,那身手,連他都沒自信過能贏他。如今他在想,為什麼小刀會無緣無故地跑到少林禁地去殺人?他善良的個性。連受淫賊的侮辱都忍氣吞聲,什麼事他會忍不下來? 他道:“元和大師,何以證明小刀兒殺了圓空長老?” 元和道:“不見飛刀只見刀,勸君莫要迎雙刀。在西湖上,他就曾以此名揚武林、而圓空長老遺體旁也發現此飛刀,可見兇手是他。” 公孫斷急問:“長老是如何死的?” “截斷心脈,湧泉、巨闋、氣海三穴被戮。另外大椎穴上被飛刀劃出血痕。” 元和說的很詳細,可見少林派對死因之追查。十分專注。 公孫秋月問:“除此之外,一點外傷都沒有?” “沒有。” “不可能!”公孫斷仍不相信,事實上,其他人又怎樣能夠相信,一個三十不到的年輕人,會殺死武功高強的少林高僧! 公孫秋月道:“若想在無聲無息中傷了圓空大師,老夫敢保證,世上無此人。” “此是後事!”元和道:“如今公孫小刀涉嫌,貧僧只有將他緝捕歸案。” 這種事。少林派也不相信。但除了此條線索,他們也無處找尋。 公孫斷:“可惜人不在本府,否則老夫必定捆綁他。交予你們治罪。” 元和已起身,施佛號,道:“既是如此,貧僧不便再留此。要事在身,就此別過兩位大俠,若有此人消息,還請通知少林一派,大俠該知道,少林派對此事而發出武林帖。” 他在暗示公孫雙俠,不要暗中掩護小刀兒,以免和武林作對。 公孫斷叫道:“豈有此理,那淫賊猥褻婢女,老夫懲治他都來不及!放心,有那廝消息,老夫一定通知你們。” 公孫秋月微微一笑道:“只要有罪,老夫便無掩護之理,大師請放心。” “如此甚好。貧僧告辭了!” 事態嚴重,七重生不再停留,馬上離開公孫府,追往他處。 公孫斷冷笑道:“他當真有此能耐?” 秋月寒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這公孫斷瞄向他,冷道:“聽說大哥曾經傳他公孫世家的絕學?” “二弟你多心了!”秋月寒道:“我只是傳他一些強身的武術而已。” “那他怎會殺了圓空大師?” “你也相信這件事是他幹的?”秋月寒十分訝異地望著他。 公孫斷冷道:“不是空穴不來風,至少他己涉嫌此案。” “二弟!他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孩,他不會做那種事的。” 公孫斷雙目瞪大,好像有把火噴了出來:“若非是他,飛燕也不會受到侮辱,你卻放走他。” 秋月寒嘆氣道:“二弟,飛燕當時也不敢確定,我們不能這以論斷。” “什麼不敢確定?在那麼多人面前要她承認此事?” 公孫斷為了女兒,簡直恨透小刀兒,他怒罵:“禽獸都不如。你還同情他!” 秋月寒只能長嘆,為了他兒子,女兒,公孫斷受的傷害也夠大了。他不忍再刺激他。 “二弟,只要事情有了結果,我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不必了!”公孫斷冷道:“你不再管我的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二弟!” “不要叫我!以前你明明可以救飛雲,你卻自私自利!” 公孫斷揮甩長柚,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多年來,公孫秋月仍對此事耿耿於懷,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刀兒還很逍遙,這幾天他悟了不少人生。尤其孩童純真的笑容,更讓他覺得珍貴。 這些天裡,他全避開大人,一路找小孩嬉戲,倒也其樂融融。 雖然沒了教他賺錢的方法,手頭也有江湖人的充裕,但他仍住二流客棧:“多省一點,還有人比我可憐。” 梅溪鎮離西湖只隔一座山。小刀兒今晚就落腳於小鎮客棧中。 雖然他一路因和小孩在一起。避開不少人追蹤,但久了,仍逃不了江湖人耳目。 七重生己追至此。 三更剛過,一片漆黑。 小刀住的房間和普通人的並沒兩樣,泥牆還露出枯草莖,除了棉被,床鋪新了一點以外,其它少說也用了幾年,一套烏漆茶具,把手上都摸出光滑的暗紅色,夠久的了。 這家客棧,是從百姓連 所分割出來的。 他睡得很甜,也很安穩。若非重大驚動,他是不會醒來的。 他聽到聲音,但隨即又翻個懶身,照常入睡。 那聲音,他猜成貓趕老鼠。或是飛落的枝葉打在瓦片上,不足為怪。 這次真的是貓在叫,好象是被人猛踢一腳,那種驚痛而憤怒的叫聲。 小刀驚醒。 突地。譁然巨響。如千萬顆珠寶猛落玉盤。 也像瓦片往下砸,屋牆往地倒。 小刀兒所見的情況就是如此。 四片牆忽然往外倒。屋頂像鍋蓋往下罩。 “不好!” 小刀兒性急,猛罩棉被往上衝。 如突破鍋蓋的蒸氣,射得好高。 此時有七條人影,七道念珠串成的索,纏向小刀兒上空。 念珠結成網封住小刀衝勁。 小刀大急,擊棉被往上衝,人如頓石衝往下方,快得如一道青光。 元和大喝:“別讓他逃了!” 七重生抖雙手,念珠串四散,倒掠而下, 小刀兒落地,滾向牆角,拋出數塊石頭向空中七人,人往左邊屋後菜園奔去。 元和早有估計,左足踢開石塊,整個人已掠向左方,念珠一甩,似會伸長般,纏上一棵巨型柏樹,也封住小刀兒去路。 六位高僧也各自落於六個角落,困住小刀兒。 小刀兒見退路被封,也不急著想逃了,總得將事情弄清楚。 小刀兒落落大方笑了笑,邊抖掉身上灰塵,邊道:“你們是……” “少林七重生!”元和道。 “七重生……”小刀故意裝懂,輕輕點頭:“找我?” “如果你是公孫小刀的話!”元和冷森道。 “我是!” 元和冷道:“是要束手,還是受死?” “你們總得說出一個理由吧?” 元和亮出飛刀:“這是你的東西?” 小刀不解:“對啊!你怎麼會……”突然他想通了:“哦!是為了這種事?”他解釋: “那把刀,是你們圓空向我藉去看的。” 元和問道:“你見過本派長老?” “見過!” “你也闖入少林禁地?” 小刀兒知道這是犯了忌,猶豫一下,仍承認:“去過!” 元和認定已罪證確鑿,二話不說,揮手:“上!”人已攻出數掌。 小刀兒也知道對方在捉人,自己雖己犯忌,但總得說個理由,不能叫他們無端捉去。小刀兒想:“現在還不是弄清事情真相的時候,三十六計,逃走為上。 小刀不迎向眾人。而攻向那棵柏樹,實在有異常理,然而這可是他經過多年和野獸撲殺的結果。 柏樹被劈斷,譁然往下倒,任七重生功夫再好。念珠再長,也得改劈柏樹或閃脫。 小刀兒就利用此空隙。再撞斷一節樹幹。出奇不意地脫開七人勢力範圍。往遠處掠去。 元和自知上當,急喝:“快追,別讓他逃了!” 七條人影不分前後。急起直追。 只三個起落,小刀兒已掠向郊區,四處一掃,已選好左前方較濃密林區奔去。 豈知方進林區不到幾尺。數道暗器已凌空射來。光聽急促破空聲,也知暗器之霸道。 小刀兒大驚,頓使千斤墜功力,墜落地面,以躲暗器。雖然躲過正鋒,但偏鋒兩枚金錢鏢之類的東酉。已劃破他的左腿、右後背,幸而只是皮肉之傷,而且暗器又沒飲過毒藥,尚無大礙。 然而只此稍頓,七重生已圍上來,竭盡所學。非擒住小刀兒而後快。 小刀兒暗叫一聲苦也,心想今晚想逃離這些和尚的手掌,非得拼個死活不可。 當下使出驚月斬第八式”驚月追魂“,硬拆去左方攻來纏上手腕的念珠。旋身一扭,再擊退兩條掛向胸口的念珠,斜躺式的在空中掃出三尺,避開和尚攻至的兩掌。已竄向前方樹幹。 元和早有經驗,冷笑出口,凌空劈出掌勁,掃向小刀兒左肋,右手念珠直如鐵棍,刺向腰際。 小刀苦笑不已,左手排出一道勁風,封掉元和掌勁,又見念珠刺了過來,不得已彈起腰身,如蝦子般掛在念珠上。 元和見對方中計,猛抖念珠,立時如蛇般從尾端卷起,即要將小刀兒捆住。 小刀兒也非泛泛之輩,身形掛向念珠,就知道可能被卷起,左手馬上封住念珠頭,使它不能纏過自己身子而鎖上。如此一來則如傘柄般,只能勾住小刀身軀。 元和並不知只勾住而已,用力往回拉。 小刀兒卻藉此甩勁。飛過元和頭頂,直竄林中,但他早有準備預防暗器,趁此掠高之際,已摘下樹枝,迴旋般轉起。 果然,暗中又有不少暗器射出,但皆被樹枝掃落。 眼看小刀兒就要竄往林中,元和暴喝出口,騰身追上,手中念珠也打向小刀兒背部命門要穴,看來他是動了肝火。活見人,死帶屍,不再顧慮。 小刀兒但覺背部疾風襲至,本能地將手中樹枝往後掃去。誰知念珠勁道之足,讓人咋舌,樹枝竟無法掃去,眼看就要擊中要穴。他看是避不了了,狠一咬牙,猛扭身形。以雙手硬接念珠。 啪然一響,小刀兒兩手發麻,整個人也倒撞一巨樹。 六條念珠又攻至。 小刀兒撞上樹幹,一陣錯昏覺,口角也掛出血跡,顯然受了內傷。 三條念珠纏上了他左手、左腳和左大腿。另三條則攻向右邊。 小刀兒暗自咬牙,心中覺得要是右手再被纏住就完了,顧不得傷勢。抓住元和那串念珠,揮向右邊三條念珠。砸是砸掉了,卻被人拖向左邊。眼看就要落入對方手中。小刀兒只好拋出手中念珠,封向三名和尚,趁他們閃躲之際,繞過一棵巨樹。藉此扣住念珠。趕忙想解開手中那條念珠。 元和雙掌已攻向小刀兒胸口。其勢之猛,足可劈斷五寸厚的鐵板。 小刀橫了心,再怎麼也要解開念珠,只好咬牙讓開要害,迎上肩頭,準備硬挨。 元和實在沒想到小刀會硬接,本來預算好的攻擊位置,一時也錯亂,忽然,頓了一下,以為小刀有詐,十分勁又收回了三分,也打得小刀口中一甜,鮮血直吐,扯向後方,好不容易才解掉左手念珠,不顧傷勢,又想解掉左腿念珠。 元和豈可放過,立時再出手,聯合三位師弟,四人齊往小刀罩去。劈、抓、扣、截,無不全力以赴。 小刀兒要是被截上那麼一下,準倒地不可。情況十分危險。 飛刀再現。 四道寒光,四聲驚叫! 就在此時,小刀兒已解開念珠,竄入草叢之中,有若靈鼠鑽洞。唰地就不見了。 另三名和尚急起直追,但小刀兒已知另有暗器埋伏,不再竄出空中,一時之間,和尚也奈何不了他。 元和等人右手全被射穿,痛得他們身形為之一窒。 元和見自己手掌鮮血直流,對手又不知去向,一顆心早就沸騰,怒喝:“搜!” 除他們七人,黑暗中那些放暗器者也加入行列。從他們衣衫來看來。不全是袈裟。還有許多百姓裝束,顯然是各路豪傑也趕來相助。 地毯式地搜索,只見長草像被竹桿兒橫擺地趟過。被壓低,然後猛然地彈起。快速不斷,形成巨浪般直追過去。 小刀兒心頭苦笑不已,眼見草叢就要沒了,追兵仍不止。距離叢林深山還有那麼一大段,他想只要讓自己逃至深山,憑自己十數年的山林經驗,必定可以逃脫。想了想,他決定個個擊破。 突然他不躲了,竄得高高,像小孩在戲耍般,呀呀地叫起來,“在那裡 ” 小刀兒本就在引誘他們,剛竄起,又往地上墜。然後往山上衝,那股勁,在有如逃避老虎的樵夫。連眼晴都閉上了。 暗器、長刀、飛鏢不停地掉在他後邊,叮噹直響。 突然,小刀兒閃入一棵大柏樹。就已不見身形。怪哉。 大群人追至。一片茫茫迷濛,只有風吹草尖搖,人早就冥冥渺無蹤。 “人呢?分開來搜!” 元和下令,眾人散去,七名和尚仍留在當地,他們也知道若分散,力量就弱了。 元和考慮一下,道:“我們也分開,但保持二十丈距離。” 如此,他們也搜了過去。 小刀兒呢? 顯然他自有一套。深山住久了,哪裡可以躲入,他清楚得很。 原來他算準柏樹年齡上千,想必樹心早已腐蝕,當閃入此樹之際,他已猛往樹根底部砸去。心想就是沒有鼠洞,憑自己身手,硬個窩身洞決沒問題。果然如他所想,他很快躲入樹心中,也適時抓片蝕腐的表皮托向外面,一時間也瞞過所有的人。 事出突然,元和他們又沒稅過此事,想也沒想到,有人會在如此快速之下,完成此種舉動。真以為遇上了鬼魂,一吹氣就散得無影無蹤。 小刀兒躲了一陣,他知道。若在天亮前擺脫不了對方糾纏,就得看好戲了。當下爬出洞穴,易客為主。換他捉捕和尚。 他知道,七重生已散開,最有利的就是先撂倒最遠那名。他已摸向邊處,準備襲擊。 果然,他已在杉木林中發現,元海正目不轉睛地搜索,考慮一下,他閃入暗處,不久從另一方探出頭,故意引起元海注意。 “咦!”元海已察覺,追上前去。 突然,小刀兒現身向他招手:“我在這!”又閃入暗處。 “歹徒!” 元海怒喝,衝了過去,豈知一轉身,大樹幹已向他撞來,雙方以快對快,元海來不及閃開,頭顱挨了一記,昏了過去。 眾人聞聲,已叫出:“在那邊!”一窩蜂已朝元海方向搜來。 小刀早已想到他們會搜過來,已在等待另一個人落網,果然元真落在最後,成了他的手下目標。 “大和尚!” 小刀兒跌跌撞撞,按著肚子向元真求救。 “你……受了傷……” 元真急忙趨前,但走了兩步,己驚覺,運起功力,一步步走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 “大和尚……他……” 小刀兒乾脆靠在樹幹上,有氣無力的呻吟。 “你……你是誰?” 小刀兒在數腳步,突然,他已站起來,笑道:“我是我!” 他掠向樹枝,想逃。 元真大喝:“別逃!人在這裡 ” 他也往上衝,只不過是腳在上面。 小刀兒已衝往下方,朝元真射去,一棍敲下,又讓他長個瘤。 元真已如沙丁魚一般倒掛在樹幹,擺個不停。 小刀兒做出此模樣,只不過是想引他踏入地上的圈套而已。 眾人又追向元真。 這次倒霉的該是元滅,他每走一步,一定就要找根樹幹掩身,沒想到小刀會從樹幹裏邊把手伸出來。拉住他掛在胸前的念珠,硬是將他給勒昏。 接連三名少林高僧,連還手機會都沒有,就著了暗算,弄得個個心緒惶悚不安,銳氣失了一半。 小刀兒一時也想不出辦法來。最後決定給諸位高僧來個告誡。計謀想妥,他已隱入了暗處。 驀地東方已失火。眾人驚叫不已,大火來勢猛烈。轟然一聲巨響,宛若吞天之勢,一群人已匆忙逃向南方。只跑了十餘丈。南方也依然烈火滔天。 眾人已慌張地奔向西邊,突然西邊小刀兒已竄出,衣角還掛著火花。急道:“走不通! 快!” 他只往北邊跑了兩步,就往地上打滾,連帶慘叫聲。嚇得眾人竄往北方,當然這些人都是那群放暗器者。 元和他們就在北方,眼看這群人不斷衝過來,心頭也起了動搖,而且遠方火舌如初升的太陽。隱隱射出紅光。 “這惡賊!殺了人還放火!”元和怒罵不已。 元悔道:“師兄,還是躲開再說。” 四人也隨眾人往後退,不到十丈,就是小溪流,全部往下躍。溪流綠水潺潺,泥巴也不少,弄得眾人髒兮兮,腳底粘膩膩,十分難受。 火併沒再燒過來,只剩下黑煙和火星緩緩升起,兩堆都是獨立的枯草和松枝,燒完了就沒事了。 小刀兒也趁此溜向深山。他知道外邊再無他容身之地。 元和烈目咬牙,小刀兒這一計,氣得他老臉透紅,又奈何不了人家。 “等天亮再說,此人狡詐非常!”元和道。 元悔道:“師兄,是否要通知掌門?已有三位師弟受傷。” 元和沉吟半晌,道:“好吧!抓人要緊,也顧不了面子。你快去快回。” 元悔已去,他不是趕回少林寺,而是趕向嘉山少林分院,以飛鴿傳書通知無心掌門人。 天已亮。 眾人搜不到小刀兒的蹤跡。 小刀兒躲在一處隱密的洞穴,這洞離崖頂至少有十五丈深。天下除了他,可能沒人能以空手抵達此地。 他也臨時獵了一只鷹,足足可以吃上半個月。看來他是準備和那些人耗了。 三天已過。 少林掌門無心、武當掌門木陽子、華山掌門劍南舟,也已趕來。 他們搜過。他們也相信,只要有人在山中。必定無法逃出他們的搜索,連巨大的樹幹,他們都補上幾劍,小刀兒要藏都無法藏身。 至於那面斷崖,除了不要命的人才會往下跳,眾人都那麼想。 無心問:“元和,你當真可確定,此人還在山中?” 元和道:“回掌門師叔,師姪確實沒見他走出林區,尤其附近小鎮都布滿眼線,他們也沒發現公孫小刀的蹤跡。” 劍南舟道:“然而搜索都已不下百遍,仍不見那廝人影,莫非他有升天入地之能?” 聽他口氣,好象並不知道自家的師父無怨老人功夫已被廢去。仍是一襲淺色儒衫,溫文爾稚,四十出頭卻和二十來歲年輕人差不多。 木陽子捋拂山羊白須,拂塵自然地一甩。復又回掛于右肩,他道:“以元和所訴,歹徒該仍在山林才是,只是他狡黠如狐,我們找不到他的藏身處而已。” 言下之意,在指元和沒有騙人的必要。 劍南舟也不敢太果斷,模稜兩可地笑了笑,道:“我實在想不出他能藏身何處?”無心道:“莫說劍掌門,老衲亦是百思不解,不過此人既能殺害敝師叔,必有過人之處,咱們還須商討對策之計,以防其走脫才是。” 劍南舟舉起保養很好修長而蔥白的手,搓搓鼻尖,自負形樣隱隱顯露:“我主張用火攻,他不也曾用火擊退元和?” 無心道:“出家人忌在殺生,老衲以為此法不妥。” 劍南舟道:“有時候從權,也許事情會有好轉。” 無心沉重道:“佛修一寸心,責在顛沛時,從權之因,乃為佛煎熬之時所修者,也此而已。” 劍南舟並未被此言而激怒,仍淡笑道:“佛道儒不同家。我的方法行不通,只好另謀他法了。” 無心施佛禮道:“多謝掌門勞心勞力。” “哪裡,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該協心盡力為是。”劍南舟道。 木陽子點頭:“劍掌門說的極是,貧道認為不如守在此,相信歹徒一定困不了多久,他必須尋求食物及水源,那時就能將他就擒。” “如今唯有這法子了。”無心道。 元和道:“稟掌門,元和有一計。” “但說無妨!” 元和道:“聽言公孫小刀和二師叔沒了,過往十分親密,不如請二師叔來。” 無心嘆道:“你二叔不守佛門規矩,我也拿他沒法子,再說他和歹徒怎會交往?” 劍南舟笑道:“西湖上挾美女,天香樓揚名號,這些都是沒了想出來的。” 無心嘆道:“真是,沒了你何時才能覺悟?” 元和道:“可以請二師叔來此引誘歹徒,然後再一舉成擒。”“此計可用?”無心道。 木陽子道:“如今也只有一試,至少不會有多大差錯!” 無心沉思半晌,點頭道:“只有如此了,元和你傳出達摩令招回沒了。”“是,掌門師叔。” |
第九章 無怨老人
達摩令出,凡少林弟子,皆須接受徵召,否則示為叛徒。 沒了去了哪裡? 哪裡都沒去,打從他聽到少林追捕小刀一事以後,他就偷偷潛到此地。 對於小刀兒的舉動,他是既高興又緊張。高興小刀兒果然揚名天下,緊張者,他竟太歲頭上動土,找到了少林頭上? 他非得好好問清楚不可。 基於朋友義氣,他不能出賣小刀兒,但達摩令已下達,他已不得再躲了。 “掌門師兄,你找我?” 沒了仍是紅鼻子,兩張嘴,一副醉態可掬,不過這次他是有意裝的。 酒醉了總容易誤事,誤事後總以為罪會比較輕。他和一般醉鬼相同,有此想法。 無心嘆氣:“師弟仍是這般德行,幾年了,都改不了。” 沒了瞇起醉眼,道:“師兄,你可知什麼叫大徹大悟?眾生之象,無有無存,喝就沒喝。無物不通,無物不達,這才叫徹悟。” 無心道:“師弟,要是能不飲而飲,豈不更上一層樓?”暫時借住的小寺廟有他倆位師兄弟在談話。沒了年齡雖差無心二十餘歲,但他卻是圓光的閉門弟子,圓光為圓空的師弟,圓通為圓空師兄,也是無心師父,是以沒了得稱無心師兄。 沒了醉步來回走動,笑嘻嘻道:“師兄,你發出達摩令,就是要勸我戒酒!” 無心道:“師兄有事請你幫忙。” “哦……”沒了坐在一條長木板凳,左腳一翹,象個市井無賴:“師兄別把我看得太重,有的事我是辦不來的。” 無心道:“我並沒硬要你做到,只希望你盡點力量!” 說話間,雙目茫然瞄向只有幅畫的關公神像,一把青龍偃月刀,舞得神武,像有股神氣,可劈殺任何邪惡之鬼神。 沒了道:“師弟我無時無刻不在為少林寺盡力,你說吧!別拐彎抹角,醉的人聽不懂暗語。” 無心長長喧個佛號,也不再說些不相關的話,道:“二師叔被害,師弟想必已有耳聞,而元和曾說師弟與歹徒有所交往。” 沒了點頭道:“是有這麼一點,不過,少林寺規可沒有禁止門下交友吧?” “師弟,那人……” “我知道!他涉嫌殺了圓空師伯!”沒了道:“那也只是涉嫌,怎能硬往壞處想?” 無心道:“若兇手非他,師兄一定還他公道,最主要是找他出來澄清一切。” “象你們這種找法,我看連讓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解決了。” “不會的。” “會不會現在不必爭論,你們找我來,是要引誘他,而他又是我朋友,這不是在為難我吧?”沒了提起葫蘆,咕嚕直灌,酒溢滿襟。 “師弟,該以事情為重,明辨是非。” 沒了發過一陣牢騷,道:“你們都找不到,我還找得到。” “他就在此山中,你可以和他談談。” “然後,你們就利用機會逮住他?”沒了叫道:“你們既然知道他的厲害,也知道他躲在暗處,就想要以我當餌?說不定我們現在談話,早就在他監視之中!” 無心立時極目往廟門及四處搜去,一片被煙燻的黑漆,沉重的往下壓,對這名未謀面而可怕的年青人,他也感到忌諱甚多。 誰又敢擔保他不在這附近? 沒了嘆道:“我看,你們還是撤開比較好。” 無心沉吟半響,道:“好!” 沒了道:“不只是口頭的答應,而是真的撤!甚至還要防止其他的人侵入,否則就算我去,也是石頭數樹幹,白去了。” “師弟該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言!” “什麼誑言?”沒了訕笑道:“只是一張嘴,我想說就說,誰能如何?” 無心臉色沉重道:“師兄向你保證。”“這還差不多。” “師弟你勸勸他,只要他說出一個理由來,少林一派決不治人罪。” 沒了似笑非笑:“希望是如此嘍!” 沒了可沒有勸人之意,他清楚得很,留下那些證據,又發出武林帖,動上了達摩令,沒罪的人也會硬被人說成有罪了。 朋友一場,沒了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逃過這個劫數。 “小刀兒……聽到我的叫聲了?” 沒了叫遍山林,現在消立於崖頂。往深幽幽的崖底喊叫。 “光頭兄?”幾日茹毛飲血,小刀兒已長出一大把鬍子,有點野人味。他聞到叫聲,不假思索,已回話:“我在下面 ” 聲音不大,仍可傳送沒了耳中。 “好小子!專找死路躲!我怎麼下去?” “跳下來,我接著。” “要是接不到……”沒了有點發毛,對此萬丈深淵,硬往下跳,不就等於自殺了?他還是跳了。 身如飛花柳絮,輕飄而下。 小刀並沒飛身去接,他等在洞口,手持獸皮結成的長索,一個揮出,如長鞭般將沒了給捲入洞內。 “你啊!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一個人?”沒了找了塊地方坐下,推過酒葫蘆:“要出名也不能找到我祖師爺頭上啊!” 他最重要的是這句話:“害我們並肩作戰的機會都沒有。” 幾天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刀兒,乍見好酒也不假思索,一副饞樣,大口大口地灌,幾口不到,已喝下一半,看得沒了有點捨不得。 “你幹嘛沒事把我師伯給宰了?” “我沒有……”小刀兒交還葫蘆,一臉通紅,道:“我們只是教他認罪,廢了他武功而已。” “這麼說,你真的去過悔心洞了?” “嗯。和蘇喬。” “我的媽呀!怎麼又是蘇喬?”沒了叫道:“你將事情說一遍。” 小刀兒很快地說一遍。沒了實在哭笑不得,叫道:“走就走了,還留什麼飛刀?好啦! 現在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這種日子你怎麼過?” “我可以回山中。”小刀兒說:“等皮索夠長了,就從崖底逃走。” “真虧你還有一身本事。”沒了長噓短嘆。 小刀兒問:“圓空不是只廢了武功,怎麼會死了?” “你廢了我師伯?” “不是,是蘇喬。” 沒了坐不住了,無處發洩情緒地來回走動:“你這人也真是!連人家是何來路都搞不清,就隨著人家到處去行俠仗義?”“她們救過我……” “救過你?你就變成她的忠心奴僕?凡事由她牽著鼻子走?” “她們很善良……專門濟弱扶貧。” “什麼叫善良?壞人臉上有沒有寫一個壞字?”沒了坐下,情緒激昂叫道:“你知不知道?這可能是個圈套,大圈套,你掉進去都不知道!”“我想不會!” “怎麼不會?好!你告訴我,上次廢的那名老人,長得是何模樣?” “滿頭白髮。身材瘦高,看起來已有百歲開外。” “是不是精神很好,兩眼炯炯有神,出手之前,手掌好象要漲一倍?” “嗯!” 沒了嘆道:“我的媽!我該想到你們在華山,要找的就是無怨老人,只是怎會想得到你們會動上他的主意呢?” “他們都罪有應得。” “他們又犯了什麼罪?”沒了道:“無怨老人一生無怨,又怎會作出傷天害理,讓人家想置他於死地而後甘心的事來?” 他大聲叫道:“這分明是詭計。” “我……”小刀兒有點迷糊了。 “你也不跟我說一聲!”沒了叫道:“你知不知道廢了一個人的武功,就等於置他於死地?而且還是蘇喬出的手,她這麼一戳一指,誰知道用的是幾分勁。”“她跟我說……只廢功夫……” “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蘇喬真的在利用小刀兒嗎? “怎麼不是?看你還不明白?她一辦完事就避開你,說什麼西湖見,若她真有心,為什麼不出面澄清?還說什麼暗中報仇?”沒了叫道:“現在你落難了,她為什麼不來救你?” 小刀兒坐了下來,神情沮喪。 難道蘇喬真如沒了所說,只是想利用自己? 春神救自己,是在施行她們詭計的一部分而已? 蘇喬那份感情全是裝出來的?只是虛情假意,想偷取自己的情感? 她門所要殺的人,並沒有所謂的罪行?只是一個藉口?然後利用自己的飛刀,然後嫁禍於己? 這太可怕了! “不會的!她還救過瘋子!是我親眼所見!”小刀兒極力不願相信此事。 “她怎麼救瘋子?用琴音?不錯,就是用琴音,已控制了瘋子的心智,她們要他殺誰,他就殺誰,這和你的處境有何不同?” 沒了現在已相信蘇喬她們是在利用小刀兒。 “你想過沒有,你和瘋子都是武林一等的高手,她們實在太需要這種劊子手!” “我……我……”小刀兒不敢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猛搶過沒了手中酒葫蘆就要灌入口中。 “喝什麼酒?”沒了反把它愴回來:“現在不能喝!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小刀兒疾往洞口衝去,一股悲憤湧上心頭,冷風刮向臉頰,鬍子唰唰地震動,卻不能刮去心頭那份痛苦。 難道世上真的沒有一絲溫暖?為什麼全是一些讓人受不了的遭遇? 蘇喬的笑,蘇喬的情,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什麼才叫作真的? 連一副慈祥的春神,她也是帶一副面具? 她也在利用無知的人,我,還有瘋子,甚至其他人?去當她的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我是劊子手嗎? 為什麼我不問清楚,就那麼相信她們的話?為什麼我那麼容易就了結了一條生命? 為什麼?為什麼她們要騙我?為什麼?為什麼 小刀兒已忍受不住內心悲愴,暴厲怒吼,脖頸青筋暴漲,肌肉繃得快要撕開衣服。 震聲如狂雷,撞得山岳抖動,回音震耳欲聾。 沒了不忍,送過酒葫蘆:“喝吧!喝了以後心情會好些。” 小刀已失了心,並沒有接過酒葫蘆,喃喃念著:“不行……不行……我要問問她,一定要問問她!” “問她 ” 一聲咆哮再起,小刀兒整個人己衝向崖頂,快得連沒了都來不及拉住他。 “小刀兒,你不能去!外面都是想捉你的人 快回來……” 沒了在叫,然而卻無法叫回小刀兒。讓他頭痛的是自己根本無法爬上直崖頂,著急也沒用。 “小刀兒……你怎麼那麼性急……欸……” 他只有想其他辦法爬上去,希望還有機會阻止眾人殺害小刀兒。 小刀兒的吼叫聲,早就將撤向附近的人給引回來。 突見他已衝下山,元和驚喜大喝:“就是他!”已騰身追過去。 無心也不落後,冷喝:“別讓他跑了!”眾人如剿惡虎般迎上。 “讓開 人不是我殺的 ” 劈向元和念珠。 小刀兒真如一頭瘋虎。銳不可當的衝向元和,只一碰面,他真的不顧自身,雙掌劈向元和念珠。 嘩啦啦,念珠暴開,數十顆齊向小刀兒射來,他仍不改衝勁,一味兒猛衝,擊碎無數念珠,硬是將元和擊退,自身左腿和左腰也被砸了三顆,然而他全然不感覺痛,又衝向人群。 “讓開 ” 元和被他一擊,如摔死狗般掉向後面,暴吐鮮血已不醒人事。“好狂的小子!” 華山掌門劍南舟無相神掌化出重重掌影,如一座銀牆壓了過去,以他想法,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惜他低估了小刀兒拚命的神勇,只一照眼,小刀兒已瞧出神掌七實十五虛,衝勢不停,雙掌開放,猛往前以拍,奇快無比地封向劍南舟左掌,啪然巨響,劍法舟已被震得手掌發麻,不敢怠慢,又擊出右掌。 豈知他快,小刀兒比他更快,右掌如猛龍過江,直搗其心窩。 啪地一聲,劍南舟已悶哼退了一步,而小刀兒卻被木陽子拂塵掃中左腳,摔在地面,也幸好木陽子這一擊,否則劍南舟非得吐血不可。 小刀兒忍痛落地,眼見拂塵又攻到,寒光一閃,飛刀已取向木陽子肩井穴。 木陽子冷笑,伸出左手食中指就想挾飛刀,可惜太小看飛刀威力,眼睛一花,飛刀已插入肩井穴,痛得他功力盡失。 小刀藉勢滾向右頭,無心十指已抓過來,不得已,他只好讓出左肩,來個兩敗具傷,一掌已截向無心右肋。 突然,無心巳抓破小刀兒左肩,指痕露血,人也縮著右腰窩退而後,小刀兒那掌打得也不輕。 往地上摔去,小刀兒再次騰空,想掠過成百上千的人群。 念珠結成的網罩過來。 小刀如利刀衝破。 暗器雨點般罩至。 小刀揮掌拂去,人往下掉。 地面蛟筋巨網又起,四面八方裹至。 小刀打出飛刀,精確地削斷網結,趁這裂隙鑽身而過。 數位高手封向小刀,武功盡展,旋風呼嘯如排浪。 小刀再發飛刀,人已拔高丈餘,繞過那群高手。 念珠如蛇,絞向他雙腿。 小刀翻騰躲開念珠,其勢已竭,往下落。 珠網又結,當頭罩下。 “啊 ”小刀兒大吼,劈出十七掌後,念珠撒落一地,他也墜往地面此時那張巨網已罩了過來,另一張網又結成,無心及七重生以及劍南舟,木陽子都圍了過來,各自出招,全是狠力。 小刀兒衝破巨網,再也無法突破念珠網,其勢一竭,整個人已成網中困獸。 雖是如此,他還拖拉十數人五丈餘遠,然後啪地跪下來,雙目盡赤,如頭猛獸。 四周人群戰戰兢兢,一絲不敢鬆懈,一步步逼近。 “蘇喬……你在哪裡……” 小刀兒終於黯然說出此話,整個人已坐於地面,腦中一片空白。 此時無心才走近,可以看出他臉色蒼白:“把他綁好!” 元悟立時又加了兩條蛟筋繩,綁在小刀身上。局勢總算落定。 無心轉向眾人,雙掌合十道:“多謝各位幫忙。” 木陽子早已將肩井穴上的飛刀拔踔,雖有一絲血跡,但除了當時功力受製,現已恢復,他是三位掌門受傷最輕的一位。 他道:“如此惡徒,留在武林,實在遺禍非淺!” 他有意當場處決小刀兒。 劍南舟十數年來,早已忘了受傷是什麼滋味,今天一上場就讓小刀兒給撂了,心情自是難以忍受。 “要是再讓他多活幾年,恐怕就沒人治得了他了。” 無心長嘆道:“是非雖甚明顯,站在同是武林立場,該給他有個自白的機會。” 木陽子道:“惡人多屬狡辯,掌門大師當小心才是。” 無心道:“老衲自有分寸。” 他走向小刀兒,只見他全身至少有一半是傷,有的甚至於流出黑血,顯然受了某些飲過毒的暗器。 “公孫小刀。你還有何話說?” 小刀兒仍木訥地坐在地上。無任何表情和反應。象是突然變成白痴般。 無心又問:“你是否潛入少林禁地,而殘害了本派長老圓空師叔?”小刀兒仍然不語。 劍南舟冷笑道:“惡徒自知難逃一死,說也白說,掌門無復再費口舌,他不會開口。” 無心有所思,此時他想起了沒了的話,才發現沒了不知去向,趕忙轉向元靜道:“你快找找看,沒了在何處?” 元靜遵照指示,往崖邊尋去,立時發現崖下有人,很快地找繩索將沒了吊上來。 “掌門師兄!殺不得,兇手不是他!”沒了急忙奔向人群,醉態全失,突見小刀受傷累累,於心不忍,倒出烈酒,為他洗滌傷口,罵道:“媽的,那麼多人對付一個,算什麼?” 無心道:“師弟,此人霸氣逼人,師兄不得不如此。” 沒了叫道:“他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他若不是兇手,就已如此了得,那兇手豈不是更難纏? 無心愕然道:“兇手是誰?” “杭州蘇喬。” 劍南舟訕笑道:“若說別人還有可能,若是蘇喬,她根本不會武功。” 木陽子道:“若不是他,飛刀會落在現場?” 對小刀兒的飛刀,竟然能射中他,他可是刻骨銘心,永生不忘。 “欸呀!反正就是那麼回事!”沒了轉向小刀兒,急道:“你快說啊!事情總該有個結果。” 烈酒燙傷口,也將小刀兒的知覺給喚了回來,他悵然地望向沒了,嘴角抽動,欲言又止。象這種事,又有幾個人受得了?而且對方又如此斷然,說也白說。輕輕嘆氣。歉意地眼神流露著無奈。 “你說啊!就算為了我,你忍心看我沒辦法救你,是不是?” 小刀兒見他如此急樣,心頭十分不忍,自己難過,又何須拖累他人?然而說出蘇喬,萬一要是蘇喬不是沒了所言,那不就等於害了她?可是事實又多麼讓人失望? 劍南舟冷笑道:“不必說,也不必問,他是脫不了罪嫌……” “放屁!”沒了突然如發了瘋一般,不管什麼掌門不掌門,吼道:“你又能拿什麼來證明?一把破刀?什麼正派?硬要將人逼死你才甘心,是不是?我……” 無心急忙喝道:“師弟,不得無禮。” “什麼有禮無禮?人命關天,能無禮回一條命,我情願無禮,掌門人你看著辦好了!” 沒了氣沖沖,他已豁出去了,雙手捏緊,準備拼上老命。 劍南舟被罵,老臉一紅:“沒了,老夫尊你輩份較高,豈知你如此狂妄,今日要不領教領教,華山一派從此退出江湖!”他已擺出姿態,負著雙手,準備動手。 “打就打!我怕了你不成?”沒了也想動手。 “沒了退下!”無心喝道:“再不聽,逐出少林派,再治辱派之罪!” 沒了硬是將發的掌給澈回來,眥目仍甚。 無心轉向劍南舟,道歉:“劍掌門請息怒,沒了冒犯之處,老衲定將其治罪,還掌門人公道!” 劍南舟冷哼。瞪向沒了,負手而立,不再理會沒了。 小刀兒於心不忍,沒了為他受罰,淡然轉望無心,道:“沒了說的沒錯,還有蘇喬。” 他在想,如果蘇喬真的是在替人伸冤,那麼更可據理力爭。也問心無愧,若蘇喬騙了他,也無須讓沒了為此而受波折。 “聽到沒有?是蘇喬!蘇喬才是真的主謀!掌門師兄,你該查明再定罪!否則少林將蒙羞!”沒了高興地轉向小刀兒,激動道:“對!就是要說!說了他就宰不了你!只要今天不死,以後還有機會。” 無心道:“此事非同小可,師弟千萬不可袒護兇手。” 沒了叫道:“誰袒護了?事實就是事實!” 木陽子道:“此種事實,很難讓人相信!” 劍南舟冷笑:“方外之人,心境卻如此混濁,少林派恐被你羞污了。” 沒了不屑道:“總比你草菅人命,濫殺無辜好得多。” “二師弟!”無心見他們又爭執,立時喝開他,道:“劍掌門說的沒錯,片面之辭,實令人難以相信!” “媽的!少林家事,要……” “沒了!不准胡說!”無心怒喝,沒了是過份了點,有損他掌門之尊嚴。 “什麼胡說!”沒了不服氣道:“如果他說謊,我就摘下這顆人頭讓你們當球踢!” 此語一出,嚴重性已成,無心不得不謹慎:“師弟……” “沒什麼好說 ”沒了喝道:“我一生也交這麼一位朋友,他受冤屈,我不能伸,有什公好活的!” 劍南舟冷笑:“只怕你陪了命,也救不回他的頭顱!” 沒了不屑道:“你又算什麼?自己師父被廢了功夫,也不知道,還好意思在此說風涼話。” 劍南舟霎時臉色一變:“你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呵呵!我還要說只要找華山無怨老人問問看,就知道廢了他的武功是誰呢?” 劍南舟再也呆不下去,拱手向木陽子和無心,道:“兩位掌門,事出突然,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他已飛身掠往左側樹林,消逝而去。 無心追問:“師弟,你所說可是實話?” 沒了點頭道:“一點不假!蘇喬利用他,而廢了無怨老人,以及圓空師伯。” 小刀兒此時已站起來,欲言又止,他想說出蘇喬為何廢去兩人武功的原因,但此時誰會相信他的話?轉向沒了,心緒為之激動:“光頭兄,多謝你……”沒了走近拍拍他肩頭,笑道:“事實就是如此。也沒什麼好說謝不謝,誰叫咱們朋友一場。” 小刀兒頓時感到世間還有溫暖存在,鼻頭都快酸了。 無心沉重道:“看來,武林又將起波瀾!此人雖暫時脫嫌,但也是幫兇,老衲必須帶回少林治罪。” 木陽子道:“如今也只好如此。” “等等!” 遠處已奔出兩人,一老一姑娘,錦灰勁衣者正是公孫秋月。白衣不用說是湘雨了。 “小刀兒!你怎麼了?” 湘雨急衝而上,淚如湧泉,哭得十分淒涼。 “早跟你說過,那狐狸精一定會害你!你就是那麼傻!看你,全身都是傷!” 小刀兒想裝笑安慰湘雨都裝不出來,黯然長嘆不已。 公孫秋月走向無心,拱手道:“掌門人,在下是為此人而來。” 數天前,他就知道小刀兒被困此地,已和湘雨趕來,雖能及時趕上眾人逮捕小刀,卻不能伸手援助,他能作的只是求情。 無心嘆道:“此人犯下罪過不小,老衲恐怕無能為力。” 木陽子道:“公孫大俠俠名遠揚,理當看您面子,但此人只不過是公孫府一名奴僕,公孫大俠何須自甘冒著瀆身之嫌呢?” 公孫秋月寧靜一笑道:“雖為奴僕,但公孫府虧他太多,總想找機會補償他。” 無心嘆道:“公孫大俠仁慈心腸,但武林帖已發,老衲必須向武林有個交代。” 公孫秋月道:“此規矩在下也懂,只希望能保他暫時免受囹圄,若他真有罪,在下也不敢袒護。” 無心苦苦一嘆:“雖然公孫大俠武功蓋世,但此人神勇無比,不瞞您說,老衲亦受其掌傷,傷勢頗重,七重生折其五,還有數十名弟子以及武林同道。若再拿他,談何容易。” 他已表明,自己少林派都無把握捉住小刀兒,縱使會孫秋月能耐高,也未能擒住他。 木陽子也說話:“不僅如此,華山劍掌門和貧道,也一樣受了波及。公孫大俠當三思。” 公孫秋月知道今天是保不了人,無奈地轉向小刀,關心道:“你覺得如何?” 小刀微微點頭:“還好!” “什麼還好?你一定很痛?爹,您一定要救他,爹……”湘雨感情總是脆弱,又哭了。 公孫秋月微微地張了張嘴,有點哽咽地道:“你好好在少林寺,我一定替你開脫。” “多謝老爺……” 沒了總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立時道:“公孫老爺,要開罪很簡單,只要將無怨老人請來即可。” “無怨前輩……”公孫秋月不解。 沒了急道:“一時也說不完,我們先趕去,省得劍南舟這個小心眼的阻止無怨老人出山。” “好!”公孫秋月立時轉向湘雨:“雨兒你先回去,爹有事要辦,或者住在洛陽,也好就近聯絡少林派。” “爹您快去,我住洛陽好了。” 公孫秋月又轉向無心和木陽子,道:“兩位掌門,秋月去請無怨前輩,屆時有個交待,還請善待公孫小刀。” 無心點頭:“放心!公孫大俠,老衲定當依江湖規矩辦理此事。” “多謝了!在下銘感五內。” 沒了道:“小刀兒,別想不開,好好養傷,我一定給你好消息!”小刀兒望著兩人離去背影,感觸如許之深。 此時他多麼希望蘇喬也能如此。 可惜人海茫茫,蘇喬影子一絲也看不見,摸不著。 蘇喬呢? 她當真如沒了和尚所說,只是在利用小刀兒? 冷風掠過林梢,簌簌然,一片蕭索,先前那份熱鬧喧嘩,早已埋葬林葉中。 一身黑衣束裝的長髮女人,默然的立於滴有血跡的草坪中。 那血,有眾人的,也有小刀兒的,時間不久,還鮮紅著,只是有點凝凍。 蘇喬並沒忘記小刀兒,她那輕柔指尖正觸及血跡,渾身不由得冷顫起來。 良久,她都沒動,只是嘴唇已咬出深深一道齒痕,臉更白了。 秋月和沒了和尚很快地趕向華山千重岩,他們必須比劍南舟先到,因為他們怕劍南舟在緝捕小刀兒時受創,因而生報復之心,阻止無怨老人替小刀兒作證。 不大的木造起居室,無怨老人正閉目盤坐在正房薄團上,其事神案的桌子放了一把劍,一座香爐,清煙冉冉,一片寧靜。 “老前輩!” 沒了匆忙打開竹片編成的門靡,跨入乾淨的鋪木地板,發現無怨老人還在,心口也噓了氣,總算沒白跑一趟。 公孫秋月隨後也跨入門檻,拱手道:“前輩,在下公孫秋月,冒昧造訪,還請見諒。” 無怨老人抽動白如雪的眉毛,張開眼皮,那種練武人該有的凌銳眼神雖然失去,但仍炯炯有神。有點驚訝地說:“你是秋月寒?” “正是在下。” “你呢?”無怨老人問沒了。 “小僧法號沒了。” 無怨老人稍加點頭,要他們坐于左牆兩張靠背木椅,他道:“你們找老夫,想必有事?” 秋月寒拱手道:“實不相瞞,在下來此,乃為了公孫小刀一事?” “公孫小刀?”無怨老人不知上次傷他的就是此人,乍聽和秋月寒同姓,以為是他兒子,乃問:“他是你兒子?” 秋月寒搖頭:“不是,是府中小婢之子。” 沒了和尚可沒什麼耐性道:“老前輩,他就是以飛刀傷你的人,你還記不記得?” 此種事焉有不記得之理?無怨老人聞言,稍加愕愕:“此子也傷了你們什麼人?” 沒了道:“他把我師伯圓空給殺了,現在已被困困于少寺。” 無怨聞言,長嘆一聲:“我早該料想到他會去找圓空!”他問:“你們找老夫,是為了伸張他的罪行?” “不是!”秋月寒道:“他說攻擊前輩的,還有一位女子?” “沒錯。” 沒了急道:“我們是要前輩去證明此事!”他解釋:“他是被害者。” “怎麼說?”無怨老人道:“他的飛刀,簡直不可思議,若非他,那女子奈何不了老夫。” “就是那女人用計,欺騙他涉世尚淺!” 沒了很快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無怨老人長嘆不已:“他無罪,那女子也未必有罪。” 這話讓人疑惑了。秋月寒問:“前輩所言……難道……” 他本想說蘇喬報仇是真實,但顧及無怨輩份之尊,因而沒說出口。 無怨老人嘆道:“此事已過久遠,很難再加以追查,當時老夫確曾和圓空、武當全真、天山六百以及幾位高手,圍剿神鷹董仟。” 秋月寒臉色也微微--變,年輕時他也曾經聽過董仟事蹟,傲岸而剛愎,武極高,後因牽連數件凶案,突然間就消失武林。 “原來,當時是前輩你們剿了他?”秋月寒道:“當時他已惡名傳播。似乎該無錯殺之可能。” 無怨老人嘆道:“畢竟只是傳言,老夫並未握有真實罪狀,就將人給剿了。心中實在難安!” 沒了道:“就算董仟只是性子烈了點,而被他們錯殺。蘇喬也不該利用小刀兒報仇,至少她該將此事說明,屆時,說不定受董仟之害的人會出面,她就沒有報仇的理由了。以她如此偷偷摸摸,一定是在進行什麼陰謀,還打主意到我朋友頭上來了,我第一個就不放過她。” 無怨老人嘆道:“似是而非,如今悔也無用,兩位要老夫出面說明真相?” 秋月寒:“還請前輩援手,小刀兒實在涉世不深,不知江湖險惡。” 無怨老人沉吟半晌,道:“老夫只能證明另有一位女子,並不想說出神鷹一事,此乃各派秘密,早有協定,何況董仟罪行未能確定,說出來恐怕會引起江湖波瀾。” 沒了點頭道:“這樣就夠了,老前輩,情況緊急,不如早點動身。” 突然地,“不行!” 劍南舟已匆匆奔入屋內,眥目瞪向沒了,冷道:“出家人也敢來此妖言惑眾?” |
第十章 雪銀寒蟬
沒了冷笑:“去不去,也得問你師父,當人徒弟,有啥資格管著師父?”劍南舟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更加難看,咬牙一陣,才轉向無怨老人,拜禮過後,急爭道:“師父,您的武功……” 無怨老人道:“師父武功已失。” “您為何不早說……徒兒會想盡辦法……”劍南舟一副急促樣。 “沒有用的!”無怨老人道:“我自己的傷,自己知道,何況我已活了百餘歲,再也活不了幾天,何必費那個功夫?” 劍南舟瞧見師容,果然蒼老了許多,不禁憾慨悲愴不已:“師父……” “富貴有命,死生在天,強求不得!”無怨嘆口氣問:“為師想給公孫小刀作證,你為何說不行。”劍南舟沉重道:“他本是惡徒,不但傷了少林十數高僧,連徒兒也被打傷,不足以救。” 沒了冷笑:“幾個門派圍殺他一個人,本就不怎麼光採的事情,被打傷還好意思回來告狀!” “沒了!我們的帳還得算!”劍南舟怒道:“你不但侮辱了華山派,也侮辱了少林派,放著師伯仇恨不報,反而幫起惡徒,遲早你會自食其果!” “什麼叫侮辱?”沒了不屑道:“給我分清楚點,孰是孰非,日有真理存在,虛幻有時可以變成事實,卻不能將事實變成虛假,事實就是事實!明明蘇喬廢了你師父武功,你卻極力否認!如此是非不分,睜眼睛、說瞎話,我才懶得侮辱你,你這叫自取其辱!” 劍南舟臉色連變數變,以前那種瀟灑風度盡失無存,脹紅著臉,罵道:“就算真是蘇喬,他也逃不了幫兇的干係。就單單他廢去我師父武功一事,我就不能饒他。” “饒不饒那是你的事!不過我若有師父長輩在場,一定不會象你那麼喧賓奪主,以下代上。” 天怨老人也看不過去,冷喝:“南舟,這事由我處理!你先退一旁。” 他素知徒弟高傲,若受打擊,尤其是武功不如人,則整個人就如著了魔,只想報仇,甚至於不知是非不分,幸好許多年來他一直不敗,否則不知多少人要遭他怨恨。 劍南舟不敢抗命,只好硬捺下這口怨氣,心中更是恨死沒了。 秋月寒拱手道:“劍掌門,此事曲直自有個結果,若是如掌門所言,在下願意負責一切後果,還請掌門先息怒,以免傷了和氣。” 沒了冷道:“我早就說過,要是小刀兒出了差錯,我這條命隨你來取,你急個什麼勁?” 劍南舟冷笑不已,道:“到時你就明白,什麼叫作身敗名裂!” 秋月寒道:“事不宜遲,老前輩是否願意起程?” 無怨老人點頭:“公孫大俠請帶路。” 劍南舟急問:“師父,您真的要去?” “不錯!我不能將事實拂去,讓人家百口莫辯。” “徒兒跟您去!” “這……” “師父,您武功已失,徒兒不在身邊照顧,徒兒實在放心不下。” 秋月寒苦笑道:“老前輩,多劍掌門一人,多一份可信,而且路途也有個照應,這對任何一方都有益處,” 無怨乃怕自己徒弟性格傲岸,會帶來他人不便,現在人家說明不在乎,那他也就無所顧慮了。 “好吧!那我們準備上路吧!” 四人已趁天末黑,趕往少林寺。 無怨老人武功盡失,不能奔馳,只得僱用馬車,一路奔向嵩山。前兩天還算正常,除了顯出疲憊神態,並無其它異樣。 豈知問題出在第三天,將抵洛陽城時。 健馬四蹄如飛,不停敲在硬黃泥道上,蹄聲宛如驟雨擊瓦,啪啪接連不止,四條腿簡直如連在水車上的木軸,化成旋風式的圓,分不清哪雙是前腳、後腿馬車更如加了速的快箭,車輪剛碰著石頭面飛起,尚未落地,又被撞起,如在空氣中奔馳一樣。 遠眺洛陽城在望,沒了興奮地鑽頭探入車廂:“快到了,再半天光景!” 車中三人,除了無怨老人,秋月、劍南舟皆露喜色。坐在篷車中長途奔馳,受得了者並不多。 秋月寒道:“抵洛陽就歇著,這幾天也夠累了。” 沒了道:“不繼續趕?只剩幾裡路而已。” 秋月寒道:“風塵僕僕上少林寺有點不妥,尤其是無怨前輩德高望重。” 沒了瞄向無怨老人,雙目微閉,氣定神閒,一點也無勞累樣。 “我看不必了,無怨老前輩他好得很!功力比你們強多了。” 秋月寒道:“還是休息好,我已頭昏腦脹,無怨前輩年事已高,經此奔波,昨日已顯疲憊,何況今日。” “昨日……不對啊!”沒了突然想,無怨老人昨天已是十分疲憊而頹弱,今天怎會轉好?而且他已武功盡失啊? “老前輩!”他已疾速鑽入車中。 “你想幹什麼?”劍南舟登時攔在他前頭,以為他想對無怨老人採取行動。 沒了止步,冷眼晴向他,叫道:“你也不看看你師父到底怎麼了?” 秋月寒也查覺不對,立時伸手探探無怨老人額頭。 “師父……”劍南舟見無怨如一尊佛像沒反應,也趕忙過來探他鼻息。 這一探,他已驚叫:“師父,你怎麼了?” 沒了更急:“他怎麼……千萬別出差錯才好!” “老前輩!您挺住點!” 秋月寒審測無怨脈博已停,登時點出數指,馬上輸出真氣,企圖挽回生機。 無怨老人依然閉目如初,嘴角含笑。 “師父……您不能離開徒兒……” “拜託拜託!千萬不能死啊!” 沒有用。 無怨老人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劍南舟大吼!撲往沒了就想大打出手。 秋月寒急忙拉開他倆,沉重道:“人都已走了,打又有何用。” 劍南舟悲憤不已:“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暗中作手腳,害死我師父!還我師父命來!” 他想衝前,又被公孫秋月攔下。 “呸!”沒了狠狠吐口痰,罵道:“什麼東西!你寸步不離無怨,一定是你記恨在心,弄死你師父,以讓他不能替小刀兒作證,媽的!人渣 ” “少林叛徒!毒死我師父還想狡賴?若非你駕車快,我師父也不會死!你是劊子手!” “放屁!你才是小心眼,壞心腸,被你師父說兩句,就記恨心頭,硬將你師父弄死!” 秋月寒攔在中間,他倆不能打架,只好痛罵出口,全是面紅耳赤,青筋暴脹,恨不得將對方吞噬了。 “住口 ” 秋月寒看他倆再吵下去,更無結果,立時喝住兩人。 “你們不要再爭執口角,先查查老前輩死因再說,誰又願意他真的去世呢?” 這聲已叫醒兩人,不再謾罵,默立一旁,悲愴地看著秋月寒檢查無怨老人死因。 馬車早已停在路邊,平常川流不息的人群,現在都不知道躲在何處?也許聽到吵架聲,偌大一條道路,只有冷風吹孤草,空蕩蕩的。 秋月寒檢查不出傷勢,沒中毒,也沒受傷,全身完好如初,只是心臟停了,呼吸停了如此而已。 三天都有一名高手寸步不離地在陪他,若說有人下毒,死的也是三人才對,何況無任何中毒跡象。 老人是壽終正寢,陽壽已盡,很自然地就死了。 百歲開外的人,如此死法並不勉強,十分自然。 “無怨老人他乃自然死,無任何人作手腳!” 秋月寒沉重地說出這番話,劍南舟和沒了多多少少相信他。 除此之外,又如何找出其他解釋?剛才沒了和劍南舟罵的全是氣話,誰又想真心害死無怨老人呢? 沒了恨道:“為什麼偏偏在這節骨眼裡?小刀這下子完了!” 秋月寒道:“事到如今,只有姑且一試!我們趕快急赴少林!” 劍南舟雖百般不願驚動他師父遺體,但看在秋月寒似乎十分堅決的臉孔上,只好默然答應,他仍想看個結果。 馬車再飛起,比方才要快上許多,奔過地面,都創下了深陷的輪痕。 達摩堂上,聚集各路豪傑。 沒了叫道:“人已帶到,掌門師兄,你該可以相信此事了吧!” 他和秋月寒一身是汗,肅穆立於廳堂中央,面對前面幾位掌門人。 木陽子冷道:“人已死,如何能證明?” “至少無怨前輩是自願和我們上少林派,可見他早就想證明此事。” 劍南舟冷笑:“你非我師父,你怎知我師父前來是想說些什麼?” 秋月寒道:“劍掌門,你該聽見有來之旨意,何不說明真相?” 無心大師雙掌合十,轉向坐在左邊木椅上的劍南舟,道:“劍掌門,令師可曾說過此話?” 劍南舟道:“我比他們後見家師,一些事尚未知曉,而且師父武功被廢,說不定疑於被迫而出此下策,何況師父並未親口對我說,我不能說明什麼!” “劍南舟你……”沒了罵道:“明明你也聽見,為什麼不敢承認?你是存心想害死小刀兒才甘心是不是?還說我們威脅無怨老人?虧你說得出口。” 劍南舟悲戚道:“我師父已死,事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能證明師父心思、行徑,更不能斷定。你們請他來是否有威脅手段,你這是做賊心虛吧?” “媽的,你這……” “沒了!”無心大師喝道:“達摩聖廳,不准你口出穢言!” 秋月寒嘆口氣,他知道若劍南舟矢口否認,自己再怎麼說,也無法取信於眾人,這趟可能白跑了。 “劍掌門,還請閣下將知道的事說一遍可好?” 劍南舟冷笑道:“我只知道這麼多,其它的對不起,我無法證明。”他再冷笑:“若非衝著你秋月寒俠名遠播,我會向天下武林指責你,涉嫌逼死家師。” 秋月寒嘆道:“令師的確乃壽終,此事不也經無心掌門和木掌門認可?” “錯非你們日夜不眠不休顛快馬,他老人家也不會如此早臨西天,你難辭其疚!” 這正是秋月寒和沒了的痛楚。劍南舟所指責雖嫌偏激,但他倆間接殺人之心情,一樣哽掛於心,愧疚不已。 沒了叫道:“陽壽該終則終,雖然我們過份些,卻也無可奈何,另一人可以救,你何不伸手救他一把!” 劍南舟冷笑道:“我也無可奈何,因為師父確實沒對我說什麼,我不能證明,否則落個欺師滅祖之罪,武林豈有我容身之地?” 他已說明自巳師父乃被小刀兒廢去武功,自己若非經師父親口說明,自是不能胡亂替兇手開罪。 無心嘆道:“師弟,你的苦處我了解,但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就算真有其他兇手,公孫小刀也脫不了幫兇之罪!” 沒了急問:“掌門師兄,你想怎麼處置他?” “輕者廢其武功,重者賜其死。”無心道:“經過三位掌門表決後,再作定奪。” “放……不行!”沒了叫道:“你們不能草菅人命!不能亂表決!你們全是站在一條線上的!” 沒了忍到後來,還是罵出放屁兩字,甚至有點瘋狂。 “戒律堂主弘過師弟,將沒了禁洞三月!”無心不得已,下令拿人。 弘過立時持棍而出,身後十二壯僧亦圍向沒了,個個冷森,銳氣逼人。 沒了素知戒律堂武功自成一格,對付外人或許差些,但對付少林弟子卻百分之百有效。 他雖自恃武功不錯,但仍不敢硬打,已經準備逃離,哪還有辦法再救出小刀兒,否則被擒,什麼都完了。 心意已定,也不管自家人,出手就是煞招,逼退左邊長棍,掠身而起,猛撞向前方棍僧,硬將蟠龍棍給砸斷三支,藉此已電射廳外,逃出少林寺。 弘過想追,卻被無心喝住:“讓他去吧!沒了雖性急,卻也不失厚道,只要不傷少林威嚴,也不用逼他太緊。” 弘過拱手退於一旁,眾僧也散去。 秋月寒道:“掌門,公孫小刀乃被人陷害,尚請掌門三思!” 無心道:“老衲有救人之意,可惜苦無理由,還請公孫大俠見諒!” 劍南舟冷道:“如此是非不分之徒,就算留著,恐怕也會被奸人所用,為害武林必大,不如趁早清除,以絕後患。” 木陽子道:“雖然出家人慈悲為懷,但對殘惡之徒,仍須治之以法,以救蒼生,貧逍和劍掌門同有此意。” 兩人鄱表示要將小刀兒處死。 無心大師長暄佛號,凝目注視公孫秋月,希望他能提出更好的意見。 秋月嘆道:“大師為今之計,還請寬容七天期限,在下定將主嫌蘇喬給捉來,以伸冤情。” 劍南舟道:“要是七日期限一過呢?” 秋月悵然道:“生死有命,也許他命不該絕,得到三位掌門的諒解。” “不可能!事實俱在!”劍南舟道:“七日一過,誰也保不了他的命!” 無心嘆道:“公孫大俠,老衲就再等你七天。” 七天? 有多長? 如何去找一個如煙般的女人? 七天過了六天,又幾個時辰。 沒了累倒在少林山腳下的一個破茅屋,又硬又涼的木板,簡直如棺材一樣,恨不得抓的就是他而不是小刀兒。 死是什麼滋味?冷冷的?沒有知覺?還是有知覺?想動動手腳,卻像被大索捆住埋在硬泥地裡,怎麼扭都沒用,然後逼得發瘋……大吼大叫又沒人聽見!以前死去的人都來歡迎,可以見著太師祖達摩祖師,和他下棋,閒話家常,也可以見著唐太宗……還是入了地獄,同陣陣驚心動魄血淋淋的慘叫、割舌、挖眼,什麼都來!還是一下子頭就被砍下…… 一想到砍頭,沒了突從木板蹦起,不修邊幅的臉頰長起髯子,粗粗地像刷子,兩眼透著血紅,流露一股悲傖,以前那種強烈過癮的酒,現在喝在嘴中已覺得淡然無味。 “***,什麼世界!” 一掌狠狠劈向牆角舊的碗架,勁風掃過,破碗如飛雲般散了開來,一大片射向四周,也射向他身軀,那種揪緊的 空聲,可以感覺威力不小,但打在他身上,甚至刮出血痕,他仍沒動。 “怎麼不砸死!砸死啊 ” 抓起披碎腕片,如瘋子般往大腿旺,每砸一次,大腿多一道血痕。 公孫秋月此時已走進茅屋,頭髮有些凌亂,精神頹靡了許多,一件青長衫已顯出汗漬,淡然粘上塵土。 “有什麼用?七天?媽的!這麼快就過去!蘇喬連個鬼影都沒看見!”沒了垂頭喪氣地癱于冷木板上,霎時他覺得人的生命就像這座被遺棄的破茅屋,隨時都那麼容易倒塌,對世間一點影響都沒有。公孫秋月沉靜了一會兒,道:“我們可以劫人。” “劫人!”沒了愣了一下,瞪向他:“你準備劫刑場?” 公孫秋月點頭:“總不能讓小刀兒白白地斷送在他們手中。” “對!”沒了精神又來:“那些混蛋,不分青紅皁白,硬將活人當死人!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少林門徒劫持少林人犯,乃叛幫之罪。沒了被逼急,也不顧此,決心救出小刀兒。 公孫秋月道:“我們必須隱去本來面目,如此不但可以省去自身麻煩,也可以斷去他們追逐。” “好!”沒了道:“就來個黑衣蒙面,嫁禍不知名的幫派!” 公孫秋月點頭,又問:“他們可能在少林寺廣場前院處置小刀兒,你該知道從何處下手較為方便?” 沒了沉思半晌,道:“地方都差不多,不過撤退路線倒有個地方可去。” “哪裡?” “南邊林區,那裡岔路多,又隱密,只要躲入那裡,然後攀過山頭,再溜向左側天平峰,下了此峰就可以到達洛陽城,一入了城,他們就無法追了。” 公孫秋月道:“路你熟,就由你帶人好了,我擋他們一陣。” 沒了道:“先這麼辦,但事情若有了變化,就只好由你見機行事了。” 兩人說定,再計劃一番,已掠身騰出茅屋,潛向少林寺。 寺前廣場,若能圍下一千人,現在已圍上五百人。呈半弧型,只要能派上用場的人,都在此。 正廳擺著五張椅子,分別坐上了少林、武當、華山三派掌門,以及兩位泰山、天山派代表,個個面目森嚴。 小刀兒立在場中,披頭散髮,身戴鎖枷,穿的仍是十三天前那件血跡凝成硬塊的血衣,傳出陣陣腥臭味。 他武功被製,形同常人,加上幾天的掙扎,元氣已消磨不少。然而此時的他,簡直如一頭野獸伏在那裡,似乎他隨時會掙脫枷鎖,反撲眾人似地。。 他凌厲的眼光瞄向眾人,一張張不同樣的臉孔,俱有同樣地表情 幸災樂禍。最後他停在劍南舟身上。因為他的冷笑十分突出。 小刀兒有過不少次死亡掙扎,此次又再次陷入,他並沒有常人般的害怕,相反地。除非頭落地,他尤其不會放棄機會,因為他必須要證明蘇喬是否真的在利用他。 劍南舟看看天空稍稍西偏的五光十色的太陽、道:“無心掌門時刻恐怕已到。” 無心喧個佛號,瞧向大門,希望有所動靜,然而大門空空如也,不見人影。 劍南舟道:“可能秋月寒自知救不了人,所以不來了。” 無心嘆道:“也罷,時間已過,只有秉公處理!”他起身走向小刀兒,停在他身前不到七尺:“你有何話說?” 小刀兒舔舔嘴唇,滿腮的鬍子顯得剽悍。他冷道:“無話可說。” 無心道:“如此說,你是心服了?” “不服!” “有何不服儘管說!” “說有何用?”小刀兒道:“該說的我早就說了。” “你說的那些,無法證明。” 小刀兒對這種無法證明而受的委屈、傷害實在太多了,也不只是這次,只要聽到這句話,他就知道何謂弱肉強食。當下也不再辯說,默然立於該處。 無心又問:“本派全以武林規則行之,你可有遺言交代?” 小刀兒望向他,本是不答,但是見無心如此誠懇樣,才開口:“沒有。” 無心道:“既然沒有,老衲要戳你死穴,然後誦經七日,焚化你遺體,可有異議?” “沒有!” “好!你安息吧!”無心轉向弘過,沉重道:“行刑!” 弘過應聲走向小刀兒,運功逼指,一道勁風破空而出,手指如蛇,噬向小刀兒命門要穴。 突然地 一道白光閃至,直射弘過,逼得他不得不放棄對小刀兒行刑,以抽手對付來襲之物。 “小心!有人劫場 ” 少林羅漢陣己罩向小刀兒。 弘過拍掉那把匕首,突覺背後勁風襲至,不得以只好閃向左側,斜推一掌,想迎擊對手。 黑影兩閃,來者正是蒙面的沒了和公孫秋月。 秋月封掉弘過掌勁,輕喝:“快救人!”陣勢一變,他再劈出十三掌。 沒了如蛙跳般連縱三跳,帶起小刀兒就往西邊逃竄。 無心怒喝:“哪裡逃!” 和他一起追過去的還有木陽子,劍南舟和天山、泰山派兩位高手。 秋月寒見狀,暴吼一聲,掌勁大作,衝向來擊三名和尚,乘他們陣勢未成之際,掠出戰圈,直往木陽子及劍南舟背心罩去。 木陽子、劍南舟但覺背面冷風、旋風而至,急忙各展絕學,一柔一剛,以排山倒海之勢力,封向秋月寒迎來之雙掌。 秋月寒志在扣住眾人,以使沒了能夠脫身,不願閃躲。便是接下雙方掌力,雖他功力過人,但兩掌門人亦非弱者。以三合一威力自然非同凡響。只一觸及,雙方各自錯開,秋月寒只覺雙手發麻,血氣微微不穩,退了一步。 木陽子和劍南舟亦好不到哪裡去,連退兩步。臉色微變,才幾天,他倆已連遭高手,俱懷疑自己武功是不是退步了?當下冷喝兩聲,已掩飾不住血氣,又自罩上,武當純陽風帶起凜凜烈風,直撲而上。劍南舟更運出華山絕藝無相掌,一陰柔、一陽剛,匯成一道巨流,江河決堤般擊了過去。 另一方面,弘過和十八羅漢僧又逼過來。 秋月寒苦於不敢施展絕技,只能以其他武功應敵。眼看強敵襲來,逼得捉襟見肘,窮於應付,他卻無退縮之意,硬是劈出三掌,迎向木陽子和劍南舟,然而對方威力過大,震得他口中一甜,吐出一絲血跡,顯然已受了內傷。 此時,長棍又砸向他背面要害,他不得不扭身以避開,只一落地,左後方又有棍影擊來。而弘過擒龍爪更是不饒人,化成一排爪影,車輪般滾了過來。 當機立斷,秋月寒舍棄長棍,疾伸左指點向弘過會陽穴,藉此空隙想滾向左邊。然而躲掉擒龍爪,卻沒躲掉長棍,悶呼一聲,背部結實挨了一棍。猛往前撲,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子,痛得他直冒冷汗。 “別讓他逃走了!” 劍南舟大喝,如影隨形,又追了上來,其他人亦不落後,奇招盡出,非得拿下不可! 沒了挾著小刀,只能用一手迎敵,光對付前面眾僧有點難以應付,何況背後攻至的無心。 眼見雙雙危急之際 又有一條黑影從西牆射出。一陣香風掀起,那嬌柔身軀如緞帶迎風般拂向無心,登時將他攻勢逼住。 沒了大喜,不敢怠慢,道:“多謝了!”馬上電射牆外,逃之夭夭。 黑影並沒停留,隨風吹向秋月寒,突然打出亮晶晶如銀針般罩向眾人。 “快躲!有毒!” 劍南舟見此暗器太過晶亮。直覺上已感有毒。馬上閃開。 眾人被他一吼,也各自散開。 暗器如雨點般打出,連秋月寒也包括在內,但他可沒地方躲,只得硬衝向暗器,雙掌封得密不透風,想以此擊落暗器。 此時,那名黑衣人突然開口,是女人聲音:“暗器沒毒,不傷人快退。” 說完活,她已飄向西南方,再一墊足牆頭,已消逝無蹤。 秋月寒得到她警告,本是迎封暗器的雙掌已撤回,猛加勁勢,任由暗器射在身上,但覺冰冰涼涼時,人已飛出牆頭,終於得以逃脫。 暗器落地,立時化成水跡。 劍南舟趨前一伸手,怒道:“原來是冰針!我們上當了!” 老臉擺不住,他只好追向寺外,希望能再將人逮回來。 談何容易?高手過招,分秒必爭,只一瞬間,寺外空空蕩蕩,哪還有人影? 無心大師喝道:“封鎖方圓五十裡,務必逮住他們,不論死活。” 膽敢在少林寺內劫人,太不將少林派放在眼裡,又何須顧慮他生死? 群僧散開而追,各盡其力。 沒了很快利用山勢,甩掉追逐之人,爬過天平蜂,洛陽城已在望。他知道得趕快將小刀兒送走才是,否則少林眾徒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該找誰?秋月寒的洛陽行也不行……” 他考慮片刻,終於想到上次從天鷹崖救出來的綠君兒。 沒想到,本要她庇護往少林門徒下,現在卻要用她來甩脫敵人。 沒了苦笑兩聲,不敢怠慢,疾往洛陽城去。 趁天未黑,他已鑽入一條小巷,過往行人不多,轉過另一頭,見一青瓦高牆,稍一用力,已掠入牆內。 兩眼望去,景色依然,左邊一排古色古香原木造成的廂房,接著廂房的則為寬廣花園,盡頭處,一座較古老平房,他已朝此平房潛去。 一個女孩人家,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在大戶人家當丫頭,沒了替君兒找的王大戶,至今也能相安無事。 經過一道平板石曲徑,沒了已抵烏黑如漆的舊門扉。 “君兒,你在不在?” “誰?” 不久門扉已開,圍著裙巾的君兒已出現,乍見沒了,十分吃驚。 沒了笑道:“別驚,是我,還有小刀兒!” “小刀兒?他怎麼了?”綠君兒時常惦想的人已在眼前,沒想到卻掛在沒了肩上,驚訝臉孔已轉為惶恐:“他受傷了!” 沒了搖頭:“沒啥要緊,我們快進去!” 兩人疾入屋裡,君兒立時帶上柴門。 屋內除了一座竹床。其上鋪有軟白絲被和掛在床沿的幾件紗裙外,並無其他特殊陳列。 綠君兒急道:“快將小刀兒放在床上!躺著舒服些。” 沒了笑道:“不必了,他只是穴道受製!” 搬過一張木椅,將小刀兒跨在上面,沒了運出指勁。連點小刀兒幾處穴道,小刀此時已悠悠醒了過來。沒了並未歇手,趕忙替他解開他身上繩索,但鎖在他足上的鐵鍊卻難倒他了。 “媽的,鎖龍扣!無心師兄怎麼會用上這玩意兒?” 小刀兒醒了過來,第一個映人眼簾的,是綠君兒清秀的臉眸。 “怎麼會是你?”他驚訝地說。 綠君兒見他沒事,心情也寬慰起來:“是沒了和尚帶你來的!” 沒了轉向小刀兒,他也轉過來,兩人目光一觸,沒了笑道:“小意思有驚無險!”小刀兒苦笑不已:“光頭兄,真虧你了!下次換我救你……” “呸呸呸!”沒了笑罵道:“我才沒你那麼倒霉!不必你救,貧僧自有神助,少費話,追兵很急,我必須把你弄走,你想想著,這寒精鐵打造的鎖龍扣,用什麼方法可以打開?” “寒精鐵……”小刀兒摸向那條漆黑已銬得雙足出血的鐵鍊:“也許有種東西可以將它腐蝕!不過只要燒紅它,我想可以扯斷它。” “你瘋啦!”沒了叫道:“扣鐵鍊在足踝,燒鐵不就將肉給燒焦了?只燒中間,雖然斷了,也不是高招,想想看有無其他方法。” 綠君兒突然說:“以前我爹留下一支匕首,聽說可以削金斷鐵,就在這裡!她急奔床沿,翻開竹床,拿出一布包:“以前我爹常用它切玉石來賣,我親眼看見的。” 沒了道:“有總比沒有好!拿過來試試!” 布絹攤開,露出一把匕首,晶亮無比,連握柄都是銀白,宛若弦月。 “雪銀寒蟬!”沒了接過匕首,輕輕點出食指擊向刀身,立時發出輕輕鳴聲,宛若蟬鳴,他喜悅道:“不會錯,身如白雪,音如寒蟬!小姑娘有此寶刀,怎麼留到現在才拿出來?” 綠君兒有些困窘地笑了一聲,“我不知這些……那是爹留下來的……” 沒了道:“以後要小心保管,否則必有人會打它主意,現先借用一下!” 匕首往鐵扣割去,立時出現凹痕,他欣喜不已。再割幾刀下來,鎖龍扣已落地。 沒了噓了氣道:“真虧有了它,否則就麻煩了。” 小刀兒揉搓足踝,讓血液順暢道:“光頭兄,還有一名黑衣人是誰?” “你家大爺秋月寒!”沒了登時又想到危機仍在。急道:“你得趕快走,你穴道已解,但少林無雙截脈也非泛泛之輩,兩三天你無法動用全力,我看就叫君兒護送你出城。” 綠君兒欣然道:“好啊!這樣也好照顧他。” 她全然沒把危險放在心裡,小刀兒就有所顧慮了。 沒了叫道:“事情緊急,只好如此了,我不能陪你去,我還得出場以證明,劫走你的人不是我,就這麼說定!不要再考慮了!” 小刀兒轉望綠君兒希冀笑容,不忍拒絕,只好答應。 “很好!”沒了滿意道:“我看你就往江南逃,我們還得捉蘇喬替你脫罪。” 小刀兒聽到蘇喬,心頭就有股悲愴,嘆道:“好吧!好歹總得將此事弄清楚。” 沒了交還匕首,道:“君兒,你現在就送他出城,等他功力恢復,你再回來。沒事少露臉,至於這差事,我向王員外說聲就可以。” 君兒含笑回答:“我會小心的!” 沒了又交待小刀兒如何聯絡,以及要易裝一番才能離開。事不宜遲,他已經先走。 小刀用匕首刮了鬍子,又穿上一件君兒替他張羅的素絹公子白袍,梳洗裝扮一番,小刀兒直如風流才子,不禁看呆了君兒。 “不對……我們在逃難,不該如此突出……”小刀兒已感不妥。 君兒道:“沒關係,反正你以前都是那種裝束。現在突然變成如此,反而能避人耳目,就算你不習慣,等出了城再換過來就是了,情況緊急,只好如此啦!” 小刀兒是有點彆扭,但又無奈,只好苦笑。 兩人已從後門走出。 出了巷口,可以看見整個洛陽城已湧進不少僧人。個個神色異常,不停啾向過往行人。 事情碰上了,小刀反而鎮定,揮著君兒替他弄來的折書扇,悠然地走向街道。 那些僧人瞧過他,卻也想不到一個邋遢的囚犯,搖身一變,會成了公子哥?小刀和君兒已安然走出洛陽城,雇了馬車,直奔江南。 三天的奔波,小刀已快抵揚州,雖是初冬,此地仍未積雪,讓人暖身的陽光己投向官道,兩旁的綠竹林,更顯得生氣,宛若一座綠的溫床,任何人都想徜佯一番。 君兒禁不住已探出頭來,只見遍野林木,除了綠竹,還有紅滿天的楓葉林,以及一片小麥田迎風取曳,交雜相映,自成一景,以前所想的美麗圖畫,現在一探手就可攬得,恨不得撒下巨網,一舉將它網回去,擺在床頭慢慢欣賞。 一陣陣人潮,馬車,交錯而過,可看見的人,個個臉上接著笑容。 有人在笑!君兒看見了!那笑有點邪,有點輕浮。 那個年輕人站在入城的拱橋旁,手搖金玉扇,翩然如王公貴族。他正對著君兒笑,眼珠閃著那種自信而自大的神情。 君兒觸及他眼神,感到一陣惶恐,立時縮回車內,輕輕瞄向小刀兒,深怕他看出自己失態似的。臉也紅起來。 小刀知道她瞧見十分突出的事,才會如此,卻未想到是男女那種傳情的事,自然地笑了笑,眼眸從車廂陣陣掀起的過布篷望出去,也瞄見一位白衣公子,可惜車行過速,只一閃身,就已錯開。 君兒窘笑道:“那人笑得有點邪!”頓了一下又道:“好象不怎麼正派。” 小刀已換上布衣裝束,看起來容易親近多了,他笑道:“嚇著你了?” “有一點!”君兒笑道:“不過你在身邊,我不怕!” 本來說好三天說送君兒回去,但江湖險惡,小刀兒放心不下,總想找個妥善的方法,現在碰上這種事,他更堅決要留君兒在身邊,等待適當時機再說。 “進了城,找家較靜的客棧,明天我們就可到西湖了,到時我會替你找個安全的地方。” 君兒嬌笑道:“還是跟著你最安全。” “但是……我還有許多的事要辦!”小刀道:“你不會武功,可能會有危險,你放心,我找的地方一定很安全。” 君兒笑道:“瞧你一副認真樣?我只是說說而已,全聽你的。” 小刀兒也笑了,笑得有點傻。 夜晚他們住在較安靜的悅賓客棧。 兩人同房,分床而睡,小刀兒心事重重,是以走出庭院,望著點點寒星,想著種種過去,一生多波折的遭遇。不知何時才能終止。還有蘇喬,這位美麗溫柔,既像朋友也象敵人的人,和她見面時,該如何對待她?惡臉相面?還是…… 想至此,他不禁長嘆,為何人生如此多折磨…… 突然間 房內傳出君兒驚叫聲,不大,如裹在厚布中被砸碎的杯子般,哦了一聲就沒了。 “君兒!” 這聲音對其他人可能起不了作用,但對耳目靈巧的小刀兒是是夠了。他一個竄身,人如天馬行空跨入長院,如箭般倒射屋內。 躺在床上的君兒已不見琮跡。 小刀兒不假思索,已退出左窗,幾個起落,掠出街道,已發現遠處一道黑影閃出城外。 冷喝一聲,他已追前。 城外,山道旁,有人在等人。 小刀兒奔至,突然發現此人白衣白扇,正是白天所見那人。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是冤家。 小刀兒冷冷一笑,他道:“我該想到是你,才會笑出那種聲音,柳西湖!” 柳西湖冷狡一笑:“公孫小刀,前兩次讓你死裡逃生,這次看你往何處逃?我以為你已死在少林寺,沒想到還有機會血債血還!” 小刀兒對他十分厭惡,懶得和他說廢話,淡然道:“那位姑娘跟你沒仇,放她回來。” “笑話!你看到我擄走她了。” 小刀兒冷笑:“否則你在這裡等。” 柳西湖這是不打自招,冷笑連連:“你用了那麼久,讓本少爺用上一晚,又有何妨?” “柳西湖。你無恥!”小刀兒冷目如電。 “你也差不到哪兒去。裝作老實的可憐蟲,到處騙女人。” “你放不放人?” “放,當然放!”柳西湖狡淫大笑:“等我用過了再放!哈哈……” 小刀兒拿出飛刀,冷森道:“如果我飛刀要取人性命,你就是第一位,因為你已不是人,是禽獸。” 柳西湖稍往後退,黑暗中立時又出現十三名白衣人,正是柳西十三劍,上次小刀兒就是栽在此陣手中。 有此依靠,柳西湖軍心大定,冷笑聲更大:“公孫小刀,你是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今夜我就做個執法者,看在你兩次死裡逃生的份上,就留個全屍給你吧!” “你交不交人?”小刀兒面對十三名劍手,一點怯意也沒有,那股冷勁,真叫人透心涼。 柳西湖現在也感覺他現在不是人,是一頭狼,正要吞噬獵物的狼,好象自己無論如何躲,都躲不過撲殺似地。 他不願多嘗此味道,猛揮手:“上!” 十三個人,劃出十三道白光,齊罩向小刀兒,看似輕巧,不驚動周道草木,卻暗藏無盡殺機。 小刀兒反應十分奇特,他不進反退,不是直著退,而是倒著退,好象被拖著走的木頭,退得十分快速。 十三劍擊不中,再次騰身衝上來,劍光閃閃,如座銅牆。一股刮人冷風已掃向小刀兒肌膚。 小刀兒反應又反常,直往前,靠著地面直鑽。 就在他轉身向上的一剎那 十三個人正懸在空中。 小刀兒的飛刀已發出。 三把長劍被擊落,十把長劍已罩刺小刀兒,若被刺中,不死也得肚破腸流。 柳西湖見狀狂笑而出,豈知只笑到嘴角,聲音就沒了。 十把長劍抵往小刀兒全身要害,而身體卻木然不動。 柳西湖抓向胸口,一步步地往後退,如喝醉了酒:“公孫……小刀……你……我我…… 不想……死……” 小刀兒靜靜地將長劍推開,站了起來。此時可以看見眾人握劍的手,手腕陰池穴都插住一把飛刀,使他們勁道全失,果然立於此處。 “我……不想……死……” 小刀兒第一次殺人,他並沒有多大感覺,反而有那麼一點點快慰,因為他認為除去的是一頭惡狼,蹂躪世間女子的淫狼。 “我說過,如果要殺人,你是第一個!”小刀兒冷漠地說著。 “我不相信!你的刀……刀……”柳西湖臉頰已在扭曲,如上了刑場的囚犯,嚇得走不動,他不敢相信的往胸口看去。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刀……” 他從心臟拔出一把飛刀,整個人顫抖不已:“不可能……不……可……” 捏著飛刀,他已倒下,雙目仍露出不信神倩,可惜他只能去問閻王,飛刀是怎麼射向他胸口的? 小刀兒擔心君兒安危,已走向一名劍手,冷漠道:“人呢?” 劍手漠然不答話,小刀不客氣了,一手折下他的左臂,痛得那人直掉淚。 “你說不說!” “後山小廟……”他終於還是說了。 小刀兒不加停留,馬上奔向後山。 十三名劍手各自收劍,抱起柳西湖的屍體,黯然地返回柳家。 小刀兒追向後山,廟是有,只是不見人影,君兒不知去了何處。 他找遍了小廟,就是找不著,後來他想,以柳西湖的為人,根本就不可能在此臟亂的地方談情說愛,必定還有另外一個隱密的處所。 然而他找遍了時近,就是找不到,突然間,他認為太大意就殺了柳西湖,否則他可以逼問君兒下落。 “看來,我只好再走一趟柳家了。” 小刀兒焦慮地奔回客棧,稍加收拾,已追向柳西湖家。 天已亮。 柳西湖的屍首已抬進門。 柳西風痛失愛子,整個人如灌脹的氣球,隨時都有暴裂的可能,他後悔自己以前想要將小刀兒擁為已有,當時他想小刀兒能一口氣毀了柳西十三陣,那麼功力自不在話下。那時他就有預感,事情將不利利于柳。 果然不錯,兒子的性命已賠上了。 冷冷紅花大理石地板上,鋪上冷冷的草蓆,躺著冷冰冰的死屍,胸口的血已凝成紫黑,昨天還是熱溫溫地。 兩顆眼珠雖已抹上眼皮,但凹出的眼球加上怪異恐俱的表情,就象專門嚇人的鬼面具,讓人想得出他死時的一剎那,是何等的恐懼。 “公孫小刀兒!老夫絕饒不了你!” 柳西風老臉掛下兩行淚珠,右手已捏碎掛結窗簾的銅鈕。 公孫小刀兒就在他家屋頂,不過此時已是深夜。白天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闖入此地,黑夜做起事來就方便多了。 他探向大廳,靈堂已成,跪拜不少人,仔細觀察,除了柳西風和柳西竹以及公孫飛燕以外,其他的他都不認識,想是柳家家族的人都來了。 此消息早就傳出江湖,對於“瘋狂殺手”公孫小刀,人人是望風而意怯。 不知他的飛刀下次會扎向誰的咽喉? 小刀兒窺視良久,並沒發現十三劍手在此,只好一間間房間去找。 柳家喪子,個個悲痛,但戒備並不松桷,反而更加森嚴,雖是如此,對於常年藏隱在深山的小刀兒來說並不困難。他花了兩個時辰,已可說全部找遍柳家所有房子,就是沒找著君兒。 難道她空氣一般,一吹氣,就散了不成了。 “他們到底將君兒藏在哪裡?” 小刀兒探過十三劍手,他們全在一處接受療傷和保護,根本近不了身。 除了一處 柳家的奴僕房,這地方不可能藏柳家公子的獵物,不過小刀兒並不放過。 他是奴僕出身,對於僕人房屋自能猜出大概,掠過一座三層高樓,潛向一長形房屋,走向有煙囪在冒煙的地方 這就是奴僕聚集處。 三更天,此處還十分喧亂,也許是奔喪的人不少,他們必須趕夜工,做膳。 小刀兒伏在高巨椿樹往下看,有多少人,一清二楚。 突然間他發現了一個人。 “駝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廚房裡走出來一個白髮駝子,正提著一籃東西走向隔著花園對面的長廊。 此人正是上次騙小刀兒進入飛燕閨房的駝子。 “我不能放過他!” 小刀兒欣甚若狂,有了他就可以澄清自己是冤枉的,也可以洗刷對公孫世家的誤會。 他已暗中跟上去。 駝子折過長廊,轉向另一道走郎,然後登上一處樓閣,正是飛燕的閨房。 “難道他和飛燕有什麼關係?”小刀兒有此想法,但立時被否定了,因為飛燕正在靈堂。 因為駝子正在翻箱倒櫃,似在找尋東西。 小刀兒算好方位,倏地他已穿窗而入,飛刀一揚,就要發射。 豈知這個駝子,突然覺得有動靜,馬上縮成一團,以駝峰向著小刀兒,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動向床面,一個閃身已消逝。 小刀兒不假思索,已追向床面,原來此床造有活門,一啟一閎,已陷入暗道。 似乎經過不少路程,小刀兒才發現淡光透出,等走出秘道,已是柳家後山一道隱密的林區。 他追得很快,自信該離駝子不遠才對,當他朝曠野望去,但見右使風吹草動,搖晃不已,然而此波浪該是十分有序才對,卻有不少長茅極不正常的搖動。風由北向南吹,此長茅輕微東搖,也就是小刀兒的正面,差微十分小,這對他已經足夠了,雙足點地,旋風般追了過去。 果然不到盞茶功夫,駝子身形已在望。 “駝子,你是逃不掉了!”小刀兒一聲冷喝,足上加勁,又拉近不少。 駝子似乎已是逃走無望,乾脆停下來,冷笑道:“你是誰?為何追我駝子不休?” 小刀兒也停下腳步,凝目再往駝子瞧去,不錯,的確是以前那位。 他冷笑道:“你很健忘,大概是害的人太多了吧?” 駝子怒道:“老朽自信從來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你怎麼出口傷人?” “傷天害理的事沒做,只是偶而做做雞鳴狗盜之事而已,對不對?” 駝子冷喝:“我駝子的事,由你來管。” “本來我是管不著,但你不該動到我頭上來!” 小刀冷笑道:“老天有眼,你終於還是露臉了。” 駝子陰森的目光瞄向小刀兒,腐黃排牙張了張,冷森道:“你到底是誰?” “公孫小刀!你該不會忘記在公孫府那趟事吧?” 駝子聞言,仔細打量了一下小刀兒,突然不屑地笑道:“看不出,你還真變了樣,鬍子一剃,脫了胎,換了骨,難怪我認不出你來。” “你承認了就好!”小刀兒道:“跟我回去!我不為難你!” 駝子忽然一改口吻,悵然道:“事實上我跟你一樣,是受害者,先前我根本不清楚這是陷阱。” 小刀兒冷道:“你想開脫可以,總該說出是誰要你去找我的吧?” “公孫秋月。”駝子回答得很快。 小刀兒對他的答案,似乎早有準備,並不感到驚訝:“你上次也是如此說?” “你不信?” “信了就不會再來找你。” 駝子無奈道:“事實上全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小刀兒道:“好吧!就算是公孫老爺要你如此做,你到底是他什麼人?” “和你一樣,是他的手下。”駝子道:“這事只有我們兩人知道。” “那你為何又出現在柳西府?還上了他姪女飛燕的房間?”駝子為之一驚,隨即又道: “是公孫秋月要我調查柳家的秘密,如此而已。” “但也不必闖人家的閨房吧。” “我什麼都實話實說,信不信全在你了。” 小刀兒冷然一笑道:“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使人相信。” “什麼方法?” “很簡單,跟我一起回去見老爺,有什麼話當面說。” 駝子冷笑道:“你這不是在強人所難嗎?公孫秋月要我把事情辦完之後才可回去,你何必急於一時,若事情辦完,我一定跟你回去。” “恐後那時你早已逃之夭夭了。” 小刀兒不再多費口舌,只有先將他逮住再說,騰身而起,五爪如鉤,凌厲無比抓了過來。 駝子只感覺小刀兒身形過快,掌爪更如巨網罩了過來,不論自己如何變換身形,都似乎無法全身而退,當下猛咬牙關,迎出數掌,用的竟然是公孫世家絕學,驚月斬斜劈了出去。 小刀兒見到自家武功,更形容易,手掌不變,身形已倒掠而起,凌空罩下,以泰山壓頂之勢,硬要將駝子擒到下方。 駝子已想妥計謀,準備以雙掌封掉小刀兒的掌勁,然後轉過那沒有知覺的駝肉峰去擋那一爪,然後再攻出數掌以便脫逃。 可惜他打的算盤並非那麼管用,只見小刀兒觸及他的手掌之際,突然張開五指,緊緊扣住駝子左手,不論他如何甩,都不鬆手。 駝子大急,竟然心生一計,怒道:“你要我走,我偏死紿你看!” 突地手掌擊向天靈蓋,存心想一死百了。 小刀豈知他詭計多端?只是想他要是一死,來個死無對證,那真是有口難言,不得已撤開右手,改爪為指,點向駝子齊門穴,想以此阻止他自殺。 駝子見詭計得逞,嘿嘿冷笑兩聲,登時掃出三掌逼退小刀兒,一個竄身,已入林中,就在小刀兒想追之際 一聲慘叫聲起,駝子已如死狗般射了回來。 “駝子……” 小刀兒急切地接住他,只可惜他已滿口是血,兩目睜大而無神。 “我……我……公……孫……好狠!” 駝子說完此話,已奄奄一息,任小刀兒如何施救也救不活。 “他說的公孫難道……” 小刀兒不敢再想,如今只有再追那名兇手,只要捉到了,事情就可能迎刃而解。只不過稍稍停頓,他有自信可以追上兇手,放下駝子屍體,掠身追不下去。 經過一座山頭,他已探覺那人一身黑衣,身手不弱。直往往莫乾方向奔去。 那黑影奔得很快,突然轉個山角,已停在一處可俯看杭州城的紅亭。此亭名曰攬月亭。 小刀兒前後腳之分,也已追至, 黑衣人見著小刀兒,竟現出親切狀,踏出亭外,急道:“你來了!” “是老爺!” 來人正是公孫秋月。小刀兒整個思緒已搞亂,他追的人為何是秋月寒?難道駝子真是他殺的? 那麼駝子所說的話……會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老爺他……這未免太可怕了。 雖然這些想法對秋月寒不利,小刀兒仍希望能替他找出理由來。 秋月寒慈祥笑道,“你果然脫險了,我真高興!” 他殺了駝子是為了救我?不然他怎麼說我脫險了? 秋月寒又道:“若非沒了和尚幫忙,我也未必能救你。” “老爺你是指少林寺的事!” 秋月寒慈祥點頭:“當時我實在擔心極了,如今你脫了險,我也放心多了。” 原來他說的是那檔事……小刀兒心中仍有疑問,只是不敢開口發問,不善做作的他已被秋月寒瞧出不對勁。 |
第十一章 不擇手段
秋月寒沉靜地問:“小刀兒,你有什麼麻煩?” “我……沒有……”想到自己老爺不止一次冒生命危險來救自己,他已責備自己怎可如此輕率相信了駝子的話?但這個結,又該如何去解。 “你說,沒關係,只要我能幫忙的,一定盡力替你解決。” 秋月寒的慈祥,使小刀兒有種感恩而不願拂卻讓他失望。 他終於開口:“老爺,我見著駝子了,就是以前引我進入大小姐房間的那個人。” 秋月寒愕然道:“他呢?” “死了!”小刀兒淡然道:“被人暗殺,那個人……我一直追了過來……” 秋月寒己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猜出這可能是個詭計。他道:“小刀兒,只要你平安,老爺就放心了,其他事就由老爺承擔如何?” 小刀兒歉然道:“老爺,小的哪敢有那種想法,您的恩惠小刀兒下輩子也還不清,老爺請您千萬別見怪!” 秋月寒摸他肩頭,慈祥笑道:“我想會怪你呢?好吧!我就將事情說一遍。” 若誤會已成,他本不願解釋,那只有欲蓋彌彰,現在為了小刀兒心中疑慮他不得不說了。 “其實救你出少林寺的,是該歸於另一名黑衣女子。”秋月寒道:“若非是她我和沒了恐怕不能脫身。” “女的?”小刀兒聽見女人,已想到蘇喬,還有春神,心中他希望真是她倆中的一位。 如此一來,又能喚回以前快要失落的美夢。 他問:“那女人是誰?老爺您可見過?” “沒有!”秋月寒道:“這就是我追至江南的原因!”他解釋:“那天她出現,我和沒了逼退了眾人後,就直奔下山,我追了半天,仍然不得其人。後來她告訴我不必追查,有一天就會碰頭,她還說你了到了江南,說不定還會出事,我想想,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實在放心不下,就追了下來。” 小刀感激道:“多謝老爺關心!” 秋月寒淡然一笑,又繼續道:“我在想,她十分關心你,想必也追向此間,至少還有機會碰頭,懷著此心,我不再跟蹤她,直放快馬下江南,就在今天早晨……”他沉重地問: “你真殺了柳西湖?” 小刀兒點頭:“他連禽獸都不如,以前趁老爺受傷想侮辱二小姐,後來又在天香樓……”天香樓一事,雖然柳西湖為爭蘇喬而打鬥,卻也沒犯淫,小刀兒一時說不上口,只好接著說昨天的事:“他拐走了綠君兒,說盡髒話,我要他放人,他就是不肯,以他多次行為,我覺得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人家過他毒手,所以才殺了他。” 公孫秋月只有嘆息,江湖傳出不少有關柳西湖的淫行,但都怯於柳西風武功高強,也因柳西湖做的歹行很少留下把柄,是以至今仍能逍遙。 “除去他也好!省得更多女孩遭殃!”秋月有感而發:“此事已傳遍江南,不出三天少林追兵必定要到,你要更加小心才是。” 小刀兒點頭:“我會的!” 秋月寒繼續道:“三更左右,有人投書,說在此地可以找到你,所以我就趕來了,沒想到會岔開了你的追緝。” 小刀兒問:“通知您的會是誰?” 秋月寒搖頭苦笑道:“要是我知道,也許就不會趕來了。” “老爺……”小刀兒猶豫一下道:“以前那件事,真的是駝子領我去的。” 秋月寒笑道:“我早就相信你,否則那次就不會放你走了。” 小刀兒還是希望多證明些,道:“駝子屍首還在那裡,老爺是否要過去瞧瞧?” “也好!”秋月寒道:“也許能從他身上找出一些線索也說不定。” 兩人飛身追回,化作兩道流光。 打鬥痕跡還在,人卻不見了。 小刀兒四處尋找,除了颼風嘯林,樹枝不停晃動,別無其他人影。 “怎麼會呢?” 秋月寒平靜道:“也許有人將屍體搬走了,可惜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刀兒道:“那人似乎對我們行蹤瞭如指掌,處處趕在前頭。” 秋月寒道:“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我們左右了。” 他從被人暗中下毒開始,他就認定此人無時無刻都在他四周,只是那人偽裝功夫很好,到現在仍未露出痕跡罷了。 本來此事該讓人難安,但他卻處置泰然,那股不恐不懼的神情,真讓人想起他到底有何事可擔憂。 小刀兒一直過濾所認的人,希望能找出一個合理的目標,十幾年的狠鬥狡黠動物,現在他已將目標推在人身上,高昂戰鬥力使他心思更加細密。 一時空夜沉靜,只有樹搖影晃,傳著帶有鬼魂般的呼吸聲。 突然間 清脆的琴音頓起,很淡,淡得好似幻覺。 小刀兒突地驚愕:“蘇喬!” 這琴音太熟悉了,他只要乍聽,就能猜出是何人所彈。 公孫秋月也聽見了,問:“她就是那位時常引你的女人?” “嗯!”小刀兒感到有些奇怪,卻又不能知道秋月寒意下如何?或去或不去。 公孫秋月慈祥道:“你去吧!她若想見我,自會再通知我,若不想見,就是跟去,反而壞了你的事。” “那老爺您……” “我回客棧,暫時可能不與你聯絡,因為你該藏好自己。” 秋月寒道:“我的目標太明顯,過了今夜,我可能回府,你可到府中找我!” 小刀兒點頭,已告別秋月寒。一定非得等黎明才能打開黑幕嗎?到時黑暗一失,可又撕開多少秘密?默嘆一聲,他也去了。 曾經關心自己的女人,曾經戲弄自己的女人,甚至救過自己的女人,就在眼前。 蘇喬的出現,似乎是蒙著一層紗,一層霧,讓人猜不透,摸不著。 寧靜的小亭,她仍然一身白羅裙,彈的仍是那首感人的曲子。 她是否如沒了所說,只是在利用自己?現在問她,馬上就可以知道。 但……要是她承認了,那麼怎麼辦?以前所付出的感情,所相信的女人,所經歷的美事,一剎那就如水邊集成的泡沫,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她如此清純,無邪而專注地彈琴,她怎麼可能是劊子手?然而這許多天裡,她又到哪裡去了?去殺另一個人?小刀兒心緒起伏不平,這些不願解開而又不能不解開的事情,正如絞著他的心。 琴聲已停,蘇喬仍是那副天真的神情。 “天快亮了……” 東山上已經微吐紅光,象是少女充滿感情的紅唇,卻又被黑紗給緊緊罩住。 小刀兒也望向東山,為什麼黎明前一刻都是如此寧靜?蘇喬吹熄燭火,黝黑立時侵入了小亭:“天要亮了,不必再點燈,你陪我看日出好不好?” 她讓出一個位置,小刀兒以前早已思好要如何問她,現在見她如此楚楚動人模樣,硬是狠不下心來,不由自主地走向她,也坐了下來。 蘇喬輕輕依偎他的肩頭。淡淡而感傷道:“要見你,多麼不容易!” 小刀兒內心感到一陣愧疚,輕輕嗯了一聲,並沒回話,但沒了說的話,卻烙在他心中,一時也無法完全抹去。 “你看朝陽,要回大地,卻須一寸寸排拒黑暗……” 蘇喬悵然道:“多難?小時候總覺她很美,卻不知她要付出的代價,好大……” 小刀兒常看朝陽,曾幾何時也如她所說,一寸寸地爬,如此艱難,記憶中所有的就如巨筆一揮,夢中漂亮的美景就出現了,以前妄想和朝陽一樣,散發光彩,讓世人所擁羨,如今想起來,有點失望。 “不知哪一天……朝陽是否會排拒不了黑暗,從此就再也見不到它了……” “不會不會!它一定會出來!”小刀兒有些失態地叫著,目光移向稍透朝霞紅光的蘇喬,再也按奈不住昔日的情懷,右臂緊緊摟著她。 蘇喬閉上眼眸似在沉醉美景中,直到晨曦映光可透視到周圍景物時,她才張開。 “你怪我嗎?” 小刀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 “不管如何,你都該讓我知道你的動機。” 蘇喬淡然掠了一下發梢,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小刀兒的心如被巨石壓的沉甸甸,他不願相信的事,卻那麼現實的擺在眼前,右手由不得不鬆開蘇喬,心靈起伏,久久不平。 “對不起……” 蘇喬悵然道。 “你當真在利用我?” 小刀盯著蘇喬問,希望得到更多明確的回答。 “我沒有……” 蘇喬掙開他雙手,直奔亭角,眼睛瞧向遠方晨曦,默然不語。 小刀兒強吸冰冷空氣,使心中微微平靜一些,道:“到現在還有什麼不能談的?”他已準備接受最殘酷的事實。 蘇喬轉身,雙眸含淚:“小刀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麼是春神指使你的?” “這件事與她無關。”蘇喬走近,道:“都是我的意思。” 小刀兒不懂:“既然是你的意思,你又為何說不是故意的?” 蘇喬悵道:“我對你……我沒有欺騙你……” 小刀很想知道她如何自圓其說。 “你不是已經利用我,除去你想除去的人了嗎?” 他又道:“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找上我?” 蘇喬走向古琴旁,胡亂撥了一番:“我不曉得圓空他會自殺,也不知道少林派會發武林帖,否則我不會要你幫我。” 小刀兒見她如此委曲,心中也不忍。長嘆道:“都已成了過去,我不在乎這,我只想知道你和春神是否對我出於真誠?” 蘇喬很快回答:“是真心的!” 這話多麼令小刀兒激動而又不敢相信,自幼就和母親相依為命,親情只寄託在母親身上,母親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寄託之人,他是如此珍惜這份情,然而事實是殘酷的,實在讓他不能欺騙自己。 “我是真心的,否則我就不會再來找你了。” 小刀兒苦笑道:“你總得說說看,好迷糊。” 蘇喬見他笑了,不管是否苦笑。她已安心多了。目露喜色道:“那麼多,你叫我從何說起?” 小刀兒想了想道:“就從我們認識開始吧!你為什麼選上我?” 蘇喬嬌柔一笑:“當時……我覺得你不一樣……好象全身充滿了勁道,尤其是那眼神。 讓人看起來就好象會發光……像……一只猛獸。”她又笑:“雖然有時有點呆呆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會有所作為。” 小刀兒被人說成呆呆地,有些困窘地笑了一下:“所以你就找上我,還利用天香樓眾人聚集時試探我的武功。” “嗯!”蘇喬嬌笑道:“當時我被你和沒了和尚的武功逗得笑不絕口,哪有人如此出名法?後來看了你的身手,才知道你的武功如此之高。” “後來我被柳西湖捉去,你們就故意施恩放我,而將我救出來,也好讓我感恩而為你們所用?” “不是這樣的。”蘇喬道:“我知道這個解釋很難讓你相信,但事實確實如此。”頓了一下,她又道:“當時春神救人是不願讓你遭毒手,而且你又為我而得罪柳府,我們應該救你。” “可是,你還是騙我去對付無怨老人。” “這就是我對不起你的地方。”蘇喬歉然道:“我一下沒把握打蠃無怨老人,想到你的飛刀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所以才萌生此念頭。” 小刀兒盯向她,吃重道:“我再次問你,無怨老人和圓空大師,是否真的該殺!” 蘇喬點頭:“不錯!他們確會去殺神鷹,我想此事還有許多人知道,我可以找出幾人。”沒了也說過去可能是有,但神鷹董仟到底是否該殺,就很難去了解了。 小刀道:“希望你別再騙我才好。” 蘇喬急道:“我沒有,就是你被困山林時,我也在那裡,只是他們人多,我沒把握蠃,所以沒出面。” 小刀兒驀地楞住了,他以為蘇喬沒去,事實上她躲在暗處伺機相救,自己怎可如此就認為她在欺騙呢?“如此說……在少林寺逼走眾人,讓沒了和秋月寒走脫的也是你?” 蘇喬笑得很開朗:“除此之外,我也沒法子救人脫險。” 小刀兒現在完全相信她並不是虛情假意,在利用自己,以前那種彷徨和沮喪早已消失,換回的是一份內疚。 他拍著蘇喬肩頭,歉然道:“我誤會你了,抱歉!” “其實我也有錯!不該拖你下水。” “沒關係,只要你不是存心騙人,其它的我並不怎麼在乎。” 太陽己升起,黑暗已過去,蘇喬笑顏映在陽光中,更加嬌柔動人。 “對了!” 小刀兒想到了什麼。問:“昨夜……可是你通知秋月寒去了那攬月亭?”“沒有啊!” 蘇喬非常迷惑:“在嵩山分手後,我就一直沒和他聯絡過。” “那會是誰呢?” 小刀兒百思不解。 蘇喬道:“也許那人和柳家有關,你不是說駝子是從柳家逃出來的?”小刀兒點頭道: “沒錯,當時他在公孫飛燕的房間,好象在找東西。”“你知道他在找什麼?” “不知道。”小刀沉思道:“不過,飛燕的房間有秘道,他卻知道……”蘇喬也略有所悟:“我想公孫飛燕似乎有點問題,至少兩件事都和她脫不了關係。” 她說的兩件事乃是駝子闖入她閨房一事,以及小刀被騙入她房間一事。她又說:“說不定可以從她身上找出什麼秘密。” “不會吧!據我所知……大小姐她很善良……”小刀兒回憶過去:“她從來不違背她爹的意思,十分乖巧。” 蘇喬笑道:“我只是猜猜,又沒確定地一定有牽連?說不定是人家找上她,就像駝子一樣。” 小刀兒想想,也認為該從那裡查起。事實上他也想再探柳府,因為君兒還沒半絲消息。 突然瞄向這位神秘而似乎有點神通的姑娘,他問:“蘇喬,你曾看見過那位綠姑娘吧?” 蘇喬登時警覺道:“看過,老實說。我跟了你的馬車一陣,當你們住進客棧時,柳西湖派人擄她到山上小廟後,她就突然失蹤,當時我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沒查下去。” 小刀兒沉吟不已:“你認為她會不會被抓回柳西府?” 蘇喬道:“可能性不大,那天除了柳西湖,只有十三劍手,全部被你所傷。何況綠姑娘失蹤十分離奇,若抓到柳家,至少柳西風會審問她!” “她不在柳家……會被誰抓走?”小刀兒實在放心不下。 蘇喬道:“一切都是命運。如此無頭緒的想,不如到柳家碰碰運氣,說不定會有結果。” 無計可施之下,小刀兒終於決定去碰運氣。 是夜。 小刀兒和蘇喬再次潛向柳家,他們並未入內,只在遠處監視靈堂著孝服的公孫飛燕,由初更到三更,飛燕換了三次香,才被另一位女子接替,她則顯得疲憊地趕回後院自己房中。 小刀兒與蘇喬也盯了下去。 房間在二樓,現已點起火燭。偶而映出飛燕走動,似在更衣。過了不多久,燭光巳熄。 恢復寧靜。 小刀瞧向蘇喬,細聲道:“她會不會已從秘道走了?” 蘇喬搖頭:“不知道。” “我們潛過去看看。” “不妥!昨夜已有人驚動她,或許今夜她早有準備。” “那……” 蘇喬想了一下,道:“不如到後山看看,我想她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從別處出柳家。” “要是她仍然在房間呢?”小刀兒想想,突然打出從屋頂拾起地小石頭,直射那房間。 “你幹什麼?”蘇喬驚問。 小刀兒笑道:“投石問路,事情總會有個結果。” 石塊一閃既沒,仍然默默無聲。 “走了?”小刀兒道:“我們快走!” 兩人一前一後,利用屋頂起伏不平,潛出柳家,直奔後山。 小刀兒很快找到昨晚秘道出口處,並無異樣,仍然雜草掩飾。 兩人只有再往其它地區搜去。經過半刻鐘,方在一處山坳中,聽見刀劍交鳴聲。 蘇喬立時道:“有人在山谷中!” 小刀兒點頭,兩人小心翼翼摸了過去。 山谷不深,其中一條蜿蜓小河淡淡發出銀光,溪旁一塊平展地區,有兩個人在練劍。 小刀兒伏在半山腰,往下看得十分清楚。 蘇喬道:“我們再靠近點,若能聽到他們談話不更好?” 小刀兒也認為如此甚好,又再次往前潛去,直至離山谷十餘丈遠,隱在最密山林處。 聲音傳來:“這是第十一招,驚天動地!左手為副,右手為正,先劈三分勁,掛向異位角,再用七分勁,旋向第五行,乾坤裂天,全是實攻,虛守,志在以猛勁制伏敵人……” 說話那女子正是公孫飛燕,她邊說邊練,霎時強風大作,人如滾山雪球,越滾勁勢越大、越強,逼得周遭林葉呼嘯不已,再一個衝前,啪然一聲,一棵合腰大樹硬是被她給劈斷。 連小刀兒和蘇喬都不得不佩服,柳家絕學裂天十三掌的威力。 “是公孫斷!”小刀仔細望著轉向這邊的老人,不是公孫斷是誰?“他怎麼會在這裡?” 公孫斷插好長劍,雙手照著飛燕指示,就如師徒授藝般。 蘇喬細聲道:“他們……公孫斷好象在偷學柳西絕的功夫!” 小刀兒驚訝道:“飛燕三更半夜跑出來,就是為了此事?” 蘇喬道:“看他們練至十一式,想必已有相當久的一段時間了。” 公孫斷為什麼要偷學人家的功夫?這是犯了武林大忌,何況以公孫府的武功,本就可以雄霸半邊江湖,何須去偷學他人的功夫?小刀兒百思不得其解。 遠處公孫斷冷而粗的聲音又傳來:“這招差不多了,時間寶貴,下一招呢?” 飛燕道:“十二招是鬼哭神號,事實上以劍代掌,威力更大,此招和前招完全不問,全以陰柔之勁為主,如蛇噬人,敵對目標先靜而後動。 她擺出金雞獨立之勢,右手長劍直指斜上空。映著月光,泛出一道冷森氣息,左手食中指捏著劍決,翻指橫向額頭,微微指向直後方,十分怪異。 ”尋定目標。劍走天庭。騰雲入海,化作萬爪金龍,從中封位敵人攻勢,再噬其要害。 “她開始舞劍,劍影先在上空劃出兩道劍幕,立時如瀑布般反衝而下,再如水柱撞石般泛起無數浪花。就在此時她已嬌喝出口,一把劍奇抉無比地直刺巨樹,直沒劍柄。也在她一剌之際,嘯風方傳出,果真先靜而後動,威力非凡。 方練完此招,飛燕已香汗琳清,十分疲倦。 “劍走天庭……騰雲入海……化作萬爪金龍……” 時間不多,他只練了幾遍,知道技巧所在,馬上又要飛燕教他最後一招地毀天沉。 ”地毀夭沉是拼命的打法,因為這招再蠃不了敵人,也就不能自保,所以全在實招上,先以虛誘敵,再以實攻,沒有守勢。“飛燕勉強練完,以她功力,自無法全部達成功力之要求,一些騰空高度,含蓋面積都不如理想。縱是如此,此招威力,連小刀兒都覺得煞氣逼人,自非柳西湖那種不求上進的人所能使得出來的。 練完後,飛燕已快虛脫,她已兩夜沒睡覺,但仍不敢怠慢,不厭其煩地向她爹解說。 小刀兒覺得飛燕仍是如此乖巧聽話,和童年印象中一點都沒變。 飛燕也陪笑不已:“爹,柳家的搖風散手和裂天十三掌,女兒都替您學會了!” “好!很好!”公孫斷並無太多讚揚飛燕,食指慢慢地抹向劍身,“花了四年時間,總算有了代價!燕兒,苦了你!” 好象他說話就是那樣子,連看飛燕都懶得看,而飛燕好象也很習慣,淺淺一笑道:“只要爹能高興,女兒就滿足了。” 此時公孫斷才轉向她,眼神中露出狡黯意味:“自從你大哥受傷後,就只有你最了解爹了。”長嘆一聲:“爹多麼不甘心!” 卻不知他為何事而不甘心?飛燕也不願去猜,她道:“現在二弟的武功,應該很高了,爹您要看開點。” “看開?”公孫斷掀起嘴角冷冷一笑:“看開的是我?還是他們?誰又那麼容易看開?” 飛燕默默無語,她並未換下衣服。只是將衣服紮緊些,寒風吹起。不禁打了個哆嗦! “飛燕,你能再幫爹一次嗎?”公孫斷眼神如電,直射飛燕,口語卻如乞丐在求人家一般。 飛燕不敢觸及他的眼神,低下頭,突地用力點頭:“只要爹需要女兒,女兒哪有不幫之理!” 說完話,她嘴唇已咬出血絲,已輕輕抽搐起來。 “我知道不該一直讓你做事,但為了爹,為了霧兒,只有委曲你了。”“爹……沒關係……” 公孫斷嘆道:“象上次,你本該說小刀兒扯下你的衣服……” 飛燕突然抓緊衣服,冷顫道:“爹……小刀兒他……女兒不忍……” 公孫斷苦笑道:“事情過了就算了,若那時小刀兒不被放走,今天柳西湖不會死。” 小刀兒聞言,心中不是味道:“難道他為了那件事而一直懷恨在心……是的!又有多少父母能忍受女兒受到傷害!” 蘇喬卻不這麼想,他覺得公孫斷臉色陰晴不定,變化莫測,是個工於心計的人。 “爹……”飛燕感到一絲怯意。 公孫斷安慰道:“放心,爹不會讓你去做困難的事。”頓了一下聲音,又變深沉:“聽說柳西風他師父仍活著!” 飛燕突然畏懼地打個冷顫:“爹……您……您要女兒……女兒不清楚。”公孫斷冷森道:“你想想,這幾年裡面,可有他師父的下落?” 飛燕哆嗦一陣,終於說道:“那個老人,好象十分偏激。” “你見過?” “見過……”飛燕道:“有一次和西竹到後院……好象另一條秘道,到了另個地方,他說那位老人是他師父……他還帶了一位姑娘去……然後……那位姑娘就沒再出來了。” “所以你才怕他!”公孫斷道:“別伯,恨天魔仇三他雖然喜歡女色,卻不會逼人,而你又是柳家媳婦,他更不會打你的主意,你不必過於擔心。” “是……爹……”飛燕仍難以處之泰然。 公孫斷有點曖昧,笑了笑:“爹是要你設法,從他身邊弄出一些武功招式秘本。” 看來他為了造就自己兒子而不擇手段。 飛燕微微點頭道:“是,爹……” 公孫斷含笑道:“一切都著你了,將來你二弟成了第一高手,爹會告訴他,是你的功勞。” “女兒自該如此。” “回去行動要小心些!”公孫斷道:“昨天駝子己被小刀兒殺了!” 飛燕突然如觸了電,驚叫道:“小刀兒已知道我的事了?” 會是什麼事?使得飛燕如此緊張?當然這件事也是小刀兒最想知道的。“小刀兒不知道!”公孫斷道:“駝子將一切推給你大伯,後來不知怎麼,他把駝子給殺了,屍體還是我埋的!” 小刀兒現在才知道,原來屍體是他埋掉,難怪找都找不著。 “小刀兒來了,那我怎麼辦?”飛燕十分惶恐。 公孫斷道:“你照平常那樣應付就可以。沒有確實證據,他不敢拿你怎樣!” 飛燕苦澀的瞼,更顯痛苦。 公孫斷似乎也不願多看她如此模樣,安慰道:“巳快天亮。你回去吧,一切事情有爹替你作主,不會有事的!” “是……爹……” 飛燕收拾一下東西。已默默離去。 公孫斷忽然叫住她道:“西湖出殯那天我不去,你大哥會去,爹半個月以後再來著你。” “知道了!” 飛燕淡然回答,步向林中。 公孫斷昂天長嘆,若非黑夜,他必會嘯出巨聲。傳出一陣得意笑聲,他也轉入樹林。 公孫小刀兒有點沮喪,聽到公孫斷那番話,他真為飛燕叫屈,同時他也不願接受,公孫斷會是這樣一個人。 蘇喬叫醒他道:“此事一定和公孫斷有關,你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你要我怎麼辦?” “捉住飛燕,問個明白。” “她……好可憐……” 蘇喬道:“你也未必好到哪兒去!再說我們只是想問清楚事情,不會對她怎麼樣。不問,你永遠背著黑鍋。” 小刀兒無奈道:“好吧!” 兩人已追向飛燕。 飛燕走得很慢,低著頭腳步好象拖著大鐵塊,一步比一步沉重。每走一步,心中就多一塊鉛,重得叫她喘不過氣來。 突然發現碰上了東西,一抬頭赫然發現小刀兒端正的容貌就在眼前。 “啊……” 她突然地驚駭急叫,人往後退但聲音只叫出口,已被蘇喬給封住嘴巴。小刀含笑道: “大小姐,是我,小刀兒。” 蘇喬道:“公孫姑娘,別緊張我們只是想問你一點事情而已。” 她鬆開飛燕。 “你們都看到了?”飛燕又叫起:“不!不!我沒有!我沒有!”直往後退,眼淚也急出來。 蘇喬嬌笑道:“我知道你沒有……” “我,我……”飛燕十分委曲地哭了起來。 小刀兒不忍,嘆口氣道:“大小姐你走吧?我不問就是。” 蘇喬想阻止,但觸及小刀兒眼神,她也軟化了。 飛燕抓緊衣服,逃了幾步,又停下來,悲感道:“小刀兒我……沒辦法……” “我知道。” 蘇喬趕快追問:“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 “不不不!”飛燕矢口否認:“是駝子……駝子……”她又流淚,十分憐人。 蘇喬不放鬆,嘆道:“其實,我們早知道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了。” 飛燕哭得更傷心:“沒有……沒有……我不知道他要對付小刀兒……否……我就……” “你就不會聽他的是不是?”蘇喬追問。 “我……我……不是我爹!是西竹!是西竹!是他要我如此作的!” 飛燕啜泣不已,飛奔而去。小刀並沒有攔住她,事情都己十分明顯,又何必再逼她呢? 蘇喬輕嘆道:“果真是公孫斷搞的鬼。” 小刀苦笑不已:“我和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麼要如此?” 蘇喬瞥向他,輕輕一笑,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真的不懂。”小刀兒道:“要是柳西竹,我倒比較相信,因為當時我和他起衝突,而飛燕也說是西竹。” “你真相信飛燕的話?”蘇喬道:“很明顯,她是不願說出此事是她爹要她如此,一急之下才隨便胡亂找個人墊底,當時除了公孫斷,還有柳西竹兄弟,現在西湖死了,她只好說是柳西竹了。” 小刀苦笑不已,這種事可能性不大,因為飛燕不是個會說謊的女人。 蘇喬繼續道:“至於公孫斷為何要如此做,我倒可猜出一個大概。” 不等小刀兒問,她接著又道:“你沒看過他為了尋求武功而有點不擇手段?”小刀默然點頭。 “這就是了!”蘇喬道:“可見他對武功十分重視,而他發現你武功過人時,難免心生嫉意,要把你趕出公孫府。” 小刀兒回想過去,剛開始公孫斷還對他不錯,後來為了救湘雨,而和柳西湖起衝突以後,他就有點變了樣,不禁有點相信蘇喬的說法。 “其實,當時我只想安心地呆在府中,替老爺盡點微薄力量而已。” 蘇喬笑道:“問題就出在此。他知道秋月寒在傳你武功,而你又為他做事,將來很可能也是幫助秋月寒,你忘了公孫斷一直想逼秋月寒退位給公孫飛霧?” “這件事我有所聞,不過那是主人之爭,和我這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蘇喬道:“是沒有關係,但以公孫斷的為人,他會留下你這眼中釘?”照蘇喬所說,那麼公孫斷的心胸,未免太狹窄了。 “他不應該如此傷害飛燕和那名被姦殺的女婢!”小刀兒道。 蘇喬道:“他可能還是下毒陷害秋月寒的人。” 小刀兒恍然道:“難怪我的藥會醫不好老爺的病,原來是被掉了包,我得將此事告訴老爺才好。” “你不揪出公孫斷的假面具?” 小刀兒面有唯色,好歹公孫斷也是公孫世家的一份子,若事情鬧大了,不只他丟人,秋月寒也沒面子。何不將此事告訴秋月寒。讓他去解決。 三天后。 早晨,清露濺出涼意,小刀兒已抵達公孫府。 府門依然高聳,巍峨屹立,威風依舊,門上旗杆紅旗以龍為圖,風在吹,龍在動,直如活生生的青龍在張牙舞爪。 小刀兒換上青布棉衣加短祆,這是他用一兩銀子在鎮上李家鋪買來的,和鋪店的小二買的。 想混入公孫府,裝束總不能太明顯,尤其是武林打扮,更易引入注意,所以小刀兒換了個傭人裝束。 他還提了一籃醃醬罐頭,幾壇好象泥封了幾十年之久的美酒。 他很快混入府中。 傭人多,而且分有東院和西院,碰上了東院人。就說西院,稅上了西院就說東院。 如此躲躲藏藏,他巳混入西院那座三層樓,白漆石,紅瓦欄的巨宅。 他知道公孫秋月的書房就在三樓靠右,因為此處不論光線、晨引夕、暮送霞或者空氣,以及視野都是最好的。 從書房到三面窗口,可看清周遭數十裡,風翔鎮更能攬入眼簾,活活地一幅美畫。 小刀兒找好角度,先從左側連著高樓的廂房簷柱翻上屋頂,再匍匐貼著屋瓦爬向樓角,稍一用力,靠著陽光暗影處,壁虎般地爬向二樓,再一個倒竄,好像溜滑梯般,倒溜入三樓,一點聲響都沒發出。這手功夫,若有人瞧見,非得自認眼花不可,極不可能,而又快速。 秋月寒並沒練劍,這幾天他都窩在書房,似在讀古籍,也似在沉思,他坐在書桌前,大部分都在冥想,眼眸死盯向窗外,看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刀兒走進一排貼牆高的書架,才開口:“老爺……” 秋月寒登時如臨大敵,自然地揮起右手,能無聲無息地靠近他的人並不多,縱使在發呆時。 神經繃緊,突見是小刀兒,這才松了下來,而其動作只是將手掌放下,並如小孩嚇著般,那麼失態。 “是你?小刀兒?” 秋月寒馬上起身,走向三面窗口,想瞧瞧是否有異樣,覺得並沒人發現小刀兒來此,方自帶起上白絹的窗子。 “你怎麼這麼快就找來?” 小刀兒道:“有急事。” “什麼事?你快說,別耽誤了!” 秋月寒拉過一張黑木而鋪有紅棉墊的椅子,讓他坐下。 小刀兒答謝後坐上椅子,道:“是有關於二老爺的事……” “他怎麼了?”秋月寒稍急地追問。 小刀兒一五一十地將所見之事說了一遍。 秋月寒長嘆不已,不時徘徊在鋪了藍地毯的書房。右手拂了又拂長髯。“二弟!你這是何苦呢!” 他說出這句話,眼眸兒已發紅,腳步也為之不穩,心中沉痛更不必說。小刀兒偶爾瞥向他,也感到一絲悲悵和不怨,拭默地坐在椅上,望著書桌宣紙剛寫不久的毛筆字“人生何所求”的隸書字體。 秋月挽起青袍衣角,坐回椅子上,恢復鎮定,問:“依你之見,該如何?” 小刀兒回答:“老爺,我只是想通知你,沒有想過要如何。” 秋月棖然一笑:“害你蒙上了不白之冤,你卻沒想過如何雪冤?” 小刀兒淡然道:“事情都已發生了,而且老爺已相信我的清白,其他的不在乎。” “難得你如此年紀,就悟通名利兩字。”秋月寒嘆道:“我二弟要是悟得通,多好。” 頓了一下,他又道:“雖然你不在乎,但事關重大,我會要他還你一個清白!” 小刀兒本想將蘇喬計劃逼出公孫斷的事說出,但讓他倆傷了和氣,多麼不忍,尤其是對秋月寒。他道:“老爺……您不可太勉強。” “不會的!”公孫秋月道:“二弟雖偏激了些,曉以正義,他還是會改過的。” 小刀兒道:“如果二爺不認,也就算了。千萬別為了我而傷了和氣。”秋月這時慈祥一笑道:“我知道,為了公孫世家,你受的委屈也太多了,不管如何,我總會找機會還你一個清白。” 他一直強調要還小刀兒清白,心中似乎已早做了決定。 小刀兒只希望他能防著點公孫斷,不必遭受象上次的中毒事件,其他事,再說吧! 秋月寒道:“你先在此一陣,以免被人發現,等事情清白分明時,你再出來。” “這不怎麼妥當。”小刀兒道:“要是被人發現了,豈不連累了您?何況我是少林緝捕的要犯。” 秋月寒考慮半晌,道:“如此一來,我只好找個地方讓你藏身了。” 他果然找到一處隱密之處,讓小刀兒躲入其中。除了他,知道這秘密的人不多。 足足有五夭,秋月寒除了上次為救小刀兒以外,他沒踏大東院一步。 如今,他為了小刀兒,又再次拜訪東院。 地頭依稀記得,他很快找到那棟白牆而藍瓦的高樓,此樓至少要比秋月寒的高出一層,四處雕刻裝飾也精緻多了。 僕人並未引他上樓,將他引至樓邊一棟較小,仍算典雅的木造古屋。 秋月寒踏入此屋,映大眼簾的是正前方一幡飛鷹墨畫,應眼耀人,爪利如鉤。像隨時可以撕開任何東西,雄偉非凡,栩栩如生。 他坐在左牆下兩張太師椅的某中一張,正仔細欣賞椅旁茶几中置擺的秋菊盆景。 菊花清新翠綠,仍有滴露,生氣盎然,黃色花朵,或開或閉,芳香談吐,閒情逸致,只是多了幾只螞蟻,存心嚼噬花朵,大煞風最。 “你來幹什麼?” 公孫斷滿臉虯髯似乎會豎起來般,神情不其高興地坐在鷹畫前的太師椅。 “二弟,我想和你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秋月寒嘆道:“你根我,我不怪你,但這事你該給人家有個交代。” 公孫斷見他如此認真樣,冷冷哼了一聲:“給誰?我又欠了誰?” “小刀兒!” 公孫斷怒目瞪向秋月寒,叱道:“別人可以,他!免談。”他罵道:“你在氣我?受害的不是你女兒,是不是?” “二弟,我沒有此意。”秋月寒道:“小刀兒他已碰上飛燕,也將此事說了。” 公孫斷瞳孔在收縮,立了起來:“他還敢再找飛燕?”瞪向秋月寒:“不是你放走他,哪會有今日事?”那模樣好像要吃掉人一樣。 秋月寒表現得很冷靜,道:“二弟,是非曲直,你該分清楚才是。” “什麼是非曲直?”公孫斷咆哮地來回走動,罵不絕口:“一個淫賊的話你也相信?我早就知道你和他有勾結!你還和他準備幹掉我和飛霧,對不對?你的心比墨還黑!你說!他到底說了些什麼,那淫賊不但淫亂,還濫殺無辜,整個武林都想拿他治罪,你卻在包庇他,聽他的話?” “二弟,飛燕都承認了,你……” “我怎麼樣?那淫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飛燕一定受他脅迫!”公孫斷瞪目咬牙:“他要敢動飛燕一絲半縷,我非撕了他不可!” “二弟,他不是那種人!” “不是那種人?是哪種人?”公孫斷吼道:“你說,他是哪種人?你的劊子手、幫兇、心腹,還是你未來的女婿?” 秋月寒見他如此不講理,再談也談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深深吸氣,他也站起:“二弟,不管如何,我將來意說明。”不等公孫斷回答,他繼續道:“你對我如何,我不怪你,但你對別人有所過份,我不得不肯訴你,希望你能反省一番!” “笑話!一丘之貉,憑什麼教訓我?”公孫斷不屑地罵道。 “事情無論是真是假,你都該做個決定!我不是在教訓你,而是提醒你!”公孫秋月道:“你換走了小刀兒的藥,因而使他含冤,後來又強要飛燕用計逼走他。這些都從小刀兒的嘴裡傳來,也是從飛燕嘴中傳出,你好好考慮,若有此事,你該向人說明白,當然這很難開口,事實上只要你證明那是誤會。還小刀兒清白就可以,我做哥哥的決沒有理由去幫助外人。若無此事,你也該找飛燕回來說明真相,別讓小刀兒百口奠辯。不過我要告訴你,當時聽到飛燕說話的,不只是小刀兒一人。” 秋月寒凝目瞥向他:“我話說完了,你自己想想,若你有心要飛霧接替公孫世家重擔,就該先替公孫世家保留一點顏面,否則誰接,誰就不光彩,我很快就要退位!你好好考慮,我走了!” 他說完這番話,沉重地踏出門,悵然而去。 有此兄弟,誰不痛心?秋月寒已替他保留了許多,諸如害他服藥中毒,以及害死女婢性命之事,只字未提。 公孫斷砰地坐了下來,事情怎會突然變得如此糟?飛燕怎會說出此番話,本以為駝子死了,此事再也無人知曉,沒想到會暴露如此之快,連準備應付都來不及。他已開始在罵飛燕不識大體,如此不濟,只稍受驚嚇就說出來,他也恨孫孫秋月,如此認定自己就是主謀,一點也沒有兄弟之情。 “哼!我就不相信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他想到了對策,飛燕口說無憑,若自已再施壓力,她必定不會承認,就算幾位親耳聽見,也拿不出有力證據。再則,趁此機會找出小刀兒藏身之處,然後再藉少林派之手將他除去,來個死無對證,此事也就雲消霧散。 “柳源!”公孫斷往門外叫。 四十來歲,平凡的臉孔卻接著一副精明的眼珠,聲音也是尖尖的,瘦小的身形一閃過門縫,已躬身哈腰地拜在公孫斷面前。 “你去查探小刀兒的下落!”公孫斷叮嚀:“日落前給我回話,不准打草驚蛇。” 柳源這種人好像就是專打小報告的那種,動作敏捷,而又賊頭賊腦,一聽主人讓他去辦這件事,似乎就是他的飯碗,被重用的感覺也露出。 他已溜向西院。 這行功夫真是他的專長,他不跟蹤秋月寒,而是去廚房走一趟,已然發現秋月寒的伙食多了不少,然後他就間廚役要送到哪裡?很快地他已找到西院一隱密角落的古式廂房。 他躲在屋前假山後面。 沒多久,秋月寒果然出現,提著籃子走向白石磚曲徑,繞到一個地方。此地果真穩當,藏人實在神不知,鬼不覺。 柳源得意一笑,他已離去。 不用到傍晚,他己打探到消息。 |
第十二章 楊家十要
公孫斷連吃飯都離開那棟房子,他在等柳源的消息。 “老爺,那廝在……”柳源欺身在他耳際輕輕說了幾聲。 公孫斷立時狡笑點頭:“你沒有讓我失望。” “老爺交代的重任,小的豈敢不全力以赴?”奴才就是奴才,總不會忘記奉承和自抬身份。 公孫斷笑得更險,一張嘴好象要撕至腮邊:“將來我會重用你的!”神情恢復沉靜: “現在體必須跑一趟外邊,不管你去哪裡,都要找到少林高僧,愈多愈好,愈快愈好。” 柳源立時有把握地回答,然後他問:“找來之後。該如何引入府中?” “先帶來找我。” “是!” 柳源又走了。 公孫斷不停地冷笑、奸笑、狡笑、得意笑,有柳源這種人,只要一句話就能將事情辦妥,實在讓人高興而安心。 柳源他很輕巧地在附近小鎮放出一點有關小刀兒的風聲,然後等魚兒上鉤。 少林寺僧好象早就圍在公孫府附近似地,只這麼一有消息,就往溪清小村鑽。 事實上他們從小刀兒被救後,就寸步不離地臨視公孫府,他們認為遲早,小刀兒會再回來,只是沒想到他很容易地就混入府中了。 柳源坐在村邊賣菜的露天舖子,紅紅如桌般大的“茶”字招牌,掛在晴空中,讓人瞧見,喉頭就有點癢,非喝上兩杯解饞不可。 但現在只坐了五名僧人,由老到年輕,袈裟十分新,表情卻十分吃重。 柳源就坐在他們旁邊,自顧地喝著茶,他想多等幾人再說。 不久又來了三名,剛剃過頭的老僧,閃在陽光下,十分耀眼。 一名白眉毛老者走近茶鋪,另五名僧人已站起來。 老僧揮手,眾僧才坐下。他道:“可有動靜?” 一僧回答道,“稟師父,沒有。” 老僧沉吟道:“難道消息有假?” “沒假!” 柳源已轉向白眉老僧,含笑不已。猥瑣臉容,總讓人覺得他出不了場面,尤其現在故作主人狀,有點不倫不類。 眾僧驚愕轉向他,老僧問:“這位施主是……” 柳源託大口吻:“你們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需知道我是公孫二俠的得力助手即可。” 老僧聞育,若有恍然狀:“原來你是二俠的手下,貧僧無光,斗膽問施主方才所言是指何意?” 柳源瞄向他,得意地笑:“意思很簡單也很複雜,這要看你們夠不夠資格而已。” 老僧問:“施主之資格二字,以何為準?” “功夫啊!”柳源黠笑道:“誰都知道公孫小刀不是普通貨色,沒兩下子怎麼抓他?功夫不行,我說了不是白說?” 老僧頻頻點頭,突然伸手往掌櫃櫃檯茶杯吸去,茶杯似牽了繩子般飛向他手中,再一個輕擺,他已將茶杯壓入桌上,直沒而下。露了一手純真功力。 茶杯仍在桌下,老僧輕拍桌面,杯己跳起,完好如初地擺在桌上。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茶杯早已成粉,只具其形而已。 這手凝物聚形的功力,天下找不出幾人。 他道:“好功夫,卻不知另外幾位……” 老僧道:“老衲乃少林無字輩,他們全是元字輩。功力自有相當甚礎。” 七重生的功夫。柳源見過。如此他已放心,點頭道:“好!既然大和尚有把握,我也不必顧忌太多。” 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真正知道一切原委,就得問我家主人了。” 老僧問:“公孫二俠現在可在府中?” “在!是他要我出來找你們。” “如此說來,貧僧只有當面向他詢問了。” 柳源道:“理該如此,但為了避兔打草驚蛇,你們行動必須隱密。” “貧僧自會小心。” 柳源細聲道:“此事與我家大爺有關,最好也別認知曉。” 若非避開公孫秋月,他們早就潛入公孫府搜人了,聞言之下,立時表示同意。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三更……二更好了,我自會帶你們入府與主人會面。” “施主請便。貧僧必定準時赴約。” 柳源懷著滿意心情,一路笑回去,他又替主人辦好一件重要的事情。 無光瞧著柳源消失背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八名和尚全在笑,然後怡然地喝著香茗。 等待已久的事情有了著落,終究是讓人欣再而快慰,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可惜小刀兒和公孫秋月似乎一點只覺也沒有,仍在等公孫斷的覺醒。 今夜,高月特別顯得清明,冷光投處,一陣舒暢,就象投在雪地裡一樣。有點清涼,看似矇矓。卻是景物分明,枝、葉、花、木,除了抹上一層薄薄的清冷,顏色含籃外,分得清清楚楚。 又如包青天臉上那弦月,照出是非分明, 無光領著七位僧人,暗中潛向公孫府附近,等待柳源的通知。 七個人已裹緊袈裟,手持降魔杵、方便鏟、月牙叉、蟠龍棍,個個神情肅穆,隱現殺氣。 將近二更。一片深沉,寂靜,只有旗上那條青龍仍在舞動,它好象不會停止表現自己威猛氣息,像要吞掉天地一般。 八僧靜坐,似已入定。 突然一道黑影飄來,一把長劍閃劃青光,就已罩向無光。 無光驚覺,立時劈出兩掌,身走游龍,避了過去,冷喝:“何方妖孽,竟敢暗算貧僧!” 來者正是蘇喬,她發現大批和尚圍向公孫府。就知道事情有了變化,不管那麼多,已攻向和尚,希望能擊退他們。七位僧人並不敢弄出聲響,以防此次行動敗露,一時之間也被蘇喬逼得手忙腳亂。 無光見狀,也顧不了許多,雙掌運勁,配合七人攻勢,擒龍爪已展開,化成重重掌影,已罩向蘇喬。 蘇喬身形遊走全場,十分從容,對於無光的擒龍手,並未放在心上,回劍擊退三人,再抖起劍鋒,直刺無光肉掌,以劍對掌。吃虧的可就是無光了。 豈知無光心有詭計,劍光將要劈至,突然撤招,一個倒翻,猛往蓀喬蒙著臉的黑巾抓去。 蘇喬驚叫出來,黑巾已被摘去,情急之下,也不敢再戰,挽手蒙住面貌,疾往林區奔去。 無光喝道:“此人就是救走公孫小刀兒的人,快追!” 他已先追上去,七名僧人也趕上 蘇喬奔馳一陣,靠自己輕功不俗,很快又拿出一條黑巾蒙向臉部,正想回頭再戰之際,忽然林區另一頭又奔出六七名和尚。 暗道一聲苦也,她不再回頭,直往那幾名和尚罩去。 來者正是七重生之元悟、元靜、元滅,以及三名高僧。 元悟喝道:“別讓她逃了!” 七人運足功力,雖沒七重生那股威力,卻也相差不大,化作一股旋風般棍影,上下四方猛罩蘇喬。 無光也奔至,不加考慮已然參戰。如此一來,卻減搦了七重生陣勢的威力,因為他們必須顧及自己人,出手之際,十分蹩腳。 就在這剎那,蘇喬已利用機會破除棍牆,藉此揮劍,刺傷了對方三人,自己也吃了無光--掌,悶喝一聲,竄向林地,口角已掛血。 元悟見兄弟受傷,十分著急,復又見無光年齡武功都比他高,一時也不知如何才好,要他旁觀,就是開不了口,若不說,陣勢又受阻,進退維谷。 無光突然叫道:“是元梧麼?” 元悟一聽對方直呼自己法號,輩份必是比自己高,馬上回答:“元悟在此,師…… 師……”他不知該叫無光什麼才算正確,吶吶難言。 無光道:“是你師叔!掌門無心師兄沒告訴你,我這位無光師叔嗎?” 元悟立時合掌恭敬道:“元悟愚味,還請師叔見諒。” 無光道:“也罷,師叔擒人心急,而使三名師姪受傷,實難逃過失,不過她亦挨師叔一掌,你們可有法子拿下?” 元悟道:“自該不辱師叔命令。” “很好!”無光道:“此事交與你去辦,師叔還得回公孫府,不便多作停留。” 元悟道:“待師姪逮住賊人栝,必得趕去支援。” 無光瞄向仍在打鬥的蘇喬,道:“不必了,此人也是要犯,抓住她就直接送少林寺,公孫府之事,交予我即可。” “是,師叔。” 無光也不耽誤,馬上喚回七人,返往公孫府。 元悟立時加入戰圈,施展全力,想逮捕蘇喬而後始甘心。 蘇喬傷得不輕,已不敢再戀戰,邊戰邊退,一有機會便準備脫逃。 柳源等急了,明明約好二更天,現在都快三更天。無光卻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無光等八人才從林區奔出來。 “你們怎麼了?不是說好二更嗎?”柳源責備口吻地叫著。 無光合掌為禮,道:“施主久等了,只是臨時出了點小意外,以致於耽誤時辰,尚請見諒。”柳源想再發嘮叨,又怕再耽誤時辰,喘口大氣,道:“也罷,屆時老爺怪罪,你們自己去和他說,時間不多,我們走吧!” 僧人隨著柳源,已潛向後門。靠黑暗處有株大樟樹,攀樹過牆,已落在東院。 公孫斷已在此迎候多時,他急道:“怎麼到現在纔來……”似乎想到此話不妥,連忙又道:“來了就好,反正並不礙事。” 柳源奉承樣,道:“大師他們臨時有事,所以才會遲到。” 無光歉然道:“二俠,讓您久等,老衲疚意心坎。” “哪兒的話,江湖事事出人意外,大師別放在心上。”公孫斷坦然一笑,問:“敢問別大師法號?” “老衲無光。” 公孫斷笑道:“原來是少林無字輩高僧,不知掌門無心是大師……”他以眼神代為詢問。 “是師兄。” 公孫斷笑道:“無怪乎身手如此之高,人言少林無字輩個個得其真傳,果然不虛。” 他沒見過無光武功,只是聽柳源加油添醋,就來個大大贊場一番。 無光淡然一笑:“二俠過獎了,公孫府武功何嘗不是武林一絕!” 公孫斷含笑道:“比起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學。自要遜色多了!” 無光道:“二俠太過謙虛,無光汗顏。” 他怕公孫斷又客套,立時替他介紹另七位僧人,倒也將情況給道回正題。 他問,“二俠要貧僧來此,可要告知少林要犯藏在何處?” 公孫斷棖然長嘆,道:“公孫小刀不但淫亂,而且濫殺無辜,而我大哥卻念舊情,庇護了他,作為弟者。十分模稜兩可,深怕傷了兄弟之情,卻又不甘歹徒逍遙法外。” 他表演功夫果然到家,讓人真以為他義薄雲天。 無光道:“二俠請放心,如若秋月寒不再阻攔,貧僧自不願再追究。” “談何容易啊!”公孫斷長嘆不已。 “若是他能如此,早就不會有此事發生了。” 無光也明白這個道理,沉思半響,道:“二俠不如暗中將賊人藏身之處告知貧僧。然後出其不易將其擒住,此時就算公孫大俠發現,也不致於作無謂之舉,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和他爭執了。” 公孫斷深默一陣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無光立時問:“賊人藏在何處?” 公孫斷臉上刀疤又在抽搐,極像扭動的蚯蚓。 “在監牢。” 有什麼計比此計更好? 藏在牢中,有人問罪,可以名正言順反駁:“我早就抓住他了……” 如此公孫秋月就可脫嫌。 在監牢中,週邊有獄卒監視,變相地在保護公孫小刀,只要有個風吹草動,馬上可以發現。 若秋月寒不說,又有誰匆道窩在牢中的罪犯是誰? 秋月寒又交代要特別看守,靠近他的人更少,何況小刀又改了容,能認出他的可以說沒有。 最後秋月寒還教他如何開鎖,如此進退容易,自是最佳藏人地點。 眾僧隨公孫斷出奇不意地掩向西院末角監牢處。 在屋頂上,公孫斷就已說明出入路線,一切尚屬平靜,他們一躍而下。 秋月寒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好象很早就在等他們似的。 他負起雙手於後,斜望天邊明月,飄然之氣凜凜而生,像在賞月,也像在等人。 無光乍見,感到十分意外。 他怎麼會在此。 他早就知道今夜會有人來? 是誰通知他?還是他早就派人監視公孫斷? 小刀兒還在不在牢中? 其實公孫斷想對付的不只是小刀兒,連秋月寒也算上。在絕對有把握立場上,他並不在乎秋月寒在不在場,甚而更歡迎。 秋月寒轉向公孫斷,嘆道:“二弟,你又何苦呢?” 公孫斷在眾僧面前反而表現出仁慈風範,他也嘆道:“大哥!窩藏人犯實在不對,小弟希望大哥能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二弟……”秋月寒棖然道:“你如此做,將會自食其果。” 公孫斷道:“為了一名淫賊,你何須如此。” 現在不只是公孫府的家務事,也涉及不少林派,秋月寒感到十分棘手。雙目凝向遠處,遲遲未能做決定。 無光走前一步,沉靜道:“公孫大俠!貧憎乃為逮捕逃犯而來,若此人在此,還請交出。” 公孫秋月道:“你要的人不在此。” 無光道:“可是令弟已說出,公孫小刀確實在此。” 秋月瞄向公孫斷,心頭說不出多悲悵。 公孫斷嘆道:“大哥,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隱瞞!” 秋月寒不回答他,轉向無光,道:“大師相信他的話?” 無光道:“現在信朽不信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公孫小刀在不在此?” 秋月寒道:“你們想搜公孫府?” “還請公孫大俠成全。”無光道:“老鈉一行人只搜監牢。” 秋月寒冷道:“監牢乃人犯重地,豈可讓人亂搜。” 無光道:“二俠說公孫小刀兒就在監獄中。” “哪有這回事?我若關他在牢裡。豈有隱藏他的道理?” 公孫斷道:“大哥,你的計策已行不通,還是讓他們進去瞧瞧,否則他們不會死心的!” 公孫秋月瞪向他,冷道:“剛才是你通知我,要我來此?” 公孫斷含笑道:“剛牙我和大師在一起。怎麼可能通知你?再說,此種事,不讓你知道豈不更好,如今都傷了兄弟和氣。” 那種似笑非笑神情,公孫秋月太熟悉了,除了他,還會有誰?他想以此來打擊秋月寒聲名和威望。競也算得很準,連讓他換走小刀兒的時間都沒有。 “監牢重地,誰也不准搜。” 秋月寒口氣十廿堅決,除此,他也沒有其他方法。 無光冷道:“少林人犯,貧僧自有緝捕權力。” “你卻沒有搜公孫府的權力。” “只要人犯在此,貧僧就有權。” “人犯不在。” “貧僧甘冒大不韙,搜過之席,再負荊請罪!”無光泠森道:“如果人犯不在的話。” 秋月寒冷道:“無光,你很狂妄。” “情非得已!施主見諒。” 秋月寒負手而立,不再瞧任何人,態度已表明堅持到底,不讓人搜。 “大哥……”公孫斷見他沒反應,長嘆一聲,也退至一旁,不管了。 無光等待片刻,秋月寒仍不退讓,長宣佛號,道:“秋月寒,以前你不是如此!老衲得罪了!” 聲音一落,長袖一揮,八條人影已罩向秋月寒。 鏘然龍吟,秋月寒手中已多出一把寒森寶劍,化作游龍,回身一轉,封去三件武器,也發出三聲脆音,一個躍身,掠過三名和尚,飄過監牢門口,長劍已劈向想衝入監門的無光和另一名和尚。 無光但覺背面冷風逼人,已知長劍攻至,身不轉,頭不扭,只引念珠揮向背後。趁此又跨步進身。 秋月寒冷笑,驚月斬最厲害之處就是以旋身力量來增加擊劍的威力,只稍一點念珠,整個人已如纏了線的球般,猛旋向無光身前,連刺七劍,紛指胸前七大要穴,同時一個掃腿,已罩向左方那名和尚。 無光但覺劍氣逼人,念珠在後,左右又無武器,難以封住劍勢,不得已只好硬逼自己如殭屍般筆直地躍退七尺,以避開利劍。 另一名和尚蟠龍棍被踢偏三寸,急忙出右手劈向秋月寒左臂,想一擊奏成,然而功力實差秋月寒一截,速度稍慢。 此時秋月寨長劍又如靈蛇般纏向和尚手腕,和尚不得不收手,改用棍擋,豈知長劍似有吸力。硬吸著長棍帶回左方。 和尚勁力不足,只得跟向左方,突然長劍力道消失,衝勁未減。他已跌了過去。然而他也非泛泛之輩,一個懶驢打滾,又爬起來,只是有些猶豫是否再攻。 秋月寒一招逼退他們,收劍負後,默然而立。 無光長宣佛號,沉重道:“公孫施主要是不讓,貧僧只有得罪了!” 活聲未落,八個和尚不再槍攻監門,一齊圍向公孫秋月,想制使他,再行入監。 八卦陣展開,霎時勁風大作,人影幢幢,虛虛實實讓人眼花繚亂。宛如長江浪濤,前擠後,後推前,澎湃不咳一世。 秋月寒深知此陣利害,更加專心應敵,以守為主,劍身從不離身過遠,一擊不中立刻收劍,以防止其他突襲之可能。 公孫斷在旁,並沒援手,先是冷笑,但後來也被八卦陣深深吸引,那步伐錯綜複雜,時正時反,五行為輔,八封為正,變幻莫測,而整個人影卻相互交映配合,實在達到了水潑不進、天衣無縫的地步。 少林武學果然不同凡響。 奇檉,打鬥如此激烈,吆喝、金鐵交鳴之聲震天,卻沒有一個人趕來。 難道這是公孫斷的詭計? 突然陣勢有了變化,公孫斷蹙緊眉頭,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八卦陣從先前的密不透風,轉換成小孩在耍寶,醉翁在逛街,全無章法可言。 秋月寒更為吃驚,方才還可以循勢克敵,現在卻不知從何攻擊,好像每一劍剌出都可以手刃敵人,又好像能隨時掉入敵陣深淵之中,而無法自拔。 雖是如此,秋月寒總想找機會試試,突見左方一名和尚如醉鬼般滾過來,機不可失,長劍立吐七分勁刺了過去,心中想一擊不中,也還有三分勁以自保。 誰知就在他出這一劍後,八個人突然通了電,什麼醉態全都不見了,霹靂雷霆般,四面八方快捷無比地攻出怪招,並非全落在秋月寒身上,而是各找一個目標,有的落于秋月寒左邊,有的在後邊……任何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秋月寒哪看過這種打法?情況又十分危急,不容他思考,直覺地收回長劍以封住四處,只有高空沒有布網,人已騰空而起。 就在此時,數件兵器已射向空中,將秋月寒封住,逼向地面,四人又竄高,抓住兵器往下砸。 秋月寒暗道一聲不妙,長劍想往上封已來不及,只有硬拼,使出千斤墜,猛撞地面,然而先前那怪異攻勢已發揮功用,原來他們早已佔據秋月寒所能容身的所有位置,秋月寒只得搶攻其一人,以便有個落腳地。 豈知那名僧人突然又退去,留出空地。 秋月寒不假思索,就往該處佔去。 然而突地四根長棍猛罩該處,秋月寒想封,已然悶哼出口,倒撞牆角。 不知何時,竟有一支長棍如隔牆撞人般,撞向秋月寒背心,打得他吐血於地,傷得不輕。 公孫斷此時才相信此陣法之厲害,噓唏不止。 無光收招,念珠掛於虎口,合十為禮:“公孫施主,得罪了!” 說著就要往監牢衝去。 秋月寒硬是憋佳傷勢,一個騰身,又攔向無光,冷喝:“不准進去。” “阿彌陀佛!”無光冷道:“施主何苦如此!” 二話不說,他已攻出三掌,企圖逼退秋月寒。 七名和尚也再次圍上來。 三招不到,秋月寒己陷入苦戰,行前那棍已使他元氣大傷。 眼看他就要再吃第二棍,突然寒光一閃,擊向秋月寒左腰長月牙叉已被打扁,得以讓秋月寒有脫身機會。 此時公孫斷已吼起來:“惡徒在那裡!快上!” 他已出劍刺向牢裡走出來的小刀兒。 秋月寒心驚不已:“你不該出來!” 小刀兒苦笑道:“老爺,我豈能讓您獨自涉險?” 說話之間,撂出短刀,正面拂開公孫斷攻勢,企圖掠過他,準備換下陷入苦戰的秋月寒。 公孫斷其勢受阻,長劍揮得更急,化作一道青芒,如惡虎般撲向小刀兒,並罵吼:“畜牲!今夜非得叫你血流五步!” 無光似乎有意放走秋月寒而罩向小刀兒,佯攻三掌,迫走秋月,已回身掠向小刀兒,凌空就是七掌,身形過處,暴起一陣狂風,嘯聲震天。 小刀兒自有準備,雙掌護胸,待接近無光時,再吐掌而出,存心以硬碰硬。 啪然巨音,雙方一觸即分,倒射而退,無光藉著拍出三掌,雙足一點,復又射向小刀兒,想以連環攻勢拿下他。 小刀兒但覺雙掌微痛,知道此人功力過人,硬拼自是不易,心念末畢,公孫斷劍鋒已至,但聽咻然破空聲,也知其勢不弱,而身懸空中,實在不好變換身形,深吸真氣,再拔高七尺,翻向無光頭頂。 當他背向地面之際,衝勢慢了些,公孫斷長劍掠過,已削破他衣服,祆中棉絮 地飛散出來。 小刀兒大呼危險,而無光趁此又疾攻向上,隨著小刀兒弧形落勢,追著不放。 眼看就要觸及身軀,小刀兒超忙發出飛刀,直取無光左臂,想讓他撤掌自救。 然而無光竟然不理飛刀,仍然猛擊雙掌。小刀兒頓感意外,就在此際,突然被無光擊中腰身,痛呃一聲,摔向左牆。 此時才聽到細碎金鐵撞擊聲,原來無光早在身上裹了鐵胃甲,任由小刀兒飛刀如何了得,也奈何不了他。 秋月寒見狀大驚,不顧自己傷勢,揮出長劍罩向攻至小刀兒的三在僧人足踝。 公孫斷也不落後,追前截向小刀兒,有意無意擋了秋月寒劍勢。 秋月寒顧忌傷了他,卻又不願看小刀兒受創,情急之下,只好改劍為掌,想推開公孫斷,以便攔住那三名和尚。 豈知公孫斷以為他要傷害,一個抽身,長劍劃了過來,想封住秋月寒掌勁。 “二弟,你……” 秋月寒驚惶不已,不得不硬撤招勢,連身形都為之遲滯而往下掉。 四名和尚己長棍齊出,砸掃向他。 無光也趁此欺向小刀兒。 情況十分危急,小刀兒不再顧慮,右手再揚,數道寒光,分別取向所有和尚和公孫斷,以想自救和救人。 寒光中幾聲哀叫傳來,一閃即沉。 圍向秋月寒的四名僧人已倒下,而秋月寒也被其棍鋒掃中,摔向左側花園,砸碎了數具花盆。 公孫斷也因閃避不及,左腿被擊中,痛得他不得不落地探查傷勢。 也許小刀兒力量全用在那四名和尚,是以攻向他的一名和尚,雖然眉心都被劃出血痕,卻仍靈猛如鷹,再次痛砸小刀兒胸背要害。 啪地數響,小刀兒已吐出大量紅血,摔落地面。想掙扎,卻顯十分費力。 無光並未追擊而上,飄身落地,右手伸向左臂,拔下飛刀,一步步行向小刀兒。 秋月此時舉劍又攻上來,可惜步伐已凌亂,攻勢並無多大威力。 三名僧人雖沒被射殺,卻也因用力過猛,有些虛脫,招式已遲滯多了,勉強將秋月寒給攔下。 突地,一道黑影閃至。 竟然是死而復生的駝子,他急道:“二爺小的來晚了!” 公孫斷一驚非同小可,明明被他殺死的駝子,怎麼好生生的活在此? 秋月寒突見駝子,已吼道:“他就是兇手!二弟你有何話說?” 如此一吼,不但驚動小刀兒,也驚動了無光和三名和尚。 公孫斷狡然喝道:“可惡的兇手!”擊出畢身功力,劈向駝子,心知若不製他於死地,這場戲就甭演了。 駝子哪知道自己上司會對自己出手,一個發愣,胸口已被擊中,連叫都叫不出口,撞向左側廂房門角,死得乾淨利落。 眾人驚愣他為何如此出手。 突然間,公孫斷又發難。 掌影如飄魂,飛掠如雷擊,快得令人難以置信,此時才明白,他的身手似乎高出秋月寒許多。 秋月寒、無光和三名和尚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他擊倒於地,不動了。 公孫斷狠毒如狼,一步步走向小刀兒,冷笑不己:“你的運氣實在不太好!活不到三十,就得再去投胎!” 小刀兒倚在牆角,說話都有點費力:“你好狠,連親兄弟都敢下毒手。” “什麼親兄弟!”公孫斷狂吼,有若瘋子,咬牙撩肉,整個人都變了形:“不是他,我也不會躲在此而名不經傳!不是他,我公孫斷早就揚名武林,不是他,我早就接管公孫世家!不是他,我兒飛雲也不會失去武功,不是他,我早就殺了你!他是什麼兄弟?兄弟有如此絕情絕義的?我要他別趟此事,他偏偏相信你的話,我在他心目中算什麼份量?他竟然要在別人面前拆我的臺子?這是什麼兄弟?什麼兄弟 啊 ” 他忍不住已劈砸花園,碎花破葉,紛紛飛起。 稍微發洩,他又獰牙道:“若非你這個雜種,我們兄弟也不會反目成仇!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天我要慢慢折磨你,讓你死不瞑目。” 小刀兒嘆口氣道:“就是我不回來,幾年前,你就暗中餵藥給大爺吃,你又何須將罪過都推在我身上!” “那是你!就是為了你!”公孫斷吼道:“二十年前他就該殺了你們母子,他卻下不了手!二十年前,我的武功就該贏他,為汁麼他要接管公孫世家?憑什麼他要代表公孫世家和人比武?給他藥吃。是要讓他知難而退,免得死無葬身之地!他該讓我接位置,他不該獨佔。” 原來百里奇診斷治療公孫秋月之毒,竟然是他下的,難怪數年來秋月寒都未察覺。 小刀兒十分替他惋惜,如此偏激而青紅不分:“可是你又何須要飛燕受那種侮辱?你要我走,我能留在府中嗎?” “廢話!誰不知道我大哥暗中傳你武功?就是趕走你,你們仍然會藕斷絲連。”公孫斷怒道:“飛燕這丫頭,為爹犧牲一些又算得了什麼?她卻將一切告訴你!如此作賤!” 小刀兒道:“她沒說,你別怪她。” “那是誰說的?” “駝子。” 公孫斷瞪向駝子屍首,冷笑不已:“你背鈑我,我只有殺了你。還有你們!”他指向地面八具屍體和秋月寒,殘酷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你們死後,我會厚厚地葬了你們!” 小刀兒冷笑:“恐怕你無法向天下人交代。” 公孫斷突然大笑:“有你在,我放心得很。你既然殺得了圓空,殺死他們綽綽有餘。這道理天下人都知,我不必解釋,說不定別人還會將功勞歸在我身上呢!” 小刀兒想了一下道:“不錯!只要你將我交給少林派,人家會感激你。” 公孫斷長笑不已,今天的收穫。比他頇料中還要好得多。 小刀兒等他笑完,才道:“只怕知道這件事的不只你一人,你不怕陰謀外洩?” “笑話!”公孫斷冷酷叫道:“此地除了我,巳沒有其他人,怎會外洩?” 小刀兒精神突然好轉,笑容也溫和多了:“奇怪!在公孫府,怎會只有你一人?” “是我要他們別過來……” 是啊!為什麼沒人?人呢?他只叫飛霧、東院的人別過來,那西院的人呢?難道他們也聽見了?他們也都躲起來?公孫斷胃在收縮、皮在收縮,眼瞳在收縮,神經也在收縮。 這是陷阱,是個天大的陷阱!為什麼沒人?他們也聽了公孫秋月的話,早就躲起來了? 秋月寒早就等我?等我上鉤? 駝子呢?怎麼房角下找不到人?他去了哪裡?莫非是人扮的? 奠非他們都沒死? 公孫斷不停地往後縮。往後退,兩眼瞪大,布滿血絲,他不要相信這些,他不要看到這些。 小刀兒站起來了,他的傷呢?怎麼完好如初?他服了仙丹? 秋月寒也坐起,他顯得更老多了?他不願碰上此事,卻又不能躲開。 無光和尚和七名手下也站了起來,全部都復活了。 這些都是假的? 秋月寒開了口:“二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的語氣充滿感情和悲傷,畢竟公孫斷還是他親弟弟。 “不!你們全是騙子!惡鬼!惡魔 ” 公孫斷發瘋般地吼叫,人已騰空而起,追向高樓,追向黑夜。 秋月寒想追,卻有所不能,雖然是扮演,但公孫斷最後一掌,打得也不輕。 無光和尚突然扯下長眉、假須,什麼無光?正是沒了,他正吟吟笑著。 “我混在少林四十五年,從來就沒聽過無心掌門還有一位無光師弟?” 一名和尚抱拳道:“老大,此種小事怎能漏氣?下次有機會別忘了咱們兄弟,對了,挨了七八拳,也該加點小賞吧!” 沒了叫道:“下次碰上了再給!” “有老大一句話,楊家班自是受用,告辭了!” 一個騰身,七名和尚一同掠出公孫府。 “別忘了留起頭髮,洩了底,死的可是你們!”沒了追了幾句話,方拍手笑道:“真絕!楊家十要。” 楊家十要,扮什麼像什麼,手底下又有真功夫,沒了花了兩百兩銀子,並沒白費。 “什麼都好!就是八卦陣差了點!什麼玩意兒!” 沒了吃吃直笑,沉醉于方才那亂七八糟的陣法,也唯有如此而嚇住了公孫斷。 公孫秋月嘆道:“沒想到以前下毒的真是他……” 小刀兒也悵然:“二爺行為太偏激了。” 秋月寒無奈道:“事已至此,實在讓人寒心,還好,洗刷了你的清白。” 小刀兒問:“二爺他……他將會如何?”自己清白他倒不在乎,如今逼走公孫斷,心中又有些不忍。尤其看秋月寒如此頹唐,更是過意不去。 “也許他會回來……也許會另找地方……”秋月寒棖然道:“只希望他別一錯再錯!” 小刀兒默默無語,竟然拆散人家家庭,也是如許之難過。 秋月寒長嘆過後,方想到小刀兒心中難受,立時安慰道:“別難過,比事很多是無可奈何的,如果不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他不再錯下去,公孫府仍然容得下他。這事本該就要如此,如此不再拆穿他,他將會拖累更多的人。” 他認為,就算公孫斷悔改,也比現在偽裝來得讓人能夠防範,為害程度自然減低。 小刀兒苦笑道:“要是我不存在,也許就沒有此事發生了。” 秋月寒淡笑道,“既然存在,還談這些幹嘛!你們得走了,因為此事必定很快傳出,你的行蹤很快就會暴露!不宜再留此。” 沒了點頭道:“也對!對了……”他想到駝子,轉身望去,駝子早就走了,他問:“那駝子是誰?” 敢情他並未參與所有計劃。 小刀兒笑道:“請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沒了又問:“先前在府外攔我的女人,可是蘇喬?” 小刀急道:“怎麼?你碰上了?” 沒了點頭:“我還給了她一掌!現在被元悟困著!” “糟了!”小刀兒急忙道別公孫秋月:“老爺,我有事,得先行離去。” 秋月寒道:“快去,有事再聯絡,自己保重!” 小刀兒和沒了已追出公孫府。 明月依然清光閃耀,大地一片清白分明。 追向山徑,小刀兒道:“大和尚,你不夠意思,我已和你說過,蘇喬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卻傷了她!” 沒了叫道:“紅顏多半長刺,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 “你胡扯,她明明救過我們!若非她,說不定我們早就困往少林寺!你還說她壞!” “哎呀!很多江湖事都是真真假假!”沒了直搖頭:“我也有我的道理。像你這樣的呆子,武功又高,能多幾個豈不更好?她來救你,可以理解作恩情比海深,也可以說她能多救就多救,救不了,只不過少了一個呆子,對她一點害處都沒有,何樂不為?” “你又在強詞奪理!”小刀兒瞄向他:“你以為少林那些人都是酒囊飯袋?少林寺是說去就去,說走就走的?她還不是一樣冒了生命的危險!你太固執了!”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知道也不介紹你認識她!”沒了嘆出似悲傷又陶醉的氣息,有點後悔又有點得意,心思真難叫人捉摸。 “你真是!就不能再相信人家一次?” 沒了瞇眼聳肩,一副老姦樣:“要不是相信她一半,那掌早就讓她躺在地上了!” 小刀兒叫道:“打傷她已夠嚴重,你明知元悟他們的武功……” 沒了輕輕揮手道:“算了吧!元悟能傷得了她,駝子也沒人演了。” 小刀兒突然頓住腳步,停了下來,恍然道:“對呀!若她被捉,就沒駝子了……”心情稍安,方瞪向沒了,叫道:“你怎麼知道駝子是她所扮?” 沒了得意晃晃肩頭,道:“你以為你的朋友很多?充其量也只不過三個,一個我,一個公孫秋月,剩一個就是壞朋友蘇喬,你還能找誰?” 小刀兒笑了一下,叫道:“朋友就是朋友,還分什麼好壞?” “分喔!”沒了裝出嚴重模樣:“壞朋友會害得你慘兮兮的!”他用力道:“慘不忍睹!” 小刀兒笑道:“你可聽過壞朋友會捨命救人的?” 沒了老油條了,對這種話,他是對答如流:“如果有利用價值,她會冒險一試,不過她一定不會把命給賠上去就是了。” “偏見!” “偏見往往才會有獨特的發現!” 小刀兒瞄向他,也想不出什麼話可以改變他對蘇喬的看法,他問:“你當真打傷他了?” “我敢?只是踢她一個小屁股而已。”沒了得意一笑,又道:“她那身功夫還真有點門道。” 小刀問:“她怎麼會找上你?當時並沒說好如此的?” 沒了想了一下道:“也許她發現元悟他們也聞鳳趕來了。因為柳源的風聲不只傳至我們耳中,而她一個人恐怕對付不了,所以想引我們過去,以不趕元悟。” 小刀兒覺得這解釋十分合理。 沒了曖昧一笑,拿出黑巾,如飲美酒般,一臉饞樣。 小刀兒搶過絲巾,叫道:“人家的東西,豈能如此對付!” “唷!看你還真心的樣子!”沒了瞄向他,調侃道:“發展得那麼快?追上了?” 小刀兒有些困窘叫道:“你說到哪去了?人家對我有恩,我不能褻瀆她!” “好吧!自古多情空遺恨!年輕人總喜歡來這一套!想起當年我的阿花……”沒了回味過去,突然淺笑不已。 “你的阿花怎麼了?”小刀打趣地問。 “嫁人了!怎麼了?”沒了不是味道地苦笑:“說什麼海誓山盟?她的海,只有一臉盆的水,她的山,我一下可以拉它幾十堆!什麼玩意兒!” 小刀兒也被他逗笑了。 沒了直搖頭:“這都是命!我師父早就說過,我一生唯獨沒有女色劫難,是吃光頭飯的料子。” 小刀兒笑道:“你吃得還過得去吧?” “還好!”沒了慶幸道:“差點當上掌門人,要真如此,一切都完了。” 小刀看看絲巾,不再扯遠,問:“你怎會摘下她面巾?” 沒了神色為之一震,道:“她一來,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蘇喬,趁她不注意就扯下它,蘇喬也很機警,趕忙回頭就跑,當時我並沒著清她的面貌,本來不追,卻又覺得她知道此事,該不會沒事前來打岔,反正還有時間,就追了下去。結果就發現元悟他們了。” 小刀追問:“然後呢?” 沒了興高采烈,“然後我耍了一計,跳入陣圈,讓陣勢混亂,蘇喬趁此傷了三名手下,如此她就可以應付自如。我不能就此收手,因為我是少林高僧,必定知道陣勢之理,胡亂闖,定會讓人起疑,只好出掌打傷蘇喬,也好有個藉口。” |
第十三章 春 神
小刀兒聽得十分開心,原來他打傷蘇喬,不是為了偏見,而另有原因。更加將沒了當做好友,能了解自己心情,相信自己的話。 沒了繼續道:“我當然不敢傷她太重,只是意思一下,她卻藉機裝成受傷頗重,也好讓我脫身。”他突然笑了起來,“元悟被我耍得團團轉,根本就沒有什麼無光師叔嘛!” 小刀兒笑道:“無光是沒有,師叔可是真實的,你沒佔多大便宜!”“對喔……”沒了突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他們師叔,有點兒洩氣。小刀兒想起當時情況,道:“還好,蘇喬能及時趕來,否則此計可能有了缺陷。” 沒了問:“你還沒告訴我全部計劃經過。” 小刀兒淡然一笑,道:“多虧蘇喬替我出的主意。”他解釋:“本來我只想告知秋月寒即可,但蘇喬認為該讓公孫斷現原形才好。” “不錯!這種人本就不能讓他掛著面具。” 小刀兒繼續道:“後來,我潛入公孫府,告訴秋月寒,經過他再三考慮,才答應。” 要是他不答應,怎麼進行?小刀兒道:“還是一樣,不過地點可能改在東院,先出場的是我。再來是駝子,見著駝子,公孫斷一定會殺他滅口,而且秋月寒也一定會趕過去,拆穿公孫斷面具,你們要對付的就是公孫斷。而不是我和秋月寒了。” 沒了沉思半晌道:“還是這個方法比較過癮,又打又殺,又裝死。”小刀兒道:“當時我潛入公孫府,先說出原因,並未說明計劃,然後秋月寒一定會找公孫斷說明真象,要他還我公道,公孫斷必定不肯承認,而會懷疑消息來源而派人調查,等到中午,我才將全部計劃告訴秋月寒。” 沒了道:“為什麼不一見面就說出計劃?” 小刀兒道:“我臨時改變的,一方面我覺得能說動公孫斷,未嘗不是件好事,再則我認為秋月寒不善假裝、做作,萬一出什麼漏子,計劃就砸了。 還好有此安排。秋月寒看公孫斷如此執迷,才答應,否則我也不知如何向他遊說,畢竟他是我長輩。” 沒了頻頻點頭,猜道:“後來你們故意透露行蹤給柳源,接下來就是我們這邊的把戲。”他問,“你又怎麼知道公孫斷會派人出來找少林弟子,而要我們等在附近?” 小刀兒道:“一半是賭運氣,一半推理,因為我是少林緝拿要犯,公孫斷可能會用上此點,若是不用,蘇喬會通知你們三更闖入府中,結果他用了,正合計劃進行。至於在附近等候的問題,一方面是為了支援方便,另一方面則認為公孫斷心裡一定很急,能就近找到幫手,他不會舍近求遠,如此而已。” 沒了贊道:“雖說沒有天衣無縫,卻也面面俱到,好計!”他猛地鼓掌。 突然遠處有聲音傳來:“那邊有動靜,咱們過去瞧瞧!” 小刀兒和沒了趕忙躲入林木較密處,神態緊張。 沒了低聲道:“元悟他們回來了……” 小刀兒道:“我們快溜!” “不!”沒了道:“你先走,我引他們一陣!走脫後就照上次的方法聯絡!” 小刀兒點頭,已先行離去。 沒了故意弄出聲響,引著一群和尚往反方向奔去。 追出山頂,遠望鳳翔鎮,如紫木刻成之小茅屋。 沒了停下腳步,轉向背面,負手而立,等待那些師姪,因為他想到了有事待辦。 元悟忽見追逐之人停了下來,自己也煞住身形,這一瞄,他早已拉長嘴巴,遲遲說不出話來。“師叔……” 沒了不高興道:“我實在搞不懂,你們緊跟在我後面追,是什麼意思?” “我們……” “哦?是不是掌門人要你們捉我回去?是不是?”沒了推出雙手:“來呀!要綁就綁,說一聲就可以了,何必大花時間跟蹤?” 元悟怎知追來追去會追上這玩世不恭的師叔?看來他好像不怎麼高興,弄不好,今晚可就有罪受了。 “不是如此!師叔誤會了……” “誤會?”沒了叫道:“為什麼我一轉身就看到你出現在我眼前?這不是跟蹤,是什麼?” “是跟蹤,呃!不是跟蹤師叔……是跟蹤……跟蹤另一個可疑的人。”元悟吶吶地低頭,鬼扯的話,他可十分拗口。“不是我,是誰?” “一名黑衣女子……聽另一位師叔說,她是劫走人犯的人……” “少林派哪有許多師叔,他如何稱呼?” “無光師叔……”元悟也沒聽過,吶吶無言。 沒了叫道:“笑話!少林有無心、無量、無欲、無色、無沉,就是沒有無光,你怎麼可以隨便亂認師叔?不怕損及少林聲譽?” 他所要辦的事,就是此事 消遣元悟。 “元靜、元威、元悟,你們三人聽過沒有?”三人同口回答沒有,但聲音十分畏縮而細小。 “這就是了!”沒了瞪向元悟:“沒了會變成無光。你想想看無光?沒光,前途暗淡,多麼不吉利?我怎麼會取那種法號?” 元悟結巴道:“可是……師姪真有見過那人……”元靜也道:“那人白眉、長須,輩份似乎很高……” 沒了暗中竊笑,卻一臉正經:“你們是看花了眼,還是聽錯了名?最好給我查清楚再告訴掌門,否則實在太丟人,連自家長輩都搞不清?”他沉聲道:“我再說一遍,少林派沒有無光這麼一號人物,是與不是,自己去查明。” 四名和尚異口同聲道:“師叔教訓得是。” 沒了這才有了笑意:“以後小心點。千萬別將此事看得太輕,否則容易影響少林威名,甚而誤事!” 元悟他們此時才想到,若是無光是假的,那麼就有可能串通黑衣女子,如此,事情可不謂不重,但他們又想不通,無光怎的又打傷那女人?想了想真以為自己聽錯了名號,白挨一頓罵。 沒了又道,“至於這女子,我也在追!現在被你們一攪和,看來她是溜定了。” 元悟他們立時告罪:“師姪誤事,請師叔教訓。” “少來這一套,我煩!”沒了揮揮手道:“其實也不能怪你們,追敵之事,時有誤差,誰也保證不了追得上,為今……”他認真道,“那女人據說跟公孫小刀,有牽連,方才我追蹤她時,似乎聽到她和一名年輕人……”他問:“你們為何到此地?” “師姪傳聞公孫小刀在此,是以趕了過來。”元悟回答。 “那就錯不了了。”沒了道:“他們在天華山分手,當時我不敢確定那人是公孫小刀,只好追這名女的,因為她十分狡猾,正合我的胃口。現在你們來了,可以分頭去追。” “師叔請指示。”元悟道。 沒了問:“你們聽過公孫小刀有一陣子住在關外?” “此事掌門曾提及。” 沒了滿意笑道:“看來我判斷得不會錯,當時那人說要回老家,他可能就是出關躲避風頭!你們願意就追向關外,我則追向江南,但江南人多,他可不會那麼傻,我只是以那女人為主。” 他存心將四人騙出關,也省去不少麻煩。 元悟他們也認為沒了說得有理,江南人多,差他們幾個,起不了多少作用,倒是關外,能追去的可就不多,甚至於沒有,自己不追,何人追?他們紛紛同意。 沒了頻頻點頭道,“如果關外找不到,或許長白山也去一趟,那裡也可能是他的家。” 元悟道:“遵師叔指示。” 事不宜遲,他們已掉頭,當真追向關外。 “如此一來,再逛個長白山,三兩個月是夠你們玩了!” 沒了對自己傑作感到十分滿意,一路輕笑,邁出大步,晃向即將睡醒的風翔鎮。 這兩天憋死他了,酒葫蘆還丟在鎮上的關老爺廟呢! 小刀兒走過一條清澈見底小溪,逆流而上,忽見一棟樸舊木造房屋,方輕笑兩聲,直奔而去。 蘇喬早就在屋內等他。 卸下黑衫的她,換下一件青衣素裙,就如清新蓮花托扶了晶瑩潔淨綠葉,更加嬌美動人了。 桌上的菜還熱著,米飯燉在加了紅炭的爐子上,冒著陣陣白氣。 很靜,好象是空屋。 蘇喬靠桌發呆,兩眼空洞洞的。直到腳步聲傳來,她才露出一絲笑意,趕忙整容一番。 就往此時,小刀兒已跨進門:“你沒事吧?”他一直擔心,蘇喬挨了沒了和孫斷兩掌。 蘇喬嫣然一笑,俏言道:“有事還會站在這和你說話?沒事,只是有點酸,不礙事的! 飯快涼了,你先吃了它。” 小刀兒感激地吃了這頓等過頭的飯。心中在想,十幾年都沒這麼安詳吃過人家做好的飯,現在吃起來,真是舒服極了。 蘇喬收拾完畢,坐在小刀對面椅子,隔著一張桌,相互默視。 “我想,我該回去了。” “回哪裡?”小刀兒問。 “春神師父那裡。”蘇喬道:“為了你的事,我已快一個月沒回去,不知她老人家如何了。” 小刀兒道:“其實,春神武功那麼高……該不會有事!” 蘇喬有點悵然地站起來,走向窗口。窗外小溪流水依舊,綠葉的陰影似乎濃了點。 小刀兒已感到後悔說出那句話,活在世上又有誰難保不出事?尤其是武林中人,縱使是武功高強。 “春神還在那霧山中?”“她很少出來。” “我跟你回去好嗎?”“真的?” 蘇喬驚愕而喜悅的臉容,呈現一股期盼,她所憂慮的除了不知春神如何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放不下小刀兒。現在小刀兒要跟她回去,那股雀躍心情,真如小女孩如願以償得到了心愛的禮物般。 小刀兒點頭:“我不能常去,會打擾了春神的安靜!” “不會的!她最善良,最喜歡你了!就算你永遠住在那裡,春神師父也會歡迎你的!” 蘇喬突然間好像變成了可愛的小女孩,純真臉眸叫人喜愛。 他們走了,回到那既神秘而又漂亮的霧山。 霧中,不見五指,好像世上沒有一樣東兩存在似的,茫茫然。 霧只會拂人臉,帶過一絲清新涼意,在黑亮的發梢凝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霧中有琴音。 音如湧泉而湍急,就象要扯斷扭拉的弦。“不好了!” 蘇喬臉色大變,顧不得在霧中,猛拉起小刀兒的手。就往裏邊更深處衝。 春神在彈琴,那美麗的臉容已泛白。額前汗珠直往頸部流。 手指青筋都已浮起,在顫動,琴弦如暴風中的柳條,甩盪、翻騰,繃得極緊,就要斷裂。 無塵居好象起了狂風驟雨,平常靜狀的霧,現也翻掠不已。 琴音交錯,還有沉沉的吼聲,象喉嚨被阻塞而呼出沙啞頗似鼾聲的聲音。 吼聲漸漸急促,琴音更急,似乎兩者在拼鬥,誰壓過誰,則準就得勝。瘋老頭坐在那棟房屋旁,屋前花草已被弄得一塌糊塗,想必他的病又犯了。 他不停地顫抖,整個人象在對抗萬斤石頭滾撞而來的沉重壓力,肌肉一條條浮現,四肢百骸,連頭髮都像似通了電,直豎而起。 吼聲正從他流有泡沫口水的嘴巴逼出,有時張開眼睛,兩道青光閃閃射出,兩顆眼珠充滿血絲,脹得大大,似乎就要爆裂。 春神臉色更白,指甲已勾斷三指,鮮嫩的肉已磨破表皮,開始淌血,染紅了琴弦。 吼聲更急,更大。 琴音雖再加強,似乎已到了極限。 瘋子抖得更厲害,雙目已張開,駭人青光像要戳穿整座岩崖。 “錚”地琴已斷一弦。 春神更急,十指化作火花般撥動。琴弦又斷! 瘋子如野獸般咆哮。啪然,琴弦全斷,連琴身也裂了。 瘋子狂吼,突然騰身電射霧區,消失霧中。 春神氣息急促而亂,倚伏於桌。 “你何苦呢……”她長嘆,己落下淚珠。 蘇喬也如發了瘋般地衝向無塵居,不能自製地撞向春神。 “春神前輩 ”小刀兒也追上。 春神趕忙拭去淚痕,強裝鎮定,苦笑道:“你們來晚了……” 她為何流淚?難道為了瘋子脫逃?還是她多愁善感看不得世間悲哀事?蘇喬抓起春神雙手,急出眼淚:“您痛不痛!為什麼不叫我呢?” 她很快撕下衣角,替春神擦拭傷口,並敷上藥,還好,只有食指和中指受傷。 春神仍慈祥一笑,“沒關係,一會兒就會好的。” “看您,累成這個樣子。” 蘇喬悲戚地替她拭去額頭汗珠,春神此時看起來,就象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她撫著蘇喬秀髮,嘆道:“你回來晚了。” 這句話她已說不兩遍,心情相當沉重。 蘇喬如孝順慈母般在照顧春神:“您不須如此的!您該叫我……” 她卻沒想到,當時她還在路中,如何叫得到。 小刀兒內疚感更深,若不是為了他,蘇喬可能會留在此,春神也許就不會受傷。 春神恢復幾許元氣,才道:“也許這都是天意!只是太悲慘了!” “嗯!”春神點頭:“我的琴音已無法製住他。” 蘇喬問:“他發病多久?”“快一天了!” “一天……”蘇喬心疼地瞧向春神。 她不就挨了一天的折磨?春神悵然一笑:“後來,他功力過高,終於壓過了我的琴音。” 她無奈而希冀道:“你必須再把他找回來。” 蘇喬深深點頭:“我會的。” “現在就去,好麼?”春神道:“我怕他在外面傷了人或受到人傷害。” “可是您……”蘇喬猶豫不定,她仍擔心春神的傷勢。 春神看著手指,敷的藥已凝結,淡然笑道:“這傷難不倒我,你別擔心,現在就去好麼?” 蘇喬仍不放心。 小刀兒道:“春神前輩,此事就由晚輩處理好了,蘇姑娘留下來,對您也有個照顧。” “不!”蘇喬急道:“你制止不了他!” 她心靈十分矛盾,好像除了她自己,己無人能制服瘋子。然而,連春神的功力都不行,他成嗎?小刀兒道:“我會儘量小心,至少可以纏他一段時間。” “這不是辦法!還是由我去好了。” “可是,你要照顧春神前輩。” 蘇喬望著春神,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春神仍表示自己沒關係,然而蘇喬又怎能放下心?事情總該有個結果,小刀兒道:“還是我先去,你過一兩天再去,如何?” 蘇喬考慮一下,點頭道:“也只有如此了,不過你千萬別逞強,瘋子功力很高。” “我會小心。”小刀兒說走就想走,他也擔心瘋子逃出去濫殺無辜。“等等!”蘇喬叫住他:“你要去哪裡找他?我又去哪裡找你?” 小刀兒道:“瘋子和秋月寒有過節,每次病發都會去找他,我走一趟公孫府,若時間不長,你可以到那裡。久了我也不清楚。” 蘇喬也沒辦法,只好答應:“我儘量早點趕去和你會合。” 春神淡然一笑:“喬兒,其實你可以不必留下,可是我又拗不過你,既然如此,你就送公孫少俠出去吧,這路不好走。” 小刀兒拱手道,“多謝前輩關心,不必如此,路我已走過兩遍,該不會有何錯才是。” 在深山茫霧中尋路,也是他專長之一,雖然此地霧氣濃了點,卻也難不倒他。 告辭兩人,他已尋路追向瘋子。 三天的平靜,使秋月寒感到不怎麼自然,一大早起來,就要小溪和湘雨陪他練劍。 長劍劈出,如風掃落葉,小溪一個措手不及,胸口已被秋月寒手中利劍抵住。 “溪兒,你該多加練習這招天外飛霜。”秋月寒道:“你可知道飛霧學這招只要三個月時間?” 小溪面有愧色,十七歲不到,已長得和他爹差不多高,只是臉蛋嫩了點。 湘雨換了件粉紅便裝,十分清新,只是眉字間多了一份愁。 她笑道:“小弟再來,我陪你練。” 抽出長劍,她已攻向小溪,秋月寒沒說話,小溪抓起劍柄也練了下去。此時,庭院邊牆圓形拱門己傳來重重的冷哼聲。 飛霧已出現該處,神情誇大地走了過來。 湘雨對他最是沒好感,白他一眼:“你哼什麼?別以為你功夫有多好……” “湘雨!”秋月寒叫住她,“繼續練你的劍!” 湘雨滿是委曲,卻又不敢違背父親,悶聲不響地全將怒氣出在練功上面。 如此一來,苦的就要算是小溪了,逼得他手忙腳亂,比當時和秋月寒比劍時更狼狽。 飛霧已忍不住大笑起來。 秋月寒對他狂妄並無任何反應,心中只念著對他們的一分愧意。 小溪就沒有那麼好的肚量,不練了,抽回長劍,瞪向飛霧:“你也不見得多高明,練了三個月有什麼稀奇?小刀兒不用一天就練會了,你憑什麼笑人?” “你……”飛霧最是受不了人家說他功夫不行,聞言已冷笑:“好,我就給你一點教訓!” 話未說完,他己出手,快得連秋月寒想喝止都來不及。 “飛霧,不可亂來!”秋月寒已攔了過去。 飛霧身如游龍,掌如電光石火,閃向小溪,格開長劍,一連七掌拍在他胸口,再一個扯手,拉下小溪的釦子,倒飛回去,冷笑不已。 從出手到收手,他只用了一只右手,左手始終負向後背。 秋月寒對他身手都感意外,心想,自己若盡全力,也未必能攔得住他,微微地愣在那裡。 小溪受辱,舉劍又想攻,終被秋月寒喝住。 “退下,你堂哥贏你,理所當然,日後若不多加練習,更蠃不了人家。” 湘雨抱不平,跺腳直叫:“爹,你怎麼……” 秋月寒截斷她的話:“不必多說,飛霧的武功高出你們許多,你們兩個該向人家學習,今天到此為止,回去吧!” 湘雨和小溪不敢違抗父命,只好悻悻然,委曲地退下。 秋月寒知道飛霧來此必定有事,收起劍走向他,關心道:“好久沒看你,沒想到你的武功如此精進。” 飛霧想謙虛地笑,卻笑不出來,乾脆不說客套話。拱手為禮:“伯父,我爹呢?” 一連三天,他爹的影子都沒見著,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秋月寒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你爹他……” “那天他到了西院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飛霧道:“當時西院在幹嘛?好象在打鬥?” 秋月寒怎能說出他父親之種種罪行,只有找其他藉口,“那晚來了不少外人,好象專對公孫府而來,但全被伯父和你爹一同擊退了。” “既是如此,為什麼我爹沒回來?” “也許……也許他出外去了……也許他有其他事要辦!”秋月寒嘆道:“他一直都沒告訴我要辦何事。” 飛霧含有不信的眼光瞧向他,欲言又止,閃了閃眼神,才道:“如果有我爹消息。就通知我一聲。” “你放心,我會的!” 飛霧告辭而去,他心中已有盤算,若再幾天沒消息,他會離開公孫府,找他姐姐飛燕問個究竟,至於秋月寒,他始終認為他隱瞞了不少秘密。 此事能夠告訴他嗎?如此的父親。 秋月寒長嘆不已。 正要提劍回房,已有府役急奔而來。 “稟老爺,那瘋子又來了,正在路上。” “瘋子?” 秋月寒大驚,趕忙追向前廳。 一陣狂笑已傳出。 “公孫秋月,你給我出來 出來 ” 瘋子果然找上了秋月寒,騰身掠向高牆,本來一掌就想擊斷旗杆,卻奇怪地又收手,往旗杆皤旗瞧去。 青龍騰空,飛勢不凡。 他不劈向旗杆,似想保存公孫世家的名聲,轉了一下,才想到牆石,一掌擊下,碎石紛飛,他又開始吼叫:“公孫秋月,你給我出來,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噸世家 出來……” 好像除了這話,他不懂得其他語言似地,叫個不停。 秋月寒一現身,他已撲上。 “你是賊,是騙子,我要宰了你 ” 一掌劈出,挾以摧枯拉朽力道,擊向秋月寒胸口,出手不留一點餘力。秋月寒大驚,他素知瘋子武功厲害,而且又吃他兩次虧,動手之際,全取守勢,一劍平掃瘋子雙掌,藉勢退向左側。 豈知瘋子早知道他動向,雙掌化實為虛,翻掌為爪,一個金龍蟠柱絞向秋月寒手中長劍,左掌趁虛而入,抓向他腰際。 秋月寒驚愕不已,他有個吃虧處,就是不願傷了此人,是以出手自然受製,長劍有也等於沒有,乾脆棄劍以空手對付,一手金絲纏腕囁、扣、推、拂,急快封住瘋子右手,人往上翻,想藉此避開腰間一抓。 然而瘋子出手何其快速,喇地已扯下他衣角,差點就連皮帶肉撕下來。瘋子一招得手,捏緊衣角哈哈大笑,竟也忘了再出招。 “公孫秋月,你的功夫……別逃!” 秋月寒暗道一聲好險,心想若在此地打,可能會波及無辜,倒不如引他出去,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溜,必要時還可將他引至少林或其他高手雲集之處,將他制服,心意已定,趁瘋子得意之時,倒縱出牆,瘋子哪想到秋月寒會逃,霎時丟下破衣角,狂囂不止,緊追而去。 秋月寒竄出牆外,專找隱密處藏,但瘋子功夫實在不同凡響,只追過一個山頭,已經追近不到十丈。 “像你這種人,怎能接管公孫世家,只有我能,我才是公孫世家的主人,公孫世家的人不會逃!” 瘋子百般找秋月寒的麻煩,原來是想當主人。 若公孫世家給瘋子掌管,不用三天保險垮台,不過以他的武功,卻是足足有餘。 而秋月寒處處對他手下留情來看,他與公孫世家一定有所牽連,其至交往甚密。 瘋子大喝,天馬行空般掠向秋月寒前頭,倒翻而上,七掌十五腳,連環不絕地攻向秋月寒全身要害。 秋月寒改掌為爪,緊緊扣住掃向自己下盤的左腳,極力往後帶,手曲為肘,切入瘋子中空虛,不但封住他的掌,甚至易守為攻。 瘋子冷笑不已,不避胸口,左腳抽回,右手迴旋,好象抱大樹般抱向秋月寒,這種打法在高手中,實屬少見,因為如此一來,不但胸前空門大露,就連搏敵力道也弱乎其弱。 秋月寒已感覺不妙,手肘撞過去,竟然絲毫傷不了他,難道他已練成全身罡氣?不容他想,手肘一痛,眼看就要被人像抱小孩般掐死,突然間他改掌為指往瘋子腰部摳去,身形急往下沉,希望能一摳見效。 瘋子突然扭身蹦跳,笑了起來,腰肋部位實在太癢了,不得不撤招,猛往身上抓。 秋月寒因而得以逃開致命一擊,自己也覺得好笑,怎會用此方法?其實他也冒了大危險,他想瘋子不同於常人,有時甚至比小孩心思還單純,若此著用在其他人身上,很可能那人會先忍住癢處,先擊敗敵人再說,但瘋子卻不一定了,就像現在這樣,反而先抓起癢處,合了秋月寒想法。 詭招成功,他又往左逃。 “公孫秋月,你算什麼英雄?用小孩耍賴的打法,我要撕了你。” 瘋子邊追邊罵,恨極了秋月寒,若被他捉到,真的會被他撕爛。兩人一追一逃,從早晨追至中午,秋月寒已經疲憊,身上也多了幾處傷,而瘋子似乎愈追愈有勁,他已將秋月寒當獵物耍。 又過兩個時辰,追過一個山蜂,秋月這時楞住了,前面一座高聳及天的斷崖,橫在眼前。 瘋子停下來,如一頭獅子,滿臉邪笑:“公孫秋月,看你往哪兒逃!”秋月寒苦笑不已,自然地拉拉被碎不堪的青衣,嘆道,“你又何苦呢?” “我要你自殺,哈哈!”瘋子瞪大眼珠,殘忍道:“自殺!自殺!”“我死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秋月寒苦笑。 “你沒有資格代表公孫世家。你是賊,偷了我的寶座,自殺自殺,快啊!” “我沒偷,老爺名正言順的傳給我的!” “你胡說 ”瘋子痙攣般地狂叫:“只有我的武功最高,只有我可以接管,你們都是騙子。” 秋月寒嘆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是你……” “我怎麼樣,我怎麼樣,我不是瘋子,不是,不是……” 一聲狂吼,瘋子出掌更是凌厲,宛若黃河決堤,所向披靡。 秋月寒只得全力以赴,驚月斬也化出無數掌影,排山倒海般封過去。雙方正面接觸,一聲轟然巨響,各自倒下去。 秋月寒臉色蒼白,顯然受了內傷,但他並不停息,翻身彈起,再次擊掌。 瘋子哈哈大笑,雙掌迎胸,猛然往前推,帶起一陣勁風,吹得衣服獵獵作響。 秋月寒並非想硬拼,而是想藉力掠過瘋子,轉道而逃。 只見瘋子勁道送來,他已撤回少許功力,藉著力道翻落在瘋子後面的一株大樹。足步差點站不穩,代價可謂不小。 不敢停留,猛吸真氣忍痛逃開。 瘋子又被耍,恨得直咬牙再追不懈。 秋月寒心想,已無法甩脫他,只有請幫手一阻,是以返往山下奔,想找村莊,問知自己身在何處,再確定該奔往何處方為正確。 豈知傷勢並不輕,只掠過十餘裡,逃向較透光的林區,已再次被追上。瘋子不再停手,一上攻就是全力以擊。 秋月寒苦笑不已,一個不小心,左肩吃了一記,火辣辣的,手臂感覺十分疼痛。 病子冷笑,又攻。 突然秋月寒大吼:“啊 ”音如霹雷,穿金裂石,震得山峰嗡嗡作響。 瘋子突然又被他嚇住了,很是驚愕。 秋月寒此舉有兩種含意:其一就是嚇住瘋子,其二就是想靠吼叫聲引人來。第一次他已得逞,第二次呢?瘋子但覺聲音消逝,沒什麼異樣,舉掌又攻上。 突然有人大喝,“住手 ” 秋月寒第二次也奏效了。 只見青影一閃,攔向瘋子,雙手對掌,各自分開。 來者正是小刀兒,他已尋瘋子尋了一個早上,好不容易聽到秋月寒叫聲才竄過來,也因此解了秋月寒危機。秋月寒噓口氣:“好險!” 小刀兒一邊對向瘋子,一邊問:“老爺您傷得如何?” “還好!”秋月寒甩甩手肘,傷得不很重,也不會太輕。 “哈哈哈……” 一陣狂笑聲,瘋子並沒讓他們有喘息機會,反而更加興奮,像是羊群中又多了一條羊,怒爪一張,勁道凌厲無比,撲了過來。 小刀兒心知瘋子功力高深,全力抓取,見他撲至,一手推開秋月寒,整個人如陀螺般轉避開去瘋子一擊不中,再擊又不中,一連四五次都被小刀兒以同樣方式避開,不禁氣得他哇哇大叫,突然不理小刀兒,轉身攻向秋月寒。 這下可糟了,小刀兒不但不能躲,還得纏住瘋子,以能搭救受傷的秋月寒。 “瘋子看掌!” 他出聲大喝,想引開瘋子注意力,以便秋月寒以及時脫身。 瘋子果然受他引誘,或者他本就有耍此詭計的心意,狂笑一聲,頓腰扭身,旋風似地反向小刀兒,那股力道,實非一般人所能企及,想像。 小刀兒苦笑不已,雙掌平胸推出,硬是再接一掌,整個人如滾巨樹地撞向地面,至少壓斷五根腿粗林樹,方煞住身形,血氣十分不穩。 瘋子並不放過,欺身又攻上來:“小子你自己找死!” 秋月寒以為小刀兒受傷不輕,也扭起較沉痛身形。攻向瘋子後背,想解除小刀兒危機。 然而小刀兒早就料準瘋子會再攻來,落地時已抓起被壓斷的樹幹甩向他。人已再滾往右側草坪。 如此一來,瘋子不但無法擊中小刀兒,反而露空背部,自是十分不利,他只顧擊碎樹幹,兩顆充滿血絲而有點紅腫的眼晴,射出駭人的青光。只知道要找尋小刀兒去處,想殺掉他以洩恨。 眼見秋月寒就要打中他背心,突然秋月寒卻收回不少功力。還出言警告:“瘋子小心背後。” 明明這掌就能使瘋子躺下,他卻出言警告,實在令人不解。 瘋子雖瘋,卻也知道要保命,很自然地回過頭,一股怨氣全算在秋月寒頭上,兩掌突然地暴漲一倍,泛出殷紅血淋淋模樣,煞是嚇人。 掌勢一吞一吐,雖然正鋒被秋月寒避過,偏鋒卻掃中他左身,唰地,他連翻帶滾,落向右側草地上。 他寧可自己受傷,卻不忍心傷害瘋子,這種打法怎會蠃?瘋子哈哈大笑,騰身、掠勁、吐掌,又是致命一擊,猛虎終歸猛虎,氣勢銳不可擋,小刀兒見狀,又如先前,側攻而上,但距離還遠點。掌勁無法完全發威,並不能阻擋瘋子,右手一揚,飛刀已準備發射,猝地,秋月寒急叫:“小刀兒,不能用飛刀!”不顧瘋子,竟然竄向小刀兒,企圖阻止小刀發射飛刀。 小刀愣住了,想不透他為何如此。只此短暫誤差,瘋子雙掌盡吐,不但劈得秋月寒口吐鮮血,也將形勢未停,飛刀不知是否要出手的小刀兒,結實打了一掌胸口。硬是叫他受了內傷,摔了回去。 瘋子露出狂傲喜悅,獰狂大笑,“哈哈哈……你們死定了!” 掌出,身騰,宛若一座爆發的火花,噬向兩人。 小刀兒落地,胸口疼痛,口角掛血,見瘋子又至,那種快速,使他眼花,自然反應,眼眸似乎瞄準瘋子咽喉,飛刀已出。 “小刀兒,不可以!” 秋月寒傷重的身體死命地撞向小刀兒。 飛刀已出,快得就像看不見的流星,忽然間撞破屋瓦而落下,只覺眼花。無法覺出這是怎麼回事。 飛刀已出 小刀兒自認百發百中的飛刀,連靈異天下無雙的雪神貂都逃不過,何況是人?飛刀過處,帶起一道青光,就像一條青色絲,亮麗透瑩光地掛在空中。 瘋子掌勁仍吐,他感到青光射來,卻不想躲。 秋月寒撞向小刀兒,人往左傾。 瘋子雙掌已印在兩人左、右胸。 啪然聲響起,兩人哀叫往後攛,天空撒出如霧狀的鮮血。 瘋子並沒倒下,飛刀也沒插在他咽喉。 小刀兒的飛刀果然失手了,百發百中的飛刀已然不行了。 瘋子沒倒下,但一時也煞不住那種狂囂之氣,臉色微微抽動,從肩井穴上拔出那那五寸長的飛刀。 飛刀還是百發百中,只是當時換了目標,秋月寒的拼命阻止,使小刀兒不得不臨時換目標。 他的飛刀是從心裡發出,心一動,刀就出,雖然秋月寒沒撞向些,刀已出,但秋月寒的聲音己影響他心靈,所以他的飛刀才會改了方向,否則瘋子現在可能沒有那種又怒又驚愕的表情。 只一頓,瘋子又恢復狂態,狂吼:“死來,死來……哈哈……” 肩井穴受傷,只能暫時使他攻勢受阻,卻無法阻止他使用武力。 這一波掌力,實在讓你覺得,他像是根本沒受傷,帶得方圓十丈如刮暴風雨。 小刀兒傷得不輕,秋月寒更不必說,兩人落在一堆,實在無法躲過此劫,不得已,小刀兒又拿起飛刀,估且最後一擊,閃身擋住秋月寒,就要射出。 眼看瘋子已經罩至,秋月寒突然大喝:“住手 ”他拉開小刀兒。“他是你爹 ” 秋月寒說出這句話,就像一條燒得透紅的金條,捅向小刀兒背心。 他是誰的爹?“他是誰?他是誰?” 眼前這位瘋子?他會是小刀兒的爹?這太不可思議了吧?小刀兒傻愣愣地瞪著眼前這位亂發披肩。衣衫破碎,還帶有血痕的瘋老人他就是我爹?那眼晴閃亮,鼻樑高聳,瘦高的身材,現在感覺,是多麼類似鏡中的我,多麼親切! 瘋子也驚愕地呆在那裡,兩顆眼珠貪婪而驚異地瞪向小刀兒。喜悅、不信、溫柔、慈祥、詫異、激動……隨著他眼神交錯,複雜地露出來,一雙右手舉在空中,不知要劈向誰,自己的兒子?“他是春來生的,公孫樓,也是你兒子!”秋月寒急快地又重複一遍。小刀兒嘴角在抽搐,多少年來和母親相依為命,老早就沒有父親的印象,如今突然冒出一位父親,他竟然是個瘋子。他眼神茫然而祈求,已經失去了母親,他要擁有自己的父親,不願再當孤兒,縱使父親是個瘋子,他還是父親。 瘋子也在發抖,雙手已揪向灰白的頭髮,扯著、狠拉,就像是要拉掉一切事實一般。 “春來……”他哺哺念著。 秋月寒急忙含笑道:“沒錯,春來,他是春來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叫小刀兒。” “春來……我兒子……兒子。” 瘋子顫抖著瞄向小刀兒。 秋月寒點頭:“小刀兒。” “春來……春來……”瘋子念過數遍,突然笑起來:“春來,春來是誰?” “春來是你夫人,你的妻子、老婆……” “妻子……老婆……我……妻子……哈哈……”瘋子狂笑起來:“我沒有妻子,沒有老婆!” 秋月寒本以為他會幻起記憶,沒想到他仍然如此,急道:“你有。你的妻子就是春來!” “沒有……沒有……” “有!春來,你有兒子!” “沒有!沒有……我沒有妻子……沒有兒子!” 瘋子邊吼邊退,不知是不知,還是不願接受,身軀抖得厲害。 小刀兒眼中含淚,身形也在抖,整個心就像千萬雙尖刀在戮。 “有妻子,有兒子,他就是你兒子,公孫小刀 ” 秋月寒不停地家強音調,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沒有,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 瘋子抽搐,痙攣地瞧向小刀兒,又不停地轉向秋月寒。 “我沒有,沒有!沒有 他不是我兒子,我沒有兒子,沒有 ”瘋子又發了瘋,警惕、栗悚地轉頭急奔。 小刀兒追前數步,停了下來,心頭一陣悲戚,畢竟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一時使他心情不能平靜,追去又有何用?秋月寒想叫,談何容易,黯然傷神不已,回望天際,竟也一片烏雲,蒼茫不開。 小刀兒轉身,淡然而悵嘆,道:“老爺,他真是我爹?” “嗯!”秋月點頭。 老爺沒有騙他的必要,他也沒再追問,他知道若該說,老爺不會不告訴他,若不該說,要求他,反而是在逼迫他。 “走吧!先離開這裡,找個地方養傷,我再將一切原因告訴你。” 秋月寒領著他,邁著沉重的步伐,漫無目標地走著。 偌大的天地間,好像就沒一處是小刀兒的避難窩。 藉了一間農宅,雖不甚高雅,卻也清靜,兩人理傷一番,身體已感舒適多了,只是心中那塊鉛,仍然墜得沉甸甸的。 兩人圍在農夫送上來的清淡晚餐,靜靜地食用,直到用完,秋月寒才說:“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原諒我,沒告訴你,你爹還活著。” 小刀兒道:“老爺別如此,要是能說,我娘也不會瞞我。” 他心中一直沉重,有如此的瘋子爹爹,不知道說不定反而比較好。 秋月寒長嘆道:“你爹的不幸,也就是整個公孫府的不幸,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想不出好的方法來解決,直到現在……” 他眼晴瞧向小刀兒,似乎在說:“直到遇了他,才想出方法。” 他到底想出了什麼方法?他很快自己問答:“我一直希望將你培養長大,並傳你功夫,使你能出人投地……” 輕輕一笑:“沒想你的武功竟如此高,我是白費心了。” “若非老爺指點,小刀兒運氣、內勁又何能收發自如?” 小刀兒仍十分虔誠地說出心中的話。 秋月寒長笑一聲,瞑想一陣,繼續道:“你爹本是公孫世家的得意弟子,嚴格地說,他該算是我的堂哥。” 小刀兒驚愕地盯向秋月寒,他不知自己和秋月寒,還有如許之親戚關係,但又何必加上嚴格地說、該算是等字呢?秋月寒解釋道:“他是我伯父的徒弟,曾經伯父說,要收他為義子,因為伯父膝下無兒女,便後來伯父突然去世,此事也就未能正式收養。” “我爹他該知道此事吧?”小刀兒問,是因為他爹精神失常,行徑有違常人。 “他知道,但卻因此而悶悶不樂。” “他就因而精神失常?” “不清楚。”秋月寒感嘆不已:“那時他還算正常,但有一天,也就是公孫世家要選擇下一代繼承人之時,他就有點不大正常了。” “老爺……公孫世家不是只傳長子……” “不錯!”秋月寒道:“但是當時大伯已去世兩年,而他並沒有兒子,問題就出在此,”頓了一下,他繼續道,“你爹雖然沒有正式被認養,但那時人都如此認了他,至於義子能不能繼承,公孫世家並沒有規走,此事就此十分棘手!” 小刀兒問:“我爹呢?他當時是以何種身份在公孫府?” “他並沒有說出自己是何身份,也沒表現此種身份!” 秋月寒感觸良多,又道:“也許他說出來,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模樣。” |
第十四章 夢魂玉露
小刀兒在苦笑,笑得實在很苦,比哭相還讓人感到不忍瞧他。 秋月長嘆,繼續道,“為此,父親召集眾親屬開會,準備決定方法,結果大家一致認為,養子不能繼承公孫世家的職位。” 小刀悵然道:“這本就應該你們自己嫡親繼承才合理。” 他雖然如此說,卻能體會出當時父親所受的打擊是何等地大。 否則,他也不會要秋月寒還他位置,說他武功不足以代表公孫世家。 想到武功,小刀兒不解地問:“公孫世家繼承權,跟武功又有什麼關係?否則 ” 秋月寒嘆道:“問題出在父來臨時改變了規矩,他說要選出武功最高的人當繼承人。” 他苦笑道:“當時除了你爹外,功夫就屬我最好,如今你爹失去資格,公孫世家因而由我接掌。” 他的苦笑,可以看出當時的無奈。 “原來如此。” “當時父親宣布這項消息過後,公孫樓……”秋月寒解釋:“你爹本是孤兒,是以伯父賜為同姓,所以你的姓氏並非我們所賜。”他又道:“你爹聽到這消息,突然間就失蹤了。” “他去了哪裡?” 小刀兒追問這話。忽然覺得自己好傻,既然是失蹤,怎又會知道他去哪裡? 秋月寒仍然照常回答:“不知道,府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行蹤。” “那……我爹有沒有再回來?” “有!”秋月寒悵然道:“豈知,一個月以後的一天晚上,他回來了,那時我正在睡覺……他進入我的房間,就已那副樣子……” 小刀兒見他似乎怕自己受不了而不願再說下去,苦笑一笑,他道:“沒關係,您繼續說,我受得了。” 多少次痛苦都忍了過來,還怕這一次?只是雙手在桌底下不停地抖著。 “欸……”秋月寒道:“他發瘋地攻向我。雖然他武功比我高,卻也差不了多少,那次他沒得逞……後來他又每隔一個月來一次,武功卻出人意外地增高許多,終於在第……第四次吧……他打敗了公孫世家聯手,只是那時大家已認不得他……” 他停下來,目光盯住小刀兒,似乎決定該不該說出另一段事。 “老爺……您說!”小刀兒祈求。 秋月寒站起來,隨著暗窄牆邊走去,牆邊小田字窗一片黑暗,就像灌了黑霧般,讓人無法瞧見一切而興起哀戚心靈。 “你爹他打蠃眾人後,突然闖入後院東廂房……”秋月寒終於說了。 “你爹因此佔有了你娘……” 小刀兒幹澀一笑,他還是位私生子,以前別人說的都應驗了。 私生子,好難聽,好侮辱的名稱,小刀兒不願接受都不行,但最讓他難過的是,這幾個字也侮辱了他母親。 自己受辱沒關係,但母親……他悄悄垂下頭,瞧向那,就是不聽話而發抖的手。秋月寒走過來,撫著他頭髮,竟也覺得自己的手十分僵硬而木訥。 “一切都會好轉的。” 真的會好轉嗎?是讓時間沖刷麻痺的心靈?小刀兒不停地自嘲。 “此事後來我娘才告訴我……” 小刀兒問:“還有誰知道此事?” “除了幾個較親的人,其他傭人並不知情。”秋月寒道:“雖偶有傳言,但日子久了,也就淡下來了。” “那……我娘和我爹……他們以前……認識……有感情嗎?” “也許有……我娘曾說,看過他們在一起……但不會很熟。” 有這麼一點就好,否則小刀兒不知該如何面對已死的母親和發了瘋的父親。 “後來我娘……她如何了?” “你娘受次遭遇後,痛不欲生,後來被我娘勸阻,也因而懷了你。” “她一定很痛苦的……”小刀兒抽搐地說。 秋月寒安慰道:“先前曾是,後來卻較平靜,因為事後你爹還偷偷回府看過她,要帶她走,但你娘見他瘋瘋癲癲,不敢跟他去。從此以後,你娘就抱定跟他的決心,而一生未再嫁人,但你娘……” “娘……”小刀兒禁不住己滾下淚珠,卻又趕忙拭去。 “在我們隱瞞下,你娘順利的生下你,我也收下她和你。本來,我想要她找個婆家…… 但未被你娘接受。”秋月寒道:“這種事久了,終不好瞞。” “我娘好苦……” 秋月寒嘆道:“你爹的事也在這幾年平靜下來,不幸在你七歲那年……” 小刀兒還記得那天是寂靜的晚上,他還跟湘雨玩捉迷藏,很累,一回房沒洗澡就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母親尖叫,張開眼睛,有位長滿鬍子的大漢在撕母親衣服……突然母親不叫了,他現在知道是被點了穴道,隨後屋外起了一陣騷動,大漢已驚惶逃逸。 “這是一個詭計……”小刀兒悲愴道。 “不錯,我懂,但是你娘百口莫辯,在眾人指指點點之下,她只好離開公孫府。” 小刀兒悲憤不已:“那人好狠!” 秋月寒也無奈地苦笑,“自你離開以後,我時常打探你爹消息,但除了一些風聲外,都無著落,都不知如何告訴你娘。” “老爺,我娘只會感激您,不會怪您的!”小刀兒還記得,秋月寒以前時常照顧他們母子,感激之情已深烙心坎。 “事情一直發展到今天,以後的……欸!將不知如何?” 秋月寒感概不己,坐回長板凳,燭光照耀下,他的臉憔悴而蠟黃了許多。 小刀兒又何以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已發了瘋的嫡親父親?見著他發瘋的情境,不就是等於自己在發瘋?在受人嘲笑? 他時好時壞,現在連春神的琴音都治不了他,誰能治得了他? “我爹他……他好得了嗎?” 秋月寒突然露出欣喜,道:“也許會好,你可知道你娘為何要你去找藥?” “其中……一味遺失了。” “在哪裡?” “以前我住的小房間。” 秋月寒雖心中感到可惜,但也不忍心責備,道:“也許只要有一顆就夠了,你別太在意才好。” 小刀兒道:“我還可以回大漠去捉……”他知道這機會並不大,以前那雙赤眼狐就花了他三年時間,現在更不嘵得要多久 又少了一只。如此想,終是讓自己希望更強烈些。 秋月寒道:“現在須要先找到你爹。”他道:“不論你爹殺人或被殺,都不好。” 小刀兒深深吸口氣,平息心中一切哀愁,雖然知道自己父親是瘋子,但也拂去了孤兒兩字,親情留人間,又有何等悲哀的? “我現在就去找。” “你……不等明天?” “不必了,我放不下心……”小刀兒也捺不住漫長的夜。 “你的傷……” “不礙事,倒是老爺您……”小刀兒反而關心起秋月寒較自己為重的傷勢。 “您跟我離開,找到公孫世家地頭,您再留下如何?” 秋月寒知道如此最恰當。點頭:“好吧!這些日子苦了你。” 找瘋子,並不很難,但若他躲起來,就不容易了,尤其這瘋子武功絕頂,說不定到海島一藏,什麼人也甭想找到他。 所以小刀兒邊找瘋子,另一方面卻想尋找那位難兄沒了和尚。 和尚曾說他尋人功夫沒法比,這點小刀兒也相信。 否則他又怎能尋得到住在長白山的小刀兒呢? 尋了兩天,和尚沒找著,卻在太行山區碰上了蘇喬,她也是尋瘋子而來。 “什麼?瘋子是你爹!”蘇喬瞪大眼睛,簡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小刀兒苦笑:“難道我會到處認爹不成?” “這……太令人感到意外了。”蘇喬吃吃一笑,道:“現在想起來,真的有點像你,尤其身材都長得那麼高!” “不像行嗎?” “很難!”蘇喬嬌柔一笑:“你終算有了一個親人。” 小刀兒苦笑:“老天爺終是不願意送我一個完善的東西!” “別洩氣了啦!”蘇喬道:“終有一天你會如願以償的。” “不可能!” “怎麼會?你怎麼沒信心?” 小刀兒苦笑:“不是我沒信心,而是我根本沒什麼願望,談什麼如願?” “看你!”蘇喬白他一眼:“這麼消極,你不想找你爹,不想醫好他的病?” “談何容易!”小刀兒嘆口氣,道:“你有何方法可以找到他?” 蘇喬道:“也許可以用琴音引他出來,不過我的琴音只能傳出五十裡,超過了效果就不好。” “總是比滿山亂轉來得好!“小刀兒道:”若有沒了和尚在,可能就容易多了。” 蘇喬瞄向他,叫道:“我不想跟他在一塊,油嘴滑舌,真拿他沒辦法。” “他該不回如此……” “誰說不會?”蘇喬叫道:“現在連你都有一點被他感染,還說不會?” 小刀兒苦笑:“這不是油嘴滑舌,而且是看得開,我再不看開非得發神經……” 突然,他覺得這句話有點冒犯了他爹,不能再繼續說下去。 “好啦。好啦!我只是說著玩的,你卻如此認真!”蘇喬道:“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她道:“我只是覺得,現在不宜和光頭和尚碰面,他對我還有少許誤會。” “他原諒你了!”小刀兒道:“否則他不會摘下你面巾,對了!”他掏出沒了給他的絲巾,道:“他要我將這絲巾還給你。” “我不要了!”蘇喬白他一眼:“你懂不懂,女人是有矜持的,都被你們男人用過的私人用品,我怎能再用?” 小刀兒不禁臉頰一紅,困窘地楞在那裡,“那……這……” 小刀兒捏著黑絲巾,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我懂你的好心!”蘇喬接過絲巾,走向較高處往道山澗彈去:“就讓它飛吧! 落在哪裡,就屬於哪裡。” 黑紗隨清風飄卷,十分有韻律,漸漸落於山澗。 小刀兒也覺得如此處理,算是妥切。 他道:“你接受光頭和尚了,也該相信他早就原諒你了吧。” “挨於他一掌,你說這筆悵如何算?”蘇喬故意嗔叱叫道。 “這……我……”小刀兒不知如何是好。 蘇喬心想算了,老找他出氣也不是辦法,沒了仍是一點也沾不到邊。 她道:“再說啦,碰上了再說,他雖然心中不記仇,但那張嘴,誰沒被他挖苦過?” 小刀兒乾笑道:“他就這副德行,不過他是善良的。” “善良得令人難受!”蘇喬轉開話題:“現在也不可能去找他,不如先尋附近山區,你以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兒道:“聽說瘋子……我爹那樣的人,好像都有個固定行蹤,你知道他會去何處?” 蘇喬道:“該去的都去了,就是沒找著。” “春神師父呢?”小刀兒道:“她該知道更清楚,你問過沒有?” 蘇喬道:“她已經說了全部地方,她都去了,至於還有沒有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證。” 小刀兒搔搔頭,硬是想不出他爹會躲到哪裡去。 突然蘇喬問道,“你爹知不知道你是他兒子?” “不清楚,好像知道,又好像十分迷糊……”小刀兒對於當時瘋子的表情,不感肯定。 “你說說看,當時情況,尤其是公孫秋月說出事實的一刻。” 小刀兒回想道:“當時他愣住了,喃喃念著我娘名字,又瞧向我,後來就迷糊,終於又恢復原態,狂奔而去。” 蘇喬突然地喜悅拍手:“我知道他去哪裡了。” “你……”小刀兒不解地望著她。 “他可能會去你娘那裡。” “我……我不懂。” 蘇喬解釋:“你爹病症,時好時壞,當他愣住時,也就是清醒時,而瘋子的思緒十分單純,只要印在心中,就可能支配他行動,就像他每次病發,一定會往公孫府闖的道理一樣。” “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小刀兒恍然而叫,突人覺得不對:“可是,我娘已經去世了,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娘以前住在哪裡?” 蘇喬道:“我不是說過你爹時好時壞,就像上次秋月寒和慕容世家比武一事,他怎能找到廬山去?” “有道理,我們快走!” 兩人霎時掉頭,奔往渭北方向。 清河依然純美,寧靜,不沾一絲都市喧嘩的氣息,像是一位典雅隱士居處,透著靈氣。 山邊那座墓碑已因日曬雨淋,朝露濕潤的青苔,又經酷陽曬黑,黑焦斑點交錯於青苔中,才幾個月,小刀兒他娘的墓碑已回歸自然,看不見一絲人工雕琢的痕跡。 公孫樓果然在此,他跪著,身形似乎已溶入天地間的一部分,靜悄悄地伏在那裡,宛若凸出地面的石頭,讓人覺得他本就是屬於那個地方的東西。 “爹……” 小刀兒漸漸走近,聲音硬咽,多麼希望他爹能回答,又不敢嘗試,深怕他爹一開口,就會從他眼簾中消失一般。 見他爹破碎衣衫,凌亂頭髮,又臟又黑的皮襖,破得好像是被火拷焦脫了水的牛皮,那又是經過多少折磨的代價? 小刀兒不忍再驚動他爹,讓他爹多一份寧靜、安樣,他的歲月曾有多少是如此安靜地過? “爹,您好可憐……” 小刀兒心頭不停叫著,眼眶也紅了,恨不得撲過去,將他抱得緊緊,告訴他您不必再受到折磨了。 遠處陽光已暗了下來,為什麼今天暗得特別快?連霞光都帶著濃濃的雲。難道也想哭一場? 琴音響了 從遠處來,卻聽得清清楚楚。 小刀兒驚愕,本是說好該在此時彈出,但現在卻如此不願琴聲出現。 可惜蘇喬在遠方,無法阻止她。 公孫樓也驚醒,第一眼看見的是小刀兒,眼神似乎閃過一絲喜悅。 “爹,是我!”小刀兒含笑,輕輕地,他希望沒有驚動他爹才好。 公孫樓不禁退後,並沒站起來,而是以手代腳,往後移動,拖著兩雙僵直的腳,眼神已由喜悅轉為警惕。 “爹,我是你兒子,小刀。” 小刀兒想跨步前去,突然公孫樓大吼:“別走過來!” 兩腳似乎因跪過久而僵硬,站起來時有點晃盪,較不容易支撐身形,但兩雙手已擺出姿勢,想拒敵。 小刀兒不敢再走一步,輕聲道:“爹,我是春來的兒子,也是您的兒子,您記得嗎?娘的名字叫春來,我叫小刀兒……” “春來……”公孫樓茫然地瞄向墓碑,又想衝上去抱住它,他只跨兩步,猝然止步,又對小刀兒戒備。 他冷喝道:“你是誰?是誰?” “爹,我是您兒子!” “我沒有兒子……有嗎?有嗎?”公孫樓突又轉向墓碑,悲哀道:“春來,你有替我生兒子嗎?有嗎?有嗎?你說!快說!” 小刀兒強忍心頭悲愴,道:“爹,您走後,娘就生了我……” “有嗎?有嗎?春來你說話啊!不說是不是?不說就沒有了?” “爹……”小刀哽咽道:“娘她……她已經去世了。” “住口!” 公孫樓突然大吼,怒臉像會漲裂,“你廢話,你娘怎麼會死?她還活著,你亂說,亂說,你娘還活著,你卻說她死了,你胡扯、說謊、你亂說,你不是她兒子,你是壞人,是你殺了她,是你,一定是你 ” 他不願接受春來已死的事實,沒想到小刀兒無意中說中他心坎,使他清醒的心靈再度崩潰。 “你亂說,她沒死,兇手一定是你,你不是她兒子,我要殺了你 ” 騰身一掌就劈了過來。 “爹!你鎮定些!” 小刀兒可就顧慮多了,不但要保護自己,還要避免傷害他,出手之間,總是畏首畏尾,不得已情況下,只好遊鬥,利用自已卓越輕功,以減少對方損傷。 公孫樓幾擊不中。心中更是大怒,一出手全是拼命擊掌。 蘇喬琴音更急,卻收不到效果,公孫樓仍神智皆迷,不能自製。 盞茶功夫不到,小刀兒衣服至少被撕出十餘道裂縫,血痕也不在少數。 “爹,您聽我說,我是您兒子。” “放屁,你是兇手,害死春來的兇手,是春來說的!” “兇手 你是兇手,否則她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我兒子?你是冒充的,兇手 ” 公孫樓越罵,神智越壞,那股瘋勁,簡直像長江駭浪,滾騰而來。 琴音已停,蘇喬飛掠而至,加入戰圈。 小刀兒急道:“為什麼不彈了?” “沒有用,他排斥力十分強。” “那怎麼辦?” 來不及回答,公孫樓已吼道:“原來兇手是你們兩個!哈哈……”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勁,不但出手快,連罵吼也震人耳膜。 兩個聯手,又採取遊鬥,已扳回形勢,現在反而使公孫樓手腳凌亂,乏於奔命。 蘇喬道:“先累倒他,消耗他的功力,我再用琴音。” “有效?” “總得試試!” 小刀兒如松鼠般在林中跳上跳下,耍得公孫樓團團轉,不禁又苦笑,又難過。 兒子竟然在耍老爹,除了他,似乎很少人會碰上這種事。 他道,“照這樣子,就是轉上三天,我爹也未必會累!” 蘇喬道,“你想硬拼?” 小刀兒道:“我們合作!” 他們果然合作了,兩人保持一前一後或一側,不停地聯手攻敵。 只見蘇喬喝一聲,單掌劈向公孫樓左臂,右手準備隨進拒敵。 公孫樓哈哈大笑,身形不動,只用有手連看都不看地封出掌力,他要對付的還是小刀兒。 豈知,小刀兒卻在此時丟出石塊砸向他手心,人已往蘇喬方向竄去。 公孫樓不看人就得吃虧,他只覺得有巴掌大的東西攻來,想必是對方手掌,勁道又加了三成,一罩之下,碎石成粉。 此時,小刀兒和蘇喬已狠狠地合力將公孫樓震出三丈餘,跌得十分狼狽。 公孫樓哇哇大叫,不甘受騙,登時又反攻而上。 此時,換小刀兒在側面,蘇喬正面擊出層層掌影,銳不可擋。 小刀兒卻弱掌綿綿,像一團棉花球般,力道十分薄弱。 公孫樓前車有鑑,心頭有了準備,大喝出口,仍然佯攻蘇喬,突然疾速轉身向小刀兒,他以為詭計得逞,掌擊人,他已在狂笑。 小刀兒果真如棉花往左吹去,在有預謀下,很容易連開掌勁。 轟然巨響,公孫樓雙掌全劈在一較合抱大的白楊樹,硬將樹幹打斷。 此時蘇喬也給他一掌,又是一個踉蹌,害他差點碰上倒下的樹幹。 為此虛實相用,整得公孫樓哇哇怒叫,抓起白楊樹就摔砸兩人。 兩人目的在消耗他體力,總是以技巧避開,雖是如此,卻也十分危險,經過一個時辰下來,也吃了好幾次火辣辣的掌勁。 不過公孫樓已是顯出疲憊,氣喘不止。 蘇喬急道,“我去彈琴,你等他靜止時,馬上點他睡穴,知道嗎?” “他靜止,不就恢復……” “不成!”蘇喬截口道:“琴音雖能讓他平靜,這不就也讓他得到喘息?如若他恢復過快,琴音說不定失效了。” “好!” 小刀兒已明白道理,出手更加袂速,希望蘇喬能脫身。 蘇喬很快就掠過現場,馬上彈出琴音。 公孫樓起初攻勢加快,但不久已慢下來。 “我……你……”他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爹,我是你兒子。”小刀也收招,靜靜地走向他。 “你……你會是我兒子……那……春來?” 公孫樓茫然地轉向墓碑,想尋求一些記憶。 小刀趁他轉安之際,已然快速出手,點向他背面至陽穴,他已應指而倒。 “呼……好險!” 小刀兒噓口氣,又點了他幾處穴道,才轉向蘇喬,叫道:“蘇喬,成功了!” 蘇喬抱琴驚掠而至,拭去香腮汗珠,噓氣道:“好險!” 她竟然和小刀兒同樣表情和語言。 小刀兒將他爹扶靠樹幹,第一次觸及親人身體,竟然如觸了電般抖了起來。臉上一道道深深皺紋,又承截了多少年辛酸歲月?不禁將他摟向懷中,深怕不小心就會突然消失般。 “爹……” 蘇喬也感受一份悲戚,掏出白絹絲巾輕拭小刀兒額臉,再擦向公孫樓,在他熟睡中臉上,竟然也是顯出慈祥面容。 “你有辦法醫我爹?”小刀兒問。 蘇喬道:“我沒有辦法,若有辦法,我和春神師父一定會治好他的。” 小刀兒深深吸口氣,倀然道,“本來我有藥,聽說可以會治好我爹的病,結果掉了一顆。” “什麼藥?” “雪神丹和赤眼丹。”小刀兒道:“赤眼丹掉了。” 蘇喬露出驚愕神情:“若有這些藥,你爹復原的機會很大……你認為能找到失藥……我是說你知道丹藥是如何失去的?” “不曉得。”小刀兒苦笑。 “如此看來……”蘇喬沉思半晌道:“用藥、醫病最拿手,江湖上要算百里奇最為高超,說不定他會有辦法。”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他?”小刀兒喜悅道:“他是神醫,不致於束手無策,我該先去找他才對。” “可是百里奇神醫行蹤飄渺……不好找。” 小刀兒信心十足道:“以前,沒了和尚曾經帶我去巫山找他,我認得路。” “那好哇,我們趕快去!” 木屋還在,草藥還在,百里奇也還在。 他正為公孫樓診傷。 只見他靈巧右手曲出食指,運足功力,一指戳向公孫樓胸前大穴璇璣、紫宮、巨闕、神封、玉樞,然後指頭輕輕推拿,經過盞茶功夫,公孫樓身體紅筋已浮起。 “小刀兒,快抵住你爹頭頂百會穴,輸出功力!” 小刀不敢怠慢,馬上照辦。 真是逼人,公孫樓臉色通紅,身體似乎脹腫少許,像充了氣一樣。 百里奇馬上藉小刀兒深厚的內力,尋找穴道,只見真力過處,穴道就長了小肉瘤般凸起,真氣一邊,肉瘤則跟著流竄。 半刻鐘已過,百里奇已滿頭大汗,小刀兒也差不多,但他不敢分心,沒有神醫指示,不敢松去功力。 “奇怪……” 百里奇似乎找不到應該有的症狀,而皺眉頭。 “照理來說,精神失常,其中會一定有所反應遲鈍才對……” 他又再從頭索尋一遍,情況仍是一樣。 “少商脈和少護脈雖然較弱些,但也不是該有症狀……” 蘇喬拭去三人汗珠,問:“神醫,公孫老爺的病因很難找?” 百里奇輕輕點頭:“有一點!”轉向小刀兒:“你改反向運氣,行動稍微加快。” 小刀遵行指示,改反方向行動。 公孫樓身體又脹了許多,也更紅潤,就像個面人一樣。 百里奇凝神揣思,反覆在其身前、身後找氣,足足又過了兩刻鐘,仍不得要因。 “難道會是……” 突然他撤回指勁,拿出金針,似要做一項決定,深深吸口氣,平靜一下稍累之心情。 “小刀兒,快撤功力!” 他叫得很急,小刀兒有點愕然,但馬上照他指示,撤回雙手。 公孫樓此時因內勁往頭百會穴道,身形抖顫了一下。 此時百里奇迅捷地將金針插上百會穴,五寸長的金針沒入腦中。 小刀兒和蘇喬不禁皺起眉頭,須知腦部最為脆弱,若受到傷害,尤其是有個東西插入,十次九次是死定,百里奇卻如此快速地將金針插入。 慢慢來,倒也是能讓人接受。如此快?除非百分之百準確,否則就有喪生之險。 百里奇不只插上一只,還在公孫樓眉心神衣穴插上一支。 昏迷的公孫樓,此時陡地張開眼睛,射出青光,像把利刀,但隨即消逝,眼皮也合上了。 百里奇再點他數處穴道,替他推拿一陣,公孫樓殷紅腫脹的身體才慢慢恢復原狀。 他抽出兩枚金針,針頭儼然有半寸是透明水冰東西,像要滴出的小水珠,極小,差不多像毛髮的尖端那麼細小。 百里奇凝視後,馬上拿出白絹,又從屋旁摘下一片通白竹藥形小藥片,擰出汁液,滴在絹布上,然後將金針往上面一沾。絹布變成紫青,十分明顯。 百里奇此時才有了笑容,“是了,原來如此!果真是如此。” “前輩……”小刀兒亦喜悅的脫口而出:“我爹的病……” 他知道百里奇會說出原因,是以並未再說下去。 百里奇長嘆道:“好一個夢魂玉露,實在讓人防不性防。” 蘇喬愕然道:“神醫,您是說公孫老爺中了夢魂玉露,才精神失常?” “嗯!”百里奇嘆道:“太狠了!” 小刀兒雖關心誰下的毒,但他更關心另一樣,急道,“神醫,我爹能不能救治?” “治是可以治的,但有點棘手,你不必太過於操心,我們好好商量。” 三人走向那張用巨木切成的像是秋海棠葉子的桌子,坐了下來。 小刀兒急問:“那夢魂玉露又是何種藥?它的藥性如何?” 百里奇道:“夢魂玉露只產於天山寒冰崖那萬年冰窟中,十分難求,汁液如露珠,是以有玉露之在。其功效則能使人神智失常,如夢如魂,故而叫夢魂,花葉六瓣,透明如冰,狀如星星,又叫做星星亮,大小不及一顆齒大珍珠,其量又少,而且在皚皚白雪中,難尋程度可想而知。” 小刀兒問:“除了能讓人神智失常,還有其他功用嗎?” “據我所知,沒有了。”百里奇道,“大凡是精純於某種藥效者,其他功效則相對減少,而夢魂玉露,正是此類最佳者。” 小刀兒聞言,稍加放心。 蘇喬問:“這毒藥該如何使用?” “很筒單!”百里奇道:“此藥無色無味,就像清水,而且除了還珠草以外,任何方法都檢驗不出來,只要將它倒入茶中,水中,讓人服用,藥抵腦髓,自然形成精神失常。” 他指向方才所採的如竹葉的小草:“那就是還珠草。” 兩人順目瞧去,再收回目光,小刀兒問:“可是聽秋月寒說,我爹是漸漸加重病情的。” “這好解釋!”百里奇道:“玉露藥量較少,發作症狀較慢,較多則較重。” 蘇喬道:“也許那人不讓你爹一次就嚴重失常,才分批下的毒,因為突然的病發,很容易引人注意,或許那樣,他就不能得逞什麼詭計了。” 小刀兒稍帶怒意:“那人好可惡!” 百里奇輕輕一嘆,復又道:“我將此藥在人體內的作用告訴你們,因為它很特殊。” 小刀兒和蘇喬凝神傾聽。 “夢魂玉露本身並沒什麼毒性,但它能滯留腦髓,並分泌一種物質以麻醉……或者說控制腦神經,因而使人失常。” “但為何蘇姑娘的琴音可以暫時治好我爹……”小刀兒問。 百里奇道:“一方面是蘇姑娘的琴音有種種功效,用來殺敵則用殘字訣,可震破耳膜,若用來治傷,可用順、暢,兩字訣。諸如種種,都是以琴音影咱人們心緒而達到目的。我想,蘇姑娘對你爹所彈的,是靜字和愁字兩訣,可對?” 蘇喬頷首:“沒錯。” 百里奇又道:“這又得扯回玉露的藥性。它平常聚集腦髓而形成病狀,瘋癲則生,既是瘋癲,整個生理和心理必定失常,也就形成了玉露的更加聚集力,則玉露聚集力將會松馳,甚至隨血液流竄全身,直至下次凝聚時,病再復發。” 難怪公孫樓時好時壞,原因就在此。 小刀兒問:“後來蘇姑娘和琴音快治不住,是否因我爹功力增強而抗拒了琴音,跟藥物無關?” “可以這麼說!”百里奇道:“但另一方面,也因你爹功力加強而使本身體內自主力增高,無形中影響了玉露的凝聚更堅強,發病時也就更不好治。” 蘇喬問:“可是當時您要小刀兒行功催氣,不就是加重它凝結。” 百里奇笑道,“那是先前,後來我要他倒行真氣,就是要衝散玉露的凝結力,然後以金針取治少許,方知此為何物。” 他補充說明:“當時我只是假設而己,幸好不負揣測。” 小刀兒突然眼睛一亮道:“老前輩,您的金針能沾出少許,如此用多幾次……” 百里奇搖頭輕笑:“理論上是可以,但實際上有許多困難。” 他說,“其一,金針插入腦中,危險性大,其二,每次要倒運真氣,對你爹身體受損不小,其三,金針每次只能沾出少許,不知要沾多少次方能奏效。有了這三點,除非萬不得已,不該用此方法。” 小刀兒臉頰一紅,他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幼稚。 蘇喬立時接口,想替他解窘,她道:“那該如何解去夢魂玉露之毒?小刀兒的雪神丹和赤眼丹能不能?” 百里奇笑道:“這件事,似乎他娘早知道,是以要小刀兒去尋人間奇藥。” 他又道:“不錯,只要有這兩種藥,玉露之毒自然可解。” 小刀兒急問:“少了一樣赤眼丹能不能解此毒?” 百里奇神情轉詫異了:“你沒找到赤神丹嗎?” 他明明看見小刀兒獵著赤眼狐,見他如此詢問,心情十分訝異。 “掉了!” “掉了?”百里奇苦笑:“如此珍貴的藥……”他突然覺得不該說這番話,馬上改口: “若少了赤眼丹,恐怕無法奏效。” 小刀兒望著床上的父親,悵然地嘆了口氣,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奇道:“要解玉露之毒,先必須以赤眼丹之毒性溶合玉露之中,那時赤眼丹之毒將會運行全身,也將玉露之毒引出腦髓,然後用解毒聖品雪神丹中和毒性,則可痊癒,若少了赤神丹,恐怕無物可溶合玉露了。” 他再補充:“你娘要你找許多藥,最重要的還是雪神和赤眼兩味,其他的可能是養腦固身之類,以便和著主味藥一起,使你爹身體少受損傷。那些藥,我想我能配製,你不要操心。” “多謝神醫。” 小刀兒並沒有多大欣喜,因為少了主味藥,副味再多也起不了作用。 “欸!”他長嘆,轉向窗口。 忽然他眼光落在牆角一堆藥,似覺很眼熟,不禁走了過去。 是的,就是這些藥保住了他的雪神丹,是這些藥讓秋月寒中了毒。 雖然下毒的是公孫斷,但他一生也忘不了這點藥。 “神醫,這些藥……”小刀兒在問:“它從何處來?” 百里奇道:“這藥是公孫斷配的,上次在替公孫飛霧治傷時,他已經用此帖藥醫好他兒子內傷,我覺得其中幾味十分神奇,才將它留了下來。” 小刀兒道:“神醫,那是我配的,公孫斷可能從我那裡……” 突然他愣了一下,“難道偷我藥的會是他?” 百里奇道:“這些藥引,是你送給公孫斷的嗎?” “不是!”小刀兒道:“當時我將藥堆在那間黑暗房屋,他可能事後才去。”他又道: “以前煎藥時都是湘雨姑娘,我想公孫斷不至於掉包。” 不管如何,赤神丹失竊,他們已認定一定和公孫斷有關。 百里奇回想公孫斷在房中研究藥經,己覺得他對藥十分內行,即是內行,自然對某種藥物有所偏好,對於奇藥當會窺視。 “我看你還是對公孫斷開始查起,說不定會有結果。” 小刀兒也如此認為:“可是他已經不知去向,要找他……” 蘇喬嬌笑道:“你忘了他那個奴才?就是引沒了進府的那個。” “柳源?” “嗯,他既是公孫斷心腹,多多少少會知道他的下落。” 小刀兒覺得很有道理,得趕快去,但……父親在這邊,十分不安全。 蘇喬玲瓏心,已猜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去沒關係,春神師父臨行時還吩咐我,要將你爹帶回霧山,你走後,我們就去,只是……” 她瞧向百里奇,不知他是否願意同行? 百里奇笑道:“素聞春神笑乃人間奇女子,老夫心儀久已,若能隨同行見上一面,亦可了卻多年宿願。” 蘇喬笑道:“春神師父當然歡迎您,她時常提及您的醫術和功德,都如此景仰。” “豈敢邀功自居!”百里奇含笑回答。 小刀兒點頭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事不宜遲,我想先行告退。” 蘇喬道:“記著,別去找公孫秋月,因為他名氣大,目標大,你找他,說不定洩了秘密,而後讓柳源逃了,最好暗訪。” 小刀兒報以感激眼神:“我會小心。” 三人分手,小刀兒近奔渭北,蘇喬和百里奇托負公孫樓,返回霧山。 離開將近半年的住處,纏滿了蛛絲,結上一層厚厚的灰塵,踩在上面清清楚楚的腳印,衝向那心頭那股荒涼、寂廖意,讓人感慨萬千。 小刀兒立於已經久封多日的母親神位,感觸良多。 拜過三拜,他已將神位拿下,然後點燃燭火,將它焚去。 “娘,孩兒不能帶您走,又不願您在此受孤獨,只有火化您,等孩兒治好爹時,再請您回去……” 火花閃爍,晶瑩如母親眼睛,含情地瞧向小刀兒,慈祥笑容揮揮不去。 焚化靈牌,小刀兒再拜三拜,然後開飴尋找床頭 以前失竊的地方。 結果還是一無所有,自和上次一樣。 “看來只有找柳源了。” 心意想定,他已穿窗而出。 月色掛竹摘,別有一番清靜。 掠過東院,他很快找尋到柳源下落。 柳源竟然會在公孫斷的書房,坐在那張雕有龍紋的紫檀木太師椅。 龍騰欲飛,就在他頭上,依然他就是此間主人。 小刀破窗而入,快逾飄風,腳點桌面,右手截,左手掩。 柳源驚愕,方要瞪眼,起身,小刀右手已戮向他巨闕。左手掩住他正喊叫的嘴巴。 “別叫,否則有你好受。” 柳源驚愕眼神已慢慢退去,他點頭。 小刀兒鬆手,含笑道:“問你問題,最好老實給我回答!” “什麼問題?” “公孫斷在哪裡?” “老爺不是被你逼走,你還來找我?” “你該知道!” “我不知道!” 小刀兒冷笑,一手截向柳源眉心。 柳源象是腦震盪,在抖、在抽搐,臉已蒼白得嚇人。 截搜指果然厲害,中者,則腦袋似要裂開,腦漿好象是被刮光,一刀一刀地慢慢刮。 “我說!” 柳源忍受不住,只好認栽。 小刀兒收回指勁,笑道:“剛才問你,說了不就沒事?” 柳源瞪目冷笑:“小刀兒,你變了。” “如此心狠,是不是?”小刀兒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你們會心狠起來,以前我都是對物才下得了手……也許是受你們的影響吧?” 他何嘗喜歡如此,但為了父親,不如此又能如何? “你為什麼要知道老爺的行蹤?” “這是我的事,你不必知道。” 柳源目光閃了一下:“老爺在少林。” “我不信。” “你要相信,是你整垮了他,而你又是少林捉拿的人犯。” “所以他去告狀,想利用少林力量報仇?” 柳源冷笑:“終有一天,你會嘗到苦果。” “可惜你現在就要嘗到了!”小刀兒舉起手掌,慢慢推了過去。 “你要殺我!”柳源驚嚇。 小刀兒輕笑,手掌未停。 柳源冷汗直流,已閉上眼睛。 手掌已停,小刀兒有點相信他說的話了。 “若你騙我,小心你的腦袋。” 話說完,人已穿窗而出,如一道無形的只能用感覺的風。 柳源噓口氣,衝開穴道,試去汗水,轉望窗外。 月明西斜,二更左右。 他吹熄燭火,也穿窗而出。 那身手,竟也入流,從容不迫。 他從西牆掠出,直往南山奔去。 在他後面,追上來一位青衣人,是小刀兒。 “任你多麼狡詐,也得想一想我是誰?” |
第十五章 解 毒
兩座高聳入天的山峰,中間隔著一道深不見底之深淵,牽通一條宛若長虹的吊橋,藏匿在雲霧中,透著一股神秘含意。 公孫斷並沒去少林,他躲在柳西府,女兒飛燕的庇護下。 “飛燕,你試試看!” 他牽著女兒,硬是要她走過那條通往陰間的奈何橋。 “爹……我怕!” “怕什麼?你是他柳家的人,他不會傷害你的!沒什麼好怕!快過去!”公孫斷強迫似地拉著飛燕,像要將她推入火坑,一點也看不出親情該有的慈祥。 飛燕怵栗地抓向吊索,雙足不聽使喚而有點僵硬,想起恨天魔仇三的形貌、行為,她就算再大的膽子也無法跨前一步。 “爹……我怕……爹……” 她以前雖然答應公孫斷,要去找仇三,豈知走到此橋,卻有種無法想像的恐俱湧向心田,那股勇氣和決心都不管用了。公孫斷拖了半刻鐘,仍不能拖過此橋,兩人懸在半橋中,擺擺晃晃。 “你怕什麼?你知不知道爹心裡有多難過?要不是你,公孫小刀怎會捅出我的事?要不是你學功夫如此之慢,他又怎會在山谷中看到我們練功?如今你爹走頭無路,飛霧功夫又未成,你說你爹該如何活在這世上?現在只求你到仇三那兒探查一下武功,你卻死纏活賴,硬是不願去,你要爹如何才能瞑目!” 飛燕悲戚坐了下來,她真希望馬上死在這裡,就不會有其他壓力了。 “爹……我……”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淚珠兒滾落香腮。 “你哭?你只知道哭,爹還沒死,你就哭?不知你心目中有沒有我這個爹?”公孫斷罵了幾句,竟然也哭起來:“好!你不願幫爹的忙,爹已走頭無路,爹就死給你看!” 話未說完,已攀向吊索,準備跳淵而死。 “爹!您不要如此!”飛燕悲戚衝上去,將他拉住,手抖得更厲害。 “爹不如此,又能如何?世上已無我立足之地!” “還有女兒,爹!你不要如此!” “女兒又有何用?長大了就不要爹了!” “爹 ”飛燕哀淒地哭起來:“爹……女兒去就是了!” “飛燕……” 公孫斷抱起女兒,兩人慟哭不已,不知公孫斷心靈,是否真能達到痛哭流涕的悲哀境界。 望著前方幽深黑沉沉的山峰,飛燕已感覺到身上赤裸裸一絲不掛,正被猙獰野獸壓在身上,一寸寸地摧殘自己。 公孫斷心中笑得十分冷酷,那絕世武功就快到手了,屆時,天下何人會是自己的敵手? 何人比自己兒子還強?一點犧牲是值得的。 飛燕每跨一步,心靈就像刀戳一記,血淋淋地直貫神經,揪痛得足似撕爛全身肌膚。 十數丈的吊橋,數不盡的刀痕。 她就快跨完全程,整個人一點思想也沒有,像是抽掉生命的殭屍。 為了她爹,她終於走過去了。 “飛燕,別怕,他不敢對你如何!等拿到祕籍,你就回來。” 飛燕沒回答,一步步走向山區,直到消失小徑尾端轉角處。 公孫斷此時才露出狡猾勝利的笑容。 “一切都會好轉!飛燕,爹不會虧待你的!” 他已返回吊橋,投以姦狡眼神瞄向深淵,不停嬉笑。 心中在想 也許只有傻瓜才會跳入這深不見底的絕澗吧?方想往柳府方向走去柳源已趁夜尋了過來。 “老爺 ” “是你?你怎麼來了?” “有急事!” 公孫斷急忙道:“此地不宜,跟我來!” 兩人奔向山頭南麓,那裡有座剛搭不久的木屋,兩人魚貫而入。 一張床,一條棉被,一盞燈而已。 誰又想得到,堂堂富可敵國的公孫府二當家,會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連茶都沒有得喝,柳源帶上門,清清喉嚨,道:“小刀兒在找您的下落。” “他找我?為什麼?” “不清楚。”柳源道:“他找的很急。” “很急!”公孫斷徘徊走著,沉思不已:“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他就是想不起來。 柳源道:“小的已將他騙至少林寺。” “他會去?少林寺是他仇家。” “老爺也是他仇家,他該會去。” 公孫斷頻頻點頭:“他如此急著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不停地踱來踱去,沉思不已。 “也許他要赤眼丹。” “他怎麼知道我有……”公孫斷疑惑回頭,他嚇呆了。 “你……” 不知何時,小刀兒已無聲無息出現在柳源後面,方才那句話正是他問的。他含笑,“赤眼丹果然在你手中。” 公孫斷瞪向柳源:“你竟然出賣我!” 柳源不敢動,因為小刀兒右手已抵住他命門穴,只要輕輕一吐,他馬上就得喪命。 “老爺……我……” 小刀兒笑道:“你就老實說,又有何妨?帶我來此也不是什麼壞事!”“我……老爺……不是……” 公孫斷嗔目冷森叫道,“好!很好!算我瞎了眼,竟會看上你。” “老爺……”柳源可是有口難言,急得直掉汗。 小刀兒笑道,“若非是他,你怎會被逼離開公孫府呢?” 公孫斷氣怒已極,咬牙切齒,“畜性!原來是你坑了我!” 舉掌就要劈向柳源。 “老爺!我沒有……” 小刀兒急忙提他衣領,很快帶向左側,避開了公孫斷掌力,本來他是有意讓他們兩人翻臉成仇,但思緒一轉,卻覺得要找柳源容易得多了,何不放他一馬?“老爺您何必生氣!他並沒有出賣你!”小刀兒道,“他可是對你忠心耿耿,否則何必大老遠跑來此地找你?” “哼!一丘之貉!” 小刀兒放下柳源回椅上,道:“我跟他來,是因為我不相信他,你不也想想,他若知道這小木屋,他又何必讓你帶他來。” 柳源急道:“是啊!老爺,這木屋小的實在不知道。” 公孫斷半信半疑,道,“你又怎會知道?” 小刀兒笑道,“我從小浪跡山區、沙漠,只要有人跡的地方,恐怕很少能瞞過我,所以我就摸了迸來,躲在暗處。” 小刀兒放了柳源。他卻不知該不該走向公孫斷,深怕一掌就死在他手中。公孫斷目光已轉柔和,裝笑道:“柳源,我錯怪你了。” 柳源吶吶道:“可是……老爺,小的並沒甩脫他,而且還引他來此……”“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公孫斷道:“遲早他都會找上門,因為我女兒在此,飛燕那丫頭就是保不住任何秘密。” “多謝老爺!”柳源感激地走過去,突然罵向小刀兒:“狗奴才!公孫世家待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弄得公孫府四分五裂,連禽獸都不如。” 小刀兒笑道:“你倒挺會見風轉舵,靠了主人就亂叫,實在服了你。”他在暗示柳源才是狗仗人勢。 柳源又罵了幾句,公孫斷才插口,冷笑不已:“小兔崽子,你不該來!今晚你就知道我的真功夫,屆時老夫留個全屍給你,那是感激你送上門來,省得我到處去找你。” “只要你有那個本事!”小刀兒道:“如若你輸了,又將如何?” “哈哈……”公孫斷狂笑:“老夫豈會輸給你這後生晚輩!” 小刀兒淡然一笑道:“我只想知道赤眼丹在不在你身上。” 公孫斷冷笑:“你不是猜中了嗎?怎麼對自己那麼沒信心?” “我是說現在!”小刀兒叫道:“套你一句話,省得我再去別處找。”“哈哈……贏了再說!” “到時也不怕你不說!” 公孫斷突然先發制人,雙掌帶過勁風,已騰身衝了過來。 小刀兒有意試試對方功力,雙手舞動一陣,化作層層掌影,氣勢萬千,封了出去。 兩人在空中相對十九掌,化出轟然巨響,力道已衝向四處。 嘩地,木屋如炸彈開花般四分五裂,兩人躥高空中十餘丈,又自互擊十數掌,然後如噴泉般倒掠地面。 公孫斷落地,身形晃了晃,臉色較為蒼白,氣喘不已。 小刀兒也差不多,但是臉色仍是紅潤潤,多年搏鬥的結果,他已很容易在最緊要關頭,保住自己所最須要保護的地方。 公孫斷十分詫異,卻裝作若無其事。 “好個公孫小刀!” 話未出,他已欺身再次出掌,勁風呼嘯翻騰,刮得柳源滾向旁邊。宛若千萬把利刃,刺向對手,他用的竟是柳西絕學裂天十三掌的最後一式地毀天沉。 似乎在拼命了。 小刀兒突覺此式猛烈無比,凝神聚心,身形突然倒退疾射,就像被掌風掃中般往後揮。 公孫斷知道他在拖距離,以減弱自己掌力,更加催勁,快逾電光石火,罩了過去。 雙方追逐夾纏,宛若蝴蝶雙飛,突然地,小刀身形衝向天空,幻出一道青光。 公孫斷也不落後,窮追直上。 小刀兒暴出冷門,身形連擁七個筋斗,幻出七朵梅花,猝地快捷無比封劈公孫斷,此種武功簡直前所末見,威力自不在話下。 雙方接觸,恍若電光在空中互撞,暴出更多火花,而各自分散。 兩人倒射落地,皆煞不住身形,似在沙漠中滑溜,拖出一道泥痕。小刀兒很快地藉力,平直抖站而起,有點累,卻仍從容。 公孫斷則一衝到底,好不容易撞上樹幹才煞住身形,有點狼狽地站起,氣喘如牛,也許老了吧。 他大喝一聲,又自撲上。 小刀兒這次不再硬拼,他知道自已仍有把握打蠃公孫斷。 寒光一閃,飛刀出手。 公孫斷呃地一聲,摔了下來,右胸口已插上一支飛刀,鮮血尚來不及流出。 他咬牙爬起,手撫傷處,此時才見到血液滲出指縫,仍溫溫地。他雙目似快瞪出眼眶,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想吞了小刀兒。 小刀兒晃出飛刀在手中,笑道:“我相信,這把一定很聽話,要它飛向咽喉,一定不會跑到頭頂,你好自為之。” 公孫斷目光在收縮,慢慢往後退去。 “不必退了!”小刀兒淡然一笑:“若說我的飛刀百丈之內,例無虛發,不知你信不信?” 公孫斷想逃竄的詭計被識破,怒罵:“你到底想怎麼樣?” “還是那句話。”小刀兒冷森道:“赤眼丹還給我!” “老夫沒拿!” 小刀兒冷笑:“這句話你最好考慮以後再說。” “哼!” 公孫斷知道這話信不了人,但卻找不到更合適的對策。 “拿不到此藥,我不能罷休!” 話未落,飛刀又出,筆直地插在公孫斷左鞋尖,閃閃發光。 公孫斷又怒又駭,眼睜睜看著飛刀射向自己鞋尖,只要自己稍微一縮就可以避開,卻連想要縮腳的時間都沒有。 飛刀之速度,簡直匪夷所思。 小刀此舉就是想讓他死了逃逸之心,他冷摸地盯著公孫斷。 “我沒有多大的耐性。” “公孫小刀,你太過份了!” 柳源突然不顧一切地衝向小刀兒,手打腳踢,卻禁不住小刀一掌,倒地昏了過去小刀兒對自己掌勁起了疑心,自己明明只想推開他,怎會將他震昏?其實柳源並沒昏只是裝昏,現己到達最後關鍵,他若在旁邊,眼睜睜看公孫斷將屈服敵人,日後自己可能就和他有了芥蒂,倒不如來個裝昏,裝作沒看見,如此不但保住主人顏面,也給自己留下後步。 小刀兒也不再理他,轉向公孫斷,冷道:“我的時間不多。” 公孫斷臉龐連變數變,忿憤、怨怒、激動、沮喪、不甘……終於他怒道,“公孫小刀,有一天,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拋出一口盒子,丟向小刀兒。 “這句話,該是對你說才對!” 小刀兒並沒立即拾起盒子,他深知公孫斷詭計多端,彈出飛刀,將盒蓋震開,忽有一陣香氣傳出,不是迷香,正是赤眼丹特殊的味道。 殷紅如充滿紅光的水晶圓珠己閃出光茫,赤眼丹已出現。 小刀兒這才滿意地拾起,眼看失物復得,父親疾病即可治癒,心靈那股欣喜自非任何言語所能表達其萬一。 “我可以走了吧!”公孫斷冷道。 小刀兒收回心神,瞧向丹藥,覺得並不假,揣入杯中。才笑道:“我倒覺得奇怪,像你那麼貪心的人,怎會將此丹留著不用?” 公孫斷眼神閃爍不定,冷道:“最好它能將你毒死!” 小刀兒恍然,“原來你是製不了它的毒性,才不敢服用。” 公孫斷冷哼,沒有回答。 “今天到此為止,希望你好自為之,否則必將自食其果。” 小刀兒不再為難他,已掠開此地。 公孫斷望著小刀兒消逝方向,陰笑不已,這笑充滿了狡猾意味。 挾起柳源,他也離去。 柳西風為了喪子之痛,千方百計想尋小刀兒而不可得,整日悶悶不樂,已顯得憔悴。 雖是如此,他並未擱下武功,每天總得在後院花園空地上練個把鐘頭。今天他已練完,正走向左邊靠小池旁一座紅亭,端起滿是泥土原色的古茶懷、啜著香茗,一邊用毛巾拭去汗珠,雙目陰沉瞪向池中盛開的蓮花。 除了偶而刮起茶杯杯蓋所拖拉的 輕撞聲,一切都很寧靜,就是因為太寧靜,沒有風聲,沒有樹葉磨擦,沒有蟲鳴聲,沒有魚兒戲水聲,沒有滴露聲,倒使人感到不安。 柳西風似乎也感到太靜了,抬頭望向西牆那棵古忪,突然他冷喝:“朋友,出來吧!” 話聲一落,一陣大笑已傳出。 “江東柳西絕,果然名不虛傳!” 一道黑影射向柳西風,快而急。 柳西風見狀,知道是位高手,茶杯交於左手,身形突然飛起來,不疾不徐,搖風散手如天女散花那般柔和拂了過去。 雙方對掌而後錯開,柳西風平飛回亭,連衣角都看不出激烈的擺動,依樣柔和輕飛,掀起茶蓋,仍氣定神閒,喝他的茶。 黑衣人落地,稍顯急促,但也能悠然不迫,一個旋身,技巧的化開較為晃動的衣衫。 蒙著鹼,只露兩道碧森森的眼光。 “哈哈……柳西一絕,功夫名聞天下,實在名不虛傳。” 柳西風轉過身形,儒生扮相的臉也泛出一股深沉意味。 他冷冰冰道:“你闖入柳家,為的只是想誇我的功夫?” “有何不可?” “你很狂?” 柳西風再次出手,快逾劈雷。 一閃一騰,一伸手,一錯腰,己抓向蒙面人那條面紗。 蒙面人愕驚,後閃,又閃向屋頂,但仍慢了一步,面巾已被摘去。 柳西風,翻身、騰掠、悠然地回到原地,輕輕彈落面紗,再轉身,臉上已露出得意神情。 蒙面人並沒躲,仍然大笑,落回原地,除可看出他臉形稍瘦,四旬上下以外,平凡得很。 “江湖並沒有你這號人物。” “不錯。老夫從未走過江湖。” 柳西風冷然一笑,啜口茶道:“你的功夫不錯。” “多謝誇獎。”黑衣人道:“照我的武功看來,在江湖可排名第幾等?”柳西風輕聲而自然道:“一等,百名以內。” 黑衣人淡笑:“我卻接不下敝主人一招。” 柳西風此時才露出詫異:“你主人是誰?” “天鷹崖主人,天鷹。” “最近十分活躍的天鷹崖?” “不錯。” “天鷹崖座下五鷹之一,黑鷹。” 柳西風稍微點頭,問:“你來找我,就為了要我歸順天鷹崖?” “不錯!”黑鷹回答得有點囂張。 柳西風冷冷一笑,啜著茶,似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黑鷹道:“本派高手如雲,勢力龐大。不久將來。天下非本派莫屬。柳西絕,若你願意歸順本派,天鷹願讓你坐二把交椅。” 柳西風瞄向他,冷冷直笑,不知心頭在想些什麼。 “第二把交椅……” “不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柳西風冷笑一聲,淡淡道:“能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黑鷹道:“不能!天鷹神威,不可冒瀆。” 柳西風鄙夷一笑:“我倒想見識見識他。” 黑鷹冷道:“你不肯?” “你以為我該如何?”柳西風反問。 江湖中,若他排名第二,也沒人敢排第一,他又何嘗去坐那不太光彩的第二把交椅。 “你會後悔!” “後不後悔,不是你所能決定,別忘了我若歸順,也是在你之上。” “你想要天鷹親自出馬?” 柳西風嘴角微微一翹,喝他的茶,並沒回話,但神態已十分明顯。 除非天鷹蠃了,否則甭談。 “你很自大!” “走吧!找個有資格的人來向我說話!” 柳西風轉回紅亭,不再理他。 黑鷹殘酷冷笑:“柳西一絕若不歸順,將會遭到冰消瓦解的命運,到時可別怪我曾經警告過你!” 說完。他已掠向古松,翻牆而去。 “天鷹崖……” 柳西風嚼字地念著,不時露出狡猾笑聲。一杯茶已端得比額頭還高。 黑鷹掠向山徑,直奔林中。 驀然,“閣下請留步。” 灰影一閃,公孫斷已攔在他前頭。 黑鷹冷笑:“你是何人?竟敢攔住本座去路。” “老夫公孫斷,公孫世家二主人。” 黑鷹突地橫掌戒備:“你想如何?” 公孫斷爽然一笑,道:“兄台別急,老夫不是來和你動手。” 黑鷹冷笑:“洛陽一仗的仇,本派還沒找你們,你們卻先找上門了?”公孫斷嘆道: “那是公孫秋月的事,與我無關,老夫是有誠意纔來找你,你別誤會。” 黑鷹從他眼神中看出一點端倪,黠笑道:“你是為了公孫世家的職掌權?” 公孫斷點頭笑道,“有這麼一點。” “你想投靠天鷹崖?” “只要條件談得攏。” “哈哈……”黑鷹大笑不已,談條件?談什麼條件?只有臣服天鷹,沒人可以和天鷹談條件。他心想:“公孫斷,這可是你自找的!有了你,何患公孫世家不臣服?” 他道,“很好!本派就是需要你這種識時務的英雄!” 公孫斷也在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沒問題!只要問過天鷹,你就是公孫世家未來的主人了!” 兩人大笑。 公孫斷問:“我是否可以見見天鷹?” “當然可以!” 兩人臭味相投,已相藉掠入林中。 小刀兒回到霧山,很快地將赤眼丹交於百里奇。 百里奇仔細觀察,但覺顏色和味道都差不多。因他沒見過,只能以典籍記載來分辨。 他問:“當時你取出時,是此模樣?” 小刀兒道:“當時較鮮一點,現在可能隔一段時間,光彩弱了一點,除此之外,完全一樣。” 百里奇這才較為放心,取之動物的內丹,當時受血液的影響、視覺上都會較鮮,久了受心靈影響,總以為舊的一定比不上新的鮮豔。這是心靈誤差,事實上藥物還是一樣的顏色。 雖然稀世靈藥不可能會褪色。 百里奇把它當作是小刀兒的心靈誤差,因為天下再也不可能找出其他與赤眼丹相同的味道了。 春神和蘇喬也好奇地瞧向靈藥,都泛出一種欣賞的喜悅。 蘇喬道,“神醫,你是否馬上替公孫老爺治病?” 公孫樓靜靜地躺在無塵居的石床上,他已昏睡將近十天,每天都要百里奇,按摩和餵食藥物,以保元氣。 百里奇走向床邊那口木製藥箱,拿出許多藥味,笑道:“我想有你們三位的功力,現在就能動手。” 春神慈祥一笑,問:“神醫,您可要先說好,否則到時候,我們如何幫忙?” “其實……也沒什麼。”百里奇笑道:“我是怕萬一出了差錯,你們也能合力製住他,如此而已。” 小刀兒認真而有點緊張:“我會小心的!” 蘇喬瞧向春神,兩人也露出信心的神情。 百里奇推起公孫樓,讓他盤坐,然後要小刀兒立在他後面,必要時以真氣支援。 一切就緒,百里奇熟練地截出指勁,點向公孫樓全身要穴,每試一指,其身形就顫抖一次。呼吸也較為急促,臉頰也開始紅潤起來。 很快地,百里奇拿出赤眼丹和幾味藥丸,讓他服下。 “小刀兒,快運功扺命門穴,催其藥物早些溶化!” 小刀兒也盤坐石床,雙掌抵住命門要穴,徐徐運出功力。 眾人屏氣凝神,直往公孫樓瞧去,尤其是蘇喬,目不轉睛地擋在春神前面,手中不時往腰間抓去,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就像在觀一場性命攸關的比鬥,一顆心已懸到口中。 她腰間纏著那條線,淡紅色,指頭粗細,映在白色絹衫,十分入色,但見著紅線連著之墨青色腰佩環,只有眼般大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條線繩是江湖有名的連天索。 只要被它纏上身,任你如何也無法掙斷或掙脫。除了另一副佩環相互合併,別無他法。 看來蘇喬的緊張,是怕公孫樓突然發作而無人能夠逮住他,才緊張的。盞茶時間過後,公孫樓又和上次一樣,全身通紅腫脹,嚇得沒見過的春神,禁不住地打哆嗦。 小刀兒運功更急,臉龐也紅潤起來。 百里奇又準備另一副藥,以能替他驅毒。 驀然,公孫樓嘴唇開始變黑,發出微微呻吟。粗重的呼吸聲,讓人覺得他體內正有一條惡蠱蟲噬咬著他鮮嫩的內臟。 眾人繃緊神色,好似也身同其境,忘了自我。 公孫樓雙手已在抽搐,青筋暴得如一大堆蚯蚓在爬鈕蠕動。一直往上延伸,現在連脖子、臉部、血管都己暴脹,若有人用針輕輕刺一個小洞,血液必會如山洪暴發般衝出而撕爛傷口。 春神和蘇喬哪見過此情況,臉色都發了白,卻又不得不看。 小刀兒但覺父親體內反抗力道愈來愈大,相對自己輸出功力也愈費力。只有百里奇仍能鎮定,不停注視公孫樓全身,以抓住症狀徵候。 公孫樓現在整個人已如撕爛的屍體,不大變形而且還有血蛭似的血管在扭動。殷紅身軀已變成紫黑,呻吟已轉為野獸似的低吼。 春神不忍再看,已低下頭來。蘇喬咬緊嘴唇,勉強地撐下來。 小刀兒也開始抖動,呼吸較為急促,已顯得不安。 百里奇本只注意公孫樓,突見小刀兒如此,已著急。 “不對啊……赤眼丹不可能帶來如此激烈的反抗力道……我剛才只是要他加速催化藥性,恨本不必再運氣行經……” 他看小刀兒陷入苦戰,而公孫樓竟然張開了眼睛,腫脹雙手開始抓動。十分反常。 “小刀兒,快撤功力!”他急吼。 小刀兒趕忙散功,人被震往後面! 突然公孫樓如怪獸甦醒,咆哮大吼,整個人已暴起來,往前面蘇喬、春神和百里奇撲去。 三人驚慌逃竄,蘇喬下意識地拋出紅線,也不知纏中沒有,就往春神嬌軀抱去。 小刀兒見狀,顧不得自身疲憊,猛地再撲前。看準身軀,雙手緊緊扣住他爹上腰,只讓他能活動手肘以下的手臂及手掌。 公孫樓如獅吼般咆哮,不停打轉,想甩掉小刀兒,人己撞出無塵居,跌落花園,兩人不停掙扎、打滾。 忽然蘇喬也被帶出去,她才發現,連天索已套住公孫樓上腰,也因此小刀才能如此容易地扣住他雙手大臂。紅線另一頭卻纏在蘇喬手腕,這一拖動,她已驚醒,也知道公孫樓跑不掉了,趕忙用勁拉緊繩子,嬌喝:“小刀兒,別放手,我就來!” 小刀兒豈能放手,他已使出十三歲那年,雙手抱住虎頭,拼鬥一天一夜才把老虎給勒死、累死的纏勁,手指扣手指,不管他爹如何甩撞,就是不放手。 一簇簇花叢,如被發了瘋的牛在撞奔打滾,像洪水淹田地般,一掃而過。 還拖著“犁田”的蘇喬。 庭院花園一片混亂,公孫樓氣勢仍霸道。 百里奇已驚魂初定,趕忙找尋藥箱,拿出藥物奔了出來。然後撤向空中,是淡白扮末,遇風即化。 果然挾纏不休的公孫樓和小刀兒、蘇喬,在掙扎三分鐘後,已昏沉倒臥於地,結束了這場奇異的爭鬥。 百里奇很快地替他們解去迷藥之毒,也利用金針製住了公孫樓的穴道。因為他深怕公孫樓功力過高,普通方法已無法製住他穴道,是以改用金針鎖穴。 公孫樓此時身軀已漸漸褪去黑紫,慢慢恢復正常膚色。 小刀兒功力較高,先醒過來,如作了一場噩夢,醒來時卻一切都是真的,七橫八豎的花草,比山豬撞過的菜圃還糟。 “小刀兒,沒事了,你先調息一下。”百里奇安慰地說。 小刀兒注視熟睡般的他爹,實在有股說不出的苦笑。嘴角微微抽了幾下,也照著百里奇吩咐,運功調理混濁的氣息。 蘇喬也醒了,見著自己一身污泥的衣衫,情不自禁地抹向臉蛋兒,想必也黑黑的吧。但她全身就找不出不沾泥的地方,抹又何用?愈抹愈黑。 百里奇輕聲道:“蘇姑娘,你還是去盥洗一下,如此不易擦乾淨。” 蘇喬一陣嬌羞,雖然熱著臉,卻也被污泥掩去紅腮。看看現場,少了春神。 她急問:“春神師父呢?” 百里奇指向無塵居,道:“在裏邊,她沒事。” 蘇喬羞窘站了起來,僵澀道:“我……我去洗臉……” 不等百里奇回答,已扭身待屋內奔,但走了兩步,右手猛又扯動,她才發現連天索還掛在手上,更是困窘地解下紅索。 “神醫……” 她想交紅索給百里奇,以防公孫樓再度脫逃。 百里奇笑道,“沒關係,你去吧,不礙事了。” 蘇喬窘笑,放下繩子,有意無意地瞄向小刀兒 竟然比她還慘,輕然一笑,已奔入屋內。 百里奇走向公孫樓,將他抱向水池旁,加以洗去污泥,然後抱回石床,替他換下臟衣,並解開連天索,開始診疔傷口。 外傷好治,抹些金創粉即可,內傷卻煩透了他,千尋萬找,總是無法確定病因。 “看來只有小刀兒醒來,依上次方法取出夢魂玉露才有個結果。” 他回頭瞧向小刀兒,此時小刀兒也站起身形,關心地問:“我爹如何了?” “不怎麼樂觀,你來,照以前方法再用一次。” 小刀兒立時照做。 過了半小時,百里奇已取得所需要的夢魂玉露,只覺得變成淡淡青色,顯然已和了其他藥物。 他開始檢查是何種毒。 蘇喬、春神也都靠了過來,一臉遲疑,怎麼會發生此現象。 經過藥物化驗,百里奇才嘆道:“好個公孫斷,竟然有此高超的手法。”他轉向希冀知道事情真像的三人,解釋道:“那顆不是赤眼丹,而是赤煉蜥蜴內丹,他將此丹外表偽裝,手法高超,瞞過了我們。” 蘇喬罵道:“可惡的公孫斷,他竟敢用假藥來騙人!” 這對公孫斷來說,已不是什麼稀奇大事,平常自然得很。 小刀兒吃了一記暗虧,心頭不是滋味,咬咬牙,決心要再找公孫斷算悵。“可是那開藥的味道 ” 他仍不解,為何此丹的味道和赤眼丹一模一樣,連他都無法分辨?百里奇道:“可能他刮下了少許赤眼丹,然後和在偽製的藥粉,塗在此藥上,如此一來,很容易就可以將味道引過來。” 小刀兒聞言,苦笑不已:“公孫斷實在詭計多端,難怪他會如此容易地就將藥還我。” 他問:“我爹他……嚴重嗎?” 百里奇道:“沒關係,赤煉蜥蜴雖毒,卻也非不可解,只是經過此次折騰,你爹身體弱了許多。” 小刀兒一陣悲戚。但卻無可奈何。 蘇喬換了乾淨素衣,顯得自在多了,她問:“神醫,你可知赤煉蜥踢為何使公孫老爺如此發病?” 百里奇解釋:“此毒是屬陽火,不像赤眼內丹是陰火,陽火一入體內,都會產生強烈反應,甚至帶動中毒人之內勁,使人血氣崩潰而亡。還好,當時有小刀壓制一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又說:“至於後來,小刀兒撤去功力,而公孫老爺會發作,又未血氣崩潰,那是因為小刀兒逼運功力時,雖然壓抑住毒性亂竄,卻無法壓住部分夢魂玉露被毒性帶離腦髓,是以公孫老爺會醒來,而小刀兒撤掌時,公孫老爺自身功力很快取而代之,更藉此毒性攻向我們,所以他的武功才會陡然增高不少。 ” 一切他都解釋得十分清楚,眾人也不再迷惑不解。 小刀兒望向一片雜亂的花園,一臉內疚:“春神前輩,在下實在抱歉,毀了你的花園。” 春神嫣然一笑,道:“沒關係,花是人栽的,終有一天,它們會再活過來。” 蘇喬笑道:“聽說你在公孫府也是園丁,一切就看你的啦!” “我……好……”小刀兒有點不自在。他雖然想替春神恢復花園狀貌,但這些花園設計和花草樹木都已達到將近完美無缺的地方,深怕自己功力不夠而讓人見笑。 蘇喬似知他的心意,道:“其實再怎麼種,只要能活,就有生命的美麗,不過你現在可沒時間,只有我替你代勞啦!” 小刀兒窘笑,“只要找回丹藥,我一定會回來整理它!” 春神笑道:“不必如此,反正我也不出去,多的是時間,你還是別分心,只管去找丹藥。” 小刀兒拱手為禮:“多謝春神前輩!”感激的眼神,始終帶有敬重之意。百里奇道: “也許我該跟你去,以免公孫斷再用假藥。” 小刀兒道,“我想神醫還是留在此地好,因為找丹藥十分危險,而且我爹……” 他不好意思說出他爹須要有人照顧,因為百里奇不是他的傭人。 百里奇很快接口:“照顧你爹自是應該,但公孫斷詭計多端……” 小刀兒道:“為了我爹,只有勞駕您了,多走幾趟,又有何妨。” 蘇喬道:“神醫,您就留下,我想小刀兒不會再受第二次欺騙的。” 百里奇道,“好吧!這也不是多難解決的事,你要小心一些就是。” 小刀兒感激地點頭:“我會的。” 他已離開,再次尋向西湖柳家。 留下三人,百里奇準備解去公孫樓身上赤煉蜥蜴內丹之毒。 蘇喬和春神已開始動工,準備恢復花圃,讓人驚訝的是,她們的花藝十分熟稔。 小刀兒並沒那麼順利地找到公孫斷,因為公孫斷早已和黑鷹去了天鷹崖。是以,他又尋向飛燕,希望能從她那裡得一些消息。 和柳西府的過節,恐怕一生一世也無法解開,他得格外小心。 黑漆夜空,勾出一棟寶塔般的高樓,金黃瑩光閃閃,宛如剛出土的黃金寶藏,深深吸引著覬覦多時的人。 小刀兒很快尋至飛燕所住樓閣,燈火通明,想必飛燕仍在。 他潛過一處屋頂,狡捷如狐地電射樓閣,化做一道青光,讓人真以為是幻覺。 躲在紅漆石柱,四處探查,並無人影,小心翼翼潛向雕花黯紅的窗櫺,輕巧撥開縫隙,窺向裏邊。 柔和光線透出,湧現一股脂粉茉莉花香,這正是飛燕喜歡用的化妝香味。他再移目光,在牆角那盆插紫菊的花朵已有不少垂下,似在枯萎。除此之外,一切如故。 他翻個身,本想開門而入,但想及男女有別,莫壞了人家名節,遂又繞過花彫走道,潛向另一間房窗,敲窗。 “大小姐……” 叫了幾次,覺得奇怪,復又想起先前那盆紫菊,好像許久沒整理,修剪,否則怎會有枯萎?“難道她不在?” 他給燈火找了一個解釋:“是不是障眼法?” 很快地,他已掀窗、竄身,如鯉魚般滑溜入房內。 驀然一陣疾風掃劈而至“不好!” 小刀兒頓覺有埋伏,頭也不回,馬上劈掌向左邊,人已滾向右邊,砸碎了一張紅竹椅。 啪地巨響,偷襲的柳西竹雙掌轟向小刀兒不著,已擊碎窗櫺,回掌再推,又罩向滾落地上的小刀兒。 “淫徒!我劈了你 ” 柳西竹一改以前風流相,如瘋子般攻擊敵人,再也看不出溫文儒雅的佳公子味道。 樓閣吼聲傳出,柳西府已起騷動,已有不少人奔向此樓。 小刀兒很技巧地又避開柳西竹,方從劣勢扳回優勢。還出兩掌逼退柳西竹,才順勢瞄了一下全室,發現一切都非常整齊,左側化妝臺上脂粉盒排列整齊,銅鏡掩上了白絲絹,床鋪棉被疊得方方正正,根本沒睡過人。 他已感覺到飛燕已多日沒回過此房間。 柳西竹拔出掛在牆上三尺青鋒,冷笑道:“公孫小刀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三番兩次找柳家的麻煩,還敢闖入柳家,今天要你來得去不得!” 小刀兒冷道:“是非過節如何,你心裡明白得很,今夜我來,是想探聽公孫斷的下落!” 柳西竹嗔目瞪得像要爆裂:“上次想玷辱不成,現在又來了!何必找藉口!” 長劍化作一條金龍。奇快無比噬向小刀全身要害,怒意而發,其勢之猛,匪夷所思。 小刀兒見解釋無用,也不想再呆下去,點出兩指,逼退對方,人已竄窗而出。 豈知屋外已圍滿了強弩的弓箭手,一批利箭疾射而至。 小刀兒不得不退回屋內,啪然巨響,數十支利箭釘在牆上。 柳西竹已算準他會退回,一把利劍已刷然劃中他的背面,帶出一道三寸長的傷口。 “納命吧!” 音如雷,長劍又吞至。 小刀兒此時方知柳西竹剛才故意叫罵,乃是在等待援兵。白挨了一劍,苦笑不已,心想從外面退去,可能要付出很大代價,倒不如從飛燕床後那條秘道逃離。 心意已定,佯裝受傷,撞向右邊花瓶,引柳西竹長劍刺向自己腰際。 柳西竹果然見他露空門,一劍如蛇,刺了過去。 小刀兒抓起花瓶砸向劍鋒,人已倒翻騰空而起,直往紅床掠去。 花瓶砸劍,柳西竹無法穩住劍身,以致於讓小刀兒脫出劍圈,但他反應也不慢,霎時倒掛身形,長劍出手,射向空中小刀兒,人也扭身追上。 小刀兒不變身形,又發出飛刀擊偏長劍,整個人已撞向床面。 啪地一響,床面一翻一合。已恢復原狀,小刀兒也不見了。 柳西竹突然大笑,急忙看他往床簾紅繩拉去,又一聲“ ”地長響,想必又有某種機關發動。 他已冷笑:“公孫小刀,這可是你自找的!看現在誰能救得了你!” 乾脆他已將本是用來綁纏床簾的繩子給拉下。 現在誰也無法再啟開秘道了。 此樓是柳家所建,他當然知道有此機關,不但此處有,幾乎所有臥房都有,而且出口還在不同處。 小刀兒一入地道,就已覺得不吉祥,因為空氣十分混濁,這表示地道可能被封死。 果然他趕到盡頭,已是一堆沙石,根本沒有其他退路。 他苦笑:“看來柳西竹早有逼我入此秘道之意,想脫困,還得費功夫……” 如此數里長的秘道,又缺少空氣,雖是如此,但若不得脫困,仍然會被困死。 他對被困地道似乎很有經驗,一點也不慌張,從容地想辦法。 首先他搜尋往日記憶,想猜出到底被炸掉多少距離?能不能硬挖?他想不出來,只能猜個大概,然後俯身貼耳於壁,慢慢傾聽任何聲音。“完了!”他苦笑:“聽不到風吹草動聲,怎麼挖?” 他放棄挖掘的企圖,聽不到什麼,至少在半裡以上,要挖得費上半個月。那時就算挖通了,也餓死了。 他開始在漆黑洞中摸索,一步步地走,雙手不停摸向四處。 對於茫然的未來,他還是沒想過將會如何。 他摸沙石、岩塊……可以從其中辨別何者較易挖掘,也較近地面。 他也嘗嘗滲出的地下水。 從水的味道,他可以分辨是真的地下水,還是溪流滲入水質。 他在想山都是有高有低,也在找較低處,如何從黑暗中猜出地面山勢的高低,就得靠經驗了。 摸了近一個對時,突然地停了下來,左手往石壁摸去,感覺上仍是冷硬的岩石,但這岩石似乎纏了蛛絲。 他伸出食、拇指拉斷“蛛絲”,放入口中嚼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 “是了,就是這裡!” 這是哪裡?這是樹根的須,也是出路。 他開始挖,往側面挖,若其他人一定會覺得往側面挖,何異在開另一條地道?該往上面挖才對。 小刀兒就是往側面挖,因為經驗告訴他,往上挖,很可能只有地道的前後端,距離地面較近,中間則是山頂。往側面就容易了。 沒人會死板板地筆直往山腹中心挖,一定是找好挖的挖,所以地道通常都是蜿蜓如蛇,總是會有距離側向山面較近者。 他現在找的地方就是。 他在挖,已挖出樹根,照此判斷,此樹還不算小棵。 樹根已出現圓桌大,至少有千年以上。是樟樹的味道。 小刀兒本想挖樹下側,以使讓它自行傾倒,以省去不少時間,但現在發現樹根過大,倒下時必會驚動外面的人,想改挖左側。 然而已是不及。 樟樹根已在晃動,發出呀呀沉聲。 “完了!”小刀兒苦笑。 |
第十六章 恨天魔君
聲音漸大,小刀兒趕忙逃回原地。 光線透進洞內,雖是夜晚,仍覺得十分顯眼。 譁然巨響,樟樹已倒,緊接著是一連串石塊落地撞擊聲。 小刀兒心知必會引來他人,不等石塊落定,已衝向洞口,敏捷地扭閃,也使他減去不少被砸的機會。 一出口,趕忙往北方掠去,因為南方是柳府,西方是絕澗,東方是地道出口。 北方就是山頂,爬過頂端,就可以避開敵人追逐。 然而 小刀兒掠向山頂處,已停了下來。 在他前面不遠,立著一位青袍中年書生,望著天空,像是在欣賞一片漆黑。連星星都懶得出來的天空。 小刀兒苦笑,知道已被人攔住了,也靜靜地走向那人旁邊較少樹木的小徑。人一靜下來,方感到背後那道傷口火辣辣地直往嫩肉鑽。 那人轉身,赫然是柳西一絕,柳西風。 他淡然道:“你是公孫小刀?” 小刀兒停下來,他知道走不掉了,從容一笑:“我是。” 柳西風仍負手而立,雙自己射出寒光,直逼小刀兒,喪子之痛,記憶猶深。“你逃出那條地道?” 小刀兒輕笑:“我人在此。” “用挖的?” “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柳西風又凝視他良久,眼神變幻不定。 “你還認得我?” 小刀兒點頭,嘴中舌頭不自禁地縮了縮,他沒忘記當時柳西湖刺的三個疤痕。 “柳西風!”他道:“你還解過我的危。” 柳西風淡然一笑,“你卻仍殺了我兒子。” “我不能不殺他。” “為什麼??” “他淫。” 柳西風目光在收縮:“你有證據。” “他擄走了我朋友,綠君兒。”小刀兒,突然想起君兒不知如何了,問:“那她可能在你府中。” “本府沒這個女人。” “你能保證?” 柳西風突然冷笑不已:“從來沒人敢對我如此講話。” “那是你的朋友,屬下!” “你是敵人?” “我不否認。” 柳西風恢復先前冷靜,注視小刀兒一陣,有點感傷道:“我曾經救過你。”“那不算救,而是解危,因為事後你還可以再殺了我。” “那不算恩?” “算!”小刀兒道:“卻抵不過你兒子的過。” “你已殺了我兒子。” “你在討恩?”小刀兒也不推卻:“我找機會還你就是。” 柳西風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若你願意,可以跟著我。” “跟你?”小刀兒驚愕:“那你兒子的仇……” “一了百了,我不願多花心思。” 小刀兒感到好笑,也覺得柳西風夠狠。 “我不知那點被你看中?” 柳西風道:“你有很好的武功。” 小刀兒想起蘇喬也曾利用自已武功去找人報仇,對此當人家劊子手,實感厭惡。 “你找別人吧!我不想為你殺人。” “我沒有要你殺人。” 小刀兒冷冷一笑:“除了殺人,我想不出能帶給你什麼好處。” “交朋友,並不一定有好處。” “可是我還是不願拆散你和你兒子的感情。” “西竹不敢違抗我的命令。” 小刀兒不想多扯,道:“還是那句話,你另請高明,我高攀不上。” 柳西風雙目凌厲光芒又現,像要截穿人家心窩。他冷森道:“你是第一個敢拒絕我的人。” “以後就會有更多人了。” 柳西風冷笑:“以後就沒有半個人。” 小刀兒巳開始戒備:“你要殺了我?” “為子報仇。”柳西風大喝。 話未完,人已閃動,像幻想般,一躍地就抵小刀身前,右掌已劈出,快得令人難以想像。 還好,小刀兒已有戒備,否則面對這位天下第一高手,非得束手無策。 情急之下,他已橫掌於胸,對準來襲厲掌,封了過去。以硬碰硬。 兩掌一觸,暴出急響,小刀兒已往後倒撞,連摔三個筋斗,方穩住身軀,口已掛血。 柳西風倒掠後方,扭化成弧,看不出任何受傷,腳方點地,又已騰空追擊。全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動則已,一動就佔儘先機。 “別過來!” 小刀兒右手一翻,多出一把閃閃生光的小刀,已橫在胸前。 柳西風突然地煞住攻勢,硬墜往地面,兩眼不離小刀兒眼神。 兩人對上了,沒有動作,只有冷森艱苦互相瞅瞪。 柳西風感到他寒芒森森,似乎能像那把飛刀一般,射穿任何東西,他沒把握躲過這把飛刀,卻又不甘放棄製敵機會,十分矛盾。 小刀兒也覺得柳西風功力果然非凡,除了飛刀外,其他方法可能不管用,不敢有所疏忽,如虎豹般盯著獵物。 “你的飛刀從不失手?”柳西風已輕聲開口,只有嘴皮動,其他依然僵硬如初。 小刀冷森:“試了就知道。” “你想殺我?” “若你再逼近的話!” 柳西風冷笑,突然快逾電光石火地撲向小刀兒。 寒光閃過,直如劈開時空的利刃。 柳西風大駭,趕忙退回原地,右手食中指挾著一節飛刀,肩井穴己流出血跡。 若非此次他有意試探小刀兒,是否會發射飛刀,而作了準備,此舉就有可能兩敗懼傷。 小刀兒冷笑:“下次不會那麼僥倖了。” 柳西風挾出飛刀,仔細觀察,只不過是一把普通的刀子,竟能傷了自己?不禁覺得小刀兒實在是個可怕的對手。 他道:“你的飛刀終會用盡!” 小刀兒冷笑:“到時我會留最後一把給你。” 柳西風臉頰微微抽動,也不再有所行動,乾脆負起雙手。 “大軍馬上就到,我勸你還是乖乖柬手,也許我會放了你。” 小刀兒但聞搜索腳步聲已逼得很近,內心苦笑不已,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果然,不到三分鐘,柳西竹已領著不少人手搜尋至此地,他見是小刀兒,簡直不敢相信。 “你……沒死?” 不給小刀兒回話,柳西風已揮手:“上!” 十三名劍手已衝上去。 數次的對陣,小刀兒已知道柳西十三劍威力非凡,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柳西風,能逃走已算不錯了。 當下佯攻十三劍,但只一接觸,他已掠過劍手,往西邊方向逃竄。 “射!”柳西風大喝。 一排至少有五十支強弩已射向空中的小刀兒,若被射中,至少會戮出一百個窟窿。 小刀兒就是有能耐,讓人意想不到地再拔高三丈,避開強弩,抓向左側一棵大松樹。 “射!” 又是一篷強弩。 小刀兒折枝為劍,使出驚月斬,全身迴旋不絕,掃去不少強弩,但仍掃不了全部,左腿與左肩己被強弩刷出血溝。 他再騰空,從十數丈高的松樹再騰高二十餘丈,簡直像只高飛的老鷹掠開了群眾,也躲開了強弩的最高限度,直掠西邊。 柳西風皺皺眉頭,實難相信小刀兒身手如此矯捷,能連躲數次強弩追射,如今他在空中,必會落地,現在最要緊是佔領落腳處。 “快追,往西!” 一聲令下,群眾如蟻往西邊追去。 小刀兒盤算自己該落腳何處,方不至於受強弩攻擊,最後他選定了柳西風。“挨掌總比挨箭來得好。” 心意已定,不再滑翔,千斤一墜,電射立在人群後的柳西風。 “你果然聰明過人!” 柳西風冷喝,不給小刀兒有喘息機會,已劈出裂天十三掌,帶起一陣旋風罩了過去。 小刀兒不願拼命,若射死柳西風,自己也可能無法脫身,只有找尋其他方法。 念頭未畢,已觸及柳西風強勁掌力,突然間他竟撤回少許掌勁,任由柳西風勁道掃至。 啪地兩人連對七掌,小刀兒哇然慘叫,吐出鮮血,至少摔出於餘丈遠,跌跌撞憧,受傷頗重。 弓箭手舉強弩就要發射。 “不誰射!”柳西風喝止,道:“留活口。” 他見小刀傷勢挺沉重,有心捉活的。 小刀兒舉步艱難地晃向西方,射出不少飛刀以擊傷阻止之人。 終於,他晃到深崖邊,遠遠可見左側有座吊橋,但那已是遙不可及。 他表情痛苦,眼神卻出奇平靜,似乎對死神的召喚十分習慣。 柳西風輕鬆走至,眾人圍成半圓,個個劍拔弩張,只要一發射,保證小刀兒變成刺蝟。 柳西竹冷笑:“淫徒,呆會兒我要讓你嘗嘗老鼠啃肉的滋味。” 小刀兒勉強扭動身軀,瞪向他:“未必!” “當然未必,用野狗啃肉也可以!”柳西竹殘忍地直笑。 柳西風冷道:“公孫小刀,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實在不甘心自己犧性了一個兒子,而收服不了小刀兒為己所用。 然而小刀兒冷笑,已拿出飛刀:“這是最後--把,柳西風,你來試試吧!”柳西風父子聞言,登時繃緊肌肉,雖然小刀兒受傷,但誰又敢冒這個險?數十道目光,都集中在小刀兒手上那把兩只手指長的飛刀,要命的飛刀。 柳西風冷笑:“你只有一把飛刀,最多也只能殺一個人,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會死于萬箭穿心,還是束手吧!” 小刀兒冷森道:“我一命。換你一命,也是值得,呆子才會束手。” 柳西風見他硬骨頭,至死不屈服,突地下令:“射!”左右兩側強弩已發。小刀兒突然衝向柳西風,飛刀飛出手。 柳西風急往左閃,護住全身重要部位。 飛刀竟然失手了?劃從柳西風頭頂飛過。 “你死定了!”柳西風大喝,已迎掌劈向小刀兒。 哇然哀叫,小刀兒倒退疾射,往深淵掉。 柳西風頓感意外,他以為小刀兒最少還可以還幾掌,沒想到一掌都埃不了,就往深淵摔,自己生擒的希望也幻滅了。 “死了也罷!回去吧!”一聲令下,眾人已隨柳西風返回府中。 一座水晶打造的宮殿。也像是冰塊鑿出來的宮殿,從屋瓦到桌、椅,甚至窗門,茶几都是透明水晶石所造出來的。 就是夜間不見光,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此宮殿。 除了宮殿正面牆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黑色大鷹以外,可說全是白水晶。 黑鷹下太師椅高過人頂,白色貂皮上坐了一個五旬左右的白衣人。他左右各站了兩排黑衣蒙面人。扭握刀而立,憑添不少威風。 公孫斷正坐在右側三張太師椅的其中一張,畢恭畢敬地注視著這位稍微清瘦,甚至有點病容的白衣人 天鷹。 天鷹稍微抬起潔白如少女的手,動了一下,又放回原處。 立時有人走過來,正是那位黑鷹,他欺身在天鷹耳際說了幾聲。 天鷹稍微點頭,黑鷹退回右側太師椅,和另一名紅衣人坐在一起。 “你是公孫斷!”天鷹不但臉容不威嚴,說話也聽不出一絲勁道。 公孫斷拱手為禮:“在下正是。” 天鷹稍微點頭:“公孫世家時常與我為敵,你卻敢來此……” 公孫斷笑道:“在下來意,想必這位黑鷹已向您說過了。” “嗯,他說過了……”天鷹微微抿嘴,道:“你有何條件?” 公孫斷反問:“天鷹閣下將如何與我合作?” “是合作?還是歸屬?”天鷹瞧向公孫斷,顯出不高興神情。 公孫斷心念一轉,道:“是合作,也是歸屬,只要閣下能助在下,完成職掌公孫世家大權,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只有如此?” 公孫斷點頭:“只有如此。” 天鷹忽然笑了:“我答應你。” 公孫斷喜悅道:“多謝閣下相助。” 天鷹稍帶姦狡地笑了一下,道:“你不先問問我的條件?” 公孫斷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應。” “很好!”天鷹笑得更神祕莫測:“聽說有位公孫小刀,他曾經遺失一味靈藥……”他瞄向公孫斷。笑而不語。 公孫斷心頭微震,似乎猜想出天鷹的條件是什麼了:“不知天鷹所指何藥?” “赤眼丹!”天鷹沉聲道:“聽說那味藥,落在你手中?” 公孫斷猶豫一下,,乾乾笑道:“不錯,藥在我手中。” 天鷹道:“本座是否能見識見識?” 公孫斷既然說出在自己手中,就已決定不要了,一方面可以拉攏天鷹,另一方面又可使小刀兒得不到此丹藥,甚而還可引他來鬥天鷹。 他笑道:“天鷹要看,當然可以,甚至還可送給您,就算是見面禮。” 天鷹笑道:“公孫斷,你果然玲瓏心。” 公孫斷笑道:“天鷹誇獎了!”他又道:“除此之外,還有某他條件!” “沒有了!” 公孫斷從腰間拿出一小木盒:“丹藥在此,請笑納。” 黑鷹接過木盒,送往天鷹。 天鷹接過手,打開一看,病懨無神的眼珠,竟也射出光芒來。 他一陣大笑後,頻頻點頭:“好!好!事情就快成功了。” 他所說的事情,又是指何事?見他如此高興,此事必定不小。 公孫斷心想此事一定是征服各派,他問:“不知天鷹以前為何向公孫世家動手?” 天鷹回答:“誰不知公孫世家富可敵國?霸業須要足夠的財源!不過現在不用了,因為我們已成合作對象,只好轉向慕容天。” 公孫斷笑道:“何須如此,只要公孫世家掌權在我手中,天鷹要多少,在下就給多少。” 天鷹又自大笑:“好!好!不出三個月,我就叫秋月寒讓位。” “多謝天鷹!” 公孫斷也笑得十分開朗。 小刀兒摔落深淵,無力的身形突然活躍起來,很快地打出一把飛刀釘向絕壁,飛刀連著細繩,帶著小刀身形靠往絕壁。 此時他才噓口氣:“好險!”也淡然地笑起來,竟然不見沉重傷勢。 原來,他早就打算藉此深淵脫逃。若柳西風想過上次在小刀被困梅溪鎮附近山崖下,他就不會如此相信小刀兒已死了。 而小刀用計也是大費心血,他必須裝重傷,逃向崖邊,若就此跳下去,柳西風一定起疑,而派人加以看守,不得不再耍最後一招,飛刀故意射偏,藉柳西風掌力將自己送下深淵。 命是保住了,內傷也不算輕,更感疼痛的是,左腿被強弩所傷,火辣辣,十分難挨。 他慢慢順著絕壁摸上崖頂,果然不見一絲人影,不敢稍作停留,奔向背方而逝。 折過兩座山頭,他才找一條清溪,開始檢查傷勢,並敷上金創藥,然後坐下來運氣療傷,只覺傷勢頗重,胸口沉悶,不加思索,趕忙順著小溪陰涼處,尋找一些藥草,搗碎服用,再度盤坐運氣療傷。 等他治好內傷,已是第二天中午時分。他很快獵了兩只野兔,烤熟吃了。 他在想公孫斷會去了哪裡?也在想飛燕怎會不在柳西府?突然,他想到上次飛燕和公孫斷在山谷中練功所說的話。 “難道他們會去找那什麼……恨天魔仇三的住處?” 小刀兒覺得很有可能,卻不知恨天魔住在何處。 “聽飛燕說,仇三是柳西風的師父……那麼柳西竹也該知道,對了!飛燕是跟柳西竹一起去的!” 他已想好,抓柳西竹一同前去。 不怕死,他又往柳家潛去。 小刀兒伏在柳家附近竹林中。他想等到晚上再潛入府中。 不湊巧得很,柳西竹卻已領著兩人出府,他們準備赴西湖尋找飛燕,如果沒尋著,就趕向渭北公孫府,藉公孫世家力量共同尋找。 小刀兒見他出府,心頭直高興,輕聲道:“這可是你運氣不好!” 他潛回山中,準備半路捉人。 就在離西湖不遠的柳杉林中。 小刀兒突襲三人,只見他人如鬼魅,無聲無息飄向三人身後,突然大喝:“柳西竹!” 柳西竹大驚,本能地射向前方,來個懶驢打滾,十分狼狽。 另兩名手下正想抽刀砍人,小刀兒已左右開攻,點了他們穴道,再騰身撲向柳西竹,這種餓虎撲羊的招式,他十三歲就會了。經過十餘年的磨練,能逃過他這麼一撲的人,可就屈指可數了。 只見他,右掌劈出勁風,打斷一棵腿粗柳杉,阻嚇柳西竹,左手指已挾向對方刺來之長劍,然後往左一帶,右指勁已戳中他曲池穴。 “柳西竹,你很意外吧!” 柳西竹靠在樹幹,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卻又不得不信,最駭然的是自已落入人家手中。 “你想怎麼樣?”他怒道。 小刀兒輕笑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想捉你去餵老鼠。” 柳西竹一陣哆嗦:“你敢!” 小刀兒笑道:“我不敢?我不敢會來找你?再說不敢,沒了和尚一定敢!”一聽到沒了,柳西竹臉色變得更蒼白,反正也逃不掉,多少要有骨氣些,“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小刀兒輕聲道:“不過,我可沒你那麼殘酷,也懶得去捉老鼠,更懶得殺你。” “你到底想怎麼樣?”柳西竹心中一喜,知道死不掉了,但口氣仍硬得很,“要殺就殺,要刮就刮,我不受你侮辱。” 小刀兒道:“別人侮辱倒也沒什麼,就怕自己侮辱自已,” 柳西竹再次冷哼,不說話。 “我想見你太師父!” “我哪來太師父?” 小刀兒心想他可能不是如此稱呼,道:“你爹的師父仇三,又叫恨天魔。”“仇老怪!”柳西竹臉色微變:“你找他想幹什麼?” 小刀兒道:“我曾聽你妻子向她爹說過仇三,公孫斷曾經要飛燕去找仇三。”他又道: “我來此,仍是和昨夜所說的一樣,在找尋公孫斷的下落!” 柳西竹可聽不下去了,想自己老婆跑去找仇三,整個臉部變得鐵青。 “她怎麼會去找那老色鬼!” “誰是老色鬼?” 柳西竹急道:“就是仇三,每個月他最少須要三個女人!你快放開我!” 小刀兒也覺得世態嚴重,馬上塞一粒藥丸到他嘴中。並替他解開穴道。 “此毒藥毒性很強,我勸你別耍花招!” 柳西風雖恨透小刀兒,卻也顧不了許多,趕忙奔向柳府後山。 小刀兒急追直上,跟了下去。 石室裏邊,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裸女春宮圖,撩人姿態,讓人想入非非。 石室略帶長方形,中間放置一張粉紅色漂亮的床,床上一對裸男女正在翻雲覆雨。 男的披頭散髮,一股衝勁,簡直就和野獸一樣,他喘息著。 女人正是可憐的飛燕,她並沒有逃過被蹂躪的命運,整整三天三夜,她都在這床上讓人欺負。 本是完美潔白的肌膚已被抓出多處血痕,尤其是酥胸。 她沒有感覺地張著眼睛,空空洞洞,好似躺在此的不是她。 從第一天的掙扎、尖叫、反抗,那股恐俱、羞辱、痛苦,一下到第三天的無奈、絕望,心念:“為了爹!我值得嗎?為了爹,就該棲牲一切嗎?就連最寶貴的貞節都該拋棄嗎?在爹心目中,我又算什麼呢?甚至連一個丫鬟都不如!讓這野獸齷齪身體壓在我身上,任由他抓、任由他搞,連個最起碼為人的尊嚴都沒有,為的只是這野獸的武功?我算什麼?算什麼?為了爹能學到更高的武功?為了飛霧能稱雄江湖,我這個作姐姐的犧牲了,又算什麼? 爹的命令能不聽嗎?爹以死來要脅,我的生命本是他給的,能任由他死去嗎?還給爹吧!卻是如此不甘心。” 她不停地想著這些問題,她多麼希望沒有出生在這個世上,沒生在如此家庭中! 飛燕感到全身都在痛,她卻沒有一點反應,空空洞洞的。 突然,柳西竹吼叫聲已傳來:“飛燕你在哪裡 快出來 ” 仇三已有所覺,目光一閃,但仍不放棄最後一刻,加緊動作。 “大小姐 ”小刀兒聲音也傳來。 突地,飛燕驚醒,恍惚叫著:“小刀兒?” 麻痺羞辱又上心頭,急忙搥打仇三,想推開他。 “放開我!有人來了!” 仇三見她搥打自己,更加興奮,猛地身軀一抖。 “放開我!放開我 ”飛燕已急哭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飛燕 ” 柳西竹和小刀兒已衝入此房間,乍見之下,小刀兒已回過頭,退出房間,整個人如墜無底深淵,快要支持不住地靠在石牆上。 “大小姐……”他悲愴地喃喃念著,後悔自己如此莽撞地闖進來。 柳西竹見狀,雙目充滿血絲,發瘋般撲往仇三。 “色魔,我要你償命 ” 仇三哈哈大笑,露出過長的兩支犬齒,就像吸血鬼一般,猙獰可怖。 “小畜性,也敢壞我的好事!” 枯瘦稠皮包骨的右掌已擊出一陣強風,震得柳西竹身形摔撞牆壁,口吐鮮血。 柳西竹暴喝出口,全然不顧傷勢,衝過去又亂打。 “畜牲!你爹都不敢對我如此,你卻瀆師犯上,不想活了?” 仇三吸血魔般地臉孔不停獰笑,像要吸入鮮血一般,也沒穿衣服,裸體地迎向柳西竹,準備收拾他小命。快掌齊抓,想挫斷他骨頭。 飛燕羞愧欲死,卻無言可訴,乍見小刀兒衝過來一刻,她才感受到她做錯了,唯一能夠保有童年回憶,就在此刻完全幻滅。 “小刀兒一定會唾棄我,嫌我臟、笑我賤……” 她已咬破嘴角,撕下床單裹墊,茫然地找尋業已三天未穿的衣服。 邊穿衣服,邊自嘲地笑:“穿上衣服,就能掩去骯髒的身體嗎……” 砰然巨響,柳西竹已被震出屋外,掉向前屋,滿臉是血。 仇三衝出來,奸笑:“你求饒,我就放了你,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在乎一個?” “放屁!” 柳西竹怒罵,又衝上去,然而受傷過重,攻擊之下,全無效果。 小刀兒仍然閉目靠牆,不知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飛燕穿上衣服,釦子也扣不起來,雙手抖著,頭髮凌亂,宛若瘋婆子,她也走出來。 “小刀兒……”她依然地一笑,眼淚已滾落腮邊,嘴角不停抽搐。 小刀兒回頭,見她如此慘狀,整個人不自禁地抽搐起來。 “大小姐……” 童年的大小姐是純真無邪,善良可愛的,不是這種模樣,誰敢欺負她?侮辱她?將她弄成那副模樣?是誰如此凌虐她?誰?誰?是誰?“是誰?仇三!” 小刀兒克制不住自已,如山洪暴發般衝向仇三,左手抱他大腿,右手抽出小刀兒,猛截、猛戳、猛刺、猛砍。 仇三大痛,雙掌不停劈向小刀兒,左腿不停甩踢,想甩掉小刀兒。 “是你 仇三 ” 小刀兒硬是不放手,猛戳、又戳、再戳……他已進入昏迷狀態。 柳西竹見狀也纏抱而上,硬抓住他右手,亂踢亂打。 飛燕急叫小刀兒,不忍他被打,衝上去,不停拉扯仇三另一隻手。 三個人就像螞蟻纏咬大蟲般,任蟲怎麼甩,就是不放手。 仇三右手已抓向小刀背部,痛得他醒了過來,攻勢卻更猛,不躲厲爪,小刀兒再戳、再戳。 “啊 ” 小刀大吼,落刀如雨點,再落,終於硬將仇三一只左腿給砍了下來。 仇三痛得無法忍受,亂撞亂甩,雙掌亂劈亂砍,終於掙脫三人,退至一角,左大腿血流如注。 小刀兒拿起切下左腿,冷酷一笑,心靈憤怒己發洩了不少。瞪向仇三,一只腿握在手中,準備狠砸對方。 柳西竹也因仇三被砍下一條腿,氣憤宣泄不少,才想到自己傷痛,一時也沒有再攻上去。 “仇三,你該死!”小刀兒如殘狼地逼近:“你不該欺負弱女孩!” 仇三幾時見過如此不要命的人?若非自己託大,何須失去一條腿?如今左腿已失,痛得他無心再戰,只想保命。止住血液往外流,雙掌橫胸,防止小刀兒任何可能的攻擊。 小刀兒砸過那只左腿,直往仇三門面砸去。又前進不少,準備再補他幾刀,“一刀射死他,太便宜了!”他心中不停這樣叫著。 飛燕恢復到先前悲戚中,她羞見小刀兒,而且連最起碼的代價都沒得到,整個心空空洞洞,不知如何支配自己思緒,茫然立在那裡,連袒開的胸口,也忘了將衣服結拉上。 仇三劈散飛來的左腿,血花四濺,一陣腥味撲鼻。 小刀兒冷酷笑了一聲:“我還要砍斷你的右腿 ” 身隨話走,他已再度撲上去。 “小刀兒 ” 飛燕突然也追過去,想阻止小刀兒殺害仇三。 仇三揮掌迎擊,緊靠牆壁,已無處可躲。 小刀兒不避他掌勁,硬是挨他一掌,刀子又往他大腿砍去。 “小刀兒!不要 ” 飛燕急忙拉開他,擋在仇三前面,雙眸含淚:“不要!不要傷他……” 小刀兒目光觸及飛燕袒露的胸脯,頭已低下去。 “大小姐……” 飛燕一陣羞辱和痛苦,抓緊衣服,悲痛而泣:“是我願意的!” “大小姐……” “不要叫我!不要!請你快離開……”飛燕邊泣邊搖頭面抖顫:“小刀兒!我求求你!” “大小姐……仇三他……” “不要問!我求求你快走……快走……是我自願的!你快走……” 小刀兒抽搐不已:“我們一起走……” “不要……求求你……快走……”飛燕哭得更厲害。 小刀兒不知該如何是好,悲切地轉過頭,深怕忍不住會流下淚來。 柳西竹已罵道:“我瞎了眼,娶了你這個賤女人,淫婦……” 柳西竹憋住聲音,瞪向小刀兒,又瞪向飛燕及仇三,心頭那把怒火翻騰不已。 “你沒中毒,你可以走了!”小刀兒叫道。 柳西竹再次眥目掃向三人,方自含恨悲切離去。 “有一天,我要你們嘗到惡果!”遠處傳來他叫罵聲。 飛燕心情似乎是豁出去,而感到一絲平靜,哽咽道:“小刀兒,我不是你的大小姐,你走吧!我留下來,是自願的……” “大小姐你有何苦衷……” “沒有,一點都沒有!你快走!求求你……”飛燕又哭泣了。 仇三冷笑:“她想以身體換我的武功祕籍!你又能如何?” 小刀兒眼睛在收縮,嘴角在抽搐,冷冰冰道:“仇三,世上本該沒你這種人。” 仇三黠笑:“你別得意,老夫少了一條退,仍然可以報仇。” 小刀兒欺身又想衝上去,手刃敵人。 “小刀兒!”飛燕攔住他,悲切地跪了下來:“求求你,快點回去好嗎?”小刀兒不忍,他走了,心中卻不停罵著:“公孫斷你還是人嗎?飛燕你太傻了!仇三,我會宰了你,替飛燕報仇!” 飛燕茫然地送走小刀兒,整個人癱瘓似地靠在牆頭,說不盡的悲哀卻無處說。 直到她聽見仇三的呻吟,才驚醒過來。 “你的傷……” 她稍帶關切地走過去,見著滴血不斷,紅殷斷腿的切痕,也感到一絲快慰。“藥……給我拿藥……”仇三豬肝色的臉不停抽搐。 “藥……在哪裡?” “床右邊……石櫃玉瓶……快……” 飛燕奔入暗紅色石屋,想嘔,她趕忙找到那瓶藥,又奔了出來,交予仇三。仇三立時倒出藥粉,抹在傷口處,白色藥粉沾上血肉,立時發出哧哧聲音,像在腐蝕,也像在凝結,等聲音消逝,傷口也結了紅疤。 又截了腿部數處穴道,他才噓氣,復又眥目怒道:“老夫不會放過他們!”飛燕默默注視他,那股殘酷氣息,簡直就像活生生的地獄惡魔。 仇三瞪向她,怒道:“你怎麼沒說有這麼一位死命的朋友?” 飛燕悵然一笑,心想,就算我說了,你會在乎嗎?你是魔王!混世惡魔! “他……他不是我朋友。” “不是你朋友,會為你如此賣命?” 飛燕想哭卻哭不出來,淡然道:“小時候他是我家傭人,如此而已。” 仇三瞠目道:“你家是何來路?” 飛燕不說,如此使祖宗蒙羞之事,她怎能開得了口?“你不說,我就不給你祕籍。” 飛燕打了一個冷顫,道:“渭北公孫府。” “媽的!啐!”仇三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瞠目道:“除了他們,誰敢跟我作對?非踏平他們不可!” 飛燕默然立在那裡,她又能說什麼?一切代價都已付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了?仇三撐了起來,一只腳跳向左牆,突然手掌往石壁拍去,陷入七寸,然後抓出一本煙燻蠟黃色小冊子,丟給飛燕。 “這是你要的恨天劫,老夫雖喜美色,卻從不強迫人家。” 是了,是自己自願的!飛燕捏著小冊子,整個人在抖顫,為了它,為了這臭爛的東西,竟然付出一個女人全部的代價和尊嚴,值得嗎?不值得,真不值得!難道在爹來說就值得嗎?什麼武功天下第一?還不是被小刀兒砍去一條腿!她想撕掉它,可是,又如何向她爹交代?若撕了?那真是一點代價也沒有了。 “它真的那麼厲害……”飛燕猶豫,自言自語地說。 仇三大笑不已:“別小看它,柳西風還不是稱雄江湖?今天我是太大意,否則他們傷不了我,若練到最後一層,再也無人可及,已成金剛不壞之身。” “你沒練成?” “沒有!”仇三有點悵然道:“老夫本想以女色培養真元,卻失敗了。” 飛燕想到他如此野獸行徑,就百般痛恨,話都說不下去。 “你走吧!柳西竹馬上會找他爹來,我也要避開一陣。” 飛燕翻翻冊子,除了文字外,別無圖案,道:“要是這本是假的,你不就失信於我了?” “豈有此理!”仇三怒道:“老夫自信還沒失信於人,你要不信,隨時可以到到莫乾沉風嶺來找我!”片刻又道:“若你自己練不成,可怪不得我。” 飛燕假笑:“要是練不成,你肯教我?” 仇三一副色眼又瞇了起來,登時又將她抱樓:“當然!有你這小美人,我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他將飛燕按倒在地,又扯去她衣衫,斷了一條腿,仍是如此淫蕩。 飛燕沒有掙扎,什麼都失去了,還在乎這次?她有她的另一種想法,其至想學這武功,再殺了這禽獸,至少,花去的代價要有回收 希望飛霧能學會,再加上一個獨霸武林的人吧?仇三辦完事,方穿上衣衫,稍加收拾,已先行離開此地。 飛燕茫然地坐起來,發呆了一陣,才慢慢地穿好衣服,整理一下不成人樣的臉容、頭髮,走回那間暗紅的石室,混亂的床褥還有血跡,牆上裸像依舊撩人。 突然,她發瘋般地衝向畫像,撕扯、扭拉,直到全部撕毀,方倒靠牆壁,兩行淚水源源不斷。 “西竹,你怎麼了?” 柳西風趕忙衝門而入,對滿身是血的柳西竹,說不出急切與關懷。 “惡魔……惡魔……” 柳西風趕快替他點穴,運氣療傷。過一陣,他又問:“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公孫小刀……不……惡魔……” 柳西風臉色一變:“他沒死?他又傷了你?他在哪裡?” “惡魔……惡魔……飛燕她……” “到底怎麼回事?” “……爹……您師父……恨天魔……” “他怎麼了?” “……飛燕她……被……惡魔……” 柳西風迸出牙聲,嗔道:“他侮辱了飛燕?” “是……” “他也傷了你?” 柳西竹微微頷首:“爹……快……報仇。” 柳西風一股急氣直衝腦門:“這淫魔,我已照日送人去,他還敢欺我媳?我兒?” “爹……殺了他!”西竹經過他爹運氣療傷,元氣己好了些。 柳西風有些猶豫,莫說是師徒,仇三的武功也不是那麼好對付。 “爹,快些去……公孫小刀已砍下他一條腿……” “公孫小刀?”柳西風驚愕而不敢相信:“他砍了仇三一條腿?” “正是……” “快!”柳西風已招集人手,準備藉此除去心目中已久的鯁骨。 十數人衝往後山吊橋。 吊橋已斷,遠處一片火光。 柳西風瞠目道:“慢了一步,仇三已經走了。” 柳西竹怒極,又吐了一口鮮血:“爹,您一定要找到他……殺了他……” 柳西風頷首:“爹不殺他,豈有顏面再立足江湖?什麼師徒之情?他只不過教了我一些旁門左道,爹根本沒拜他為師。” 柳西竹心中稍安:“還公孫小刀……” “他……這到底怎麼回事?” 柳西竹大略地將經過說一遍。 柳西風心頭幻起一陣莫名的寒意:“他實在是個很可伯的敵手。”他心中不停地如此念著。 “這麼說,他的傷也很重了?” “可能……當時我看仇三一直舉掌劈他。” 突然,柳西風轉向部下,道:“給我搜索方圓百里,必要時,殺了他!” 屬下應聲離去。 他不先對付仇三,而先搜小刀兒,可見他較為擔心的仍是小刀兒。 連串而來的噩運,對柳西風的打擊實在不小,他必須從長計議,以震聲威全武林的人都在搜尋小刀兒,光是柳家人力,怎能奏效。 尤其山林又是他最熟悉的藏身處。 這次,他果然傷得不輕,若非飛燕及時拉住仇三手掌,他的骨頭非被敲斷不可,雖是如此,仇三抓向背上那一爪,深及內腑,差點就傷到肺葉,還帶著奇癢,十分難挨。 他知道仇三的掌有毒,憑經驗,奇癢者,大部分是蛇蟲、蜘蛛之類活動物的毒所煉成,是以他也找些活動物血清來解毒。 毒是解了,但傷口仍然未愈合,他想到了雪神丹,藥效通神。 他並沒服用,而是將雪神丹溶圖割裂手指流出之鮮紅血液,三分鐘後,血液竟然變成較透明狀,小刀兒知道,鮮血馬上要凝結,立時塗在背面傷口。 一陣清涼直沁肺腑,痛楚全消,血液形成薄膜罩滿傷口,然後開始凝結、收縮,神奇無比的效力已發揮,半刻鐘不到,傷口已結了紅晶晶的疤,不再流血。 小刀生收好雪神丹,運功逼去體內淤血,將沮塞的血脈、穴道完全打通,傷勢也恢復六、七成。 此時,他才想到要如何找尋公孫斷。 “飛燕一定會去找他爹的……” 一想飛燕受此道遇,心頭就說不出惟悲,更加對公孫斷怨惡。 不再多想,他潛入柳家後山,發現吊橋已斷,知道飛燕可能走了,只好另尋他路,追尋飛燕下落。 |
第十七章 天鷹崖
飛燕也一樣找不到她爹,心想祕籍本是要給飛霧,倒不如往渭北方向尋去,能找到她爹就找,找不到就將祕籍交給飛霧。 她往渭北方向行去。 她走在大洪山邊小徑,心中一片茫然,她已有了決定,也不再想前些天那件不如意的事。 突地 一陣疾風吹至,飛燕身前已飄落一位黑衣中年瘦小漢子。 飛燕蒼白臉頰起了驚惶,擺出架勢,冷叱道:“你是誰?想幹什麼?” “老夫天鷹崖屬下,姑娘可是公孫飛燕?”黑衣人拱手為禮。 “是又如何?”飛燕戒備,她知道最近天鷹崖時常找公孫世家的麻煩,以為對方也是來找碴的。 “姑娘別緊張!老夫沒有惡意。”黑衣人道:“若姑娘是公孫飛燕,老夫就算找對人了。” 飛燕猶豫一下,頷首道:“不錯,我就是。” “如此甚好!”黑衣人瀏覽飛燕全身,青色羅衫雖柔美,卻也掩不住她一臉稍瘦的愁容:“大小姐,你瘦多了。” 也許有人曾經介紹過飛燕容貌,如今她變瘦了?而使黑衣人感到狐疑。 飛燕叫道:“你找我到底什麼事?誰須要你來品頭論足?” 黑衣人道:“如此我就明說了。”他道:“帶你去見你爹。” “你們抓了我爹?” 黑衣人笑道:“若是抓了,老夫何須如此以禮相待?” “你們天鷹崖個個狡猾如狐,誰知道你們在耍什麼伎倆!” 黑衣人道:“大小姐多心了,最近你爹找本派教主,合作得十分榆快,決沒有敵對之意。” 飛燕很了解父親,聞言之下,感觸良多,不再多說。 “我爹在哪裡?” “在山區,請隨我來!” 兩人掠向大洪山區。 公孫斷這下可威風了,雖是小小破廟,他卻有一張十分豪華的太師椅,椅後還有五名帶刀護衛,儼然一派宗師。 飛燕走進破廟,一臉迷惑,怎會變成這樣?她道:“爹,您這是……” 公孫斷爽朗一笑,站了起來,笑道:“爹和天鷹合作,自是不能失了派頭,你也坐!” 他特地為飛燕準備另一張椅子,要她坐上去。 “怎麼樣?燕兒,可有收穫?” 飛燕一肚子委曲無處發洩,她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說,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眼眶轉紅。 公孫斷見狀,立時向在旁眾人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 眾人答:“是。”已各自退開。 公孫斷才安慰道:“你受了委曲?說出來,爹替你作主!” “爹……”飛燕還是哭了。想伏在她爹肩頭慟哭,卻又想到,此事全是她爹所造成,再也靠不下她爹肩頭,撫面而泣。 “哭,儘量哭,哭出來心情會好過些!” 公孫斷不停拍著她肩頭,一副慈祥而感傷模樣。 飛燕並沒哭多久,她知道,自己再怎麼難過,也換不回既成的事實。 公孫斷安慰道:“若仇三欺負你,爹就殺了他。” “沒有!他沒有欺負女兒。”飛燕哽咽地說出這番話。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公孫斷欣喜地道:“你是柳家媳婦,他又怎會欺負你?” 飛燕心中在悵笑:“是嗎?是柳家的人,一切事都不會發生了嗎?爹您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公孫斷問:“那……仇三的祕籍,你可有所收穫?” 飛燕淡然地拿出那本小冊子:“在這裡……” 公孫斷欣喜若狂接過冊子,不停翻閱:“好!好!你真是爹的好女兒!” 飛燕注視著她爹貪婪的臉孔,那般相隔遙遠的距離,竟是如此強烈。 “爹,您又豈知道女兒花費的代價?看了它,竟是比看見女兒還高興?您就不能多給我一點關懷嗎?我在您心目中又算什麼呢……” 想著,飛燕不禁悵然笑起來,這種笑,要在完全絕望的人才看得到。 “恨天劫……果然是獨一無二的武功!有了它,哪怕飛霧不揚名武林?” 公孫斷喜悅不已,繞著破廟踱去,過足了癮,才想到還有飛燕。 “燕兒,爹一定不會虧待你,等到爹揚在武林時,你要什麼,爹就給你什麼。” 好熟悉的話,每次犧牲無數代價,換回來的就是這句空洞得不能再空洞的話。 而飛燕每次都回答:“只要爹高興……女兒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算不了嗎?這些代價,又豈是其他東西可換回來的? “燕兒,你真是爹的好女兒!” “你卻不是她的好父親!” 不知何時,小刀兒已出現在破廟門角,冷冰冰地注視公孫斷。 “公孫小刀!” “小刀兒?” 公孫斷和飛燕都驚愕無比地往後退了一步。 小刀兒冷冰冰道:“不錯,是我,公孫斷,你別怪你女兒,她不知道我在跟蹤她。” “小刀兒……嗚……”飛燕受盡無盡委屈,此時又勾出傷心事,奔向廟角,掩牆而泣。 公孫斷揣入祕籍於胸口,恢復鎮定。 “公孫小刀,你真是陰魂不散。” 小刀兒冷笑:“有你這種人活在世上,老天爺不會那麼快招我回去。” 公孫斷叫道:“你想怎麼樣?” “替飛燕教訓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父親。” “笑話!”公孫斷冷笑道:“飛燕是我女兒,我豈會待她不好!” “對她好就不該叫她去找仇三!”小刀兒激動道:“什麼破祕籍?你竟然叫你女兒陷入魔掌,遭那惡魔的蹂……” “小刀兒,別再說了!”飛燕悲切急叫:“求你別說了!別亂說!我沒有,真的沒有! 爹!您不要聽他亂說!”她已泣不成聲。 小刀兒不忍,沒再說下去,兩只眼睛仍瞪得如銅鈴般大。 公孫斷安慰飛燕:“燕兒別難過!爹豈會受他妖言所惑?” “我沒有,真的沒有!我很好!” 飛燕呆不下去,已奪門而出。 “飛燕……” 公孫斷想追出,卻被小刀兒攔下。 “你想走?”小刀兒冷笑:“飛燕被你整得夠慘,我想她並不想見你!” “你到底想怎麼樣?”公孫斷怒道。 小刀兒冷道:“對你這種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道:“你竟敢以假藥耍我?” “哈哈……”公孫斷大笑:“怎麼?那丹藥沒毒死你?” “那點毒藥,對我來說,比糖果還不如!” “我看是毒死你愛人了吧!哈哈……”公孫斷為自己的傑作,感到十分得意。 小刀兒冷笑:“你笑吧!多多的笑,笑過以後,就回閻王爺那裡!” 他已抖出閃閃飛刀,在手中晃來晃去。 公孫斷愕然往後退去:“你想殺我?”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 公孫斷老臉左側刀疤不停抽動,像是條活蜈蚣,冷笑道:“你不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上次我已警告過你,別耍花招,你卻不聽。” 小刀兒逼近,隨時有射出飛刀的可能。 公孫斷不停後退,眼睛餘光不時偷瞄屋外。 小刀兒冷笑:“沒有用,我早就擺平了他們,沒人會來救你了!” 公孫斷猛然抽動眼角:“你這惡徒!我公孫斷於你何仇?你卻三番兩次和我過不去。” “這話該是我說的!”小刀兒冷笑不已。他覺得公孫斷這個人,為了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說說假話,又算得了什麼。 公孫斷退至牆角,突然哈哈大笑,姦狡道:“你不敢殺我,因為赤眼丹還在我手中。” 話未完,他已騰身搶攻,勁勢排山倒海。 他夠狡詐,臨突襲時還說出那番話,讓小刀兒投鼠忌器,而不能下殺手。 小刀兒確是暫時下不了手。他有心懲治公孫斷,見對方來勢洶洶,不硬拼,而利用巧妙身法,閃向左方,再掠向屋頂,腰間故意露出空門以引誘對方。 公孫斷也非弱者,見小刀兒躲閃,勁勢已收回不少,突見對方斜掠屋頂,又露空門,心中一喜,怒喝一聲,倒飛而上,凌空劈向對方腰際,人已朝左前方飛去,心想就算擊不中,也不會反陷其圈套。 小刀兒很技巧地如滾樹幹般滾向左邊,避過掌勁,突然撞上屋梁,痛得他悶哼,其勢也受阻,整個人已往下掉。 公孫斷冷笑,這才是機會,雙掌合勁,電光石火般撲上,直推向小刀兒胸腹。 說也奇怪,小刀兒身軀突又往上升,繞過屋梁,左腿猛掃向迎面而來公孫斷的腰際。 就此一推、一掃,轟然巨響,公孫斷兩掌全劈在屋梁,震了個大窟窿,人也往牆邊撞去,小刀兒那腿,掃得他不輕。 小刀兒避開紛飛落瓦,已飄落地面。正想拂去衣上灰塵時,公孫斷已再次攻上來。 只見數點青芒如流星般電射而至,小刀兒驚愕不已,心知此暗器必淬有劇毒,不敢怠慢,挽起袖口,拂掃過去,擊落三個金錢鏢,一個騰身,又閃過兩個,剩下四個,他準備以掌勁劈落。 然而,避開的那兩個金錢鏢,撞上牆壁又彈了回來,其勢更急。 小刀兒雙面受襲、有點手忙腳亂,閃也不能,擊又夠不到手。 公孫斷哈哈大笑,見他狼狽樣,已然騰身。攻掌而至。 突然叮叮數響,小刀兒身形一轉,金錢鏢射在他身上,就像射在鐵板上,叮地一響,就落地。 此時,他已射出飛刀 寒光一間即逝,公孫斷呃地輕叫,攻勢也停下來,左手肘已被飛刀射中。 小刀兒輕輕落地,衣衫多了幾個孔,那是他利用身中藏著的飛刀去擋金鐵鏢,雖然有點冒險,卻是當時較為有效的方法。 他冷笑:“公孫斷,你的鏢餵了毒,可惜準頭差了點,再多練幾年,說不定會好些。” 公孫斷冷哼一聲,慢慢後退。 “你說對了,我暫時不殺你,但是逼急了我,我還是會殺你。”小刀兒道:“我已經找你多次,有點煩,把赤眼丹還我吧!” 公孫斷冷笑不已:“只怕你拿不到!” “我拿不到?”小刀兒冷冷一笑道:“我拿不到,你也得賠上一條命。再說,我拿不到的東西也不算多,大不了先殺了你,再到大漠找。你該知道,赤眼丹本就是我找來的。” 公孫斷臉色變化不定,終於陰沉道:“東西在天鷹手中。” “你想推卸?” “沒此必要!”公孫斷冷道:“我已和天鷹聯手,區區赤眼丹又算得了什麼?” “你當真送給天鷹?”小刀兒驚愕不已。 公孫斷冷笑:“否則,我身邊怎會有天鷹的手下?” 小刀兒心中苦笑不已,想不透公孫斷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他冷道:“天鷹在哪裡?” “不知道!” “你……”小刀兒又想欺身,給他一點教訓。 公孫斷冷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打死我也沒用,我只知道那是一座如冰塊所雕成的宮殿,怎麼走,在何處,除了天鷹崖手下,沒人知道!” 小刀兒冷笑:“你不是投靠天鷹手下了?給我老實說!” “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公孫斷鄙夷冷笑。 “好!我就殺了你!” 小刀兒已欺身出掌,這次他出手,不全為了問不到地方,而是實在看不慣公孫斷那副臉孔 連女兒都可送入火坑的臉孔。 一想到飛燕所受的凌辱,他就有股無法克制的激動,出手更是猛狠。 公孫斷哪知小刀兒會突然對自己如此凌厲出手,自己損了一支左手,更不是他的對手,被打得破廟四處跌撞,鮮血直吐。 “你不知道?你行嗎?你連親生女兒都不要了,你還算人嗎?” 小刀兒存心廢了他的武功,出掌盡是力道,想挑斷他的筋骨。 突然,飛燕已匆忙奔進,她本已走遠,但聞打鬥聲,又趕了回來,乍見父親如此已急哭出來的。 “不要!不要打!不要傷害我爹 ” 她已衝前,緊緊抱住小刀兒。 “小刀兒!不要打!求你放過我爹好不好?我求求你……”她悲泣不已。 小刀兒罵道:“如此父親,不要也罷!” “不!不要再打!不要……” 飛燕已奔向畏縮牆角,衣衫沾滿血跡的她爹,不停擦拭他臉孔。 “爹……您振作點!爹……您不能死啊……” 看到飛燕如此傷心慟哭,小刀兒實在也狠不下心,捏捏拳頭,難受地來回走了兩步,忽然拋下一瓶藥,已轉身離去。 “服了它,你爹就會沒事……”小刀兒的聲音漸漸消逝。 “爹!你醒醒……” 飛燕趕忙照小刀兒指示,倒出藥瓶紅丹,灌入公孫斷肚子。 他是會醒過來。 哪裡去找天鷹? 小刀兒發悶地在路旁茶館叫了兩瓶酒,獨自灌了起來。 幾天沒刮鬍子,更顯得落寞。回想過去種種,真是不堪回首,滿以為可以多點時間去幫助那些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孤兒,沒想到自捲入江湖後,幾乎可說每天都是刀頭舔血,拼死拼活,為的是什麼?全是自家的事,本就夠悲了,還有個殘疾待治的父親…… 想著,他又灌了幾口酒。 望著酒杯,想起那個忠心的光頭沒了,不知去了哪裡?若有他在,多少也有點主意,孤家寡人地也添加不少樂趣。但是他一走,誰也無法找到,想又有何用? 現在吧?天鷹在哪裡?在神秘的水晶宮?世間那麼大,何處去尋?除了抓到天鷹崖的人,再逼出下落,否則向誰問去? 目光茫茫地移向遠處山頭,不禁已見著皚皚白雪,該是深冬了吧? 突然他發現黑衣人就站在他桌前,冷漠的臉上帶有股傲氣。 小刀兒收回胡思亂想之思緒,瞪向來人,醉紅的臉已清醒不少。 “天鷹崖?” 來者正是黑鷹,他道:“不錯!” 小刀冷笑:"我找你們,找得好苦。" 黑鷹冷冰冰道:“所以我纔來找你。” 小刀兒斟滿白乾烈酒,一口飲盡,淡然笑道:“你找我?為什麼?” “帶你去見天鷹。” “好!我正想見他!” 黑鷹拿出一顆藥,放入酒中,藥已溶化,他道:“這是迷藥,服下他,我就帶你去。” 小刀兒冷笑:“你的問題很幼稚,我吃了藥,不就任由你宰割了?” 黑鷹冷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有!” 小刀兒突然出手,快逾閃電,扣住黑鷹脈門。 黑鷹似有提防,轉腕送肘,擊向小刀兒右手。 小刀兒伸指截肘,手如靈蛇般纏向黑鷹手腕,一拖一帶,已結實扣住他腕脈。 他冷笑:“如何?” 黑鷹臉色微變,但仍高傲:“扣住也沒用,不服,你到不了天鷹崖!” “如果我殺了你呢?” 黑鷹臉頰抽動,冷道:“你殺吧!” “殺了你,誰替我帶路?” 小刀兒突然連截數指,點向黑鷹穴道,然後鬆手。 他笑道:“這是我的獨門手法,三天不解,包準你血脈賁張而死!” “你……”黑鷹駭然不已。 小刀兒笑道:“沒辦法,我信不過你,又不得不去天鷹崖,我喝藥,你製穴,誰也不相欠。” 他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飲得相當乾脆。 其實他哪有什麼獨特點穴手法?只是瞎吹而已,因為若不服藥,可能真的去不了天鷹崖,也就無法見到夭鷹,他不得不冒險一試。 藥一入口,立時生效,小刀兒已昏迷於桌,黑鷹抄起他,己飛掠出茶店,連酒錢都沒付。 黑影直掠北方,眨眼消失。 再醒來時,小刀兒已坐在水晶宮的椅子上,如夢似幻的宮殿,讓他感到心靈飄浮,真以為不在人間,還是冰冷的椅子將他帶回現實。 天鷹仍然擺好姿勢,默默地在等他醒來,等他開口說話。 小刀兒第一個泛起的心思是 這宮殿難道是以前百里奇被捉來的地方? 眼晴落在天鷹後面那只栩栩如生的老鷹,直如圓桌那麼大,威風凜凜,再移向天鷹,威風就差多了,病懨懨,和他所幻想的模樣,完全不同。 天鷹微笑對他,道:“歡迎光臨。” “哪裡!不來也得來!” 說話之際,眼光又移向天鷹左側五張椅子上的五個不同樣衣服的蒙面人。 “他們是座下五鷹,金木水火黑。”天鷹淡淡地說。 小刀兒感覺得出,帶他來的就是黑鷹,正要說出,他沒有中自己手法時 天鷹已替他回答:“你放心,他會活得很好。” 小刀兒點頭直笑:“是啊,能活長一點,也是快樂的一件事。” 天鷹淡然一笑,問:“聽說你在找本座?” “沒錯。” “所為何來?” “公孫斷交給你那顆赤眼丹。” 天鷹目光微微一縮:“你為何需要它?” “那本是我的東西。” “……不錯,是你的東西,可惜公孫斷已將它送給本座。” 小刀兒冷道:“我特地來索回。” “就你一個人?” “有何不可?” 天鷹冷冷一笑:“憑你……也想和天鷹崖作對?” 小刀兒輕輕一笑:“整個武林,我都敢和他們作對,何在乎你們這堆人。” “很好!” 天鷹突然揮手,他左側一名黑衣人拿起短竹哨吹了起來。 只聽“嘩”地一聲,驟有一道白影從殿外電閃般地衝向小刀兒,那種速度,讓人覺得眼花。 小刀兒憑感覺就知道一定是只飛禽,速度之快,竟不在雪神貂之下。 眼看白影就要撞上小刀兒,另一道寒光己迎向白影,依然快捷如電。 寒光閃逝,白影也下墜,落在地上的是一只雪白的鷹。 此鷹只有鴿子般大,就叫雪鷹,也是雪神貂唯一的克星。 雪鷹落地,頭一抬,立時又摔於地面,死了。 天鷹和屬下臉色全變,在他們心目中,已沒有任何速度快過雪鷹,但它仍死在小刀的飛刀下。 小刀也覺得可惜,此鷹靈異無比,實不可多得,卻死在他刀下,有點不忍。 天鷹恢復鎮定,揮揮手,一名黑衣人拾起雪鷹屍體,退出宮殿。 他道:“你的飛刀果然無人能及。” 小刀兒訝異道:“你放出雪鷹,就是想試探我的飛刀?” 天鷹點頭:“雪鷹雖珍貴,卻也非不可求,比雪神貂來說,就差了一大截。” 小刀兒苦苦一笑,道:“你滿意吧?” “非常滿意。” “那你該把赤眼丹奉上,省得我送你一刀。” 天鷹突然大笑,但只笑幾聲,姦像岔了氣,臉色變得更白,聲音也沒了,停了將近一分鐘,呼吸較為平靜,他才道:“你飛刀在快,卻也未必傷得了我。” 小刀兒冷笑:“我懶得傷你,看你這樣,也活不了多久。” “公孫小刀……”黑鷹已憤怒地站起來,想教訓小刀兒。 天鷹揮手制止他,道:“隨他去,不必生氣……” 黑鷹冷道:“你接不了天鷹三招,否則我立刻自絕!” 小刀兒笑道:“要比招,不必三招,半招就夠了,你也不必自絕。我只要找回赤眼丹而已。” 黑鷹怒哼回座。 怒眼仍不饒人,直瞪著。 天鷹淡然道:“要索回丹藥,你有兩條路可走。一、歸順本派,本座立你為天鷹特使直接指揮天鷹崖所有屬下。” 小刀兒道:“指揮人家。我可不感興趣,何況也指揮不了你,沒啥用,第二條路如何?” “殺一個人。”天鷹狡黯道。 “誰?” “公孫秋月。” 小刀兒感到吃驚,天鷹怎會想殺秋月寒?但想起天鷹屬下曾經挫在秋月寒手中,以及公孫斷和他互通鼻息,不難找出理由。 他道:“公孫秋月對我有恩,我下不了手,我看你還是多開一些條件吧!” 天鷹冷笑,沒再回答。 小刀兒早就存著破斧沉舟之心,已準備發難來個擒賊先擒王。 “你當真不給?” “除此兩項條件以外,本座……” 下面話還沒說完,小刀兒已快捷無比地發難,座下太師椅砸向左側五鷹,縱身而起,電射天鷹。 局勢一觸即發,天鷹卻沒任何反應,就在小刀兒要抓他之際,一把利劍已攔腰掃向他,其勢之急,冷鋒逼人。 小刀兒不得不放棄撲擒,雄腰一扭,翻掠左側,朝那排黑衣人攻去。 他不得不如此,因為當他昏迷時,天鷹崖屬下已搜走他全部飛刀,只留一把,卻用在雪鷹身上,為今之際,是先奪武器。 那排黑衣人,功夫雖是一流,但對小刀兒的快速衝勢,也莫可奈何,只一個照面,長刀已被奪去。 此時,天鷹突然連人帶椅往後疾退,架著老鷹的石幾猝地往左移,等天鷹坐椅通過,馬上又恢復原狀。 五鷹分別擊碎太師椅,圍了上去。 先前劈劍那名紫衣蒙面人已掠向老鷹臺上,觀看戰局。 小刀兒手上長刀如犁庭掃穴,劈砍眾人,他突然發現自己用起刀來也很順手。 金鷹三節棍化作一排棍牆,如車輪般滾掃小刀兒,揪起破空聲,宛若鬼泣。 木鷹也不慢,三尺長的點穴橛,硬是凌空而下,找著目標就刺十七橛,橛橛凌厲。 小刀兒沉著應付,鬼頭長刀抖出三朵刀花,雷霆萬鈞地硬將金鷹三節棍給劈退,一個扭身,頭下腳上翻過金鷹,對準撂向背後的點穴撅,又是一刀,鏘然龍吟,雙方各自倒掠分開。 黑鷹慣用兵器鏈子鏢,已纏向小刀兒左腳。 小刀兒急甩長刀,擊落鏈子鏢,人也往左閃去,一個騰身筋斗,恰巧接住彈開的長刀。 忽然又有嘯聲急促傳來,小刀兒靈目一看,苦笑不已。兩個風火輪,像通靈的怪獸,上下四方,旋轉著呼嘯而至,割向他頭顱及腰向。 小刀兒橫身揮刀,劈中下盤風火輪,豈知此輪旋力太猛,轉過長刀,唰然一響,已劃破小刀兒腰際三寸長傷口。 小刀兒不敢怠慢,頭頂還有一枚要命的東西。當下揮刀往上擊,又吐出一口真氣,吹偏風火輪,方勉強躲過此劫。 身形方落地,金鷹、木鷹、水鷹又己圍上來,個個奇招盡出,威不可當,十餘招一過,小刀兒已挨了三道傷口。 他想,今天不逃是不行的了,當下已準備脫逃。 只見他滾身落地,避開三節棍,反身倒砍,切斷木鷹點穴橛攻勢。眼見水鷹分水刺已掛向自己大腿,雙腳一蹬,好像有人從後面拉他一把,疾往後退,避開了分水刺。鏈子鏢又到。小刀兒不停打滾,鏢身總是搶進,離身不足三寸。 突然風火輪又朝小刀兒滾去方向截了下來,存心和鏈子鏢將他挾死中央。 小刀兒暗中叫苦,趕忙煞住滾勢,鏘地風火輪擊地,濺出水花,另一個風火輪又滾罩當頭面下。 “媽的!” 小刀兒突然技巧地倒翻筋斗,腳往上抬,頭往後縮,就在這剎那,風火輪又已鏘然切向地面而彈起,再衝向小刀兒頭顱。 突然小刀身形疾速地往上吊,本是較慢的身形,現也加快了,正巧避過那輪風火輪。 原來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借重黑鷹的鏈子鏢將自己帶開現場,是以長刀倒提,以刀柄勾住鏈子鏢,藉著黑鷹往後拉扯之力量,帶開自己。 小刀兒逃過一劫,刀柄一轉,很快甩掉鏈子,藉此時機,掠向宮門,準備脫逃。 紫衣蒙面人見狀,大喝一聲,天馬行空,飛掠眾人,長劍已砍向小刀兒,出手之快,直如電光石火,無法想像。 小刀兒知道此人武功極高,硬纏不得,封出一刀,劈阻他的劍勢,人往下一沉,再一滾身,又掠向宮門,全是以逃脫為上策。 “你走不掉的!” 紫衣人冷喝,長劍抖出七朵劍花,如靈蛇吐信,嗤向小刀兒背面七處要穴。勢如排山倒海,咄咄逼人。 小刀兒惱火不已,心想擺脫不了他,就甭想脫逃,猛然墜地,雙手握刀,相準長劍,狠猛揮刀。 鏘然巨響,紫衣人長劍竟然硬生生被小刀兒長刀給砍斷了。 小刀兒但覺雙手虎口發麻,帶有瘠痛,長劍是劈開了,另外五件武器又至,紛紛從四面八方襲來。 小刀兒不得不冒險,長刀再揮,砍向穿黃衣服之木鷹點穴橛,又是一聲大響,點穴橛也被砍斷,長刀亦斷成兩截。小刀兒震退木鷹,不顧雙手震痛,抄起掉落之長刀及半截點穴橛,已衝破木鷹頭頂,掠向宮門口。 數樣武器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小刀兒終於出手,將手中斷刀當暗器射向黑鷹,另把刀柄打向空中之風火輪。 黑鷹哪想到他會將斷刀當暗器,來勢又如此之兇?情急之下,已顧不得再攻,馬上扯回鏈子,封向斷刀,以自救。 而刀柄撞向風火輪,正如小刀所估計,又彈向另一個風火輪,鏘然兩響,風火輪其勢大變,朝眾人旋風而去,掃得他們個個撤回攻勢以自救。 紫衣人見狀,提著斷劍又追上。 “哪裡逃?” 他也學小刀兒,以斷劍當暗器射向小刀兒。 可惜他忘了小刀兒手中還有半截點穴橛,只見他頭也不回,點穴橛往後一揮,已掃掠斷劍。大喝一聲:“看飛刀!”斷橛已出手,不過他的姿態是射向所有的人,逼得眾人頓足以自救。 就只這一剎那,小刀兒已利用機會倒竄宮門,逃之夭夭。 宮外是一大片天然花園,開滿丁香、夾竹桃、紫薇、玫瑰……五顏六色。 小刀兒可沒心情去欣賞這些花卉,逃命要緊,有路就鑽。 花木愈來愈多,數不完、看不盡,好像一片無涯的花海。 小刀兒奔馳十餘分鐘,已感到不對,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花園,憑他的逃亡速度,十幾分鐘,至少也馳了將近五十裡路程。 “難道是奇門陣勢……” 他剛剛這麼想,遠處已吹來一層層白霧,很快地已掩蓋所有地區,簡直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小刀兒苦笑不已,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何處是道路都摸不著。 他只好先坐下來喘喘氣,再另想辦法:“這種事,是急不得的。”他如此的告訴自己。 喘息一陣,頓有倦意,濛濛霧中,仍有淡淡的花香不停飄來。 小刀兒立時驚覺:“這花味……有催眠作用!” 他快拿出雪神丹嗅於鼻口,淡淡如薄荷的清香味貫入鼻中,頓使他腦髓清醒不少。然後他劃出左手指,讓血滴在雪神丹上面,等到血液變成透明狀時,他才將血液舔入口中。 “雪神丹真是人間奇藥。” 藥一入口,清涼爽喉,就算聞上七天七夜,也一樣清爽自如。 收回雪神丹,他才想到要如何脫困,以前他並不是曾陷入迷陣中,靠自己靈異的知覺、反應,倒也能脫困,然而這都該有個方向,像這樣無方無向的就掉入陣勢中,他還是第一遭。 “摸吧!聽說向陽光的花朵都比較好看!” 他真的如瞎子般摸了起來,開始摸索花卉的特性、風向,以及花草種植的位置及排列。 很快,他已找出一個方法,每隔七丈左右,一定有棵紫薇,每隔五丈,就有一株丁香。 他還摸清了距離是朝何種方向,如紫薇一定先左斜方、左斜、再有前方、右直角,每七次一個輪迴,有前進、有後退,現在只要找前進的走,就一定能到一方向之終點。 只是這終點不知是否為出口。 “就算摸回去,總比呆在這兒好!” 他已想好,快要摸到盡頭時,可以探查一下是否摸對路,不對路再退回來。 如此他不停地往前摸。 經過一個對時,終於他踩到了石板。第二步也是石板。 直覺告訴他摸錯頭了,因為有石板,就表示可能是居家,此處既是天鷹崖總壇,一定不可能有其他住家。 他猜對了,就在他想返回踏時,石板突然一個下陷,事出突然,小刀只叫聲“不好”,整個人已跌身落下漆黑洞中。 他自嘲地說:“我就知道摸錯路了!” 雙手觸及冰冷的牆壁,他知道這是堅硬的青石所造。 再摸,忽然有一狹小只可容身的縫隙,也似乎是通道。 他瞧瞧頂空,至少有兩丈高,石壁又滑不溜丟,極難藉力,身上又無任何鐵器,光憑指掌,實在難以爬上去,何況那塊活石板,說不定已被封死。 不可能從上面逃走。 這是他下的定論。 為何他要下此定論?因為他知道就是順著縫隙走去,也一樣的凶險,說不定更難脫逃。 他賭運氣地往縫隙鑽。 “先找到人再說。” 他已想好,大不了假裝答應天鷹條件,然後再伺機逃走。 方走幾丈,刷地一道鐵柵已隔開通道退路,小刀兒只有一直往前走。 除了鐵柵和石門不停攔下以外,他並沒碰上任何危險。 最後一道石門翻過,強光射了過來,小刀感到刺眼,映在眼中的是一個尺寬的石窗。 小刀走前,石門回覆原狀。這是一處關囚的牢房。 天鷹早就等在那裡,隔著腕粗鐵柵,他淡然直笑。 “公孫小刀你好功夫,連五鷹聯手,都不能拿下你。” 小刀兒道,“豈敢!我還不是當了你的階下囚?” 天鷹笑道:“只要你答應,中午所說的話仍然有效。” 小刀兒冷冷一笑,道:“如果你告訴我一件事,說不定我會答應你。” “何事?你說。” “你所想得到赤眼丹,是不是想要自己服用?”小刀兒道:“你有病,大病!” 天鷹身軀忽然抖顫:“你胡……” “說”字他已接不下去,整個人如中羊癲瘋般抖了起來。 “你的病也須要像赤眼丹這種藥來治,對不對?”小刀兒目光如電地盯著對方。 天鷹突然不生氣了,奇怪,馬上他就恢復和正常人一樣。 他冷森道:“本座沒病!只是性情較激動些,赤眼丹是公孫斷所贈,我若想要,早就向他下手,而且也不會以它來交換你的條件。” 他說的十分有道理,小刀兒有些迷糊,又問:“可是你看起來一臉病容……” “我現在會嗎?” 天鷹挺起胸膛,兩眼目光凝聚,微帶紅雲的臉,果然一點病態也沒有。 小刀兒只有苦笑:“不錯,你不像生病,我走眼了?” 天鷹冷笑:“別再瞎猜,想想自己處境,本座給你三天時間!” 說完甩頭就走,步履卻有點蹣跚。 “小心看好人犯!” 天鷹聲音落處,已奔入兩名彪形大漢,持刀而上,盯住小刀兒不放。 小刀兒無奈地聳聳肩頭,坐在地板上,這才想到隔著鐵柵不知關了何人?只見他靠在牆角,縮成一堆。他走過去敲敲鐵桿。 青衣人仍沒反應。 粗布青衣,腰纏那條綠絲帶,十分眼熟,小刀一看,愣住了。 “君兒 ” 青衣女子微微抖動,茫然地抬頭,憔悴的臉容,仍有一抹純真,正是上次柳西湖擄走的綠君兒。 “小刀兒?” 君兒也驚惶地衝過來,緊緊抓住他雙手,激動得流下淚來。 “君兒……我找得你好苦!” “真的是你嗎?小刀兒……” “是我!”小刀兒擦去她淚珠,笑道:“見到你,我很高興,坐下來,我們聊聊。” 兩人隔著鐵柵,坐了下來。 小刀兒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被人捉來的……好久了。”君兒哽咽道:“自從上次和你在客棧,被人抓了以後,醒過來,就一直在這裡。” 小刀兒奇道:“怎麼會呢?當時捉你的人是柳西湖,我己殺了他……他不可能和天鷹崖有勾結才對……” “我也不清楚。”君兒一片茫然。 小刀兒想了一下,恍然道:“是了!一定是在那破廟。我打敗柳西湖十三劍時,趕過去,你已不見,原來是天鷹崖的人將你擄來。” 君兒悵然道:“那幾天,我好想你,可是他們都不放我出去,不知為什麼,他們要關我?” 小刀兒心中在想,自從長白山碰上君兒,並幫她擊退巴谷以後,君兒就不斷落入天鷹崖手中,不禁對她產生一股歉意。 他歉然道:“也許是在長白小鎮結的怨,都是我引起的!” 君兒關懷道:“小刀哥,你別自責,若非你,說不定我和爺爺早就死在歹徒手中了。” 小刀兒點頭,感傷道:“我會帶你離開此地的!” 君兒稍為頷首,以信心的眼神瞧向小刀兒,嘴角已有了笑意。 小刀兒要想的很多,原本是自己一人落難,該如何行動,自是自由得很,想逃走的機會也不少,但多了一個君兒,他不得不考慮她的安全了。 “君兒……”他問:“你還記得上次沒了和尚來救你的事嗎?” 君兒點頭:“嗯!” 小刀兒目露喜色:“當時你是不是被關在此地?” 君兒毫不猶豫地點頭:“就在這裡,他偷偷潛進來,就放了我,當時並沒有衛兵。” 小刀兒頻頻點頭:“是了,這地方一定不是那水晶宮。” 君兒奇道:“什麼水晶宮?” “就是天鷹崖的總壇發號施令的地方。“小刀兒道:“我是從那邊逃出來,然後陷入迷陣,結果就摸到這裡來了。” 他又問:“你還記得,當時逃出去時,是否有很多的花草和濃霧?” 君兒搖頭:“沒有,逃了出去,就是山道,繞過山道,就到了一個小村落,根本沒看到很多的花。” 小刀兒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他們進走的方向可能是和迷陣相反,當時罩上濃霧,她根本不曉得有這麼一個地方。 既然不是迷陣區,小刀兒又升起濃厚的希望,只要出得了地牢,可能就能脫困。 他問:“君兒,若你出去,還能認出路嗎?” 君兒淺笑道:“大概可以,我和你一樣,是在山中長大的。” 在山中,多少要學點認路的本領,否則很可能有迷失之慮。小刀兒也懂,他在想辦法。 “小刀兒,你想逃……” 小刀兒馬上扯她衣角,要她小聲些,以免被衛兵聽見。 君兒伸個舌頭,偷偷往兩名衛兵瞧去。衛兵依然睜目而立,面目森嚴,並沒阻止雙方談話。 小刀兒當然想逃,但腕臂粗的鐵稈,就算有寶刀利刃,也得砍上十幾刀,何況身上一無寸鐵,牢外還站了兩個大漢?恐怕一有行動,馬上會引來一窩蜂的人群,還不是一樣陷入苦戰?說不定還會給君兒帶來不幸,若無較高把握,決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想不出計策,就得困在此處,遲早會任人擺佈。 答應他們條件?加入天鷹崖?可想而知,他們必信任不過,一定會有種種控制方法,那時被人牽著鼻子走,比呆在此更讓人無法忍受。 終於他決定,除了完全沒辦法,決不答應他們條件。 盯向兩名衛兵,他在想,要是有飛刀就好辦了,一刀一個,馬上就能脫困。可惜飛刀在現在來說,無異於天空的月亮,只能想,不能摸。 突然他靈機一動,轉向君兒,細聲道:“君兒,你可有髮簪之類的東西?” 君兒往秀髮摸去,摘下了一個髮夾,奇道:“你要它作什麼?” 小刀兒眨眼暗示她,小心別讓衛兵發現,立時接過髮夾。紅銅打造,粗細如小指,呈扁平。 他覺得很滿意,馬上將髮夾分成兩半,然後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磨,想把一邊磨得尖銳些。 君兒也明白他想幹什麼,故意走開,來回閒步慢踱,以引開衛兵注意力。 只幾分鐘時間,小刀兒已把髮夾磨妥,隨即往衛兵走去。 他道:“打開鐵門,我要見天鷹。” 在邊那名衛兵冷道:“時間到,天鷹自會來找你。” “那要等多久?” “很快,三天。”衛兵冷道:“給你考慮三天,就是三天。” 小刀兒叫道:“我等不及了!快開門!” 衛兵不加理會,冷笑不已。 小刀瞄他們幾眼,不屑一笑,“好!你們不開,我自己來!” 突然他已扯上纏在鐵桿上小臂粗的鐵條,扯得咯咯作響,似要繃斷。 衛兵大驚,長刀一揮就砍了上來,企圖阻止小刀兒舉動。 小刀兒見他們已逼近,猝然射出髮簪,金光一閃。兩名衛兵來不及叫,就已撲倒在地,咽喉處插著一節髮簪,湧出幾滴紅血。 小刀兒不敢怠慢,伸手拉過衛兵,往他們身上搜去,他之所以要引衛兵靠近再射髮簪,其目的也是想奪得鑰匙以開門。 可惜他搜不到,苦笑不已。 君兒急問:“沒有鑰匙?” 小刀兒苦笑道:“不在他們身上。” 君兒回憶一下,道:“可能在石梯的轉角處,以前沒了和尚就是在那裡拿到鑰匙的。” 小刀兒望向石梯,只五階,就往左轉,形成死角,根本看不見鑰匙,他苦笑不已,白費心機了。 君兒也感到十分無奈,陪著苦笑。 |
第十八章 綠君兒
總不能如此就放棄吧?小刀兒仍不死心,已站起來。右手伸直,手掌放平,不停地比向石階,像在量高度。 君兒迷惑道:“你在幹嘛?” “算算石階,以及鑰匙掛的有多高。” 君兒覺得好笑:“就算知道了,你又如何取得?” 小刀兒笑道:“試試看,總不能束手待斃。”轉向君兒:“你腰帶能不能借用一下?” 君兒有點臉紅,但仍然解下腰帶,羞澀地交予小刀兒。 她故作大方道:“你鬼主意真多!” 小刀兒不好意思地接過腰帶,道:“沒辦法!只有你的腰帶長度夠,否則也不必要你如此。” 君兒臉紅地笑了笑,有點窘澀道:“沒關係,你用吧!” 小刀兒頷首,立時抖動腰帶,突如一條靈蛇般凌空射向石梯轉口處,似會通靈地自己轉彎,啪噠一聲,腰帶已倒掠而回。是空的。 “再高一點試試!” 腰帶又出,帶頭真如活生生的蛇頭在找尋獵物般,騰翻飛掠,看得君兒目瞪口呆。 幾次過後,突然 郎一聲,君兒已尖叫起來。 腰帶一縮一卷,果然帶回一串鑰匙。 小刀兒並沒去接鑰匙,而是先伸手去摀住君兒的嘴,怕她叫得太大聲,引來敵人。 君兒也知失態,羞赧望著小刀兒,自己掩口,省得又叫出來。 小刀兒接過鑰匙,很快開啟牢鎖,遞回腰帶給君兒,拿起衛兵長刀,已往石梯奔去。 君兒急道:“小刀兒……” 腰帶來不及纏好就追了過去,她以為小刀不理他,想先溜了。 突地小刀兒已奔回來,招手道:“外邊沒人!快走!” 君兒這才知道小刀兒是去探查情況,不禁感到愧疚,但情勢不容她道歉,隨便紮緊腰帶,也不管美醜,只要不掉了就好,趕忙跟著小刀兒奔了出去。 已近黃昏,一片暗紅線投在四合院的紅瓦房,顯得沉沉鬱抑。 沒人,小刀兒穿過庭院中業已荒廢的假山,翻上紅瓦,拉著君兒掠向屋頂一頭。 “君兒,你可記得?” 君兒馬上指左側三稞大古松:“就是那裡,繞過古松可通山道!” 不加思索,兩人掠往該處,直奔山道。 倏地 一陣大笑,五條人影,五種顏色已罩向小刀兒。五鷹又己出現。 小刀兒苦笑:“運氣好差!”放下君兒,急道:“你快逃,我擋他們一陣。” “但是你……” “別管我,早上我能逃,現在也能,若加上你,就難了。” “我……”情況十分危急,君兒猛咬牙:“我在山區等你!” 為了讓小刀能全心對敵,她已先逃離此地。 “一個也別想逃……” 金鷹大喝,脫開小刀兒,已追向君兒。三節棍如秋風掃落葉般砸了過去。小刀兒焦急萬分,擊退數道武器,掠身而起,凌空追趕金鷹,長刀不留情地砍向他手腕。 金鷹不得不自救,三節棍收回一半,搗向長刀,衝勢仍未竭,存心不讓君兒逃開。 小刀兒刀勁更狠,想砍下他手腕,至少也得震脫他手中三節棍。 刀棍一觸,驀地金鷹竟然捨棄三節棍,整個人抽身雙掌直推君兒背心。“君兒快躲!” “啊 ” 一聲慘叫,來不及了,君兒被金鷹打得口吐鮮血,身軀噴高丈餘,摔落遠處草地,奄奄一息。 “君兒 ” 小刀兒悲切大吼,他不知金鷹會捨棄成名兵器,來這麼一下,一時不察,竟然讓他走脫而傷了君兒。悲憤交加之餘,抓起三節棍,就往金鷹砸去,怒極而發,足可穿金裂石。 金鷹但覺背部疾風掃至,情急地滾落地面,技巧地避開第一擊,但小刀兒第二擊更為快捷,一棍掃在他腰際,打得他吐血倒地,不醒人事。 此時木鷹和水鷹分別從左右攻上來,火鷹的風火輪也飛掃而至,黑鷹鏈子鏢更加毒蛇般噬向雙足,情勢十分危急。 小刀兒突然甩出三節棍砸向風火輪,將其擊落,人已竄向金鷹,揪住他的頭髮,長刀往其脖子一架。大吼:“別過來 否則我就殺了他!” 四鷹愣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手,但仍圍著,小刀兒不放。 “讓開!” 小刀兒拉起金鷹,衝向君兒,目光仍在注視四人,以防有變。 四鷹不敢阻攔,個個咬牙切齒地讓開七八尺方圓。 小刀兒見君兒奄奄一息,趕忙點了她數處穴道,解下腰帶,胡亂地將她綁在背部,以圖暫時能脫身。 “讓開!要他的命,就別跟來!” 他抓走金鷹衝向水鷹,水鷹忌諱避開。他急忙衝過戰圈,飛掠山頭,雖然身負兩人重量走勢仍然快捷無比。 四鷹遠遠地跟著,表情變化不定,又是憤怒,又是無計可施。 追過濃密樹林,緊跟著是小徑轉角處,四鷹已發現滾往山下的金鷹,立時追了過去。小刀兒已趁此逃開四人追逐。 金鷹幽幽醒了過來,元氣大失,但五人視目。竟露出笑意,並不太在乎小刀兒的逃逸。 小刀兒胡亂在山區奔馳一陣,突然聽君兒呻吟,這才想到她身受重傷,不宜奔波,馬上解下她。 見她蒼白無血的臉孔,沾滿殷紅腥味的血跡,小刀兒十分不忍,倒出傷藥,讓她服下,又替她運氣疔傷。 盞茶功夫一過,君兒仍無起色。 小刀兒知道可能受傷過重,替她把脈,只覺脈搏十分弱,氣息更是若有若無,再不想辦法治,可能就無法救活了。 他丟下君兒,趕忙在四處林中、崖澗走一道,想辦法看是否能尋得奇藥,以替她治傷。 然而時間過短,他並不敢走遠,只來了些普通草藥,暫時保住君兒性命。 草藥搗成汁,灌入君兒口中,不久,她已醒了過來。 “這是……哪裡……” 小刀兒急切笑道:“你放心,我們已經脫困了!” 君兒淺淺抽動嘴角,似在笑:“……多謝……小刀兒……” “還說什麼謝?都是我連累了你。不要多說話,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我……胸口……好痛……” 小刀兒趕忙抵住她背心,又以真氣替她疔傷。 “我……恐怕……不行了……” “不會的!你會復原的……” “小刀兒……摟緊……我……好冷……” 君兒氣若遊絲,似乎隨時都可能斷掉這口氣。 小刀兒見真氣療傷,無法替她恢復元氣,也束手無措,已將她摟緊,不停哺哺念著: “你不會死的!我會醫好你的傷……” 君兒茌他懷中,安心地露鈍笑容,眼眸已合上。 “君兒 你不能死啊!” 小刀兒激動地探她鼻息和脈搏,本以為她已離開人間,突又升起一股熱火。 君兒沒死。 小刀兒想到百里神醫,只有他可能有辦法醫好君兒,不再耽擱,馬上扶起她往江南方向奔去。 他奔得十分小心,以免傷到君兒,卻又心急如焚。深怕速度過快而失去了救治君兒的機會。 奔出山區,他已發現身在中條山附近,離江南最少有千里以上,而且霧山位置不明顯,來回耽擱,恐怕時日過長,為今之計,是以先穩住君兒病情為佳。 他找了田家集的一間小客棧,將君兒置于床上。 瞧著君兒奄奄將息的臉容,一條生命,就快從他手中溜走,想抓回來,卻如此無奈。 百里奇身在千里外,趕去,也不敢保證如期順利可救活她,君兒氣息實在太弱了。 他也想到了那顆雪神丹,不錯,只要雪神丹一下喉,君兒就可能脫險,然而他爹呢?沒有此丹,他爹可能永遠無法復原,丹藥豈能隨便讓他人服用?可是不用此丹,君兒可能馬上就會斷氣。 他捏緊丹藥,不停掙扎,總無法作決定。為何不多一顆,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可惜世事那有說順利就順利?一顆,還是一顆。 最後他已下了決定。 “我先找藥,穩住她病情,只要多挨兩天,說不定就能克服難關,要是真的不行……” 他不敢再往下決定,畢竟動用雪神丹,還拖帶了他爹,要用,談何容易?心意已定,他馬上趁夜又去尋藥,先到鎮上藥舖找尋,結果都不甚理想,忙奔向山區,專找一些絕崖蛸壁。希望能找到靈藥。 他預定天亮以前一定要趕回來。否則君兒性命可能不保。 三更已近,他雖不滿意所尋之藥,但是不趕回去,又不行,只得匆忙返回。 門一開。 燭光早成螢火,一片黑暗,但以小刀兒目力來說,仍可看清一切,就是看不到躺在床上的君兒。 “君兒……” 他急忙奔前,被窩已冰冷,早就離開多時。 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孩,根本不可能自己離開,難道又是被人擄走了?會是天鷹崖的人? 還是柳西湖的人?還是其他江湖人物?他們為何擄人?君兒本就奄奄將息,只要稍微用力,她可能就活不成,何苦帶離此地?想當人質,難道他們有方法醫治她?至少要保她不死? “君兒 我害了你!我不該離開!你到底在哪裡?” 小刀兒悲慟嘶吼!誰又如此忍心對待一個女孩?為什麼不直接來找他?突然,他在床單上發現了血跡圖案,那是手指所留下,像是一條蛇,七寸位被切斷,也像是十字。 這代表什麼?蛇?以蛇為記號的江湖人?江湖幫派?小刀兒對此江湖人物,沒有印象。 “十字呢?”圖案凌亂,說不定是君兒不小心留下的,那根本,就不能肯定像十字,有點彎,所以才像蛇,若將它拉直才像十字。 再拉直一點,像一把劍,長長的劍,血淋淋的劍。 用劍的人就多了!如何能以劍來追查?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江湖人是用劍的。 但是用劍來當名字的就不多了。 “劍南舟?會是你?” 華山離此不到五十裡,不錯,就是劍南舟擄的人。 “劍南舟,君兒於你何仇?你卻擄她而去?她死了,我要你償命!” 小刀悲憤填膺,奔出客棧,急追華山。 天已亮,曙光照下地,景物分明。 劍南舟果然擄了君兒,在荒廢的茅屋裡,他正替君兒服藥、療傷。要當人質,非得先保住她性命不可。 中年青衣漢子衝迸茅屋,急叫:“稟掌門……敵人……” 話未說完,已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劍南舟!你給我出來 ” 小刀兒狂吼,已衝向茅屋,準備和劍南舟一決雌雄。 劍南舟驚愕不已:“公孫小刀?”不多停留,已掠向屋外。 小刀兒怒道:“劍南舟,你不是人!” 手中長刀就往前砍去。 劍南舟對他早就懷恨在心,冷笑道:“弒師之仇,今天非得算算不可!”白玉扇化作層層白影,直罩長刀,除了飛刀,他不將小刀兒放在眼裡。十二路回風扇果然名不虛傳,只一個照面,已封住小刀兒那把長刀的攻勢。 “公孫小刀,大爺正愁找不到你,沒想到你卻送上門來,今天要是讓你逃脫,我劍南舟三個字就倒寫過來!” 他見自己白扇足足可以封住對方,已幸災樂禍地奚落起來。 小刀兒長刀舞動,但覺對方扇影幢幢,勁風不停掃去自己不少勁道,立時收起因悲戚而亂砍的刀勢,改以沉穩劈刀,每劈一刀,就能收到一刀效果。 如此一來,劍南舟白玉扇可能佔不到什麼便宜,因為他的扇輕又短,自是不能與長刀相比,每每相互撞擊,他的虎口就沉沉發痛,攻勢也緩下來。 十招一邊,劍南舟不信製不了這把長刀,連點七扇,騰空而起,飛掠左邊那一棵巨型樹,扇子已然旋風般迴旋飛掃小刀兒,有點像風火輪。 小刀兒對這種飛行武器,倒是有所警覺,長刀不攻反守,舞得密不透風,簡直看不清身形所在。 果然飛扇無功而返,就在小刀改守為攻,準備砍向樹上的劍南舟時,旋轉的扇子突又射出數道背光,直往小刀兒罩去。 事出突然,小刀兒一時不察,左腰被扎了一記,疼痛難挨,攻勢已慢下來。 劍南舟哈哈大笑,連翻七個筋斗,接住飛扇,又從另一個角度射來。 小刀兒不再躲閃,長刀抓住不動,蓄勢待發,突地飛扇射出青光,他一個翻射,快捷無比躲向左側,避開了青光暗器,相準準,長刀已揮向飛扇。 劍南舟大急,疾速掠至,無相神掌帶起一陣罡風,已推向小刀兒背心要害,企圖通逼他自救。 小刀兒冷笑不已,長刀加勁一揮,鏘然將扇子切成兩半,人已往前滾落,再一個扭身,長刀從下而上,不客氣地割下劍南舟左腿一塊肉。 劍南舟立足不慎,踉蹌地摔向前方,狼狽地攻出數掌。以防止小刀兒利用時機反撲自己。 小刀兒是在利用機會。對於這種漫無目標的掌風,他全不當--回事,驚月斬已使出,身如旋風旋轉,不但突破劍南舟攻勢,長刀一跳一劃。噬向對方左肩及右肋處,刀鋒閃過,身軀霎時見血。 劍南舟忍痛翻入林中,摘根樹枝,準備以枝代劍,卻無意再攻過來,小刀兒的狠勁,讓他感到十分難以侍候。 小刀兒長刀直指他,一步步逼近,冷喝:“說!綠君兒在哪裡?” “呸!”劍南舟膛目相向,不回話。 “我再說一遍,她在哪裡?” 小刀兒直如一頭猛獸,緩緩逼近,劍南舟頓感壓力,“我不認識什麼綠君兒!” “就是你擄的人!” “老夫從未擄過女人!” “你狡辯!” 劍南舟冷笑,嘲訕道:“只有你這武林公敵,才會做出那種淫行。” 突地,茅屋傳出淡淡呻吟聲。 小刀兒聞聲,已驚喜叫了起來:“君兒……”突又瞪向劍南舟,冷喝:“看你如何狡賴!” 長刀劈出,接以排山倒海之勢,直如黃河決堤,足以吞掉天地般。湧滔而去。 劍南舟本已起了懼心,如今見對方凌厲攻勢,只有逃開一途,但那攻勢豈是如此容易避開?只見樹枝揮勁去擋,卻如切蘿蔔般,片片往地上掉。 眼看劍南舟就要滾入漩渦中,無法自拔時 驀地有人大喝:“住手。” 人影一閃,已撂向小刀兒刀勢。 “是我啊!光頭兄啊 ” 來人正是沒了和尚,他得出口報出名號,否則他也無把握阻止小刀兒的刀勢。 “光頭兄?是你 ” 小刀兒猛然煞住刀勢。差點就砍壞他那個暗褐色酒葫蘆。 “停停停!正是俺老人家!且饅,且慢!” 沒了右手直切個不停,眼珠兒露出一股笑意,那股玩世不恭的調調兒,畢露無遺。 小刀兒喜悅收刀:“你去了哪裡?我找都找不著!” “凡人俗事多啊!”沒了灌口酒,哈出酒氣。道:“以後再跟你說。你沒事想砍掉他腦袋,想出風頭啊!” 小刀兒怒瞪劍南舟,罵道:“他不該擄走奄奄一息的君兒……” 一想到君兒,他擔心她的安危,急忙奔入茅屋,想看個究竟。 沒了轉向較為狼狽的劍南舟,調侃道:“為什麼我們每次見面,你都如此落魄?是否天生注定你該如此?” 劍南舟冷哼,不回答,眼光移向他處,不願見沒了,一來想掩飾自己困窘,二來以抬高身份。 沒了瞄他一眼,道:“雖然我們怨隙頗深,今天我可是替你解了危!” “沒了,那淫徒未必奈何得了老夫!” “何必呢?”沒了似笑非笑道:“能與不能,你心裡清楚得很,本來我們就談不上什麼仇,你愛記就記,不記就解仇,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今天的事,你最好有個交代,黑鍋可是不好背的。” 他又問:“你擄了人?” “老夫不齒!” “那……你怎會如此?” “有人通知老夫,公孫小刀在田家集,我立時趕來,如此而已。” 沒了點點頭,又道:“綠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劍南舟冷道:“老夫在半途見她病危,才出手相救,何來擄人!” 沒了沉吟:“看來全是誤會……”他問:“大掌門,誰通知你消息?” “不知,是以石塊包紙條,投入老夫書房。” “此事透著奇怪……” 沒了沉思,想找出道理,此時小刀兒聲音又響起:“光頭兄,你快來……” “劍掌門,你還是先回去,若是誤會,我會解釋,至於報仇,另選他日好了!不送啦!”沒了魚貫而入茅屋,獨留劍南舟。他咬牙一陣,也頹喪離去。 小刀兒見設了奔進來,急道:“快!酒!” 他突然發現君兒服了靈藥,若有酒催散,效果可能會好些。 “酒?有!什麼沒有,酒是少不了的!” 沒了湊過酒葫蘆,灌了一口入君兒嘴中,並替她催入肚中。 小刀兒也運氣抵住她命門穴,希望能有所助益。 君兒臉色漸漸轉紅潤,照理來說,該是好轉才對,豈知她突然嘔出大量血酒,又自昏迷。 “君兒!你醒醒!” 小刀兒驚惶失措,不敢再運功,登時將她倒放地面,著急萬分,卻手足無措。 還好,沒了江湖歷練較深,馬上護住她心脈,讓其慢慢平靜下來。 半晌後,他道:“氣若遊絲,十分危險,得想個法子施救。” 小刀兒焦急萬分:“該怎麼救?任何方法我都用了!” 沒了嘆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強救不得,我們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小刀兒急叫道:“該死的劍南舟,本來我已弄妥幾樣藥味,如今君幾經過折騰,又服了那……說不定是毒藥,傷勢又加重了。” 沒了沾起君兒吐出血跡,嗅了一下,但覺芬芳有餘,也有桔梗花香。 他道:“這不是毒藥,是華山疔傷聖品玉靈散。看來,劍南舟所言不假。” 小刀兒急道:“現在分辨這些又有何用?光頭兄,你還有其他法子沒有?” 沒了喃喃沉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樣子他並沒聽清楚小刀兒的話,而是在思考此事的發生。 小刀兒來回踱步,急切萬分,瞧著奄奄一息的君兒,內心痛苦萬分。 “不管那麼多了!” 他拿出雪神丹就要讓君兒服下。 沒了急忙阻止,叫道:“你想幹什麼?” 小刀兒道:“我總不能看君兒受此痛苦。” 打開君兒嘴巴,就要餵藥,沒了急速伸手撥開。叫道:“這麼貴重的藥,你怎麼可隨便動用,聽說你還想找那顆赤眼丹,作何功用?” 小刀兒嘆道:“本來這些都是要替瘋子治病,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瘋子?哪個瘋子!” 小刀苦笑點頭:“他是我爹。” “你爹?”沒了驚愕不已。 “不錯!是秋月寒說的!” 沒了實在不敢相信,但是出自秋月寒之口,又看小刀兒如此認真,不得不信了。心中有一大堆疑惑想問,但小刀兒的舉止打斷了他。 他急道:“既是要救你爹,更不能亂用!” 小刀兒苦笑,望向身前一臉蒼白的君兒,依然道:“我不忍心,我已經沒有法子了。” 沒了閃過一線眼神,道:“也許我能治她的傷!” 小刀兒驚愕道:“你剛才不是說……” “欸呀!救是救不活,但保她幾天可能沒問題,然後再找百里老頭,或許可以奏效。” “萬一……” “什麼萬一萬二?要是如此,你再給她服用不就得了?”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兒真希望能有奇蹟出現,如此可就皆大歡喜,可是他並不敢多想,瞧著君兒長嘆不已。 沒不道:“此地不宜久留。劍南舟一定會通知他人,我們得趕快離開,先找僻靜地方躲起來。” 兩人拆下門板,將君兒扶躺於上,己然抬出茅屋,馳向南方。 偏僻的小村,安靜的小房間,小刀兒已安頓君兒於床上。 沒了道:“暫時她已沒關係,我用了達摩截穴手法,替她保住心脈,就算她斷了氣,只要不超過一天一夜,還是可以救活。” 小刀兒道:“時間不多,本不該停留,何不連夜趕路?” 沒了瞪向他,叫道:“還不是你所說的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我先觀察,過了今夜,她要是沒惡化,事情就好辦,要是惡化了,就隨你啦!達摩截穴法也不是萬靈藥,斷氣過久,也是不行。” 小刀兒默默注視君兒,心頭百感交集,她本可快快樂樂地呆在長白山沒想到自己一時好管閒事,卻讓她淪落江湖,弄個家破人亡,如今還帶了傷,連個親人都沒有,如若救不活她,真的是萬死難辭其疚。 沒了也在看著君兒,他所想的就複雜了,尤其是她和天鷹崖的過節,以她一個弱女子,怎能和天鷹相抗衡?他又想起那位通知劍南舟的神秘人,以及君兒的傷勢為何連華山聖藥玉靈散都治不好?兩人沉思,時間分秒地流失。 沒了忽然問:“君兒如何再淪落天鷹崖?” 小刀回答:“先是被柳西湖捉去,後來再被天鷹崖所抓走,就關在你上次救她的牢房裡。” 沒了頻頻點頭:“難怪你殺了柳西湖。” 小刀兒恨道:“他不該欺負君兒。” 沒了道:“不錯!今天劍南舟也差點被你殺了,他也不該擄走君兒!” 兩人談些這幾天發生的事。 突然,君兒有了反應,又吐出一口污血,整個人在抽搐。 小刀兒急叫,趕忙替她把脈,斷斷續續,情況十分不好。 沒了也按索幾處穴道,直嘆息:“恐怕不行了,連達摩截穴也無多大效用。” 君兒仍在抽動,嘴角直冒血,小刀不忍,蒙著眼睛,沉重地嘆氣。 “爹……您的病,只有等久些時候再說了……” 小刀兒沉痛拿出透紅的雪神丹,準備餵服君兒。 “我來!” 沒了接過靈丹,十分珍惜地凝視一番。 “君兒,你可是因禍得福,服了它,保證你武功大進,萬毒不侵……” 將雪神丹塞入君兒嘴中,又灌了她兩口烈酒,將靈丹逼入肚子。 小刀兒趕忙想運功催化,但靈丹一下肚,君兒已不再抽搐,臉色也轉為紅潤,藥效似乎巳發作。 沒了莫可奈何道:“神丹下肚,果然有效,你省省吧!” 小刀兒露出笑容,終於挽回了君兒生命,這之間他才領悟到生命才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 比起其他東西來說。 靈丹可以再尋,但生命一消逝就永遠沒了。他慶幸自己沒捨棄君兒的生命,縱使用了要醫父親疾病的靈藥,也不甚覺得後悔。 他替君兒把脈,果然活躍多了,笑容更可掬。 沒了問:“生命真可貴?” 小刀兒輕輕一笑:“比起藥物來說,是如此。但比起你,就不可貴了。”沒了哦了一聲,不解,而戲謔道:“我不知道我如此珍貴?”他追問:“如何珍貴法?” 小刀兒笑道:“你為我,會拼命,你說,生命對你珍貴嗎?” “***!***!” 沒了不停地敲打酒葫蘆,狠狠罵那句***,凝眼瞥向小刀兒,竟然兩人眼睛都紅了。 君兒病情已安定,就讓她躺在床上靜養,小刀兒和沒了已走出村外。 一陣冬冷涼風刮來,遠山的落花都快掉光了。 小刀兒帳然道:“以前小時候,每當此時,我一定砍了很多木材,準備給我娘好過冬,那時我才十一歲,好小。” 沒了安慰道:“長大了,許多事都不堪回首,人說成長是痛苦的累積,看淡些,什麼都會過去的。” 小刀兒苫笑,也不再一味沉淪痛苦回憶中,兩人找了一棵落滿大枯葉的梧桐樹,坐了下來。 他問:“你呢?最近幾天都去了哪裡?” 沒了道:“柳西家找你,你卻不見蹤跡。我只好去查劍南舟,因為我老是認為是他死自己師父而使你蒙冤。” “結果呢?” “什麼也沒查到。無怨老人可能真的是壽終正寢。”沒了道:“後來就跟到這裡來了。” 小刀兒道:“還好你趕來,否則當時我真想殺了劍南舟。”他嘆道:“不知怎麼,自從殺了柳西湖以後,就一直想殺人。” “不是你想,而是環境逼你如此。”沒了道:“事實上他們都該死。” “我總覺得殺孽過重。” 沒了安慰道:“你又殺了幾個?人在江湖,難免身不由已,你覺得難過,以後少開殺戒就是。” 小刀兒想想,除了柳西湖和天鷹崖那兩名獄卒外,似乎已沒殺過人,今天早晨那名華山弟子,也只是受了傷而昏死過去。心想著他們該死,心情也就比較好過些。 夕陽西沉,枯樹林立閃金光,就像堆在一起的紅珊瑚。 小刀兒道:“我們回去吧。” 沒了道:“再等一下,讓君兒多休息,這對她有好處。” “可是……她可能有危險……” 沒了笑道:“我們從此處看向小村,有動靜一定瞞不過我們,你急什麼?喝點酒,曖暖身!” 小刀沒辦法,只好陪他喝酒。兩眼卻不停瞅向小村莊。 直至二更天,沒了才和小刀兒一同回房。 房中已空無一人。 小刀兒焦急直叫君兒,翻遍屋內任何可藏人的地方,就是找不著。 他怒聲道:“光頭兄!我說要早點回來,你就是喜歡喝酒……” 沒了攤手無奈道:“我哪知真有那麼多人想捉她?連讓她休息……”突然瞪向門口,已說不出話來,那種驚愕,竟比剛才君兒失蹤還強烈。 “你……你沒失蹤……” 君兒活生生地倚在門,身形雖憔悴,眼眸精神卻有神。 “君兒你去了哪裡?害我們找得好急!” 小刀趕忙奔前,扶她回床。 君兒歉然一笑,病容還在,語音較弱,道:“我一醒來……見不到你們,就急著出去找……後來聽到你的叫聲,才趕回來。” 小刀瞪了沒了一眼,隨即替君兒蓋上棉被,道:“都是光頭和尚纏著我,害你受了驚! 你傷勢耒復,千萬別亂走動,知道嗎?” 君兒淡然一笑:“我覺得除了虛了點,並不感到痛,大概沒什麼關係了!你別怪大和尚,他只是要你陪他喝酒而已。” 沒了笑得十分僵,平時油腔滑調的他,現在顯得十分笨拙。 對他這種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這種現象並不多見。 小刀兒也感到剛才有點失態,歉然道:“光頭兄,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實在有點意外。” 沒了頻頻點頭,“不錯,是意外,大大的意外,連我都料錯了,你罵的沒錯,俺照單全收。你也別客氣啦,君兒剛醒,需要吃點東西,我去找些食物。 你千萬看好,別又怪我讓她溜了!” 說完他轉身抖動後腦勺像嘴巴的贅肉,就像一張鬼臉,已踏出門檻。 小刀兒和君兒被逗得發笑。 雪神丹的藥效果不同凡響,只三天時間,君兒已能起床,甚至可以作菜飯,可說好了七八成。 中午,吃完午膳。 小刀兒道:“君兒傷勢已好,我想該送她回王大戶那裡去了,我們還有事要辦!” 沒了點頭道:“好啊!那裡很安全。” 君兒從外頭走進門,解開圍裙,悵然道:“你們要走了?” 小刀兒含笑點頭:“有些事,我還得去料理。” 沒了笑道:“君兒,你就呆在王大戶那裡!我們一辦完事,就去找你。”君兒悵然點頭:“我會等你們回來。” 她眼眸已含淚,如此無依無靠。 沒了笑道:“別難過啦!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他又強調:“一定很快!” “多快?” 很快。 沒了和小刀兒送君兒回洛陽王大戶後,兩人已躲向城尾一家酒肆。 不是他們想躲,而是小刀兒仍是少林捉拿的人犯,洛陽城依然滯留不少和尚,連江湖人也聚集不少,所以他倆不得不躲。 酒肆不大,通常只賣整壇讓人搬回家的生意,在此喝的人並不多。 五張桌子,除了沒了這張,只有靠窗那張坐了倆個生意人。 小刀兒仍感不安全。 沒了道:“等啊!等晚一點!我們再去找人。” “在洛陽城,找誰?無心掌門。” 沒了搖頭:“神經病才會找他,反正你等就對了,我就不相信這次會算錯!” “到底要找誰?” “君兒呵!” 小刀驚愕道:“我們不是剛送她回去?怎麼……” 沒了神秘笑道:“我不是說過,很快就會再見面?” 他笑道:“我一向很守信用的。” 小刀不知他葫蘆在賣什麼藥,叫道:“你就別賣關子,明白的說,不就成了?” 沒了考慮一下,道:“好吧!我就告訴你,今晚一定會有人再去擄君兒。” 小刀兒驚愕道:“當真?” “理由很簡單,抓了她,不就等於抓了你!” “那地方不是很隱密……” 沒了笑道:“你每次找的地方不都很隱密?人家怎麼找得到?” 小刀兒苦笑,看來非走一趟王大戶不可了。 沒了狡黠笑道:“到時候我們一定可捉到那名神秘的告密人。” 他指的是投書告知劍南舟的神秘人。 三更剛過,王大戶後院已竄起一條黑影,直掠牆上,步履矯捷奔向左牆一棵古松,飛掠而過,然後又竄掠另一棵古松,已飄向城牆,輕而易舉地翻出城外,直往西邊掠去。 在他身後已綴上兩條飄捷如風中柳絮的人影。 黑影直奔山區,熟練地奔馳山徑,轉過一樹林,遠處出現豆大燈火。 是間土地廟,本已許久無香火,現在卻點燃兩盞燭光,像是黑暗中的眼睛,閃閃生光。 黑影奔前,回頭張望一陣,已閃入廟內。 “情況如何?” “還好。” “天鷹正等著你的消息。” “趕明兒我回去一趟。” “公孫小刀如何了?” “暫時不動他,可惜他沒殺了劍南舟。” 老沉的笑聲傳出……“天鷹想收買他!” 老沉聲道:“不錯,他武功很高。” “很高……可惜還是鬥不過我們,被耍得團團轉。” “是嗎?” 突然小刀兒和沒了出現破廟門口,森然而立。 “不好!快走!”老者急叫。 兩位蒙面人,一紫一黑,已竄向窗口。 沒了大喝:“神秘人,別逃!” 人已掠追黑衣蒙面人,看樣子,他就是投書告密者。 小刀兒見過紫衣蒙面人,也和他交過手,對他沒多大興趣,而對黑衣蒙面卻有種激動,想拆穿他。 只見他騰空、破瓦、翻身、倒身,一隻手掌已抓向黑衣蒙面人面巾。 面巾扯下。 小刀兒驚愕不已:“是你……” 漂亮花顏已露出,月光下,她也一陣困窘。 沒了滿意一笑:“果然是你,綠君兒!” 神秘人會是綠君兒?怎麼是她?她明明不是被打傷了?若真是她,一切的一切,未免太可怕了! 綠君兒落落大方,笑道:“不錯,是我!” 小刀兒差點支撐不住,身形晃了幾下,感到頭昏目眩,他如此辛苦搭救的女人,會是這麼一個人?第一次認識的女人,竟是如此一個人?心目中純真的女人,會是這種模樣?自己不惜犧牲醫治父親的靈藥去治好的女人,會是一個騙子! 騙子!一開始小刀兒就落入她的圈套之中,如此令人防不勝防的圈套! 沒了拍醒他,道:“事情都發生了,再接受一次又如何?” 小刀兒強自深深吸氣,平靜一下心倩,淡然道:“綠君兒,你騙得我好苦。” 綠君兒似乎也有一絲歉意:“我沒辦法,我向你道歉。” 小刀兒自嘲的一笑:“一句話就能彌補嗎?” 綠君兒微微動容,嘴巴張了張,又合了起來,畢竟自己耍人,實在太讓人家傷心了。 沒了道:“綠君兒,你為什麼要找他?你很狡詐,也很可惡。” “我沒辦法!不要再逼我!”綠君兒叫道:“我是天鷹崖的人,是你們的敵人,不要再逼我!” 她顯得十分痛苦。 小刀兒長吸一口氣,點頭道:“好,我不逼你,但你要告訴我一切事情。” 綠君兒抖動雙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下了決心:“你問吧!過了今天,我們就是敵人。” 小刀兒盯住她,道:“你為何到長白山?” 綠君兒回答:“為了接近你。” “你怎知我在長白山?又怎知我會下山?” “消息是得自他。”綠君兒指向沒了和尚。 沒了吃驚不已,簡直不敢相信。 綠君兒解釋:“雖然沒了很少向人說,但他仍然曾向人說過,所以逃不過天鷹崖耳目。 至於為何知道你會下山……” 她淡然一笑:“我是足等了半年,才等到你。” 半年?何其久的時間,等的卻是一位不敢確定的人,她的心思實在嚇人!沒了摑著自己嘴巴,罵個不停:“多嘴。” |
第十九章 恨天劫
小刀兒悵然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那顆雪神丹?”“不錯!”綠君兒坦白回答。 “可是當時我還沒到手……” “現在不是到手了?”綠君兒道:“除了你,我們也想不出有誰可以獵得此丹。” 小刀兒長嘆不已,沒想到君兒的親近,全是有所為而來。 他道:“當時長白雙鬼巴谷那件事也是你事先安排的?” “不錯!只要你一出現,就有那出戲,否則很難親近你。” 沒了道:“後來你乾脆將整個村莊給燒了,也好讓我們記仇,找巴谷算帳,等救你出來以後,你不可以名正言順地跟著我們了!” 綠君兒道:“我想這是一個良好的計策,我不也做到了?” “就是陰毒了些。”沒了不屑地瞟著她。 小刀兒感慨不已,為了她,他才開了殺戒,沒想到所獲得的代價卻是如此。他問:“當時你真的是給柳西湖抓去了?” 君兒笑道:“柳西湖本來就好色,我知道他會跟上來。” “原來你在揚州城外,假裝欣賞風景,讓柳西湖瞧見你,然後勾引他來捉你…… 你……”小刀兒顯得十分激動,這件事不只發生一次,在蘇喬身上也曾發生過,為此事,他差點喪失了性命,記憶猶新。 沒了訕笑道:“以下的由我來替你說,你在利用他去殺人,就像前幾天。你想利用他去殺劍南舟!你的心是黑的!” 他又道:“你跟蘇喬都有這麼個怪癖,看起來還真像一對姊妹花!” 綠君兒笑道:“可惜我沒見過蘇小姐,否則也該向她多多學習,她長得比我漂亮多了。” 沒了睨眼道:“蘇喬殺的可都是該殺的人,你就差了一節。” 綠君兒笑道:“我想殺的也是該殺的人,否則小刀兒也下不了手。” “劍南舟卻不足死!”沒了冷道:“你完全是在進行詭計,幸好我發現得早,否則小刀兒可能又莫名地再當上劊子手。” 綠君兒輕輕一笑,道:“我計劃得如此周密,就連前幾天在村屋,但後來我想你大概有所起疑,又停留三天,直到你們送我回王大戶為止。我已經如此小心,卻不知怎會被你窺破?” 沒了得意一笑,道:“這就是經驗,就是感覺!不過最主要的,你不該去找劍南舟,因為當時我也在華山附近,自然地就起疑了。” “就只有這些?”君兒問。 “當然不!”沒了又道:“還有許多巧合,例如說你的失蹤都是突然的,然後小刀兒就找人,甚至殺人,再來是你的病!” 頓了一下,他繼續說:“再怎麼把脈診傷,都覺得十分弱,卻不斷氣,也無其他反應,誰都知道受何種傷,多多少少都有待殊的反應,以便下藥。再來就是華山的玉靈散雖不是極品,卻也是珍品,除了死人以外,服用此藥,保證不會好轉,也不可能加重,誰知你卻將此藥吐出。而且裝得更嚴重。最後一點就是我的達摩截穴手法,它真的有護心脈的作用,然而你卻不明就理,來個快斷氣,和該有的症狀全反常,這幾點還不夠嗎?” 綠君又嘆道:“都怪我太急功心切,以至于洩了底。” 突然她想到什麼,急問:“你明明已懷疑我,為何又讓我吞服雪神丹?”沒了捉狹道: “不讓你服下,你的病怎會好?” 綠君兒心中稍慰,笑道:“那我可要感謝你這位大善人了。” “不謝!不謝!”沒了笑道:“對你這小娃娃,何足掛齒。” 他轉向一臉悵然的小刀兒,道:“是否要擒住她,索回雪神丹?” 綠君兒聞言已拉開馬步,擺出架勢。事情來得突然,小刀兒怎能立時向印象中純真而又無助的女孩下手?他感到十分為難。 沒了道:“雪神丹可不好找,你可要好好考慮。”他似乎不忍逼小刀兒,轉向綠君兒,冷道:“你還是乖乖把藥還過來,放你走路!” 綠君兒冷道:“我花了那麼多心血才弄到手,豈能放棄?” 沒了斜眼道:“你以為走得掉?小心我脫光你的衣服!” 綠君兒帶怯意地往後縮,冷喝:“你敢?” 沒了笑得很曖昧,道:“這種事,我沒了起碼做過三百來次,差不多一個月一次,今天正好滿一個月,你卻問我敢不敢?” 綠君兒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好像衣服真的已被剝光一樣。懼意頓生,還是那句:“你敢!” “不過……”沒了突然改變心意,道:“如果你告訴我一件事,我就勉強放你一馬,只脫上衣如何?” “放屁!無恥!”綠君兒嗔罵不已。 沒了不以為意,問:“你千方百計弄藥是為了什麼?給誰治病?你爺爺綠君福,還是天鷹?我看天鷹就是你爺爺!” “你胡說!天鷹沒病,他活得很好,武功也很高!”綠君兒激動叫道:“你胡說!小刀兒也見過天鷹,他最清楚。” 沒了轉向小刀兒,以目光詢問。 小刀兒雖曾見過病容的天鷹,但在牢中一幕,他又覺得天鷹沒病,相當正常。 他點頭道:“天鷹似乎沒病。” “有病沒病都好,丹藥趕快還過來就是!” “休想!” “我真想,你才休想!” 沒了大笑,蹬足,騰身,掌幻無數爪影,擒龍爪己欺向對方。 綠君兒好似覺得沉淪深濤駭浪之中,不管自己如何躲,總是無法自己全身而退,情急之下只好拿出那把寶刀,白光一閃,削向沒了右爪。 沒了大笑,改爪為指,輕輕點向對方腕脈,右腳一旋掃向君兒下盤,左手葫蘆凌空砸向她頭部,手爪已抓向君兒衣襟。 君兒驚惶不能自製。不敢再攻,趕忙刺出三刀,勉強逼住沒了右手,可是葫蘆罩頂,避無可避,只好滾向左邊,匕首當暗器射向葫蘆,想藉此脫逃。 “哎呀!我的葫蘆!” 沒了擔心葫蘆被扁破,趕忙送出一道掌風,將葫蘆托向側邊以避利器,同時左腿仍往前掃,腿影劃過,君兒已栽身落地,就在此時,沒了左手已抓向她衣襟,嘶地一聲,衣袖連帶少許衣身已被撕開,露出潔白手臂及少許左肩頭。 綠君兒淒切一叫,抓緊衣服。十分狼狽。 “我說過只脫上衣,現在給藥還來得及!”沒了接過葫蘆,在說風涼話。“不給!” 綠君兒一邊抓衣服想掩住將暴露的紅兜,--邊又要舉掌迎敵,窘態百出。“不給就脫!” 沒了不客氣,又自騰身出掌,當真想將綠君兒脫個精光。 “光頭兄!不可如此!” 小刀兒實在不忍心,一個掠身,己架開沒了雙掌。 他嘆道:“讓她走吧!” 沒了瞧瞧呆然楞在那裡的君兒,裝出一副無可奈何像,道:“也罷!看你出生入死,又出牢,又坐牢,還挨掌,又要裝得死去活來,只能換回一顆大力丸的份上,我就放了你。” 綠君兒驚愕道:“你說什麼麼?” 沒了笑道:“我說你很辛苦演了那麼久,為了答謝你,我才送了顆大力丸給你!何必如此?花一兩銀子到藥舖就可買幾百顆,夠你吃一個月哩!” 綠君兒鐵青著臉,拿出錦盒,打開一看,紅紅潤圓大丹丸還在。 “那顆治拉肚子很管用,也兔強算是靈丹啦!”沒了也拿出殷紅透明清香撲鼻的丹藥,笑道:“真的雪神丹還在這兒哩!” 綠君兒臉色一陣抽搐,變得蒼白,驀地甩掉手中錦盒,怒道:“不弄到手,我死不甘心!” 說完甩頭就走。 “等等!”沒了叫道:“要走就走?也得把你衣袖和那把寶貝小刀帶走,省得人家說我調戲婦女,謀奪財寶!”他甩出手中衣袖,長笑不已。 綠君兒眥目瞪向沒了,返身撿回匕首,恨道:“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她已悻悻地離去。 小刀兒長嘆不已。 沒了笑夠了,才道:“想耍我?還嫩得很哪!”轉向小刀,道:“藥丸收下,別再想那些。江湖中,什麼怪事都有,看開些就是了。” 小刀兒接下丹藥,這些日子,他所受的遭遇也夠讓他回味,再多一次又能如何?他很快地接受此事實,不再如此難過。 他感激道:“虧了你,否則真不知如何去索回此藥。” 沒了爽然笑道:“都是難兄難弟了,還說什麼道謝?” 小刀收妥丹藥,感激之情更深,卻不再道謝,他問:“你如何留下此藥?”當時他明明看見沒了餵服此藥給君兒,怎會仍在他手中?感到十分不解。沒了笑道:“雕蟲小技,算不了什麼?當時我臨時用偷天換日手法,將丹藥換回來,如此而已。” “可是她服下,怎沒察覺?” “她根本未服過雪神丹,怎知此丹是何味道?反正涼涼的,就像樣了。”沒了道:“最主要,她是裝病,服什麼都會好轉。” 小刀兒覺得好笑,想起君兒那套表演功夫,不得不佩服。 沒了道:“此事已了,你有何打算?” 小刀沉思一陣,道:“我還是須要將赤眼丹弄到手。” “怎麼弄,此藥可在天鷹手中,而那神秘的水晶宮,我們又不知在哪裡?”“大概在中條山附近。”小刀兒道:“我和君兒是從那裡走出來的。” “以前我也是在那裡救過她!”沒了道:“畢竟離水晶宮仍有段距離。”小刀兒道: “可能相差不遠,因為我曾誤入迷陣,想必他們用了障眼法。”沒了頻頻點頭,表示同意: “如此來說,倒可冒險一試了。” 小刀兒道:“你有何方法?” “最好是混入天鷹崖,然後伺機下手!否則我們可能進不了核心地區,更不用談奪回藥物了。” 小刀兒同意他的想法,為今之計是想如何混入。 他道:“我們冒充百里神醫如何?” 沒了嗆了一口氣,愕然道:“你有沒有搞錯?百里老頭跟他們風馬牛不相干,冒充他? 逛逛八大胡同過過癮啊!” 小刀兒笑道:“我自有道理!” 他反問:“你可還記得,上次百里神醫替公孫老爺治病一事?” “當然記得!清楚得很。” “那時我們在風翔鎮等他,結果百里神醫卻突然失蹤了……” 沒了接口道:“不錯,當時他說被一位黑衣蒙面人迷倒,然後抓到水晶般地……” 他突然驚醒,恍然道:“你說百里老頭被捉去的地方,就是那水晶宮?”小刀兒點頭道:“很有可能,而那個黑衣人,很可能是黑鷹。” 沒了喃喃道:“看天鷹崖不斷謀奪靈藥,似乎有此可能。” 小刀兒道:“如此看來,你認為冒充百里神醫是否能混入?” 沒了道:“可以!不過……當時他們捉人又放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刀兒道:“為什麼,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目前最主要是吸引他們對百里先生起了興趣,他們才可能來捉人。” “怎麼吸引?” “神醫加靈藥。” 沒了拍手叫道:“絕!他們捉人,顯然是為了治什麼的,就算不治病,看在雪神丹的份上,也得親自來一趟,此計甚絕。” 小刀計劃放出消息,說雪神丹己交付百里奇,以引天鷹上勾。 “不過……”沒了又道:“誰要冒充百里老頭?” 他倆才發現不是太高,就是太胖,尤其是沒了那副圓肚子,簡直像個銅鐘掛在上面。 小刀兒笑道:“你冒充好了!肚子用腰帶纏緊,再運功縮點,不就成了?”“不!我不幹!”沒了跳起來,苦笑不已:“這種苦差事,我死也不幹,你可知道勒緊肚子有多難受? 會斷氣哪!” 小刀兒道:“可是我也不會縮骨功,難不成不演了?” 這問題十分棘手,兩人絞盡腦汁,總想找出一個合理而有效的方法。 終於沒了道:“還是你扮百里奇好了,身材高,可以偽裝。” 小刀兒正在聽他如何解釋。 沒了又神氣起來:“你差他半個頭,感覺起來是大了點,不過你別站著,用坐的就看不出來。” 小刀苦笑:“我總不能坐一輩子吧!” 沒了道:“不必坐那麼久,你忘了當時黑衣人擄人時是用迷藥?你只要碰面時不站起來,或者故意彎腰找些事辦,很容易就可瞞過去。” 小刀兒想想也覺得有理,點頭道:“好吧!反正露了底就逮人。” 沒了道:“我看撂倒他算了,否則我如何混進水晶宮?” 小刀道:“總得問清楚地點再說吧?”沒了沉思半晌,道:“隨你,不過你得交代行蹤,否則天鷹崖必會追查,尤其綠君兒的失手,他們一定不肯干休。” 小刀兒道:“這容易,我到洛陽城轉一趟,然後往江南逃一陣再折回來,如此消息就可能傳向江南了。” 沒了想起被自己騙到關外的七重生,己咯咯笑起來,道:“少了少林七重生,辦起事來,真有點不順手。” 他有點後悔騙得那麼遠。如今還沒見到人,否則這趟事,又有他們的份了。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麼,問:“聽說你砍了恨天魔一只大腿?” 小刀兒恨道:“他不該欺負飛燕,若不是飛燕阻止……我會殺了他。” 沒了長嘆道:“你知道飛燕為何要阻止你嗎?那是因為她想得到仇三的恨天劫,然後交給她爹,而後交給她弟弟飛霧。” 聽他口氣,似乎對恨天劫的武功感到十分惋惜而畏懼。 小刀兒嘆道:“有什麼辦法?飛燕她爹實在不通人性。根本無法勸告。”沒了道:“公孫斷如何,我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他要是給飛霧練此武功,可能會亂性,那會毀了他! 我所想告訴你的,也是這點。” 他又道:“練此武功,縱使無敵天下,又有何用?” 小刀兒感傷道:“我也無能為力。飛霧也是如此高傲,很難接受人家勸告。” 沒了道:“那你就防著他點,仇三的武功已是如許了得,在公孫斷有意栽陪下,可想而知公孫飛霧將來必定青出於籃。” 小刀心點頭:“我會小心的!” 對於公孫世家的紛爭,他感到似乎都是他一手造成,而有種內疚感。 將近五更,兩人方離去。 天一亮,已有人發現小刀兒行蹤,大批人馬已追向江南。 江東柳西府也派出精英,想逮捕小刀兒。不久又有傳言,小刀兒的靈藥已交給百里奇,然後消失在蘆山地區。 百里奇則往北奔,聽說要去救一位瘋子。 消息傳得很快,三天以內,江湖任何一個角落都知道。 連從關外趕回,正想赴長白山的七重生也折向江南急追直下。 小刀兒和沒了卻躲在王屋山附近的邵原小鎮。 小刀兒粘上假鬍子,挽髮髻,穿上素袍儒衫,背個古褐藥箱。經過沒了左相右相刻意地修飾一番,倒也八分像百里神醫。 身上再撒下些藥粉昧,就更真實了。 小刀兒坐在客棧中,顯得十分清閑,卻十分難受。 只能坐不能站,就是站,也要彎著腰,深怕自己一抬頭,天鷹崖的人剛好到來,被識破而功敗垂成。 沒了雖忙碌,卻十分愜意,他這個人好像天生就靜不下來的那種人,愈忙他愈有勁。 不錯,從住進客棧開始,他已摃了將近十餘個人去給小刀兒看病,當然其中有真也有假,如此做,全是想引人注意,引魚兒上勾。而小刀兒也真有兩下子,藥到病除是不敢說,醫個七八分了,仍是十分有把握。 最主要是,沒了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大包“靈藥”,此藥真可治百病。不論刀傷、內傷、頭疼、拉肚子、肺喘、牙疼,甚至不孕症、沒了都說有效。 小刀兒分析結果,麻醉成份最多,只能暫時治病止痛,並非所謂的萬靈丹,也斟情摻雜其他藥物使用,效果就更理想。 用勁過久了,仍然會累。 沒了抱怨地走回客房,呶呶不休:“什麼話嘛!跑了三天,一個鬼影也沒有,照此下去,不累也要破產而死!” 小刀兒道:“累了就休息,我可沒有要你如此賣力,一天抬十幾個病人來。” 沒了叫道:“不如此怎能傳開消息?你倒怪起我來了?” 小刀兒笑道:“我沒怪你,只是這樣做太顯眼了,我想了想,總覺得像百里神醫這麼出名的人,該不會看些什麼傷風感冒之類的病。”他又道:“這些小病,普通藥房就能治好,何須用到他!” 沒了恍然道:“對喔……我怎麼那麼糊塗……現在又如何?恐怕他們早已識破。” “識破倒是未必。”小刀兒道:“因為我並沒踏出客棧半步,他們不可能發現我是假的。” “既然未發現,為何不來捉人?” 小刀兒笑道:“有你在,很多人是不敢惹事生非的!” 沒了白他一眼,笑罵道:“拐彎抹角地罵人!竟然還讓人不怎麼討厭你,說我礙事就說礙事,還什麼不敢惹事生非?” 小刀兒含笑不語。 “油嘴滑舌,準沒好心眼。”沒了叫道:“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小刀兒道:“避開一陣試試,說不定會有奇蹟出現。” 沒了嘆道:“躲就躲吧!這幾天真***白乾了!” “也不盡然,至少消息已傳開,你的目的也達到一半。” “永遠都是一半的,有個屁用?”沒了叫道:“今晚我就走,你自己小心點。” 是夜,沒了己離去,他沒走遠,在鎮尾一家酒鋪飲得酩酊大醉。 小刀兒也估計,敵人若知道消息,今夜必定有所行動。 是以,他很早就睡了。夜梆子敲了三更。 明月如眉,高掛天空,夜色一片翳然。 果然不出小刀兒所料,一道黑影已經輕巧地翻上客棧屋頂,如貓般掠向庭院,再一個欺身,已抵門靡,輕輕撥開門栓,漆木靡門已被啟開。燭光透射而出,黑衣人已見著躺在床上的百里奇。 突然他撒出像迷藥的粉末,等粉末化為無形,才走向小刀兒。 他滿意一笑:“百里奇,委曲你了……” 話未說完,小刀兒突然驚醒:“你是誰?” “你……” 黑衣人驚惶不已,閃向客房中央圓桌的後方,已擺出架勢,準備迎敵。 他之所以會驚愕,是因為發現自己所撒的迷藥竟然會失效。 而小刀並不知他已撒了迷藥,因為藥物是無色無味,自己曾服過和了雪神丹的血液,迷藥已對他無效,是以未昏迷過去。若是他知道黑衣人用了藥物,他會裝亂讓他擄去。 他之所以會回答,那是因為黑衣人開口說話,他必須故意驚醒,沒想到失去了一個機會。 他驚愕坐起來,道:“原來是你?神秘的人物。” 他如此說,是想確定此人是否就是擄走百里奇的那個人。如若是他,那麼這聲“原來是你”,已表明上次曾經見面,更加了一層偽裝效果。 此人是黑鷹,他從驚愕而恍然道:“神醫果然不同凡響,我只用一次迷藥,馬上就有了解藥,佩服!佩服!” 小刀兒聽他用過迷藥,自己卻不知情,爬了起來又未被識破,暗道一聲慶幸。 他笑道:“區區藥物,難不倒老夫。說也奇怪,上次你莫名地將老夫捉走,又莫名地放回老夫,實在讓人難以揣測?” 他苦笑道:“難道是閣下建了一棟漂亮宮殿,缺人欣賞,而請老夫神遊一番?” 黑鷹笑道:“神醫愛說笑,在下乃受主人之托,想請神醫去一趟,哪知主人臨時有事,是以不敢耽擱您的時間,才將您送回,絕無戲弄之意。” 小刀兒頻頻點頭:“原來如此,老夫還以為惹了麻煩。不過……那宮殿實在很美,全是透明水晶,連椅子都是……” 他大大的描述一番,目的是想讓黑鷹更深信他就是百里奇。 黑鷹聽得十分悅耳,他知道沒去過的人是說不出來,只是他沒想到,此人會是小刀兒所喬裝。 他道:“不知神醫是否有意再遊覽一番?” 小刀兒臉情為之較為嚴肅起來:“令主人又想邀請老夫了?” “不錯。”黑鷹道:“敝主人乃誠心邀請,並無惡意。” 小刀兒得裝做愈猶豫,愈能取得對方信任。 “可是……老夫最近很忙……可否告知令主人請老夫,所為何來?” 黑鷹道:“在下乃人之奴僕,不便詢問主人。不過主人曾交待,事情頗急,還請神醫移駕,其他瑣事,等回來再辦不遲。” 小刀兒面有難色,道:“此事實在推拖不得,老夫己答應替一位精神失常的病人診治……分身不易……” 黑鷹聞言,登時眼露喜色,暗道:“傳言果然屬實,雪神丹很可能在他身上,就是不在,擄他回去也不吃虧。” 小刀兒之所以如此說,乃在於暗示黑鷹,雪神丹之傳言不假,以引他上鉤。兩心勾心鬥角,各逞機鋒。 黑鷹見他戒心己滅,慢慢不動聲色地靠近,笑道:“神醫別如此憂心,敝主人就在附近,若一往一返,最多只要半天時間,上次您不也在短時間內就回到客棧了嗎?” “這……” 小刀兒故做沉思狀,他知道黑鷹準備偷襲,因而故意有所鬆懈,以讓他有機可乘。 “神醫,你當真連一點時間都撥不出來嗎?人說救人一命,勝造……” 話未說完。黑鷹己疾速出於,點向小刀兒肩井、期門穴,小刀兒應指而倒。黑鷹冷笑道:“老頭你倒囉嗦的很!哼哼!救人一命,不走也得走!” 挾起小刀兒及紫黑藥箱,立時奔出門,往東邊掠去。 沒了就是喝得爛醉如泥,要醒的時候,他還是會很快醒過來。 “媽的!”小刀兒的推測果然沒錯! 早已伏在鎮口的他,已然暗中跟蹤黑鷹而去,醉態全失。 飛掠數座高山險峰,早已攀過中條山脈,抵達太行山一處森林。 穿過林區,已然出現濃霧,綿延無盡處,大概這就是地頭了。 黑鷹此時方放慢腳步,突然間他覺得十分疲倦。 “怎麼會呢?” 他放下藥箱,挾著小刀兒走了幾步,只覺得小刀兒重了許多。 黑鷹點的穴道在小刀有所防備之下,並沒製住他,突然覺得黑鷹有此反應,心中已知他起了疑心。暗自苦笑不已,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身高和重量是無法掩飾的。 剛開始黑鷹力氣足,而且在趕路,是以覺得很正常,但現在到了地頭,人也累了,那種差異的感覺馬上就升起心頭。他放下小刀兒,準備想詳細檢查。 小刀兒仍很沉得住氣,裝昏地躺在地上,不動聲色。但藏在暗處的沒了總忍不住了,輕喝一聲,上乘輕功頓展無遺,奇快無比的罩向黑鷹,摔碑手劈幻十個掌影,分別擊向對方十處要害。 黑鷹大驚,顧不得小刀兒,登時扯出鏈子鏢,纏向沒了雙腕,人也騰空而起,在這同時,他又射出一樣東西,丟往空中,顯然是想做信號。 小刀兒見狀大急,右手一揚,青光己射向那個黑小球,啪的一聲,小球裂開掉了下來。 他並未因此而鬆手,滾地一圈,倒竄而起,五指如刀,剌向黑鷹下腹,以能製住他。 黑鷹雙面受敵,心知無法全身而退,當下撤下鐵鍊,砸向沒了,整個人想倒翻而起,以避開小刀兒攻勢,並大叫:“有人……” 聲音只迸出嘴,小刀兒的飛刀已插在他咽喉,右手抓向他腰帶往下一拉,結實的擒住黑鷹,噓氣暗叫好險。 沒了此時正好攔住纏向自己的鏈子標,正想反砸之際,打鬥已畢。 “沒啦?”他意猶未盡地叫著。 小刀兒道:“沒辦法,不得不殺了他。” 沒了無奈道:“現在該如何,一片茫然?” 他指著濃霧,抽動額頭上的縐紋,苦笑不已。 小刀兒道:“只有硬闖了。” “你有把握?” 小刀兒苦笑:“走是走過,就是不曉得能否摸到目標。” 沒了攤攤手:“摸吧!多摸幾次,總會有一次摸對路。好好地,怎會又出了批漏?” 小刀指著自己身軀,苦笑著:“太重了。” 沒了已笑了起來:“混蛋啦!像豬一樣肥?還想要我冒充?一下也是穿幫!” 小刀兒苦笑道:“現在冒充黑鷹總行了吧?光頭還可以蒙面罩住。” “為什麼要冒充他?都已鬧開了。” “至少見面時能緩和敵人心神,何況他們不知黑鷹已死,只要你不背葫蘆,那個肚子也馬馬虎虎,瞞個幾分鐘,一定沒有問題。” 沒了也不多說,馬上換上黑鷹衣服,什麼都算合身,就是肚子繃得緊緊,像裹肉般。 摃起黑鷹屍體,已換向霧區。希望能順利找到地頭,水晶宮。 他倆更希望能逮住天鷹,以索回赤眼丹。 清晨,屋上有霜,據尖有滴露。映著晨曦,亮的更亮,深的更深,尤其庭院幾棵古松針葉,更顯蒼勁。 柳西府正廳前院,左邊一排清一色白衣掛刀衛士,右邊一排清一黃衣持槍衛士,柳西十三劍則站在紅檜木而鋪著豹皮的柳西風坐椅的後面,面目森嚴。 柳西風仍是一身青色絲綢儒裝,顯出仙風道骨,只是嘴唇薄了些,給人冷酷沉靜之感。 他手裡那著一張紅帖,上面寫著:“堇於臘月初八,登門拜訪。” 天鷹十二個隸書拳頭大字體,簡單明暸。 看來天鷹崖已準備向柳西風下手,送張紅帖,只是開端。 今天正是臘月初八。柳西風來不及吃臘八粥,就趕著擺開陣勢。以免弱了柳家威風。 紅瓦牆上的霜塊已被麗陽的溫和光線溶了不少,不停咋咋地掉在地上。 該是巳時了。 本是一片寧靜的庭院,突然轟地巨響,兩扇丈二高漆紅銅門已張開。一片黑漆漆裝束壯漢湧進,也兩排展開,中間置了一張水晶鋪貂皮太師椅,準準地對著柳西風那張椅子。 柳西風知道天鷹已至,從容地坐回椅上,等待局勢發展。 五鷹只來了四個,金、黃、白、紅,四色蒙面人交手於胸,站立椅後,雙目如電,掃瞪柳家兵將。 此時兩人已慢慢接近,乃是黑色及紫色蒙面人。 天鷹徒眾已拱手揖身,齊道:“天鷹獨尊,我武揚威。” 黑衣蒙面人想必就是天鷹,他揮揮手,己坐在太師椅上。 天鷹徒眾等他坐妥後。方自恢復原狀,森然而立。 雙方皆是一代梟雄,各有威風,誰也不弱誰。 柳西風先開口:“貴客遠來,榮幸之至,柳某代表全體表示歡迎。” 天鷹道:“柳西一絕,風範果然不同凡響,百聞不如一見。” “豈敢,比起天鷹,要遜色多了。” 天鷹輕輕一笑,道:“閣下,想必已知本鷹來此用意了吧?” “恕柳某愚昧,無法猜知。” “那本座再說一遍也無妨!”天鷹道:“天鷹獨尊,我武揚威。” 柳西風有點不屑地笑了一下,道:“這是貴屬下的口語,你不會當真吧?” “本座從不說假話。” 柳西風冷道:“可惜柳某不是你的手下,不必念此託大的口號。” 天鷹冷笑不己:“柳西風,你該知道何者為強,何者為弱。” “知是知道,只是不明白。是你,還是我,如此而已。” 柳西風口氣十分強硬,當然以他柳西一絕的名聲,自是足以睥睨群雄,又何須臣服他人。 天鷹冷笑:“你是有意挑釁?” 柳西風冷笑,以表情回答,他本就有意衡量天鷹武功,以便決定自己計劃。 眾人也屏住氣息以觀戰,誰不想要自己的主人能蠃得此戰。 四周靜下來,只聽冰塊不停滑下屋頂。 掉在地上,每敲一聲,就扣一次心。 柳西風和天鷹四目相視,如兩頭即將廝殺的猛虎,眼泛綠光,沒動,也沒眨。 以前病懨懨的天鷹,現在看起來直如水晶宮那只老鷹,兇猛狠厲有加,誰說他有病?繃緊的繩子愈拉愈緊,每個人都屏息,想看繩子何時繃斷。心跳聲好像就響在耳際,清楚而又急促。兩人手握扶手,都淡淡浮起血管,仍是沒動。 空氣中好像灌了水銀,壓得眾人透不過氣來。 驀地 柳西風已騰身,掠高,伸掌,快如劈雷。 啪然輕響,左邊松樹飛起一只白鴿,直掠天空。 天鷹也騰身,掠高,伸掌,快如劈雷。 兩人幾乎相同時間,相同動作,相同方向,直衝空中那只白鴿。 在空中一觸,啪啪連對數掌,而眾人只能聽到一響,兩人已各自分開回掠,四平八穩地坐回椅上,氣定神閒,從容不迫。 不曉得他們勝負如何,群眾沒有喧嘩,只等待主人反應。 白鴿並沒受到傷害,啪然震翅飛向空中。 柳西風的掌己攤開,一支白羽毛輕輕飄落地。 天鷹也不甘示弱,相同地彈出羽毛。 若說有差別,天鷹的羽毛像是翅膀上的,大了許多。柳西風的似乎是身體所取,較細小。 柳西風冷道:“天鷹功夫,果然精湛。” “你也不差。” 他們仍沒說出勝負,不過雙方群眾各有一套想法。天鷹崖這邊,當然認為自己蠃了,因為羽毛較大,但柳家認為羽毛不能比出高下,自己仍未輸。 柳西風道:“不知天鷹拜訪所為何來?” 天鷹笑道:“閣下是明白人,本鷹須要擁攬所有武林精英。” 聽他口氣,好像是贏了。 柳西風沉思半晌,道:“卻不知天鷹的手下如何?” 天鷹稍為揮手,四鷹已閃向前面,擺好陣勢,準備接受挑戰。 柳西風已昂首指示十三劍迎敵。十三劍一騰身前面,四鷹已疾攻而上,只見刀光劍影,打得難分難解。 突然四鷹採取個個擊破,四打一、四打二,長短兵器互用,很快傷了五人,很明顯,十三劍敗了陣。 柳西風此時才微微動容,柳家屬下也驚愕不已,甚而有的已想出刀助陣,但瞧向柳西風嚴肅臉孔,都不敢再作進一步舉動。 天鷹似乎不願多傷對方,揮手道:“撤!” 四鷹馬上從容撤招,掠回原位。 十三劍突然想引劍自刎而死。 柳西風喝道,“住手!對手兵器怪異,是我沒教你們破招,罪不在你們,回來!” 十三劍面無表情,拱手為禮,已掠回原地。天鷹道:“不知閣下服是不服?” 柳西風冷道:“十三劍不敵,敗得心服。” “那……本鷹之意……”柳西風轉向眾人,冷道:“退下!” “爹 ” 在旁的柳西竹已感不對。 “退下!有事以後再說!” “是!” 柳西竹不敢違抗他爹,已領著眾人走向大廳。 天鷹頻頻點頭,也下令撤人,只留紫衣蒙面人在旁。 柳西風不禁對紫衣人多看兩眼,想瞧清他到底是哪號人物。 可惜蒙著臉,什麼也看不見,就連目光也平凡得出奇。 天鷹道:“本派掌令,可幫助本鷹決定很多事。” 柳西風也不追問到底。他道:“閣下是要柳某聽令於你?” 天鷹笑道:“說聽令,那是對外,對內仍是互相洽商。以你的身份,要你任人使喚,是過份了些。” 柳西風淡然一笑:“柳某向來只知居人之上,沒想到今天折了威風。” “柳兄太貶低自己了!”天鷹笑道:“以天鷹崖第二教主身份,本座不以為有失你的身份。” 柳西風似也有意妥協,道:“既是天鷹抬愛,柳某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哈……”天鷹忽然笑道:“柳兄見地果然過人,如今有你共進退,何患武林不臣服?”“天鷹說的是!” 柳西風不再和他坐對頭。已站起來,以表尊敬。 天鷹立時道:“坐!坐!柳兄何必如此,本座早說過,只對外不對內,只要有本座的椅子,也有你的坐位!別太見外了。” “多謝天鷹賜坐!” 平時高傲的柳西風,現在拱起手來,竟也十分貼切。他已回坐,不過樣子沒以前那麼威凌了。 他道:“不知天鷹最近有何指示?” 天鷹笑了笑,沉思半晌,道:“柳兄和渭北公孫世家,似有姻親關係?” “不錯。”柳西風道:“但是此姻戚並不很親,尤其現在又休掉大媳婦,更談不上了。” 天鷹頻頻點頭:“很好,如此一來,本鷹就可放手一博,毫無忌諱了。” 柳西風問:“天鷹的目標是公孫府?” “嗯!”天鷹道:“霸業須要財銀,而且公孫斷也已和秋月寒弄得不愉快,此時下手,最為恰當。” 柳西風道:“謹聽天鷹指示。” 天鷹道:“柳兄人馬何時能調集完畢?” “隨時都可,不過有幾位帶傷,可能須要靜養數日。” 天鷹考慮一下,道:“日期就訂在五天后,你覺得如何?” “可以。” “好,五天后在鳳翔西南山區集合。該晚發動攻擊。” “謹尊指示。” 天鷹狡黠一笑:“如此一來,哪怕公孫世家不手到擒來?” 他道:“時候不早,若無問題,本座該走了!” 柳西風道:“不知天鷹可否讓柳某一睹廬山真面目?” 天鷹輕笑,已站起來道:“屆時你回到天鷹崖,本鷹自會除去面巾,此地實在不便,柳兄該明白。” 柳西風拱手道歉:“柳某冒失了,祈請見諒。” “何罪之有?”天鷹笑了笑,道:“你好自為之,本座告辭了。” 柳西風送他至門口,叫人抬起白轎,已絕塵而去。 柳西竹立時奔出大廳,傷勢未好,顯得有此些蒼白的臉更加蒼白。 “爹,您怎能……” “爹自有盤算。” 柳西風冷狡直笑,伸手制止他再說下去。 “可是,爹不該如此就屈居人下……” 柳西竹心目中不可一世的爹,今天突然有此舉動,他一時也無法接受這個打擊。 柳西風陰笑道:“爹並沒有屈居人下!” “但……但……”柳西竹所看到的事實,使他無法改變自己的想法。 柳西風笑道,“你把他們叫出來,我有話說。” 柳西竹無奈地喚出有點垂頭喪氣的眾人。 柳西風坐回椅子,威風不減地道:“各位都看見了?” 眾人低頭,沒有一個回話。 柳西風巡視一圈眾人,道:“天鷹崖的力量勝過我們不少,這是事實。” 有人道:“屬下可以拼命,不見得會輸他們多少。” 柳西風頻頻點頭:“不錯,可以拼。見你們為柳家屈服他人而難過,這表示你們都有心為柳家賣命,我怎麼捨得讓你們平白犧牲?” 他強調:“不到最後關頭,不可輕言犧牲,你們要記住這句話。” 眾人低著頭,心中悲搶又感動,更為自己主人抱不平。 柳西風覺得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才笑道:“事實上我們只是輸在人數上。 ”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頭也抬起來,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個問題。 “您沒輸!”柳西竹已替他們開出口。 柳西風笑道:“爹哪會輸?不過對手也不弱,若要分出勝負,最少得鬥上一天一夜。” “嘩!”地一響,眾人又都笑口鼙鼙,連受傷的五位劍手也興奮已極。 所敬仰的人若是不如人,那股熱誠早已受到打擊,如今又聽到敬仰的人仍是獨一無二,自是無法抑制心情激動。 柳西風等他們平靜了,才說:“我之所以暫時順從天鷹,此乃從權之計。” 眾人皆傾耳而聽。 “天鷹勢力龐大,你們也見到了,在不能相抗衡之下,只有加以利用,就像他也在利用我們一樣。”柳西風黠笑道:“至於如何利用,那就得看手段了,我之所以告訴你們,乃在要你們別洩了氣,另一方面要多加心思練功,才能有所裨益。” 他道:“你們下去休息,不久將要有行動,屆時必定相當勞累,這幾天,可別忘了養足精神。” 眾人已應聲離去,獨留柳西竹。 他問:“爹您所說的行動目標,是指……” “公孫府。” 柳西竹顯得特別有精神,他老早就對公孫府不滿,前些日子,飛燕又棄他而去,他更恨透公孫世家,總想找機會報仇。 他狡殘道:“最好公孫小刀也在,以免使他成為漏網之魚。” “竹兒,你別太激動!”柳西風道:“有很多事是不能意氣用事,就像攻打公孫府一事。就沒那麼簡單。” 柳西竹疑道:“爹,難道您另有打算?” 柳西風笑道:“屆時你就知道,現在你只知道有這麼一件事即可,其他的不必多問。” 他要保守秘密,乃怕西竹罩不住嘴,說溜了誚息。至於把公孫府當目標一事,早就有許多人如此揣測,算不了什麼秘密。 柳西風打的又是什麼主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曉。 如今最吃虧的要算公孫府,一點驚覺都沒有,此次劫難將不知如何應付?山林中不算大的木屋,雖是寒風冷嗖,但此屋位於山谷中,自是溫暖多了。 飛燕在屋簷左邊靠牆一角,新打造之爐灶起火煮開水,以衝香若。 公孫斷和飛霧在屋前--片草地練功,父子兩殺伐之聲,不斷傳出,掌劍瀟瀟凜凜,氣勢十分凌厲,功力自非尋常。 練完刀劍,飛霧已坐於地面,合掌閉目,宛若佛像,吸氣沉著,有若呻吟。 公孫斷已從循下拿過一方形桌子般大的黑箱子,往飛霧走去,臉眸得意而陰狡直笑。 “再幾天,就可大功告成了!” 擺在飛霧旁邊,抽出箱子最上面板子,飛霧馬上平飛而起,準確地落在箱裡,而後公孫斷已將板子推回原狀,笑得更深沉。 箱內不時傳出嘶嘶聲。以及飛霧喘息,偶而帶有點痛吟聲。 公孫斷頻頻點頭,含笑而立。 “照祕籍上指示。經過四十九天的五毒試煉,功力將能達到最高效果,哼! 哼!到時候公孫秋月、公孫小刀,我看你如何耀武揚威?” 原來箱中所置之物,乃是五冠錦紅蛇,青翅六角蛾,黑心白腹蛛,紅眼天竺蠍,以及南海藍尾吸血蝙蝠,五種天下至毒。 飛霧不停地讓其毒物咬噬、若能熬過,其功力自不在話下。 半小時一過,公孫斷開箱子,飛霧已暴喝飛出,板木再次推回原處以封密箱口,防止毒物溜竄。 飛霧落地,身上點點紅斑,略帶黑紫,想必是毒物所咬之齒痕。 公孫斷拉開飛霧似已咬出無數小洞的衣袖,左臂斑點比以前血流如注要好得多,只像長了針點小紅痣,血液都甚少往外滲。 “飛兒,快逼毒!”公孫斷給他服下一顆藥丸,要他坐下運功逼毒。 飛霧照做,功行全身六脈,紅點已化成污黑血液慢,使滲出,只短短三分鐘就已變成殷紅鮮亮。 公孫斷見狀,含笑道:“看來,再過一個星期,你的功夫就可大功告成了! ” 飛霧驀然出掌,左手泛成淡青色,掃向庭邊一棵榆樹,掌風帶有淡淡腥味,並不好聞。 樹已無葉,只有枯枝輕晃,突地掉下一只朱雀,直 地面。飛霧哈哈一笑,掠身過去,雙目暴出青異邪光,拿起朱雀,連毛都沒拔,就往嘴中咬,卡然一響,雀屍斷成兩節,血在流,口在嚼。 飛燕看得目瞪口呆,直想反胃。 飛霧哈哈一笑:“口很渴,吃點生味,解解渴!” 剩下半截也往嘴中送,嚼得更有昧,連毛都沒吐。 公孫斷乍看之下,也顯得不自在,但隨即又平靜下來。他想,恨天劫心法大異其正統武學,尚未練成,自是有所不同於常人,等練成了,就會恢復正常。 最主要,他是看見那棵枯樹枯枝己漸漸往下掉,像是泥塑枝幹,被水淋著般往下掉萎。 飛霧的掌風竟然有此駭人的腐蝕力! 公孫斷大笑,只要功夫足以克敵,任何代價,他都感到值得。 飛燕不但泡了茶,也弄好午餐,食用過後,她發呆地望著遠山,腦中一片空白。 屋內已傳來公孫斷的聲音。 “霧兒,你要好好練功,爹的希望都在你身上,知道嗎?” 飛霧高傲道:“孩兒自信功夫不退,可以擊敗大伯了。” “以後不准叫大伯!爹沒這個兄弟!”公孫斷突然冷喝。 飛霧馬上改口:“是,爹,他是秋月寒。” 他本就不怎麼願意承認秋月寒為大伯,如此一來,反倒覺得輕鬆。 公孫斷深沉冷笑不已,不久道:“再過四天,秋月寒就得改名為寒月秋止了。” 飛燕乍聞,已驚愕地靠向屋角,想知道父親所言何指?飛霧也不解地問:“爹,您說這話……孩兒不甚明白?” 公孫斷得意地冷笑,道:“臘月十三,天鷹崖將會有所舉動。” 他又道:“你別忘了,爹早就和天鷹聯合,有此盛舉,爹怎會不知道?” 飛霧顯得十分興奮,道:“如此一來,孩兒就大顯身手了。” “不行!你不能去!”公孫斷截鐵斬鐵地說。 “為什麼?”飛霧不甚高興:“爹以為孩兒的武功還派不上用場?” 公孫斷搖頭直笑,端起四方木桌上白瓷杯,淺淺啜口香茗,噴噴兩聲,放回杯子,才道:“不是你的武功不行,而是你乃爹的秘密武器,非到必要時‧不能用,何況你練功即在,中途荒廢了,將來所花費的代價可能更高。” 飛霧道:“孩兒認為,對付秋月寒不須要花費多少功夫和時間。” “話是不錯。”公孫斷道:“只他一人,自是容易對付,但若多了其他幫手,比如公孫小刀和沒了和尚,恐怕就有得戰了。” 他道:“爹的意思是指,萬一要是不能短時間內收效,你的加入,是有暴露之意,說不定從那時開始,你就不能安心練功,這多劃不來?” 飛霧甚為失望。 公孫斷安慰道:“霧兒!為今一切,以練好武功最重要,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了。” “是……爹……”飛霧稍為平靜一下心情,道:“爹是否要去?” “嗯!爹不去,怎知戰果如何?而且他們對公孫府的地理環境,也沒爹熟! 爹去了,對戰局很有幫助。”公孫斷冷靜而高傲地說。 飛燕已從門外走進來,有點感傷地說:“爹,您可以不去嗎?” 公孫斷道:“燕兒,你別擔心太多,爹對付的只是秋月寒,不是整個公孫世家。” 飛燕何嘗不知他要對付的是何人?只是覺得大伯對人十分寬厚,怎忍心看他受到傷害。 “爹……可是大哥還在府中……”飛燕悵然道:“要是公孫府遭了敵,他必會遭殃!” “就是因為如此,爹才非去不可。”公孫斷道:“爹必須趕去帶飛雲脫困。 ” “爹,您能不能勸天鷹……不要攻打公孫府,大伯他……” “飛燕!”公孫斷冷道:“爹已說過和他斷絕了關係,以後不准再如此稱他!” 飛燕軾然低下了頭。 |
第二十章 天南春神笑
“好啦!此事不必多說,你下去休息,我和飛霧還要練功。” 飛燕默然退下,走出門外,先前被飛霧擊中那棵榆樹已腐蝕,剩下腰粗幹枝,一片殘亂。 她想起以前,秋月寒不停地在為她爹做忍讓,也想起小時候和湘雨她們一同嬉戲,每當爹責備自己時,大伯就給她安慰。 她時常羨慕湘雨有這麼一個仁慈的爹,自小開始,她就有爹不如大伯好的感覺。 如今大伯和湘雨,甚至大哥,都可能像這棵樹一樣,不知不覺地就道人偷襲而腐化了,腐化得可能連埋在地底下的根都不剩。 為什麼爹不放大伯一馬呢?兄弟相殘,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大伯甚至連一點警覺都沒有!處於不知不覺的狀態之中。 他會敗的!敗得十分不值得,就算有人要攻打公孫府,也該有個公平的競爭機會。 我該去通知大伯!讓他有所準備! 但是此地離公孫府還有半天時間,如果偷偷地去了,可能會被父親發現,到時又將如何解釋?如何面對父親?說不定父親會因而慘敗! 然而不通知大伯……那麼多人會遭殃……“管不了那麼多了!那麼美好的家,怎麼可以看他被毀了……” 如果被毀了,連那唯一可逃避現實的童年回憶都將幻滅,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實。 飛燕決心趁夜告知公孫秋月這個消息。 秋月寒站立庭院紅亭,正在看那兩棵古松。左邊小刀兒所植那棵,今年冬天卻顯得枝葉旺盛,蒼勁拔翠。 如今的小刀兒,不正也像這棵古松一樣,蒸蒸向榮,臨霜雪而彌堅。 “松已堅貞,我該將一切告訴他了嗎?” 秋月寒突然感觸而發,有所欣喜,及含著悵然。 他為何說出這番話?分明其中含有某種啟示。可想而知,自從他要小刀兒種下這裸古松時,他就已決定要如何做了。 他想告訴小刀兒的是什麼?已有急促腳步聲傳來。 青衣儒衫,四個中年人已步入庭院拱門。 “李華!” 秋月寒急忙的迎上去,他知道洛陽行司職李華會突然趕至,必有急事。李華拱手道: “老爺,實不得已,才趕過來,擾您清致!” “哪兒話?快請坐!”公孫秋月要他坐于亭中石橋:“重要嗎?” 李華立時點頭:“據江南附近傳出,天鷹崖可能近期大舉來犯!” 看樣子,天鷹崖並沒做好保密措施,以致於消息走失。 亦或是有人故意放出?不管是何種情況,畢竟消息已傳至公孫府。 秋月寒站了起來,李華也跟著站起。 “有這種事?”秋月寒問:“消息來源可靠?” “杭州佳集行紀英所傳,唯未確定,但有六七成的可能性。” 秋月寒頻頻點頭:“日期可有?” “確定日期不知,但該不會超過一個星期。” 秋月寒知道此事十分棘手,不得不防,他道:“以你之見該如何?” 李華道:“若是天鷹崖傾巢而出,恐怕非公孫府所能抗衡,該找幫手。”“找誰?”秋月寒苦笑道:“如今公孫府聲譽大挫,怕不容易找到人手。” 李華道:“也許姑蘇幕容世家可以。另外,小刀兒也該找來。” “你說的不錯。”秋月寒道:“慕容世家雖和咱們有比武之爭,但不失為好友,然而在未確定事實及日期之前,冒昧就將人請來,十分不妥,說不定反而害了慕容世家。因為天鷹崖的目標不只指向我們。而小刀兒最近失蹤後,也一直沒有聯絡,恐怕不好找。” 李華道:“既是如此,只有將各分處負責人調回來,以決雌雄了。” “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秋月寒道:“情況不尋常,你就留在府中發落一些事情,今天就以飛鴿傳書調回所有分舵人馬,不過叫他們千萬別露了痕跡,以能收到伏兵的效果。” 李華拱手應是,已離去。 獨留秋月寒仍在此沉思。他知道憑一已之力,實在難以對抗天鷹崖,非得想出其他辦法,再不濟,也該打聽敵人正確來犯時間。 從中午想至夜間,他還沒想出一個結果。 書房中燭臺亮如白晝,映在他憔悴面容,新添的皺紋更明顯了。窗外已映出淡淡薄亮青霜,明夭仍是個好天氣吧?卻不知此景是否渡過明晚?“大伯……” 飛燕已抵書房,輕輕喚醒站立窗前,看著明月青霜出神的秋月寒。 “飛燕,是你?好久不見了。坐!”公孫秋月立時驚喜地要她坐上溫暖墊有虎皮的椅子。 飛燕搖頭,情不自禁地落下兩行淚珠,大伯仍是如此慈祥。對自己如此親切,比起爹來,不知要好過多少?自己好沒福氣當他女兒! 秋月寒感傷不已,他對公孫斷的事,始終有著很大的愧疚,尤其是對姪女、姪兒,更是難以交代。 他道:“飛燕,原諒大伯,大伯是不得已的!” “不!大伯,姪女並不怪您,只是姪女沒那份福氣讓您賜愛。”飛燕拭去淚痕,她知道時間寶貴,否則回去很可能被父親發現。 她道:“大伯,姪女是來向您告秘的。” 公孫秋月驚道:“你這是……” 飛燕馬上接口道:“我爹準備攻打公孫府,就在十三那天晚上。” 公孫秋月驚愕不已,果然傳言屬實,也帶著幾分愁悵,他弟弟竟是愈走愈極端,甚至投靠了天鷹崖。 飛燕又道:“他們是天鷹崖的人,聽說還有很多高手,大伯您要早作準備。” 公孫秋月想到飛燕可能是偷跑出來,急道:“大伯謝謝你的消息,你快點回去,大伯自會設法。” “那我走了!”飛燕匆忙已想離去。 “飛燕……”公孫秋月叫住他,凝眼而視,慈祥道:“不管如何,這是你的家,隨時歡迎你回來。” 飛燕悲切含淚點頭,已然奪門而出。她怕停下來,會禁不住而哭出聲來。秋月寒看著她消逝方向,感慨不己:“下一代又有何罪過呢?” 不願多想,已知敵人來犯日期,他準備請慕容世家暗中助陣,以擊敗來襲敵人。 很快,他捎好書信,交代屬下飛鴿傳書。 他已走向東院,飛雲的書房。 飛雲正在臨帖,但一只筆握在手中,就是不知如何下筆,呆在那裡。 “飛雲……”秋月寒走近,喚醒他。 長得文靜書生本色的飛雲,已站起來,拱手為禮:“大伯……深夜來此,姪兒無以茶水款待……” 秋月寒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須如此?”看看字跡,他道:“還在臨帖?” 飛雲道:“右軍草書,神韻不易習得,姪兒功力尚不足以窺其深奧,只是消遣而已。” 秋月寒輕輕一笑,轉為正題,道:“也許最近幾天,府中會有事,你……” 飛雲急道:“是不是我爹他……” “不是的!”秋月寒笑道:“你爹雖然走了,但不至於為難整個公孫世家。” 飛雲苦苦一笑:“大伯,別再為我爹隱瞞了,您不知……”他似想說,卻又咽回,長長地嘆口氣,道:“不知大伯將如何決定?” 秋月寒笑得有點僵:“大伯想了想,不如你回你娘那邊,暫避風頭,以免受了傷。” “可以留下嗎?”飛雲道:“我也是公孫世家一份子。” “飛雲……大伯恐怕無法照顧你……” 飛雲坦然一笑:“大伯,飛雲讀過不少書,知道何者該為,何者不該為,還望大伯成全。” 秋月寒長嘆,道:“隨你了,不過沒到必要,你不要離開書房,大伯不願看到任何不該有的犧牲。” “大伯教訓的是!” 秋月寒走了,整個東院就只剩下飛雲,他如何能放下心?他己決定,除了全軍覆沒,決不讓飛雲受損,否則內疚就更深了。 臘月十三,星月如輝,碧光照撤,夜空一片黯藍色彩。 鳳翔鎮西方山林,此時人影憧憧,從山中往公孫府瞧去,苑若一座刻出來之玲瓏宮殿,閃閃生光。 天鷹及座下人手,早就聚集此林較平坦處,天鷹仍坐在椅子上,似乎任何一刻,他都不願多站著。 不到二更,柳西風也率領手下約五十名精英,包括柳西竹,小心翼翼地趕至此地。 “柳兄果然準時抵達。”天鷹含笑而立。 柳西風拱手道:“此種大事,柳某自是不能耽擱,天鷹不就更早抵此?”雙方哈哈一笑,才談及正事。 天鷹道:“傳公孫斷!” 一名黑衣人奔向左林,不久已帶公孫斷上場,客套一番,公孫斷瞄向柳西風道:“沒想到柳西一絕也趕來助興了。” 柳西竹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柳西風卻鎮定自如:“公孫斷攻擊公孫府,也是武林一大盛事,柳某錯過,豈不可惜?” 天鷹怕他倆弄僵,立時道:“行動在即,兩位不防暫時拋開已見,想必拿下公孫府後,事情會有改觀。” 柳西風和公孫斷冷笑不已,雙方各有盤算,也不爭一時。 天鷹輕輕一笑,坐回椅上,道:“公孫斷你說說看地形及兵力?” 公孫斷道:“公孫府分東西兩院,秋月寒住西院望風樓,三層樓閣,十分好認,走道房屋也十分清楚……除了秋月寒和旋風十騎外,硬角色十分少,若有公孫小刀在場,就得小心……” 他詳細地說明公孫府所有兵力。 天鷹稍加思考,道:“照此看來,我們兵分兩路,由柳兄及本座手下五鷹,分別從南北方攻入,再回巢東西方向。” 柳西風問:“不知天鷹選擇何方?” “北方。”天鷹道:“北方離正門較近,可以調配自如,是主攻,柳兄大概只須負責攔阻逃竄人員即可。” 柳西風拱手一笑道,“多謝天鷹關照,柳某自當盡其全力,以使此舉成功。” 公孫斷道:“還有一件事,東院住有我兒飛雲。他武功盡失,還請諸位能放過他。” “那當然!”天鷹笑道:“凡是天鷹座下或朋友,自該受到保護。” 公孫斷拱手笑道:“多謝天鷹抬愛。” 天鷹微微頷首。望向斜向西邊快滿的月亮,道:“準時三更,火光一閃,立時發動攻勢。” 眾人知曉,已各帶領人馬潛向公孫府。 決戰在即,卻靜謐得嚇人。 公孫府門那高掛龍旗,不再翻騰,那條青龍也似乎睡著了。 不知公孫秋月將做何種對策?天鷹已抵府前那片竹林,正虎視眈眈等待時間到來了個個繃緊肌肉,準備大打出手。 這是天鷹崖壯大以來的第一戰,他們須全力以赴。 若不是為了萬全,天鷹也不會先折服柳西風,再一同發動攻勢。 有了柳西一絕,勢力自可大增,想拿公孫府,該是不成問題。 不知公孫秋月能否邀到助手?不必說,小刀兒和沒了和尚此時正在水晶宮迷陣中摸索著,根本不可能趕回來助陣。 也沒聽到姑蘇慕容府的人前來。 依情勢來看,公孫府處於極不利的局面。 柳西風在南側,他不停地輕笑,對這一戰似乎充滿自信。 “三更過後,第一撥,我們只派十個人攻入公孫府。”眾人十分不解。柳西風道:“我們必須不作正面攻擊,以保存實力。”他又道:“本來此次戰役就與柳家無關,我們只在觀戰的位置。” 他冷笑:“必要時,還可扯天鷹的後腿。” 眾人恍然,原來柳西風早就有此計劃,難怪他笑個不停。 柳西竹問:“要是天鷹獲勝了?我們又該如何?” 柳西風道:“只要有此傾向時,到最後勝負快決定時,我們才全力剿滅公孫府。” 他道:“一切聽我指示行事,攻掠之間要不露痕跡。” 他的計劃對公孫府來說,雖有所助益,但卻無實際效果,若他們敗了,一樣會遭殲滅,仍須靠自己力量戰勝此戰。 突然,柳西竹問:“爹,今天的天鷹似乎沒有那天如此威風,他的眼神並無光彩,不知是何原因……” 柳西風點頭道:“我也感到疑問,反而是他身邊紫衣蒙面人架勢更好……難道的武功時好時壞?也就是有病在身?” 柳西竹也覺得他爹說得很有道理,興奮道:“既是如此,爹您就可以制服他了。” 柳西風笑道:“以後再說,這只是推測,將來有機會,爹會試試。” 一切又歸於平靜,會動的只是公孫府前那兩名衛兵,算著腳步,來回悠哉地走著。 靜得月亮西行都好像能聽出聲音般。 驀地 一束火花衝向空中,紅光乍閃,十分耀眼。 “不好!” 衛兵剛要示警,已然被人放倒。數十條黑影已掠上高牆,只有天鷹和紫衣蒙面人,還留在原地。 天鷹冷笑無比,愈笑,愈接近瘋狂。尤其是遠處傳來的殺伐之聲時,他笑得象是觸了電,抖著身軀。 紫衣人道:“主人,您該迴避一下,屬下可能要參戰,以免有意外發生。” “會蠃嗎?會蠃嗎?一定會贏,我知道,一定會蠃!” 天鷹有點瘋狂地叫著。 “會贏的!主人你還是避一下如何?” 天鷹稍微恢復鎮定,才點頭答應。 紫衣人這才叫兩名護衛摃起椅子,送天鷹至那所謂安全的地方。 等天鷹消失暗處,紫衣人方動身,掠向公孫府,加入戰圈。 局勢並沒有如天鷹估計那麼順利。 當第一批人馬攻人公孫府時,並未遭受抵抗。公孫斷領著眾人衝向西院時,突然數排利箭從四面八方噬向眾人,逼得他們手忙腳亂。 “不好!有埋伏!” 金鷹大喝,已竄空而起。數道人影追竄而上,又有一撥利箭射向他們。突地,火鷹那對風火輪己如兩道流星掃向利箭,叮叮噹噹,登時將利箭掃光。 四鷹得以喘息,已衝向暗處箭手,準備殺敵。 突然一道青光掠至,來者正是秋月寒,長劍揮點,以一敵四,攔下四鷹。此時雙方人馬方自交兵,刀光劍影,大打出手。 柳西風也帶人衝進公孫府,但除了幾名手下外,柳家人馬並未全戰區,柳西風更是高立樓梢,悠然地掠視戰局,他也在找天鷹。 公孫斷見著秋月寒,已然狂吼:“他就是公孫秋月,快將他拿下!” 自己也衝向秋月寒,以五敵一,圍攻秋月寒。 此時旋風十騎和湘雨、小溪都已參戰,攔住大批天鷹崖眾徒,殺得難分難解。 洛陽司職李華,以及杭州司職紀英,太原司職蕭水東都已衝向四鷹,分別攔下金鷹、木鷹和水鷹,一時也替秋月寒分擔不少壓力。 公孫斷武功本就不在秋月寒之下,而秋月寒又對他處處忍讓,再加上火鷹,他的處境並不理想。 “秋月寒,你沒想到會有今日吧?哈哈……” “二弟,你這是何苦呢?” “住口!沒有你,我也不會落此下場!” 一劍刺出,用的也是公孫世家驚月斬,挑向公孫秋月肩頭。 秋月寒輕嘆不已,他心情十分沉重,想要的幫手都沒如期趕來,慕容府人馬雖說要來,至今卻不見蹤跡,小刀兒更是不知去向,最讓他吃驚的是樓閣上那位懦衫客,他知道此人就是柳西一絕,如若他插手,恐怕公孫府非得淪入萬劫之中。 除了走,又能如何?但一大片產業,又豈能拱手讓人?至少也該拼上一拼! 揮劍如虹,已撂開公孫斷剌向肩頭一劍,扭身翻掠左側,擦向左腰而過的風火輪,抖出七朵劍花,奇快無比地刺向火鷹胸口。 火鷹冷笑,風火輪揮出勁風就往長劍撂去。他想擊偏劍身,以便左風火輪倒掠而至,正巧可傷到秋月寒背肩誰知,他錯估了秋月寒功力,一輪揮去,不但沒撥開長劍,反而被劍吸向左邊,身形不由得欺向左側,就在此時,唰然一響,左臂已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鮮血冒湧而起。 然而秋月寒下盤中空,公孫斷見機不可失,長劍反撂其右大腿,秋月寒翻身過慢,雖逃過大腿,左小腿仍沒法避開,被劃了一劍。還好,只及肉皮,並不嚴重。 突地一道紫光射至,急促破空聲咻然響起。秋月寒大驚,此人武功之高,實在令人擔心。情況危急,他不得橫劍於胸,硬是接下紫光凌厲一擊。 鏘然巨響,秋月寒但覺虎口發麻,倒撞而去,連換了幾個身形,方掠向屋頂,穩住腳步。 來者正是紫衣蒙面人,他也暴退向後,翻個筋斗,飄落另一頭地面。 他冷笑:“渭北秋月,果然名不虛傳!” 笑聲末落,他再次騰身攻敵。 然而公孫斷就是聽不慣這句話,已然怒喝,集畢生功力罩向秋月寒,想將他一劍擊倒,他不但用了驚月斬,更揉和柳西府的搖風散手,威力自非尋常。 “二弟,你何苦呢?” 秋月寒逼不得已,突地立身並足,雙手舉劍於胸,狀若天神肅然凜凜。秋月寒整個人驟然飛衝天空,驀又倒衝而下,有若蒼鷹獵兔般,直罩公孫斷長劍。 錚然一響,公孫斷大駭,松掉手中長劍,已駭然驚叫:“你練成了驚月春秋斬!” 此乃驚月斬之最高境界,身劍合一,無堅不摧。 樓梢上的柳西風見此武功,也不禁動了容,佩服秋月寒的武功精湛,凌空一擊,竟將長劍點成兩截,實是一位可怕的敵手。 然而此種劍招不宜多用,只使用一次,秋月寒已汗流滿面,有些疲倦,他只是想讓公孫斷知難而退。 紫衣人雖震愕,但仍沒停止攻勢,相反地逮住機會猛攻,並不讓秋月寒有休息的機會。 秋月寒只有沉著應敵。 公孫斷驚愕不已,並沒因此而退怯,抓向旁邊一名壯漢手中長劍,輕而易舉地搶過來,又自攻上去。 他的憤怒不只是長劍被擊斷,而是自己練得數家功夫,一直以為武功在秋月寒之上,沒想到今晚卻敗在他手中,那股不信和羞辱,更讓他無法忍受。 幾人圍攻秋月寒,一時也打得難分解。 另一方面,李華及兩位司職,紀英和蕭水東力戰三鷹,除了李華以外,紀英和蕭水東已險象環生,落於十分不利的局面。 一些手下,除了旋風十騎和湘雨,小溪以外,大都已無多大再戰能力。突然一聲慘叫,紀英長劍已被擋開,水鷹分水刺已砍向他左肩,往上一帶,挑起一大片肉塊,痛得紀英滾向牆角,冷汗直流。 水鷹並未歇手,一個欺身,分水刺又砍了過去,想破開他腦袋,紀英卻無力再躲開,只能坐以待斃。 秋月寒見狀大驚,劈出三劍封掉火鷹風火輪,藉此空隙竄掠水鷹,想救紀英。 然而水鷹攻勢過快,分水刺已要砍中紀英腦袋,不得已,秋月寒只有射出長劍,直噬水鷹背部,以能引他自救。 水鷹逼不得已,果然回身自救,分水刺往後劈去,一個滾身,已避開長劍,反身不再攻向陷入昏迷的紀英,而是攻向秋月寒。 長劍已離手的秋月寒仍在空中,風火輪已旋轉而至,他技巧地使出吸字訣,將風火輪吸在手中,反手丟砸另一面風火輪,雖能盪開此輪,整個身形也為之緩了下來,背後追掠而至的兩把長劍,不客氣地刺向他背心及左腰。 秋月寒猛力扭身,雖然避開要害,但仍逃不過劍勢。背部肩胛骨被刺了一劍,火辣辣,左腰也被劃出血痕,十分疼痛。 一個落身,他滾向右側,避開水鷹分水刺,右手抓向插在地上的長劍,很快回砍,正好封往紫衣人利劍,傷勢已影響到他劍勢的威力。 “秋月寒,我勸你還是投降吧!大勢已去!”紫衣人冷冷地說。 公孫斷冷笑:“讓他死!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利劍再揮,他攻得更猛,一劍劍道得秋月寒節節往後退去,突然一聲急叫又傳來 “爹 ” 湘雨已被逼得長劍脫手,跌落地面,情況十分危急。攻向她的正是洛陽城西牧牛山,自設霸王堂而被秋月寒剿滅的陰間無常吳不常,他的太陰掌已直往湘雨胸口罩去,中者保證斃命。 “湘雨 ” 秋月寒想救,然而一個在庭院前端,一個在尾端,實是無法救及,何況還有三位高手環攻不下,不得已,他只好再使出驚月春秋斬以能擊退敵人,看是否還來得及救人。 長劍直抖,他已劍走身隨,如狂濤駭浪般,衝向三人。 然而前端已傳出欸叫聲。 “湘雨 ”秋月寒怒吼不已,他已感覺湘雨已過毒手,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禁化悲為力,更疾速地劈向敵手。 叮叮叮三響,三把武器全被震退,外帶一聲慘叫,水鷹左大腿已被切下巴掌大的肉片,滾落牆角,呻吟不已。 秋月寒正想掠向湘雨之際,他才發現湘雨並沒遭殃,而死的正是旋風十騎之一。 吳不常手掌已插入他肚子,他卻緊抓其手掌,任由吳不常甩來甩去,連腸胃都流出來,他還是不放。 湘雨見狀趕忙拿起利劍,朝吳不常手掌砍去,劍過手斷,吳不常已痛叫,滾落地面。湘雨並不放過,追前又刺,但已有另一名黑衣人攔了過來,雙方又纏戰不休。 秋月寒見狀,心頭稍安,又見小溪在旋風十騎庇護下並肩作戰,自是較無危險。 只一眨眼,公孫斷和紫衣人又攻上來。秋月寒想再用絕招,都有所力不從心,只好勉強應敵。 他吼道:“各自找退路!快……” 然而卻沒人想退,大家都噙著淚,悲切作戰。 公孫斷冷笑:“想逃?來生吧!” 驀地,飛雲卻橫劍而出,攔住他爹。 “飛雲,你這是幹什麼?”公孫斷驚愕直叫。 飛雲悵然道:“爹!孩兒也是公孫府的一份子,不忍苟且偷生。” “你瘋啦?竟敢對你爹如此?” “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給我退開!不用你來教訓你爹!” “爹!我不能……” 公孫斷怒道:“好!你這吃裡扒外的東西,看爹如何教訓你!” 長劍一揮,輕而易舉地震掉飛雲三尺青鋒。 “你還不快避開?” “我不能!” 公孫斷想閃過他,繼續攻向秋月寒,沒想到飛雲卻緊緊將他攔腰抱住。“飛雲,你快放手!成什麼話!” “爹!眼看公孫府就要亡了,您於心何忍?” “住嘴!大人的事,不用你來管!快鬆手,再不松,爹就砍斷它。” “爹……你砍吧!孩兒沒手了,也就阻止不了您,也為公孫府盡了力。”“你…… 你……”公孫斷氣得老臉發紅,突然他想到,點飛雲穴道不就成了。 “你這人也真是!明明沒有武功,也趕來送死?給我滾一邊去!” 他很快點中飛雲昏穴,然後將他挾至牆角,復又攻向秋月寒。 不到一個更次。公孫府已陷入苦戰,若無奇蹟,可能全軍覆沒。 柳西風覺得意外,他本想對付的是天鷹崖,消息也是他故意放出,目的是讓秋月寒多找救兵,如今卻不見援手前來,就是最和公孫府關係密切的小刀兒也沒趕來,實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局勢將定,他不得不依第二計劃行事 殲滅公孫府。 他馭身而起,準備擊向秋月寒。 他手下十三劍和柳西竹也感到興奮,直掠而下。 秋月寒見狀,苦嘆道:“公孫府完了!”一個更次纏戰,受傷已多次,攻勢也慢下來。 柳西風在空中已冷森道:“秋月寒!在下冒犯了!”手掌一探,裂天十三掌取衝勢,快捷無比地劈向秋月寒。 突然地青光一閃,一道人影已撞向柳西風,雙方在空中一觸,各自飛回屋頂。 柳西風這一驚非同小可,天下又有誰能與自己相抗衡?注視來人身材嬌小,可能是女的。 他道:“閣下何人?” 黑衣蒙面人道:“三月不見花,春神莫回頭。” “天南春神笑!” 群眾起了一陣騷動,天下三大高手,如今都匯集一處,何等盛會?不禁都往春神瞄去,攻勢也為之緩和不少。 “還有老夫!” 突然在西牆外又掠入數條人影,來者正是姑蘇慕容天、慕容白父子。 身飄落地,慕容天已脫口而出:“公孫世兄,恕小弟救援來遲。” 秋月寒激動道:“不遲、不遲,多謝幕容老弟援手相助!” 戰局又從慕容天父子來到而掀起另一高潮,公孫世家人馬已從絕望而轉為興奮,那股勁道,更非一般力量所能企及,尖銳萬分。突然,紫衣人已發動奇招,直罩秋月寒。 春神乍見紫衣人所用武力,頓覺意外,立時掠身急衝此人。 雙方接觸,各自對掌,然後分開,又覺不可思議,再次倒掠而上,相互擊掌,一連對了五次,不斷升高,像極在串糖葫蘆,只不過越上面,倒掠劃出之圓圈愈小而已。 雙方對掌過後,紛紛掠回屋面。 春神急忙追問:“你是何人?” 紫衣蒙面人眼神露出驚惶:“你又是何人?” 春神二話不說,又追掠過去。 紫衣人似乎十分忌諱,突然下令:“撤退!”人已掠向北邊,逃之夭夭。春神並末放鬆,直追而去。 天鷹崖徒眾得到指示,顧不得再攻,趕忙抽身撤出公孫府。 柳西風也不願多留,下令撤人,人也飛掠夜空,霎時消逝無蹤。 只有公孫斷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大為憤怒,明明就快攻下的局面,霎時又改觀了,實他所料未及,但眾都走了。他不走也不行。 他罵道:“秋月寒,算你走運,這筆帳下次一起算!” 十分不甘心地,他才掠出東牆離去。 秋月寒長嘆不已,今夜雖逐退敵人,花的代價卻也不小。 慕容天收劍走向他,歉然道:“公孫世兄,此種重大事情,小弟卻耽擱了,實是萬死難辭其疚!” 秋月寒道:“慕容老弟不須如此,否則我將無地自容,今夜若非你趕來,後果自將是不堪設想。” “然卻使會孫府折損不少人手!心中無法消受……” 秋月寒嘆道:“兵刃相見,死傷在所難免,誰又敢保證全身而退?老弟台,公孫府永遠感激你。” 幕容天仍是感到自己來遲一步,而使公孫府受此傷亡,歉疚不已。 秋月寒轉向手下,輕道:“強敵已退,傷者快治,亡者則收其屍,以祭悼。若有其他事,立即回報。” 命令下達,眾人分工合作,很快將現場整理妥當。 公孫府折了百餘名手下,受傷七十三名,包括三位司職,及旋風十騎其中四騎。較重的則有二十五人,損失不輕。 五更已過,黎明將至。 春神緊追紫衣人不放,至少奔馳數十裡,攀過三座齊天高峰。 紫衣人似乎輕功較差,已漸漸被追近。 “閣下請留步!” 紫衣人不理,仍往前奔。春神一個加足腳勁,飛掠而起,已落向紫衣人面前。 “你到底想幹什麼?”紫衣人駐足冷喝。 “我想知道你的功夫是從何處學來的,是何稱呼?”春神冷道。紫衣人冷森:“老夫學的功夫,干你何事?何須告訴你?” 春神輕輕一笑:“你不也很詫異,我會這種武功?它叫春神奪,對吧!” “胡說!”紫衣人冷笑不已:“老夫根本沒聽過這門功夫,更不會施展它。” 春神道:“此功夫也叫震天奪,我只不過將它稍加改名而已,你該不陌生吧?” 紫衣人瞪向春神,似想從她眼晴猜出所為何來。他冷道:“老夫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你何須苦苦相逼?” “我沒逼你,只是你不敢說出真像而已。”春神道:“你還是說吧,今天要是得不到答案,我不會放你離開的。” 紫衣人冷道:“你為何想知道這些?”“這功夫與我有密切關係。”“有什麼關係?” “這個,你不必知道。”春神道:“我只想從這條線索,打聽一個人。” “你認為老夫是你要找的人?” 春神凝目瞧向他,心中微微激動,但口中卻平靜如一,道:“就算不是,也脫不了干係。” “可惜老夫卻不認識你,更不懂你的武功,剛才對掌,只是一番好奇,因為雷同的武功,本就很是吸引人去求證。” “那麼……你的武功叫什麼名稱?” “鬼掌十一翻。” 春神冷笑,她並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你可再接我一掌試試!” 話音末落,她已騰身、出掌,迅如劈雷,掃向對方門面。 紫衣人似想以其他功夫對敵,但又覺得無以奏效,仍然使出所謂的鬼掌十一翻迎向春神。 雙方又開始對掌,如寶塔般愈升愈高,所劃之圓弧也愈小。 直到第七次對掌,春神一掌避向對方左肩,紫衣人很習慣地封向春神手掌,豈知春神此乃虛招,馬上改掌為爪,扯向紫衣人面巾。 爪影過,面巾落。 “金福!是你!”春神驚愕叫出。 一臉老邁,連眉毛都有點白,正是綠君兒她爺爺,綠金福,綠君兒會武功,他自然也不足為奇了。 金福見面巾被扯,大駭不已,馬上掉頭就想掠入林中以避開。 “金福別走!” 春神已有防備,連續七個筋斗,如一道閃電般已掠向他前面。 “別走我有話問你!” 金福老臉一陣抽動,突地丟出一物,猝然爆開,化做濃濃白煙,已裹住春神視線。 春神見狀,大喝一聲:“不好!”馬上追掠出白煙,金福已掠失林中。 “金福……可惡!” 她仍窮追不舍。 綠君福為何會此種武功?春神為何要查明?似乎在打聽某個人。 此人又和春神有何關係?綠金福已直奔太行山一帶,由於春神有意跟蹤,而放緩腳步,拉開距離,他回頭觀望一陣,覺得林葉寂靜無聲,方自噓口氣,改掠霧區鑽入霧中。 春神嬌柔身形輕飄而下,面對霧區沉吟。這霧,和她居所附近的霧差不多,乍見之下,反而有種似曾相識而親近的感覺。 “可能他仍在此地……” 她哺哺念了一句,稍微察看遠山即將升起之清晨紅如炭火的朝陽辨別一下方向 已漫步走向霧區。 這也是小刀兒和沒了和尚闖入霧區的第四天。 他倆還在摸,昏天暗地,烏漆麻黑如無頭蒼蠅地亂撞。 不是他倆找不到路,而是兩次都摸不對地頭,剩下最後一個方向,只要運氣不太差的話。這次保正萬無一失!小刀兒自嘲地一笑。 沒了白他一眼:“什麼話嘛,我一向運氣都很好,跟著你就被帶衰,一定非得摸了兩次,才會摸向正確目標,說不定還會岔了道。” 小刀兒淡笑道:“如此一來,不就了解四邊情況?以後永遠也不本搞錯了!” “還有以後?”沒了叫道:“我不幹,全身罩黑衣,緊繃繃不說,連滴酒都沒有。” 小刀兒道:“忍著點,我還不是一樣,扮成百里神醫,髮髻扎得十分難受,還好鬍子暫時扯下,否則必會癢死!” 沒了叫道:“四天了,光吃一些藥草、乾糧,不瘦也得瘦。” 小刀兒道:“你不是嫌衣服太緊了嗎?現在合不合身?” 沒了罵了一句,摸摸肚皮,不摸還好,這一摸,果真松了許多,不禁咯咯笑了起來。 “這可是我第一次減肥成功!”“以後機會多得是。” “少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兩人輕笑,已摸往另一頭出口。 也許是熟能生巧,這次只花了兩個對時,黑色的霧也變得濃白,已是第五天黎明。果然他們投摸錯。 遠處白霧漸薄,朦朧中透過淡淡寶塔銀晶亮光。 “就是這裡!”小刀兒指著前方:“看,水晶宮!” 沒了潛過去一瞧,真的就像豔陽下雕出的冰宮,每個角、每個尖都像星星般閃爍銀光,天上有多少星星,此處就有多少銀芒星星。 “真***,匪夷所思。” 他看傻了眼。 小刀兒也不吵他,等他看夠了再說,省得屆時意猶未盡,臨時想瞧,反而誤了事。 “這算是一生中所見過最奇特而漂亮的建築物了,小刀兒,全是冰塊所雕的?” “不是,硬水晶,全是透明的。” “這要花多少代價,簡直無法想像!” 小刀兒道:“可能此處蘊藏有水晶石,就地取材,否則不可能造此宮殿而不被人發現。” 沒了頻頻點頭,不久才想到正事:“這邊怎麼走?別出了錯而穿幫。” 小刀兒道:“沒什麼,前面這空地過去就是正門,一進門就像宮殿,至於官殿後面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沒了道:“這也不對,要是天鷹躲在某一處,我們如何知道?” 小刀兒道:“以你黑鷹的身份,吆喝那些手下,自是沒同題,隨便找個人來問問,如果天鷹恰巧坐在大廳,我們就伺機下手。” “也只有如此了!” 無其他良策可施之下,兩人已依計行事。 沒了負起裝昏的小刀兒,疾速掠往水晶宮。 方到宮門,已有兩名黑衣人攔住,但突見沒了裝束,己拱手道:“黑護法,不知帶何人進宮?” 沒了叫道:“閃開,此人是百里奇,天鷹所要!” “是!” 兩名黑衣人只不過是例行公事,哪有真心在盤問?沒了一叫,他倆已閃入暗處,放行。 沒了大搖大擺,已步入宮殿,出乎意外,不見任何人影。 也許天鷹還沒回到此地呢! 沒了不知所懵,細聲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小刀兒道:“隨便,叫人出來問問。” “就這麼叫?”沒了深怕一開口就出了毛病,啥事也辦不成了。 小刀兒點頭,沒再說話。 “叫就叫,誰又怕誰來!”沒了擺出威嚴姿態,冷森叫:“來人!” 話聲一落,後宮門已走近一名四旬壯漢,他拱手:“黑護法有何指示?” “天鷹呢?” “稟護法,天鷹已離宮,要有一段日子,方會回宮。” “他去了哪裡?” “屬下不知。” 沒了不再多問,深怕出了毛病,冷道:“此人是百里奇,為天鷹所想見的人,找個地方安頓他!” 他將小刀兒送往壯漢,壯漢接過手,目中露出猶豫神色。 “怎麼,有問題?”沒了心中雖緊張,口申卻更冷森叫喝。 “屬下不敢,只是……此人是敵、是友……”壯漢所猶豫者,原來是分不清敵友,要是將友送入大牢,哪還有命在?沒了聞言,方自放心,道:“他是神醫,八成是看病的,是友非敵。” “是!” 壯漢抱起小刀兒,已往回走,但走了三步又停下來,因為他發現沒了跟在後面,忐忑不安地轉頭。 沒了冷道:“此人雖是友,但非常重要,由本護法親自看守!” 壯漢方自放心,領著沒了,直奔後院。 他們折過水晶圓石鋪滿綠色草皮的庭院,四處合院式的廂房漆紅廊邊,掛滿了不少蘭花,尤其是螃蟹蘭。正鮮紅地伸展長爪,像要抓緊所有流動的空氣般,讓人十分觸目。 走過庭院,穿向迴廊,眼前景象又是一變,怪石嶙峋的小假山充滿霧雲,像是那座高峰連綿,霧氣盤旋的巫山縮影,對面則是挖空的山穴,仍是一片水晶般白亮。 沒了這才知道,為何有如此的水晶可以蓋成宮殿,全是從此山挖出的。 山被挖空,也將此佈置得美輪美奐,不亞於前面那座宮殿,亮麗地面更種滿了不少奇花異草,以及一間間不同樣式的雅屋,讓人嘆不絕口。 與其說是山穴,不如說是頂著山的房屋,一點兒也不感到黑暗,而且通道十分順暢而多。 除了週邊有少許巡羅衛兵,此處全然無聲,就是輕輕腳步聲,似乎都能傳出很遠。 壯漢將小刀兒砲至一間陳設如旅館,一張床,兩張太師掎和一張八仙桌的雅房後,隨即告別而去。 |
第二十一章 赤眼丹
沒了正想噓氣。 突又來了兩名年輕貌美女婢,奉上茶水和醇酒。“不知護法尚有何吩咐?”穿紅衣者輕聲道。 沒了道:“沒事,天鷹一回來,馬上通知我,下去吧!” 紅衣婢女又問:“稟護法,可要代人(替換人看管)以休憩。” 沒了注視紅衣婢女那種暖昧的笑容,以為代人就是帶人,帶她去休息,一時也不知如何答覆。 “護法您若無事……自該休息……”綠衣女子也含笑出口。 她們倆的笑,乃是職業性的笑,否則也不會被選中服侍本派進階首腦 誰願看見一副哭喪的臉?若真的黑鷹倒也習摜,但沒了乃假冒,想處之泰然就難了,紅著臉,還好有層黑巾隔著,否則非馬上洩了底不可。 小刀兒覺得他如此久沒反應,趕忙用手尖點他背心。 沒了“哦”了一聲,才覺醒,趕忙道:“不必了,此人是百里奇,百里神醫,重要人物,我得親自看守,以防萬一!” 他連續逢人就說百里神醫,無非想強調此人之重要性 因為百里奇曾被擄過一次,他以為宮中的人該知道此事。 事實上。知道這件事的人,怕除了黑鷹和那天看門的人,怕再也無人知曉。在此的人都很明白,不該知道的事,就不必要去知道,否則只有自找麻煩。女婢也是如此認為,上級說重要就重要,管他來者是何人,不過當她倆聞知百里奇時,稍帶驚愕地瞧向小刀兒,但隨即恢復原狀。 紅衣女婢蹲身道:“如此,奴婢就告辭了。” 沒了巴不得她倆快點走,道:“請便!” 兩婢女蹲身而起,已猶豫地瞥向沒了,他倆已感覺出這位黑護法身材和舉止,言行都有點不一樣,但本著不該知則不知的心態,也未再多疑。已慢步離去。 像這種事並非不曾發生,她倆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也許又是新來的。 不管是新貨、舊貨,都是她倆上司,對他尊敬些總沒錯。 也因如此,沒了才能不穿幫。 他噓口氣,道:“好險,這兩個精明的丫頭。還想要我帶她去休息?” 小刀兒坐起床頭,笑道:“反正你是和尚,也不必過於擔心。” “去你的!”沒了叫道:“我和尚也是人,開了酒戒已是滿寺風雨,要是開了色戒,無心老頭非把我開除不可。” 小刀兒道:“你又不住在少林寺,這種事好像不必斤斤計較吧?” 沒了嘆道:“說真的,我還有點捨不得少林老祖宗,只好認啦!” 小刀兒不再鬼扯,轉向正題,道:“天鷹不在?他親自出馬,想必事情不小,你知道最近有何風聲?” 要是他得知天鷹攻向他老巢,非得跳起來,直衝公孫府不可。 沒了沉思半晌,道:“最近天鷹崖除了找過柳西風外,似乎沒什麼舉動,他要柳西風屈服。” “柳西風……”小刀兒哺喃念著,思考一陣,道:“如若要對付他,天鷹似該親自出馬……”他不再疑問,似乎認定夭鷹就是去找柳西風:“卻不知他何時回來?” 沒了道:“要是慢了時辰,恐怕我就罩不住了!”抓抓喉嚨,苦笑道:“幹得十分厲害。” 小刀兒沉思道:“若時間過久,我們就先行下手,找找看,赤眼丹在不在此。” “要是找不到呢?” “只有另想他法,等天鷹回來再說了。” 沒了有點幸災樂禍道:“找不到,乾脆放把火燒了他們老巢算了。” 小刀兒道:“你一燒,我的藥說不定也被你燒燬了,我不贊成!” 沒了道:“生死有命,強求不得,你最好能接受任何情況,知道嗎?” 他雖然開玩笑,但一副磨拳擦掌,裝得真像那麼回事。 小刀兒和他相處久了,也已了解他性格,不怎麼擔心他會放火。 他道:“我看你還是出去走走,探探四周環境,以便情急之下,才有個著落。” 沒了道:“怎麼成,我明明說好要親自看住你,現在一走,不就不打自招?” 小刀兒道:“又沒有叫你走遠?附近走走,也可交代為巡羅,大不了你再叫兩名衛兵看住門,不就得了?” 沒了倒也真想逛逛敵人老巢,想想也答應了。 “你自己小心,我找人看門。” 說完他已溜出門外,喚了兩名衛兵站在門口,自己已朝外邊走去。 才走幾步,忽然已發現洞外綠衣女子往此處走來。 “綠君兒?” 沒了趕快轉往左邊道路走去,以避開她。 綠君兒並沒發現他,直往小刀兒的房間行去。 沒了折回偷看,心中直叫糟了,也不知她是否會識破小刀兒?二話不說,已潛回那棟房屋牆角,推開另一間房屋,想竊聽,但水晶石牆過於厚,聽不出一個所以然,他只好守住門口。若綠君兒見著小刀兒,或另有其他反常舉止,就施以突襲,以挽救小刀兒脫困。 門外一有聲響,小刀兒已聽出是女人聲,趕忙躺回床上裝昏。 綠君兒開門面人,見著長髯飄逸的百里奇,輕輕一笑。 “百里神醫……” 她以為百里奇會醒過來,但聲音出口,仍不見反應,似已想到他可能中了迷藥,很快走向床前,探探小刀兒鼻息,嫣然一笑:“果然中了無香塵。” 她馬上倒出一顆白色藥丸,送入小刀兒嘴中。回身坐回八仙桌前的雕花桃木棕褐色圓椅。 小刀兒的化妝術並不十分精細,若有人瞧過百里奇,很容易就可以察覺他是假冒者,然而綠君兒如此帶有喜悅的反應,可以看出她並未識破小刀兒,可想而知,她也沒見過百里先生。 小刀兒抓準藥丸溶化的時間才醒過來,以免綠君兒起疑。 才搖動一下腦袋,稍微呻吟,綠君兒已喜悅地欺向他。 “百里神醫,你醒了?” 小刀兒聞言,已知時間上並無差錯,茫然地坐了起來。 “這裡是……” “天鷹崖!”綠君兒道:“在下綠君兒。”她歉然道:“對不起,強行將神醫請來!實是有不得已之苦衷。” 小刀兒仍裝出百思不解,道:“天鷹崖……這是什麼?” 他想問的是地名、人名,還是組織。 綠君兒道:“是一個地名,我和我爹都是屬於這裡。” 小刀兒醒醒腦子,恍然道:“哦……我懂了,莫非你們就是所謂天鷹的手下?” 綠君兒點頭。 “天鷹他……你們抓我來此,是為了何事?” 綠君兒歉然道:“對不起,神醫,因為除了您,恐怕無人能醫好他的病。”“你們要老朽醫人?” “嗯!”綠君兒含笑點頭。 小刀兒苦道:“既是如此,何必大費周章,兩度將老朽擄來?身為醫生,哪有不醫病人之理?除非那人是十惡之徒。” 說話之際,他已盯向綠君兒。似想詢問此人是否為十惡不赦之徒。 綠君兒急忙道:“神醫誤會了,他是好人,又是被一些偽君子所害,全身功力已毀,六脈百穴已損,十分可憐。” “他是誰?” 綠君兒欲言又止,道:“也許前輩見著他之後,會想起他是何人,現在我不告訴你。” “你擔心他的安危?”小刀兒另一個反應則為“你怕我殺了他?” 綠君兒苦笑道:“他和我關係密切,我不得不小心,不過我絕對信得過前輩,否則也不會請您來了。” “他……是不是天鷹?” “不,他不是!”綠君兒道:“天鷹武功天下無敵,怎會是他?” 小刀兒上次在牢裡也見著精神煥發的天鷹,對他並無多大疑惑,心中所想的。則是另外一個人。 “是不是你爺爺?” “也不是!”綠君兒道:“我爺爺武功也很好,您不要再猜了,見著他,您自會明白。” 其實小刀兒所說的你爺爺三字,要是綠君兒注意聽,一定會聽出破綻,因為她和爺爺的事,只有小刀兒和沒了知道,百里奇不可能也知道。而小刀兒之所以會如此問,是將綠君兒方才所說的爹,當作爺爺,自是非出此漏不可。 兩人都沒察覺,小刀兒是習慣綠君兒有位爺爺,而綠君兒則因百里奇的到來,似乎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警覺性自然也鬆懈了。 小刀兒知道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只好改換方針。 他道:“聽你剛才說……那個人六脈百穴都毀損了?” 綠君兒道:“本來骨筋也被挑,但有了紫葉珍珠果和六彩龍王筋,才接了回去,只是脈、穴被損,一直沒辦法醫好。” 小刀兒頗俱醫理,穴脈被毀,實非人力所能挽教、醫愈。 他道:“要真如此,恐怕老朽也無能為力了。” 綠君兒立時愁容滿面,悵然許多。 小刀兒道:“或許老朽可接回已斷脈經,但其精氣真元已失,無法逼通脈經,也是枉然,恢復穴道功能,更不必說了,除非……” 綠君兒急道:“是否須需靈藥?” “嗯!”小刀兒道:“若有奇異氣藥,不但可以護住穴、脈,更可提起真氣,恢復希望自是極大,可惜靈藥難求。” 綠君兒只覺得有復原可能,精神為之一震,道:“如若有雪神丹和赤眼丹呢?” 小刀兒神情稍為激動:“當然可以,此兩種稀世珍藥能生肌肉去白骨,任何雜難之症都能奏效,尤其是對練武人之奇經穴脈,更為神奇!” 綠君兒喜道:“天鷹已找到了赤眼丹,只剩下雪神丹,我想不久就可以弄到手!”一想到小刀兒,她就呶起嘴:“本來已經到手,誰知卻臨時被惡和尚給搞砸了。” 她突然想問什麼,卻被屋外急促腳步聲給打斷。 小刀兒暗道一聲:“好險!”因為她想問的,必定與雪神丹有關,自己所放的謠言,不知如何來掩飾此丹不在身上。 沒了繃緊全身,因為他看見來者正是那兩位紅、綠丫頭,不知她倆如此急奔來有何要事?必定是事情有了轉變,他準備隨時突襲以救人。 “小姐……” 紅衣丫環急叫,已和綠衣丫環一同奔入屋內。 綠君兒見狀,愣然道:“我不是要你們沒事不要過來嗎?” 聽她口氣,可以猜出百里奇到來的消息是丫環所傳送給她。 紅衣丫環道:“小姐,天鷹回來了。” 綠君兒急忙追問:“他……他現在在哪裡?” “前廳!” “我們快走!” 說著她就要奪門而出。 “小姐……” “又有什麼事?” 紅衣丫環道:“小姐,黑護法也要奴婢通知他,不知……” 綠君兒截斷地的話,道:“黑護法說不定己經趕去了,你們袂回去準備東西。” 話未說完,她已奔出門外,朝前廳方向奔去。 紅衣丫環和綠衣丫環也不再逗留,瞄了公孫小刀一眼,已離開去準備那些東西了。 沒了前後腳之差,已走進門。 “如何?”他問。 小刀兒告訴他:“天鷹已回來。” 沒了喜道:“我們快去逮人。” 小刀兒搖頭:“不行,要是現在去,馬上就會露了底,他武功不說,座下五鷹就夠讓我們吃不消了。” 沒了道:“說歸說,我總得出去讓他們瞧瞧,否則他們一樣會起疑。” 小刀兒道:“暫時還不會,你這身肥肉一定瞞不過天鷹,只有閃開方為上策。” 沒了想了想,道:“我還是要去,不過是躲在暗處。”他輕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總該了解他們舉止吧?” 小刀兒點頭:“也好,小心點,若他們未識破,我們得手機會相當大。”他又道:“我覺得那個病人對天鷹崖一定很重要,而且我也說過要用赤眼丹可以治癒,能騙就騙,省得其他麻煩。” 沒了道:“就這麼說定,我若太久沒回來,就表示已出事,你就看著辦好了。” 小刀兒含笑,沒了已離去,臨走還交代衛兵,沒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去。 小刀兒自有主張,將藥箱重新整理,甚至雪神丹都偽製一顆,準備臨時急用。 他在等待另一個時刻。 天鷹仍然坐在那張舒服豪華的椅上,精神已顯疲憊,本就蒼白的臉,現已更家泛白。 座下四鷹有兩人受傷,傷的雖是水鷹和火鷹,另兩人也是衣衫破碎,十分狼狽地坐在左右兩側。 他們靜悄悄地在等待,不知在等什麼。 綠君兒喜氣洋洋的奔進來,未見到人,就叫出口:“天鷹……” 突然她看到眾人臉容衣衫,那股喜氣也被吞噬。 “這是怎麼回事?天鷹,您受傷了?”她十分急切地叫著,直往天鷹奔去。天鷹沉重似地揮揮手,輕聲而有點費力,道:“君兒……退下……不關你的事……” “我不管!”君兒有如小孩耍起性子:“您傷得如何?” “本座沒事,你不用擔心。” “可是他們……”綠君兒指著四鷹,著急不已。 “他們雖受傷,也不礙事,你先下去,本座有事要解決。” 綠君兒再次瞧瞧天鷹,只覺得他只是臉色較蒼白外,並無多大變化。 她頷首道:“我就去替您準備,弄好了就送過來好嗎?” “也好,你下去吧!” 天鷹催了好幾次,看樣子是真的不願綠君兒留在當場。 綠君兒走了兩步,突又想到什麼,轉頭道:“我爺爺呢?”“他馬上回來。” “他是不是……”以下戰死兩字,綠君兒沒說出來,神色已激動。 “君兒,別胡思亂想,他只是去辦另一件事,馬上就會趕回來。” 君兒無奈,只好失望地走向後院。 宮中氣氛又為之一沉,像是下了幾十天的梅雨,悶得叫人發慌。 終於,紫衣人,綠金福回來了。 一跨入宮門,眾人的臉色那股寒霜方解凍。 他拱手:“恕屬下歸返過晚,讓天鷹久候!” 天鷹冷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綠金福道:“原本可拿下公孫府,但柳西風並未盡力,後來春神又趕來……” 他將事情說一遍。 天鷹冷森道:“可惡,柳西風竟然使詐!” 綠金福道:“只怪屬下太過於信任他,以致於斷羽而歸。” 天鷹冷笑:“哪天我會讓他嘗嘗苦頭。” “他倒在其次,該注意的是春神。”綠金福道:“她竟然猜出屬下的武功,而且也會用。” 天鷹這一驚非同小可,驚愕得說不出活來,嗆紅了蒼白的臉。 “她……她……” “屬下敢確定,她確實會此武功,因為她也在逼問屬下為何會震天奪。”“難道會是她……她會是春神……” 天鷹沉緬於回憶之中,他所說的她,不知又是指何人?“她有多大年紀?”“聽聲音……依屬下猜想,不會超過三十。” “三十歲……”天鷹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那麼小,何況當時她也不會此種武功……這件事一定要查明。” “屬下會盡力去做!” 突然,綠君兒又興沖沖地跑回來。 “天鷹……”她高興地叫著,驀見金福,聲音已煞住,忐忑不安地叫著:“爺爺!” 綠金福含有責備口語:“什麼事?那麼莽撞?” 綠君兒低聲道:“我忘了告訴天鷹,黑護法已將百里奇帶回來了。” “百里奇?”天鷹有點意外道:“人呢?” “在後山。” 綠金福卻問:“黑護法可在?” “我……沒看見……” “他去了哪裡?” “不知道……” 天鷹道:“金總管,黑鷹可能有事才先行離去,等他回來,問他不就明白了,為今先見見百里神醫,方為正事。” “是!” 綠金福已拱手,默立於該處,不再說話。 天鷹轉向四鷹,道:“你們退下,好好養傷,必要時本鷹會請神醫替你們治病。” “多謝天鷹。”四鷹齊拱手為禮,已轉頭離去。 天鷹轉向金福:“準備一下,我想見神醫。” “是!” 綠金福和君兒已退向後院。 天鷹則留在椅中,仰頭沉思,不知在想何事。 沒了早就躲在暗處,聽到所有消息,見綠金福想見小刀兒,已然趕在前面追回後山洞中。 “天鷹座下受了傷?”小刀兒不解地問沒了興高采烈道:“還不只如此,春神也逼得他們到處逃竄。”“他們找誰下手?” “好像是……”突然沒了煞住笑聲,僵凍了笑容,就像貪玩的孩童想偷吃糖果,糖果一到手,正想歡呼時,一轉身卻發現他爹橫眉豎眼地立在眼前,那種愕愣的表情。 小刀兒急道:“他們找誰?公孫府?” 沒了默然地點頭。 小刀兒慌了:“怎麼辦?連他們都受了傷,公孫府更不用講了,老爺他……” 沒了叫道:“也不盡然,他們敗了,不就表示公孫府蠃了?尤其又有春神相助而且天鷹也沒參戰,傷亡也該有限,不必太擔心。” 他也沒見過戰局,只是找好的方面解釋,以能穩住小刀兒的心,以免在這緊要關頭出了差錯。 “連柳西風都奈何不了春神,眼巴巴讓她將你救出柳家,有她在,有什麼好擔心?聽說還追得他們四處亂竄。” 小刀兒聞言心中稍寬嘆道:“希望公孫府能平安無事才好。” “一定!一定!”沒了道:“此事暫時不去想,不管如何都己成定局,你還是想奪藥的事吧,綠金福馬上就要來了。” 小刀兒深深吸氣,平息心情,問道:“他來找我幹嘛?” “找你去見天鷹啊!”沒了道:“我不成,看那老頭一直追問黑鷹的下落,我若出現一定會被他識破,非躲不可。” 小刀兒道:“你有沒有聽到要治誰的病?” “沒有,你自己去問,時間不多,我得走了,不過我會潛伏在你附近,以便應付所有變化!” 話說完,他已溜出門外,躲向暗處。 小刀兒趕忙整理一下自己在裝,準備應忖即將來臨之事情。 才幾分鐘,綠金福已然踏門而入。 他含笑拱手:“百里神醫,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丰采不俗。” 小刀兒淡然一笑,回禮抱拳道:“豈敢!豈敢!不知閣下是……” “老夫姓綠,乃天鷹崖總管。” “綠總管,您好!”小刀兒再次施禮:“不知貴派將在下捉來,是何用意。” 他故意用捉字,來表示敵對之情勢。 “百里先生別見怪,本派如此做,實乃有不得已之苦衷,還請見諒。”“可否說出原因?” “哦……這……”綠金福心念一閃,道:“實因本派有位長老不幸遭人暗算,若是公開求醫,勢必引起軒然大彼,只好出此下策。” “貴派長老如何稱呼?為何公開之後會引起軒然風波?” “這……”綠金福道:“老夫乃天鷹手下,有所不便暢言,而且神醫你也未答應治長老傷勢,是以甚難奉告,至於會引起風波一事,老夫卻可告知一二。” 他道:“敝派長老曾經手挫武林數大門派高手,如若讓他們知道此事,其必定來犯,如此一來,殺戮必在所難免。” “敢問貴長老所挫之幫派是……”小刀兒以眼神代替詢問。 綠金福猶豫一下,仍說道:“武林六大門派。” 這不就是武林公敵了嗎?小刀兒有此念頭,但馬上就打消了,因為自己不就也蒙上不白之冤?“我知道神醫必定認為敝派長老是十惡不赦之徒,但老夫只能說六大門派中人,也未必全是好人,他們也有忤逆之輩橫行江湖,不能只因與六大門派有過節,就貫以惡徒兩字。” “我懂!”小刀淡然一笑:“是非曲直,自難以正邪兩派為分野。” 綠金福似乎覺得已取百里奇諒解,含笑道:“百里神醫見識果不同於俗人,老夫神交已久,哪天必設三百筵,和你痛飲一場。” 小刀兒輕輕一笑,道:“綠總管豪氣乾雲,在下有機會必赴此筵。” “好,好!就這麼說定!” 綠金福笑得甚為開朗,忽又想到什麼事。 他問:“不知神醫可知是敝派何人請你來此?” 小刀兒道:“是位黑衣蒙面人……上次他也曾經抓過我一次,但又放走我……該不會錯,他用了一種很奇特的迷藥,等在下醒來時,已然在此地。”他苦笑:“貴屬下也是位用藥高手,連我都無法倖免於難。” “若非如此,怎能請得佳賓呢?” 綠金福打哈哈,心中卻在想擄人的確是黑鷹,錯不了。 他道:“還請神醫移駕,敝主人想瞻仰一番神醫丰采。” “綠總管請帶路。”小刀兒笑道:“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對!事情總是要解決。” 綠金福重複這句話,但說得卻是十分曖昧,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很快,綠金福已帶領小刀兒去見天肢,介紹一番,他已想告退。 天鷹道:“有事?” 綠金福道:“要事。” “非馬上處理不可?” “該是如此。”綠金福道:“若天鷹無其他指示,屬下就此告退。” 天鷹對他的舉動,似乎感到驚訝,因為常年以來,綠君福一直都在他身邊,自是沒說過那種話,不過他仍鎮定道:“你下去吧!” “謝天鷹。”綠金福轉向後院,叫道:“君兒,別躲了!要聽就站在天鷹身旁,鬼鬼崇崇,一個女孩人家,成何體統?” 綠君兒臉紅地走了出來,雙手扣扯衣角,十分困窘而羞澀。 其實天鷹知道綠金福此舉,乃在叫君兒保護自己,以防有變。 他笑道:“君兒,你就留在此吧!” 君兒困窘地頷首,默默立立于天身旁。 綠金福盯她一眼,冷道:“規矩點,少給天鷹惹麻煩!” “是,爺爺!” 綠金福這才告別離去。 天鷹此時才笑道:“百里神醫,想必你已明白一切了吧?” 小刀兒道:“有些明白。有些卻不明白!”他問:“閣下氣色不甚佳,該是血氣浮動,脈絡不順,是否要請在下診療的就是閣下?” 天鷹笑道:“神醫果然醫術超絕,光見色就知其病,不錯,本座時常有些血氣浮動,是以有此臉容,但本鷹請你來並非替我治傷,而是本座師父,他老人家常年受疾病煎熬,本座實為不忍。” “原來是閣下師父……”小刀兒仍想問知是何稱呼:“敢問令尊名諱……”“敝師父以前乃以九靈叟名號,行走江湖。” “九靈叟?”小刀兒茫然不解,自他出道以來,能叫出別人名號的,不會超過五十名,對此外號,當然是沒聽過。 還好他是沒聽過,否則此次必洩底不可。 因為這個名號,本就是天鷹臨時想出來的,他不得不對自己的師父安全有所防範。 他笑道:“神醫可能沒聽過本座師父的外號,因為他已百歲開外,而且當時他只在江湖短暫地行走兩年,知道者並不多,何況又已隔了數十年。” “原來如此!”小刀兒恍然地點頭,不久又問:“聽那位綠姑娘說,貴師父六脈已斷,百穴俱毀,可真如此?” 天鷹轉向君兒,有所緊張:“你見過他了?” “見過。”綠君兒怔忡道:“他來了,秋香就來通知我……” 天鷹以眼神盯向她,似想問她還告訴百里奇何事。 “我們只談了些……太師父病情而已。” 小刀兒也不願將事情扯遠道:“綠姑娘只說這些而已,其他事她似乎也不知情。” 天鷹乾笑兩聲,道:“就是怕她不知情亂說,而誤了事。”他道:“不過敝師父的傷勢,她沒說錯,確是如此。” 小刀兒道:“既是如此,那非得神丹妙藥不可了,光靠醫術,並無大用。”天鷹道: “想必君兒也說過,赤眼丹在本座手中吧?” “提過。” “不知以赤眼丹藥力,是否能治好此傷?” 小刀沉吟道:“赤眼丹乃屬陰毒之類藥物,單獨服用,效果可能不佳,若再有雪神丹則能萬無一失。” 天鷹突然狡黠直笑,這笑讓人感到頭皮會發麻。 小刀兒已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傳說雪神丹在神醫手中,不知神醫能否割愛?” 小刀兒裝出驚惶狀:“老夫不知天鷹所言何意?” 天鷹仍是黠笑不已,他道:“本座已查清楚,公孫小刀兒已將此藥交予你,想醫治一位病瘋老頭,可對?” 他已挑明此事,不管謠言是否居實,他都如此認定,以讓百里奇沒有選擇的餘地。 小刀兒苦笑不已,將計就計,道:“沒想到天鷹如此抬愛,老夫佩服不已。” 綠君兒驚愕道:“小刀兒當真將雪神丹交給你了?” “錯不了!”天鷹道:“天鷹崖所傳的消息,很少有誤。” 綠君兒輕輕直笑,她所以會笑,乃是想不管小刀兒如何精明,到頭來,此丹仍落入天鷹崖手中,無異給了他一個巴掌。 小刀兒苦笑道:“天鷹既知此物是公孫小刀所有,老夫自無權利處置。”天鷹道:“神醫既無權,倒不如做個人情,贈予本座如何?” “閣下在為難老夫了!”小刀兒道:“基於道義,老夫必須保管此物。”天鷹狡笑不已:“事有先後,本座只在應應急,先取此丹救治敝師父,他日再尋此丹還給公孫小刀,如此對神醫也有了交代。” “誰不知此丹難求逾乎登天。” “本座不就尋著一顆了?” 小刀兒臉色微微一變。 “況且神醫似乎也無選擇餘地!”天鷹似不願立時扯破臉以搶奪,只是不停地暗示自己決不罷手。 小刀兒心想,魚兒就快上鉤,卻長吁短嘆,不停徘徊宮內。 “神醫,本座向你保證,一定另尋雪神丹,讓你能有所交代。” 誰不知他的保證就像風中花、霧中鳥,隨時都會消逝。 小刀兒感到嘆籲也差不多了,才無奈地道:“也罷,希望天鷹言而有信。”天鷹喜道: “這當然,當然有信!” 綠君兒也露出欣慰笑容,自己努力了數年,如今也有了代價。 小刀兒道:“不過……老夫有個不情之情。” 天鷹煞住笑容:“你說說看。” 小刀兒立時道:“閣下想要雪神丹乃在應急,但若無赤眼丹,則此急也應不成,老夫只想見見赤眼丹,若是真有此丹,自無其他理由再拒絕,否則天鷹所言,恕老夫不敢相信。” “原來是此小事?本座還以為有多嚴重?” 他巳從懷中取出一小盒,小刀一看就知是自己以前那只,心中暗自竊喜不已。已然走過去,想接下此盒瞧瞧。 驀地 “住手 ” 綠金福已急忙奔迸宮內,摃著一具屍體,擺向左側太師椅下。 小刀兒一看,心知要糟了,此屍體正是黑鷹,真後悔沒將它埋了。 天鷹驚愕地站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綠金福瞄向小刀兒,似動了疑,小刀兒己繃緊肌肉,準備隨時發難。 瞧了瞧,綠金福也瞧不出破綻,他想,說不定黑鷹先擄人之後再過暗算,如此一來百里奇有可能是真的,為今之計是先找到冒牌黑鷹。 他道:“請天鷹下令,封鎖所有通道,逮捕假黑鷹。” “假黑鷹?” “不錯,這屍體就是黑鷹。” 天鷹楞住了,他沒瞧屍體,但他相信金福不會騙他,馬上下令封鎖所有通路,以及搜索假黑鷹 沒了和尚。 他問:“此人還在宮內?” “不會錯!”綠金福道:“衛兵和秋香丫環,方才仍有見著他,而所有週邊護衛,都沒發現黑鷹走脫,他一定還在這裡。” 突地 話聲方落,沒了已電射綠金福,少林拈花手扣向他脈門。 一陣哈哈大笑:“沒錯,貧僧在此。” 小刀兒見狀,也不敢怠慢,返身掠向天鷹,幻化一道長虹,奇快無比撲了過去。 事出突然,讓人有措手不及之感。 綠金福武功十分高強,劈出三掌,已封住沒了攻勢,他擔心的是天鷹,大喝一聲,已電射小刀背部,希望能攔住他。 然而連天鷹都措手不及,何況是他,只一霎時,他想按機關鈕逃脫之時,小刀兒手握飛刀、已抵住他咽喉,大喝:“住手!” 他往群眾掃去,卻忽略了天鷹右手那盒子,已輕輕被他甩向綠君兒。 君兒情急之下,也接過盒子,撤出匕首,直指小刀兒不放。 宮中一片寂靜,連從外邊起來的四鷹也憤怒而立,一籌莫展。 綠金福冷森道:“你敢傷天鷹一根毫髮,老夫非將你碎屍萬段。” 沒了此時已掠向小刀兒,他冷笑:“馬後砲人人會放,我兄弟要是那麼好碎,也不會混進來了。”“你到底是誰?” 沒了呵呵直笑,扯下面罩,露出大光頭:“帶著面罩實在不好受,又臭又臟,不知你們怎麼會習慣?” 綠君兒驚惶不已:“沒了和尚?那他……”她瞪向小刀兒,更是愕然。 小刀兒也扯下假鬍子和眉毛,露出本來面目。 “公孫小刀兒!”綠金福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小刀兒含笑道:“不錯,上次被你耍了,現在玩玩你們也不為過。” “你想如何?”綠金福冷喝。 “老故事,赤眼丹!”沒了代為回答。 天鷹冷笑:“作夢!” 小刀兒瞧向他雙手,已然空空,又搜他身軀,卻找不到那盒子。 他冷道:“你我是敵非友,丹藥也是我的,若不還出,休怪我不客氣。”綠君兒急叫: “你敢!” 眾人又逼前。 “給我站住!”沒了冷喝:“別以為我在開玩笑,試試看就知道。” 一指點向天怔背心,痛得他直冒冷汗,整個人在抽動。 綠君兒急哭了:“住手 藥給你們就是,公孫小刀你不是人!” 她不得己悲切地拿出木盒,想交予小刀兒。 天鷹卻道:“不行……”用力過猛,他已痛苦呻吟:“不能交……給他……”“我…… 我……”綠君兒又苦又急:“您不能受苦……交給他們,我們再找過……”“不行……沒機會了……” 沒了叫道:“不給就再第二指,我不相信你能撐得過第三指。” 說著他就想再點一指。 突地 “住手!”女人聲傳來。 宮外已射進一條黑影,奇快無比地飄落中央。 綠金福駭意萌生:“會是你?春神!” 黑衣蒙面,曲線玲瓏,正是追趕綠金福至此的春神。 小刀兒詫異不已:“你會是春神?” “小刀兒放開他如何?” “你不是春神!”小刀兒聽出她的聲音很熟,但一定不是春神,正想說她是誰之際 春神已拿下面巾,赫然是蘇喬。 沒了訝異道:“小妮子,你來攪什麼局?沒看到我們在辦正事?” 蘇喬道:“我明白……我只是想請你們放過天鷹,好嗎?” 她祈求的眼神已轉向小刀兒。 小刀兒見她如此楚楚可柃,十分不忍,已有意放人。 沒了卻叫道:“餵餵蘇大小姐有沒有搞錯?放了天鷹,你又和他扯上什麼關係?” 綠金福突然道:“姑娘!你問老夫的事,天鷹全部可以給你解答。” 蘇喬聞言,像是心口挨了一刀,神情更落寞地瞧向天鷹,見他蒼白病懨懨的臉容現已痛苦得發青直冒汗,輕嘆不已。 “小刀兒放過他好嗎?”她在祈求。 “不行,絕對不行,除非他們拿藥來換人!”沒了咆哮似地叫著。 想到丹藥,蘇喬也不知如何是好,小刀兒更迷惘,他知道蘇喬如此替天鷹求情,必有其理由,自是不忍拂去它,可是放了天鷹,可能功虧一簣,甚至還有落難的可能。 沒了瞄向小刀兒,道:“藥是不能丟!”他用力點頭:“你看著辦好了。”小刀兒似乎能從他眼神中得到什麼暗示。 沒了冷道:“藥是你的,該你要拿,我管不了那麼多,大不了殺人後撤退。” 突然他大喝:“我殺 ”一個騰身,當真罩向天鷹。 此舉太過突然,眾人已奮不顧身,一湧而上,想阻止沒了,尤其是蘇喬,更一馬當先封向沒了。 小刀兒此時卻突然撒手,丟下天鷹,反撲直撞而上的綠君兒,左手拂向她嬌軀,右手已然抓向木盒。 事出突然,綠君兒整個心又掛掛于天,如此一來,來不及避,已被小刀兒拂退三步,右手一松,木盒已然被小刀奪去。 “得手了!” 小刀兒猛然一叫,人已倒掠,反撲四鷹背部,以使他們能轉身自救,好讓沒了和蘇喬脫身。 沒了果然反應靈敏,聞言霎時改掌為爪,抓向蘇喬雙手,急道:“快退!”倒身一縱,青雲十八翻地反掠宮門。 蘇喬這纔明白,此乃沒了詭計,心情為之一震,不但被他帶出敵人重圍,還用自己絕高輕功,帶著他飛掠更遠宮門,以便安全脫逃。 小刀兒只是佯攻,見四人已回身自救,也已趕忙撤手返往宮門竄,想逃之夭夭。 猝然火鷹那對風火輪,一上一下如旋轉的太陽般擊向小刀兒背部。 小刀兒從容趨前,不轉身、不轉頭,只輕輕一揚手,飛刀己準確地將風火輪擊落。 就此一頓,數名高手又已貼近。 綠金福急喝:“別讓他們逃……”“董仟,給我住手!” 突然蘇喬往宮內冷叱,奇怪事情因而發生,她叱叫董仟兩字,已然震住所有在場之天鷹教徒眾,尤其是綠金福,而蘇喬也是對他而喝。 小刀兒趁他們驚愣之際,已抽身掠向宮門,急道:“快走!” 三人縱身奔出宮外,朝霧區鑽去。 為何蘇喬那聲董仟會喝住眾人?難道綠金福不叫此名而叫董仟?蘇喬又為何知道他們的底細?情急之下用以退敵?董仟倒底又是哪號人物?得以讓他們如此吃驚而詫愕?天鷹由驚愕中醒過來,冷殘一笑:“追,務必逮回他們。” 綠金福馬上下令手下,進入霧區搜索。 天鷹道:“快將陣勢改變,以防止他們脫逃!” “是!” 綠金福也領著手下,去改變那所謂的霧迷陣。 天鷹喃哺呆愣念著:“她怎知董仟這個人呢?” 綠君兒輕聲而槐疚道:“藥已被奪走了……” “一定要再奪回來!”天鷹激動得有點發瘋狀:“一定要奪回來!” 君兒想哭,卻哭不出來:“您回房休息,我們去追就可以了。” 天鷹又重複“要奪回來”這句話,神情十分激昂,還是君兒按著椅子啟動鈕,讓它載著天鷹退向後山。 她猶豫一陣,也追出霧區。 小刀兒等三人竄入霧區,本以為很自然地就可以摸出去,豈知一切都己改變,花草樹木排列秩序,已不再像以前呈七星狀。 摸了一陣,小刀兒苦笑:“我們可能又要從頭開始了。” 沒了這才知道陣勢有了變化,叫道:“怎麼樣了?難不難?快點想辦法,總不能胡闖亂撞,若再呆上幾分鐘,不被困死,也會被亂箭射死。” 小刀兒苦笑道:“沒辦法,變化太快,連規律都算不出來。” 蘇喬道:“此陣原本是以七星八卦相互衍生,現在似乎已化為九宮四象暗藏十二地行……十分不好闖,若能找到陣眼,才有希望突圍。” 沒了叫道:“我的媽呀,這麼複雜……” 話末說完,已有咻然破空聲急促射至,三人趕忙伏於地面,緊接著傳出叮叮響聲,想必是暗器利箭落地所發出的聲音。 沒了舌頭伸得長長,暗道一聲好險嘮叨也不敢再發了。 小刀兒知道此時不宜發出聲音,拉著兩人,又往另一處走去,過了約半刻鐘,但覺敵人腳步聲消失了,才道:“敵人已摸進來,我們必須緊緊貼在一起,以免衝散,找機會反撲!” 沒了壓低聲音道:“難嘍,要是他們圍起圓圈慢慢縮小,我們就逃不了!”小刀道: “我也沒辦法,除非探出進出方法。” 蘇喬道:“也許我們可以混入他們隊伍之中,反正也都在霧中摸索。” 沒了白她一眼道:“我們可以,你成嗎?一身凹凹凸凸的不說,還散發著香氣,人家一聞就知道你是個女的,怎麼混?” 蘇喬登時羞紅著臉,在霧中像蒙了輕紗裡的芙蓉,更楚楚可人。 小刀兒道:“到時也只有一試了。” 沒了道:“你騰空看看,是否能突出霧區,找到方向?” 小刀兒心想試試也好,立時吸滿真氣,雙足一蹬,人如飛箭直衝天際,其勢方竭,仍未突出霧區,他再喝聲,轉打筋斗,然後又暴射五丈餘,果然射出了霧層。 他不敢怠慢,趕忙往四處瞧去,一瞥眼,但覺三處都是山,一處像有屋瓦,霧區卻綿延數裡,直如海洋般寬廣。 就只這一瞥眼。已有數十支利箭朝他射去,支支銀亮,宛若倒射太陽的光芒。 小刀兒登時撤去真氣,疾速地往地上栽,豈知第二波利箭又朝霧中射來,攔住他下墜路線,他不得不再逼真氣,煞住往下掉之身形。 突然“啪”地一聲,數十支利箭交會一點,撞擊後紛紛落地。 小刀兒也藉此,飄身落了下來。 |
第二十二章 五青肉噬
方落地,他已叫道:“快走,此地不安全。”三人又朝另一頭自認為安全方向奔去。 沒了問:“如何?” “行不通!”小刀兒道:“一上空就會被利箭封死,而且霧區也廣。”沒了道:“那只好混入他們那堆人裡面了。” 蘇喬道:“別為我擔心,到時我會小心些。” 沒辦法中的辦法,他們只好找對手突襲了。 只行十餘丈,已發現腳步聲,三人伏於地面,等待來人。腳步聲漸近,至少有十餘人。 沒了等到瞧見了黑腿,方自沖向前,雙手狠狠地劈了過去,這一劈,最少有七條腿被劈斷,欸叫聲傳出時,他已截向敵人穴道。 “敵人在這裡……” 一群人已吼叫起來,反攻沒了。 小刀兒和蘇喬趕忙奇襲,只聽一陣強風掠過,一切又已平靜。 那些人已全被放倒。 沒了登時計上心頭,得意道:“我看也不用混入他們行列,像這樣鬼摸鬼的偷襲下去,他們再多人也不夠看!” 小刀兒道:“要是他們撤退呢?改用其他方法,我們還是混在霧中,沒法離去。” 蘇喬道:“就這樣,先攪亂敵人隊伍和心態,然後再伺機脫逃,如何?”“好吧!” 小刀兒三人又摸往他去,依然施以突襲,乾脆沒了已大叫出聲,以引敵人上勾。 突然,他們碰上了棘手貨 沒了往前一撲,已發現對手十分敏捷,只一閃就閃了開去。 那人冷笑不已:“看你往哪裡逃!” 聽聲音是金鷹,他的三節棍已掃向沒了,一舉另一頭又劈砍而去,嘯聲大起。 忽又有數人掠向此處,依其掠身破空速度,不難猜出全是一等高手。 小刀兒輕喝,分別攔向來人,蘇喬也不落後,短劍出鞘,截攔而去。 不見身形,已然聽到劈啪、叮噹響聲不絕於耳。 此種全憑聽覺、觸覺的打鬥,得真要有兩下子不可。 “媽的,你敢砸我?” 沒了左腿被棍掃一記,疼痛難挨。他也不客氣,劈向金鷹左手腕,硬將他手腕給劈腫,差點就碎了骨,也將其攻勢給遏止,蟠龍腿已踹了過去。 忽然另有一道掌勁攔向沒了,替化了金鷹,出手之快,連沒了都感到意外,不得不撤招,先退後半尺,以求自保。 然而此人窮追不舍,不但掌勁,連劍勢也劃了過去,非得將沒了制服而後始甘心。 沒了左腿受傷,行動有所不便,想竄往左側,已稍嫌過饅,而金鷹三節棍也已同時罩向他頭頂,來路十分兇惡。 沒了苦笑,只有從兩者選擇其一,掌勁已劈向長劍,準備硬挨金鷹一棍。他叫道:“小刀兒,我不行啦!” 小刀兒此時正封退使用點穴撅的木鷹,聞言大驚,喝道:“快撤功落地!”沒了和他似心有靈犀,也不管敵方劍棍何等強勢,突然散去功力,倒在地上,若無其他突變,他這一倒,恐怕就要腦袋開花,肚破腸流,永遠起不來了。 突地 雖在霧區,仍可見著因速度過快,而泛起之青光,直射向長劍及三節棍,叮然輕響,很快己將棍、劍打偏。不但如此,已傳出兩聲悶響,對方手掌已被飛刀剌中,無法握住武器,緩緩棄兵刃而退。 “看飛刀!” 小刀兒突然大喝,整個人已掠向沒了。 猝地,敵人卻全往地上趴,一致的聲音,就像訓練有素的軍隊,整齊化一。“快走,蘇喬!” 小刀兒挾起沒了,也通知蘇喬撤退,又往另一霧區竄去。 驀然,“嗡嗡”地如蜂鳴般聲音,朝小刀兒消逝方向追去。小刀兒知道是火鷹的風火輪,立時滾身落地,摘起樹枝,準確地穿入風火輪中空洞中,再一個甩手,改變其方向,轉追對方。 火鷹似已察覺風火輪變了方向,自己在霧中又沒把握接住,不得已叫道:“快躲,風火輪回頭了。” 眾人又是四處逃竄,儘量躲在樹幹後面,以免遭了殃。 突地,風火輪已落地,像只破臉盆在打轉,鏘鏘響個不停。 先前用劍攻向沒了的正是綠金福,他己伸出左手拾起長劍,道:“火護法,在霧區少用飛輪,以免傷了自己人。” 方才那一記倒轉飛輪,像極了小孩在玩沖天煙火,卻不小心地射錯方向,被沖天砲追著跑,弄得他們十分尷尬,尤其是火鷹,他已紅著臉拾起風火輪,哪還有膽再發?綠金福道: “照此下去,吃虧的仍是我們,不如把霧散去,以明對明。”金鷹道:“如此一來,必能將歹徒成擒,因為那和尚已吃了我一記三節棍,逃不遠。” 說散霧就散霧,諾大的霧,他們如何散?他們只在霧區每半裡處擺下一種淡紅色煙霧筒,等煙霧冉冉上升,碰上白霧,立時將白霧帶向空中,然後以陽光熱能汽化成無形。 小刀兒他們突見紅煙,起先是以為毒煙,但又見霧群往上空飄,而漸漸變淡,心知敵人有意散去濃霧。 蘇喬苦笑道:“霧一散,我們再也沒有東西可掩護了。” 小刀兒道:“也好,說不定如此可以找到方法而逃離此地。” 他知道霧散了,對自己更不利,但又無法阻止,只好說些安慰的話,來安慰兩人及自己。 沒了就沒那麼風雅含趣了,他叫道:“別在那裡苦中作樂,想辦法快溜吧!” 小刀兒問:“你的腳……” “沒關係,是腫了點,不過要拼命,我可不含糊,走路更沒話說。” 定是要走,就不知如何摸對方向,三人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倏地,他們己察覺有人靠近,連忙閃入一堆花叢中,以窺來者何人。 綠衣綠衫,甚至皮膚都有些被衣衫映出綠綠的光澤,來者是君兒。 她如逃避敵人追蹤般潛向小刀兒附近,細聲叫:“你們快出來……” 小刀他們三人對望一眼,不知君兒此舉為何含意。 沒了道:“準沒好事……” “小刀兒,你快出來,遲了就來不及了!” 小刀兒只覺得君兒好像有事在找自己。 他道:“出去看看也好,躲也不是辦法!” 三人已走出花叢。 綠君兒見著小刀兒,復又瞧向蘇喬,不多說,已招手道:“快跟我來。”沒了冷眼道: “去哪裡?跟你回地牢?” “不是……我……”君兒吶吶不知如何說:“我帶你們出去。” “呵呵,良心發現?”沒了鄙夷道:“騙子的話,一向是最好聽!” “真的……我……”君兒也著急了。 小刀兒也不知該不該相信她,遲遲不敢移步。 君兒比他們更急,突然奔向蘇喬:“蘇喬姊姊,快跟我走,我告訴你董仟的秘密。” 董仟又有什麼秘密?蘇喬乍聽楞了一下,已被君兒拉著走。 小刀兒和沒了對望一眼,無奈苦笑,也跟了過去。 霧將散去,只留淡淡紅煙。 綠君兒果然將他們帶出迷陣,已經躲入另一座山谷之中。 她為何突然會有此舉?沒了已道:“真想不出,你也會良心發現?反將我給弄糊塗了。” 他坐在溪水邊,天寒地凍,也脫下左鞋,將腫脹紫黑的左腳浸入冷水中。君兒依然道: “我只是……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們……” 沒了瞄向她,冷道:“對不起就沒事啦?神丹妙藥你還是想要,對不對?”“我…… 我……”君兒禁不住內心煎熬已哭咽起來。 她何嘗不想要靈丹?只是這些藥又是小刀兒想治父親的丹藥,奪與不奪,都十分令她難以下決心。 小刀兒也是不忍看她如此,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丹藥只有一副,給了別人,自己就沒了,爹的病也好不起來。 啜泣一陣,君兒心情方好過些,她道:“藥是你們的,我不該奪取。” “可是……”小刀兒輕聲想說,卻不如該說什麼才好。 “一切都是命!”君兒深深吸氣,平靜一下心情道:“我會另想辦法的!”想起自己裝病時,小刀兒如此百般照顧,甚至不惜以雪神丹相救,內心就無法平衡而內疚萬分。 “多謝綠姑娘。”小刀兒也不知道謝是對還是錯,也許如此可以減輕一些心靈的負擔吧?沒了道:“這才像話,有困難你說出來,大伙兒總是朋友一場,不幫你幫誰?總不能胡亂騙得人家團團磚,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君兒歉然道:“我知道我不該,但我沒辦法,原諒我。” 沒了道:“也不必說原諒了,今後你是天鷹崖,我們是公孫府,似乎已成了敵對,雖然難過,卻也是沒法子的事。” 此事十分現實,若情況不變,他們之間仍會形成對立之局面。 蘇喬也感到一絲悲愴,道:“綠姑娘,這事以後再說吧,你方才不是想說董仟的事情給我聽?” 小刀兒和沒了早就覺得蘇喬和天鷹之間有某種關係存在,否則她也不會冒險地阻止沒了去傷害天鷹,如今加上董仟,事情似乎更複雜,兩人已沉默,想聽個究竟是何道理。 君兒悵然道:“你所喊的什麼董仟,是何人?”她想了解蘇喬知道多少。蘇喬嘆道: “我雖對著你的爺爺喊,但事實上喊給天鷹聽的。” “你已知道天鷹就是董仟?” “只是猜想,不敢確定。” 君兒抬頭遠眺皚皚雪山山峰,似乎在下決定:“不錯,天鷹就是董仟。”蘇喬聞言,突如被敲了一記,立足虛浮,就快昏倒於地。 小刀兒趕忙扶著她,急道:“蘇姑娘……你不要緊吧!” 蘇喬強自鎮定,立了身軀,淡然一笑,道:“沒關係,我只是感到意外而已。” 任誰都可以看出,她的意外是十分嚴重。 為何她乍聞天鷹真的是董仟,含有如此劇烈的反應呢?君兒又說出更驚人的語言:“他也是我爹!” 沒了如被人抽了一鞭:“什麼?你是天鷹的女兒?” 君兒肯定地點頭。 蘇喬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抓緊君兒,那份訝異神情,就如笨書生突然中了狀元般,不是高興,而是根本不敢接受這事實。 難怪君兒要千方百計為天鷹弄藥,難怪她在天鷹面前能來去自如 雖然仍像屬下稱呼,但言行舉止,根本就沒那個味道。 以前小刀兒還以為她是金福的孫女,才享有這種特權。原來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他已問:“那你爺爺,也就是天鷹的爹了?” 君兒搖頭:“不是,金福爺爺以前是我爹的忠心僕人,一直伴在爹身旁,我也一直在他身邊長大,才叫他爺爺。” 沒了急問:“那……你爹董仟找尋靈藥,是為了治自己的病?” 君兒咬咬嘴唇,終於還是點頭了:“不錯,自我出生以來,就只有瞧見爹的病容。” 小刀兒感傷道:“剛才我抓住他腕脈時,己經明白他武功盡失,也己明白他編出的九靈叟師父是假的。” 他又問:“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何時好時壞,就像上次在地牢……他明明是病容滿面,卻突然間精神煥發,好似可以推倒一座山似的……” 君兒嘆道:“那時我爹服了藥,藥效可以支持他一段時間,只是必須愈服愈多。這無異於飲鴻止渴,愈服愈糟。” 小刀兒問:“沒有其它的方法?至少他可以不服此藥啊!” “沒辦法!”君兒悲戚道:“有時候,他必須扮出莊嚴像,虛虛實實,才能使人臣服。” 小刀兒問:“聽說他跟柳西風對過掌,這又作何解釋?” 君兒悵笑道:“對掌的是我爺爺,當時他們已相互換了裝束。” 難怪紫衣人寸步不離天鷹,原來是有此互換的秘密存在。 蘇喬問:“金福的武功,也是你爹教的?” “嗯!”君兒道:“我的也是,我爹雖然武功盡失。卻仍知道如何授予別人。” 小刀兒問:“你爹當真六脈百穴俱都被毀?而毀你爹的人,也是六大門派?” 君兒有些怒意道:“若非我爹受此重傷,六大門派又怎能奈何我爹?可惡六派掌門,全是掛羊頭賣狗肉,欺世盜名之輩。” 蘇喬淡然道:“你能說明白些嗎?” “以前我爹武功很高,只是嫉惡如仇,得罪不少江湖人,後來六大門派聯手,將我爹六脈百穴和筋骨都挑斷,然後丟入萬丈深淵,不但如此,還說我爹是惡徒,企圖替他們殺人找藉口,後來幸好金福趕至,以繩索垂入深淵,才救起我爹。” 蘇喬聞言,喃喃念個不停,眼睛已含淚。若仔細聽,可聽出她念的是:“多麼希望當時金福沒救起他。” 為何她會如此自言自語呢?君兒問:“對了,蘇姑娘,你怎會知道我爹的名諱?” “我……”蘇喬欲言又止。 君兒又問:“你又怎會我家的功夫呢?” 蘇喬不敢啟口,悵然地瞧向小刀兒,說不出之悲戚與愁側。 小刀兒靜靜瞧視她,淡淡地說:“他就是你所說的神鷹?” “嗯……”蘇喬流下淚來,突然激動叫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還活著,我更不知道他會變成那樣子,我沒有騙你,我沒有利用你去殺人,以前的神鷹不是這個樣子!” 她已別過頭,掩臉啜泣起來。 在她心目中,神鷹就像一位正義英雄之偶像,她心甘情願為神鷹復仇,更心甘情願地崇拜神鷹,所以她才邀小刀兒,廢了無怨老人及圓空大師的武功。 誰知道神鷹突然活了起來了不但活了,而且卻變成如此剛愎自大,野心勃勃,殘害無辜的天鷹崖教主?這使她頓時受了嚴重打擊,難怪她寧可讓英雄的神鷹死去,也不願卑鄙的天鷹活著。 她本可以名正言順地替神鷹復仇,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告訴小刀兒真像,告訴天下任何人 神鷹不是惡徒,如今活生生的神鷹是個惡徒。 她該如何向天下人解釋?她又如何向小刀兒交代?尤其小刀兒又為了此事而被武林視為公敵。 小刀兒苦笑不已。他又能夠說什麼?現在連解釋的機會都沒了,黑鍋是背定了。 他安慰蘇喬,道:“我相信以前的神鷹確是如此,否則我也不會替他報仇了。” 以前的神鷹?多麼讓人傷心的詞句,現在的呢?十足惡徒一個。 沒了也安慰道:“蘇喬別哭,你忘了你的外號?蘇喬一哭,天下哭?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種借刀殺人之徒。” “你們相信又有什麼用?”蘇喬悲戚道:“小刀兒,我害了你,我不該讓你找那些人報仇,害你蒙上不白之冤,現在卻……” 她無法說出內心痛楚和歉意,只有以淚水來發洩心中感受。 君兒突然覺得自己的爹,是否真的是如此惡徒:“我爹真的那麼壞嗎?”沒了道:“你認為土匪夠不夠壞?” “當然夠,土匪殺人不眨眼,搶奪擄掠,無所不為。” “那好,你爹招眾聚群為王,不時想徵霸武林,他又如何?” “他是為了報當年之仇……” “報仇?”沒了叫道:“哪有人如此報仇法?”他道:“你爹先養匪徒如巴谷、吳不常之流,然後又縱人掠奪公孫世家洛陽分行財產,復又勾結柳西風攻打公孫府,想霸佔公孫世家財產,他和土匪又有何差別?” “我……我……哇……” 君兒也急出眼淚,她一直都認為父親如此做,都是為了報當年之仇,自己也欣然接受,但現在想起來,那種行徑和土匪差不了多少,自己所認定的善惡感,登時遭到破壞,甚而感到這些都是她一手造成。 現在她也真希望自己父親是以前的父親,不是現在的天鷹。 她哭泣:“我會勸我爹的。” 沒了嘆息不已,他知道性格之養成,須經過一段相當長久的時間,三言兩浯就要說服? 談何容易。 蘇喬強忍哀淒心情,安慰君兒,道:“你回去好好勸勸你爹,好讓他回心轉意,別一再剛愎自用,那樣會害了他的。” “我會的……” 蘇喬抿抿嘴唇,道:“你剛才問我為何會你家武功,那是因為以前你爹有個密友,就是春神,他們兩人曾經切磋武功,後來春神希望我能替你爹報仇,才將功夫傳給我,如此而已。” 她悵然道:“如今你爹已變成如此,也失去了報仇的意義,我也無須再為他而傷害別人,今後你自個要好自為之,今天謝謝你帶我們出來,我想我們該走了。” 綠君兒送走三人,望著影子消逝山頭,方自長嘆,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個新的局面。 此次行動,小刀兒雖然聽到此不甚爽快的消息,但他和沒了總算不虛此行,奪回了赤眼丹。 他們直奔霧山,以能替公孫樓治病。 一路上蘇喬都悶悶不樂,神鷹的打擊對她來說,實在太大了。 然而事實已是事實,永遠也變不了,又怎能去否定它呢?小刀兒也不願再提此事,只是從她口中略知公孫府的狀況,令他慶幸的是秋月寒無恙,而且姑蘇慕容父子也助陣,一時之間他想該不會有事,是以欣然前往春神住處,以救治父親痼疾。 回到霧山,一切如故,連上次被弄壞的花園,都已整理妥善,淡紅的杜鵑花還在冬季裡,卻也先開花了,一片紅嫣源,本該賞心悅目,卻讓人忘不了子規鳥啼泣的感傷故事。 園中只見百里奇悠然地在剪修花木,看他那般低著腰,聚精會神的樣子,讓人感受出他是如此雅緻清閑。 他已察覺有人回來,一抬頭,已見著小刀兒。喜悅道:“你們終於回來。”小刀兒急道:“神醫,我爹呢?藥已找回來了!” 百里奇笑道:“為了防止你爹發病,我將他帶往以前他住的屋子,讓他睡著,差不多快一個月嘍!” 沒了狡黠笑道:“快一個月?你卻做了件轟天動地的事哩!” 他指的是小刀兒化妝成百里奇模樣,搗翻了天鷹崖一事。 百里奇只有笑笑,他知道若惹了沒了,保證沒完沒了。 蘇喬談然一笑道:“還是快點治疔公孫老爺的病吧,他一定很痛苦。” 百里奇頻頻點頭:“對!對!理當如此。” 蘇喬問:“需要我幫忙嗎?” 百里奇見她好像有點累,笑道:“若小刀兒帶回來的是真藥,其實也不須人手。蘇姑娘,你長途奔波,神色不怎麼好,不如先休息一下,反正還沒正式治病。” “那我先告退了!”蘇喬轉向小刀兒,微微挪動嘴角,道:“小刀兒,你小心些,我有點累,先回去了。” 小刀兒關心道:“要不要讓百里神醫先替你診斷一下?” 蘇喬笑道:“不必了,只是趕長了路而已,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小刀兒目送她走向無塵居,方自轉頭,目光觸及百里奇也在以詢問的眼光瞧自己。 他道:“蘇姑娘出了點事,讓她休息一下也好。” 沒了道:“此事扯來話長!百里老頭你還是先救人,找個時間,我再細水長流地告訴你。” 百里奇輕笑道:“有你解說,保證高潮迭起,言情並茂,扣人心弦。” “哪裡!哪裡!”沒了得意直笑。 百里奇卻又補了一句:“可惜都灌了水!可信一分也!” “老死頭!你愛聽不聽。”沒了霎時眥目瞪眼,像要吃下他一般。 “聽!聽!不聽可惜,連一分都沒得信了。” “諒你也不敢不聽!” 沒了得意直笑。 笑聲中。他們已走往以前公孫樓所住那棟木造雅屋。 三人跨進雅屋,左牆床上躺的那是個瘋子,衣冠楚楚,髻發齊齊,仙風道骨的神韻,已然脫胎換骨,全然換了形樣。 沒了咋舌不已:“果然有點像小刀兒,尤其是鼻子和眉頭,簡直是一模一樣,挺得很!” 小刀兒笮見父親,已不再像以前那樣邋遢,心神也為之開朗。 “百里神醫,我們何時開始!”“當然是越快越好!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 他轉向沒了,淡然一笑:“酒能誤事,沒了和尚,你可要禁酒三日!” 沒了叫道:“笑話!我喝酒從來不醉!誤什麼事?” 百里奇道:“不是你誤事,而是你的酒香要是剌激了公孫前輩,難保沒有反應。為了避免此事發生,你要留下來看,就得禁酒,否則就到遠一點的地方,灌倒了都沒人會叫醒你!” 沒了“呀呀”張了張口,無奈道:“好吧!戒就戒!反正以後補回來就是,把戲卻只能再看一次。” 他的好奇心仍壓抑了酒癮,決心留下來了。 他們開始治療公孫樓,手法和往常一樣,利用小刀兒內功催化丹藥,以溶合夢魂玉露之毒,並以金針逼穴方式渡出少許毒液,以加強雪神丹之解毒功效。 百里奇估計此次醫療最少要三天時間。 公孫飛霧仍關在黑箱子裡,接受毒蟲咬噬。 今天已是第四十九天,也是飛霧成功的日期。 公孫斷和飛燕目不轉睛地注視黑箱子,總希望飛霧能大功告成。對於公孫飛霧日益轉變的眼神,和不時生食禽獸的性格,飛燕不時擔心,將來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尤其最近,飛霧膚色已出現一種淡淡的紫斑,卻又不知是何徵兆。 陽光在午時,雖是冬天,仍有熱度,照在黑箱,蒸騰而出陣陣帶有腐腥臭味的白氣。 飛霧進入箱中已有四個時辰。 公孫斷黠笑不已,他也足足盯了四個時辰,額頭汗珠擦了又冒,他比飛霧還緊張。 “再過一個對時,就可出關了!” 他不停地捏拳又松拳,偶而憋不住,還會走向黑箱撫摸一陣,才退回原地。“爹,快午時了!您用點餐如何……”飛燕怕他餓著了。 “不必!等飛霧出關再一起吃!”公孫斷滿是欣喜:“過了今天,飛霧就可以無敵天下了。” 飛燕無奈,也陪在他身邊。一個多月未曾化妝的她,本是細嫩的皮膚,如今都已泛起淡淡眼尾紋,兩隻手更不用說了,粗糙得和村婦並無兩樣。 時間就在等待中流逝。 不久,黑箱裡已發出沉重像極怪獸的喘息聲。 公孫斷已甚悅叫道:“差不多了!就快出關了!” 喘息聲愈來愈重,黑箱開始晃動。 公孫斷和飛燕的心,也隨著黑箱晃動而扣緊,雙目睜得圓大。 驀地 “啪”地一聲巨響,黑箱有如炸彈開花一般,四分五裂,紛射四處。 一條白影直竄高空,似要摘下太陽般,竄成一個白點。 “成了!真的成了!飛霧練成了!” 公孫斷不停吼著,神情激動而瘋狂。 飛燕卻默默地落下淚來,一切的犧牲,如今總算有了這麼一丁點的回收。高空已傳出飛霧狂笑聲,震撼山岳,回音不絕,萬鳥驚飛。 黑箱碎片和毒物爛肉劈啪地掉回地面,腥臭味更燻濃。 飛霧此時才瀟灑地輕輕飄向地面,方接近地面時,輕而易舉地慢慢如羽毛被柔風吹掠般,翻個筋斗,金雞獨立地落於地面。 公孫斷大叫:“好!”已趕了過去,急道:“霧兒,快試試功力!” 飛霧欣然點頭,右腿再蹬,人己拔高七丈餘,右手指勁一彈,忽然左上空一只飛鳥已掉了下來,他凌空再掠過去,一手接下死鳥,一口就咬斷鳥頭,咬得嘖嘖作響,十分有味。 身形倒縱林區,一掌已劈向林中一棵古槐,轟然一響,五丈遠處,腰身粗的槐樹竟被凌空劈斷,此等功夫,恐怕天下無人能及了。 “好!好!”公孫斷兀自叫好,飛霧的神功大成,他最是高興。 飛霧哈哈直笑,飄身落地,道:“爹!我只用了七成功力,若盡全力,恐怕要及十丈遠!” “五丈遠就已無敵天下,何況十丈遠?霧兒,你可以為爹爭一口氣了!”“爹您放心好了!不出一個月,我一定擺平天下高手!哈……” 飛霧笑得更狂,掌大的黑鳩幾乎被他三口就可吞噬殆盡。 飛燕不敢笑,她發現不但飛霧的身上有紫斑,連眼眶都是紫黑黑的,像被墨汁圈過似的,十分突兀。 她知道魔功雖然可以速成,但通常都要付出代價,莫非這就是他所付的代價?若飛霧知道他眼眶如此難看,二十來歲的他,不知做何想法?公孫斷道:“霧兒,聽說練成恨天劫,可以達到金剛不壞的境界……” 他想試試到底是否為真實。 飛霧往雙手看去,雖然有淡淡紫斑,卻不是傷口,登時信心十足。 他道:“爹!您刺過來試試看!” 大冷冬天,他卻穿著短袖,似乎被冷血動物咬多了,血液也跟著冷了起來。他伸出手腕,露起堅實肌肉,運行充沛功力,要他爹砍上一刀。 公孫斷抽出利劍,猶豫一下,才慢慢提劍,輕輕往他手腕劃去。 一劍劃過去,他登時心花怒放,只留下一道細痕,寸膚未損。 “果然刀槍不入 ” 他再用力,又用力,到後來已是用砍刺,最多也只留下紅痕,根本傷不了肌膚。 兩人已哈哈大笑。 金剛不壞之身!何等高的境界?練武人一生所求的目標,竟然被飛霧短時間內練成了。 飛燕那顆懸在口裡的心也放了下來,弟弟既是練成此功,其他擔心都是多餘的了。 “爹!只要我將真氣布滿全身,再也無人能傷得了孩兒!” “好!好!哈哈……” 飛霧更形囂張,登時發瘋似地騰空掠地,如一條搗浪翻濤的猛龍,攻掌撲爪、踢腿…… 耍得狂風大作,林葉蕭蕭。 驀然他悶哼一聲,空中活躍的身形驟地往下摔,像在摔死狗般。 “霧兒!” 公孫斷大驚,馬上衝過去,伸出雙手接住他,滿是恐惶與不信。 既已練成金剛不壞,何以會如此真力不繼?“霧兒!你怎麼了?” 飛燕也奔過去,急道:“二弟!你覺得怎麼樣?” 飛霧慢慢清醒過來,哺哺道:“我只覺得腦部一陣昏眩,真力也為之不繼。” “怎會如此?”公孫斷放下他,躺於地面,急道:“會不會中了毒?” 他很快診查飛霧,但覺一切如常,並無中毒跡像。 “你現在覺得如何?” 飛霧運起功力,似乎比先前弱了些,驚惶不已道:“我的功力像在消失……像在慢慢減弱!” 公孫斷立時舉劍,劃向他手背,果然血痕已現。 “怎會如此?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停吼叫,先前那股喜悅早已沉淪萬丈深淵,代而起之者是失望,不甘與恐懼。 飛霧更掙扎站起發瘋般抓向自己,咆哮吼著:“誰說我不行!我是天下無敵!無敵 ” 他已出掌猛烈攻向林樹,亂抓亂劈,掌風過處,枝斷葉飛。 公孫斷急忙衝上去,想抱住他。 “霧兒,你安靜些!爹一定想辦法治好你……” 話未說完,飛霧再次昏眩。倒了下來。公孫斷不再讓他醒來,馬上點他睡穴。 他忽然像老了十歲,眼淚巳奪眶而出,多少年的心血,如今卻弄得如此下場?每以為飛霧從今以後可以獨霸武林,他卻患了莫名之症。 他抱緊愛兒,不停地綴泣,他愛飛霧已逾自已甚多,又何忍心見愛兒如此?“霧兒…… 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飛燕走近,依然含淚而泣,為何不幸總是跟著自己?犧牲了姐姐,難道連弟弟也要賠上嗎?公孫斷瞪向飛燕,怒道:“這就是你拿回來的武功祕籍?你想害死飛霧,是不是?” 愈說愈激動,一個巴掌已打向飛燕臉頰,五根手指印清晰紅透腮邊。 飛燕沉默低頭,連手也沒撫向左頰,只會掉淚,她甚至恨自己將飛霧害成那個樣子,恨自己為何來到如此地獄般的人間。 她在流淚,哭得十分無助。 公孫斷似乎也覺得自己過份激動,已然伸手去撫摸飛燕左臉頰。 “燕兒!原諒爹!剛才爹太激動了。” 飛燕趕忙擦去淚水,裝笑,卻更讓人覺得苦澀:“爹教訓得是……女兒錯了!” “爹打疼你了?” “不疼……” 公孫斷長長一嘆,久久不言。他也在想,為何命運老是如此乖僻,老天就是那麼甚歡捉弄人?他輕嘆道:“燕兒……你確定此祕籍就是恨天劫?” 飛燕點頭:“是仇三親自交給女兒的!該不會錯……” 公孫斷喃喃道:“飛霧也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祕籍不該有假……到底是哪裡弄錯了……” 他問:“仇三還說些什麼話?” “他也說過練到最後一層,可以達到金剛不壞之身,女兒問他練成了沒有,他說沒有,他還說自己沒辦法練成!” “為什麼?” “女兒沒問,不過他好像提過,似乎是方法錯了。” 公孫斷激動道:“一定是方法錯了!他如何挽救,你可知道?” 飛燕搖頭道:“當時他也受傷,急欲離去,來不及問他,後來女兒怕拿回來的是假的,他卻說若是假的,隨時可以去找他,他也答應要教女兒。” 公孫斷又幻起希望,急道:“他答應要教你?那他一定知道方法,你知道他現在躲在何處?” 飛燕默然點頭,道:“莫乾山,沉風嶺。” 公孫斷急道:“燕兒,你可願意再幫爹一個忙?請仇三救救飛霧?” 飛燕悵然一笑,最寶貴的貞操都被仇三凌辱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爹的吩咐,女兒哪敢不遵?” 公孫斷登時抓緊他的手,傳過飛燕心頭的不是愛。而是一種羞恥。 “我們快走!” 公孫斷已摃起飛霧,領著飛燕往莫乾山方向奔去。 沉風嶺位於莫乾山北麓,名為沉風卻無風,因為強風皆從嶺崖下邊掠過,就似沉在高嶺下,因而得名。 此處不是禿岩,就是長草,十分荒涼,平常罕見人們足跡。 嶺南已傳來陣陣女人嬌笑聲。 這聲音對飛燕來說,太熟悉,不禁臉腮一紅,恨不得啃食仇三的肉。 她背著飛霧往發聲處走去。公孫斷早已躲在岩堆中,以免驚動仇三。 簡陋石洞像一個張開的大貝殼,懸在陡峭山壁,若非有聲音,倒是十分隱密。 石洞靠裏邊凸出像床的石塊鋪上幾張豹皮,勉強就算張床,仇三正和一位女人裸光光地在行房,那種輕佻淫猥舉止,實不堪入目。 飛燕平息一下起伏心情,毅然往洞口走去。 仇三已覺有人來到,趕忙抬頭,見是飛燕,兩顆眼珠像要掉了出來:“美人兒……你又來了?” 二話不說,就往飛燕抱去,上下其手,撫摸不已。 躺在床上那村婦醜女人,至少有四十歲,她已粘泥糖似地纏向仇三。 “大爺!怎麼來了新的,就忘了舊的呢?” 仇三立時甩掉她,叫道:“以後再來吧!” 他從左石壁那口紅木箱中抓出一綻銀子,丟給村婦,要她走人。 村婦接過銀子,血盆大口直笑不已:“大爺!今天就讓你換換口味也好!小女子不打擾您了!” 抓起衣衫,也不穿上,赤裸地就走出石洞。 仇三跳著右腳,又往飛燕抱去,色瞇瞇道:“美人兒!我等得你好苦啊!”說罷就要解飛燕衣衫。 飛燕感到想吐,卻裝出笑臉,撒嬌道:“三爺,你等等如何?我弟弟他……他練了你的武功,結果變了樣……”她將飛霧放在床上:“三爺,您可要教救他……” 飛燕有意無意地靠向他。 仇三迫不及待:“辦完事再看也不遲!” 飛燕嗲聲道:“三爺不先看,妾身怎會有心情侍候您呢?” “哦!對,對!”仇三笑得更淫,目光移向飛霧,這一看,似乎將他震住。“他是你弟弟?” 飛燕道:“是啊!上次向您要祕籍,就是要給他練的,誰知卻變成這個樣子。” 仇三迅速地替飛霧診斷,眉頭直皺。 飛燕急道:“我弟弟他……嚴不嚴重?” 仇三問:“他當真練到丁金剛不壞的地步?” “是有這麼回事,但只一下子,就變成如此了。” 仇三忽然笑了起來:“本門武功果然能達到金剛不壞的境界!老夫總算開了了眼界。” 飛燕驚愕道:“你也不曉得恨天劫可以達到此境界?” 仇三輕笑:“現在知道了。” “那……我弟弟的傷……他是否練錯了方法?” “他沒練錯!只是沒過最後一關,五毒物之氣仍藏於體內,所以才會真氣不繼。” “他不是已百毒不侵?” “話是沒錯,那是指外來之毒,但他本己聚身之毒,就非得引用其他方法渡出體外了!” “怎麼渡?”飛燕急切地問。 仇三卻色瞇瞇地瞧向她:“你別擔心,他死不了的!我卻快死了!辦完事,我再告訴你怎麼渡!” 飛燕但聞弟弟無啥危險,心頭放鬆不少,道:“三爺最色了!” “哈哈……” 仇三聽到這句話,似乎更得意,已將飛霧抱起,走往床邊石牆一推,已出現一道較具圓型的石洞。 飛燕急道:“你想幹什麼?” 仇三笑道:“裏邊還有床。只是暗了點,先將你弟弟放在裏邊,以免礙了正事!” 飛燕這才放心,嬌笑道:“你也真是的!放在外邊,也礙著你?” “有人在,總不能盡興。” 仇三將飛霧放於暗室後已走出,馬上替飛燕寬衣解帶,行起房來。 飛燕為了弟弟,不得不配合他。以讓他盡興而能為飛霧治療。 足足花了一個時辰,仇三方筋皮力盡,大呼過癮,弔死鬼的臉容也難得起了紅雲。 飛燕纏向他胸口,撒嬌道:“你現在該告訴我方法了吧?” 仇三淫笑兩聲,道:“看來,不醫好你弟弟,你是不會死心了!” “這當然,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不照顧他,你叫我照顧誰?” 仇三坐起來,道:“好吧!老夫從不失信於床第間,不過此事,只怕你不願意。” 飛燕堅決道:“我沒有理由拒絕。” 仇三瞇眼瞧向飛燕潔白嬌軀,嘆道:“多可惜,若能讓老夫獨享,那該多好!” 情不自禁,又撫摸飛燕身軀。 飛燕嬌柔道:“三爺,倒底怎麼治嘛!看你吞吞吐吐的!” “也罷!”仇三道:“很簡單,只要你願意,讓飛霧服下老夫特製藥丸,然後與他行房!” 這話有如晴天霹靂,打得飛燕身心盡碎,這不是亂倫了嗎?仇三道:“我說對了吧?你不會願意的!何況渡過他的毒。你也得受煎熬。除非陪老夫半年,長期解毒之下,才能除去所有毒物。” 飛燕道:“我可以下山找另外一個女的!” 仇三搖頭笑道:“若那麼容易找,老夫也不會找那醜八怪,何況賠命的事,並不多人想做,最主要的是你弟弟發病已快滿三天,或不趕快治,毒若攻心,則元氣盡失,我也束手無策了。” “三天……天天……” 飛燕喃喃念著,多麼殘酷的事實,若不救飛霧,一切代價將付諸流水,但若做了,如此亂倫的事,又將如何容得下人世間?自己倒沒關係,大不了一死了之,但飛霧呢?要是傳開,他將如何?不行!一定不能讓事情傳開! 飛燕己有了決定:“我答應。” “你答應?”仇三反而有些吃驚:“你可考慮到後果?” “我考慮過了!”飛燕道:“只要我不說,沒人會知道。”“但你引了毒……” 仇三突然哈哈大笑:“美人兒!你真是讓人愛不釋手!好!我就成全你!”他走向石壁牆角,拿出一小白瓷瓶,倒出兩顆紅色如豆藥丸,又從另一黑色瓷瓶倒出紫色丹丸。“紅色的是引毒劑,紫色是春藥,我怕他支持不久,無法引出所有的毒,所以才餵他春藥。” 飛燕接過手,已穿起衣服。 |
第二十三章 飛燕斷魂
仇三淫笑道:“進去就要辦事,何必再穿衣服?” 飛燕嬌笑道:“要是我弟弟突然醒來。多不好意思!” “房裡若不點燈,黑漆漆一片,他怎麼看得到你?”仇三道:“既然你會不好意思,就隨你!其實為了救人,做這種事也不見得多嚇人!” 飛燕心頭吶喊道:“是啊!不嚇人,只有你這魔頭才說得出口!全無人性的魔頭,魔頭 ” 她已步入洞中,洞口未關上,仍可見著飛霧發紫臉孔。 想到即將被弟弟摧殘,她不禁有所猶豫,世間再也無她容身之地了。 如若不如此,又怎能救活飛霧,又怎能向爹交代?關上石門,就讓一切在黑暗中渡過,等醒來,也許一切都平靜了。 她將藥丸餵入飛霧口中,催化下肚。 又將自已臉龐用絲巾蒙住,以免突然透了光而洩露身份。 她躺在床上,慢慢地等腦中一片空白,就連身旁是她弟弟,也漸漸淡忘。 飛霧從呻吟驚醒,而性慾,而行房,到最後勞累倒下,將近兩上小時。 飛燕趁他倒下之際,已點了他睡穴,趕忙替他穿上衣衫,自己也穿妥衣服,方自流下淚來。 “是否一切都已到了盡頭……” 她坐在床沿,茫然地發呆。 她想到了童年玩伴,小刀兒和藹地笑著,正向她不停地招手。 她想到了她爹,再也沒有其他事要她去辦了。 好想到飛霧,不久就要稱雄武林,那時他一定很威風。 她卻想不到這一生到底為誰而活?自己連最起碼的天倫之樂,夫妻之樂也沒有享受過? 她更想不到,世上怎會有她這麼一個人存在?要是不存在,那該多好?她也想到了淫惡的仇三。 “是該到盡頭的時候了!不殺了他,怎能保住這項秘密?又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她從飛霧身上拿出頇先藏好的匕首,已慢慢走向洞口,啟開石門。 刺眼陽光白燙地射向眼眸,情不自禁地掩臉,是想掩去強光?還是那種羞辱?仇三聲音已傳來:“小美人你可出來了?等急我了,他淫笑地走向前,攬手就要抱住飛燕。 飛燕嚶嚀一聲,讓他摟個正著,那股憤恚已升起,匕首握得更緊。 仇三突然地伸手往石門一推緊緊扳下長形石塊,扣在石門凹處,算是栓了鎖。飛燕驚道:“你這是幹嘛?” 仇三笑道:“他可是隨時會醒來,你大概不想讓他瞧見我們的事吧?” 飛燕一笑,抱得他更緊,抵在他肩頭的臉容已泛起黑眼眶,可以看出飛霧的毒已渡在她身上。 仇三當真色慾包天,衣服對他來說似乎是多餘的,甩去身上床巾,又要行房。飛燕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下體疼痛,他卻露出一絲慘淡笑容 這是最後一次了,在也沒人可以侮辱她。 匕首就滾在衣堆裡,她呻吟的叫,手卻慢慢往衣堆摸去。 仇三聽到叫聲,亢奮更強,動作更快,突然地已然顫動瞪大雙眼,就如吸血魔。在這一刻,匕首已斬向他淫根,刀過,慘叫起,淫根落。 飛燕登時狂笑:“淫徒、惡魔、魔鬼!你不是人!你今後如何作孽!” 仇三壓住血流如注下體,狂厲嘶吼,滾落床邊欸叫不已。 飛燕並沒罷手,匕首猛然又刺向仇三,全是不要命的砍殺。 然而仇三醒過來,輕而易舉地擊落飛燕手中匕首, 牙例嘴,咬得咯咯作響。“臭**,你敢暗算我!” 一掌已劈得飛燕口吐狂血,倒撞石壁,飛燕卻似無傷,又攻了上去,結果仍是被劈退,倒地直吐血,沾滿全身,顯得十分吃力。 仇三狂笑:“**!不只是你,連你弟弟也要困死洞中,那石扣,除了我,任何人也打不開,哈哈……” 他又吼道:“我原本估計你想和你弟弟一起暗算我,卻沒想到你會自行下手!我會搗破你的臭身,再綁在城頭讓眾人觀賞!” 飛燕卻只聽到飛霧被鎖在洞裡,奮不顧身地就往石扣扳去。 “飛霧!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每說一句話,就嘔一口血,恐怕已是五臟六腑皆已移位。 “哈哈……沒有用的!那是死鎖!連老夫也沒把握打開它,空有金剛不壞的武功,又有何用!哈哈……” 飛燕驚惶的臉已轉向仇三,厲吼:“惡魔!快打開!我跟你拼了……” 她衝了過去,任由仇三右掌劈向自己胸口,甚至抓裂乳房,她仍奮身不退,雙手、雙腳緊纏不放。牙齒猛咬仇三頸部。 仇三掙扎,雙掌齊貫飛燕胸腹,兩人滾翻撞扭於地,宛若虎狼之爭。 飛燕瞪大眼睛,不但咬了他,還嚼食他的肉,竟也鮮美,復又咬,再吸血,咕嚕直往肚子吞。 石洞裏邊已響起砰砰聲音,想必飛霧已醒過來。 仇三由於頸肉被咬,失血過多。已快奄奄一息,此時公孫斷聽到嘶吼聲,也趕了過來,“飛燕!飛霧!你們怎麼了!”一衝入洞中,只見兩人赤裸,混身是血,他也怔楞住了。 飛燕緩緩爬起來,一頭散發如瘋女,這時衣服對她來說已是多餘,滿身淋紅的血,已凝去她潔白嬌軀。 公孫斷此時也落下淚來:“飛燕……爹對不起你……” 飛燕依然一笑:“爹……這是女兒能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公孫斷開始抽泣,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飛燕挪起衣衫,不是穿,而是一寸寸擦向身軀,像在擦拭稀世珍寶,也像在擦去一身齷齪,一身污血。 她的笑容顯得格外純真。褪了污血的肌膚依樣潔白。 抹去嘴角污血,漸漸走向洞外。 涼風吹過秀髮,依然掀起一陣瀟灑波雲,帶了血的肌膚,更顯得潔白。 “飛燕……”公孫斷此時才知道,何者為心痛如刀割。 然而,他卻留不住飛燕了,老淚為之一流。 突然地,一陣砰然巨響,碎石紛飛,很快將公孫斷驚醒過來。 飛霧已破門而出,瘋狂般地吼叫,撲向仇三,十指如勾,硬生生地將他撕個稀爛,一塊塊丟向洞外深淵中。 “大姐 ” 他吼叫,追出石洞,哪有飛燕蹤跡?帶了血的腳印,延伸到懸崖的最末端,已消逝了。 崖下一片浮白輕霧,就似乎化成了飛燕的笑容。 “大姐!你安息吧……” 飛霧落了淚,流過已不再泛黑的眼 ,掉向雲霧。 飛燕笑容仍在,她安息了,再也沒人能攪亂她的安靜。 公孫斷那股悲傷氣息,很快被飛霧的復原所掩蓋。 “飛霧,就讓你姐姐安息吧!她付出的代價,我們必須索回。” 飛霧冷森眼芒閃爍:“不錯!公孫小刀,若非你的出現,我也不會落個家破人亡!” “還有公孫秋月!他比公孫小刀更狠!”公孫斷冷殘直笑:“該是我們索債的時候了。” “爹,我們馬上趕回公孫府!” “不必如此!爹自有打算!”公孫斷冷笑:“公孫府終究將落入我們手中,急也不必急於一時,何況還有柳西風及天鷹要周旋!” “一切謹聽爹爹作主!” 公孫斷頷首道:“我們先找柳源,想必他有更正確的消息!” 兩人隨即下山,去施行那血腥之計劃。 飛霧神功已成,卻不知將帶給武林何種劫難。 小刀兒及百里奇替公孫樓治傷,已過一天一夜,情況仍稍緊,不得分身。 沒了則偶而溜達四處,也落個清閑。 只有蘇喬仍一副悶悶不樂,獨坐無塵居石椅,望著腳下一片片雲煙發呆。 春神也已察覺她神色不對。 “喬兒……有心事?” 蘇喬茫然的眼神轉向她,並沒回答。 春神坐在她左邊三尺處石椅,含笑道:“有事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裡,會傷了身子。” 白衣羅裙的她,仍是充滿仁慈似乎母愛的光輝。 “我……” “沒關係!你說!看你自昨天回來就一直如此,我怎麼放得下心呢?” 蘇喬咬著嘴唇,盯住春神和藹的笑容,禁不住已撲向她,啜泣起來。 “喬兒,有什麼事?我一定替你出個主意。” “師父……神鷹沒死!他還活著……” “什麼?” 春神似如被潑了滾燙的油,燙傻了心,真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明明死于飛來蜂,怎麼還活著?” “是我親眼見到的!” “真的?他,人呢?” “他就是天鷹!” 春神燙透了心,已站不起來,往遠霧眺去,和蘇喬乍聞此消息時一樣,步履輕浮,似要昏了。 許久,春神抽了抽蒼白嘴角:“你能確定他就是神鷹?” “不能全部確定,但我叫了董仟名字,他們就慌了。”“董仟……真的會是他……” “綠君兒也說了,她還說董仟是她爹……” “君兒?”春神閃過一絲異樣神情:“她還活著?” 蘇喬道:“師父,您卻沒說董仟還有女兒……” 春神笑道:“我也以為君兒一同遭了殃,所以才沒告訴你。她活著……那多好!” 難得她多愁善感的臉眸已出現一絲滿足之笑意。 蘇喬道:“可是,天鷹卻……” 春神沉默半晌,道:“天鷹真的是神鷹嗎?” 蘇喬沒回答,這話她已問過一遍。 “怎麼會呢?他本性不是如此……”春神棖然地嘆息。 “我也多麼不希望他就是神鷹!”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神鷹。”春神陡然下定決心地說。 “要是他真的是……那該怎麼辦……” 蘇喬想證實此事,希望天鷹不是董仟,但卻又怕再一次肯定,連找也許他不是神鷹的藉口都沒了。 春神也有此想法,但不去,讓事情懸著。豈不永遠忐忑不安?“我還是去一趟好,若他真的如此,必須把君兒帶回來!” 蘇喬想到君兒,也毅然接受春神決定。 “現在就去?” 春神點頭。 “那……我去向小刀兒他們辭行!” “好!但千萬別說出我們是去找天鷹!” 蘇喬立時奔向那座雅屋,詢問了一下公孫樓病況,已然說出要離此一趟。說是去採藥,小刀兒也答應,隨後地己和春神往太行山方向行去。 天鷹仍在,容貌依然病白。 五鷹還是五鷹,黑鷹位置已有人遞補,用的是靈蛇劍。 幾天休養,眾人元氣都已恢復差不多了。 天鷹冷森道:“可惡的柳西風!咱們該是算悵的時候了!” 金福卻道:“屬下以為,暫時不便與他敵對為佳,因為他也是有意征服公孫府。”“有意征服?那他上次為何不出手?” “他有出手,只是留在最後面。” “那又有何差別?見風轉舵,最要不得。” 金福解釋道:“柳西風本是如此性格,屬下以為,以本派實力,自是有能力對付公孫府。柳西風雖投機,卻也以靠向本派之機會為大。” 他又道:“至少可以免於正面為敵,而讓公孫府得利,演變成本派雙面受敵就更棘手了。” 天鷹沉吟一陣,道:“依你之見,該如何對他?” 金福道:“仍是一樣,但抵加壓力,讓他下次動手時能多派人手,以及提早參戰。” 天鷹不怎麼明白他的意思,道:“他既是想投機,又如何能使他提早參戰?” 金福解釋道:“此次戰後,柳西風已然投機。因而功敗垂成,我們可以怪罪他,他為了偽裝下不為例,只好多派人手提早參與戰鬥,而本派本意也在利用他,只要他多派一人,本派就多一分好處。” 天鷹不停點頭黠笑,認為綠金福說的十分有道理。 他道:“就派你去約他來,先探探他最近有何計劃再說。” 金福拱手道:“是!屬下立刻啟程!” 他已告退,步出水晶宮,準備去請柳西風。 天鷹遣散眾人,獨自坐在椅上發呆,許多日子,他就是如此過。 金福很快掠出霧區,依然蒙了面,朝山下掠去,但掠不到三十丈,他己發現有人。 “誰!給我出來!” 平掌於胸,已然罩向右側林中。 春神和蘇喬盈盈地向他走來。 金福乍見蘇喬,已收手:“是你?” 蘇喬道:“金福!別再蒙著臉!扯下面巾吧!” 金福猶豫,突又見著春神絕世姿容,登時傻了眼,不知所措地往後退。 他急忙拱手:“夫人!” 春神淡然道:“你可是金福?” “正是老奴!”金福扯下面巾,白髮銀灰,臉容已皺,和腰間那張紅帖一樣,突出而不協調。 春視微微激動,道:“金福……真的是你……還好吧?”注視紅帖:“你要去哪裡?” “托夫人的福,老奴安然無恙。”金福道:“老奴想給柳西一絕送帖。” “神鷹呢?”春神道:“我想見見他……你急嗎?” 金福領著兩人,又折回頭。 天鷹驚愕不已:“金福,你怎麼如許快又回來?” 金福道:“天鷹……夫人來了!” 春神與蘇喬立于宮門,強光投射而入,拉長的影子已壓向天鷹心坎。 “蘇珊?是你……” 天鷹不敢相信地站起來,一切如夢,卻見兩尊活生生的人直往前逼。 春神己落下淚水,日思夜念的神鷹竟在眼前,除了一份激動,也添了感傷,神鷹已不再是昔年風采翩翩的佳公子,尊容上刻如黑索的皺紋,多老了?二十年不見,除了眉字之間還有那麼一點點輪廓,其他都已變了樣。 金福默默地退出宮外,站在門口,老淚也禁不住奪眶而出,二十年前破碎家園,也許今天能再重聚了吧。 “蘇珊……”天鷹往春神瞧了又瞧,感傷道:“你仍然沒變。” 春神倀然道:“你卻變了!” “都二十年了……能不變嗎?”天鷹瞧向蘇喬,問:“她是……” “喬兒!二女兒。” 天鷹激動道:“喬兒!我是你爹!快叫爹!爹好想你!” 原來蘇喬是天鷹女兒,難怪她碰上金福會纏著不放。 難怪她全拼死命地阻止沒了殺害他。 若神鷹不是她爹,她又何會千里迢迢流落風塵。以尋求小刀兒那樣高手替她報仇?難怪她聽見神鷹變了樣,會如許悶悶不樂 自己的父親啊! 春神若非天鷹妻子,又怎會傳女兒同樣的武功?蘇喬會說謊,只不過想掩飾她與天鷹的關係,以免讓天下人唾棄。 她寧可不知此事,不會這門功夫,更不想見天鷹。 她驚惶地往後躲,那聲爹,一直叫不出口。 “喬兒!你怕爹?是不是太陌生了……” 蘇喬惶恐地搖頭,轉身靠向春神胸晡,哽咽道:“娘!我不要!不要……” 春神悲悵地撫她披肩秀髮,長嘆不已。 她道:“董仟!能聽我一句話嗎?” 天鷹亦感棖然,道:“你說吧!” “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天鷹愕然道:“你要我放棄這一大片基業?” “沒錯。” “不行!”天鷹斷然拒絕:“我花了將近十年心血,才創下這片基業,怎能說放棄就放棄?” 他反而笑道:“蘇珊!還是你跟喬兒搬過來住吧!此地絕對比你住的地方舒適。” 春神冷道:“董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事?” “什麼事?報仇、除惡、滅絕那些假仁假義的六大門派!哈哈……” 說到壯志,天鷹已狂笑。 春神心頭直滴血:“董仟,你變了!真的變了!變得是非不明,善惡不分!” “我沒變!我還是我!我早就著穿那些人的偽面具,我要拆穿他們,武林只有在我統治下,才會太平!才有正義!” “可是你的方法不對!己濫殺無辜了……” “我沒有!我要殺的都是該殺的人!他們不該排斥天鷹崖,更不該說本派是邪派!他們阻止我,我就得剷除他們!” 春神嘆道:“那公孫世家呢?他們得罪你了?” “不錯!”天鷹厲道:“公孫世家富可敵國,我只不過要他們拿出一些錢,秋月寒卻硬是不肯,他根本瞧不起天鷹崖,所以我要懲罰他,接下公孫世家的產業,以發揚天鷹崖雄霸江湖的目標。” “董仟!你為何變成這個樣子!”春神嘆道:“如此蠻橫不講理?” “哈哈……”天鷹冷狂直笑:“講理?我本來就很講理,講到後來卻被人給暗算了,我找誰去講理!我終於明白,混江湖,有時候是不是能講理!蘇珊,你不會懂這個道理!永遠也不會懂!” 春神悵然不已。悲戚道:“我真後悔來見你,存著的一點妄想也沒了。讓我見見君兒好嗎?” 突然,君兒已木訥地從宮庭後方走出來,直盯蘇珊,嘴角不斷抽動,終於淒然叫聲“娘!”飛也似地直撲蘇珊胸口,慟哭不已。 蘇珊愛撫有加。 情緒發洩後,君兒方自破涕為笑,轉向蘇喬,道:“妹妹!我原想你是我妹妹,結果竟成了真!” 蘇喬抓緊她的手,道:“對不起,上次騙了你,因為事情太過突然。” 君兒笑容可掬:“沒關係!要是當時你說了,我未必會相信呢!” 她又道:“現在有你們留下來陪著我,我再也不寂寞了。” 蘇喬搖頭道:“大姐,我們不留下,是要你跟我們走。” “那……爹呢?” 天鷹冷道:“爹不走!你也不能走。” 蘇珊道:“董仟!你怎能讓女兒跟你如此混跡江湖?” 天鷹道:“這有何不好?二十年來,她不是活得很自在?” 君兒道:“爹!現在君兒有點不自在了。” “君兒你……” “爹!我想了想,總覺得如此強取人家東西,尤其攻打公孫府。真像是土匪! 爹,我們放棄這些,退隱山林好不好?” 天鷹嗔目道:“鬼丫頭!剛見了你娘就不要爹了,誰跟你說爹像土匪?爹的一切,全是替天行道。將來你就會明白。” “我現在就明白了。”君兒性格較爽直,話也敢說得多:“爹要我拉攏公孫小刀去殺人,甚至要騙他的藥,這不就是壞事了。” “你……”天鷹動了怒,胸口一緊,已說不出話來。 “爹……”君兒急忙想奔前照顧他。 “不必過來!”天鷹服了藥,臉現紅光,病容盡失:“爹要你弄藥給爹治病,你卻將人給放走?我沒你這個女兒!” “爹!我沒有……沒有放了他們!” “你沒有?”天鷹冷道:“那你剛才和喬兒說些什麼?” 君兒這才知道破綻出在這裡,心念一轉,道:“爹!她是妹妹,我怎能不放她?如果不放,娘又怎會來見您呢?” 天鷹瞪向春神,冷道:“如此情景?相見不如不見!” 春神悲悵道:“好一句相見不如不見!夫妻一場,我還是想勸你放棄這些,跟我回去吧?” “辦不到!” “董仟!你該清楚,以你現在情況,是支撐不了大業!” 天鷹瞧向君兒:“若非她亂來,藥物我早就弄到手了。” 春神道:“赤眼丹和雪神丹己被用去,你如何再尋得?” 天鷹一陣失望,卻變本加歷:“我要的東西,誰也無法保住!我一定會再弄到手!” “就在冰天雪地,大沙漠裡?”春神嘆道:“董仟,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蘇喬道:“娘!不如把爹抓回去!” “你敢!”天鷹大驚,吼叫:“綠總管 ” 金福登時竄入宮內,以為發生了何事,但望眼相對,全是主人,他也傻了眼。 “你看住他們,要是敢動本座一步,就擒住他們!” 春神道:“金福,你可知你們在幹什麼?” 金福抱拳,有點感傷道:“夫人,奴僕只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春神嘆道:“可是你們所作所為,令人髮指。” 金福悵然道:“夫人要是見著老爺當時情境,恐怕會比老奴更憤恨。” 天鷹得意叫道:“聽到了沒有?當年我聽受的痛苦,豈是你們所能了解。” 他的笑,似乎認為受苦是件讓人得意之事。 蘇喬道:“天鷹,您受的苦痛,我也替您報了不少仇,但您不能變本加歷,將此當成藉口而濫殺無辜。” 天鷹喝道:“女孩人家懂什麼?爹所做所為,爹會不清楚?”他叱叫:“只有天鷹崖統一武林,才有真正的和平!少數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春神道:“你想過你身軀沒有?只要一個平常的人,很容易就可製你於死地! ” “我有金福在旁!” “金福有時也會離去,而且已老邁。” 天鷹似不願再談此事,冷道:“我的事我會打算,你若念這段情,隨時可以回來,其他的不必再說了。” 春神要來之前,本就有這個打算,是以並未多大驚訝,卻仍痛苦,微微掩撫紅唇,平靜一下心情,轉向君兒,道:“你願跟娘回去嗎?” 君兒眼神不停瞧向天鷹及春神,終於道:“娘,我還是留下來,一方面可以照顧爹,一方面可以勸勸他,再過一段日子,說不定他會問心轉意的!” 春神知道多說也無益,嘆道:“君兒,你若有空,不妨到星寒山走走。” 君兒深深頷首道:“我會的!” 望著天鷹,春神百般無奈,道:“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天鷹瞧著春神母女倆緩緩走出宮門,竟也感到失去了什麼似地,無法平息起伏心情。 “娘!我送你們一程……” 君兒追了過去。 沉默良久,天鷹道:“金福,還是照原計劃進行,你去吧!” “天鷹保重!” 金福也己離去。 天鷹望著偌大卻空無一人的宮庭,一陣冰冷冷已從背脊升起。 舉起雙手,曾經叱吒風雲的雙手,如今卻無縛雞之力。 每想至此,他就不能自製地要痛吼極嘶,甚而自虐身軀以洩恨。 柳西風精神飽滿地在前院天並接持金福。 他負手而立,輕聲道:“綠總管,大老遠趕來,不知有何指教?” 蒙面的金福,拱手道:“稟副教主,天鷹想請閣下移駕水晶富宮。” “副教主?”柳西風詫異道:“公孫府那件事,天鷹沒怪罪?” 金福道:“閣下貴為本派副教主,屬下自是不問長者之過,怪不怪罪,只有天鷹方能決定。” “哦……是了!我怎麼老是忘了我的身份!”柳西風突地恍然道:“若非忘了身份,公孫府一事,就該盡力拼殺不可!”“副教主沒盡全力?” “沒有!”柳西風狡婪瞄向金福,道:“當時我一直在等天鷹下令,沒想到天鷹卻不再出現,是以不知該不該出手!” 金福道:“其實若非局勢有變,副教主也不必出手。” “可惜後來卻有援兵趕來。” 金福道:“還虧副教主擋了春神,否則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春神可是為了綠總管而來的?”柳西風黠笑道:“沒想到,總管武功如此高,恐怕連我都非你的敵手。” “副教主太看得起屬下了!” “一點都沒有!”柳西風道:“我想向你討教兩招,不知總管能否指點一二?” 金福驚覺柳西風有意挑釁,趕忙拱手道:“屬下不敢犯上,屬下自知武功定非副教主敵手!更不敢輕言討教兩字。” “綠總管,不必客氣!” 柳西風突然欺身向前,一個探掌,已劈出裂天十三掌絕學之精粹。 綠金福沒想到,他說打就打,趕忙封出雙掌,卻只用了七成功力,故意敗陣下來,以便找藉口停止切磋武功。 啪地雙方對掌,金福已被震退數步。 柳西風登時輕笑:“總管何須相讓?連秋月寒都無法擊退你,我又怎能一招得勢?” 話聲未落,雙掌幻出層層掌影,刮起一陣回旋風,車輪般輾向對手。 金福知道裝得過火了,不得不多陪他玩兩招,否則是搪塞不了,滾落之身形,竹桿般直立而起,反手一切,恰巧封住對方左手。不敢怠慢,一個倒縱,想掠過柳西風頭頂以避開掌勁。 柳西風如影隨形,緊追不舍,身形倒飄而上,右掌再次劈爪金福小腹。 兩道人影奇速在空中劃弧,金福見無法甩脫他,冷喝出口,雙掌往下按,迎向柳西風掌勢,如跳木馬般再掠向屋頂。 柳西風哈哈一笑,身形倒翻筋斗,加速掠過金福,飄落他身前丈八遠凸出屋頂之石鷹。 “好功夫!” 他假笑一聲,其勢末停,又往金福罩去,非逼他使出全功夫不可。 金福心知對方目的是想探知自己武功到底有多高,如不盡力,似難過關,當下也不再躲閃,橫掌而攻:“副教主,屬下有僭了!” 身形連變七種姿勢,以應柳西風攻勢。 驀然,雙方對劈數掌,復又往上空翻去,用的正是春神和金福所搏之震天奪。 兩人連對十餘掌,方各自倒飛地面,金福落地,步伐稍儌不穩,似輸了半籌。 他立時拱手贊聲道:“副教主功力果然高人一等,屬下心服口服。” 柳西風盯向他,淡然輕笑,道:“綠總管恐怕有所保留吧?” “屬下已盡了力!” 柳西風輕笑不已,似乎在猜金福所言是真是假,不久道:“天鷹何時要見我?” “隨時都想見!” “綠總管,帶路吧!” 綠金福對他如此爽快回答,感到疑惑不解:“只副教主一人?” 他原本以為柳西風一定會帶許多隨從,以防萬一,如今卻有點反常。 柳西風道:“天鷹難道還想見別人?” 金福愣了一下,馬上打哈哈,道:“是極,天鷹並未邀他人,副教主請!” 柳西風含笑負手,瀟灑地走向大門。 “爹!”柳西竹已驚惶地趕出前廳,他認為這樣過於危險。 柳西風笑道:“天鷹是爹上級,也是合夥人,沒什麼好擔心的!莫讓綠總管看笑話!爹不會有事!我不在,一切事你都要小心發落!” “是……爹……”柳西竹仍是放不下心。 “爹一定帶好消息回來!” 柳西風說得十分有把握,連金福都覺得那股陰黠氣息甚為逼人。 他不知又在耍何詭計?柳西竹當然阻止不了他爹,只有眼巴巴地送走兩人,希望他爹的話沒白說 帶好消息回來。 “柳兄,對於公孫府一役,本座十分不諒解你!”天鷹坐在那張漂亮的水晶椅,滿面紅光精氣十足地在責備坐于左前方的柳西風。 宮內還有十名護衛,立立于天後面,給天鷹增加了不少威風。 柳西風瞄向天鷹旁站立的金福,再將目光侈向天鷹,拱手道:“柳某當時找不到天鷹……是以……” 天鷹道:“柳兄也真是,本座以為有你在場,一切事都可順利,誰知你卻誤了事!” 柳西風歉然道:“柳某知罪,還請天鷹賜罰!” 對於于柳西如此快就認罪,天鷹和金福都感到十分意外。 天鷹登時哈哈一笑,道:“柳兄言重了,本座只是想讓你明白此事之因果關係,何來處罰怪罪?再說也怪本座沒將原委交代清楚,也難逃其責。” 柳西風仍感未安道:“成敗關鍵實在存于柳某手中,柳某自該負起責任才是!” 天鷹道:“柳兄別再說了,若真有罪,下次再拿下公孫府,不就能將功贖罪?” “柳某自當盡力。” 天鷹長笑,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完滿之結局,但長笑過後,相對而來的問題 柳西風為何會如此爽朗的認錯?他又有何陰謀?“依柳兄之見,何時反攻公孫府最恰當?” 柳西風道:“柳某乃站在輔佐地位,只要天鷹決定何時?柳某不敢異意。” “再三天如何?” “可以!” 天鷹對他的回答,覺得有點兒太唐突而不對勁,但就是查不出毛病出在哪裡。 也許柳西風本就不是個任人使喚的人吧?天鷹不得不使最後一項探試。 “本座可要調動柳西府的兵馬,柳兄可有意見?” “柳某已歸屬天鷹崖,天鷹自可隨意調動柳西府所有人馬,包括柳某在內。 ” 柳西風當真吃錯藥了?他會如此容易就交出柳家所有兵力?天鷹想不透,金福也猜不著,真會以為柳西風是有意歸順天鷹崖了?柳西風道:“不過柳某有個小小請求。” 天鷹終於籲口氣,暗道:“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他道:“柳兄有何請求?” 柳西風道:“希望天鷹調度人馬時,能通知柳某一聲,以便能配合閣下策略。” 天鷹道:“你的意思是說,先通知你。你再去調度?” 柳西風笑道:“非也,柳某意思是說,閣下所調人馬,或有不聽令者,柳某願意去說服他們。” 天鷹又迷糊了,這非狐狸尾巴,而是另一種迷霧,他還是非弄懂不可。 “柳兄可有調動之信物類的東西?” 柳西風很快拿出一巴掌大青綠翼中刻有隸書柳字的玉佩,交予天鷹。 “王牌在此,天鷹已是柳府新主人了。” 天鷹和金福現在就想不相信也不成了。 “好!有柳西府兵力,何患天下不能征服!”天鷹大大叫好:“柳兄,你真是天鷹崖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柳西風道:“天鷹言差了,不是朋友,而是部下。柳某是你的手下。” “柳兄不能如此!本座可是將你當成朋友看待!何來部下之有?”“天鷹抬愛了。” 天鷹欣然一笑,道:“說真話,對於你的歸順,本座實在難以相信,柳西一絕在江湖上何等威名,為何你會改變心思投靠天鷹崖?” 柳西風笑道:“原因不少,但最重要者,還不是天鷹崖人才輩出,光是綠總管,柳某就已自認很難擊敗他,如若與天鷹崖周旋,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套一句閣下的話:‘天鷹副座,仍損不了柳西一絕威風’,是以柳某百般思量,才做此決定。” “柳兄果然想通了!” “都是天鷹開的竅!”柳西風道:“既是有心共同逐鹿武林,何不聯合對敵?” “對!對!柳兄果是明白之人。” 兩人笑得都很開心。 難道柳西風當真甘心雌伏於此?他問:“不知天鷹所言,三天以後再度攻擊公孫府,是否真實?” 天鷹哈哈一笑,道:“方才是有些試探柳兄口吻,但真要動手也可以,柳兄以為呢?” 柳西風道:“兵貴奇襲,柳某以為,對方必定料想不到我們剛攻打過後不到十天,又再做第二批攻擊,必能讓他們驚惶不已。” 天鷹問金福:“你覺得如何?” 金福道:“五鷹雖死了一名,但已遞補,水鷹腿部傷勢雖較嚴重,經過四天調養也大有起色,屆時行動可服止痛藥,自是保有戰力。其他如金鷹和屬下,受小刀兒的飛刀射傷手掌,都已不礙事。週邊組織也添了不少高手,戰力上並無多大損傷,如若加上柳西府兵力,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又道:“最主要的是,春神再也不會出現救他們!” 這句話倒將柳西風給扣住,但他卻沒問,心中想著:“不參加更好,這問題,我遲早還是會知道。” 天鷹哺哺念道:“這倒是個好徵兆!少了她們母女,事情就好辦多了。” 瞧向柳西風疑惑的眼神,他似乎覺得不該瞞他,道:“春神就是蘇喬的娘,也是本座二十年前故友,現在談開了,她不再管天鷹崖的事,如此而已。” 柳西風果然沒猜錯。天鷹會說出原委,他道:“原來如此,這樣更方便了此次攻擊。” 天鷹道:“好!就決定臘月二十,第二次攻擊公孫府。” “柳某十分同意。” 金福瞄了柳西風一眼,道:“稟天鷹!屬下認為此次該事先協調妥善,免得又重蹈覆轍。” 天鷹點頭,道:“這當然!”沉思半晌,他道:“此次就改採重點突襲,以一對一,柳兄認為如何?” 柳西風道:“全憑天鷹處置。” “本座是問你可有意見?” “天鷹不妨說出全盤計劃,柳某再參考,是否要提供意見?” “以一對一,是指以功夫高者對付低者,公孫秋月就本座及金福共同對付,因為他算是武林最高了,柳兄則應付慕容天,令郎對付公孫小溪,五鷹分別對付李華、紀英、蕭水東,以及慕容白和公孫湘雨,必要時,本座可派週邊之長白雙鬼,巴谷和巴山支援。柳西十三劍對付旋風十騎,其他的已不足為慮!” 柳西風問:“公孫斷呢?他武功十分不錯,似乎連柳家功夫也學會了。” 天鷹道:“公孫斷若趕到,他一定會對付公孫秋月,屆時或可調開綠總管做其他必要支援。” 柳西風:“也好!說不定公孫小刀會及時趕去,多防範一下也好。” 天鷹道:“我們用兵十分急,而公孫小刀卻忙著醫瘋子的病,他可能無法立時脫身趕至,不必太為此事擔心。” 柳西風道:“柳某只是提提而已,並無太大擔心,如若他敢出現,隨便放出風聲,保證少林和尚會將他抓走,根本不用我們操心。” 金福頻頻點頭,道:“少林派已追捕公孫小刀多時,必會派人守候公孫府,倒也給我們省去不少麻煩。” 撫著右手,掌心仍有少許痛楚,還好飛刀是直射刀身,若是橫著刀身,中指指筋非被它射斷不可,金福對小刀兒的飛刀,始終存有畏懼感。 柳西風何嘗不是如此?上次捕捉纏戰,自己就吃過他的虧,對他總是十分忌諱,如今他可能不來,自是皆大歡甚。 他道:“事情稍急,柳某也不須再回柳西府,只要將王牌送往府中,把人馬招集即可,天鷹以為如何?” 天鷹道:“本鷹正有此意,柳兄就住在此地,以便有個照應,至於調度人馬就交予綠總管就成了。” 他之所以會留人,無非想試試王牌之效用到底有多大。 金福稍急,他以為天鷹要派他回柳西府,以致於不能就近照顧。 “天鷹……屬下另有要事!” 天鷹道:“本鷹並非一定要你到柳西府,自己考慮一下,如何做較為妥當就可。” “是……”金福拱手,內心已有了腹案。 柳西風很舒適地住在水晶宮後山,簡直和天鷹寢室一牆之隔 中間隔著綠金福。 丫環服侍得十分貼切,讓他有賓至如婦的感覺,很快地就愛上這裡。 “若能將此地據為已有,將是一件很令人開心的事!” 他喃喃念著,笑著,那股得意神情,就好像此地已是屬於他所有。 這並非一個臣服的屬下所能裝得出來的神情。 他到底在耍何花招?夜已深,水晶宮一片冷清。 柳西風已潛出房間,已換成青色勁裝,還蒙了面,輕巧地避開衛兵,潛向庭院,再繞小花園抵達前宮,四處查探,覺得無人,方潛至宮門外,已被衛兵發現。 “誰?” 衛兵向前盤問。柳西風悶聲不響,奇速無比扣向他咽喉,踢左腳已點向另一衛兵咽喉,很容易將兩人制服。 正想鬆口氣之際,忽然衛兵手中長劍已掉在地上,他暗道一聲“糟了”,想回身搶救後背那把刀,已是慢了一步。 當一響,又有人掠過來。 “誰?” 柳西風覺得已無希望,趕忙往回掠向宮內,潛向後山。 衛兵掠近,發現已有兩人放倒於地,登時驚惶,急喊:“不好了!有刺客! ”一語出,全宮動。 綠金福立時衝時沖向房外,扣門:“天鷹!您還好吧?” 天鷹低沉聲傳出:“我沒關係,你快去追捕刺客!別讓他逃了。” “是!” 金福登時往柳西風住處奔去。他扣門。 “副教主!” 柳西風動作竟是如此之快,已褪去勁裝,或是外罩了青袍,應門而出。 “綠總管,有刺客?” 綠金福目的在防止他利用機會對付天鷹,他道:“刺客已至,還請副教主別出門,以免誤觸機關。” “多謝總管提醒,我不出去就是。” “那屬下告退了!” 綠金福確定他仍在此,心中稍安,已竄往前官方向,一閃身已消逝。 他剛消逝,已有十名黑衣人接著他的影子倒奔而來,個個出刀,守在天鷹門外。 |
第二十四章 柳西秋月
柳西風輕輕一笑,往他們行去。 衛士已出刀阻攔他。 “我想見天鷹。” 柳西風並沒硬闖,停於該處,但提高的聲銀,足以傳入屋內。 天鷹也為之一愣,不知他來此目的何在,但想想他連兵符都交出來,足可相信他是真心投靠,此時前來,可能是關心自己。 “是柳兄?請進!” 有他命令,護衛方放行,柳西風開門而入,一股藥香味已湧入鼻樑,直透腦際。 天鷹坐在足足有兩人,寬鋪著晶亮白絲絹床單的雕花龍床,燈光隱隱黃淡,透出左牆角罩上紅宣紙的藝術燈籠,本是十分柔和,但配上那股藥味,直覺一股病懨懨的情景浮現心頭。 “坐!柳兄!” 天鷹仍穿著黑底掛白金絲邊長袍,伸伸手,示意柳西風坐于左惻紅墊掎上,嘴唇微翹,似想裝出一副親切模樣,但仍掩不住失去紅光後之病臉。 柳西風並沒坐下,輕笑地走向天鷹,笑聲如剃刀,薄而利。 天鷹感到他有點反常,愕然道:“你想幹什麼?” 柳西風從輕笑轉為奸笑:“天鷹的房間,怎麼藥味如此之濃?” 天鷹微微往後抽身,突然已恢復冷靜,想藉威嚴,掩飾功夫已失。 “本座喜歡此種龍涎香味,是以放多了些。”天鷹冷森道:“柳兄你這種態度已快冒瀆本座了。”柳西風冷笑道:“你有時間裝,我可沒時間陪你玩!” “你 ” “不用再裝了!你那副空架子是唬不過人的!” 天鷹眥目瞪視:“你好大的膽子!來人……” 突然柳西風欺身向前,很快地封住他嘴巴,奸笑道:“叫啊!讓所有天鷹崖的人都知道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老頭!” 天鷹不自禁地抽攣全身,這句話,就像燙紅的大鉗子,緊緊夾住貼滿他全身的肌膚,猛狠地從腳撕到頭頂,是剝皮!粘了二十幾年,長了血,生了肉的假皮,突然間就被毆、刮、抓、撕、挖得一乾二淨,剩下一身血淋淋,見紅帶白的骨肉。 每以為灌了血,纏了筋肌細肉的皮會活過來,如今卻那麼容易的被撕去?火辣、錐刺、蟻蟲噬啃,所有能帶來烈痛的滋味,現在就在他身上每個角落狂風暴雨般,一陣又一陣地刮著,掃著。 他恨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更恨小刀兒奪走他的藥。也恨蘇珊不該說出那種話,如今卻應驗了。 抽搐漸漸平靜,心頭一片空白,空架子是連心思都沒有,感覺也是沒有,生命也沒有。 他現在就是如此,也喊不出聲音。 柳西風對於他的反應,感到很滿意,慢慢鬆開雙手。倒退兩步,含笑而立。 “你果然是聰明人。” 蝥痛過後,天鷹反而平靜多了。 他問:“你怎會看穿我的把戲?” 柳西風得意一笑:“從你進攻公孫府,在風翔鎮山區時,我就起了疑心,不但是我,連我兒子都看出不對,那時你的眼神無光,我又怎能會相信一個絕頂高手會如此呢。” “但是……在那之前,我的替身已和你對過掌!你該認定我武功才對!” “就因如此,我才得百般試探,當時我只是疑心,後來見綠總管和春神交手,突然覺得他的身法太像上次和我交手的天鷹,而他又寸步不離你,尤其那晚若加上你這種身手的人參戰,秋月寒就算再強,也禁不住打擊,可惜卻見不到你的蹤跡?”柳西風輕笑道:“原來你是躲起來了!” 天鷹臉色更白,他何償願意躲起來!他恨不得能露身大展身手,以現當年威風,然這種事只有在作夢和幻想時才能出現。 柳西風繼續道:“後來綠金福去請我,我逼他出手,從過招中更肯定他就是上次代替你比武的人,有了這些,你的秘密就很難保了。” 天鷹恨道:“當時不該派他去!” 柳西風道:“你也不必太怨。假的總是假的,終有一天會拆穿,你不停地想謀奪公孫小刀的丹藥,不就是個很大的漏洞?” 天鷹戚然道:“我沒辦法……” 柳西風淡然笑道:“所以說,世上最可靠的還是自己,像你手無縛雞力的人,怎能混江湖呢?綠金福對你忠心耿耿是沒錯,但他終究會離你而去,甚至他突然不管或叛變。你十條命都沒得死,為什麼不等醫好了身體再出來混?” 他說的話意和春神差不多,天鷹甚至以為這話是春神教他的。其實只要有點靈性的人,就會明白這個道理,說出這番話,也非什麼難事。 “你明明知道我如此,你還將玉符交給我?”天鷹道:“難道玉符是假的?” 柳西風笑道:“千真萬確是真貨!不過,在你的手上和在我的手上又有何差別?” 是了,天鷹現在不就是個任人宰割的人?他掏出玉符,想還給柳西風。 “你還是收下吧!”柳西風沒接過手,笑道:“我們還須合作一段日子。” 天鷹捏著玉符,道:“我懂了,白天你任由我派兵遣將,只是想利用天鷹崖的兵力去攻打公孫府?” “你不也想利用柳西府的兵力?”柳西風笑道:“我只是將計就計,反正目標都一樣,說什麼利用?該說合作才對。” 天鷹不得不佩服他心智深沉而高超,自己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想知道我派兵布陣,也是在研判是否可行!然後一舉進攻,一切收穫可從我這裡得到?” 柳西風含笑點頭:“完全正確!對付你一個人,要比整個天鷹崖更容易了。” 天鷹實是哭笑不得。引了大狼入室,攆都攆不走。當時只覺得懷疑,但如此複雜的陰謀,他又怎能一觸即通?這個虧吃得十分鰻喉。 “你想挾持我?” “可以這麼說。”柳西風笑道:“說好聽些,是合作。” “你以為我會屈服?” 柳西風笑道:“你會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你活瞀,就有機會扳倒我,而我也留給你這個機會,等你有那種能力時,我要不倒都不行!” 他補充一句:“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 天鷹不得就此認輸,他還要鬥下去,他無法讓二十年的憤怒而付出的代價就此蕩然無存。 他冷笑:“柳西風,你會後悔的。” 柳西風知道他己屈服,輕輕一笑,道:“我已經說過,只要你有能力。儘管來!怕的只是你心有餘而力不足,否則有你這麼一位高手相鬥,何嘗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天鷹冷笑不已,他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方能找到機會。 “你走吧!綠總管很快就會回來!” “你是想,只要綠總管一回到你身邊,就來個大反纂?” 柳西風含笑直往他走去。 “你……你想幹什麼?” “要人家不願意的聽從,通常都要施些禁制,我想你也懂得這個道理!” 天鷹驚惶想躲,但已逃不過柳西風矯捷身手,硬是被他逼下一顆藥丸。頓覺肚子一道熱氣升起,直竄四腳,十分舒服。 柳西風輕笑道:“這養魂引十份不好解,你也明白,順著點,十天半月,我會給你解藥。” “柳西風你卑鄙!無恥!” “你也未見得多高尚。” 柳西風在笑,笑聲中充滿自信與狂傲。 忽然外邊已傳來腳步聲。 柳西風道:“綠總管回來了,你該知道怎麼作,我該走了!” 說完他已回頭邁出方步而去。 綠金福乍開門,見著他,十分驚詫:“你……”復趕快瞄向天鷹,一時也看不出端倪,愣住了。 “綠總管,一切平安吧!我覺得該過來和天鷹共同對敵,如今沒事,我也該走了。” 他向金福施以深深禮貌又含帶著狡黠意味地頷首一瞥,含笑而去。金福驚愕欺前:“您如何?” 天鷹知道此事只能從長計議,不能莽撞,也就憋下這口怨氣,以等待最佳時機。 金福瞧他臉色不對,但他卻時常如此,病容已是他最好標誌。是以並未起了疑心。 他道:“刺客手腳敏捷,只一閃身就不見蹤跡,搜遍全宮也沒找著,可能已潛逃了,不過有此強敵,我們不得不防!” 天鷹早就知道是柳西風搞的鬼,聞言也不甚在意,反正自己都受製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小心一些就是。” “天鷹……”金福道:“老奴以為……也許那人已獲得本派攻打公孫府的情報,是否要更換日期?” “不必了!縱使他知道,但我們按時甚短,他們一樣無法完全防範,仍能收奇襲之效。”天鷹道:“最主要,如再拖下去,將更不利。” 金福本也無多大堅持,只是建議。見天鷹如此肯定,不再多說。 “那……屬下明天就去調兵。” 他退出寢室,獨留天鷹望著那盞跑馬燈狀地精巧燈籠。 火光灰黯,就像生命快要熄滅般。 天一亮,綠金福就奔往柳西府,調兵遣將。 鳳翔鎮尾一處普通而古舊民宅,硬厚的土牆,掛著田字窗,又少了透光處而一片黝暗。 大白天,他們還點上四方桌那盞烏漆漆的煤油燈,像專幹些偷雞摸狗的人匯聚的地方。 公孫斷高大身軀,神龍活現,話說得左臉那道蜈蚣刀疤像在跳舞般。 “柳源,辛苦你了,再幾天,就是我們揚眉吐氣地日子了。” 獐眼一對的珠子擠了又轉,柳源仍是那副猥瑣樣,奉承有加:“小的就是知道二少爺一定會練成神功!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他還拿出匕首,劃向眉毛倒豎,快要變成獅子模樣的公孫飛霧的左手。 “看!刀槍不入哪!” 此舉引來三人哈哈大笑,何等高超的武功? 柳源道:“最新消息,柳西府又聚結人馬往渭北方向潛來,似乎想再次攻打公孫府。” 公孫斷冷笑道:“來得好,公孫府豈是好惹的?” 柳源詫然道:“老爺……您不是想攻下公孫府,怎會……” 有柳西府兵力相助,更能成功,怎會說出這番令人費解的話? 公孫斷哈哈大笑,道:“我是說公孫府若在飛霧掌管之下,任誰也動不了。” “對!對!二少爺自是比秋月寒強多了!”柳源瞄向飛霧,一臉奉承笑態。 飛霧傲狂道:“來得好,我可要大展身手!最好柳西風父子也在場,我好替大姐報仇!” 飛燕的死,對他構成很大的刺激,如今凡是曾經對飛燕不好者。他都想殺之以洩恨。 除了他爹以外。 公孫斷道:“霧兒,仇是要報,不過在戰場上,你還是要聽爹的話,以兔誤了大事!” 飛霧咬牙根道:“爹!通殺!一個不留。” “對敵人是如此!但有些人還是不能殺的!”公孫所笑道:“例如說你大哥。” 飛霧眼神凌厲而茫茫,似有點得了失心瘋,想到大哥,他已訝然一笑:“大哥不能殺,他是我們的人。” “這就對了!”公孫斷道:“公孫府中還有許多我們的人,若亂殺,必會出差錯,你知道了嗎?” “全由爹作主。” 公孫斷頻頻點頭,道:“到時先將秋月寒打敗,然後指向天鷹,執掌天下的寶座,該是我們,不是那些笨蛋、病夫!”三人又是大笑。 弦月晚上,細雨初竭,泥濘地面仍可看見不少銀亮亮積水處,像片片跌碎的鏡子。 人馬又聚集公孫府近郊 天鷹仍威風八面地坐在水晶椅上,俯看公孫府,凜凜威風“一切按計劃進行!” 現在他只會說這句活,既已受人要脅,此戰勝與不勝都無關於他了。 柳西風道:“稟天鷹,屬下以為先纏住對方重要高手,然後再發動總攻擊,如此可以避免混亂,以讓對方無機可趁。” 天鷹故作思考,不久點頭道:“好!就由各大高手先出動,免得像上次一樣中了伏。” 柳西風含笑轉向柳西竹和屬下,道:“此次攻擊,須全力以赴,誰抗令者,斬。” 柳西竹不明白他爹葫蘆賣的是何種藥?打從離開柳家開始就忐忑不安,如今一趕到,就聽他爹如此命令,實在無法適應。 “爹……我們……” “兒!你儘管找自己的目標就是!爹自有主張,等事成之後,你就會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柳西風轉向手下,道:“十三劍第一批,剩下五十名第二批,沒有命令,不准撤退!” 一聲“是”,表明了眾人一致的心靈服從性。 三更已至。 “上!”天鷹揮手下令。 一群如蟻般人馬,已摸向公孫府。 金福仍停在原處,和上次一樣,他想要天鷹躲向他處。 天鷹道:“你去吧!難得一次,我就在此觀戰好了。” “主人……老奴以為此地仍不安全……” “人都被你們纏住了,還有誰會來暗算我?別太擔心。” 金福仍面有難色,不肯離去。 天鷹此時已無啥思想,留與不留,全是差不多,見金福如此堅持,他也放棄了主見。 “好吧!我走了!自己保重!” 幾名黑衣壯漢摃著椅子,已消逝黑處。 金福這才放心前往公孫府。 秋月寒並未如柳西風所料,一無所覺,敵人一侵入,他已領著數位高手圍上來。 柳西風冷笑不已:“秋月寒,二次遭遇,你該知道我們是有備而來。” 秋月寒冷道:“公孫府與閣下索無爪葛,你何須助紂為虐?” “一山不容二虎,江東柳西,渭北秋月總有一天會對上,說不上助紂為虐,你還是出招吧!因為你一定不肯走另一條路認輸!” “既要對決,何妨定下時日,如此藏身露尾,恐有失俠義風範吧?” 柳西風狡黠笑道:“柳某來此,你不就準備妥善了。” 他另一含意是想問秋月寒如何得知此次行動時間。 秋月寒道:“你大可下帖昭告武林,何須偷摸投鏢?柳西一絕並非如此之人。” 柳西風假笑:“時物遷變,不能只用老方法,總得變通一下。”他已明白秋月寒如何獲知消息,也想不出何人走漏此消息,上次是他,這次則是誰?其有何目的?他很快就想到可能是天鷹搞的鬼,不禁冷笑不已。 秋月寒當然不相信他會如此投鏢示警,現在不是猜此人是誰的時候,而是想辦法該如何退敵。 中年儒生,風采悠然的慕容天已冷道:“柳西風,江湖敬仰你是一方霸主。如此掠奪他人基業,行徑實是不夠光彩。” “說這些話,無多大益處,柳某只相信,成者王,敗者寇。” “那慕容天就不客氣了!” 慕容天瞧向秋月寒,兩人似有默契,突然已出劍攻向柳西風。 情勢一觸即發,窶時殺聲震夭,金鐵交鳴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本是以金福和天鷹對付秋月寒,但天鷹本為空殼子,如今由柳西風一人對付。 慕容天則和綠金福對纏,其他也各自找了對手,不過公孫俯十分不樂觀,旋風十騎,完好如初的只有五人,要應付柳西十三劍,李華和蕭水東獨自對付五鷹,紀英本就受了傷,威力不大,雙方一接觸,就陷入苦戰。 只有慕容白從容地應戰柳西竹,湘雨和小溪則不時擊向五鷹,但效果不大。 秋月寒知道為今之計,只有自己和慕容天能及時擊敗敵人,方能挽回劣勢,是以一上手,就是全力以赴,然而左腰被公孫斷所刺之劍傷,一直無法及時好轉,不但癢痛,而且還滲出血絲,減弱他不少內力,如此一來,在和柳西風這種絕頂高手對陣,自是吃虧不少。 柳西風雖感到秋月寒武功犀利,但對陣之下,已發現他傷勢末復,登時信心大增,心想只要稍加拖延,必能累倒秋月寨而擊敗他。 “公孫世兄!咱就來個人戰三回合吧!” 出掌之間全以虛招較多,騰掠翻轉,不時獲取遊鬥方式,以拖延時間。 秋月寒拼命想阻止,卻顯得十分吃力,戰局就在此種不利形況下往下拖。 治療公孫樓已愈三日,情況大有轉進,夢魂五露之毒已解,只要雪神丹效用發揮極致,他就能痊癒,是以百里奇要小刀兒休息,一切後繼工作,他一人就能勝任。 累了三天,小刀兒也覺得十分疲勞,正想打盹,沒了卻緊張兮兮地跑回來。 “小刀兒,情況不大對!” 小刀兒驚坐起:“什麼事?” 沒了道:“春抻和蘇姑娘剛才回來,都在哭,抱著哭,很傷心的樣子。” 小刀兒愕然站起來:“我們快去看看!” 他在雅屋外花園長條石椅上打盹,是以並沒驚動屋內的百里奇,兩人疾往無塵居奔。 黑夜的霧,如墨漆,連皎亮的明月光都無法穿透。 小刀兒從遠處就聽到哭聲,不得不加抉腳步,並叫道:“蘇姑娘……” 今夜燭光顯得待別昏黯,只能勾出兩人潔白輪廓。只見她們急忙挽袖抹去淚痕,眼珠兒仍紅通通的。 蘇喬急忙轉身,笑得十分僵:“小刀兒……老爺他……他好了嗎?” 小刀兒沒回答她的話,走過庭院一片黯紅杜鵑花,踏上三階冰冷如霜的台階,跨入了無塵居。“蘇姑娘……春神師父,出事了?”“沒有!”蘇喬趕忙裝笑,“只是難過而已。你們坐……” 她搬了兩張鑲花圓形木矮凳,要兩人坐下。 小刀沒坐,沒了也沒坐,直朝倆人臉望去,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春神稍動動嘴角,像是想笑,卻又十分勉強:“小刀兒,我們見了天鷹,心裡感到難過,如此而已。” 小刀兒愕然道:“你們不是去採藥?” 蘇喬搖頭道:“為了不讓你擔心,我們只有瞞著你,說去採藥,對不起!” 沒了道:“哪兒的話!見見也好!總是可以確定,也能死了這條心,別為那種人太過傷心。不值得!” 若他知道天鷹就是春神的丈夫,蘇喬的爹。他就不會說出這番話。 蘇喬只能痛在心裡,道:“一時之間較不能適應,久了可能會好些,多謝大和尚關心。” 沒了爽朗一笑,為了此事而悲傷,他自是不必太過於擔心,談些別的,別把氣氛困在愁雲裡。 他笑道:“你們也是摸進去的嗎?那鬼陣勢,害我們摸了不少時間。” 蘇喬沒心情回昧所謂的趣事,她默然道:“我們闖入霧區,是綠金福帶我們去見天鷹的。” “綠金福?”沒了主意又上心頭,笑道:“這老頭花樣也不少,上次為了救君兒,和長白雙鬼巴谷打了一戰,他卻裝死,害小刀兒難過了一陣,沒想到他竟是天鷹崖武功最高的- 位,真是!耍得我們團團轉。” 他又問:“你們這次沒被耍吧?” “沒有!”蘇喬道:“我們正想進入霧區,他就走了出來,好像要去送貼!”轉向春神:“娘……春神師父,您也看見了?” 她差點叫出娘,還好聲音小,並未引起小刀兒和沒了注意,她並沒有意要瞞兩人,只是一時想不到好的理由來解釋罷了。 春神道:“他是要去送貼,但沒有說出要送給何人。” 小刀兒和沒了耳朵都直了,相互瞪大眼睛,第一個反應是:糟糕,大勢不妙。 蘇喬也怔愕道:“出事了?” 小刀兒苦笑點頭:“八九不離十。” 蘇喬此時也想到金福除了大事,必不可能離開天鷹。他既然走下。事情一定不小。 她急道:“他要送貼給何人?” 沒了道:“除了公孫斷,就是秋月寒、柳西風,因為這三人和天鷹過從甚密,敵友皆有。” 小刀兒苦笑:“而且目標可能只有一個 對付公孫府。” 蘇喬愕然道:“他們不是剛敗了下來?” “公孫府敗得更慘,而當時柳西風並未盡全力,若他加入,馬上可以凌駕公孫府。”小刀兒道:“如今又失去了你,情勢就更不利了。” 沒了道:“你想他們會在何時發難?” “當然愈快愈好!尤其是我們不在的時侯。” “我們現在不就在此。” “糟了!”小刀兒如被抽了一鞭,登時轉向蘇喬及春神,急道:“我得趕回去看看,蘇姑娘,麻煩你轉告百里神醫一聲。” 說著和沒了就往外奔。 “我跟你們去!”蘇喬急忙追出。 “不必了!見了天鷹,你又當如何?”小刀兒聲音傳過來,人已快沒入黑霧中。 蘇喬傻了眼,對呀!見了天鷹,又能如何?相見不如不見。她駐了足。 “小刀兒 從左山攀過擎天十八嶺,滑下太白山,半天時間可趕到鳳翔鎮。” 全是插天絕峰,蘇喬心想以小刀兒常年在山中活動的身手,該沒問題,是以才告訴他捷徑。 “知道了……” “還有!別傷了天鷹。” 遠處淡淡傳出,“……會小心……”恐怕兩人已在十裡開外。 半天可趕到? 誰知道秋月寒在如此大的壓力下,能否拖過這漫長的半天? 戰局十分糟。除了秋月寒和慕容天外,其他的全已差不多快支持不住了。 旋風五騎已躺下兩人。李華和蕭水東也己受了沉重內傷,紀英早已束手就擒,倒在牆角,金鷹分別轉鬥湘雨和小溪,逼得兩小窮以應付,水鷹也轉戰幕容白,配合柳西竹,壓得慕容白透不過氣來。 秋月寒左腰紅濕一大片,他知道若再無突破,不但是自己,連整個公孫府都無法再支撐半個更次。 他不得不下狠招。 霎時長劍抖起。身化游龍,宛如一個光點,直罩柳西風左邊要害。 柳西風也感到他耍施展絕招,不敢大意,封出一招裂天十三式,驚天動地,如一座氣旋鐵牆,攔下對方劍勢,人已倒翻屋頂。秋月寒冷喝,劍隨身走,如影隨形又追掠屋頂,再劈三劍,將其逼至屋頂一角,方自舉劍於胸,突然暴喝,身劍合一,殞石洩光般射向柳西風胸前要害。驚月春秋斬的無與倫比威力,全使了出來。 柳西風但覺劍氣如冷竣冰針直往毛細孔鑽,不論自己如何閃躲,似乎都無法全身而退“好功夫!” 冷喝出口,他已準備硬接,雙手翻天,突然又劃弧合閉於胸,雙手食指硬抖出罡氣,身如滾筒般旋轉起來,直如一支發了電的鑽子,猛衝而上。 這招並非柳家所有武學在內,乃是他自創的截心指,看他拿來對付秋月寒的驚月春秋斬,就知道此功之厲害。 江東柳西,渭北秋月寒,勝負之爭,就快分曉。 兩點強光,兩道勁風撞在一塊,並沒有馬上分開,宛或黑暗中小孩揮動星紅炷香的紅碳,到處閃掠,更像兩條金龍在空中拼鬥,滔騰乾坤,無所不達。 突地 秋月寒雙足落瓦,左腰簡直如小泉般冒著血,臉色蒼白,喘息不已,一把劍仍舉在中央,劍尖直比柳西風眉心,有點不穩地晃動。 柳西風亦差不了多少,汗流滿面,鼻息急促,巳無先前瀟灑模樣,仔細一看可見著他左胸口被劃出一道三寸長傷口,只是已被他用右臂遮住,不容易讓秋月寒所發現。 若以高低來分,似乎秋月寒功夫要老道些,因為他是負傷再戰,而且也傷了對方不小的劍傷。 若以輕重論,則秋月寒左腰又被其指風掃中,傷口完全暴裂,更形嚴重了。 “秋月寨,果然非比尋常!” 柳西風似有不信邪,冷笑出口,已再次突襲而上,同一招式,威力仍不減。 秋月寒心知自己已力道不足,但仍再使驚月春秋斬作最後拼鬥。 雙方快捷身形又再次接觸,可以猜出,敗陣的恐怕是秋月寒了。 “哈哈……”一陣狂笑 東牆上竄出兩道青影,一前一後,前者竟直撞秋月寒和柳西風,那種速度,除了小刀兒以前捕捉雪神貂曾經出現過一次外,實在無人能施展此功夫,快得足以追回逝洩的流星暴裂光束。 三道強光撞在一起,兩道倒飛,分別是柳西風和秋月寒。 是誰有這能耐,衝開兩位拔尖武林高手? 難道是小刀兒及時趕來? 他可能還在爬那幾座插天高峰呢! 人影落定,來者正是公孫飛霧,正高傲輕笑,立於兩人中央。 怎會是他?他本是根極秋月寒,巴不得他趕快斷氣,怎有可能救他? 事實擺在眼前,誰都不得不信。 難道他想親手殺了秋月寒,所以才動手救人,然後再殺人? 不但他要救秋月寨,公孫斷也在救所有公孫府的人。 “公孫府豈是任人宰割的!” 他已掌劍盡出,劈向天鷹崖的人,分明已是在救人。 難道他們父子良心發現,改過向善了? 像他這種連女兒都肯犧牲的人,他會盡釋前嫌地改過向善? 這種事,也只有他心裡明白。 他們父子倆的出現,委時震住在場所有的人。暫時也收手而伺,等待進一步指示。 秋月寨頓感意外,瞧向飛霧:“是你?” 飛霧竟然對他含笑,本是想裝出和藹笑容,但他那副冰青眼芒,就是讓人感覺不出一絲溫暖。 金福己對伺公孫斷:“你這是幹什麼?別忘了我們合作規矩。” 公孫斷自狂而笑:“合作?誰跟你們合作了?公孫府的人,永遠是公孫府的守護者,你們也未免大大膽了,敢打公孫府的主意?” “公孫斷你……”金福怒極,想再動手,但不知怎地,又怨了下來,大概是想弄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其中還挾了一位敵我關係十分微妙的柳西風,莫要著了人家陷阱才好。 公孫斷冷笑:“識相點就此退去,本人就寬宏大量,放了你們一馬。” 在屋頂的柳西風已哈哈輕笑,飄身落地。走向公孫斷,冷笑道:“公孫斷,你變得可真快,是否找到了什麼依侍?想當年,你連狗窩都沒了!” 公孫斷冷笑道:“柳西風,恐怕你今晚是走不了了!” “憑你?”柳西風鄙夷道:“強迫自己女兒嫁給柳家,為的只是想偷學柳家絕學!怎麼?功夫練成了?就不可一世?” 公孫斷突然抽動嘴角,這瘡疤永遠掀不得,誰掀了,他就會找誰報復。 “還有你的寶貝兒子。”柳西風瞄向公孫飛霧,譏笑道:“看他一副瘋像,想必是偷學了你女兒以貞操換來的恨天劫?卻不知效果如何?管不管用?” 公孫斷忍不住了:“柳西風,你敢侮辱公孫世家的人?我劈了你 ” 狂吼一聲,他已罩了上去。 “爹!我來替姐姐報仇!” 飛霧狂吼,如一頭飛豹撲向柳西風。而動作竟也像飛豹,張牙例嘴,拳爪如勾。 公孫斷聞言,已閃至一邊,他相信飛霧的武功,就是十個柳西風也不足死。 他一閃,飛霧已撲近,掌爪準確地抓向對方雙肩要害。 柳西風但覺他速度是快了些,但這全不顧空門的打法,他倒十分輕視,身不動,腳不移,一只右掌自大地貫向飛霧肚皮。心想這手不戮穿他的肚腸,也非得叫他吐血倒地不可。 他全然不避飛霧雙爪,他認定在爪未到達肩頭之際,就能夠截中對方肚子,讓他散去功力,這雙爪也就無啥管用了…… 這種打法,不禁讓全場的人都替飛霧擔心,這些人還包括柳西竹和十三劍,因為他們也認為飛霧只是去送死,基於同是人類的感受,他們有點同情地擔心。 秋月寒暗叫一聲飛霧,想出手相救。已是來不及,對方至少離他五丈遠。 驀然 在眾目睽暌之下,眼看著柳西風掌指截中飛霧肚皮。發出那沉悶地噗聲,就可感覺那勁道猛烈。 飛霧竟然沒怎麼樣? 眼看著他雙爪撕向柳西風肩頭,真如豹爪,利而霸道。 柳西風但覺一擊無效,已知要糟,憑他武林數一數二高手,自該能夠應付此種局面,至少不會到達任人擺佈的局面。 然而他卻真的任人擺佈,心念剛起,利爪已搭上肩頭。 爪深扣,人後翻,兩片肉已被撕起。 一聲“啊”地慘叫,震驚全場。 不過這叫聲不是柳西風所發,而是眾人太過於驚駭,禁不住而叫出之聲音。 柳西風為一派尊師,自是不能如此輕浮,雖沒喊出,但肩肉被撕,痛得他臉色鐵青,立足不穩。 飛霧一招得手,哈哈狂笑,竟然將血淋琳肉片往嘴中送,咀嚼有聲。 眾人見著這活生生的吃人魔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駭然地退避而去。 柳西風冷汗直流,迸出牙縫,道:“五毒陰勾爪……你練成了恨天劫最後一層功夫。 飛霧狂笑不己:“你的肉太老了,不好吃!”他吐出滿嘴爛肉,形態駭人已極。 公孫斷冷笑不已:“柳西風,你認命吧!不但是恨天劫,而且是金剛不壞!哈哈……” 柳西風老臉再變,突然騰身截指罩向飛霧,滾轉的身形,掃起勁風刮人臉痛,他用的正是那招絕學截心指。 飛霧不閃不避,挺著胸脯,等著對手截指心窩。以表現自己不俗的武功。 柳西風身至指截,厲指全然截中飛霧心窩,並將他撞退兩步。 飛霧亦覺胸口沉悶,心窩疼痛,畢竟此乃柳西風畢生功力所發之勁道,非比尋常,疼痛之餘,不禁老羞成怒,馬上吼叫。 “柳西風,你死來!” 右手往胸口一切,硬生生地打斷柳西風右手腕,痛得他在地上打滾。 柳西竹已悲愴地衝上來,淒叫:“爹!您不能倒下啊 ” 沒想到,三天前耍得天鷹喘得大氣的柳西風,如今也應了弱肉強食的驗,被人打得在地上扭滾,如失了瘋的過街狗。 “柳西竹,你也一樣!敢侮辱我姐姐?不是你,大姐也不會死!” 飛霧雙掌再揚,直往西竹罩去。 公孫斷大笑:“對!殺!殺得他們片甲不留!殺呵……” 他竟然也有點瘋狂地撲向柳西府徙眾,見人就劈,就砍,大肆發洩情緒。 柳西竹當然不是公孫飛霧敵手,一掌被打得老遠,他不得不裝死,以使飛霧改變目標,然後才爬向他爹,將他抱緊。 “爹……您振作點……” 柳西風臉色已發青紫,身形抽搐著:“竹兒……快走……五毒爪……無人能解……爹對……不起……你……你要……退出……武林……” “爹……您會好起來的……” 柳西竹按緊他爹,眼睜睜地看他不甘心地斷了氣,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江東柳西絕從此在江湖中除名,他死時眼不瞑目。 柳西竹踉蹌地抱起他爹,口角不停吐出紅血,茫茫人群,他卻不知該往何處走,誰又想得到,不可一世的柳西府,如今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走了,從大門走向白靜靜粗石道,石道有多長,他就走多遠。 公孫府眾人,不禁發出長嘆,好好一個家,何苦弄成這個樣子? 綠金福圍向公孫飛霧,纏戰半響,實在對他這種不怕刀槍的護身罡氣,一點辦法都沒有,心想再戰下去,非得傷殘不可。 “撤 ” 一聲令下,天鷹崖眾人馬上反掠城牆,逃之夭夭。 只剩下幾位柳西十三劍和手下,在當猴子般被飛霧耍。 公孫斷在旁看得哈哈大笑,這可是他五十餘年來最風光的時刻。 秋月寒不忍,走了上來,道:“飛霧,你就饒了他們吧!” “哈哈……”飛霧狂笑:“你想命令我?憑什麼?” “飛霧,放了他們!”公孫斷喝道。 “哦……放就放!” 飛霧自大地抽身,掠回他爹身邊,狂傲直笑:“這不是放了人吧?” 他和公孫斷對目,兩人又轉視秋月寨,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此種目無尊長的鄙視,連慕容天都看不過去,正想出言教訓,卻被秋月寒阻止。他道: “慕容兄,若非我二弟趕來,恐怕公孫府已亡,他們有這個權力。” 他所說的權力乃是奚落人家之權力。 慕容天苦笑:“我只是看不慣!” “我二弟是偏激了些……沒關係的!” 秋月寒淡然一笑,並不對方才那種事感到難以恐受。他轉向湘雨和小溪,“你們兩人快去照顧受傷的人。” 湘雨深情道:“爹……您……”她想說,為何要受飛霧他們的侮辱,但被秋月寒制止。 “你快去!”秋月寒道:“這裡沒你的事了,爹自有主張!” 湘雨和小溪無奈地離去,臨走時還瞪了飛霧父子一眼,方自走向倚在牆角的李華、蕭水東等受傷的人。 公孫斷和飛霧仍在狂笑,不時走上走下,以享受那種唯我獨尊之氣息,是以對慕容天的對話並沒聽清楚,否則必又揚武挑釁。 笑夠了,公孫斷才轉向秋月寒,他冷道:“你該知道羞恥!連公孫府都護不了!” 秋月寒道:“多謝二弟和飛霧及時趕來,得以挽救公孫府一場浩劫。” 飛霧冷笑道:“秋月寒。既然你護不了公孫府,就把權交出來吧!省得公孫世家蒙羞。” 他單刀直人,卻也省去公孫斷不少口舌。 秋用寒嘆道:“你們覺得這職權很重要嗎?” “廢話!”飛霧叫道:“誰都想做龍頭,你不也做得很過癮,很舒服?” “我一點也不過癮,也不舒服!” “那你何須硬抓著不肯放!” 秋月寒苦笑道:“你爺爺將擔子交在大伯肩上,大伯不得不摃起它。” 飛霧冷笑:“現在你老了,武功也沒我行,應當由我接管,你為何還不肯交出職權?” 慕容天見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真不知公孫世家讓他職掌以後會變成何種樣子?不禁笑在心裡。 公孫斷冷道:“秋月寒,你也受了傷,實在沒能再治理公孫府,你該明白,遲早總是要交手!飛霧正是最佳人選。不是嗎?” 二十啷噹,一身邪功夫的飛霧,能職掌一切?秋月寒心頭苦笑不已,但他卻知道事到如今,並非他一人能夠左右的了。 功夫恐怕比不上飛霧,也無力再維護公孫府安全,甚而受了傷,一切都已到了最後關頭,已盡了全部力量去維護,該交手了吧! 他道:“二弟,你該知道還有公孫小刀兒!” “放屁!”公孫斷冷喝:“他算什麼,一個下人也想職掌公孫府?二十年前不行,二十年後也一樣不行……” 秋月寒輕嘆道:“我辛苦了二十多年,想等待交脫此職,沒想到二弟你卻千方百計要摃上肩,何苦呢?” 公孫斷冷笑:“廢話少說,誰知你心中到底在想什麼?你到底交不交?” “若不交呢?” “由不得你!”公孫斷斷然地回答。 秋月寒苦笑,望著月亮,竟也朦上一層濃雲,冬月更寒:“好吧!我交給你。” 公孫斷突然哈哈大笑:“大哥!你早幾年說,兄弟倆又何須鬧得如此不可收拾?對不起,小弟不該刺傷你的腰!” 他轉變的態度,實在叫人難以接受,那聲大哥叫得秋月寒感觸良多。 “我真的錯了嗎?” 秋月寒不禁對自己以前所作所為,起了疑慮,手足之情,何等珍貴?讓給他,不就保有手足情了? 慕容天卻沉聲道:“公孫世兄,你要長思量,此事萬萬錯不得。” 他說得很小聲,但已足夠喚醒秋月寒,也肯定了他二十年來所決定並沒錯。 公孫世家交於公孫斷手中,或許其的將遭遇萬劫不復之殃,但這只是或許,除了此,又還有何種原因讓秋月寒不惜捨棄兄弟之情,而硬自接管公孫府呢? 除了他,恐怕無人知道原因。 秋月寒向慕容天報以感激眼神。現在這種局面,他又能說什麼? 他摸著左腰殷濕一片,淡然笑道:“二弟,傷都傷了,久了就會復原,希望你能從此通達起來。” 公孫斷笑道:“一定!一定,其實我也不願如此,但大哥一直不願讓位給飛霧,小弟性子急不些,才會如此,從此小弟一定改過,還請大哥見諒。” 秋月寒感傷道:“大哥也有錯,對飛雲之事,一直耿耿於胸。” 飛霧冷道:“既然你……大伯對此事耿耿於懷。早就該讓位。以彌補過失,也不必演變到此種局面!” 秋月寒不想再談此事,他道:“給我幾天時間如何?” 公孫斷愕然道:“你不馬上交出來?” “二弟……此事太過突然,而且公孫府也傷兵累累,何不等上幾天,由我招集全國分舵,再宣布此事!” “你要多久?” “最少七天。” 公孫斷斷然點頭:“好,就給你七天時間,屆時你可要實踐諾言!” 秋用寒道:“只要七天之內都無任何變化,我一定將職權交出。” 公孫斷聽得哈哈大笑,他素知秋月寒一言九鼎,就像打了包票,鐵鑄的字,砸都砸不掉。 飛霧也在笑,他的笑充滿自大和慶幸,慶幸秋月寒做此明智之決定。 慕容天父子不禁暗自長嘆,公孫府可能就此被毀了。但此是公孫府私事,空自嘆息,也不便干涉。 “有什麼事?有我和飛霧在,還有什麼事?”公孫斷笑道:“趕明夭我就去收拾天鷹,看誰還敢惹公孫世家?” 他所想的,一切都如此順利,寶座更是探囊取物,輕而易舉地就可取得。 |
第二十五章 五毒勾瑰手
飛霧躍躍欲試:“爹,我也去。” “不行!”公孫斷道:“你留在家裡,不久就要接管公孫府,很多事要學習。” 飛霧有點掃興,打得並不怎麼過痕。 公孫斷道:“急什麼,差那麼幾天?將來你接掌公孫府後,有的是機會!” 他已想到,將來如何使各大門派臣服,自是免不了要戰鬥。 飛霧不敢違抗他爹,只好不甘心地點頭:“好嘛,就只留幾天。” 秋月寒突然問道:“二弟,可是你以鏢信通知我們?” 公孫斷道:“當然!我怎忍心看到敵人騎到我們頭上來!” “多謝二弟!” “何必如此?我也是公孫府一員,自有責任維護公孫府的安全。” 公孫斷笑得很開心,此項計劃又成功了。 原來他本是想將公孫府一網打盡,但突然想到,將來飛霧仍要接管公孫府,總不能叫他接個爛攤子,而且飛霧功夫又已練成,幾乎可說天下無敵。又何必藉別人之手?是以就來這麼一下子 救公孫府,如此一來,還可留一份人情在府中,果然秋月寒卻因此讓了位,他可要大呼過癮了。 傷患與屍體都處理完畢,湘雨和小溪方自回來。 秋月寒道:“夜已相當深,二弟不妨回府休息吧!” 公孫斷道:“我得趕向天鷹徒眾,揪住他們,以便找出天鷹下落!我先走一步!” 說著他交代飛霧不得亂跑,務必等他回來,然後已翻牆而去。 精神特別高興,連翻牆都有許多花招,點跳、縱掠、翻,樣樣都來。 飛霧也跟著離去。 慕容天此時才感概道:“公孫世兄,你此舉大大不妥。” 秋月寒苦笑道:“若不如此,恐怕無法過關,欸!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慕容天道:“世兄難道就此罷手?可有何對策?” 秋月寒嘆道:“如今只有找到公孫小刀兒,看他是否能擊敗飛霧,否則誰也沒辦法挽回此局面了。” 慕容天也知道秋月寒確實已盡了力,如今只有替老友感慨,又能說什麼? 秋月寒轉向湘雨,沉重道:“雨兒。明早就出去找小刀兒,務必在十天內找到他,否則爹也做不了主,知道嗎?” 湘雨何嘗不想見小刀兒,只是找不到人,如今公孫府一團糟,聽到此消息,也是愁容滿面:“小刀兒到底去了哪裡?怎麼不來呢?” 她決定明天一大早就出發,去找人。 夜已深,人已歸,事卻仍留心頭。 小刀兒當其能製得了金剛不壞之身的飛霧? 縱使他飛刀百發百中,但也要穿進肉體才能傷人,光射石頭人,再準也是無效。 若是他失敗,公孫府又將變成何種局面? 小刀兒和沒了和尚仍在翻山越嶺,照蘇喬所說,翻過十八嶺,半天時間就可抵達公孫府。 他們三更出發,再快也要清晨才會趕到。 黑暗已被掃去,一片黑漆的東方,己被紅娟勾出山與天。 雞在叫。 叫聲十分難聽,像被綁住喉嚨的病雞在大喘氣,也像吃了五十歲奶嘴的老娃娃在啼,怪味十足。 這聲音就是沒了和尚的傑作,趕下半天,終於到來,高興之餘,就來這麼一下子,像在報佳音。 葫蘆的嘴,和奶嘴也相差無幾,都是用來含在嘴裡。 雞聲起 兩人天馬行空,直竄公孫府。竄得急,因為昨夜血腥味仍撲鼻。 “老爺 你們如何了?”小刀兒著急直叫。 兩人直掠西院最高褸。 “是小刀兒?” 秋月寒一夜沒睡,聞聲已啟窗探頭。 兩道人影已如風吹絲帶般,挺拔而起,從容地掠上三樓書房。 腳一落地,小刀兒已發現秋月寒腰際一片白紗仍有血跡滲出。 “老爺,您受傷了?”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秋月寒一陣激動,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裏邊坐,外邊露氣重!” 小刀兒跟他進房,仍擔心道:“您的傷……” “沒關係!只傷了皮肉而已。” 沒了道:“結束了?” “是結束,也是開始!” 秋月寒回答得十分玄,兩人聽不懂。 他道:“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但對小刀兒來說,卻是剛剛開始。” 接著他將昨夜戰況說了一遍。 最令小刀兒和沒了驚愕的有兩件事,一是柳西風的死,一是公孫飛霧如此高超的身手。 沒了啜口酒,似笑非笑,道:“沒想到,公孫斷也會良心發現?” 秋月寒道:“他乃是有目的而來。” 沒了問:“為了公孫府?” 秋月寒嘆道:“我已答應,在七天后交出職權。” “不可以!”沒了斷然反對:“怎麼可以將公孫府交給那種狂人,瘋子。” “我己經盡了力……”秋月寒感傷地瞧向小刀兒,似乎又老了許多。 小刀兒急道:“老爺,只要您有用到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秋月寒淡然長嘆:“老實說,我寬限七日,最主要就是等你回來,希望你能擊敗飛霧,事情或許還有一絲轉機。” 沒了道:“聽說他已練成恨天劫,不但混身是毒,而且刀槍不入?” “沒錯。” 沒了無奈地望向小刀兒,似乎也覺得此事不怎麼好辦。 小刀兒沉聲道:“我總得試試。” “好!我也陪你!硬的不行,來花的!” 沒了最少已想了十幾種奇怪的方法,如死纏活拖,將他累倒,潑油點火,燒不死,也會燒他個精光。 “他在哪裡?”小刀兒問。 “東院。” “我去找他!” “你小心些,不要太勉強!” 小刀兒和沒了馬不停蹄又掠往東院。 他倆闖入府中,並非沒驚動人,只是他倆上了秋月寒書房,連湘雨也不敢唐突追入。現在見兩人又掠出來,登時魚貫追了過去。 秋月寒也想知道戰果如何,披上青黯花長袍,慢步走往東院。 他們都已被驚動,飛霧更不在話下,此時的他,儼然以公孫府主人自居,一有動靜,當然要看個究竟。 他很快地掠出東院,掠向屋頂。 小刀兒也很快地追了過去,正巧碰在東西院牆頭。 飛霧乍見小刀兒,已然哈哈大笑:“原來是你?我找得你好苦啊!” 騰身掠掌,就往小刀兒劈了過去。 小刀兒存心試試他有多高功夫,硬是封掌以對。 啪地巨響,兩人已撞上,小刀兒卻呃然倒撞而出,直如被踢出的皮球,飛得好高,還好他有準備,凌空打了七轉,方自停落內院天井,苦笑不已。 沒了也追落地面,急問:“如何?” 小刀兒道:“手麻麻地,他功夫相當高。” 飛霧巳狂笑不已:“公孫小刀兒!今天你逃不掉了!” 話聲一落,人又往小刀兒撲,如狼如豹,只管攻擊。不顧身軀。 沒了叫道:“飛刀看看!” 小刀兒立時拔高身形,面向不變地盯著飛霧,身軀卻退掠後邊屋頂。 飛霧身形本已下降,竟然如騰龍般張牙舞爪地又凌空撲向小刀兒,其勢更猛狠。 小刀兒喝聲一出,再次撲上,即將接觸之際,寒光一閃,飛刀已出,人也直撞而上。 飛刀一閃即沒,飛霧卻悶哼一聲,撲勢稍頓,威力大失。 小刀兒見機不可失,雙掌一推,啪然一響,硬將他給擊退丈餘遠,眾人引起一陣歡呼,小刀兒第二回合扳回了劣勢,報了剛才一掌之仇。 沒了不停叫好:“好!好,飛刀有效……” 話還沒說完,他才發現飛霧胸口那把飛刀。只是意思地插在衣衫,效果並不理想,也不敢再叫太大聲,細聲道了一句:“插上了,就算有效!” 事實上這把飛刀己剌破飛霧肌膚,雖只是一點輕傷,但卻使飛霧自信刀槍不入的身軀起了懷疑,所以在乍痛之下,會不知所措。 由於小刀兒的飛刀速度太快,相對的力道也足,縱使刀槍不入,也有個極限,若綁上百斤炸藥,威力自非人體功力所能抵抗,依然會被炸得粉身碎骨,是以飛刀能輕微地劃傷飛霧肌膚。 不過這種輕傷,就算射上一百刀,一千刀。可能也射不死人。 飛霧怒吼非常,拔下飛刀,狂罵:“公孫小刀兒,我要你的命 ” 十指如勾,泛出碧綠,柳西風就是死在他這種五毒陰勾爪,他撲向小刀兒,但已非方才全是攻而不守,如今也退了左手,以守中宮。 沒了急叫:“小刀兒,他的掌有毒!硬接不得!” 小刀兒得到他的警告,乾脆不接了,反身就跑。直如小孩在玩追逐遊戲。 沒了大叫過癮:“對!就是要這樣子,以你輕功之長。彌補掌勁不足!累也要把他累倒!” 說話之間,他還不停地丟石頭,趁機砸向飛霧,揩點油也好。 飛霧數擊不中,氣得哇哇大叫:“公孫小刀兒,你算什麼英雄好漢?到處躲藏,又算什麼好漢?” 沒了趁此又賞了他一顆,直中眉心,自己也笑起來:“你到處吃我石頭,又算什麼好漢?” 此話引起眾人發笑。 飛霧氣極又怒,乾脆找沒了下手,吼道:“我先宰了你!” 沒了登時叫慘,甩頭就跑,急叫:“小刀兒快射飛刀!快攻他背部。” 小刀兒真快捷,飛刀直截對方背心命門要穴,心中雖知無法傷到對方,但命門穴被點中,多多少少會遲滯一下內勁,也可暫時阻止飛霧快速身軀,然後再偷襲他背面。 果然事如小刀兒所料,飛霧中刀,身形為之一滯,頓覺小刀兒已襲至,狂吼一聲,倒轉身形,十爪已抓向小刀兒雙掌,存心扯斷它。 小刀兒乍驚,登時快速地翻出兩把飛刀,刺向其掌心,人也藉他推力往後倒掠,驚險地避開此招。 爪不及刀長,飛霧兩爪自然落空,怒意更熾,齜目咧牙,雄臂猛抽,人立而起,不再亂撲,掌勁帶前,一個欺身,化作無數掌影,嘯風大作,裂天十三掌高超掌法巳湧向小刀兒全身,存心一掌劈扁他。 他既己使出正統功夫,而內力又如此之豐沛,實讓小刀兒感到十分棘手,想舉掌去封,都覺得困難非常,登時又以走為上策,拔身而起,企圖再掠過飛霧,逃向另一廂房屋頂。 飛霧卻已料準他會如此行動,突然殘忍一笑,直劈前的掌勁已拖向空中,來個湧泉托天,罡風絲絲響裂,刺耳己極。氣漩已完全裹住小刀兒,就算無法傷人,也會把他擰得頭昏眼花。 小刀兒苦笑不已,對方來勢太快,自己已陷入旋渦之中,想逃,實在不容易,只得硬逼功力於全身,準備強行接下對方掌勢,一個扭身,已翻雙掌,來個掌對掌。 沒了見狀,大叫媽的,也管不了那麼多,騰身而起,起往飛霧背面襲去,手中葫蘆也當暗器砸了過去。 誰知飛霧卻有意讓沒了擊背,藉此勁道將身體推前,更加快速地擊向小刀兒。如此一來,等於多了沒了的幫忙,吃虧的可就是小刀兒了。 只見三人同時撞在一堆,啪然巨響,小刀兒悶哼,倒射廂房,轟地撞破窗門,直往屋內摔。 沒了雙掌如拍在石頭上,反勁震得他兩手發麻,疼痛不已,身形為之一頓,落在地面。 飛霧狂笑,不理沒了,狂抖雙掌,筋斗又起,電也似地射向廂房,直追到底。 只見他身形一沒入廂房中,屋頂已拉出小刀兒,紅色琉璃瓦片嗶啦啦掉得滿處。他不敢停留,又往另一處屋頂竄,一直不願竄回地面,是怕飛霧掌勢過於毒辣,可能傷了他人。 飛霧也不落後,急竄屋頂而出,兩人天馬行空般,飛掠眾人頭頂,真以為他兩能騰雲駕霧,馭氣飛行。 突然一道白光直射小刀兒,那是秋月寒趕至,將手中長劍拋出,以援助他,以免他雙手空空又要對付飛霧毒掌。 小刀兒接過長劍,這下有了貨,再也不擔心飛霧雙掌,登時凌空一個倒翻,正面向天空,如睡姿般長劍直貫飛霧胸口,這招倒有些像秋月寒的驚月春秋斬,小刀兒雖沒練過,但以速度來彌補技巧,竟也能發出異曲同工之妙。 飛霧本就託大,根本不將對方放在眼裡,是以皆攻多守少,沒想到小刀兒會反攻,一時也手忙忉亂,亂劈一陣,雖是亂劈,掌勁更足,倒也封去小刀兒不少劍勢,然他卻己被逼退了,長竄屋頂。 小刀兒一招得手,並沒有再反攻,他所用策略,乃在消耗飛霧體力,以長補短。 飛霧雖能護住體膚而刀槍不入,但衣衫可就不能全顧了,尤其小刀兒自幼撲殺習慣,其技巧何等高超,一個對照,長劍已劃下他胸前一大片衣衫,露出結實胸脯,怒得他哇哇大叫。 其實小刀兒純粹是專為劃衣服而劃出劍勢,因為他想與其沒把握地剌傷飛霧,倒不如激怒他,以便有機可乘,否則衣服不會落下如此一大片。 飛霧獠牙狂吼,撕下上衣,甩往地面,突然拔空三丈餘,一手猛揮,遠處突有黑鳩鳥被吸至手中,猛張牙就咬向鳥頭。 地頭已斷,嚼咀有聲,吃得津津有味,然後又吸食血液,再啃食其肉。 眾人沒見過,登時傻眼而想嘔。 不到幾口,飛霧已活食殆盡,瘋狂直笑,精力竟然更充沛,實是不可思議。 “擒血化元陽?”沒了驚叫,復又苦笑:“小刀兒,你累不倒他了,只要鮮血一下肚,他永遠有使不完的力道!” 擒血化元陽乃邪功中的特別手法,利用血液之精元,轉吸收成自身元陽,如此便有真力來源,自可累不倒。 飛霧狂喝,舉掌又往小刀兒罩去,其勢更加強烈,讓人避無可避。 小刀兒咬緊牙關,橫劍掃出,準備封去對方部分掌勁而撤身掠返。 豈知飛霧十指硬如鐵鉤,執向長劍,硬生生將劍折斷,復扔小刀兒右胸,逼得他往左閃,就在這一剎那,飛霧右掌已快捷無比抓向小刀兒左肩。小刀兒暗道不妙,飛刀直射他肩井穴,希望能阻住他攻勢,自身也往下沉,以期躲過此爪。 然而肩井雖中。只能封住右手勁道,左手仍在,爪一探,一收,已然將小刀兒左臂抓出三道血溝,疼癢麻辣。 小刀兒悶呃,已掉往地面,右手抓緊左臂,身形已沒方才靈活。 “小刀兒 ” 許多人都已擔心叫起來,湘雨和沒了已撲身而上,想看看他傷勢如何。 然而小刀兒已知身中巨毒,如不速戰速決,後果可能無法想像,身形一錯地面,反身又拔高,冷喝:“公孫飛霧!來吧!” 他反掠左屋,朝著飛霧就是兩把飛刀,逼得飛霧手忙一亂。 大喝出口,飛霧又撲向目標,出手更狠。 小刀兒不再迎敵,到處竄掠,一有機會試射飛刀。 如此一來,遠距離的攻擊,而且飛刀每每中的,不到五分鐘,飛霧至少中了三十余把飛刀,氣得他亂砸亂打,屋瓦、庭樹都遭了殃。 沒了知道小刀兒身上有幾把飛刀,落如紙片的飛刀,一手抓滿把,五六十支,也不覺得重,何況他又不時利用機會扯回射發過的飛刀,也可謂用之不竭。 為今之計,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希望以無數的飛刀,射穿飛霧無數的小傷口,讓它變成大傷。 方法很笨,卻不失為方法。尤其小刀兒經過長期可力訓練,花了四五年時間去找尋雪神貂,憑的就是一股堅韌耐心、耐力。如今他已將飛霧當成野獸,獵物,無比韌性也展開,不停地射飛刀。 小傷果然造成大傷,飛霧雖然及時想到,將小刀兒射出的飛刀扣在手中,但無盡的飛刀仍不斷,使得他上身出現斑斑點點腥紅傷口,血絲也慢慢流出,縱使他吃再多的禽獸血液,也補不盡往外流的濃血。 他已開始喘息而停頓下來,怒目直瞪小刀兒,現在只能揮手去擋飛刀,但往往都落空。 小刀兒左臂卻已變成紫黑,雖然封了穴道,仍有往心脈漫延之趨向,他卻仍裝出不在乎神情,專注對付敵手。 飛霧至少挨了三百刀以上,鮮血仍不斷流出。 他罵道:“公孫小刀兒,你這算什麼?有膽過來放手一打!” 小刀兒冷笑:“你行嗎?再不治,保證你一個時辰之後,失血而亡。” “你更早!中了我的毒爪,不必幾分鐘,就得七竅流血!世上沒有解藥!” 小刀兒冷笑:“真的嗎?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沒有解藥的毒藥是騙人的!只是你未找出它的解救方法而已,比如說雪神丹在我身上,隨時我都可以解去你的毒!” 飛霧聞言,呲牙大叫,卻又不得不相信小刀兒的話,因為他看起來一點中毒的跡象也沒有,雖然左手臂紫黑,大不了砍掉,總要不了他的命,何況還有雪神丹在他手中?反觀自己流血不斷,若再用勁,將流得更快,自己卻因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而自大,連最起碼的金創粉也沒帶在身上,否則小小傷口,止血是相當容易。 沒了不讓他多想,狡黠笑道:“飛霧大俠,剛才你很威風,逼得我團團轉,現在換我來陪你玩兩招,意思意思!” 他已出掌攻向飛霧,少林武學,自非同小可,而沒了又不敢輕敵,掌勁自是全力以發。 飛霧冷笑,他仍不認輸,一掌就將沒了給逼退,但自身血液像擠了壓力,瞬間流得更急,實在不宜再運功,以加速鮮血流失。 “沒關係!一掌不行,再來第二掌!” 沒了耍把戲地又攻出掌勢。 飛霧沒再迎掌,掠身而退,狠狠地瞪向小刀兒及秋月寒,怒道:“我會再回來的!” 說完他已掠向靠牆一棵古松,再一個頓足,己消逝牆頭。 此時小刀兒方自噓口氣,跌坐於地,精神顯得十分頹弱。 “小刀兒……”湘雨急切地奔前:“你傷得如何?” 小刀兒淡然一笑,道:“恐怕要費一番手腳!不過……不礙事!” 眾人已圍上來。沒了急忙拉開他手臂,紫黑一片,傷口不斷溢出腥臭黑血。 他急道:“陰勾爪之毒,恐怕除了雪神丹那種妙藥,無法解了……” 秋月寒關心道:“小刀兒,剛才我已交代你,不要冒險,如今……” 小刀兒沉重一笑,道:“老爺……不如此……恐怕趕不走他……” “可是你……你的傷……” 小刀兒淡然道:“也許沒那麼嚴重,我還懂得一些偏方,若治不住了,還有百里神醫! 老爺你們不必過於擔心。” 沒了急道:“偏方是何藥味?告訴我,我去抓!” “我也不知道名稱……”小刀兒勉強抓起左手,立時泛刺椎心之痛:“給我一把匕首……” 眾人臉色微變,以為他要砍斷左手。 湘雨急切道:“小刀兒,你不能……” 小刀兒冷汗已流,仍笑道:“我只是放些毒血,不礙事。” 慕容天已拿出匕首,交予小刀兒,敬重而欣佩道:“小兄弟!你的韌性,老夫佩服不已。” 小刀兒只是笑了笑,因為他實在說不出客套話來,接過匕首,已對準傷口,挖梨肉般刮掉爛肉,這種利刀切嫩肉滋味,連秋月寒。慕容天這種武林前輩,看得都心驚肉跳,頭皮發麻,湘雨早已掩面而泣。 沒了則不斷喘大氣,小心翼翼地幫忙小刀兒,每刮一刀,他的眼皮就跳眨一次。 小刀兒不但挖傷口,還挑開腕脈血管,以將整只手臂烏血給放出來。 “酒……” 他輕輕呻吟,沒了趕忙倒出葫蘆中火烈白乾,澆向傷口,哧哧之聲像蠶蟲在啃食桑葉,啃食人肉。 直到血酒混合液轉為淡紅,小刀兒才歇手,道:“隨便解毒散……都可以……” 登時有數人掏出小瓶,遞了過去,他們都希望小刀兒能用自已的藥,甚至於能治好他的毒傷。 小刀兒一瓶瓶地嗅,結果選了慕容白那青花玉瓶的解毒粉。 慕容白笑道:“這是峨眉靜明師太送予的青靈回陽散。” 此藥雖不能解百毒,但已屬極品,小刀兒將白色粉末敷在傷口,立時一陣清涼,神情也為之一振。 他笑道:“多謝……你是慕容公子吧?傷口舒服多了!” 慕容白欣喜道:“叫我慕容白就可以了!” 兩人相視而笑,大有英雄重英雄之態。 沒了道:“回陽散雖管用,但也解不盡陰勾爪之毒,藥力可能只有三天時間,你該做個打算。” 小刀兒看手臂已凝血痂,知道暫時不會惡化,方自站起。 他道:“暫時不礙事,我得趕快去尋藥,三天之內就得解決,否則只有請神醫幫忙了。” 沒了道:“說不定神醫近兩天就會趕來,我先陪你去找藥。” 湘雨急道:“我也去……” 秋月寒立時阻止:“湘雨,小刀兒要去的地方,恐怕十份危險,你去了會礙事,別讓小刀兒感到困擾。” 小刀兒不便拒絕,只有淡然笑著。 湘雨在如此多人面前,也不敢太放肆,感傷而含情地注視小刀兒:“你自己要保重。” 小刀兒含笑點頭,復轉身向秋月,道:“天鷹崖可能暫時不會來犯,不管如何,最遲三日我一定回來。” 秋月寒道:“快去快回,自己為重,別誤了傷勢。” 小刀兒和沒了已離開公孫府,從昨夜到現在,以至于將來這三天,他倆都沒機會休息。 事情一波一波地來,秋月寒有種不負重荷之感覺,還好,他已知曉飛霧的邪功,仍是有少許辦法去克勝。 他們正想散去之際,驀然 “阿彌陀佛 ” 一陣佛號,七條人影己飛掠高牆,少林七二生連袂抵此,準是為小刀兒事情而來。 秋月寒心頭微驚,迎上前去,含笑道:“不知元和大師光臨寒舍,所為何來?” 元和沉聲道:“舊事重提,公孫大俠可有見到公孫小刀?” 秋月知道若說沒見過,是瞞不了人家,反而落個巧言之徒,他道:“來過,但走了。” 元和目光微縮,似想猜出秋月寒所言真偽,終於他相信了:“貧僧來晚了。” 元悟道:“他可是和本派沒了師叔在一起?” 上次被沒了騙至關外一事,他可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問明原委,是想請無心掌門頒下降魔令,以免見面又奈何不了沒了師叔。 秋月寒卻回答:“是否在一起,老夫沒見到,不敢回答。” 元和知道問不出所以然,轉問別的:“公孫小刀走了多久?朝何方向行去?” 秋月寒道:“他走了約半小時,朝北方向。” 他竟然說出正確方向,眾人都感意外。 元和施佛禮,道:“多謝公孫大俠指點,貧僧告辭了!” 話聲一落,七條人影已往北方掠去。 湘雨急道:“爹,您怎能說出小刀兒的去處?” 秋月寒含笑:“爹自有主張。”轉向慕容白:“慕容賢姪,要麻煩你一趟了!” 慕容天已明白是怎麼回事道:“白兒,你往東走,引他們愈遠愈好!” 原來秋月寒心想七重生必會暗中監視,故意再派慕容白引岔他們,如此虛實互用,將能擾亂對方追蹤。 慕容白為之心喜,能為小刀兒分擔點憂勞,他在所不辭。“放心!我一定引得他們遠遠的!” 他已飛掠東邊,自信地離開公孫府。 秋月寒長嘆不已:“欸!小刀兒自幼開始,就沒一天過著安寧的日子。” 慕容天道:“困厄使人成長,他終將非池中之物。” “希望如此!否則上蒼就太對不起他了。” 秋月寒倀然而笑,已引導眾人散去。 水晶宮一堆人,一堆鬥敗而垂頭,快要喪氣的人。 天鷹的臉也是皺皺地、沉沉地,眼珠、鼻子、嘴巴,好像也堆在一起,同是一股冷酸味。金福和五鷹可以為戰敗而悶悶不樂,天鷹聽到柳西風死了,不再受他控制,該高興才對,怎麼又難過了? 原來柳西風在他身上下的毒還沒除去,現在柳西風死了,他的毒要找誰解。 這種事關生死之事,要他不難過都不行。 有衛士走入宮內,拱手道:“稟天鷹,公孫斷求見。” “公孫斷?” 眾人愕然,他來幹什麼?是不是和他那個瘋兒子鬧到這裡來了? 天鷹索性是豁開了:“帶他進來!” 衛士離去,不到幾分鐘,公孫斷笑聲已響起,狂妄而自大的身形已跨入宮門。“哈哈……諸位!好久不見了!” 金福皺皺眉頭:“你一人來?” “一個人就夠了,要是等我兒子來,你們恐怕應付不了!”公孫斷己大方地坐在左邊太師椅,狂妄而笑。 眾人但聞只有一名公孫斷,心情為之一松,金福更放心多了。 金福冷道:“你來幹什麼?” 公孫斷擺擺手,戲謔道:“客氣點!對你有好處!我來接管天鷹崖的!” “放肆!”金福冷喝道:“這可不是公孫府,你給我放明白點。” 公孫斷瞪向他,冷笑不已,道:“有天鷹在,你這個小奴才哪有說話的份?” 天鷹不由得病臉一陣青白,怒道:“公孫斷,你好狂傲!小心我撕了你。” “哈哈……”公孫斷又是一陣狂笑:“高高在上的天鷹,也未必見得多管用。” “你……”天鷹正想叫金福拿下他。 金福已怒喝,長劍劃出七朵劍花,分別刺向公孫斷胸前七處要害。 公孫斷哈哈大笑,登時翻過椅子,迅速甩向金福,人已飄向左側水晶柱,雙足蹬向水晶柱,電射天鷹而去。 金福震碎椅子,突見他攻向天鷹,馬上使飛直追,長劍已砍向其後腳。若他不躲,非掉腿不可。 公孫斷哈哈大笑,劈出掌勁封向長劍,連續三個筋斗避開劍勢,落在天鷹身前七尺處。 他狡黠笑道:“來呀!叫金福殺了我呀!如果你不想解毒的話!” 天鷹聞言,臉色大變,立時喝住金福:“別傷了他!” 金福愕然收手,翻身掠在天鷹左側,十分不解。 公孫斷卻笑得更刮人骨頭,五鷹已有幾名快忍受不住,卻又礙於教規森嚴,不敢動手。 “天鷹閣下!你是否中了柳西風的養魂引?而受製於他?” 此語一出,全場變色。 天鷹吼道:“你胡說!” “我沒胡說!我還知道,這次攻打公孫府計劃,全部出自柳西風主意。” 金福吼道:“公孫斷,你再信口開河,休怪我劍下無情!” 公孫斷冷笑道:“事實就是事實,天鷹,你若想活命的話,最好承認此事!” 天鷹冷汗直流。 公孫斷更形得意,道:“我還知道,你就是二十的前的武林公敵,神鷹董仟!” 此語更是驚人,金福和天鷹己情不自禁地抖了起來。 真不知公孫斷為何在一夜之間全部知道這些秘密? “而且你還是個廢人!哈哈……” “你胡說……胡說……”大庭之下,天鷹竟然哭了起來。 金福這次真的想殺死公孫斷,來個死無對證:“公孫斷,你死期到了!” 長劍再出,幻出一片金光,如毒蛇利牙噬了過來。 公孫斷並不想硬拼,冷笑道:“怎麼?想殺我滅口?”人已往後閃去,開始採取遊鬥。 “天鷹!不必再裝了!這對你有好處,至少可以撿回一條命!”天鷹已遭受一次面具被撕,此次倒也不再覺得如此疼痛,也許已習慣了吧。 他突然喝道:“金福住手!” 金福十分不甘心,卻不願違背主人,收劍撤招。悻悻地走向天鷹身側。 公孫斷登時哈哈大笑起來:“對!就要如此!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又道:“既是承認了,就親口再說一遍!省得你屬下疑神疑鬼!” 天鷹抖顫身軀,眼前一陣灰白,暈眩過後,冷漠地轉向五鷹:“他說的完全沒錯,我一無武功。” 五鷹聞言,各自瞪目,驚訝與不信,就如白絹上繡紅花,清清楚楚地表露臉容,有的不甘心,有的怨恨,有的失望……許多千奇百怪的念頭都湧向心頭。 “你們現在可以決定去留!”天鷹冷道。 五鷹再怎麼想,也猜不透天鷹會是如此不濟的人,都有一種受欺騙之感覺。但還由不得他們決定要留要走,公孫斷已哈哈大笑起來。 “天鷹,現在說話的不是你,而是我!”公孫斷瞪向天鷹,鄙視兩眼,復轉向五鷹,冷道:“你們五個反正也是黑到底,若離開了夭鷹崖,保證被天下群雄追得走頭無路,本人就收留你們!” 他又道:“其實誰當上天鷹崖教主,和你們一點影響也沒有!你們還是你們!職位仍然在手,若說有變,那是你們新主人的武功是真材實料,保證帶著你們征服武林!” 五鷹想想自身處境,竟也覺得公孫斷這番話十分有道理,而且順耳得很。 “公孫教主,屬下願能追隨左右!” 五人一齊拱手肅立,表明了立場。 公孫斷笑地合不了口,直道好。他道:“本鷹一定不會虧待你們!”轉向天鷹和金福: “你們呢?我看也留下吧!” 金福抽動嘴角,終於叫道:“職位我可以不要,但你必須保證天鷹安全。” “他已經不能說是天鷹了!該叫他董仟!”公孫斷狡笑道:“我保證,只要他不出此宮,一切安全由我負責。” 金福道:“他中了柳西風的毒呢?” “容易得很!找個時間,我會替他解去。” “你解得掉?” “笑話!”公孫斷叫道:“我女兒可是柳西家的媳婦,我怎能忘了柳家最毒之養魂引?” 他沒說女兒早就替他偷得毒藥和解藥。 天鷹也知道自己身上之毒一天不除,就一點希望也沒有,是以他才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為的就是柳西風那句話:“活著才有機會。” 他問:“我卻不知,你如何知道這秘密?” 公孫斷大笑不已,他解釋:“本來我是想追你們,沒想到卻追上了柳西竹,反正他已廢人一個,我就故意去安慰他,總是女婿一個,他當然不接受,但卻敢怒不敢言,後來我卻發現了柳西風腰間一塊破布。”他從口袋摸出舊布塊,竟和蘇喬以前示予無怨老人的相同,其中繡有老鷹圖案。 天鷹立時怔愣住了,沒想到上次柳西風闖入他寢宮,還趁機摸走了這塊布。 公孫斷得意而笑:“我一看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後來攤開此布,卻發現了一封信,內容就是說些你和他的經過!” 他又道:“柳西風之所以會留下信箋,無非是想布最後一步棋,給他兒子柳西竹,若他突然間受你控制,他兒子就會召告天下,說你就是二十年前的神鷹,如此你就有罪受了。” 柳西風心計之深沉,實讓天鷹自嘆弗如,只可惜他到頭來卻死於非命,連眼都合不上。 天鷹也更沒想到,會因一塊破布而洩了底,馬上又受公孫斷所控制,也許命運就是如此喜歡捉弄人吧!他長嘆不已。 公孫斷姦黠一笑,道:“事已成定局,你退下去吧!我還要招集所有弟兄,來認我這個新教主!哈哈……” 天鷹在金福扶持下,離開了他常年撫坐的貂皮水晶龍椅,觸目望向椅後那只桌大老鷹,已感到它是死的,永遠也飛不起來,長嘆地往後院行去。 公孫斷坐上寶座,哈哈狂笑,隨卻吩咐五鷹,召集人手,準備晉見新教主。 天鷹崖從此易換主人。 天鷹回到房間,鬱悶不樂,金福更是愁眉不展,二十年的基業就這樣拱手讓人,眼前一片水晶屋,就像會蒸散的霧氣所凝結,隨時都會飛去。看穿霧層,還是一片白茫茫,茫到心裡頭,揪都揪不走。 綠君兒已聽到消息,趕了來:“爹……你怎麼了?” 天鷹撫著她秀髮,難得一絲暖意湧向快無知覺的手掌。恢然道:“君兒……你還是回到你娘那裡吧。此地不再是爹的家了!” “爹!你到底在說什麼!” 君兒不懂,金福將事情說了一遍,現在連她都覺得周遭一片茫茫。 “不行!我非找公孫斷出氣不可!”她發了脾氣,當真就要找人家算帳。 金福卻道:“小姐,老奴都不成了,你何嘗是他敵手?何況老爺還須要他解毒……” 君兒止住腳步,禁不住心頭悲悵,抽泣起來。但現在誰又能安慰她?都一樣沉淪深淵鬼域之中。 “我們一起逃出去!”她說。 金福搖頭道:“不成,老爺受禁錮走不了,只有你可以走,去找夫人和二小姐,或許能想出一些方法來!” 君兒稍加考慮,也覺得該如此做才對:“好!我去找娘,你們一定要等我回來。” 金福道:“告訴你娘,有位公孫飛霧,已練成恨天劫的武功,以便她有個準備。” 君兒含淚而去。公孫斷並沒封鎖所有人的進出,因為他已相信自己兒子天下無敵,又何必擔心任何人的叛變?只要叛變,就宰了他。在沒禁制之下,君兒很快走出天鷹崖,往星寒山出發。 天鷹長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要蘇珊來收拾殘局……” 金福含淚道:“老爺……事情終於會過去的!逃過此劫,我們再從頭開始!” 天鷹倀然而笑:“還有幾個二十年?還有幾個從頭開始呢?” 金福又能說什麼?將一生都交給了主人,卻未能完成主人唯一的心願,他更擔心自己年已老邁,沒有再從頭的機會了。 飛霧身上的小刀傷,只要不大運勁,馬上就可凝結。他並沒理會傷口,仍是一片幹疤紅透而黑的血疤罩滿全身,像裹了件緊身內衣。 血不再溢,他就有了元氣,直往天鷹崖奔來。最近,此處出入人手過多,自有淡淡通路可尋,然而到了霧區,他只有望霧止步了。 他找了許久,就是找不到通路,不禁火氣又起,登時大吼,咆哮聲震攝山谷,連白霧都似乎被嚇著了,而騰翻起來。 “爹 ” 聲音傳至水晶宮,公孫斷驚楞不已:“這不是霧兒的聲音?” 他急忙傳令,派人帶飛霧渡過霧區,以便相會。 去接飛霧的是金鷹,他見著飛霧如此模樣,先是一愣,但隨即拱手道:“是公孫飛霧?” 飛霧沒回話,吼道:“我爹在哪裡?” “請跟我來!” 金鷹領著他,已帶往水晶宮。 他們渡過霧區不久,已來了數位和尚,見其裝束,可能是少林弟子。 也許是飛霧的吼聲,將他們引來。 眾僧只潛伏地窺探,並沒有再進一步之行動,交頭接耳一陣,已有兩人往回路奔去,只剩兩名仍在監視。 他們又為何而來? 公孫斷突然見愛兒如此狼狽,第一個讓他吃驚的是:“誰能傷得了刀搶不入的飛霧?” 他已急道:“誰傷了你?” 飛霧恨道:“公孫小刀。” “他恁麼傷你?” “用飛刀!”飛霧厲牙而叫:“他不斷使詐!太可惡了!” “傷得如何?”公孫斷趕忙替他驗傷,只見都是皮層稍稍受損,十分納悶:“這傷…… 你怎麼一次就被射中那麼多傷口?” 他本想說傷口算不了什麼,但傷得過多,已是相當可觀了,是以才改口。 飛霧道:“不只一次,他至少射了三四百次!” 他有點沮喪,對小刀兒的飛刀也感到莫可奈何。 “***!小雜種!”公孫斷厲道:“哪天非剁了他不可!” 他問:“人呢?” “還在公孫府。” 公孫斷厲道:“原來秋月寒許下七天諾言,就是等待小刀兒回來!媽的!走!去找他算悵!” 拉著飛霧,就想走。 “爹……”飛霧有些倉惶,畢竟他剛吃過苦頭回來,若沒想到對策,也許會遭到同樣的後果。 公孫斷被他一叫,也醒了過來,知道此時飛霧不宜再動手,狠狠道:“一群雜碎!看我如何收拾他們!你將一切說一遍!尤其是和小刀兒的交手。” 飛霧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公孫斷罵道:“這小子中了毒爪,還不怕毒?真有點來頭?” 飛霧道:“爹。我武功高過他許多,只是他的飛刀礙手礙腳……” 公孫斷忽然想到了什麼似地,陰狡笑了起來:“霧兒,不必擔心!下次碰上了,包準他傷不了你!” 飛霧又驚又喜,驚者是覺得真有此方法?喜者又覺得不再擔心飛刀了,心中十分矛盾。 “爹,您真有辦法?” 公孫斷笑道:“當然,大不了製一件緬鐵蛟筋甲,再運用你的護身罡氣,飛刀還能傷得了你?” 飛霧突然狂笑起來:“公孫小刀,你死定了 ”情緒無處發洩,一掌飛劈向左側太師椅,掌風掃過,支離破碎。 公孫斷也狂笑起來。 驀地,金鷹已急速走進宮,他拱手揖身,道:“稟教主,週邊聚集了不少少林和尚。” 公孫斷煞住笑聲,急問:“來了多少?” “大約六七名,似會再增多。” 公孫斷小想,少林和尚來此是想幹什麼?他先考慮自己和他們有何過節,但再怎麼想,都想不出充份理由,然後才想到小刀兒,以及其他原因。 “難道會是為了他……”公孫斷忽然深沉笑道:“你再去探察,來越多人越好,也好一網打盡,省得到處找人。” 金鷹應“是”已退去。 公孫斷姦黠直笑,在耍他的陰謀詭計。 他究竟想到了什麼?他沒說,他只想在短短兩三天內養好飛霧的傷,然後興師問罪,奪得公孫府大權。 君兒很快找到星寒山,她也在霧區摸不著路,而用同樣的方法,叫人。幾聲下去,已有回音。 “是大姊嗎?” 君兒來不及多回答,蘇喬已趕了過來。兩人相見欣喜,直揪著手不放。 蘇喬問:“大姊,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我好意外!” 想到傷心處,君兒已抽搐起來:“爹已經被人挾持了!” 蘇喬掠擺:“誰挾持了他?” “是公孫斷!”君兒忍不住已哭出聲音。 “大姊,你別哭,我們找娘商量去。” 蘇喬帶著她,已往霧區走,不到盞茶功夫,已抵無塵居。 |
第二十六章 天鷹之劫
春神強壓心頭悲切,頷首道:“希望還來得及。”她道:“君兒,你將所知道的告訴娘,為何公孫斷會挾持你爹?” 君兒道:“公孫斷殺了柳西風,然後就闖入水晶宮,爹不會武功,又中了毒,只好任由他擺佈。” “爹還中了毒!”蘇喬詫異地問。 “嗯!是柳西風下的!”君兒很快將事情說一遍,但那時,小刀兒和飛霧搏鬥之事尚未傳至水晶宮,是以她不知情,現在也只字未提。 她還強調金福要她說的:公孫飛霧已練成了恨天劫,連柳西風都死在他手中。 春神臉色吃重:“這就難了……昔年恨天魔只練了八成,就已縱橫天下,那時你爹才剛出道……沒想到竟有人如此年輕,就練成此功而刀槍不入……” 蘇喬道:“難道世上就沒人製得了他?” 春神道:“很難!雖然傳說少林易筋經練到十成,也有此火候,在邪不勝正之下,才有辦法製住他。” 蘇喬突然喜悅道:“也許小刀兒可以!他的飛刀威力十分強勁,而且每個人都有罩門,只要刺破它,就可破除金剛不壞之身。” 春神頷首道:“這也是一種辦法,不過聽君兒說,小刀兒並沒趕去公孫府參加戰局,他不知去了何處?” 蘇喬道:“我想他還是會留在公孫府,只是他趕去時,已來不及阻攔戰局而已。” 君兒道:“可是……小刀兒他……爹曾經找他的麻煩,他會幫忙嗎?” “會的!”蘇喬很有把握道:“若他記恨,當時就不會放過爹了!” 她指的是小刀兒奪藥,而以飛刀抵住天鷹咽喉一事。 春神道:“小刀兒心地仁慈,該不會見死不救,我並不擔心此事,倒是你爹中毒一事,若要公孫斷解毒,恐怕十分不容易。” 蘇喬靈光一閃,道:“娘,你忘了百里神醫還在這裡?他一定有辦法。” 春神此時才綻出淺淺笑容:“或許可以邀他同行,也好順便看看你爹的傷。” 君兒道:“可惡的公孫斷!娘您該教訓教訓!他無惡不作,出而反而,十足怒徒一個。” 春神嘆道:“娘要是能懲罰人家,早就替你爹報仇了,何須要你妹妹代勞。” 君兒驚愕不已:“娘!你……” 蘇喬黯然道:“娘不會武功。” 這怎麼可能?名聞天下的天南春神笑,竟然一點武功都不會?難道傳言有誤? 君兒不信。卻又不得不信,十分不習慣的說:“怎麼會呢?” 蘇喬道:“娘天生就是玄陰脈,練不得武功。” “但是……傳言……” 春神淡然道:“傳言該從你奶奶談起,她才是真的春神,娘只是承了你奶奶的福。” 她解釋道:“數十年前,你奶奶以高超的武學。擊敗了兩位魔頭,一位是七血神君,另一個就是恨天魔,流言就此傳出,但真正見過你奶奶的人並不多。後來娘嫁給了你爹,她也傳那套春神奪給你爹,所以你爹才能稱雄武林,沒想到卻因此害了他。活來娘只將功夫傳給你妹妹,要她以春神名號行俠仗義,但是春神奪有上下兩段,喬兒只好學會上段,是以功夫雖高,卻也不能如你奶奶那種無敵的身手,不得不找小刀兒來幫忙報仇。一切事情,就是如此,” 原來她不會武功,難怪上次以琴聲制服公孫樓時,會比不上蘇喬,難怪蘇喬要急著趕回來,難怪在治療公孫樓時,公孫樓發瘋,春神沒出手,事後還中了迷藥而昏倒。 難怪她一直住在此處,常年不離開。 君兒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道:“既是如此,娘還留在這裡,救人的事就由我和妹妹去就可以了。” 春神慈祥笑道:“娘不去,也放不下心留往這裡,還是去好了,也許你爹經過此次教訓以後,會回心轉意。” 君兒正想再說話,忽已覺得有人走近無塵居,轉過頭,百里奇已含笑而至。 蘇喬急忙迎上去,笑道:“神醫,您來得正好,我們有事想拜託您。” 百里奇慈祥點頭,道:“老朽聽到聲音,就已趕來。上次是小刀兒出征,這次是怎麼回事?”“神醫!我爹中了毒!” 蘇喬很快地將事情說一遍。 百里奇轉為吃驚,道:“令尊所中之毒……不知為何物?” 春神道:“君兒,你可知道?” 君兒搖頭:“當時情急。我也忘了問,不過聽金福說是柳西家最毒的毒藥,公孫斷也會解,藥性在十天左右發作。” 百里奇精通各藥物,相對地也對各派獨物有所了解,聞言也猜出一個大概:“也許是養魂引吧!” 蘇喬道:“神醫,您是否能和我們一起去?” 百里奇道:“本該可以,但公孫前輩這一,兩天將會醒來,我想若能留下來,對他種種反應再徹底診斷一番,以免有所疏忽,若你們那邊事情過急,也只好放棄,與你們同行了。”春神聞言,道:“既是如此,百里先生就留下,反正我們也須找到小刀兒,再趕去救人,其中耽擱也不少時間,屆時您再趕去也不遲。” 百里奇沉思片刻,道:“如此也好,以免瞻前顧後,最遲兩天,我一定趕去!” 他拿出一白玉小瓶,交予蘇喬,慈祥道:“若你爹中的是養魂引之毒,就拿紅色丹丸讓他服下,毒性自可解。若不知何毒,就服下三顆綠色藥丸,最少能再延續幾天時間。” 對於百里奇考慮之周詳,蘇喬感激不已,連連道謝,捏緊的玉瓶,快碎了似地抖了起來。 百里奇又道:“若找到小刀兒,就轉告他,公孫飛霧若已練成恨天劫上的五毒陰勾爪,千萬別讓他傷著了,我也沒把握解此毒。” 蘇喬點頭:“我會的!” 然而他們卻不知此語已是過慢,小刀兒此時已在接受痛苦的煎熬了。 藥已在手,三人不再耽擱,立時動身前往公孫府。 天鷹崖已聚集了大批人馬,包括少林掌門無心,武當掌門木陽子,華山掌門劍南舟,天山掌門關醉白,以及數十位。各派高手。 人來的愈多,公孫斷愈是過癮。 無心已宣佛號,運用獅子吼之內家其力,傳聲道:“公孫教主,少林無心求見 ” 音雖不高,卻綿延不絕,顯示出無心功力十分到家。 公孫斷等的就是這一刻,兩天一夜之間,能趕來的高手都趕來了。 他坐在舒服的龍椅,心不在焉地瞧向綠金福,道:“綠總管,你留在此,本座要去退敵了。” 金福拱手道:“稟教主,強敵已至,屬下豈敢偷安,自該挺身才對。” “說是這麼說,你的主人怎麼辦?你捨得拋下他?”公孫斷調侃地說。 “傾巢之下無完卵。屬下明白事情輕重。” 公孫斷無奈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忠貞不二,本府也不願拂卻你的忠心。”轉向五鷹道:“傳令下去,準備退敵!” 一聲令下,全宮皆動。尤其是公孫飛霧,皮肉之傷兩天就結了硬疤,可說完全好了。那股瘋狂的爭戰慾望。充斥全身每根筋、每根骨,現在若有一頭虎,保證被他活活給咬死。 兩天以來,他吃的全是活生生的狸、免、雞,元陽充豉得很。 公孫斷也有意試試他,到底能不能擊敗各大門派掌門之聯手 一對一那是甭談了。 陣勢擺開,公孫斷仍坐在椅子上,威風八面。 他冷道:“你們找天鷹崖,到底為了何事?是否想聯手圍剿?” 無心施佛禮,道:“老衲無心,執掌少林一派,想必公孫教主已猜出群雄來此之目的?” “嘿!我問你,你倒反問起我來了!”公孫斷冷道:“我不知道你們來此是何目的!我也不想猜,太浪費本座時間了。” “如此老衲就直說了。”無心道:“傳言昔日歹徒董仟,匪號神鷹藏在天鷹崖,可有此事?” 金福聞言,臉色已變,二十年前主人含冤,二十年後又要再遭劫難,一份怒意到沸騰,心中暗自決定,除非戰死,決不讓人將天鷹帶走。他盯向公孫斷。希望他能遵守諾言。 公孫斷輕輕一笑,道:“大師恐怕聽錯了,本派是天鷹而非神鷹!” 他回金福一個微笑,表示信守諾言不二,金福也為之放心不少。 木陽子冷道:“天鷹就是神鷹,天鷹崖本是他所創,後來卻被你所篡奪,貧道眾人看在你為惡不及外人之下,才以禮待之,否則早已兵刃相見,你還是將人交出來吧!” 公孫斷雖惡名昭彰,但他大部分只對自家人下手,基於此乃家務事,別派自不便興師問罪,省得落個多管閒事之嫌。 公孫斷冷笑道:“好個天鷹就是神鷹!好個以禮待之!看你們勞師動眾,今天要是不讓你們滿意,想必你們是不想回去了?” 木陽子冷道:“除非交人,否則不惜動干戈!” 公孫斷假笑道:“這可是你們要動手,不是本座想動粗!看樣子不動手是不行的了!” 飛霧狂笑道:“要動手找我!來呀!來呀!”不停搥打自己胸脯,真如野人。 無心喧個佛號,道:“恕老衲失禮了!”右手一揮,五位僧人已長棍開出,直往飛霧身上砸去。 飛霧狂笑,身軀一動不動,硬接下五棍。若常人,非得被打得粉身碎骨不可,但落在他身上卻如打在軟泥上,一點效果也沒有,反彈力道震得他們兩手發麻,不知所措。 還來不及由他們思考,飛霧已然出手,左手如攬女人柔腰般,攬住五根木棍,右手如菜刀狀,一切,五棍斷得整整齊齊。 “哈哈……” 飛霧狂笑不已,雙手推出掌風,像在推小孩般,輕而易舉地將五僧打得滾滾而去。 眾人見狀,不禁豎眼直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還有誰要來?全都上來好了!啊 ” 飛霧忍不住,已撲往無心,其勢之猛,快逾虎豹。 無心大驚,想盡所有方法,就是想不出一個退敵招式,不得不運起神功,準備硬接。 也談不上什麼準備,雙掌都還沒舉穩,狂風已至,啪地,已將他擊出丈五開外,蹬蹬連退數步,無心方穩住身軀,更是駭然。 木陽子已看出對方武功過於高強,登時喝道:“貧道也來陪你玩兩招!”馬上揮出拂塵,掃向飛霧。 “什麼,你陪我玩?你不配!” 飛霧反手一抄,很容易將對方拂塵給抓住,往左一帶,再切出一掌,木陽子已避無可避地非松去拂塵不可。否則右手難保。不得已,只好鬆手,改掌劈向飛霧,企圖想挽回一點顏面。 然而飛霧一動不動,硬接他一掌,右手拳勁已搗向他腰際,快而猛。 木陽子悶哼,人已倒撞而退,臉色發青,這拳打得他血氣翻騰,差點吐出血來。 無心見狀,冷喝:“敵人武功高強,我們一起上!” 活未落,他再次出掌而攻。 華山掌門劍南舟以及天山掌門關醉白,也同時出劍、出掌,罩了過去。 飛霧此時才感到敵我相當,方自盡情出招,想將受小刀兒的怨氣。全出在四人身上。 四人聯手,其勢何等猛銳?可惜卻奈何不了飛霧,十招一過,已是汗水淋漓,氣血浮動,愈戰愈是心驚,不知天下怎麼會有此怪物存在?飛霧似乎玩夠了,大喝一聲,右手抓住劍南舟長劍帶向左邊,格開木陽子拂塵,再踢出一腳點向關醉白,將他逼向左側緊緊靠著無心,然後他狂笑一聲,雙手往左右直翻劈,嘩啪數響,四位掌門人已跌得人仰馬翻,尊嚴盡失。 此時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尊嚴,四人滾落地面,都以高超內力硬拔而起,喝然出口,四道人影又噬向飛霧。此時方見飛霧臉色吃重,不敢大意地封向左側無心,想以各個擊破方式,分散對方強大內力。 豈知無心早有準備,不攻反撤招,一個騰身掠過他後背,雙手抵住關醉白背心,齊往前推。緊接著木陽子也以同樣方法掠向無心背心,劍南舟也不落後,如此四人連成一線,各找背心命門穴,同運數十年修為,四人合起來,至少有四甲子功力,任公孫飛霧修為再高,也無法超越四甲子 兩百四十年的威力。 而天山派混元真氣,自屬武林一絕,四人聯手,真能逼出一道白氣,直截飛霧心窩,其勢足以穿金裂石,所向披糜。 飛霧方轉身,就遭此突襲,自大的他,馬上嘗到結果,沉呢一聲,已抱胸倒樁而退。 公孫斷大驚,已站起來:“飛霧 你怎麼了?” 還好,飛霧只吃了點暗虧,落滾地面過後,馬上扭身而起,更加狂猛地攻了過去。“我要撕爛你們……” 他罩的方向是專門劈向四人中間,以想搗散他們合力。 然而四人不但武功精湛,歷練更豐富,知道此方法有效,已然凝結如蜈蚣,矯捷騰掠翻轉,就是不讓飛霧有下手之機會。 飛霧數擊不能得手,氣地哇哇大叫。紅腫眼珠似要噴出火來,當下不再專找對方中央下手,硬就硬,誰怕誰?怒吼一聲,已身掌合一,再次衝向關醉白。 說也奇怪,他似乎全在拼內力,忘了傷人,也許是想發洩情緒,也許是氣昏了頭,練了這門功夫,腦袋有時都轉不過來,否則只要他使出毒爪,就是關醉白發出掌力再大,也無法逃避被抓傷的噩運。 雙方再觸,轟然巨響,飛霧竟又被撞出三丈餘,身形砸在大腿粗之柳杉,硬將此樹給撞斷,自己也因此被撞昏。 “飛霧……” 公孫斷正想掠向愛兒,但驚惶聲剛起,數位掌門人已罩過來,他不得不下令攻擊。 “上!” 右手一揮,金福和五鷹已兵刃齊出,迎了上去。 金福為了主人安全,一出手就是震天奪,此種高絕武學,與他對仗的木陽子頓感壓力驚人。拂塵揮得如蜜蜂振翔,拂、點、掛、掃,只要能奏效的,全都用上,頓時也利用拂塵之軟柔,以克長劍之剛硬,而使金福攻勢受阻。 金福並不氣餒,再次退身於後,尋求有利時機,復又撲身而上,突見他已衝至木陽子不到七尺時,驀地來個迴旋,右腳很快掠去拂塵,長劍卻脫手飛掠他頭頂而過,直取木陽子天突穴。 “震天奪!” 木陽子雖未和董仟交過手,但他師父天荒道長就曾敗在這招之下,天荒也將此武學狀勢告訴過他。現在他乍看就已猜中,驚惶之下,又想躲閃,談何容易?只好往地上滾去,希望能逃過此劫。 突又有三名高手,齊罩向身在空中的金福,這三人分別就是無心、關醉白和劍南舟。他們突聞木陽子叫出震天奪,已認為金福就是神鷹董仟,是以捨棄敵人,全向金福攻來。 金福武功雖了得,卻非公孫飛霧,怎能接得住三人聯手?閃過劍南舟和無心攻勢,卻閃不過關醉白雙掌,砰然一響,硬是被擊中胸口,吐出鮮血,倒撞丈餘遠的林樹,一時不易站起,傷勢頗重。 關醉白並沒有就此歇手,趕忙一個轉身,混無真氣掃向木陽子,希望能加速帶開其身軀,以避開長劍。 然而飛劍何等快捷,只聽木陽子悶哼,天突穴是躲過去,但左肩卻不折不扣地被長劍插中,痛得他冷汗直流。傷得不輕。 突然,公孫斷大喝:“住手 ” 所有在場之人都已停手。 自雙方開始纏戰到現在,三招不到,能見傷亡者,只有金福和木陽子。 公孫斷走向金福,概然道:“我已盡了力。你也盡了力,該怎麼辦,你自己決定。” 金福抹去嘴角血絲,惶恐道:“你要毀諾言?” 公孫斷叫道:“我毀什麼諾?你自己決定啊!只要你有辦法,你若保不了,我還能保? 你要我為一個廢人拼命?” 金福感觸良多,不錯,公孫斷沒拿天鷹開刀,已是萬幸,而且他也為天鷹拼過力,甚至飛霧都已不敵,他更沒有理由要為天鷹賣命,這樣的諾言,對公孫斷這種人來說,已是難如登天。自己若再強求,恐怕就得自取其辱了!但是若撤手,天鷹將又如何? “不行!我不能放棄!” 金福怒吼,又攻向無心,然而他傷勢不輕,攻出掌勁,已十分薄弱。 蘇喬、春神和君兒,匆忙抵達公孫府。 紅地毯紅悵幔,寬敞的大廳被左右兩恨象頭大的紅石柱壓得沉甸甸,快要窒息。 秋月寒與慕容天匆急走出後門。 蘇喬已道:“娘,他就是秋月寒!公孫府的主人。” 春神一笑,拱手道:“公孫大俠,妾身唐突打擾,祈請恕罪。” 秋月寒和藹笑道:“哪兒的話!久仰春神俠名,今日一見,果真絕世風采!在下神交已久!” 相互介紹一番,雙方坐定後,蘇喬已說明原因。 秋月寒嘆道:“也許你們還不知小刀兒已和飛霧對過手,他受傷了。” 三人驚愕不已,君兒急道:“小刀兒傷得如何?人呢?” 秋月寒嘆道:“十分嚴重,他已自行去採藥,他說三天之內一定趕回來,現已過了兩天又一個上午。” 蘇喬怔悸不安:“怎麼辦?百里神醫明明交代,要轉告他對陰勾爪要小心,如今話還沒傳到,他就受了傷!怎麼辦?這毒,連神醫都沒辦法治……” 方才她只擔心她爹,現在反而整頗心都懸在小刀兒身上了。 秋月寒悵然道:“也許小刀兒自有辦法,他自幼常年活在大漠、森林中,對些不知名的藥物,有獨特之見解,希望能有奇蹟出現。” 本是想解決問題,卻又多了一事,逼得她們實在不知所措。 慕容天道:“事情總該有個結果,三位不妨暫時留在此,等小刀兒回來,然後再決定救人之事,以免兩頭落空。” 春神悵然道:“也只有如此了。” 眾人在等小刀兒。 午時的太陽,在多雲的冬天,也顯不出一絲溫暖,連光線都有點昏暗。 金福雙掌已罩向無心,只見無心右手一揮,流雲袖強勁氣流已迫退他,逼得他連退帶撞,鮮血更吐。 “不能!你們不能帶走天鷹!惡徒 ” 金福狂厲如瘋子,飛霧那股血淋淋野獸模樣,也在他身上出現,他又撲上。 無心不願再下重手,輕拂衣袖,阻住他,但劍南舟實是見不得他如此一再纏鬥,猛然劈出強力掌勁:“躺下吧!我們要的不是你!” 金福並沒閃避,搗亂的銀髮染滿紅血,像個厲鬼,竟用整個身體去纏住劍南舟右手,任由他甩,就是不放,突又猛狠咬他手臂。 劍南舟大駭,左手馬上出劍,就要刺向他心臟。 無心及時出手攔了過去:“劍掌門劍下留人!” 他攔住長劍,也劈開了金福。 “此人忠心耿耿,我們豈能對他下毒手?由他去吧!” 劍南舟俯視右大臂深陷而流血的齒痕,冷冷地哼出聲音:“奴才就是奴才!只會咬人!” 金福已無力再戰,幾次想爬起來都力不從心,立了又倒,只好十指扣地,艱苦地爬向劍南舟,似想再戰。 天鷹已緩緩走向霧區,走向金福,悵然而落寞地將他摟入懷中:“金福……由他們去吧……” 金福老淚如清泉般冒出,一切代價、犧牲,都認為是值得了,只怨自己不能盡責,保護主人安全。 “老爺……小的恐怕……無能為力了……” “金福!你已盡了力……” 天鷹摟得更緊,妻女友人都離他而去時,只有金福仍在他身邊,乃是他唯一的夥伴。 無心不禁長宣佛號,想掩飾內心激動,畢竟如此忠僕並不多見。 公孫斷卻見得甚為噁心:“好啦!好啦!成為王,敗為寇,已成定局,你該早作決定,我管不了那麼多!” 天鷹能決定嗎?若要他決定,他會揮刀剮向在場所有的人,以消心頭之恨,然而現在的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就連那股不甘屈服受辱,準備東山再起的心靈,都已然無存。 金福的失敗比他自己倒下更使他絕望,而金福現在卻昏沉沉,不醒人事地趟在他懷中,他整個人也虛脫,沉淪了。 無心長嘆道:“帶他走!”似有不忍,又道:“連那老人!” 眾僧架起天鷹和金福,已準備押回少林寺。 無心轉向公孫斷,道:“公孫教主,希望你能以俠義為本,切毋多造不義之事,否則必自食惡果。” 公孫斷笑:“我的事,你少管!別以為你贏了這一仗,就賣起老來!什麼叫正義?就像你們以強欺弱,硬抓走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他本是武林公敵!”無心道:“老衲不得不捉他歸案。” 公孫斷冷笑:“這都是你們自己說的!有朝一日,我也說你是武林公敵,老和尚你又有何感想?” 無心不想再辯,道:“是非自在人心,老衲只想略進忠言,聽與不聽,閣下咎由自取,老衲告辭了!” 數十人隨無心,架著天鷹和金福,己離開此地,往少林方向行去。 公孫斷登時哈哈大笑不已:“好個咎由自取!老禿驢!遲早你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群雄消失後,飛霧從笑聲中爬了起來,他笑得更狂、更大聲,根本就無受傷模樣。 難道他是假裝敗陣? 公孫斷姦黠直笑:“霧兒!你果然表演得如此逼真!” 飛霧狂笑中,含有戲謔和狂傲,道:“若非爹您的計策,孩兒早就將他們擺平了!” 公孫斷到底又耍了什麼詭計? 他笑道:“當時爹也真為你捏了一把冷汗,如何?四派聯手,功夫如何?” 飛霧道:“孩兒也不敢硬接,不過要真打起來,孩兒不會讓他們有聯手的機會!” 他很有自信,在一動手之際,就可制服各派掌門人中任何一人。所以才會表演此出戲,否則早就不能自製地拼個死活。 公孫斷不停高興叫好:“統治武林,指可待了!”他轉向五鷹及一些屬下,傲然道: “各位也很合作,本派犯不著為了一個累贅而拼命!何況如此一來,恐怕少林一派也無寧日可過了!” 眾人唯唯應“是”,當人手下,只須順從,何必於涉主人行徑?兔得自找麻煩。 飛霧道:“爹,您想一定會有人找上少林派?” “當然!”公孫斷姦狡直笑。“至少春神他們會去救人,說不定小刀兒也會趕去!” 原來當時金鷹報告,有少林和尚潛伏於週邊,公孫斷就想到是為天鷹而來,所以設下此計,目的就在於將天鷹送給少林派,以引動其他人去救天鷹,如此坐山觀虎鬥,獲利者將永遠是公孫斷。 至於拼鬥一事,純粹是為了考驗飛霧武功,也藉此表現天鷹崖勢力壓過各派,給各派一點下馬威。 雖然各派似乎忘了,但他們都知道,憑一己之力是無法與天鷹崖相抗衡,若聯手,又能維持多久?心靈自有沉重壓力。 飛霧殘酷道:“小刀兒既有可能趕到少林派,我也該去一趟,以雪前仇!” 公孫斷道:“仇是要報,但不是現在!”他道:“等天鷹被捉的消息,傳入春神或小刀兒那夥人時,他們一定會趕去少林派,到時我們大批人馬先湧向公孫府,輕而易舉地就可拿下它。” 飛霧叫道:“可是,我仍無法對付小刀兒。” 公孫斷狡黠而笑:“怎麼碰不上?上一次他為了公孫府而戰,這次也會如此,我們不必找他,他也會來找我們!” 飛霧恍然,獰笑道:“小刀兒,你死期快到了!” 公孫斷狂笑過後,轉向五鷹,道:“人馬準備妥善!不急也不慢,一天左右出發最恰當!” 五鷹已下去召集人手,公孫斷父子笑得十分狂傲而開心。 絕谷森森,西邊蕨葉密密叢叢,散出一種苔類特有的腐濕味。 小刀兒整只左手像燒了炭,黑乾乾的外皮卻腫脹不堪。 沒了瞧著他那不停抽動蒼白而帶點青紫的臉龐,心靈宛若針刺。 “快三天了……”沒了悵然道:“你卻還沒找到藥!” 小刀兒擠出一絲笑意。道:“熬過三天,其它就好辦了!擔心什麼?” “***!”沒了罵道:“看你死的是我,你當然不擔心了,要是我中了毒,我***包準快快樂樂喝個夠,還發什麼愁!”他悲滄道:“原來看人受傷,竟會這麼個熬法!” 心靈悲戚貫向眼眶,不禁一熱,不哭還真難。 小刀兒想安慰,都像踩在空飛中,盪空空的心,一句話也說不出嘴。 沒了抹去淚水,強顏而笑:“什麼玩意兒!還沒死就哭人?奶奶的!賤骨頭!這些傷又算得了什麼?你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他那吊眼抽嘴表情,簡直比哭還難看。 什麼滋味?一生也結交了這麼位血性朋友,無數劫難,無數同生共死,帶給他的是什麼?只有交情兩字,接連下來就是一籮筐以生命作賭注的危難,沒皺過眉頭,沒怨過一句,自己卻百般為他人而煎熬,小刀兒愧疚之深。穿過十八層地獄也撈不著,怎能再讓他難過? 小刀兒笑了笑,道:“現在只有用最後一種辦法了!” “還有辦法!”沒了立時又緊張起來:“什麼辦法?” “以毒攻毒!”小刀兒道:“你袋中有了赤珠哈蟆、九角黑心蛇、沉魂六斑紫花草,相加起來,毒性也十分強烈,足以與陰勾爪之五毒相抗衡。” “要是失敗了!” “不會的!”小刀兒笑道:“我哪會拿自已生命開玩笑?” 他現在就準備冒險一試、不如此,恐怕支持不了三天過後的另一番險困日子。 沒了見他似乎很有信心,也已相信幾分,提提手中白布袋:“怎麼用?” 小刀兒道:“將紫花草搗碎,取其汁液,內服。然後讓赤珠蛤蟆、黑心蛇咬噬左手,如此內外兼顧,效果一定好!” 沒了照著做,找出如蕾草,卻紫深黃斑滿葉的野草,開始用石塊砸搗,以能取其汁。 小刀兒猶豫地望向布袋,隨後接過它,從中找出一抹全白如玉蝶花的小花朵,往嘴中送,開始嚼食,他知道此花對心脈維護十分有用,至於能不能抵住大量毒物,就不得而知了。 然後他已伸手插入布袋,只見布袋東西竄動不停,小刀兒額頭也流了汗,毒物咬噬左手,一陣辣疼,一陣冰冷麻酸,分別從手指及手腕竄入體內。他知道辣的是黑心蛇之毒,另一種則為赤珠蛤蟆所有。 沒了搗好汁液,用小芋葉盛妥,交予小刀兒服下。一陣膩膩的甜味嗆得他想嘔,強忍著逼下肚子,馬上有股熱升起,血液循環為之加快,臉也紅起來,這藥使他昏沉欲睡,但左手的毒物又使他睡不著。數種毒藥在他體內開戰,刀槍劍戟、刺得他冷汗直流,吟聲已起。 半刻鐘過後,左手腫脹之毒竟由手腕漸漸滲出,原來赤珠蛤蟆在吸食。 腫脹已消,沒了心頭也泛起希望,似乎藥效已化開,也已生效了。 然而小刀兒卻知道,如今陰勾爪毒性雖暫時又減弱。卻已布滿全身,如今巳不能砍斷一條手臂就能得救。暫時減輕,也在加重。 盞茶功夫再過,小刀兒抽出左手,但覺麻辣疼癢已失,好像恢復了正常,只是一片暈眩,腦袋十分沉重。 沒了見他臉色更蒼白,疑心頓起:“毒真的解了?” 小刀兒知道若說解了,他一定不信,不得不編說一番:“重毒已解,輕毒仍在,不過已要不了命,我們回去吧!也許可及時趕到百里神醫那裡!” 現在兩人都將希望托在百里奇身上了。 小刀兒也能正常舉步而行,只是每一步都輕飄飄,好像騰了雲,駕了霧,虛無飄渺,很不踏實。 他們已往公孫府方向走去。 “小刀兒!” 等在前院的蘇喬已發現沒了和尚和小刀兒,興奮地奔了過去。 “你的傷……”她見著他臉色蒼白面泛紫,就知毒性仍在,急切而擔心地問。 小刀兒總是含笑回答,一直走向前廳,會了眾人,仍是笑口常開。 “沒關係,這毒很快就可解去。” 他的回答很平靜,眾人雖擔心,卻又強迫自己要相信 否則不就更糟了? 蘇喬很快地說出事情。 小刀兒心頭直叫苦。自己錐心之毒己是難保了,還能和飛霧動手? 但他的回答卻是:“好,我們現在就走!” 沒了急叫:“小刀兒,你瘋了?你……” 小刀兒阻止他,笑道:“事有輕重,蘇姑娘說百里神醫一兩天就會趕來,沒什麼好再擔心的!而公孫斷卻隨時都可以要了神鷹的命。” 沒了雖百般不願,卻也拗不過小刀兒,只好默認,自已私下決心,就是頭破血流也要和他共進退。 秋月寒道:“我也隨你們去,此事本就牽涉了公孫府。” 小刀兒道:“老爺,您有傷在身,何況公孫府現時四面受敵,不宜離開,我覺得您留下來較為妥當。” 秋月寒正想找出更好的藉口時 慕容白已疾奔而入,三天前他引開七重生,不知引開多遠,現在才回來。 慕容天見愛子回來,也泛起一絲笑容,問:“白兒,你到哪兒去了?引人要那麼久?” 慕容白喘氣仍重,急道:“孩兒本是該回來,但半途卻有了變化……” “什麼變化?”眾人都以詢問的眼光瞪向他。 慕容白再喘一口氣,道:“事情是如此,孩兒本已引開七重生,但還不到半天,少林徒眾和武當、華山、天山派掌門都往太行山方向奔去,七重生也掉了頭。孩兒只好跟蹤而去,結果發現眾位掌門人和公孫斷父子交手,還將天鷹擄走。” “他們擄走了天鷹?”春神不能控制的站了起來。 慕容白雖沒見過她,但覺她能和爹平起平坐,輩份一定不小、立拱手道:“前輩,小姪親眼所見,絕對錯不了。” 春神望時如被抽掉靈魂,呆然地跌坐原位,人已被捉走,那還有命在? “怎麼辦!”蘇喬和君兒已倉惶地瞧向小刀兒,情急之下,他倆總認為小刀兒有辦法解決。 小刀兒急道:“我們趕快趕到少林寺!” 不敢停留,一批人馬已赴少林,只留下秋月寒及慕容天父子,湘雨也想去,但她爹的傷仍須要照顧,只好留下來。 巍峨少林,雄風依舊,大廳前左側那支高聳入天,象徵武林盟主,九派聯盟的黃絹繡金信物圖樣的盟旗,隨風飄掠,凜凜生威。 廳前硬石廣場居中坐了七位掌門人,四處布滿了和尚及各派代表。 天鷹和金福被困在中央,此情此景,和幾月前,審判小刀兒時候相同。 數千只眼珠散發出那種罪有應得,不屑一顧,除惡務盡的凌厲眼神。金福狠厲如狼地回瞪他們,這就是正派的臉孔,一副大義攘然,做的說是正義磅礡,骨子裡卻全是假仁義以除異己,殺人不算,還給人貫上罪名,讓人永世受人唾棄,自已卻洋洋得意之輩。上一代如此,這一代也是如此,憑的全是惡祖宗的一句話,罪惡根源就一直傳流下來,逼的受害人負不盡、還不清,沒人會去翻老帳,更不會去翻祖師爺錯的老悵,這就是自認俠義的臉孔,掛了假的仁慈、正義! “來吧!你們殺人有理!哼哼!我殺人不必理由,惡就惡!撕下你們面具,陰間再來算悵!” 金福不停獰笑念著,蒼白臉孔透出難得紅光,冷眼燦茫,不畏俱地反迫眾人。雙手不停往腰間摸去,好似想抽出什麼東西似的。 天鷹已變得木訥,雙手被綁,靜靜坐於地面,腦袋一片白,和金福冷芒怒眼形成強烈對比。毒藥已使他連說話都感到痛苦。 陽光正烈,光線卻如結了冰的雨絲,直穿肌膚,冷向心頭。 罪就是罪,審問仍是一樣的結果。 “行刑!”無心的冷漠聲音如一把刀,己砍向天鷹,只有這把無形刀,才能催動有形刀。 金福突然大笑:“來啊!統統上來!你們會發現死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戒律堂主弘過,森然地領著五名年輕握棍和尚,緩緩走過來。 突然地 “住手 ” 該來的,都來了,高牆掠入幾條人影,分別是小刀兒、沒了、春神、蘇喬和君兒。 眾人一落地,數位和尚已圍上來,沒了吼道:“讓開!” 憑他少林僅次於無心之身份,和尚叫聲師叔,已閃過一邊。 無心卻站起來,冷道:“擋住他們!” 和尚猶豫一下,不攔沒了,卻將小刀兒等人攔住。 沒了匆忙走向無心,施個佛禮,道:“掌門師兄千萬不可草菅人命,天鷹昔年並無大錯!” 無心冷森道:“沒了,你三番兩次攪亂法場,成何體統?再不讓開,休怪少林寺規無情!” 沒了叫道:“少林寺規亦有規定,處決人犯,必須三堂會審,如今掌門可審過了?” 無心老臉一熱,冷道:“此事前任掌門已審,現在無須再審。” 沒了冷道:“師兄敢保證上一代掌門一定審過?” 無心被問得結了舌,不知所言。 木陽子冷道:“或許貴派未三堂會審,但神鷹當年劣跡,已為武林所公認,既然六派發動圍巢,自無再審必要,何況今日七位掌門都異口同聲贊成此決議,會審實屬多餘。” 沒了冷道:“數月前,無怨老人親自向本人表示,要證明此事,無奈途中仙逝,木掌門敢保證二十年前一定做對嗎?至於會審乃少林律令,只要人犯往少林處決,就有遵循必要,否則日後傳出武林,將辱及少林一派,眾掌門既是一口咬定天鷹有罪,又何懼他無罪脫身?” 此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目光全移內無心。希望他能做個決定。 長宣一個佛號,無心道:“羅漢堂主弘月,般若堂主弘侮,戒律堂主弘過。上堂會審!” 三名六旬老僧已走向無心,齊施佛禮,齊道:“寺規森嚴,毋枉毋縱。” 無心道:“開始會審!” “等等!”沒了出言:“此案涉及公孫小刀,師弟提議,共同會審!” 眾人隨無心目光,移向遠處玉樹臨風,英氣逼人,卻微帶青紫膚色的小刀兒。 劍南舟冷道:“此人罪行已定,多審無益。” 沒了瞪向他:“誰定了罪?上次要找的證人蘇喬也來了,真象就可明白,對你是無益,對他卻益處多多,虧我還救過你的命!” 劍南舟老臉一熱,被救倒是事實,自己總不能矢口否認,冷冷道:“他要殺我,也是事實。” “既是如此,你大可提出控訴,憑什麼阻止少林會審?不服的話,你可找時間離開少林寺後,自已再去處置你和他的過節。” “沒了!說話不得無禮!”無心怕他再罵下去,出言阻止。 沒了白他一眼,才轉向無心,道:“師兄,該照寺規處理,方能服眾。” 無心輕嘆,方自點頭:“先審神鷹,再審公孫小刀兒!” 沒了欣喜道:“掌門師兄明鑑!”高興地走向小刀兒,道:“希望你能辯蠃他們。” 他雖玩世不恭,但節骨眼裡也想過,此事若用硬的,恐怕罪上加罪,不如爭取辯白機會,以伸不白之冤。此乃上策,至少小刀兒這關,他有把握取勝。 蘇喬吃重道:“我們會盡力的!” 雖然同一場所,無心仍將他們分開,以免有所突變。 審問已開始。 無心道:“二十年前,洞庭王家血案,貴陽怒海堂,以及太原許家慘案,在場都有神鷹標記,董仟你有何話說?” 金福叫道:“欲家之罪,何患無辭?當年王家血案發生時,我主人正在塞外。兇嫌常山五妖也已伏法,你們卻一口咬定我神鷹是主謀?而太原許家案件,乃是許岩桐媳婦勾結姘夫江海昆所作,貴陽怒海堂主楊絮,他犯下淫行,誅之有何不可?後來怒海堂自己內亂相互火拼,死傷累累,你們都聽信二堂主楊天賜所言,憑的全是一張神鷹旗幟,算什麼證據?” 弘過問道:“當時神鷹可有提出證據?” “提什麼證據?”金福吼道:“你們六大門派連詢問都沒有,就暗中計劃殺人,哪由得神鷹辯解?” 木明子冷道:“胡說?本派前代掌門曾說過,給予神鷹辯解機會,只是他一味暴戾,不肯說出原委,是在畏罪。” 金福吼道:“人都被你們逼上絕路,還問什麼罪行?他說了,也沒人會相信!因為你們早就認定他有罪,所以才會聯手,才會騙他上山,為什麼不在碰面時就問他?”他冷笑: “是不是找到怕被他脫逃的理由來搪塞?二十年今天的你們不信,二十年前當事人又怎會信!我……”他說話過於激動,已帶動傷勢,溢吐污血漬滿嘴角,沉痛地抽動腹肌,以在發抖。 劍南舟冷笑道:“你只是個奴才,說話份量弱得很。董仟為何自己不說?是不是難於啟口?” 天鷹冷目瞪向劍南舟,厲道:“二十年前,你給我洗腳都不配!有何資格指責問罪老夫?” 劍南舟冷笑:“如此暴戾之人,若能為善,恐怕太陽會打西邊出來了!” “呸!”金福吐口濃沾滿血的痰:“不回答你的話,就算暴戾,那你又算什麼?心胸狹窄?丟出的話是尖尖剌刺,能當一派掌門,真是天大笑話!” 劍南舟怒道:“狗奴才,這裡沒你說話的餘地!主僕倆狼狽為姦,全不是好料。” 木陽子冷喝:“老頭!你若想逞口舌之利,就站在一邊去,現在是在審問董仟罪行,你大可舉出有利證,信口雌黃,於事無補。”“誰信口雌黃?”金福怒道:“難道你們又能找出什麼有力證據?只要找出一樣,我馬上自決當場。” 誰會想到二十年前的老帳會重翻?而且當時六大門派也都秘密行事,並無留下任何證據,而僅存的活證人楊天賜也已作古,哪還有其他證據?此事困厄了眾人。 金福又厲道:“拿不出證據,就不能亂加罪行,除非你們蒙了心,勾了眼,一味的狗肝透心肺,做的是烏了血而見不得人的事!” 小刀兒他們,不禁為金福這番話暗自叫好。 眾人沉默一陣,劍南舟突然冷笑:“老奴才你別得意!二十午前的事可以說死無對證,十年後的事,你卻開脫不了!” 此語而出,全場譁然,春神母女又巳緊張起來,她們不知天鷹近年來犯了什麼罪?要是罪惡過重,枉為春神一片苦心了。 金福也為之一震。他哪又想到偌大的天鷹崖,如今會落此下場?以前實在犯下不少的過錯,想開罪,恐怕不行了,然而卻一震之後已安下心來。 他準備摃起一切責任,以挽救天鷹。 他厲道:“二十年後又如何?若非你們逼迫,怎會有天鷹崖之出現?罪魁禍首都是你們!” 弘月冷道:“審判罪行,只在看當事人犯何罪,不須要知道天鷹崖如何成立,各位現在可指控天鷹之罪行。” 劍南舟第一個發言:“本派第三代弟子陸向秋,在一年前帶領三名手下往終南山祝賀時,被天鷹崖殺害,留下物證。” 木陽子道:“武當弟子曾經在牧牛山被吳不常殺害,奪走祕籍一部,吳不常乃是天鷹手下。” 泰山掌門梁千江道:“本派在來陽城設有錢莊,今年三月五日,全部被天鷹崖劫掠!對方還留下辱語題於牆頭‘天鷹獨尊,我武揚威’!” 幾乎各大門派都有指控,說的多半是搶劫殺人,姦淫一項倒沒有,可見天鷹全在洩恨。 這些罪證,聽得春神母女差點昏過去,“天啊!如此重罪,怎能去洗脫!”三人心頭都不停嘶嚎著。 沒了和小刀兒直嘆,他們可以為以前的神鷹拼命,卻不能為現在的天鷹脫罪。 無心冷道:“董仟,你還有何話說?” 天鷹厲道:“劫殺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偽君子,這才叫替天行道,不毀去你們,將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像我一樣毀在你們手中!”他咆哮:“我是在替天行道 哈……” “爹……”蘇喬和君兒見她爹如此瘋狂暴戾模樣,已經泣起來。 重大的打擊,已影響到天鷹思想行為的偏差,春神想糾正挽回他,都己茫然而來不及,黯然傷神地低下頭,不忍再見天鷹如此形態。 |
第二十七章 雙刀伴美
弘過和弘月、弘悔相互交換眼神,得到默許,弘過已轉向無心,施禮,道:“稟掌門,天鷹凶殘成性,手段毒辣,惡行滿天下,自不能讓他留在人間遺禍。” 無心對此事乃意料之中,聞言不停頷首,已決定宣告天鷹罪狀。 金福卻吼起來:“你們有沒有搞錯?判定天鷹的罪?他老早就被你們廢了武功,又怎會殺人放火搶奪?是我!”他拍胸脯:“一切罪行都是我幹的!你們該治我的罪,而不是天鷹!” 木陽子冷笑道:“你只是奴才,一切聽命于天鷹,二十年前他就惡根難改,二十年後失去武功,仍舊為害更甚,放了他,豈知又有多少善良人士要遭殃?你不必再為他開脫罪行了。” “放屁!”金福厲道:“我才是天鷹,天鷹座下全由我指揮,我何必聽令於人?有,也只是對你們這些殘害他的人。天鷹說出你們惡行,我替他報仇,這並沒有錯,他只是個掛名而已!這些事,他們都知道。”他轉身:“夫人,小刀兒、沒了和尚,你們說!說出真相,我才是真正的天鷹!” 小刀兒和沒了都想說,至少如此可以救回一條命 為了春神和蘇喬、君兒,如此做,該是值得。 天鷹卻老淚輕流,叫道:“金福,沒你的事!什麼時候你敢騎到我頭上來了,教主職位豈是你的?不准你胡說!” 金福笑得狂而悲,一生中他都沒有違背天鷹旨意,就違背一次吧!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哈哈……我一根手指頭就能讖死你,你憑什麼想指揮我?三年前就如此,三年後也是如此!你永遠翻不了身。” 劍南舟冷笑道:“別再唱戲了,乾脆兩個一起死,省事多了。” 小刀兒突然道:“我作證,天鷹崖一切週邊。都由綠金福指揮,那些罪行都可能是他幹的!” 沒了也接口:“天鷹武功早失,不可能親自行兇,至於他若有指使之嫌,那也是遭受重大打擊而無法控制自己心緒,他罪不足死!” 他知道這些理由十分勉強,但不說又覺得春神他們太可憐了。 木陽子冷道:“事倩巳很明顯,綠金福只是個下人,主謀仍是董仟,雖說他受過打擊,但此種打擊乃是上一代誅除他的結果。他死裡逃生後,本該改過向善,沒想到卻變本加利,若今天再放他走,將來又有多少人受他殘害?”他沉聲道:“放不得!” 君兒急哭了:“不!我爹只是個可憐人!你們不能殺他 娘!……小刀兒……” 她已往前奔,幾名和尚攔了過來。 “君兒,不能魯莽!”春神和蘇喬趨前,想拉住她。 小刀兒也捏緊右手,整身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出手救人,卻也不自禁地跟前去。若是有人發難,他可能會相繼出手救人。 無心見狀,唯恐多變,立時道:“經本派三堂會審,天鷹罪無可恕,處以死罪!行刑!” “是!”弘過得到命令,率領五名棍僧已奔往天鷹。 君兒更急,掙扎直叫,卻無法衝過群僧。 金福狂吼:“來啊!全部上來,看我綠金福的厲害!哈哈……” 他狂笑,已攔在天鷹前面。天鷹不甘示弱,猛拉金福,節骨眼裡,天鷹才知道金福對他的重要性,沒有金福,他整個人就像抽了魂的空架子,凡事都不知所措,依賴心之重,可想而知。 金福卻不讓他拉著,趕忙往弘過衝去,說也奇怪,重傷的他,現在卻反常地出奇之快,電射而去,也許是所謂的回光反照吧! 弘過大驚,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只有硬接一途。雙掌方舉起,金福身形己至,一推一送,啪然巨響,打得弘過如破氣球,往後倒撞五名棍僧,跌做一堆,鮮血暴吐。 金福狂笑震天,血如湧泉滲出口角,五臟可能移了位,他仍厲笑:“不只是他,還有你們!惡徒,偽君子!納命來!” 對準七位掌門人,奮不顧身地罩了上去。 “金福 ”天鷹瞪大雙眼,繃緊肌肉,就像看見親生兒子撞向車輪就要被輾死般,駭然而抽心,肌膚似要被撕爛般吼叫而起,掌勁全劈向金福! “來呵!有膽別逃!” 金福就是不退,眼珠子定在肉眶中,廟門那尊千里鬼就是這副樣子。從腰際,他已抽出一串米黃帶子,塞得滿滿像長算盤似地。 “來啊!嘗嘗震天雷滋味!保證你們粉身碎骨!哈哈……”“不好!炸藥!快退 ” 無心急吼,七位掌門急忙收勢倒掠。 “哪裡逃 ”金福加勁追前,已拉起一條紅帶。 轟然巨響 金福裂散,血肉噴天,如紅煙火。 七名掌門人各自撞落地面,至少有三人倒地不起。 “金福 ” 狂吼聲又起 奇蹟發生了,病懨懨的天鷹,此時突然撞射空中,那種速度,連小刀都要自嘆弗如,停在地面的幻影仍在,人已到達了空中,神經訊息還來不及傳向大腦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一切就已發生。 天鷹揮手急抓、急掃,想抓回金福骨肉、軀體、靈魂,但抓回來的只是一堆紅肉,爛碎而腥,像嘔吐出來的穢物染成紅色般,更讓人作嘔。 一霎時,天鷹武功突然復原了,真令人難以想像。是金福激發了他生命之潛力。 “是你們害死金福 償命來 ” 他罩向四名跌散於地的掌門人。雙掌掃過,四人呃叫,又如滾球般撞壞木椅,仍未煞住衝勢地滾向人群。 “血債血還 殺盡六大門派 ” 天鷹衝入人堆,如虎入羊群般亂劈、爛砸,哀聲遍地。 “不行!我得阻止他!”小刀兒已掠起身軀,翻過數名僧人,想阻止天鷹濫殺無辜。 然而事情又有了變化 只見天鷹狂厲大喝,人己拔空而起,電射那根長木桿,一手扯下武林盟旗,掠足站於桿頂。 “什麼九大門派?全是惡賊!我要毀了它 ” 天鷹不但瘋狂撕著幡旗,還放嘴中啃食,咬在他心頭的是吞噬所有恨怒。 眾人看著他咬食,然後見他往下掠,只聽一聲“叭”,他已跌於地面。 “爹 ” 君兒、蘇喬妹妹急迫而上,抱著的只是一具屍體。 天鷹有功力掠上旗杆,卻沒功力飛落地面,也許他吞食了幡旗後,已洩去了沉深怨恨,武功也為之消逝,摔跌而死。 終南、崑崙、泰山三派掌門被炸藥炸成重傷,分別已抬入內院治療。木陽子、弘過卻一直沒醒過來,也抬了上去。 天鷹的死,也結了一段懸案,他們開始審問小刀兒。 剛哭過的蘇喬更顯得楚楚動人,她道:“是我指使小刀兒,廢去無怨老人和圓空大師的功夫,他全不知情!” 無心冷森道:“你是董仟的女兒?你是在為父報仇?” 蘇喬昂首:“不錯!” 沒了道:“她們事前並不知天鷹還活著,而且也是為以前的神騰復仇,自無不對之處。” 劍南舟冷道:“聽你這麼說,好像是我師父當時做錯事了?替武林公敵報仇,竟是對的?” 沒了冷道:“對與錯,你我心裡明自得很,若非你師父自認處理不當,又何須自保緘默,不告訴你真正原因?” “你怎知我師父沒告訴我?” 沒了冷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別忘了上次我要你證明你師父是自願隨我們來此,你卻反咬我一口,說什麼我逼迫你師父致死,你沒聽見師父說什麼話,不能胡亂作證,難道你忘了?” 他巳用以前的話套住劍南舟,讓他無法出而反而。 劍南舟冷笑道:“我師父或許沒告訴我,但公孫小刀殺死圓空大師,卻是事實!光憑這項罪,就足以讓他償命了。” 他不能自打嘴巴,但己將罪行牽至圓空大師身上,以解決自己困境,也給小刀兒壓力。 蘇喬急道:“小刀兒沒殺圓空大師,是他自斷筋脈而死!” 弘月冷道:“師伯乃得道高僧,豈會在你們威脅下自戕?除了他遭受不可抗拒原因外。 根本不會自戕。”他又道:“老衲所說不可抗拒,乃是指一些為俠義而犧牲,這種事件並不易發生。” 沒了道:“小刀兒,你快說出真相,省得背黑鍋。” 小刀兒精神顯和十分頹弱,道:“當時我和蘇姑娘聯手打敗他,他就自盡了。” 無心道:“為何現場留有你的飛刀?” 小刀兒道:“那是圓空大師向我藉去,大概是想看看結構,因為我用飛刀傷了他。” “既然你已傷了我師叔,怎麼可能不趁機殺他?” 蘇喬道:“我們只想廢他武功而已,只不過點破他幾處穴道罷了。” 小刀兒突然眼神一閃,道:“圓空大師還特別交代在下,等他死後,要交代掌門將他葬在西天上。”他道:“掌門人你現在可照他指示去安葬他了。” 無心冷道:“少林長老仙逝後,全部塑金身留於禁區仙洞,怎可能埋葬?又葬在西天?” 小刀兒道:“他確實如此說,我沒騙你必要!” 無心不解地思索這句話含意。 沒了卻目露喜色,急道:“小刀兒,我師伯當真說這句話?” “千真萬確。” “哈哈!有救了!”沒了急轉向無心:“師兄,你該明白圓空師伯的話必有原因,因為他不可能不知少林規矩!” 無心道:“難道會是要火化?這也是寺規所允許。” 沒了笑道:“師兄若猜不透,師弟可就直言了,事關人命,不得不說!” 他道:“圓空師伯以前住在戒律堂後面那棟小雅房,就是題西天居三字,如今他臨死又提到西天兩字,可見其中必有秘密!” 無心沉思半晌,覺得十分有道理,馬上命令弘月主持全局,自己已返入寺內。 若非該區是戒律堂禁區,除掌門人外,任何人不得入內,沒了早就搜向該處,如今只有幹等。 他叫道:“這麼重要的話,你怎麼到現在才說?害我胡亂忙了一場?” 小刀兒笑道:“我哪知此話會暗藏玄機?你們佛家謁語,多得猜不透的!” 說話之間,身形微微晃起,見的人,好似兩個影子。 蘇喬急道:“小刀兒,你怎麼了?” “我……有點暈……沒什麼!” 沒了瞪向他,叫道:“還逞強!我就知道毒性解不了!你少瞞我!” 鼻頭一酸,他趕忙奔向那排砸得只剩三張還能坐人的椅子,準備抬過來給小刀兒坐,也藉此掩飾即將掉出來的淚水。 他抬過椅子:“坐!少用真氣!呆會兒我去弄幾顆大還丹試試。” 小刀兒不再堅強,整個人就快不聽使喚地癱在椅子上。沉沉的、懶懶的、重重的,像吃了迷藥,都快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場中散發著忠僕金福屍腥昧,一股氣息直貫眾人腦際,震慴的是金福隨身攜帶炸藥,無時無刻準備做最後犧牲的忠貞勇氣。 春神緊抱天鷹屍首。那副 牙裂嘴,已沉失在純善談笑之中,竟也和孩童一般可愛。她摟得更緊,深怕他會突然消失,縱使仍是一般沉睡的軀殼,二十年的思情,她已覺得足夠回報了。 場中一片寧靜,各自聆聽自己心跳聲,卜通一遍,像是衝鋒陷陣戰鼓般搗入肺腑。 無心已匆忙奔出大廳,眾人眼光已落在他手上那封舊黃快要發爛的信箋。 他長嘆道:“我們誤會了神鷹!” “到底怎麼回事?”這是各大門派心靈興起的問號。 “我就知道神鷹是清白的!”此乃小刀兒他們快要脫口而出的喜悅。 無心道:“敝師叔留了一封信,說的正是神鷹蒙冤經過!” 他將信箋攤開,黃紙黑字: 致少林三十六代掌門: 餘雖想致力一生無過,然拖此凡人之心,何能無過?思量往日數十凡生,唯對神鷹一事深感罪大惡極,竟蒙心智,將其殺害。 申五年臘月圍剿神鷹,經奈多年查探,方知乃惡徒仇三因敗於神鷹之手而設計陷害。余和數位掌門一時不察,中其奸計,造下此孽,沉痛之心無以彌補,乃想尋其孤骨以葬之,然搜盡斷崖,不見屍骨。唯天不絕好人,神鷹倖免予死,是以終日閉關悟悔,等待神鷹前來索仇,以償冤債。唯恐少林弟子復又思尋報復,故留此箋,以正其因,掌門閱信之後,須約束弟子及昭告天下,還予神鷹清白。 原來圓空早已知道神鷹未死,是以才留話小刀兒,以能明此冤情,難怪當時他會自斷心脈而死。 無心平靜道:“師叔留信,冤情已明,二十年前之神鷹乃清白無罪之人,公孫小刀和蘇喬姑娘代其報仇,自屬正當,何況敝師叔乃自絕而亡,過不在公孫小刀,少林弟子更不能強索仇冤,而後不准再尋此仇!” 少林弟子全體肅然應“是”,以表明立場。 木陽子亦道:“既然神鷹無過,本派弟子也不可記仇!” 接著各大門派都下令不得尋仇以報復。 沒了已欣喜直叫:“本就該如此,我兄弟哪會亂殺人?圓空師伯早就慧眼識英雄,只可惜小刀兒太慢說出來……”見著小刀兒痛苦模樣,他也笑不起來了,感傷道:“要是早點說出來,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刀兒抽動嘴角,這大概就是他的笑容了。 無心又道:“至於神鷹變為天鷹,所犯罪行,理當以武林公道索討,如今主僕已亡,冤仇自該告解!不知神鷹夫人有何索求。” 君兒對天鷹感情較深,已嗔叱道:“哪有這麼簡單,血債血還!我要替爹報仇!” “君兒不得無理!”春神喝住她:“你爹是做錯了,而且現在又傷了他們不少人,也是不小心摔跌而亡,一切就此了斷吧!不要再強索仇,娘需要你!” “娘 ”君兒反撲春神,哀泣慟哭。 場中許多人都感受那股悲淒,沒了卻不敢耽擱小刀兒傷勢,急忙轉向無心。道:“掌門師兄,小刀兒中了毒,是否能賜幾顆大還丹?” 無心移目小刀兒,不久道:“本派對少俠一度誤會,還不斷加以追捕,對他造成無比傷害,唯今也該補償他!”轉向弘月道:“師弟去拿三顆大還丹。賜予公孫小刀兒。” 弘月應聲離去,不久已拿出一紫色小瓶,交予沒了。接過手後,沒了急奔小刀兒,道: “有無效用,服了再說!” 他馬上餵藥讓小刀兒服下,大還丹功能起死回生,增強功力,十分珍貴,卻不知能否解了陰勾爪之毒。 他馬上又道:“我們快去找百里老頭!” 蘇喬道:“不能回星寒山,該到公孫府,百里神醫說好最慢兩天會來找我們,現在可能不在星寒山了。” 沒了急道:“有人就好!快走!你看他邪樣子,還能挨多久?” 二話不說,背起小刀兒,告別無心,已竄出大門。 “娘!我們也走吧!”蘇喬棖然道。 君兒道:“我們回水晶宮,爹生前最喜歡那裡!” 蘇喬道:“可是……那裡己被公孫斷霸佔了。” 君兒忽然十分怪異地笑了起來,道:“公孫斷……都是你害死我爹!我要你粉身碎骨! 娘!我們回去,那裡有條秘道!可以直通後宮。就把爹葬在那裡吧!”春神感傷道:“也好!能為你爹做的,也只有這件事了,去了那裡,說不定還可以攔住百里神醫,以免他岔了道。” 百里奇只答座要救治天鷹,至於是否會去公孫府,則無一定可能。 三人抱著天鷹屍首,悲切離開少林寺,步往太行山方向。君兒仍不停怪異冷笑,不知她為何有此反常現象?一定想到了什麼? 群雄各自收拾殘局,也已散去。 公孫斷早就到了公孫府,柳源也已為他準備大一倍的太師椅,擺在大廳前院廣場,威武巳極,儼然一派之尊。 秋月寒只有苦笑,他已盡了力,如今只希望小刀兒能回來。 公孫斷喝道:“秋月寒你出而反而,說什麼七天之內交出職權,分明是在等待求救!” 坐在長了龍頭角的椅子,身份就不同,面對前面的秋月寒,似在審人犯似的。 柳源也備了兩張較小的椅子,給秋月寒和慕容天,但他倆並沒坐下。 秋月寒淡然道:“二弟,你該明白,公孫小刀也是本門一份子,他有權力干涉府中任何一件事。” 公孫斷道:“他沒有權力,他只是個奴才!這是你的藉口。” 秋月寒不說話,保持緘默。 飛霧吼道:“他在哪裡?叫他出來!我要殺了他!” 公孫斷冷笑道:“對,殺了他,什麼事都沒有了!叫他出來!” 秋月寒道:“他不在,走了。”“我不信!”公孫斷冷喝。 柳源洪手道:“二爺!小刀兒已隨蘇喬他們赴往少林,還受了毒傷。” “哈哈……”飛霧突然狂笑:“原來他只是裝的?說不定已死在路邊!可惜沒剝了他的皮!” 公孫斷奸笑不已,道:“最好能夠趕回來,從他手中奪回寶座,秋月寒你也無話可說了!” “二弟,你又何苦呢?”秋月寒嘆息不已。 “不要叫我二弟!”公孫斷厲道:“從你撒手不救飛雲開始,我就不認你這個人了!你無情、無義!我後悔和你同父同母!” 前兩天他還熱情地直叫大哥,今天又已痛罵秋月寒,心緒變化,直叫人不及應付。 秋月寒低頭長嘆,畢竟此事常年使他內疚萬分。 飛雲青衫儒裝,嚴肅地走出來:“大伯,您不必為此事難過,這件事錯不在您!”公孫斷驚愕:“飛雲,你出來幹什麼?回去,這裡沒你的事!” 飛雲肅穆道:“爹,別再困厄大伯了!我的武功是您親手廢去的,又怎能怪大伯?” 太不可思議的事,眾人愕然不已,公孫斷當真會向親生兒子下毒手? “你胡說!”公孫斷厲吼。 “我沒胡說!”飛雲道:“當時的確是您出手點破孩兒氣海和百會兩穴,爹,別再藉口怪罪大伯了。” “你……你……”公孫斷怒極反笑:“好!好!沒想到爹養你二十餘年,你卻轉過頭來與爹作對?哈哈……” 秋月寒不知該說什麼,他二弟竟會下此毒手,為的又是什麼呢? 飛雲道:“大伯!這事確是如此,姪兒也不知道爹多為何會如此做?” 秋月寒何嘗不想知道? “哈哈……不錯!你的武功是我廢的!”公孫斷終於承認,更加狂傲道:“我不能看你和爹一樣下場!我不能看你們兄弟將來為了寶座而自相殘殺。更不能讓你這個庸才和秋月寒一樣,因為那死家規而接掌公孫府,該接掌的是飛霧!他和爹一樣是練武的好材料!我不願看到你們走入爹的後塵而痛苦一輩子 ” 眾人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公孫斷因為寶座不可得,而不斷設計謀奪,他自認武功比秋月寒好,理該他接掌才對,但門規森嚴的規定。硬將寶座給了秋月寒。他為了怕這些事又發生在兒子身上,乾脆捨棄飛雲,以全力栽培飛霧。 他冷道:“當我替你疏通經脈時,才發現你脈絡過於松緩,難以達到巔峰,所以我只有廢去你的武功,這對你有好處。” 飛雲道:“爹,孩兒並不怪您如此做,但您不該怪罪大伯才對。” “當然要怪他!”公孫斷厲道:“他為什麼不趕來?只要他趕來,爹就下不了手,爹也是萬不得已!當時你的處境也相當危險!他卻一點都不理睬!你該怪他,是他害了你!” 竟有這樣的人?自己想殺人,卻要別人起來阻止他?秋月寒搖頭長嘆不已,公孫斷狂笑道:“如今,飛霧武功已天下無敵,可見我的方法並沒錯。” “爹……” “退下去!你想說的話已說完!沒什麼可以再揭爹的秘密了。”公孫斷叱道:“滾遠一點,讀書人就該在書房,這裡由不得你囂張。” “爹……”飛雲見他怒容滿面,長嘆一聲,轉瞧飛霧,又瞧向秋月寒,再嘆一聲,已棖然離去。 公孫斷沉聲道:“秋月寒,慢慢等吧!等我收拾了公孫小刀,你再也沒什麼好牽掛了!” 秋月寒有感而發,道:“是沒什麼好牽掛了!” 公孫斷喝道:“就在這裡等!公孫小刀兒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就什麼時候動手!” 場中一片寧靜,午時太陽亮而不熱,冷風不停刮向眾人臉龐,武功較弱的湘雨和小溪已打起冷顫。 終於 黃昏己臨,金光一片粉亮,潑向紅屋瓦,明顯中,帶著落寞鬱悶。 沒了急於救活小刀兒,也忘了先行查探,猛然掠過牆,往下一看,一大堆人群,心知要糟,卻也無法再抽身倒退。 公孫斷已狂笑:“哈哈……貴客光臨,歡迎歡迎!”他竟然鼓起手掌,拍起手來。 沒了落地,不理公孫斷,馬上將小刀兒置于椅子上,急問:“百里神醫來了沒有?” 秋月寒瞧向全身泛青,汗流滿面的小刀兒,心急如焚:“他的傷……” 沒了急道:“恐怕要神醫才有辦法。” 小刀兒睜開眼睛,瞄向四處,疲憊道:“老爺……他們侵奪了公孫府?” 秋月寒道:“沒有……他們……” 公孫斷哈哈大笑:“就快了!秋月寒非要等你來,現在你來了也不怎麼樣嘛,哈哈……” 飛霧戲謔道:“原來你早就中了毒!真掃了我的興!否則我真想活活把你吃了!” 小刀兒正想坐正,沒了急道:“別理他們,治傷要緊。” 他想抱起小刀兒,卻被阻止,小刀兒道:“生死有命,而神醫也不知在何處,還是留下好,老爺有了麻煩我不能一走了之。” “可是……你看你……”沒了急如熱鍋螞蟻,卻一籌莫展,無計可施。 公孫斷狡黠道:“秋月寒!你現然可以交出職權了吧!否則我可要動手了!” 秋月寒長嘆道:“二弟,你我又有何資格接管公孫府呢?” “放屁!你不是已接管了二十餘年?”公孫斷厲道:“難道只有你才有資格?” “我也沒資格!”秋月寒道:“真正公孫府的主人是小刀兒。” 一語而出,眾人皆驚,連小刀兒都被驚醒。 公孫斷更凶殘道:“你胡說!他只是奴才的後代,根本不是公孫世家的血統!他沒資格!” 秋月寒長嘆:“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說。”轉向小刀兒,道:“原諒我瞞了你一些事,你爹才是公孫府嫡親傳人,並不是養子,是大伯的親生兒。” 明明好端端地,為何又變了卦?一變就是富可敵國的公孫世家的傳人?小刀兒實在受不了,兩眼直瞪秋月寒,似想否定一切。 秋月寒嚴肅道:“我和公孫斷都是你叔叔,沒資格接管大權,可惜你爹卻突然得了失心瘋,不得已才由我代理,沒想到一晃眼就二十餘年,其中波折也坎坷不斷,實難讓人想像。” 原來是如此,難怪他千方百計要照顧小刀兒,教他武功,難怪公孫樓發瘋時會喊著秋月投資格接管公孫府? 沒了問:“那你當時為何不說清楚?” 秋月寒道:“當時已說出太多秘密,小刀兒也己驚訝萬分,而且他爹疾病未治,小刀兒又是被逐出門,若說出來,恐怕整個公孫府將會四分五裂,這並非我所需要的!” 他說的沒錯,眼前就有一位公孫斷不服。 小刀兒問:“除了這件事,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了!”秋月寒道:“只有你爹身份以外,其他所說都是真實的!” 公孫斷冷笑:“真實又能如何?當時爹已說過,以武功高低接管府中大權,你敢不遵?” 秋月寒道:“我豈能不遵!可是小刀兒身受毒傷,怎能與你們較量?” 公孫斷冷笑:“一個女婢生的小雜種,沾上了公孫樓就想接管公孫府?哼!由不得你!”他喝道:“不能比武,就棄權!公孫府本非他所有!” 秋月寒瞧向小刀兒,感觸良多,道:“我本想在最好情況下交給你,沒想到卻在最差時要你接手,我已盡力了!” 他左腰一片滲紅,已無法再戰。盡力如此,小刀兒何忍再怪罪,感激都來不及了:“大叔……小刀兒感激您的照顧。” 雙手按椅扶術,他已站起來,盯向公孫斷。 沒了急道:“小刀兒……” 小刀兒伸手制止他,道:“我明白大叔此刻告訴我之用意,他是希望我放棄,以能保全生命,但我不能枉費他二十年的苫心,更不能將公孫府的職權交予二叔如此暴戾之人的手上。光頭兄你退開,這是我們公孫府的家務事!” “我不管!你死沒良心!過河拆撟,不顧道義!”沒了快急哭了。 小刀兒卻冷道:“你再不讓開,休怪我和你恩斷義絕!” “呃 ”沒了搥胸,忍不住狂吼:“你去死好了!”人已悲切掠向牆頭,絕影而去。 小刀兒感概不已,稍作呼吸,疼痛得快麻痺的身軀已走向場中,只短短五六步。他卻似覺得走了五六年,右手翻出飛刀,鐵黑直長的刀身,接著亮晶晶斜鋒刀口,閃射青光,似毒蛇利牙。 他輕聲道:“來吧!” 公孫斷皺眉,似在衡量臉色發青的小刀兒能再戰多久?飛霧卻已等不及,喝吼狂笑,“公孫小刀!躺下吧!” 身如電閃,掌如天雷,勁如狂濤駭浪,摧枯拉朽地劈向對方。 小刀兒不動,因為他已不能動,右手飛刀捏得要滴出鐵汁,例無虛發的飛刀,這次不知能否見效,能否射穿飛霧護身罡氣。 眾人心懸於口,已被雙方吸引而忘我。 飛霧盡吐掌力,勢在必得,他已無懼飛刀,難道公孫斷已當真備妥那種專制飛刀的衣甲? 小刀兒也勢在必得,他本想取其眼晴,因為它是最脆弱的一部分,但他卻想到對方是自己堂弟,怎可下此毒手,改取雙肩吧! 掌勁已至,飛刀已出。 飛刀沒,人已挨掌,沒呃一聲,小刀兒如摔蛤蟆般撞退,再退,撞在牆頭,一口鮮血已吐了出來。 飛霧狂笑:“什麼飛刀,再也傷不了我!哈哈……” 他從胸口取下一扁平百塊,巴掌大的中央插著那把飛刀。 公孫斷大笑:“雲南吸星石,對飛刀最有用處了!哈哈……” 飛霧狂笑,又想撲往小刀兒。 “住手!”秋月寒喝住他:“公孫府規定比武只分勝負,不得有殺人行為!” “好!好!照規定來!”公孫斷黠笑道:“霧兒回來!他若認輸就放了他,反正那個樣子,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飛霧大笑,掠回原位,戲謔的:“你還是認輸吧!從我胯下爬過,饒你一命!” 小刀兒強忍再吐烏血,緩慢爬起,一陣昏眩,不得不靠在牆上,沉息一陣,方慢步走出隔著廣場的花園。 湘雨淒切道:“小刀兒……你放棄吧……” 聲音不小,小刀兒卻沒聽到,在他腦海裡,貝有一個意念 打敗公孫飛霧。 他擺好姿勢,冷森道:“來吧!”右手又已握緊飛刀,臉色更紫。 任誰都知道,他可能挨不了第二掌,不由得替他捏把冷汗。 飛霧狂笑、騰身,再出掌,其勢更猛。 小刀兒捏緊飛刀,昏眩中已映起對方神庭穴,第一次胸口有吸星石,不得不變換目標。 掌勁又至。 飛刀將發。 “啊 ”一聲急吼,一條人影追蹤飛霧背後。 突有急叫:“快射他百會穴!” 小刀兒冥冥中騰身而起,飛刀已出手,寒光乍閃,目標正是頭頂百會穴。 啪然一響,小刀兒仍被擊中,倒撞而出。 飛霧整個人卻摔落地面。 公孫斷駭驚,己騰身罩向飛霧後面那條黃影。 黃影翻射,和他對了兩掌,也被擊退。 “霧兒 ”公孫斷急忙衝向跌摔於地的飛霧。 黃影落地,是沒了趕了回來,他寧可捨棄生命,也不願小刀兒白白被打死,他衝向小刀兒。 “霧兒!你怎麼了?”公孫斷急切搖動飛霧。 笑聲傳來,牆頭上出現柳西竹身形,他厲笑道:“沒有用!他金剛罩門已破,形同廢人,哈哈……” 恨天劫出自他爹的師父,他當然對此功夫有所了解,方才那聲擊射百會穴就是他所喊。 飛霧此時卻掙扎站起來,除了眼神較遲純外,一切完好如初。 公孫斷驚愕:“霧兒,你覺得如何?” 飛霧怔仲,一時開不了口。 公孫斷大急揮手:“上 ” 五鷹各自掣出兵器,衝向秋月寒等人。 突然地:“住手 ” 一聲暴喝,白影從天而降,來者正是公孫樓,他揮出掌勁,一舉將五鷹逼退。 秋月寒見是仙風道骨的堂兄,以前那副模樣已蕩然無存,甚為喜悅道:“堂兄果然痊癒了。” 公孫斷觸目驚心,厲道:“上啊!”見五鷹不聽,急忙轉向飛霧,猛搖其身軀:“霧兒你醒醒!快退敵!” 飛霧是醒過來,不過他找的目標不是公孫樓,而是柳西竹。厲吼一聲,人已撲上去,身形竟然和先前一般快捷。 柳西竹傻了眼,照他所知,練過恨天劫的人,其罩門一定在百會穴,這是柳家的秘密,他不可能記錯,如今飛霧罩門已破。功力怎麼還在? 其實他若明白點破百會穴,只能破去護身罡氣,對武功並無多大損害的話,他死也不會趕來此地,想藉小刀兒之手,除去殺父仇人。 就只如此閃過思念,飛霧已將他抓起來,狠狠砸向地面,不但抓破他臂肌,也摔得他狂吐鮮血。 柳西竹不知哪來的勁,厲吼:“你這淫徒!亂倫的事你也做得出來!為了練功,還強姦了你的姊姊 ”他不知如何知曉此事。 飛霧愕住了,眾人更不敢相信。 “我沒有!沒有!你胡說。”飛霧驚醒,猛踢猛打柳西竹。 “你有!你是禽獸!和你爹狼狽為姦,以飛燕色相換取恨天劫祕籍!是我親眼所見,你姊姊被仇三姦污得全身是血。” “沒有!沒有!你胡說……” 一陣陣姊姊的哀叫已掠過飛霧腦際,那時他不停撞牆,眼簾出現的是一副禽獸不如的姦淫圖,受虐待的竟是他姊姊。 “你也強姦了你姊姊!我去過沉風嶺洞中,你中了毒,須要以女體引導,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竟會做此亂倫的事!” 柳西竹會到沉風嶺,無非想取恨天劫祕籍,以練功報仇,沒想到卻讓他發現了這個秘密,至於練恨天劫中毒,需要女體引渡,他乃是老早就知道,否則也不可能靠沉風嶺那些情狀而猜出事情經過。“我沒有!沒有!你亂說 ” 飛霧痛打柳西竹,浮起心頭的仍是那幕掃不去的齷齪及姊姊的體香,時常握住的柔手,他卻不能自製地姦淫她,姊姊卻不停哀叫。 “我沒有 我不是故意!我不是人!姊姊!哈哈哈哈……我是禽獸?”飛霧突然鎮定地問在旁的一名天鷹崖手下:“我是禽獸?是嗎?你不說啊 ”他活生生扯亂那人腦袋,狂笑:“我不是禽獸!不是!哈哈……” 飛霧已瘋了,笑鬧不停,已掠出公孫府,一路哭笑而去。 “飛霧 ”公孫斷搥胸之痛,也追了下去。 五鷹見他退走,更不敢停留,趕忙揮手撤走手下,逃之夭夭。 柳西竹被打得血肉模糊,早就斷了氣。 百里奇診斷小刀兒後,搖頭直嘆:“遲了!遲了!” 眾人一陣哀戚,尤其是沒了,抱得更緊。 公孫樓突見愛子,如今又要失去他,禁不住,已落下兩行眼淚。 秋月寒道:“百里神醫,真的沒救嗎?” “難了!”百里奇道:“他本中了陰勾爪之毒,本來可以用赤珠蛤蟆、黑心蛇以及六斑紫花草之毒,來個以毒攻毒,而又用了龍涎玉蝶花,護住心脈、若能熬過,倒也可以解了他的毒,然而他又服了少林大還丹一去不少相抗之毒,以至于陰勾爪毒,漫延全身,一發不對收拾。” 沒了聞言,當真狠狠咬自己小臂,他哪想到自己一番心急。要了大還丹,會要了小刀兒的命。 “小刀兒……我害了你!”無法自製地落淚。 百里奇嘆道:“除非還有所謂的雪神丹和赤眼丹,然而哪裡去找呢?” 靈藥難求,小刀兒傷重難挨,連百里奇都束手無策,眾人更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 暗黑卻幹硬通風,琢鑿十分精工的秘道,正通水晶宮後山一座石室,靠裡牆有階梯形平面,冰冷如透明白玉的石床,天鷹屍首冰冷擺在此。 春神長嘆:“就讓他安息吧!” 和蘇喬、君兒再膜拜三次,悲切地抹去淚痕,準備離去。君兒已走向石床上方一只扁平肅傲石鷹,將它倒轉半圈,發出“咯”之長拖拉聲。 蘇喬問:“君兒,你在幹嘛?” 君兒躍下石床,急道:“我們快走!那是炸藥開關,再過半小時,水晶宮就會爆炸了!” 春神急道:“你爹的遺體……” “不會的!”君兒道:“此地在山腹最裡端,而且全為三尺厚青崗石所造,炸不破的!” 她拉著春神和蘇喬已奔入秘道,至少五裡黑暗,方見透光,出口在山北。 君兒冷笑道:“只要公孫斷在宮中,保證炸得粉身碎骨。” 原來她所說要雪仇,就是利用預先埋好之炸藥。 蘇喬道:“我們繞到前頭看看,若有人逃出來,可一舉成擒!” 三人抱有相同報仇心理,都潛往前山霧區,以看個究竟。 不到盞茶功夫,五鷹已領弟兄,快捷地掠入霧區,他們比公孫斷後走卻先歸,注定要送死。 又過了半刻鐘,君兒已猶豫道:“怎會不見公孫斷人影?炸藥就快爆了。” 話未說完,公孫飛霧瘋叫聲已淡淡傳來,似已在霧區:“我是禽獸……哈哈……我武功天下第一……大姊……” “霧兒……你鎮定些……” 聲音漸近、漸大。 君兒猝喜道:“是他!公孫……” 斷字未出口,忽然轟然巨響,震耳欲聾,震得三人急往地上撲,似烤鍋上的爆米花,胸脯不停隆隆地被地震敲著。 霧雲流動,遠遠透出火光閃閃,宛若東方初升朝霞,淒迷紅光燦吐,分外悅目。 冷風吹來一陣夾帶血腥的硫硝火藥味,公孫斷和飛霧叫聲也已沉默霧中。 紅光漸漸消失,霧更濃、更冷。 “走吧!一切都已過去了!” 春神輕嘆,和兩位愛女,已離開這傷心地區。 靈藥不可得,任誰也救不了小刀兒,個個想盡辦法,尤其是沒了,巳發瘋般叫起來: “為什麼老的活了,小的就要死了?為什麼雪神丹只有一顆?它本是小刀兒所擁用!是他拼死拼活才找到的!怎麼不用來救自己?難道你身上流的都是別人的血嗎?” 乍聞沒了吼叫,公孫樓突然有所觸:“有了!我的血,我的血含有雪神丹成份,可以解毒!” 百里奇閃出一絲希望,急道:“快!試試看!” 他急忙抽出金針替小刀兒放出烏紫穢血,然後撬開其嘴巴,公孫樓已割腕,滴滴紅血球,一團團往小刀兒口中掉流。 百里奇不停推動雙手催化血液,使其能發生藥效。 眾人瞠目屏氣,沉默以待。 足足快要滴出半身血液,若非百里奇阻止,公孫樓還會再滴。 終於,小刀兒紫黑臉龐已漸漸轉談,以至淡淡青,再轉蒼白而呻吟。 沒了已興奮跳起來:“有效!有效!真的有效!小刀兒活過來了!我就知道他長命百歲,金剛再世,死不掉!” 小刀兒漸漸睜開眼睛,映入眼簾是個刺眼大光頭,微微一笑,道:“光頭兄……” “是我!我就是光頭沒了,我沒走……” 兩人擁抱。熱淚湧眶而出。 小刀兒好轉後,眾人始放心。 秋月寒道:“堂哥!日後公孫府該歸還您了!” 公孫樓含笑道:“不,秋月,二十年來,公孫府全靠你支撐,業務蒸蒸日上,何能輕言易主呢?都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彼此?” “可是……大哥……”秋月慎重道:“公孫世家向來有此規定,只傳長子,我……” “秋月,你可忘了你爹,我二叔所言?以武取位!”公孫樓道:“公孫世家規矩雖森嚴,但也不是不能更改!今日之教訓更可明鑑,法規有了偏差,何況我當年犯下不少過失,有損家威?而小刀兒又常年流浪關外,不懂經營之術,你忍心把擔子就丟給老哥哥我?” “可是……大哥……” “好吧!你如此堅持,我就改它一下。”公孫樓道:“你我都老了,就由下一代共同管理,將來等小溪長大了,再交給他們,你以為如何?” 秋月寒覺得此法甚為通達,笑道:“就依大哥您意思,不過仍以小刀兒為順位,否則實難向歷代祖宗交代。” 公孫樓笑道:“只要他有這個福氣,就接吧!” 慕容天笑道:“此乃是英雄出少年!” 小刀兒卻不會說句客套話,傻愣愣地笑著。 眾人感染一份喜氣,只有湘雨懷著淡淡愁情,她知道自己以後和小刀兒只有兄妹之情了,不禁暗自祝福他和蘇喬能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公孫府今夜萬燈齊亮,暴紅的燈光透向半天,沒了醉狂的聲音最大,叫的仍是那句: “不見飛力只見刀,勸君莫要迎雙刀。” (全書完) |
靈天幻刃
作者:李涼
第 一 章 美女為何來獻身 第 二 章 世間福緣皆天定 第 三 章 梟雄也有落魄時 第 四 章 菜鳥遭擒又失身 第 五 章 旗開得勝震浪娃 第 六 章 揮戈連闖三重關 第 七 章 愛你就是讓你爽 第 八 章 愛我就是讓我樂 第 九 章 馬失前蹄啊啊叫 第 十 章 大白鯊變成泥鰍 第十一章 想要宰我稍息吧 第十二章 看我如何轟垮你 第十三章 你樂我樂大家樂 第十四章 憑空掉下美艷福 第十五章 青梅竹馬先上床 第十六章 一回生來二回熟 第十七章 老鳥菜雞上仙台 第十八章 旖旎銷魂溫柔窩 |
所有時間均為台北時間。現在的時間是 06:17 PM。 |
Powered by vBulletin® 版本 3.6.8
版權所有 ©2000 - 2025, Jelsoft Enterprises Ltd.
『服務條款』
* 有問題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嗎?請聯絡本站的系統管理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