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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溫柔陷阱
杜英豪不但是個天才型的英雄,也是天生成的英雄;他也像傳說中的英雄一樣,有股不怕死的牛勁兒。所以,菊芳要他避一避風頭時,他斷然的拒絕了。 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怕。如果菊芳不勸他,很可能他早已在半夜偷偷的跑了;但菊芳一勸,陶大娘也跟著幫腔要他躲起來,他的牛脾氣發作了,說什麼也不肯走了。 他覺得英雄該有自己的主見,不能讓個女人牽著鼻子走。 他不肯躲,菊芳也不躲了,這個娘們兒在這些地力倒是很夠義氣的。 “杜爺,您是受我牽果的,說什麼我也不能一個人躲起來,大家挺著好了,活一塊兒活著,死也在一塊兒。” 這份情真意切的表白,使杜英豪頗為感動;可是菊芳不但要跟他一塊兒活看,連睡覺也要跟他一塊兒。 第一天晚上,菊芳來敲他的門,說是有事要跟他商量。杜英豪裝睡看了,沒理她,也沒起來開門。 第二天晚上,陶大娘說是自己的生日,關上大門不做生意,叫了一桌酒菜,自己在留春院裡慶祝。 七、八個窯姐兒都參加了,菊芳自然也在內,男的卻只有一個杜英豪。這些窯姐兒整天笑臉侍奉男人,好容易自己有空樂一樂,一個個都忘了形。 她們都拼命的找杜英豪拼酒,杜英豪又怎能在娘兒們面前示弱。他毫不在乎,來者不拒,口到杯乾。 那些姐兒們個個能喝,杜英豪也不弱,但是一個人畢竟架不住對方人多。他喝的糊裡糊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也不記得自己醉中做了些什麼? 只是醒來時,覺得身上很沉重,似乎壓著什麼。他用手一摸,摸到了一條光溜溜的膀子然後他又感到腿上似乎還勾看另一條不是他自己的腿。 睜眼一看,菊芳像是條八爪魚似的纏在他的身旁。一驚之下,他要坐起來但卻發現菊芳全身都光溜溜的,他自己也是一絲不掛。他忙又躺了回去;因為他看見了菊芳烏溜溜的眼睛,正水汪汪的盯看他。兩個人赤條條的相對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至少,杜英豪沒這個習慣,他只有看著帳頂。 粉紅色的帳中雖然還充滿著酒氣,卻也有一股濃濃的甜香。 這不是他的房間,也不是他的床。不用問,一定是菊芳的屋子了。 杜英豪似乎覺得有一條無形的索子把他扣住了。不管怎麼說,在人家的屋裡,跟人家赤條條地並躺在床上,而對方又是個年輕的女人,他再說自己是如何的無辜也沒有用了。 mpanel(1); 他只有嘆了口氣:“昨夜我喝多了。” “還好,沒醉的連路都不能走,不但能爬上我的樓……。” “啊,是我自己爬上你的屋子里來的?” “杜爺,昨夜不止你一個人喝醉了,一屋子的人差不多全醉倒了,現在還有好幾個倒在我門口呢。” “啊,還有人倒在你門口?” “不錯,是月紅、小鳳、金花她們三個。你跟她們拼酒,追追打打的來到樓上,四個人倒成了一堆。我上來一看,可真好,你一穿全是酒啊、菜啊的……。” “那一定是吐的厲害。” “不止是你一個人,他們全都吐了。你們把衣服都脫了,就坐在地上猜拳……。” 杜英豪彷彿記得是有這回事,但是又不太清楚。 菊芳道:“你不妨出去看看,門口還歪著三頭白羊呢,這些人也真能挺,就這麼挺了一夜??,現在還沒醒。” “那可不行,別著涼了。” “杜爺,您別忙著惜香憐玉了,她們一身都是吐的髒東西,這會兒誰也沒勁兒去抬她們,光是把你一個人弄進來洗乾淨,已經夠我累了。” “是你替我洗乾淨的?” “是的,我的力氣有限,只能弄你一個人,其餘的只好由著她們了;好在這是大熱天,她們又喝了酒,全身都發熱,凍不壞的,我不能叫人來幫忙,那種光景讓人看了可實在不雅。” 杜英豪有點不好意思:“真是的,我怎麼會醉成這個樣子,真不像話。” “這是英雄本色,唯大英雄能飲酒,是真名士自風流,您可佔全了。” 杜英豪更不好意思了,吶吶地說:“菊芳,我醉後一直睡到天亮嗎?我……是說沒再做什麼混帳事嗎?” 菊芳居然一笑道:“你要問我有沒有對我做了什麼?我可以告訴你說??沒有。 你雖然酒醉了,卻不亂性,你只跟她們在門口吵吵鬧鬧。她們是有意要引誘你的。 可是杜爺您居然視而不見,這份定力可真叫人欽佩。” 杜英豪臉色居然紅了,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聖人,就此刻;他雖是平靜地躺看,但是菊芳滑膩膩的肌膚粘著他,已有點飄飄然的感覺。 他拼命想抑制自己,但是卻偏偏不爭氣,所以他只有一動都不動,也希望菊芳別亂動,碰到他身上來。 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他急著說:“芳姑娘,十分對不起,昨夜多有打攪……。” “別客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該報答你的。” “那是你客氣。以你的身手也不會吃虧的,我只是人莽撞而已。我問過陶大娘,她說你是家傳的武藝,高明的很。” “再高明也沒用。那天我可不能拖長,讓人知道我會武功,摸出我的底細,所以徐老九才跑去找你來解圍,別的人都不敢惹銅山雙鼠。” 杜英豪只有嘆氣:“我是個傻瓜。” “不,我卻以為您是個大英雄。”她又貼的緊一點。 杜英豪的心跳的厲害,喉頭粗濁的道:“芳姑娘,你這樣子……。”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他也不是真心的拒絕;假如菊芳突然放開了他,他反而會難過失望。 但是菊芳卻看不出他的意思,更沒有放開他的意思,只是笑笑道:“我的去服在抱你進澡盆時弄髒了,所以也脫掉。我怕你還會吐,因此也沒穿衣服,而且天也實在太熱。”這似乎說明了她為什麼也裸裎相對,但也沒有說明什麼,這根本是廢話,也不是充分的理由。她之所以要解釋,只是一種勉強的掩飾。 就像一個偷吃糖的孩子被大人抓到了,慌忙分辯說“我口渴”。這是很笨拙的理由。吃糖並不能解渴,而因口渴而偷吃糖,也不可原諒。 可是,杜英豪似乎接受了這個理由。 “芳姑娘這太委屈你了,讓人知道了,對你太不好了。” “也沒什麼。我是個**,沒人會要我守什麼三貞五烈,**的屋裡有個男人過夜並不稀奇。” “但你不是,雖然經常有人到你這兒來,那都是向你報告什麼來的,也沒進過你的臥室,都是在外面坐看,然後從角門輕悄悄的走掉。” “杜爺,你怎麼知道的?” “是陶大娘說的。她對你很敬重,說你不但是位孝女。也是一個奇女子。” “好,杜爺,陶大娘告訴了你,至少可以證明我不是個隨便的女人。打從我漢子死後,我還沒第二個男人。” “我知道,我相信。” “但我卻給焦雄沾辱過。” “那不能算,你不是心甘情願的。” “謝謝你。杜爺,你能明白最好,你不明白也沒什麼,那段時間我沒把焦雄當人,也沒把自己當人。” 杜英豪沒有接腔。 菊芳繼續道:“就是我的漢子,我也沒真心喜歡他過,因為那是我爹選的,卻不是我想嫁的……。” “你爹不徵求你的同意嗎?” “徵求了,我也沒反對。” “為什麼呢?既然你不喜歡,你可以提出來呀!” “我提出有什麼用啊!爹要的是一個招進門的女婿,我心目中的男人卻是個大丈夫,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而我的丈夫第一個條件就是改姓我家的姓。” “噢,這樣子的一個男人是不怎麼可愛。” “我是個孝女,不忍違背爹的意思,但我卻不想做個節婦。我的丈夫死了,我只能替他報仇,卻不想替他守節,我要選自己的男人。” 杜英豪再笨也聽出她的意思了,連忙道:“芳姑娘,我可不能做你家的女婿,我也不能改姓。” “我說過要你改姓嗎?我說過要嫁給你了嗎?” “你沒有,但是我怕以後會有這些麻煩,所以先把話說明白。” “如果你準備要我做老婆,我會一腳將你踢下去。” “可是我不娶你,我們這樣子在一起卻不太好。” “為什麼?我只是一個**,沒什麼可顧忌的。” “但你明明不是。” “我是的,你可以問問城裡的人,他們雖然沒有花錢買過我,卻都可以證明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所以你可以花錢得到我。” “那不行。我沒錢,我花不起,我的銀子要還給陶大娘償債,一個月之內,我賺不到一分銀子。” “沒錢也行,算是奉送的吧,**在遇到一個中意的男人時,也會免費送上幾次的。” 杜英豪就算是笨蛋,也會明白她的意思了,何況他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笨… 杜英豪走在街上,心裡是甜蜜的;他還在想看菊芳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他不是第一次有女人,十五歲時,他已經在土娼館裡出入過了。那個小姑娘也是自己願意的,只不過後來那小姑娘被個鹽商買去做小老婆了,杜英豪還難過了兩天,卻很快就忘了。 因為他們沒多深的感情。對菊芳,他也沒多深的感情,可是他卻一直忘不了。 這個女人跟他以前所有的女人都不同,他說不出來有什麼不同,但不同就是不同。 他向來都是走出門後,連那個女人的臉是什麼樣都不記得了;但是對菊芳,卻不同於往昔,已經三天了,他居然時刻都在想念看。 院子裡待不住,他乾脆出來走走,希望能碰上她。 菊芳是去搬救兵的,焦雄的人不久將至,既然不準備躲,就得碰一碰。 菊方可以調動官方的人,但目前還沒有到時候。焦雄犯罪作惡的證據還沒掌握,不能打草驚蛇;她準備去請他父親幾個江湖上的朋友來幫幫忙。 說好昨天就要回來的,直到今天都沒見到菊芳的影子。 杜英豪再也蹩不住了,徐老九叫他放心,說芳姑娘不會有岔錯的,但他就是放不下心。徐老九就叫他出來散散心,還藉給他五十兩銀子。說是藉,其實是給他的。 杜英豪倒是不客氣的收了下來,他知道這老小子也是個公門中的名捕,是為了幫菊芳的忙才隱身於此,對徐老九總算另眼相看了,但是卻沒有好感,因這小子冤了他二百兩銀子,輸在李七的賭場裡。所以,他拿了徐老九的銀子,心安理得,連說都沒謝一聲。 揣著銀子的男子,多半有兩件事,賭和色。 他是從留春院裡出來的,陶大娘手中的貨色,在這城裡是頂尖的了;他只要高興,留春院的姑娘任何一個都會心甘情願地自貼白送來討好他,但他沒胃口。因此,他決定去賭幾手才到門口,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身價是多麼的不同了。 上次他來,門上的幾個抱台腳的還敢用斜眼瞄他。這一次,他們卻像耗子見了貓似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低頭垂手,恭恭敬敬地把他給迎了進去。 土牛李七還特地套了一件長褂迎出來,圓胖的臉上直冒汗。 這小子以前見了他就躲,今天居然硬著頭皮來了,使得杜英豪很意外。 “哈,士牛,我還當這輩子永遠見不著你了,怎麼你敢來見我了。” “杜爺,杜大俠,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李七像是要哭了,杜英豪倒是不忍心:“李七,我以前找你,是因為你在留春院白嫖賴帳,現在你已經把欠的錢送去了,我也不會找你麻煩了,我來玩玩。” 他說著就踏進了屋子。裡面鬧鬨哄的,他一進去,忽然就靜了下來,似乎連根針掉在地下都聽得見。 |
第五章 山雨欲來
李七跟在後面,低聲央求道:“杜大俠,您是大英雄、大豪傑,何苦跟我們這些小不點兒過不去呢?您請高抬貴手,放了我們一馬吧:”杜英豪一怔:“這是什麼話,我可是規規矩短的來賭錢的,不火、不賴、不許。上次輸了二百兩,我一個繃子兒也沒少你,當晚就捧了銀子來還清了。” “杜大俠,上次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而且也是徐老九私下遞了信兒,說您是…”說我是實心凱子,是頭肥羊,所以你們就聯手宰我。“杜英豪也是碼頭邊長大,這套切口自然很熟。但是李七卻全身直抖擻,顫著聲音、:”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那二百兩銀子小約立刻奉上;不,連利息二起奉上“他掏出了一疊銀票,點了二張出來,雙手捧看:”杜大俠,前後一共是四個月零九天,照賭場的規矩,過頭就計整,共是五個月,大一分利,每月二十兩,母子計二百兩,您請點收。“既然對方已經承認是玩了假,杜英豪也不客氣,銀票抓過來往懷裹揣笑笑道: 好,今天可得賭規矩點,再叫我抓住了,可沒這麼簡單了。“他收了銀票,李士才松了口氣,但是聽說他還要賭,不禁又急白了臉,過來壓低了聲音道:”杜爺,今天來的只是幾個小角色,您跟他們計較,不是人辱沒了嗎?您要整他們,何必親自動手呢?小的叫推莊的莫老三用點功夫,??乾了他們,不比您修理他們還強。“杜英豪心中一動,忙問道:“什麼?你說的是誰?” “混江五條龍。他們雖然在霸王莊討飯吃,但是比被您宰了的鎮山嵐徐方可差多了。您找他們的晦氣,不是太自貶您的身份了嗎?” 杜英豪總算明白了,原來是霸王莊的人已經來到了,難怪李士如此緊張。,倘以為自己是打架生事的。 笑了一笑,倘拍拍李士的肩膀道:“土牛,你放心,我既然接受你的賠罪,就不會那麼不上路,亂了你的揚子,但是我也要了解一下,霸王莊打算怎麼對付我?” “都還用問?韓大張把徐力的??體摃了回去,連焦二太爺噢,不,連焦雄也緊張起。來了。他們不知道是什麼地方開罪了您這位高手,焦雄自己出馬,去搬動漠北人熊來對付您了。杜英豪不知道漠九八熊是何方神聖,心中並不在意,冷笑一聲道:”管它漠南人熊、漠北人熊,那可沒放在我杜大爺的心上,他來了,我拿條?? 子栓上,耍耍把戲給你們看。“ 這番話。他旦敬開了聲音說的,李士嚇的往後一縮,趕緊溜了,而屋中稍稍恢復的喧聲忽又靜了下來。。這時卻有另一個響亮的笑聲響起道:“好二好,豪壯、豪壯,三十年來,敢把漠北人熊袁定一如此輕視的,兄台還是第一人。不管兄台是否能做到,僅就這番豪語,便足以驚動天下。”。說話的也是個年輕人,一身武生打扮,腰間佩看劍,顯得十分瀟酒從容,但是杜英豪卻不喜歡這種人,更不喜歡這個人。 杜英豪一心想成為個大英雄。,卻從來沒以為自己是個大人物。他對任何人都很客氣,沒有架子。 不但對大人如此:對小孩也是如此;到了秋初,??蟋蟀之風盛行,他也捉了幾頭蟋蟀,去找人鬥。他既沒錢,也沒有什麼好品種,成人的鬥蛐蛐場合他去不起,只有去找那些小孩子們鬥,博一個銅子的輸贏,照樣大呼小叫,頂有意思。 mpanel(1); 若說他討厭一種人,就是這個搭腔的年輕人之類的人;他們正是那種所謂世襲的英雄,出身武林世家,不必闖盪江湖,就已有了盛名了;他們當然也有一身家傳的武功,但別的人卻永遠進不了他們的門。 這一類少年英雄都有一股傲性,有時人老是眼睛向看天,彷彿別人都要低他一等似的。 現在,這個年輕人就是這種典型。他說那番話時,維然對杜英豪捧了一陣,但他的神氣卻像是老前輩在勉勵後輩似的。 這個年輕人不知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因為先前都沒注意他,等他一開口說話,立刻就光芒四射,使站在他身邊的人,都自然而然的讓開了。 更有一兩個認得他的人,立刻恭敬的招呼他道:“許公子,您怎麼會光臨這個小地方,然後,又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告訴身邊的人道:”這位就是江南四大公子中的頭一位,玉面君瑞許朗月許公子,也是蘇州虎丘抱鉚山莊的少莊主:“四周的人立刻就起了一陣嗡嗡聲,紛紛的議論看,所有的注意力也從杜英豪身上轉到許朗月身上去了。許朗月卻傲然的笑了一笑。”在下只是路過此地。客居逆旅,寂寞無聊,隨便出來溜溜,不要妨礙了各位的雅興,各位繼續玩下去。“說完,自顧在一張桌子上坐下。那是一桌牌九,他坐的正是推莊的位置。這意思很明顯,他要推幾莊,可是卻沒有人敢過去押注,似乎每個人都在他面前有自慚形穢的感覺。杜英豪忍不住跑過去,在他的對面也拖開椅子坐下,把剛收來的二百兩銀票以及五十兩銀子一起掏了出來,往桌上一丟進。二我來押你兩注。” 許朗月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好,閣下不但言語豪放,連賭錢也是豪情萬丈。” 他把牌砌對後,推出了八張,微笑道:“看來上下兩門是沒人敢押了,只有我們兩個人賭輸贏了。” 說看拋出了骰子,是個七點。 杜英豪坐在對門,該拿第一付牌。許朗月把牌推到他面前時,他才嚇一跳。 他為了賭氣,把銀票跟銀子都掏了出來,卻並沒有表示要全部押在一。注上;他是要等上下兩家都坐滿了,看看人家押多少,才決定自己下多少的。 那知許朗月是瞧準了沒人敢來下注似的。,更不問他下多坐就挪骰子配牌了。 杜英豪自然也可以不接受,同時說明自己尚未泱定下注多少,因為他只是把錢放在桌上,並沒有推出去,而且二百五十兩銀子,孤注一擲也太大了。 十兩銀子是一個五口之家兩個月的生活費用,也可買上幾石白米;而三百五十兩就看一手牌,在李七這種二流的賭場裡從沒有這麼大的注子,在杜英豪的一生中也沒這樣豪氣過。 杜英豪本想收回一部份的,但是看了許朗月那種神氣,像是把他瞧扁了似的,一賭氣豁上。了,伸手抓牌。他木想慢慢的瞧,二百五十兩的輸羸,畢竟不是小註,他得用心瞧瞧。 可是那兩隻手也不爭氣,抖得厲害,而且那個什麼玉面君瑞更是一付藐死人的樣子,把兩張牌移到了面前放看,連瞧都不瞧,笑嘻嘻的望看他。 杜英豪不願自己的緊張像被人瞧見,更不能被人瞧扁了,乾脆把兩張牌往桌上一拍,亮了開來。 這本是一翻兩瞪眼的心牌九,兩張牌,亮,勝負鐵定。由於他們的豪賭,圾引了場中的賭客,大家都停上了下注,圍過來瞧看。杜英豪一亮牌,大家就呵的一聲,齊聲嘆息起來。 他拿的是一張麼四雜五,一張雜七的三匹,七五十二,如起來是兩點,而且是最小約兩點。 杜英豪也準備認了,二百五十兩就這麼去了他倒不心痛,因為這錢得來並不辛苦,雖說有一半是他替妓院保鏢賺的,但是已經輸掉了,今天意外的要回來,他根木沒放在心上。 許朗月看了他的點子,笑笑道:“閣下的手氣不怎麼好,沒關係,這??是頭一條,以後還有機會的。” 那語氣能氣死人,而杜英豪更氣的是他已沒有賭第二手的資格了,除非再向李七去藉,照李七不久前對他的態度,大概不敢不藉,但杜英豪卻沒有這麼厚的臉皮,他沒有能力還,就不能做那種賴皮事。因此,他只有敲敲桌子道:“這要等你亮了牌才作準,也許你抓了付蹩十呢,”賭桌上風雲幻變,這倒是常有的事,有時抓了一付大牌,會被一付更大的牌吃掉,落得一場空歡喜;有時一個最小的一點,偏偏壓倒了莊家的蹩十,這也是小牌九的刺激之處。 許朗月信心十足的翻開了一張,那是一張十二點的天牌,周圍又哦了一聲,天地十八配,隨便搭上什麼都吃定了兩點;只有一個情況,那就恰恰配上一張三六或四五銀瓶九。十一一加九,扣去整點,只剩個霸王一點,若是大牌九,這是天尤王,可以吃所有的點子,只輸洽對子。然而,在兩張見輸贏的心牌九裹,那只算一點。 許朗月已經有九成九的贏面,別人也跟看嘆氣或羨慕,他們還沒看到銀票上的數字,只那五錠白花花的元寶,也夠耀人眼的了。 許朗月又隨便的翻開另一張牌,笑容不由得在臉上凍結了。一付牌三十二張,去掉三張,剩下的二十九張裹,除了兩張九,來任何一張他都贏,偏偏他就抓到了一張三人大烏鴉,湊成個最倒霉的一點。 四周又哦了一聲,紛紛在為杜英豪慶幸了。在一般的情形下,那些幫閑跑腿早已紛紛上前要求吃紅了,今天卻因為兩位賭主都太特殊,沒人敢上前攪和。 許朗月也不瀟酒了,收回了牌問道:“多坐?” 杜英豪展開銀票道:“沒多少,二百五十兩。” 因為贏了,他樂得裝氣派,做出一付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他長到這麼大!手裹從沒抓過這麼多的錢。 四周又是一聲??訝,比先前的大得多了。大家以為那最多只是十兩的銀票,合起來不會過百兩,這是小賭館,沒有大票子流通過。 許朗月最初的想法也是如此,等到看清是三張一百兩的面額時才道:“閣下還真夠氣派的,押這麼重的注子,也不先打個招呼。” 杜英豪冷笑道:“打了招呼又怎。麼樣呢?你是不是會嫌多不賭了?” 許朗月漲紅了臉道:“在下只是路過此地,聽見熱鬧寸進來瞧瞧,身邊沒帶多少現銀:若說這二百五十兩就能嚇住了我,說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先前那個幫忙吹噓的傢伙忙又趁機獻媚道:“可不是,虎丘抱劍山莊不但是武林第一家,家產之富,也是江南數一數二的。” 杜英豪冷冷道:“那是他老子的,還不是他的。” 那傢伙不識趣地道:“許老莊主就只有許公子一位少爺,將來那百萬家業還不是他的。杜英豪冷冷地道:”那得等他老子歸天後,才能輪得到他,我這筆債是不是也要等到那“時候才給呢?”許朗月漲紅了臉,掏出一疊票子,下過面額都不大,是十兩或二十兩的。他數了一下道。“這??一共是二百一十五兩,還欠三十五兩,閣下信得過,我明天一早就給你送來。信不過,我把身邊的這支劍留下做抵押,明天再來贖。”他的劍倒是做得很精細,劍鞘上還嵌了幾顆珠子、寶石,總值個百十兩銀子。在一般的規矩中,這種情況下,許朗月已經做得很漂亮了,杜英豪收了二百一十五兩,剩下的乾脆做人情不要了,這樣才是上路的做法。所謂光棍打九尢,不打加一,許朗月事前不點一下台就打骰子分牌,固然不當,但杜英豪的注子實在太大了,也難以怪得人。杜英豪笑了一笑,拿了五十兩,把剩下的又還給了他說,道:“我那五錠銀子你是看得見的,所以這五十兩你該賠,其餘的不作數了。” 把銀票往許朗月手中一揣,捧起自己的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朗九十分難堪,但他仍是收起了銀票叫道:“朋友,許某人你二百兩,不出三天,一定會還給你的。”他必須要抖這麼一句,否則這世家子弟,就成了個賴賭帳的混混了。 賭場是就不下去了,他只有狼狽地離去。 有人為這場豪賭所迷:還在興奮地談論看,也有人替杜英豪不值,他花了二百兩銀子,不但沒交上朋友,反而買了個仇人,因為他最後太使許朗月難看了,而且他把銀票一聲不響的押在注子上,也似乎是存心整人的。 杜英豪得意極了,他原可以解釋一下,是許朗月太過囂張,沒等他下注就打出了骰子,他並沒有存心坑人的意思,可是他不想解釋,能夠一挫這個世家公子的凌人氣勢,他覺得太值得了。 木來他還打算挫一挫那什麼混江五條龍的氣勢的,發生了這件事後,他也忘了。 興伸衝地走在街上,他抬看頭、挺看胸,恨不得把每個人都捉住,對他們說一遍不久前的豪賭,只可惜每個人見到他趕緊躲開了,好像他身上有看瘟疫似的。 杜英豪慢慢也有了知覺,倘知道必然是霸王莊的人要來找他的晦氣了,大家才怕跟他沾上。 他忽然又發現那個徐老尤有多混蛋了。他是公門中的幹捕,霸王莊的人來了,他必然是知道的,卻一聲都不吭,而且還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叫他出來消遣,這老王八明知他一定是會上賭場,也曾遇上霸王莊的人,然後就幹了起來,要不是有許朗月那麼一攪和,現在他必然是跟什麼混江五條龍,打得天昏地黑了。 |
第六章 八面雄風
杜英豪怨恨地踢向一塊石子,彷彿這塊石子就是徐九那王八旦。 石塊飛進一個角落,說也奇怪,好像真如了他的願,石子居然發出了一聲痛叫,倒把杜英豪自己嚇了一跳。 接看,有幾個漢子出來了,其中一個用手摀看臉,指間流看血,顯見得是被他踢起的石塊打到的。 杜英豪心中很抱歉,正想說聲對不起,忽地心中一動“那共是五個人,腰間都插看匕首,一付凶相。他們也都系看寬寬的黑市腰帶,帶子上繡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飛龍。五個人,五條龍,不就是什麼混江五條龍。他們必是跟看信己出來的,偷偷地躲在前面的角落裹,想抽冷子施暗算的,無巧不巧,被他一塊石子只踢了出來。 杜英豪先是嚇了一身冷汗,暗乎僥倖,接看人就來了,猛喝一聲:”你們這五條混水泥鰍,想暗算杜大爺,門兒都沒有。“ 一面罵看,一面握起拳頭,衝過去就打。 認識杜英豪的人都知道一件事,就是杜老大在光火的時候別去煮他。他的人一上來,連山都擋不住,即使把他宰了都沒有用。他那股火氣能化為厲鬼,搞得對頭一生不得安寧。 杜英豪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這話的正確性自然還有待考慮,但是他生氣的時候的確很可怕,紅看眼睛、張大了嘴、??看牙,就像是一頭尾巴上被綁上火把的牛,拼命地向前衝。 混江五條龍並不是什麼大角色,可是在霸王莊頗有名氣。有名氣並不表示有地位,他們只是霸王莊的打手而已,但是比一般打手高一點;因為他們有五個人,打起架來,五士五下,窮纏爛打,既不要命,又不要臉,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混江五條龍的名氣就是這樣子闖出來的,有幾個稍微知名的江湖武帥,就栽在他們手上過。起初不過是小衝突,他們說幹就幹,一個出頭吵架,另外兩個裝看勸架就夾住了對方約兩邊,兩個抄背後拔刀子就捅。 一對一的動手,人家五個照面就能把他們打趴下來;五對一,規規矩短的動手比劃,對方也能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就算是拉傢伙拼命,倒下的也準是他們。 但因為他們是霸王莊焦雄的手下,對方多少有點顧忌,所以跟他們理論,那知道他們就下了毒手。 雖然打倒了對方,但是並沒有人為他們叫好,因為他們的手段太下流;但他們不在乎,他們的信條是活看的才是英雄,而焦莊主顯然很贊成他們的論調。 霸王莊不是等閒之地,焦雄也不是無名之輩,他自己當然不好意思耍賴皮,但是他不反對混江五條龍用詐。有許多人焦雄自己懶得去應付,正好交給五條龍對付去,自己來個避不見面。 把對方擋回去了最好,萬一不行,自己再出頭也還來得及;而混江五條龍居然沒給焦一一太爺費心過,事情到了他們手上,居然都解決了。 mpanel(1); 所以,焦雄對他們是越來越滿意了。 韓大張把徐力的??體抗了回去,焦雄倒是傷透了腦筋。對方雖是名不見經傳,卻有膽子敢惹霸王莊,可見是來頭不小。一拳就打死了徐方,手底下也真不含糊,尤其是檢驗徐力的??體時,發現他前後都有傷,背上受重擊,胸前卻是陰勁所傷,透及內臟,這才是致命之處O 據韓大強說,姓杜的只發一拳,那麼這前胸的傷是何處得來的呢?經過再三的研判,才認定也是杜英豪所為,而且是用了隔山打牛的內家手法,所以韓大強才沒注意,這個判斷卻使焦霸王緊張了。 這小子居然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能施展傷人於無形的陰手,那可不是易與之輩。 徐方若是被悄悄殺死的,焦雄就打算不管了;可是徐方是在大街上當眾被打倒下來,對方還公開地表示了對霸王莊的輕視,焦二太爺可不能去這個臉。 想了半天,除了丟把漠九八熊搬出來做靠山之外,另外先遣了混江五條龍下來,看看能否找個機會先給他一下子。 由於焦霸王如此慎重,混江五條龍也不敢太託大。他們來到後,先找幾個人探探口風,摸摸底子。想打聽事情,士牛李七的賭場是最理想的地方。他們到了賭場,一面賭,一面找了幾個地頭蛇:打聽杜英豪的來龍去脈。答案卻很??氣,因為他們所聽到的,都是經過人們加意渲染過的傳聞,荒唐的離了譜。 但是他們卻得到結論,這小子是個高手,而且是個難得一見的高手。 接看就是杜英豪的來到,跟許朗月對賭了一周,吏便他們吃驚了。許朗月是江南武林中四公子之一,家世門第不必說了,本人尤其精明幹練,那知卻在杜英豪手下去了個大臉,狼狽而去。 因此,他們看了杜英豪不是盞省油的燈。他們以前的那些不要臉的方法全都用不上,且喜還沒照面,他們趕緊??出來躲在前面,而且都準備好了:一袋子白石灰、一大碗辣椒水,等杜英豪走過,突地一淋一酒,然後其餘三個人亂刀齊上,相信就是鐵澆的羅漢也招架不住儘管安排好了,他們心裹還在嘀咕,恐怕這一手罩不住,憑真才實學,他們實在不夠瞧的一當年他們逞勇賭狠不要命,是因為他們一無所有。在霸王莊裹養尊處優地過了幾年舒服日子,他們仍然一無所有,卻不想死了;因為他們發現生命太值得留戀,醇酒十女人、大塊的銀子,美好的事物太多了… :躲在牆角後,看見杜英豪過來,他們已經開始緊張了,捧看辣椒水的挪前了兩步,因為他是第一個動手的。 一大碗辣椒水迎面潑去,只要有一點進了眼睛,就足以叫對方亂蹦亂跳了。就算對力機靈,立刻閒上眼睛,也得成個瞎子;因為他不能睜眼,眼睛一張開,辣椒水就會由臉上流進去。這一招百試不爽,他們也仗看放平了好些武林高手。 那知道這個該死的杜小子就是不上當,快到臨近時,似乎就已發現了他們,飛起一腳,一塊石子來進來,捧看辣椒水的鼻樑上挨了一下,痛得把碗一拋,雙手去摀鼻子,碗扣在抬白石灰袋的臉上,辣得他大喊大叫又蹦又跳。 偷襲的計劃就此泡了湯,三個拿傢伙的知道事情不妙,一亮傢伙想衝前拼命,那知杜英豪已經衝了過來。 杜老大揍人時向不開口的,所以對準第一個傢伙鼻子上就是一拳。 這一拳又快又急,當時就把人打得仰後飛跌,足足來了一丈多高才砰然落地,滿臉開花,不死也差不多了。其他兩個傢伙直了眼,手挺看刀子怔住了。 杜英豪瞧見對方亮看刀子。,倒是有點心虛。他並不是怕,但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鐵布衫、金鐘罩等橫練功夫,也挨不起兩刀子的。 杜英豪有勇而又有謀,至少,他不是閉上眼睛去玩兒命,所以他大喝一聲,做出了要政擊的樣子,卻忽地蹲下身子,舉腿橫掃! 這是瞧人家賣大力九的所練的掃堂腿,是不是真像那回事見他也不知道。 但瞧看人家- 腿又一腿,能連環踢出,虎虎生風,又好看又神氣,杜英豪就照看練。 人家是單腿掃,他練得能左右開弓;人家只掃下盤,貼地攻出,他卻能利用甩腿的力量,把身子拔高,腿能踢到半丈來高。 人家一口氣只能踢個正人腿,倘卻練到能運踢十多腿,總之他樣樣都比人家賣藥的強出一倍,這是他壓箱底的功夫,輕易不施展的。 今天是因為以寡敵眾,而且還要空手入白刃,才用了出來,而他腳上穿的是厚牛皮的齔子,很看實,大概還能擋兩刀。 但是那幾條龍卻不爭氣,早已被他的架勢嚇呆了,那裹還能動,砰砰兩腿,兩個人都摔倒了下來。杜英豪初試絕招得利,踢出興子來了,一看還有兩個傢伙抱看腦袋在跳,不管三七二十一,橫飛腿掃過去,砰砰兩聲,又倒了兩個。 那些傢伙倒地之後,又哇哇痛呷起來,那是酒在地上的辣椒水,有的滲進了眼睛,有的沾上了嘴唇。 這可是他們精心特選的朝天椒磨碎了調成的,其辣無比,連最能吃辣的人都只敢挑一小匙,卻已辣得滿頭大汗,伸出舌頭哈氣。 現在沾得一頭一臉,那還了得。四個人在地下活像四條下了熱湯裹的泥鰍,樣子挺熱鬧,可不怎麼好看。 杜英豪沒了對手,覺得不太過癮,又凌空掃了二、三十腿,把火氣消了一半,才停下來,先嚇了一跳,以為是他把人踢得滿臉流血呢,直到觸目一股辛辣,而且還有一兩滴飛到他的臉上火辣辣的,他才知道是什麼玩意。 冉看見劫在一邊兒的一口袋白石灰,杜英豪總算明白了,這些玩意都是要用來對付他的,乃不巧的被一塊石子給踢了出來。 想到自己也可能像這樣被辣得滿地亂滾,他消下了一半的火氣又土來了,而且還高了一倍。 “王八旦,兔崽子,你們真不要臉,居然想用這種玩意兒來暗算老子,好!老子也叫你們????那滋味。”。他撿起石灰袋,朝四個人的頭上灑下去。這下子可真好看了,紅的、白的,黑土黃沙,一起和在臉上、身上,簡直就像是四。個惡鬼。??不過這四個鬼連哼都哼不出來的,躺在地下直吐氣,只有最先挨拳頭的那一個沒沾上石灰辣椒水,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因為鼻子已經被打扁了,貼在臉上,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旁邊伸出了不坐的腦袋,都是些看熱鬧的,而且大部份是從賭場裹跟過來的。 杜英豪看見那五條龍都已經成了爛蚯蚓了,才志得意滿,朝後面招招手道: “土牛,你給我出來。” 他並沒有看見李士,但想得到那小子一定在。果然,李士從一個角落裹長畏縮縮地出來了。 杜英豪冷笑一聲道:“土牛,你吃過辣牛肉沒有?” 李士嚇得兩條腿直抖索,乾脆噗的一聲跪下了,連連地作揖道:“杜爺、杜大俠,這不關小人的事。” “不關你的事?這五個傢伙可是從你那兒出來的。” “杜爺,您早知道他們底了,我開的是賭場,總不能不叫他們進來。” “可是他們帶了東西要暗算我,你總不能說不知道。” “杜爺,這叫小的從何得知呢?他們也不會把東西帶進場子吧?他們是衝看杜爺您來的,您早己知道了。” 杜英豪擺擺手,止住了他的囉唆。 “他們就是所謂的混江五條龍。” “杜爺,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知道歸知道,但是我可不認識這些下三濫的心腳色,所以才問問你。” “是,是的,就是他們五個。” “哼:憑他們這付德性,也配稱龍,亦叫人替他們料理一下,想法子送到焦雄那兒去,就說我講的,他們犯了我的諱,所以我教訓了他們一頓,以後不准他們再叫五條龍,否則我就要把他們丟下油鍋炸了下酒。” “是:是:可是杜爺,您的大名中沒有一個”龍“字呀,”“我名字中雖沒有龍,但我是神龍幫的幫主,不能讓這種鼠輩玷污了那個龍字。”“是二小的一定替您把話傳到。”“你認識焦雄嗎?”李士的臉又白了,忙道:“小的那兒會認識焦莊主,不過像他那種大人物來到了,小的一定能找到的工”“焦雄算什麼玩意兒,他也能稱大人物?” “是:是,您杜大俠是一幫之主,自然不會把他看在眼裹,可是跟小的一比,他可就大得多了。” “土牛:交上了我神龍幫主做朋友,你大可以也把他看得一錢不值。” 李士差不多想哭了,苦看臉道:“杜爺,小的可不敢高攀,您請高抬貴手,饒了小的吧。” “怎麼,我跟你交朋友,倒是害你了!” “杜爺,你是一門之主,小的實在高攀不上,再說小的在這兒只是混口飯吃,您跟焦一一太爺,小的是一位也得罪不起。”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是存心想抬舉你,你既然自甘下流,我也沒辦法了,你快叫人把這五塊料收拾一下吧,再擺下去,他們可能會被石灰洽嗆熟了,我還是住在留春院,焦雄來了,你通知我一聲。” 他返身揚長而丟,這下子他可更神氣了,遠處來了幾個人,也掛看刀。杜英豪認得他們是一家鏢局的鏢師,這些傢伙平時圭在衝上都是抬頭看天,彷彿對誰也不屑一顧。 但是今天卻一反常態,躲過了邊,低看頭,連看都不敢看他“眼。杜英豪本來還想跟他們說說話,打聽一下焦雄帶來的。那個漠九八熊是何方神聖,他聽了這個消息,心裹多少有點毛毛的。可是看那幾個傢伙的樣子,竟像是他身上帶了瘟疫似的,連沾都不敢沾,杜英豪還沒舉步,他們竟拔腿一溜煙似的跑了。杜英豪一生氣,乾脆不理他們了。一路在人們敬畏的眼光中,回到了留春院。總算已經??到了出名的滋味,但是卻很寂寞,英豪偏偏又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尤其是天,他一連做了兩件痛快事,真想找個人吹噓。一下,但是街上沒一個人敢接近他。只有徐老九迎了土來,拱拱手,樹起個大姆指:”杜爺,您真高,不到兩個時辰,您已先後挫了玉面君瑞跟混江五條龍,大江南北,論英雄數您第一了。“ |
第七章 英雄無畏
杜英豪心中對徐老九本是一肚子惱火的。這老小子實在太壞,這次跟混江五條龍幹上,完全是徐老九給引起來的。杜英豪倒並不在乎打這一架,但是老叫人牽看鼻子走,心中可實在不是味兒。 本來杜英豪打算見了面,就給那老小子一下子的,當然不會人用勁兒,叫他摔個跟頭就好,也出出胸中的那口悶氣,那知道見了面,那老子竟先開了口,而且把杜英豪最得意的事全給說了出來,話又說得那麼動聽,杜英豪只能哼了一聲,怎麼樣也揮不出一拳去。 徐老九可顯得精神了,繼續地衝看他直灌米湯。 “杜爺,以前您是真人不露相,所以江湖上沒有聽說您的大名;近來您可真了不得,跺腳四海顫,尤其是今兒辦的這兩件事,實在太漂亮了。許朗月那小子仗看家中有幾個臭錢,又是名家子弟,專在外面耀武揚威,您今天給他的教訓,真是大快人心。” 杜英豪聽得全身的毛孔都松了,有股說不出的舒服,淡淡的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賭了一把牌九。”這一把牌九就叫許朗月灰頭土臉,已經夠瞧的了;更一口匹的是您最後把二百兩銀票還給了他,這一手可實在漂亮。虎丘抱??山莊的坐莊主,從沒這樣窩囊過,而您一注就押了三百的家裹去。這下子他看了慌,急急的來了,要是沒錢給人家,人家可饒不了他。“”既然他的銀子有急用,幹嗎還要去賭。 “”他倒不是愛賭,只是喜歡出風頭,到處亮字號而已,今後可能會收??一點。 “”徐老人,你怎麼對他的事很清楚,連他養看粉頭兒的事都落在你眼裹?“”杜爺,菊芳已經告訴過您,我不姓徐。“”對啊:我記起來了,她說你本姓許,是蘇州府鐵捕許久,倒是失敬了。“”好說,好說,我這鐵捕已脛退休了。我在蘇州府衙當差時,多虧我的拜兄林老哥照應,才算沒把這條老命給送掉,現在林老哥出了事,我能不管嗎? “杜英豪總算知道菊芳姓林”他感到很慚愧,菊芳跟他總算有過一夜的溫存,居然連她姓什麼都沒問,但是在許久的面前,他可不能表示出來,點點頭道:“你姓許,也在蘇州,莫非跟那許朗月有點關係?” “他是我的姪子,他老子是我胞兄。” “喔,原來你是他的叔叔。” “是的,我們就是哥兒倆。我兄長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至今未娶,許家也就是這條根。這小子不學好,我心裹很難過,可是我又不能出頭丟教訓他,否則吵開來。,菊芳姪女兒的身份也暴露了,所以杜爺教訓了他,。我是十分感激的。” “這倒好,弄了半天,原來他是你的姪兒,他欠我二百兩銀子,你可得替他還。” “杜爺,您放心,別說是一二百兩,三千兩也難不住我們許家的,一會兒我就給您送上。聽說許朗月是許久的姪子,杜英豪得意之情已減卻了很多,擺擺手道:” 算了,我已經塞還給了你的姪兒,那裹還會問他要的道理,只是我把話說在前面,看他的樣子,好像還很不服氣,以後很可能還會找我呢?““他不敢再找您賭錢了,因為他沒有那個臉。” mpanel(1); “我倒不怕他找我賭錢,我只不過有身上這幾兩銀子,輸光了也沒什麼,但他要是找我打架……。” “我就是為這個來求杜爺的,那小子少年氣盛,倒不是為了輸錢,而是他見拉爺出了這麼大的風頭,很可能會找上杜爺求教一番的,那時還請杜爺手下留情…… …。” “你怕我會殺了他?” “那小子只是性子傲一點,倒還不是壞人,杜節略予教訓,叫他??難而退就是了,千萬別傷了他,因為我們評家只有這一條根。” “徐老九,你倒想得好,要我手下留情,你怎麼不擔心他殺了我呢?” “不會的,抱劍山莊規矩極嚴,無深仇大恨,不准傷人性命的。倒是杜爺的鐵拳實在太厲害,挨上一下,非死即傷。” 杜英豪的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這倒好,我的拳頭不能打他,他的劍卻可以毫無顧忌的向我招呼,你為什麼不乾脆叫我站看不動,給他砍一下呢?” 徐老九嘆了口氣道:“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不願意寒舍跟杜爺結怨。家兄管教子女很嚴,但是也很護短,若是杜爺傷了那小子,家兄一定會來找杜爺的。” 杜英豪的嗓門又粗了起來:。“來就來,難道孢劍山莊又能嚇倒我杜大爺了,你最好能管管那個叫許朗月的小子,叫他別來找我的麻煩,否則我一定叫他落個殘廢回去:告訴你,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公子哥兒,沒有一點真才實學,仗看父兄的名頭,在外招搖生事……。” 說完了,他扔下了滿臉??愁的徐老九,氣忡忡地回到自己的屋裹。天色已暗,他運燈都不點,一頭就躺在床上,瞪看眼望看漆黑的屋頂。 “你的話說錯了,許朗月雖是仗看他老子而成名,卻不是全無真才實學。他的一枝劍掃遍了大江南北,未遇敵手。江南四公子中,他排名第一,你幹嗎要去得罪他呢?” 那是菊芳的聲音。她就坐在屋裹,因為沒點燈,杜英豪也沒瞧見,乍聽說話倒是嚇了一跳,連忙坐了起來,才聽出是菊芳的聲音。他又想躺下去,可是菊芳的話又使他犯了性子,虎看臉道:“怎麼?姓許的小子又不是龍王三太子,得罪不得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怎麼對上的。” “我當然知道。聽說你上土牛李士那兒找混江五條龍去了,心裹好意,真怕你吃虧忙趕了丟。” “你也去了,我怎麼沒瞧見你。” “土牛李三是我們的線民,他自然會掩護我的。” “什麼,士牛也是你們的人。” 他顯然不懂得線民的意思。菊芳上前解說道:“他不當差是貨真價實的混混兒,但他卻知道我們的身份,有什麼消息都要知會我們一聲;而我們的條件就是知會本地的衙門,不找他的麻煩,便但能夠安安穩穩地開設賭場。” 杜英豪明伯了,卻不屑地二哼道:“這是鷹爪孫加走狗的活兒,也只有他才肯夠幹。” “奐豪,一樣米養百種人,他的工作也許不太光明,卻十分重要;尤其是在探聽消息,了解動靜這方面,他省了我們很多的力氣,所以線民是必要的。” 杜英酌。冷冷地道:“難怪這王八蛋的消息會那樣靈通,對霸王莊的動靜都清楚。菊芳你在場就好,你應當知道當時的情形,我可沒故意的欺負許朗月。” “那些都不談了,許朗月只是狂了一點,但人家夠狂的資格。” 這是杜英豪最聽不進的一句話,呸的一聲吐了口??道:“他憑什麼狠,我杜英豪沒有個成名露臉的老子卻照樣不含糊,難道他又能……。” 杜老大的粗話又冒出來了。菊芳似乎一怔道:“杜英豪,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杜英豪一拍胸膛道:“老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菊芳,咱們把話說清楚,你雖是女差官,卻管不到我頭上來;咱們好過一次,你還不是我老婆。” 菊芳差點沒氣昏過去,但她終於忍住了下來,嘆了口氣清:“英豪,許朗月是我特他設法請了來的。” “什麼,是你請他來的。” “是的了我打聽得焦雄派人丟勾取漠北人熊袁達一,心裹急死了;好容易想到個法子,找到他養的一個粉頭兒,看人捎了個口信給他,便把他給請了來,連許老叔都給瞞看,因為許老叔可不願意他姪兒淌這個混水。” “這老家夥最不是玩意兒,他不願他姪兒淌混水,卻把我給硬坑了下來。” “英豪,把你留下是我的主意,你可別怪他。” “但卻是他的鬼主意,今天我一上土牛那兒,李七那小子就乖乖地還了我二百兩銀票,也是那二百兩銀票,把許朗月給整得灰頭土臉,真是一報還一報。” 他又樂起來了,兩劂在床沿上直踢。菊芳看他的樂勁見,就像是個大怪物似的。 一夜繾綣,她總算十分地接近杜英豪了,也算對杜英豪有了較深的體認,他的確是未經真傳,卻是質美而未學;打死徐力,她十分清楚,是她加了把勁兒。 也因此,她才會為漠北人熊的來到而緊張,替杜英豪擔心,暗中使了手段,把許朗月給逼了來。她知道許朗月好勝,要面子,很可能會先丟挑鬥漠北人熊的。玉面君瑞的技藝不錯,再加上抱劍山莊的名頭,或許能鎮住漠北人熊,卻沒想被杜英豪目己給破壞了。 許朗月經此一激,不來找杜英豪的麻煩弓經是燒瞭高香,絕不可能再指望他幫忙了。長嘆了一聲:“英豪,你贏了他二百兩銀票沒關係,既然要還給他,為什麼不做個人情,跟他拉上交情呢?你那樣當眾給他難堪,一樣花了錢卻買了個仇人,合算嗎?” “怎麼不合算,看他臉上那種樣子,一臉狗屎的樣子,我就是把身上的這二百兩再添上,我也肯幹的。” “英豪、你這是幹什麼。跟他有什麼過不去嗎?” “沒有,但是我瞧他不順眼。我自己沒錢,但是對那些自以為有了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仗看錢膽來作威作福的臭小子們,看見了就有氣。” 菊芳又是一嘆:“算了反正人已經得罪了,再說也是白搭;英豪,這次我是偷看回來的,連許老叔都不知道,所以我要問你一句話,你必須老實地回答我,你究竟學過武沒有?”我!???學過,可是練過、看過、照人家練,自己照看比劃過,後來我發現沒什麼用,還不如用我自己的那一套管用呢,“”你真是什麼神龍幫的幫主嗎?“”那倒一點不假,是我在南京碼頭邊上創的,名稱是我起的,幫裹有十來個兄弟。“”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呢?“”在漕河碼頭背米的。你別看不起他們,兩百多斤一袋的谷禾,他們能同時背兩包,走過尺來寬,兩、三丈長的跳板,由船上走到岸邊,絕不搖幌一下。“菊芳嘆了口氣:”英豪我知道他們都很了不起,你也是條好漢子,只是你跟霸王莊毫無過節,一切都是為了我而把你拖進來的,現在我只求你一件事,就是趕快離開,漠北人熊約計明天可達,你今夜就走……。““走,你要我躲開他們,那可不行。” |
第八章 英雄之搏
“但是你憑什麼跟他們去拼,漠北人熊袁定一,三十年前就名震綠林,一身氣功無人可比,出手更是凌厲狠毒,不知有多少好手毀在他手裹。” “嚇不倒我,他只不過是個人,人沒有打不死的。” “但是你卻絕對打不過他,拼下去死的一定是你。” “老子不信,偏要碰碰那老小子不可。” 才說到這兒,忽然聽見門口有人大聲呼叫道:“神龍幫掌門人杜英豪杜大俠在不在?” 又聽見徐老九懶洋洋地問道:“什麼事?” “在下是霸王莊來的;敝莊焦莊主以及漠北袁大當家的,聯名恭請杜掌門人於明日卯初日出時,在河邊大橋頭廣場一會,請杜大俠務必賞光,這是拜帖。” 菊芳臉色一變道:“這麼快,他們已經到了。” 杜英豪卻一笑道:“這下子想躲也來不及了,人家指名了神龍幫,我可不能給我的哥見們丟臉。” 菊芳嘆了口氣道:“杜爺,不是我要澆你的冷水,你的所謂神龍幫根本不能算是個幫會,只是你們自己??起鬨,湊熱開而已;成立一個幫派,那有這麼容易的。” 杜英豪瞪大了眼睛問道:“都還該有些什麼講究?” 菊芳耐看性子道:“要想成立一個新的幫派,至少要具備幾個條件|人、時、勢、財;第一要件就是人。” “我們有人,幫內有十幾個弟兄。,”“我說的不是那些土混混,是真正的人才,武功、名望都要夠,叫得起字號,這樣的門派才能被人看得起。” “這個……,我想慢慢的會有人知道我們,現在我不是已經小有名氣了嗎?等明天我把漠北人熊也給拖垮了,名氣就會更大了。” 菊芳看看他,似乎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跟杜英豪雖然不熟,但卻睡過一夜,她知道杜英豪有點懵,不明事務,但至少有點小聰明,有一份極好的天賦。 但是現在,杜英豪卻像個瘋子。 杜英豪被她看得有點不自然;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的臉上有塊黑灰?” “不是一塊黑灰,是整個臉都蒙上了灰。明天你給漠北人熊的巨靈掌擊中,勢必會傷及內腑,士九冒血,倒在沙地,沾滿了泥沙。” mpanel(1); “沒關係,洗洗就韓淨了。他不是約我在河邊大橋頭決??嗎?河裹就是水… …。” 菊芳在說的時候,彷彿看見杜英豪倒地的慘狀,不忍心再說下去了;但是杜英豪自己卻滿不在乎,好像在說別人似的,這份瀟酒連菊芳都不能不佩服了。她又嘆了口氣道:“杜爺,你知道漠北人熊的巨靈掌有多厲害嗎?” “不知道,但是我可看見過耍熊的。那頭熊站起來有一人多高,四、五百斤重,腰粗得像口大水缸,被人逗火了,一巴掌將拉車的水牛拍的倒地不起。” 菊芳笑了起來:“漠北人熊就是那付德性,而且他也曾經當眾一掌擊斃過一頭耕牛。” 杜英豪笑道:“那有什麼可怕的,只不過是頭熊罷了。它的巴掌兇,只能打打牛而已,我可不是笨牛。那頭熊就是被我逗人了的,我用燒紅了的旱菸袋燙了它一下,它發火了,追了我兩條街,也沒追上我;最後我上了樹,它居然也追了土來,我一??把它給??下來了。沒關係,對付熊有對付熊的手段。” “杜爺,漠北人熊的樣子像熊,可不是熊,他是個實實在在的人,他比熊聰明上一百倍;他出道至今,手下不知染了多少血腥,都是名重一時的英雄豪傑。” “是那些傢伙太笨,沒用對方法。殺熊不能用對人的方法,跟一頭熊去比力氣,比掌勁兒,當然是比不過的,你必須用對付熊的手段。” 菊芳嘆了口氣:“你總不能也用一根燒紅了的旱菸??去燙它的……。” 她雖然是個很酒脫的女人,但究竟不好意思說出那樣的字眼兒,但是杜英豪卻神色一動道:“那老家夥是個公的吧,??要他不是頭母熊,就一定有那玩意兒,未嘗不可以再來一次。芳姑娘,麻煩你一下,替我找個旱菸??來,越長越大越好:什麼?你真打算用煙??去燙他…,……。” 杜英豪道…十那老家夥二。定穿看褲子,燙他恐怕不容易,但是他也不會像熊那樣長了一身長毛厚皮,總有地方可以燙他一下的。你找不我得到?“”沒問題。 我爹就有一根,翠玉嘴,人銅鍋,能裝下一兩煙絲呢:就在我屋裹收看,你還要什麼?“”要個會寫字的人,寫上屠熊橋三個字,貼在橋頭上,暫時替橋改個名字,這可得先做,趁那老家夥沒來之前就貼好,否則他非宰了那個去貼的人。“”這些當然沒問題,但是這又有什麼妙用呢?“”這是佔地利十天時。我聽說書的先生說,三國龐統就是死在落鳳坡,因為他的外號叫鳳雛,犯了地名。我用那一二個字也觸觸他的霉頭。“菊芳實在無法不笑出來,雖然她沒有半點笑的心情,卻也被杜英豪的這種怪招給逗樂了。笑了好一陣子,她才停住問道:”還有什麼吩咐嗎?““有的,你今天晚上再陪我一夜。” 菊芳的臉又紅了,橫了他一眼道:“杜爺,我已是殘破的身子,怎麼樣都沒關係,但是你不該養養精神嗎?” “我養足精神有個屁用,就是??它個十天十夜,就能勝過漠北人熊那老小子嗎?” 菊芳不禁黯然。杜英豪嘆了口氣,“要是睡一大覺養足精神就能勝過漠北人熊,我早就睡下去了。明天一周,我能否看見日落都成問題:這可能是在人世的最後一夜,我要有個女人陪我渡過……。” “剛才你不是說有辦法對付他的嗎?” “我的那些辦法是對付熊的,袁老頭兒可不是熊;菊芳,你也知道那些辦法不管用。” 菊芳再度黯然,低低地間:“既是沒用,你又提出來幹嗎呢?” “給我自己壯壯膽,也給我自己建立信心,讓我有一點憑仗,不是毫無準備去會他的。”英豪,原來你也害怕明日之會。“”我當然害怕,人家是成名多年的黑道大豪,我卻連一天功夫都沒練過,跟人家動手,就跟拿??蛋去碰石頭,兇多吉少,九成九是有去無回。“”那你為什麼不逃呢?“”逃得了嗎,人家已經劃下了道兒,一定有人把守四方,我一。出去就會叫人堵住的。“菊芳沉默了片刻才道:” 英豪,你如果真要躲,我一定可以為你想辦法的,必要時我挺身出去,擺明暸身份,多少也可以鎮住他們,因為我代表官方,他們多少會有點忌諱。““那最多也是逃過明天,我能從此脫出這個麻煩嗎?我殺了他們幾個人,焦堆已經咬定了我了。” 杜英豪沒有發瘋,也不是狂妄,他還是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的。這位大英雄說了半天,終於說出了心裹的老實話,可是那番話卻使菊芳萬分歉咎。 是她把杜英豪拖下了泥沼:卻無力把他拉上去。在萬分內疚中,她柔順的靠過去,偎在杜英豪的懷中,使這莽直而又可愛的漢子在人間渡過一個溫馨的夜晚,這是她唯一可做的事了。??鳴、天明,是時候了。杜英豪穿起衣服來,仍然是精神抖擻。這小子好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 徐老九在門口等看他,遞給他一根五尺來長的大斑竹煙??兒,一個袋子裝滿了煙絲、火石、艾絨,低聲道:“杜爺早,這是您要的煙袋。還有您吩咐過的字條,昨夜已經派人去貼好了,完全照您的意思,寫了屠熊橋三個大字,貼在原來的橋碑上。” 杜英豪幾乎已經忘了,這原是他跟菊芳說的笑話,想不到徐老九已經辦好了。 接過了煙??兒,杜英豪忍不住笑道:“老小子,你還真能幹,我在屋子裹說的話,你都聽見了,敢情你聽了一夜的壁角戲。” 徐老九仍是站在一邊,雙手垂立,像是個卑賤的下人,任何地方都看不出他是名震綠林的鐵捕。 “回杜爺的話,小的只是站在前堂等候傳叫,杜爺的嗓門很大,小的聽得見的。” 杜英豪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了。他說的話徐老人聽見了,自然也會聽見了一些其他的聲音,因此他只有一笑道:“但願你只是聽,沒有用眼睛去偷看,否則長了偷針眼,可得花錢找大夫。” 說完哈哈大笑,邁開大步,同看橋頭的方向去了。他雖然在昨夜流露過心中的隱情,但是今天早上,他又是個瀟酒豪邁的英雄了,單刀赴會,視死如歸。 更令人心折的是他的態度,就像是去上茶樓喝早茶,沒有當回事情,遇到一、兩個早起活動的老人家,他還停下來打個招呼,和氣地談上兩句。 經過賣豆漿的攤子,他還停下來喝了兩碗咸豆漿,吩咐打四個生??蛋下去,說是昨夜太累,要補一補。 徐老九跟菊芳遠遠地跟在後面。他們對杜英豪又開始不解了,徐老九嘆了口氣:“我實在看不透這小子他是什麼變的,我這雙老眼在公門中混了幾十年,看人十拿九穩,就是摸不透他,到底是真、是假。” 菊芳的眼睛紅紅的:“許大叔,他的話您昨夜也聽見了,他的確是沒練過,完全是靠天才跟運氣才打贏了兩仗,可是對漠北人熊就不能靠天才或運氣了。”。 徐老九搖搖頭:“我還是難以相信,他那付從容的樣子,絕不是裝出來的,好像很有把握:”“那倒不是裝,他天生就是這付調調兒,那怕是綁看砍頭,他也不會緊張的。”“這小子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怪種,但是無可否認,我還真喜歡他。 菊芳,你也有點捨不得他吧:”菊芳低下了頭:“是的,我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像是一塊死木,再也不會為男人動情了;但是現在對他竟像是有點丟不下………。” “這是難怪的,這小子是有一股特異的氣質。菊芳,你要是真喜歡他,就別再管官家的事了,交給我來辦,你跟他走到遠遠的過日子去。” “都要他活過今天才行。” “這個你放心,我早上看他的臉上氣色好得很,一片紅光,絕非夭折之相,我相信他死不了。” “許大叔,這個相法靠得住?” “我不敢說一定靠得住,但有相當的把握;因為我看過很多將要夭折暴死的人,都罩上一層灰色,百試不爽,那小子似乎還命大的很。” 菊芳並不相信徐老九的相法,但她卻衷心的祈禱這相法靈驗,她實在不願意失去這個漢子。 杜英豪自己也是一樣,他沒有為自己看像,卻也沒有為自己的生命擔憂,迎看初升的朝陽,他活得十分高與,全身的骨節都輕鬆起來,心中忍不住哼看小調。 這份生命的喜悅是菊芳給他的;他以前也有過女人,但是昨夜,他才真正地體會到女人的可愛,就為了多享受一下生命的樂趣,他也要活下去。 一個生命意志如此堅強的人,死神是召不走的;一個充滿了自信的,每當危急時,必將獲得上天的庇佑而有奇蹟出現的,但要把奇蹟在今天安排在杜英豪身上,上天卻要費煞苦心了。 他到達橋頭時,那兒已站了一大群的人,大部份是來看熱鬧的,一小部份是霸王莊的。 雖是一小部份,卻足以震驚四海了。霸王莊出動的全是知名的高手,最搶眼的自然是焦雄和漠北人熊袁定一了,焦雄是一身錦衣,五十多歲的人了,粗壯的身材,繞頰的黑鬍子,長相很威武。一個莊丁替。他背看金刀站在背後,一看就予人一種威脅的感覺。 袁定一則更不必說了,正如菊芳的形容,他根本就像頭大熊,高、粗、兇、蠻。 杜英豪是單人匹馬地前來的,卻毫無孤單的感覺,尤其是他往橋頭一站,威風凜凜,就像有千軍萬馬跟在他身後似的。 他的旱菸??已經咬在嘴裹,銅煙鍋裹塞滿了煙絲而且點上了,他裝模作樣地抽了兩下,本來還想吐兩個煙圈來顯一白一下本領的。 可是他沒有抽旱煙的習慣,徐老九給他裝的潮州板煙又太兇、太辣,哈得他直想吐:連忙把煙霧吐了出來用煙袋一指道:“杜老子來了:那老小子,瞧你那熊樣子,就知道你一定是漠北人熊了,照打。” 這就是杜英豪。的一貫作風,要揍人就少說廢話,先採取主動,打完了再講理。 把對方打趴下了,理虧也變成氣壯了。杜英豪闖的是碼頭不是江湖,他的這一套也不是江湖經,卻還真管用。 這玖他是用旱煙砸將過去的,鋼煙鍋足有兩三斤重,再以他的臂力、速度,那是相當驚人的;只不過他今天的對手的漠北人熊,可沒有他以前那麼順利稱心了。 袁定一上前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煙袋。 |
第九章 英雄歲月
杜英豪今天總算領略到什麼叫功夫了。 他天生神力,這一砸下去,怕不有幾百斤的重量與勁道。漠北人熊一仲手就握住了,而且握住的部位,正是那口大煙鍋;鍋中還燒看鮮紅的煙絲,使那口銅的煙鍋很燙,碰上皮肉,準起一個大水泡。 但是漠北人熊握在掌中,卻像毫無感覺,這傢伙的皮肉莫非不畏火炙。殊不知袁定一苦練掌功,使他的手掌已經堅逾鋼鐵,火燒不傷了。 衰定一臉上帶了一種不懷好意的微笑,冷冷地道:“焦老弟,就是這麼一個活寶,也值得把老夫搬了來。” 他說看手勢微壓,一股且大的勁力傳來,使得杜英豪也跟看曲腿下蹲。 袁定一的勁力果然驚人,但杜英豪也不是如此的差勁;尤其他的脾氣,拼死也要跟人乾上一架的。可是這個斑竹煙??兒卻十分名貴,杜英豪實在捨不得拗斷了;所以袁定一用了勁,煙??略彎,杜英豪立刻低了下去。 焦雄在一邊哈哈大笑道:“小丑跳梁,那裹用得到搬動袁公大駕,只是小弟見到袁公在漠北悶久了,趁此大好春光,順便邀兄一遊江南。” 袁定一張開了那掩藏在大鬍子後面的血盆大口哈哈大笑道:“好,好,有意思,江南小娘們的細反白內,老夫已有八時未沾了,倒是想念得緊,這次一定要弄幾個雌兒來玩玩。” 他的高與也只到這裹,底下發生的事卻是誰也想不到。 杜英豪的一只膝蓋已經被壓得點到地面了,忽然他把嘴湊上了煙嘴,用勁一吹,煙鉛中燒紅的煙。絲立刻就被吹得未了起來。 有些吹進了袁定一的眼睛,有些飛進了他的嘴裹,更有一些沾在他的。大鬍子上。 鬍子本來不是可燃物,但袁定一一向很懶,從來沒洗鬍子,而他又愛吃油葷,鬍子上沾滿了油漬,立刻燒了起來。 袁定一的氣功雖然了得,但他的眼睛跟嘴巴卻沒有練過氣功。他的手不怕火燒,他的臉卻燒不起,這一負痛,立刻使他雙手在臉上亂抓,哇哇亂叫、亂跳、亂吼。 杜英豪沒有肯放過這個機會。他已奪回了煙袋,掄起煙??,作式直搗黃龍,溯向袁定一的胯下。 袁定一若是運足了氣,挨上這一下倒還不會怎麼樣;可是他被火一燒,護身的氣功失散掉了,噗的一聲,銅煙袋搠在胯下。以杜英豪的勁兒,任何人也吃不消這一搠的。袁定一又是一聲痛吼,雙手抱住胯下,人也蹲了下來:這一搠比火僥更嚴重。 杜英豪若是個江湖人,此時不會再出手的,因為對方已經沒有還手的能力了;但杜英豪不是,他只懂得一個原則:在拼命時絕不能對敵人仁慈,否則自己就會吃大虧。有一回,他跟一個小子打架,三拳兩腳已經把對方打趴了下去,奄奄一息,眼看看就要送終了,一時心中不忍,沒有再補上兩拳,那小子突然抽出了一把刀子,撲了起來,在他肚子上刺了一刀。 mpanel(1); 這一刀幸好沒刺中要害,所以杜英豪還活看;但自此以後,杜英豪就學會了一件事|??對不對倒在地上的敵手姑息,郜便不補上兩腳,也要躲得遠一點。 現在,杜英豪不想躲開。他知道這個老家夥確實厲害,若不是運氣好,吹出了一鍋燒紅的煙絲,躺在地上的必定是他杜英豪了;若是再等一下,若傢伙回過氣來,他也是有死無生了。 因此,他走上丟又是一腳,踢向了袁定一的腦袋。這一腳很重,連他自己的腳都疼,袁定一仰天跌下,臉上也開了花。杜英豪仍然沒放鬆他,上去一腳連一腳,盡找要害的地??招呼看。。最後一劂卻是將袁定一??向了河邊,噗通一聲,滾進了河裹。杜英豪也跟看跳下去,一手抓住了袁定一的人服,埋頭一鑽,便把他拖進了水底。 岸上的焦雄驚魂乍定,他沒想到不可一世的漠北人熊只不過三招兩式就被打發了,這個姓杜的小子,果真是不可限量。於是他接過了莊丁手中的金刀,大喝一聲:“小子,你竟然敢趕盡殺絕,老子饒不了你。” 他挺看金刀,也跟看跳進了水中。大家都湧向河邊向水中望去,只見河水是濁黃的,看不清楚,但不時的有水泡翻起,顯見水下的決??一定很激烈。 水泡翻了一陣,又有一陣血水翻了土來,顯見得是有人受了傷了。 大家開始議論紛紛起來:“瞧!有人受傷了,不知道是誰?”這是中立的。 “自然是那姓杜的小子,他是空手的,焦老太爺則是帶了金刀下去砍中了他。” 這是擁焦派的。 “那可不見得,焦霸王的武功高,不會強過漠北人熊的,連漠北人熊都叫人家杜英豪給收拾了,焦雄怎會是人家的對手,霸王莊這下子可遭上克星了。” 這是在心中痛恨霸王莊的,現在有了機會,終於把心中憤恨吐了出來,他們全心地寄望在杜英豪身上。 杜英豪沒有使人失望,水裹面冒起一個頭來,果然是他。毫無疑問,他是水底之戰的勝利者,焦霸王一定被他解決在河中水底下了。 岸上立刻發出了一陣歡呼,越來越烈,大家都湧向了杜英豪登岸的地方,會敬而肅穆地等待看。 當然,也還有人向河中望看,期盼看能浮起一條人影。他們也沒有失望,水浪一翻,一個人慢慢地浮了土來。背心向上,手??仍垂在水中,一動都不動,若衣服穿看,那正是漠北人熊,現在卻成了頭死熊了。。歡呼聲又起,甚至於還有人拾了石頭去砸那具浮??。那是受過漠北人熊害的人,他們無力報仇,只有打他的?? 體??憤。 杜英豪到了岸上,神情有點疲倦,但是精神還不錯。遠處的人向他歡呼、揮手,他也揮手為答;近處的人卻以敬畏的眼光看看他。 一個新的英雄偶像產生了。 杜英豪的英雄夢終於實現了。 殺死了霸王莊的靠山,橫行多年的漠北人熊,這確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杜英豪躊躇滿志,眼睛在四下戒備。他在我菊芳,希望能跟她一起同享這份勝利的榮耀人群中擠出一嬌小的人影,那是菊芳。 其實菊芳並不矮,跟一般的女人相比,也還算是高的,跟一般的男人相比,地出不算矮,只是跟杜英豪一比,她就顯得嬌小了。杜英豪是個魁偉的壯漢,尤其是現在,勝利使得他更為高大了。 菊芳顧不得眾目睽睽之下,撲過來孢住了濕淋淋的社英豪就哭了起來。剛才她為杜英豪擔足了心事,要不是徐老九拉看,她差點也跳下河去了。 雖然杜英豪是追看袁定一下去的,但菊芳卻明白杜英豪先前贏得多僥倖:焦雄也跟看下河,她也想到杜英豪絕無僥倖,誰知杜英豪卻土來了,焦雄卻沒見影子,這實在使她太高興了。 杜英豪拍看她的肩頭:“別哭,別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一點都沒受傷。 我告訴過你,鬥熊要用殺熊的方法,我果然把那頭老公能給宰了。” 菊芳終於止住了哭,而有點不好意思地離開了他,卻仍緊拉看他的膀子:“你不知道剛才我多擔心,看到水浪直翻,又看到有血水上來,我以為你完了呢:”杜英豪笑笑道:“是差一點,他在水裹居然抓住了我的脖子,差點沒要了我的命,幸好我在他身上摸到了一把刀,猛然地又插進了他的肚子。你看到的血水,就是那時流出來的。血流多了,若傢伙的勁兒也??了,終於松了手,我才撿回了一條命來。” 他摸摸脖子,上面還有幾個泛紅的指印,可知水中一戰是十分激烈的。 菊芳吐了口氣,仲手輕揉看他頸上的紅印,。嬌聲道:“英豪,這下子你可抖起來了,舉除掉了漠北人熊和焦雄兩個巨惡,成為眾人景仰的大俠客了。” “是啊我打算把我那些個弟兄們召了來,把神龍幫正式組起來,這下子可沒人敢再瞧不起我們了……。咦了慢看,剛才你說我一舉除了漠北人熊和焦霸王兩個人。焦雄是誰殺的?我可沒宰他。” “什麼?你不是跟焦雄在水底決鬥的。” “沒有啊,我是跟漠北人熊在拼命。這老家夥被水一激,又回過氣來了,幸好他的水性不怎麼樣,而且在岸上被我連踢帶揍受了傷,也幸虧我跟看下阿,死追猛打,把他解決了,要是等他跑出去養好了傷,死的準是我,下次他再也不會讓煙袋吹他了。” 菊芳看急道:“那麼焦雄呢?他是跟看你後面跳下阿,還帶看刀,說是下去殺你的。” “我可沒有看見他,甚至於不知道他也下水了。” “他是跟在你之後跳下去的,你沒有聽見聲音?” “沒有,我一下子就被老家夥纏上了,在水底折騰了半天,啥都沒看見。水裹太渾了,一尺之外就看不見了,他多半是沒找看,幸好他沒過吹來,否則他拿金刀扎過來,我也完蛋了。” 說完忙叉四下看看道:“焦雄還在,這場約會還沒完,我們還得拼場命呢,” 菊芳想了一下道:“不必拼了,霸王莊來的人都被你嚇得夾起尾巴逃了,連焦雄那老王八蛋也溜了。” “他不會那麼丟人吧:”“他藉看下水找你拼命的藉口,一下水就拼命朝遠處泅去,找個看不到人。的地力上岸,趕緊跑了。這老王八蛋膽子小,又怕死,你打倒了漠北人熊,他不知道你有多厲害,還敢跟你照面嗎?”杜英豪想想笑道:“其實他那時摸過來,輕而易舉地就能宰了我,我被漠北人熊纏住了,全身不能動……。” “他不敢,他現在是有財有勢,已經不是當年那種不要命的江湖人了,他不會冒險來拼命的。” 杜英豪道:“但是他的霸王莊下卻全是江湖人,他這一溜,以後還能混嗎?一” 為什麼不能,他是下水找你拼命的,可不見得是臨陣,脫逃,他可以說水太混,沒有找到你,兩下錯過了。“”可是他的手下卻不會相信的。“”他帶來的人也都溜了,誰還會去揭穿他。他是焦太爺,有的是勢力……。“杜英豪搖搖頭道:”所謂江湖名家,原來是這付德性,真叫我失望。““你指望他們會是什麼,個個都是行俠仗義的大英雄、大豪傑不成。” “那倒不是。我知道江湖上有俠客也有惡霸,有好人也有惡徒,但他們成名江湖,至砂該有點真本事吧,”菊芳正色道:“英豪,你有多少本事我很清楚。今天你打倒了漠北人熊,完全是運氣,焦雄是怕了你,因為他不知道你的底細,你若以為你的那幾手功夫真能高過他的金刀,那你可就錯了。”我不要功夫比他高,只要運氣比他好就行了。“”你知道運氣不會一直如此好的。“杜英豪卻笑笑道:”菊芳,我的運氣不是坐在那兒等運氣來臨,而是我動腦筋去想出來的。比如說,今天我能以一袋板煙打倒漠北人熊,你以為是運氣,我倒以為這也是一種功夫。““我的天,這能算是功夫?” “怎麼不能,功夫就是用來克敵制勝的,能把敵手打倒的就是功夫,若是我能撒泡尿把對方淹死,你能說撒尿不是功夫嗎?” 菊芳不禁有看啼笑皆非的感覺,也明明知道這全是一片歪理,卻無法駁倒他;因為杜英豪每每福至心靈,就是靠看一些邪門歪道,擊倒了對方。 她想了一會兒才道:“你的這種功夫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可就不靈了;而真正的功夫卻是隨時隨地都能拿出來應用的,而且對任何人都能用的。” 杜英豪笑看指指腦袋道:“我不須用同一種方法對付第二個人,這兒隨時卻能想出新的花招來。” 菊芳嘆了口氣道:“英豪,你別跟我抬??,我是為你好。你現在是真正地出名了,一個成名的江湖人,會有很多的麻煩的。” 杜英豪道:“我知道,你打算勸我下苦功,練幾手實實在在的武功。” 菊芳一怔道:“你已經想到了?” “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笨的人。” “英豪,我實在想不透,你究竟是那種人。”菊芳問。 “我是那種你認為我聰明時表現得像條笨牛,兩你認為我笨時,我卻聰明起來的人。” 杜英豪俏皮的說。 “你到底是聰明還是笨呢?” “自然是聰明人了。只有聰明的人,才會做笨事,而笨人只會做聰明事。” “聰明人會不會做聰明事呢?” “當然會了,每當聰明人在做笨事的時候,就是他的聰明事。” “你真把我弄糊塗了,你舉個例子給我聽聽。” “比如說,你打算勸我去練武功,我早就明白了你的意思,卻偏偏要舉出很多笨得要命的理由來反駁你。” “這就是你的聰明了?” “這表示我不準備接受你的意見,你若是也夠聰明的話,就不必再勸了。” “英豪,我是真心為你好,你也明白,你實在沒有什麼能耐,經不起考驗的。 以前沒關係,你默默無聞,不會有大麻煩,現在你已經是江湖知名的人物了,麻煩會接踵而至,而你不能一直靠運氣來應付的。” “我知道,我也沒有認為自己就是無敵高手,我更知道我這幾手不能應付真場面的,只有真功夫才是最靠得住的,可是我沒時間,我開始學功夫已太晚了。” “不會晚,你已經有了底子;而且還有一付好胚子,下個四、五年功夫,你也就是一流高手了。”“真功夫不是關了門在家裹練的,是要有人教。”“有,我教你。”“你教我?”“當然不是我把我的功夫教你,我是說可以運用我爹的關係,廣求各路名家的招式精華,來造就你。” |
第十章 世態人情
杜英豪輿了一口氣道:“菊芳,你走得開嗎?別忘了你還是個女差官,有任務在身。” “我可以丟下不管,反正這任務也不是非要我完成不可;我既不吃糧,也不拿俸祿,完全是我自願的,隨時隨地,我都可以不幹。” “你爸爸還被關在牢裹呢,”“他又沒有犯法,只是因為受了傷,上官叫他休息養傷。他責任心重,不肯答應,上官沒辦法,藉看這個理由讓他靜養而已。他雖說住在牢房裹,卻一點都不吃苦,有吃有喝,有人侍候,隨時都可以出來的。” “你的丈夫死了,你不給他報仇了。” 菊芳咬咬牙道:“死的已經死了,什麼方法都不能使他活過來,而你都還活看;我不能讓你再死,照顧活人比安慰死人更重要。,我不想再守第二次寡。” 杜英豪先還聽的很高與,因為菊芳的話中顯得情意綿綿的,但聽到最後一句,差點沒跳起來,連忙道:“菊芳,你可不是我老婆。” 菊芳咬看嘴唇道:“我知道,我沒說要嫁給你。杜大爺是大英雄、大豪傑,不會娶一個**的,我不會這麼沒根由的想要嫁給你。” 杜英豪感到太傷對方的感情,歉然地到:“菊芳,別這麼說。你知道我是怎麼一塊料,也知道我這個英雄是怎麼混來的,你也不是真幹**的,只是藉此作為掩護而已。” “在你們男人眼中,當過一天**,一輩子都是**,不管我有什麼理由,反正我是賣過一次了……。” “不你沒有,我知道的,那些光顧你的客人,都是你的手下;他們到你的屋子裹,只是為報告消息。” “可是我卻賣過給你,一共賣了兩天。” “菊芳,別這麼說,我們好過兩次,那是交情,你沒向我要一分銀子,那不是交易。” “是的,只不過我沒有收取金錢的代價,可是我的代價比什麼都貴,那是你的命。兩次我都以為你活不下去了,心裹對你充滿了歉意,那個時候,我給你再多的錢也不足以報答你了,只有用我的身體……。” 杜英豪嘴裹有點??苦。他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結結巴巴的說:“菊芳,你聽我說,你聽我說,你是個很好看的女人,本事好、家世也好、又有孝心、又重義氣、又有良心、文……總之,你一切都很好,這麼好的女人願意嫁給我,打看燈籠都找不到,照說我應該歡喜才對……。” 菊芳悲咽地道:“可是你並不歡喜,也不肯接受。” 杜英豪用手敲了一下自己腦袋道,“誰說我心裹不歡喜,我心裹歡喜得要命,但是我不能娶你。” mpanel(1); “為什麼?難道你已經有了老婆。” “怎麼會啦,我在碼頭上打光棍。經常連肚皮都混不飽,那裹還能養得??老婆。” “有老婆的人不一定就要養老婆。很多人都要老婆自己養自己,有人還靠老婆過日子呢,”“但我杜英豪可不是那種混帳。” “好吧,你沒有娶過親,我相信了,你不嫌棄我,我也相信了;你說,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是什縻原因呢?” “我……不配。”。“什麼,你說你覺得自己不配。” “是的,我不配。如果我要娶你,一定風風光光的上門求親,用花紅大轎把你抬來。” “杜爺,謝謝您的好意,我可沒這個命,也沒這麼好的福氣;因為我是寡婦,一個女人一生中只能坐一次花轎,現在我要嫁入,也只能用一乘青市小轎抬了去。” “我可不信這個邪。我用花紅大轎來抬,縣太爺總不會抓我去打板子吧,”菊芳笑道:“那當然不會,縣太爺不至於吃飽了擋的,幹這種無聊事兒;可是……。” “別可是了,我說過用轎子來抬你,就一定得用八人大轎來抬你,只不過現在還不行;第一,我沒錢,養不活你……。” “我可不要你養。” “菊芳,你別說自己能養自己那種話,也別說你有錢。我娶老婆,絕不用別人一個錢。菊芳嘆了口氣,臉色不那麼難看了。”好吧,我可以等,等你有錢再來娶我。“杜英豪道:”錢倒不是問題。我身邊還有二百兩銀子,那是從李士的賭場裹訛來的;也不能算訛,誰叫他先誆了我二百兩的,這二百兩可是我在留春院當保鏢賺來的,娶個老婆足夠了。“ 菊芳只有道:“是。杜大爺,你殺了漠北人熊,嚇跑了焦雄,已經是大江南北知名的大英雄豪傑了,往後你就是坐在家裹,也會有人送銀子上門來孝敬的;不管你的銀子是怎麼來的,??沒有人會懷疑你的銀子是怎麼來的,絕沒有人會懷疑它來源不當。” 杜英豪搖頭道:“那可不行,不義之財我是絕不能要的,我的錢一定要來得清白。” 菊芳苦笑道:“是,也沒人要你丟貴不義之財。我的爺,你還是快說你的理由吧:”她實在等不耐煩了,杜英豪說。了半天,只表明了兩件事,一件是他不嫌棄她,一件是他的錢來得很清白,卻始終沒說出不能娶她的原因。菊芳本來不該?? 的,可是她知道這位大爺打起架來乾淨俐落,扯起閒談來也能一去十萬里,到最後可能連正題都忘了,所以只有提醒他了。杜英豪這才咳了一聲,慌看臉色道:“我現在不能娶你,是因為你的身份不正。” 菊芳臉色為之一變。 杜英豪道:“寡婦可以再嫁,但是收容人家逃妾卻是犯法的。” “焦雄那檔子事兒根本不能作數。” “不,菊芳,那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不能抵賴,雖然你是別有用心,但是還沒有到能公開證明的時候,你仍然是從霸王莊逃出來的。” “這麼說我一輩子也擺脫不掉這身份了。” “那倒不見得,等我抓住了他犯法的證據,讓大家知道你是進去臥底的,表明你的真實身份,自然沒有人再認為你是焦雄的小老婆了,那時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迎娶你了。” “杜爺,要制服焦雄必須得仗看真本事。” 杜英豪笑笑道:“我殺死漠北人熊可也不是假功夫,我們是一拳一腳的真幹。” ,“他根本不會水,而且又先受了傷……。” “但使他受傷的也是我,把他弄下水丟的也是我,這難道不是真本事嗎?除了我,別人有幾個能把漠北人熊弄下水去的。” 菊芳嘆了口氣:“說了半天,你是不肯去學功夫。” “對了,說句老實話,我是不想丟受那個罪,人貴自知,我學那個沒用。” “怎麼會沒用,那是真正的武功。” “我知道,要是我才十來歲,毫不考慮就去了,若練了十來年,終身受用不盡;可是我已經跨三十了,十年苦修,藝成已是個老頭子了。” “四十歲不算老,再說也要不了這麼久。” “一定要的。功夫是練出來的,想要把一門功夫學地道,一定要日夜的苦修才能精熟;何況我還不上要練一家的功夫。菊芳,別傻了,去浪費那個時間。” “你並不要每樣都精深,練個一兩年功夫,把各家的武學都學上一些,能夠運用就行了”那樣子學來的拳腳只能擺攤子、賣膏藥,比我現在還不如。“他說的倒也是實話,武藝沒有速成的。菊芳只有嘆氣道:”你泱定不練功夫了。““是的,你有這份時間,倒不如把那些名家都請來幫你的忙,去對付焦雄了。”。 菊芳想想又道:“你打算繼續對付焦雄?” 杜英豪一笑道:“我沒打算要對付他,是他要對付我,尤其是現在,他更不肯放過我了,不把我打倒、他就不能再混了。” “不錯,霸王莊在江湖上不是個泛泛無名的地方,在你手裹丟了個大人,是很難堪的事,不僅是焦雄,還有很多人都會處心積慮地要把你打倒下去,扳回面子。 你打算怎麼去對付他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我若是在此地等他來,不知道他那天才會來,不如我去找他。” “什麼,你要上徐州霸王莊找他去。” “不錯,為什麼我不能找他丟。再說你要找他犯罪的證據,也必須上霸王莊去,那兒是他的老巢,他不會把罪證帶看到處走的。” 菊芳又想了一下,目泛奇光道:“對,我去,只要能挑了霸王莊,裹面的罪證太多了,只不過你要怎麼樣去找呢?是公開的投帖拜山,還是悄悄的去暗探。” “明人不作暗事,自然是公開的去。” 菊芳奴了一口長氣:“我的爺,你知道霸王莊是有名的龍潭虎穴,裹面有好多好手,而你一個人,連個幫手都找不到;雖然你打倒了漠北人熊,但還是沒人敢跟你去惹霸王莊的。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本來也沒打算要人陪看,正如今天我到橋頭赴約一般,單槍匹馬,不也闖過來了。“菊芳望看他,眼中的神情很複雜,有一分欽敬、一分憐惜、一分歉疚、一分愛慕,卻有六分的迷惘,它的確無法了解這個男人。 回到郭大娘的留春院,杜英豪就抖起來了;因為他現在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了,地方上有頭有臉的江湖人都來遞帖子,拜候祝賀,恭賀他除去了漠北人熊,打敗了霸王莊。 菊芳沒說錯,江湖人只要成了名,坐在家裹也會有人送銀子上門的。這些人都是帶看一份厚禮來的,有的是真心表示感謝,那是他們的親人或師友死於漠北人態之手,,報復無力,杜英豪總算為他出了一口氣;但有的則是想藉此示好拉攏,他們多半是一些小門派中的掌門或是人鏢局中的鏢師;當然也有一些是人生意人,這些人對杜英豪都有目的的。 杜英豪回來不到兩個時辰,留春院中已經濟擠一堂坐滿了客人。杜英豪很絕,告訴徐老九將來客的帖子及禮一律照單全收,把客人留下便飯,飯後再作詳談。 徐老九現在對杜英豪更為客氣了。他以老江湖的姿態道:“杜爺,您現在功成名就了,卻不必跟他們太接近,有些人沾上了就擺不掉,會給你招來無窮的麻煩。” 杜英豪笑笑道:“在外面混江湖,多交幾個朋友也是好的,有事多把幫手。” “杜爺,這種人只要有您出力,甭想沾上他們一點好處,更別說要他們分憂解危了。” “倒不盡然,我正鬧窮,他們就送錢來。” “這個禮可不好受,他們送你一兩銀子,至少要從您這兒刮回十倍的好處。” “我不信,回頭您就知道了,他們對我一無所求,拍屁股就走。” 徐老九也不信,可是他作不了主,只有把人留下了。午飯時,客人已經聚了十幾二十個,在大廳擺了兩桌。杜英豪換了件新袍子,刮了臉,出來時容光煥發,很有大俠的樣子。 他跟客人還一一寒喧,握手交談,非常熱絡,也使客人們很愉快,似乎已經是多年的老友。 每個人望看杜英豪時,就像看看一座金礦。每個人都在盤算看要如何去利用這個新崛起的青年英雄,為自己增加點什麼。 酒席擺土來,杜英豪敬了兩巡酒,開始說話了:“各位,兄弟只打了一個漠北人熊,那不算什麼;真正的江湖敗類是霸王莊的焦老二,此人不除,江湖永無寧日。 各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英豪,想必也有同感……。” 席上的人臉色已不太自然。他們也許在心裹有同感,但表面上卻不肯公然得罪霸王莊。 杜英豪卻不放鬆,繼續道:“兄弟本來想跟霸王莊泱一生死,為武林除害的,只因為人孤勢單,未敢造次;現在有這麼多的熱心朋友為助,兄弟認為事尚可為。 等飯後我們計劃一下,合力搗毀霸王莊…:。” 客人們都文支吾吾地應看,但是食慾。酒興卻一下子淡了下去。沒等終席,就有人找理由告辭先走了,越坐下丟,走的人越多,最後一道菜土來的時候,也是最後一個客人走掉的時候。 菊芳本來也帶看幾個姐兒在席間侍候看,這時才道:“爺,您也是的,邀這種人去跟霸王莊作對,藉給他們兩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啊,”杜英豪哈哈大笑:“我知道:所以;他們以後也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了。” |
第十一章 得道多助
杜英豪離開山城時非常神氣;他騎了一匹高大的紅馬,身上穿了新的衣袍,腰間還別了一枝劍。那是做樣子的,杜英豪根本就不會使劍,也沒學過一天劍。他打架時最得手的是一雙空拳,以及滿腦子的邪門主意,就像是用旱煙燙死了漠北人熊那樣,完全是神來之筆,既無章法,也沒有勝算。 他自己解釋為運氣,但別人卻不這麼想,因為他是自己去製造運氣的。 反正一連幾仗,他就是這麼糊裡糊塗贏了;現在他已經是個名滿江湖的大劍客了,人劍客不能無劍,所以他弄了一把劍掛在身上。這把劍還是他從當裡以二百兩銀子真的,據說是一把寶劍,是一個窮途落魄的劍客,在客棧裡病死了,留下了這枝劍。 當舖的老闆替他收了,拿了這枝劍做抵押,劍的型式很古雅,但是沒人太注意這件事;一個窮鬼留下來的,還會有什麼好東西呢? 當舖老闆也沒當回事,但是杜英豪出了名,他認為是個機會,找上門來,鼓其如簧之舌,吹噓了半天,終於說得杜英豪心動,花了二百兩銀子買了下來。 馬是徐老尤為他找來的,倒的確是頭駿馬。這老小子聽說杜英豪去找焦霸王的麻煩,顯得非常熱心。 鐵捕許久在公門中的名頭響可當;他手中捉過許多有名的盜賊,但是還不夠有名。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辦一件轟轟烈烈的案子,抓一個很有名的大罪犯可是江南地段上的大罪案,幾乎都叫霸王莊給包攬去了,而焦雄的名號又太大了,不但有勢力,還有實力。 許久不怕對方的勢力,畢竟他是代表王法,只要有真憑實據,他還是敢碰一碰的;但是他顧慮焦雄的實力,江南黑道上的人幾乎都跟焦雄沾上點關係,靠看他蘇州府那幾個公差,實在不夠秤量的。 他請準。了上層的允許,來幫菊芳的忙。這也只不過是合兩個州府的力量而已,對抗霸王莊仍是不夠的;因此,他只好在暗中進行接集證據的工作。 杜英豪的來到,只是他無意間布下的一著閒棋,卻沒想到會演變得如此轟轟烈烈,所以他起勁極了,一面在鼓動看杜英豪繼續去鬥霸王莊,一面在暗中調兵遣將,配合看杜英豪的行動。 反倒是身為主角的菊芳不那麼熱心了。杜英豪三天之後才動身的,她也陪了杜英豪三天。人前,她強顏歡笑;背入時,她卻偷偷抹眼淚。 不只一次,她跟許久拌嘴。“許大叔,您真打算叫杜英豪去單獨對付霸王莊。” 菊芳問“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可沒叫他,我也叫不動他。” “可是您一直用言語鼓勵他,捧看他。”菊芳埋怨的說。 “年輕人必是需要鼓勵的。我誇了他幾句,那也不算捧他。他除去了漠北人熊是事實。 mpanel(1); “但您是知道他的底子的,實在沒什麼;鬥敗漠北人熊只是湊巧,天下沒這麼多的好事。對付霸王莊,那等於是叫他去送死。” “焦雄那些人可不這麼想。他們對這小夥子可害怕呢,焦雄當天就藉水遁溜了,其他的好手也一個個腳底抹油。我敢保證,今後那些免崽子沒一個敢跟他面對面動手的。姓杜的是霸王莊的克星,吃定他們了。” “正因為如此,事情才可慮;焦雄他們不敢正面作對,就會在暗地裡搗鬼來陷害他。” 菊芳擔心的說。 “那是一定的。換了我是焦雄,也得在暗地裡動他,要不就得伸直脖子挨揍了。” “他應付得了嗎?像他那樣既無實學,又沒有江湖經驗的人,能逃過那些暗算嗎?” “那小子也玄得很,而且他運氣很好,吉人天相,有老天爺在保佑他,還怕什麼,”“許大叔,這種事可不能指望老天爺的。” 徐老九攤攤雙手。“大姪女兒,除了禱告老天爺保佑外,也沒別的法子了。鬥霸王莊是他自己要去的,你也試過攔阻了,但攔得了嗎?他現在正在與頭上,一心要成為蓋世的大英雄呢,誰也攔不住的;只有等他吃了虧,他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了。” “那時候他也不會知道的;死人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別說得那麼晦氣,我看他紅光滿面,吉星高照,正在走運,還有一陣子風光呢,”“許大叔,我在跟您說正經的;這是一條人命,他正在往死路上走:而且是我們把他推上死路的。” “我老頭子可不認帳。把他找來是你的主意,把他留下也是你的主意,我只是照你的吩咐辦事兒,卻差點換了一頓好揍。他知道在李七那兒是我搗的鬼,舉起大拳頭壓在我的鼻子上,還得我下跪求饒。” “那是他不知道您的身份。” “現在他知道了,可也沒對我尊敬到那兒去,還是管我叫老小子,逼看我討債。” “討債上您又不火他的債。” “怎麼不火,他說我姪兒許朗月欠了他二百兩的賭債,要在我身上還呢,” “那只是開開玩笑,不會當真的。” “姑奶奶,你要是聽到他說話的口氣,就知道他是不是認真了,只差沒要我寫借據了。 菊芳也不禁笑了道:“那一定是他對你們叔姪兩個都沒好感。本來嘛,許朗月那天在賭場裡也太狂了,就像天下只有他一個人似的。” “姑奶奶,你怎麼那樣說呢!我姪兒是來給咱們幫忙的……。” “我可沒貝他幫什麼忙,前兩天鬥漠北人熊時,他連影子都不見了……。” “這個?我不知道他隱身在那兒,不過我知道他一定還在,我們許家的人絕不是窩囊廢對許朗月,菊芳倒是不便再說什麼了,因為姑蘇虎丘的抱劍山莊,究竟是武林名門;而且,杜英豪也實需要人手幫忙。 杜英豪走在街上時,心中充滿了得意。看見他來了,大伙兒趕緊讓路,然後又在背後指指點點,悄悄地說話,無非是在覆述他的英雄事蹟。 但是,沒人敢跟他打招呼,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要去向霸王莊挑戰。 也許,每個人都在心裡默祝他勝利成功;也許,當他勝利歸來時,大家會給他盛大而熱烈的喝采;但在此刻,卻沒有人敢搭理他。 霸王莊在人們心目中所留下的陰影,畢竟太大了,還沒有人敢冒險表示一下他們的態度所以,杜英豪走了一陣,也感到興味索然的;他發覺做英雄的滋味並不好受。 英雄是寂寞的,而他偏偏又是個不甘寂寞的人。 因此,出了城,來到一個小鄉鎮裡時,他看見有七、八個小孩子圍在一起,又叫又喊,忍不住下馬瞧瞧。那一堆頑童都只是十二、二歲,圍看一口破碗,在玩看三粒又黑又臟的骰子。 杜英豪不禁勾起了一陣親切之感;他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玩兒的。 這一堆窮苦人家的孩子賭的很認真,但他們賭的卻不是錢,而是一顆顆的呢丸。 用泥土搓成龍眼大小的圓球,再哂幹了,才成為一顆顆的呢丸。 這是一種很簡單的玩具,不費錢,但是費功夫。泥丸要搓得圓,表面要光滑,哂得幹,而且還要不易破碎的黏土團成的才作數;雖然一般人很難識別,但每一個小孩子卻能瞧一眼,立刻判定是否合格。 這種泥丸本是用手指彈發,滾進幾個挖好的心坑洞中以較量勝負的;但那只是一些較小的兒童們才以此作戲。十一、二歲的少年頑童覺得不夠刺激了;他們喜歡學大人,撿來大人不要的賭具,呼么喝六,對賭起來……杜英里含看笑望看這群孩子們,心頭充滿了溫暖,因為這正是他童年生活的重現。 這些孩子失於家教,一丁點大的年紀,卻在學成人的惡習聚賭。這不是件好事,但是卻值得同情。他們的父母要忙於生活,無暇管教,也沒有能力送他們進學;要他們去做工,他們還太小,家裡關不住,只有聽由他們出來嬉盪了。 杜英豪的出身並不好,完全跟他們是一樣的,所以他也很想參加他們,重溫一下舊夢。 看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道:“我也來玩幾手。我作莊,你們來下注。” 孩子們看看他的衣著,似乎有點難以相信。 杜英豪把一顆骰子抓起來,迫不及待地道:“來!來,你們下注,我做莊家,我們賭趕猴兒,我先擲……。” 杜英豪參加賭,那些孩子不反對;他要當莊,也沒人反對;只是有一個孩子問他:“你有泥丸嗎?” 杜英豪不禁直了眼,他家裡還有不少兒時存下來的泥丸,他用幾個竹筒盛看,藏在土地廟的牌匾後面,沒事時還拿出來數數玩玩。他雖已成長,童心卻未失;但他出來打天下,卻沒帶看那些玩意。 孩子們紛紛反對了:“你要是輸了,拿什麼賠我們?” “我花錢買行不行,一個大錢買一個泥丸。”杜英豪試探看問。 有時,孩子們輸光了,而身上恰好也有兩個大錢、也有以錢易丸的交易;一個大錢至少可以買幾十個泥丸呢:杜英豪現在有的是錢,他倒不小氣。 那些孩子一聽都樂了。這麼好的條件太難得了,但是他們中間也有很精明的,看準了杜英豪急於參加,這是個賺錢的機會。 “行,只不過你輸了,要賠我們錢,贏了只能吃掉我們的泥彈。” 杜英豪拾起了骰子,毫不考慮地道:“行,快下注。” 孩子們紛紛下注了,有的三顆有的五顆。 杜英豪第一把擲了個四五人,統殺,贏進了一大把的泥球。 孩子們加重了注子,反正這是不花錢的,只要費工夫,而他們卻有的是空閒。 第二把,他擲了兩個六,另一顆還在滾,眼看看另一顆也要翻成六了,那就是豹子,又可以統殺。 但那顆骰子太舊了,角都磨圓了,所以多翻了一下,由六轉成了麼。“一點!” 孩子們歡呼,杜英豪卻嘆氣掏出錢袋來,一五一十,數銅錢賠注。 就這麼鬼混了將近半個多時辰,杜英豪終於把最後一顆泥丸也給贏了過來,但卻輸了好幾吊錢。 他也有個規定:孩子們押泥丸,他賠錢;但孩子們如果押錢,贏了他就賠泥九。 有些孩子們的呢丸輸光了“卻揣了一兜兒的錢,看見同伴們還在玩,未免有點心動。 但是一顆泥丸一個大錢,這代價太高,何況押下一個大錢輸了照吃,贏了只能換回一個泥丸,那人不上算了。他們沒有這麼大的身家,也沒有杜英豪這份豪情,所以忍住了;最重要的他們還沒有這麼大的賭癮,所以還能收手。 杜英豪帶了一口袋的呢丸上馬走了。他心中很快樂,雖然那些孩子們以為這人是瘋子,用十幾吊錢換了一大袋子的呢丸,但杜英豪卻認為很值得;他不但重溫了一下舊夢,更給那些孩子們一個磨練。 見好就收,及時抽手。 久賭必輸,這是一定的。有人在小勝之後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才又將自己的身家陷了進去。 杜英豪讓他們勝了後拾不得再賭,當時雖然心癢萬分,但是只要熬一下就過去了,然後他們就保有了那些錢。這個教訓是很難得到的,也很少有第二個傻瓜肯用這種方法去教育別人的。 杜英豪相信這十幾個孩子長大後,如果再混到賭錢的機會,一定會想起他這個人,想起這件事。那時,他們應該會懂得他的苦心,不會再沉緬於輸贏了。 一個賭徒,只要有一次能收得住,以後也會收住了。讓他明白這一點,這十幾吊錢所收的代價就太大了。 那一袋泥丸他原想隨手丟掉的,只因為那些孩子們在看看,他才帶看走了。假如他在他們面前去了,他們一定會去撿回來,說不定又賭了起來。 他們每人有看幾百錢。這是一筆很大的財產了,一個錢一串糖葫蘆,可以吃上一、兩年呢一。 他要他們設法去花那筆錢而忘掉了賭。 所以,他一直騎馬出了村,才把泥丸抓了一把把的灑向了一邊的高粱田裡。 那不是一個有心的動作;然而,他卻聽見了有人呼痛聲,也有人紛紛退後逃跑的聲音。 |
第十二章 福有雙至
杜英豪沒學過發暗器,他扔出的小泥丸也沒有特別的對準什麼,只是他的勁兒本來就不小,那一把把的呢丸,他為了要扔遠一點,才看意地加了把勁兒。 想不到高粱田裡,居然會發出一片喊痛聲。先時,他還嚇了一跳,以為是打到了在田裡工作的農人,因此他第一個反應,是像兒時闖了禍,立刻想拔腿快溜。 只不過他是騎在馬上,固然策馬可以跑得更快,但杜英豪卻反而覺得不能跑了;因為他現在是大俠,不是頑童,也不是地痞流氓,那能做這種丟人的事。 泥丸反正是打不死人的,最多向人道歉一聲就好,又何必要逃呢:因此,杜英豪索性勒住了馬,停下身來等候看,等候對力出來向他理論。 那知道等了一下,對方只是在高粱叢中騷動,卻沒見出來,也沒再發出聲音。 更絕的是,高粱地裡響過一陣之後,居然連半點聲音都沒有了。這使杜英豪百思不解,忍不住喝問道:“裡面是什麼?快出來。” 裡面沒有回答。 杜英豪更覺奇怪了。他以為是幾個莊稼閒漢,偷偷地躲在高粱地裡賭錢,碰巧被他打到了;但是他立刻就推翻了這個想法,村中的兒童都在空地上聚賭,可知這村上賭風之普及,大人們自然周不看躲到高粱地裡丟賭。 要不然,他們就是在做壞事,所以才不敢出來。 這倒是個比較接近的推測。杜英豪又補了一句:“快出來,否則我又要用傢伙揍你們出來了。” 他說的傢伙,自然是手中的泥丸;說完又酒了一把進去。這次倒是有了效,高粱田裡再度發出一陣叫叫聲,而急急地衝了出來的,卻是一條癩皮野狗,來看尾巴,遠遠地逃開了。 杜英豪忍不住笑了,啐了一聲:“原來是你這畜牲。”他準備再度上馬前行了,一想卻又不對。他聽得很明白,第一次的聲音絕不是狗叫聲,那明明是人的聲音。 這必須要去看看明白。杜英豪拔出了長劍,小心翼翼地進入了一二匹粱田,慢慢地摸到了發聲的地方。 地下有一罐子酒,一句豬頭肉,還有兩口大粗碗。這說明了不久之前,至少有兩個人在這兒喝酒,給他一把泥丸,把人給打跑了,於是聞香而來,等在一邊的野狗上前去享用了。 他第三把泥丸又打跑了野狗,所以留下了這個現場。 推斷是合理的,只不過令他不解的是那些人幹嗎要在高粱田里來喝酒呢? 外面的路旁不遠就有座涼亭,亭中也沒有人,那兒喝酒不比這兒好的多嗎? mpanel(1); 杜英豪百思不解。正想離開之時,才又見到一樣東西。那是一根繩子,繩頭在地下,繩子則伸展向路邊的方向。他上前把繩頭拾了起來,用力一拉一扯。 繩子扯直了,他所在的地位,恰好可以看見這根繩子很長,有十多文長呢,一端在這裡,延展出去,越過道路後,另一頭則綁在一棵大樹幹上。 道路上挖了一條淺淺的橫溝,把繩子埋在溝中,還掩上了浮土,所以他在路上看不見。 這是做什麼用呢?照佈置的目的看,該是絆馬索,等人從路上騎馬經過時,突地拉緊繩子;於是,埋在橫溝中的暗索也會跳出來,把馬匹絆倒,使騎者倒下。 難道是兩個攔路打劫的小毛賊,叫我無意間給撞上了;難怪他們挨了打,不敢作聲就趕忙逃跑了。 杜英豪暗自幸運看,因為他若不是一耽擱,先酒出那一把泥丸,很可能自己就是他們洗劫的對象。 他搖搖頭,緩緩地退了出去;更為吃驚的,因為在路面上,他還看見了十幾枝短箭,都插在繩子的附近。 這種箭不是用弓射出來的,而是裝在弩弓中,用機關來控制的,獵人們在林中設阱捕獸,就是用這種裝置。在野獸出沒的地方,安上杌弩,裝上箭,再布好了餌,等目的物去吃餌食時,牽動機關,群矢齊集。 這一批弩箭則是附裝在繩子上,弩弓大概是裝在那棵大樹上,一拉繩子把人馬絆倒後,牽動機關,略停後,弩箭集中射來,萬無一失,只是人惡毒了。 杜英豪對這套玩意倒是不陌生;他小的時候,在河邊也安過類似的陷阱來捕捉狐狸。 卻沒想到有人會裝在路上來害人,這實在太過份了。杜英豪差一點想衝進高粱地裡,把那兩個混帳抓出來,好好地揍他們一頓。 再往深處一想,他卻有點毛骨悚然了。 這種惡毒的裝置,不像是小毛賊所為了。 因為這種裝置會出人命的,普通小毛賊沒這麼大的膽;而且這是一條官道,來往的人很多,更靠近村鎮,不允許有殺人劫財的行為公然進行的。 設胖者躲在附近,以人為的控制施為,可見他們是有擇定的對象的。 “是誰敢如此無法無天,公然在路上設下機關來暗算人的?” 答案毫無疑問|霸王莊。這兒是霸王莊的勢力範圍,除了他們,沒人敢如此膽大妄為的。 “這陷阱要對付誰呢?” 杜英豪倒不是個謙虛的人,第一個就想到自己,而且也沒有作第二個推測,他肯定就是自己。 霸王莊要對付的人太多了,而且霸王莊對付人的法子也太多了,但只有一個杜英豪,才能使霸王莊膽戰心驚,不敢正面相對,專以這種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手段。 用這種手段除掉一個對頭是很不光採的行為,絕不敢對外承認;而能收拾掉杜英豪,卻又是十分露臉的機會,霸王莊已經不擇手段來對付他了。 杜英豪先前的一日匹與得意,一下子跑的精光。 他膽大包天,並不是不怕死,尤其是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那可太沒價值了。 這一次能躲過死亡,實在是運氣好:對方已經等了他很久很久了,那知道他竟在路上陪幾個頑童擲了幾個時辰的骰子。 這個就誤的原因是無以想像,無法相信的。正因為如此,那些埋伏者才會在內心裡感到困擾;他們懷疑杜英豪是不是早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 要不然怎麼會恰好在陷阱前,作那種令人難以相信的耽誤呢! 人等會使人不安、猜忌,所以杜英豪一把泥丸撤出來時,把他們的志與信心全部都摧毀了,三不管的扔下一切逃命去了。 如果他們的耐心夠,再等一下,如果他們能咬牙,忍住了泥丸打在臉上的那點輕痛,我們的社大俠就連人帶馬變成了兩頭刺了。 設阱的人當然找不到了,杜英豪只把繩子砍了以發心頭的一股子悶氣,就又上馬前進了。 善後的事宜是許久跟菊芳來收拾了。許久背了把胡琴,兩個人像是跑碼頭賣唱的。他們在後面吊住了杜英豪,也遠遠地目睹一切的發生。 許久爬上了大樹,拆下了十來付精緻的弩弓,笑了笑道:“這都是天巧星宋家兄弟的玩意兒,弓上還有他們的姓名。這哥見倆仗看一對巧手,不知道坑了多少英雄豪傑,這次卻栽了個大跟頭,連傢伙都沒來得及拿走,就夾緊尾巴開溜了。” 菊芳卻凝重地道:“真想不到,他們會在路上設下這種狠毒的裝置。” “不錯,霸王莊是窮極無聊了,居然連這種不要臉的法子都用上了,但也虧了杜英豪那小子機,換了我老頭子,恐怕也難逃暗算。” 菊芳一嘆道:“大叔,我實在弄糊塗了,他到底是運氣好,還是真人不露相?” “大姐兒,你怎麼間我呢?你跟他同睡過一張床,若是你都摸不透他的底子,我就更不知道了。” 菊芳的臉上紅了一紅道:“我……實在不知道,陶大娘是看看他長大的,對他的底細十分清楚,知道他的確沒練過什麼真功夫,跟他在一起混的,也都是些地痞以及碼頭上的苦力;他除了身強力壯外,也沒什麼特出的功夫,但是他的表面卻叫人想不透。” “可不是嗎?拿今天的事來說,就叫人無法相信。霸王莊派出未氏兄弟在這兒埋伏,連我們的眼線都瞞過了,但是居然沒瞞過他,這叫我怎麼說呢?就是一等一的老江湖,也逃不過這種暗算陷阱的,他居然伸手就給拆穿了。” 菊芳苦笑道:“他在村口停下來跟那些小孩子賭錢,用銅錢換了大堆的呢丸,最後卻用泥九來破了埋伏,要說是有意的,那實在無法叫人相信,但說是巧合,就更叫人難信了。” 許久笑道:“不管他是有意也好,巧合也好,這小子卻是我們扳倒焦霸王的唯一希望了。我們快追上丟,看看他又有什麼新的遭遇了。” 杜英豪的確又有新的遭遇了,這種遭遇不是經常可以碰得見,但也不是很難碰得見。 老天爺生了五穀糧食來養活萬民,田里有莊稼:也有雜草,芸眾生中有善良的人,也有那惡的渣滓。 杜英豪騎看馬走看,馬走的並不快,他也在低頭想看不久前路上的那個陷阱。 突然,他聽見高粱田裡有一聲輕微的呻吟,那是二個女子的聲音。 “是不是又是一個陷阱呢?” 杜英豪在心中嘀咕看,但又忍不住好奇,終於還是下了馬,拔出劍,分開了濃密的高粱子,總算找到了發聲的來源處,卻使我們的社大俠直了眼。 那兒躺看一個女人;不,應該說是綁看一個女人,這是個很好看的女人,一身的皮膚又細又白,細細的腰……這女人被綁在地上,身上有四根布條,兩根綁在手腕上,兩根綁在腳踝上,每根布條則又綁在一根小木樁上,木樁深入地下,就這樣把她拉成一個大字形,仰天躺在地上,一動都不動。 除了那四根細布條外,她身上再也沒有別的遮掩。 這份情景給任何一個男人看見了,都是一個絕大的刺激。不用間,她是給人綁在地上的荒野的高粱地裡,一個年輕好看的女人,被人赤條倏地如此綁看,不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女人的口中塞了兩個熱的滷蛋。滷蛋雖然是很好吃的東西,但是兩個整整的蛋塞在嘴裡,卻是件很受罪的事了;何況外面還貼了一張膏藥,既不能嚼,又不能下去,更無法吐出來。 可以想像得到,塞蛋的人並不是為了要她吃蛋,而是要她無法開口呼救;幸好,鼻子還能呼氣,因此也還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杜英豪既然碰上了這種事,總不能夠回頭就走吧:何況此情此景,任何男人都不能棄而不顧的。 一個女人受了強暴總是值得同情的。杜英豪一邊在咀咒看是那個畜生出這種作孽的事,一邊動手解救。首先,他撕掉了她嘴上的膏藥,挖出了那兩個滷蛋。女人深呼吸了兩口,總算可以說話了。 可是那女人並沒有開口,只是疑慮地看看杜英豪手中的劍。杜英豪和氣地道: “小娘子,你別怕,我是個仗義打不平的俠客,可不是一個壞人。” 那女人又看了他一眼,漸漸表示了信任,啞地道:“謝謝大俠,我……。” “別急,別忙看說話,先把你放開再說。” 他解開了女人手上的布條,然後再去解腳上的。 當然,杜英豪不是那種趁人打劫的混蛋…但此時此景,若說不看上兩眼,那就不算是個男人了。 杜英豪一面解,一面心頭猛跳。他不是沒見過女人,但這個女人,他不知該怎麼說,她好像具有一種特別的魅力。杜英豪心在跳看,手指也沒那麼靈活了,但總算把布條解開了,女人已生了起來。 杜英豪幹了一口唾沫才道:“小娘子,你的衣服呢?” “哦!在那邊的高粱地裡。我還有個小袱,被我扔在右邊去了,麻煩您替我找一下,那可不能丟。” 杜英豪心想她可以目己去找衣朋的,因她已能自由行動了,可是再一想,叫一個大娘們光看身子,走來走去也不是回事兒。 他走向她指的方向。 衣服很好找,裙子就掛在一棵高粱上然後又零零碎碎地找到了肚兜、小褂、短衫、鞋子、襪子,可就沒底褲。 他拿著這些回來,女人接過了,才背著匆匆地穿了起來 |
第十三章 青紗春濃
這女人一面穿衣服,一面已敘述完了身世。那實在很簡單,她姓王,叫王月華,從小被賣在青樓裡;四年前從良,被一個老頭子買回去做下;上個月老頭子死了,大掃容不得她,給了她五百兩銀子,打發她走路。 幸好老頭子在世時早有算計,在別處另外開了兩家布行,也存了一筆銀子,都是用她的名字,所以她也毫無怨言的拿了五百銀子,一個小包裡,帶看摺子,布行的過戶契約,上徐州接收生意。 她騎了一頭驢,故意不帶行李,就是怕惹上歹人注意:來到這兒路上,因為內急,她才轉到高粱地裡,想方便一下。那知道才完事,高粱堆裡忽然衝出兩個漢子,還沒容她出聲,就掩住了她的口,把她拖到一邊去,剝光了她的衣服。 幸虧杜英豪來的及時,那兩個殺胚沒來得及糟塌她,杜英豪已經牽看馬過來了,那兩個人才匆匆地跑了。 杜英豪問她那兩個漢子的長相,她也說不清楚,只知道臉很像,可能是雙胞兄弟,而且衣著很講究,其中一個提看一句滷菜;她記得這個,因為她嘴裡的兩個蛋就是從滷菜包裡拿出來的。 杜英豪對滷菜的事也很注意:因為不久前有人要害他,被他無意間發現了而急急地逃走,也留下了一句滷菜,只想不到那兩個傢伙在逃命時,還捨不得滷菜,居然還帶了一句走;更想不到他們跑到這兒,又想幹壞事了,是運氣不好,再度碰上了杜英豪,逼得又落荒而逃。 這片高粱地大大了,人一鑽進去就沒了影子,杜英豪也不想去追。 王月華找回了她的包袱,裡面的確有五百兩的銀票及一個油紙包,據說裡面是放著契約約和存摺。 但是她沒打開,打開了杜英豪也看不懂。杜大英雄雖不是文盲,但認得的字也有限,因為他沒上過學,靠看點小聰明,能夠讀個普通紙條,寫封普通信件,那已經是不錯的了。 王月華什麼都沒丟,只丟了一條驢子|趁亂中走掉了;那是她新真的,還沒養馴,這一跑可沒處找。它跑進高粱地深處,有吃有喝,很可能三、四天不出來。 她還去了條底褲,那是叫人撕成了布條,用來綁她的手腳,好在外面還有條長裙罩看。 杜英豪救了她,她十分感激;再聽說杜英豪也要上徐州,她簡直高興得要跳起來“”杜爺,我一個單身女流,出遠門可實在艱難;我已經受過教訓了,否則我真不知道會怎麼樣?反正您是順路,就送我去吧,到了徐州,我再好好地報答您。““小娘子,我是個江湖人。” “我知道,但您是個仗義的大俠客,濟貧扶弱是您的本份;您既然從歹徒手中救了我,就得救徹底。” “江湖人最多麻煩,何況我又開罪了焦霸王。你總知道霸王莊的焦雄吧,” “我不知道,但是聽那兩個殺胚說起過,好像他們都很怕您,可見您的本事一定很大。 mpanel(1); “本事再大也沒用。他們人多,你若是跟我一起走,很可能會受連累的。” “我不相信,就算受到連累,我也認了。我權當是在高粱地裡叫那兩個殺胚給害了。” “他們穿看整齊,倒不是盜賊之流,一定是焦霸王的手下,我想他們不會殺你的。” “那可難說,他們不是盜賊,怕我日後會認出他們來,更會殺了我滅口。 對了,杜爺,您說他們可能是焦霸王的手下,那一定會逃回徐州去,我也要上徐州,很可能在路上會再碰頭。“ “大庭廣眾之下,他們不敢再欺負你的。” “我不是怕他們欺負我,我不是個黃花大姑娘,更不是什麼守節的孀婦;窯子裡出身,給人給當小老婆,還說什麼貞節,我是怕他們要殺我滅口。不行,杜爺,這下子您更要帶看我走了;到了徐州,我會重重酬謝您的,我把布行送一家給您。” “這倒不敢,我救你倒不是為了報酬。” “我知道,可是我送您也有道理的。我手中雖然有契約,但是老頭子已死,大掃已不承認我的身份,人家若是欺負我是個女流,訛詐我,我也沒法子;送您一半,別人就不敢存黑心了,我還能到手一半。” “布行我不要你的,我不會做買賣,也沒與趣;但是我可以幫你去接收,不讓人欺負你。” “謝謝杜爺,這一來您還是得帶看我吧!” 這個婆娘好像是跟定杜英豪了,不管怎麼說,她都有同行的理由,杜英豪只好帶看她了但是馬只有一匹,杜英豪要讓給他騎,她說膽子小,不敢上去,她只會騎驢子。 其實,驢子只不過矮小一點,騎上去是一樣的;而且馬走的較為平穩,不像驢子狡猾,使壞欺人。 但是跟女人是無法講理的,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她一個人不敢騎,杜英豪只有帶看她。 她穿的是空心籠的裙子,不能跨看騎,否則兩條腿就得出來亮相了;側看身子坐,不能坐後面,那樣抓不住東西,無法控制身形。 坐在前面,杜英豪只有攬看她,倒是名符其實的軟玉溫香抱滿懷。她身上也不知用的什麼香料,一股膩人的甜香直往鼻子裡鑽;再加上她又不安份,身子貼得緊,還要扭來扭去,不住的在杜英豪身子上磨來磨未;更要命的是杜英豪比她高出一個頭去,眼光一低下來,就可以從敞開的前襟望下去。 此情此景,真何以堪。杜英豪雖然不是布恩圖報的偽善者,但他也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心中一盪,就有了反應。兩個人緊貼看坐,王月華的兩條大腿跨壓看他一條腿,等於是坐在他的身上,這種反應她自然能感覺到。 杜英豪先還是臉一紅,覺得很不好意思。王月華閱人多矣,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卻朝杜英豪嬌媚她笑了一笑。 那不僅是一種暗示,也是一種回答,杜英豪不是死人,也不是傻瓜;何況……。 馬徐徐的走看,天色已漸漸近黃昏,這一片彷彿沒有盡頭的高粱地,終於有了邊,前面是一個小鎮。 王月華輕輕一笑道:“杜爺,前面快有人家了,我要上高粱地裡去一下,有了人家就不方便了。” 杜英豪自然會意她要去做什麼,勒馬靠邊,讓他進去。她卻膩聲道:“杜爺,您伴我進去好不好,要是再鑽出個人來,我可受不了。” “那有這麼巧。” “不了我想起不久前的事,心裡還直跳。杜爺,陪我一下,我心裡一害怕就會發抖,我連站都站不住了。” 她倚看杜英豪,彷彿是真的弱不驚風。杜英豪只好慢慢地扶她進去,找了一塊草葉較厚的地方。 王月華怩聲笑道:“杜爺,前面那個小鎮連一家像樣的客棧都沒有,咱倆要是住一間房,準保有人偷看,倒不如在這兒清靜沒人打擾了。” 她倒是乾脆直接,但杜英豪卻有點猶豫。 英雄難過美人關,杜英豪是英雄,而王月華卻也的確很美,美人有意,英雄豈可煞風景當他們從一二匹粱田裡出來,天已經微暗了,兩個人都有看一種意猶未盡的滿足,因此他們膩的很緊,士了馬又緊靠在一起。王月華乾脆用臂抱住了他的腰,臉靠在胸上,慵懶地道:“杜爺,依我說,咱們何必還住店呢?咱們就在這青紗帳裡住一夜有多好。” “好是好,只是我的肚子餓了,那高粱可不能吃。” “如此良辰美景,你只想到吃。”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餓看肚子,再好的良辰美景也沒意思了,尤其是對看你的一身細皮白肉,我只想到一只肥肥的白斬……。” 王月華忍不住捏了他一把,說:“你這個人真俗。” “我說的是真話,我也的確是個大俗人,尤其是我餓看肚子,幹什麼沒勁兒了,你要想我有點意思,還是坐直了,我們快點進鎮的好。” 王月華無可奈何地坐直了。杜英豪一加鞭,馬正沖向了小鎮,暮色已漸深了。 菊芳在後面恨恨地咬看牙罵道:“畜生,畜生,一對寡廉鮮恥的畜生。” 許久笑道:“大姐兒,別吃醋,九尾仙狐是人間尤物,沒有一個男人能躲過她的風流陣仗;何況他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呢?只是不知道她要如何擺佈他。” “隨她怎麼擺佈,最好是一刀砍了他。” “你捨得我可捨不得,我還指望看這小夥子拿住焦老二呢,我們快趕一步,別讓他真看了道兒。” 菊芳雖說得兇,但她的腳步跑得比許久快得多,幾乎是一溜煙似的衝向小鎮。 鎮上人家不多,客棧倒還過得去,杜英豪居然要到了一處偏院,兩間客房,中間還有個小堂屋。 他們雖然只要一間客房就夠了,但也包下了另一間,免得受打擾。 炒了幾個菜,變了兩壺酒,杜英豪就把店夥趕走了,同時吩咐:“不叫你別再來,我們很累,吃了就要休息,碗盤什麼的,明天再來收。” 他還跟在伙計後來去閂上了門。回到堂屋裡,王月華已經斟好了兩杯酒,笑看道:“沒見過像你這麼心急的人,也不怕人笑話。” “怕什麼,人家當我們是小兩口子,都還有不急的。” 王月華瞟了他一眼,舉起杯子笑道:“杜爺,敬你。我知道你這種大英雄不會看上我們這種女人,我也不指望您什麼,做幾天露水夫妻,到了徐州,我們就各走各的,我不會纏看你的。” 杜英豪舉杯道:“別想得這麼多,我還不一定能活到那麼久呢?說不定這一頓酒喝過了,我就死了呢,”“杜爺別說晦氣話行不行,咱們雖然不頂真,可得歡歡喜喜的相聚。” “對!歡歡喜喜的相聚一那怕回頭就是冤家,要拼得你死我活,現在也得高與一下。” “你看你,就沒一句正經的。” 王月華的臉色松了下來,杜英豪的一付急色相,使她十分得意,尤其是杜英豪已經灌下了那杯酒,更使她放心。 杜英豪卻似乎等得不耐煩了,抓起壺來灌,把兩壺酒都喝了,然後問道:“你怎麼不。” 看你這付猴急相,我倒是捨不得喝了,乾脆給你一個人吧,“”不行了要兩個人都有點酒意才有味道,快點喝了,咱們就進房間玩兒命去。“王月華終於喝了那杯酒。她竟然不會有酒意,但仍裝出了不勝酒力的樣子。杜英豪迫不及待地抱起她,,搖搖幌幌地進了屋子,往床上一放,王月華嬌笑一聲。 “死人了那有這急的,先把房門關了。” 杜英豪喃喃地道:“別管它,沒人會來。” 他追看要去抱她。王月華嬌笑看直躲,兩人追逐了一陣。忽地杜英豪的腳勾住了一張椅子,嘩的一聲,整個人摔倒了下去。他掙扎看要起來,卻已力不從心。 “我,我的頭好昏,莫不是醉了,我可醉不得……。” “姓杜的,你是醉不得,可惜你已經醉了,在老娘的手裡,你還不乖乖的躺下丟。” 王月華的臉上罩上了一重獰色。 |
第十四章 請君入甕
杜英豪像頭死狗似的歪在地下。他想動,可是四肢都沒了勁兒,只能用眼瞄瞄住王月華。他臉上的表情卻像是看看個妖怪。 王月華十分得意,她是存心要誘惑杜英豪,所好身上還系著個肚兜,還不算是全裸,但是這樣兒已經夠瞧的了。 她卻完全不在乎,大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叉開了兩條腿,獰笑若逋:“姓杜的,任憑你英雄了得,也得喝老娘的洗腳水;不過老娘也實在瞧不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地力,就憑你這付德性,能鬥殺漠北人熊,嚇跑焦二太爺,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杜英豪只有嘆氣道:“你是用陰謀算計了我,那不算英雄;有種你放我起來,咱們一招一式的來過。” 王月華格格一陣大笑,笑的社英豪直皺眉頭。王月華道:“姓杜的,你這話可寶在不像個江湖人。老娘的外號叫九尾仙狐,老娘的本事也就是迷人,尤其是迷你這好色鬼,老娘簡直比吃豆子還容易。現在老娘已經把你迷倒了,還會放你起來,跟你一招一式的比劃?老娘吃飽了摟的慌,也不會做這種笨事吧:”杜英豪又是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想我杜英豪英雄一世,卻栽在你這麼一個女人手裡,這事傳出去,叫我如何見人呢?” “哈,小夥子,你還真會做夢你放心好了,不必擔心以後見不得人了。” “真的?你會為我保密,不告訴別人?” 王月華倒是怔住了,她低下頭來,瞧了瞧杜英豪,冷笑道:“姓杜的,你別是有毛病,你以為我這麼對付你,還跟你鬧看玩的。” “那當然不會,你是因為我最近做了幾件大事,已經是個名人了,想叫我栽個跟頭,好在人前誇口;不過這也增加不了你什麼光彩,我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碰上你這樣的女人,還有不上鉤的嗎?真要說出去,也沒什麼丟人的,英雄難過美人關嘛,”王月華忍不住罵道:“放你娘的屁,老娘製倒了你,難道只是為了那個無聊的原因。” “那你是為了什麼,總不成是為了看中我,想要藉此要脅,叫我娶你做老婆吧,那可不成,我寧可叫你宰了,也不能答應你這件事。” 王月華聽他頭先幾句,幾乎想要踢他一腳;但是到了後來,她居然忍住了道: “為什麼?難道老娘有那點地方不好,配不上你。” 杜英豪道:“說了你可別生氣。你什麼都好,就是眼睛生得太邪,水汪汪的;我聽人說,那叫桃花帶煞,不但主淫,而且還帶克夫。我們玩玩可以,你要是嫁給了我,一定會叫我戴綠帽子。大丈夫雖死無懼,但是王八卻是做不得的;還有……。” 王月華已經氣的快爆炸了,可是聽他說出還有兩個字,又強忍住憤怒道:“還有什麼?”杜英豪嘆了口氣道:“那可能是你的外號取壞了。你該取了什麼花呀的做外號的,幹嗎要叫什麼九尾仙狐呢?結果弄得一身都是狐騷臭,一兩天我倒還能忍受,長日裡跟你躺在一張床上,睡一床被子,那氣味叫人怎麼受得了。” mpanel(1); 王月華終於叫他氣的跳了起來,咬牙怒叱道:“小王八旦,現在叫你口齒輕薄去,回頭瞧老娘怎麼消遣你,要是你身上還有一塊整肉上焦二太爺那兒去,我就是你養的。” 杜英豪忙道:“你可別折了我,咱們在鎮外的高粱地裡乾過那事兒了,你若是我的女兒,,我豈不成了亂倫的畜生了。再說你的臉上看起來還不見老,脫了衣服可就原形畢露,少說也是三十出頭了,我才二十九,比你還小看幾歲呢?我怎麼養得出這麼大的女兒。” 王月華氣的抽了桌旁的長劍。那原是杜英豪的,雖不是什麼名劍,但是純鋼所鑄,十分鋒利;而且杜英豪沒事就擦拭它,劍身雪亮。 她把劍尖對準了杜英豪的嘴,厲聲道:“小畜生,老娘先撬掉你這滿口利牙。” 杜英豪忙叫道:“餵,拿開點,這可是開了鋒的,利得很,扎上了能要命的,玩笑可不是這麼開的。” 王月華倒是又怔住了,她再度瞪了杜英豪一眼道:“小子,你還以為老娘在跟你開玩笑?” “難道不是嗎?難道你還真要殺我。” “為什麼你以為老娘不會殺你。” “別開玩笑了。第一、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好好的你沒理由殺我;第二、我還救過你,你絕不會恩將仇報;第三,我們交情雖然不深,但也好過一次了;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們雖不是夫妻,但也不是冤家,你幹嗎要殺我呢?“王月華的臉上推下了一片奚落之色,得意地道:“姓杜的,老娘到現在為止,殺了十七、八個人,都跟我無怨無仇,大部份都跟你一樣,先跟老娘有上一腿,但是最後仍是死在老娘手下;再者在高粱地裡,老娘擺的是苦肉計,引你上當的,綁住我的兩名漢子是我的兄弟,因此你也不能算是救了我。小子這總算回答了你的話了,你該可以安心上路了。” 杜英豪痛苦地道:“原來你是存心在那兒等看我的,但是你總該是為了什麼吧,” 王月華道:“當然是有道理的。焦二太爺回到霸王莊後,已經出具賞格,誰若是能生擒你的,賞黃金一千兩,殺死你的,賞黃金七百兩。” 杜英豪一怔道:“啊,我的命有如此值錢,早知道我該自己送了丟,同他領一千兩黃金王月華臉色一冷道:”小子,我真佩服你,現在你還有說笑話的心情。“杜英豪一笑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若愁眉苦臉求你放了我,你會答應嗎?” 王月華笑道:“那倒不一定,我這人心腸最軟,你若是出聲哀求,我說不定就會放了你。” 杜英豪嘆了口氣道:“只可惜有句話我卻記的很清楚,叫什麼財大氣粗;我既然值一千兩黃金,怎麼還能隨便開口求人呢?” 王月華格格一笑道:“對極,對極:你越變越聰明可愛了,你只要一直這麼聽話,老娘在送你到霸王莊的路上,一定會用好酒好肉把你得胖胖的。” 杜英豪道:“還有,我。一個人睡覺會做惡夢的,你每天還得陪我睡在一塊兒。” 王月華哼了一聲道:“你到現在居然還色心不死。” 杜英豪嘆砉氣道:“我實在安份不下來,你這樣妙相畢露,坐在我面前,就是個鐵人也會動心的。” 王月華一笑道:“這好辦,我把你的眼睛刺瞎了,不就瞧不見了嗎?” 她的劍尖又移了上去。杜英豪大叫道:“慢看,我活看值一千兩金子,死了值七百兩,你這一劍刺下來,。就是二百兩金子,你不嫌貴嗎?” “刺瞎了眼睛花不了的。” “我這枝劍是淬過毒的,見血封喉,破點皮就致命。” 王月華看了看劍鋒道:“我不信,劍刀淬毒後應該是藍色的,這枝劍沒有變色。” “你懂什麼。像我這樣大英雄人物,要是用給人看得出的毒劍,那有多丟人的,所以我這枝劍上淬的是一種無色的劇毒,你如不信,不妨用它劃破一點皮試試。” 王月華笑道:“我活得不耐煩了,沒事拿劍來自己試毒,要試,老娘也只會在你身上試。” “那可不能,我若是被毒死了,豈不少了二百兩金子。我說狐狸精,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小子,你叫我什麼”“狐狸精,你外號叫九尾仙狐,可不是頭狐狸精。” 王月華咬牙道:“小子,你只要敢再對老娘有半點不敬,老娘拼看少領二百兩黃金,也先宰了你。” 杜英豪道:“我被你整成這個樣子都不恨你,不過開兩句玩笑,你就生氣,真沒風度王月華冷笑道:”好,老娘瞧瞧你多有風度。“她擰腕欲刺,杜英豪大叫道:“二百兩金子。” 王月華不禁猶豫了一下,終於放下了劍道:“不錯,宰了你不但少了二百兩金子,而且也太便宜了你,把你送到霸王莊,焦二太爺會折磨你的。” 她把包袱抖開,裡面是一條粗棉繩。 杜英豪道:“我全身軟得像棉花似的,還用得看上綁嗎?” 王月華道:“丟霸王莊還有兩三天的路,我的軟骨散只有十二個時辰,所以得把你綁上杜英豪笑道:”原來十二個時辰後,我就能行動,這根手指粗細的繩子就能困得住我嗎“”小子你別瞧它細,那可是馬尾夾了苧麻線編成的,而且還在藥汁裡浸過了,兩條牛合起來了都拉不斷呢?“杜英豪道:“三條牛呢?行不行。” “小子,你再要給我要嘴皮子,老娘就給你一頓大嘴巴,打掉你約滿口大牙。” 杜英豪道:“我可不是跟你要貧嘴有一回我跟人打賭,跟三條牛比力氣、用一條粗麻繩綁在三條牛的身上,我在另一頭對拉,結果雙方不分上下,因此我有三條牛的勁兒。” 王月華冷笑道:“回頭你可以試試看?要是你能掙斷了,算你小子命長。”她把繩子打了個結,正想往杜英豪身上套,可是杜英豪卻爬了起來,退了兩步。 王月華怔住了,望看他道:“你……怎麼能動了。” 杜英豪道:“我躺看怪舒服的可是用繩子綁上就不舒服了。我是吹牛的,我也沒有三條牛的勁兒大,綁上了掙不開,那不是自找麻煩。” 王月華臉色一變道:“我的藥性怎麼會解了?” 杜英豪笑道:“大姑奶奶,你那軟骨散只是下五門拍花幫裡的迷神散,沒什麼了不起;我杜大爺手底下就有幾個兄弟乾過那一行的,所以我對這玩意不陌生,你把藥藏在包包裡,我已經換過了。” “什麼?換過了,你什麼時候換的?” “我進鎮的時候不是買了寧神散嗎?那玩意差不多,趁你不注意,我把藥換了。” “可是我…”“我知道,軟骨散下在酒壺裡,你怕藥性散的太慢,在第一杯酒裡又下了蒙汗藥,那是由你的耳環珠子裡倒出來的,份量很少,想必一定是藥力很強,所以我沒敢喝。” “胡說,我看看你喝下去的。” “我喝的是你的那一杯,趁你一個沒留神,我把杯子換了過來,你自己喝了。” 他搖搖頭遭:“這麼半天了,你還是好好的沒事,可見那藥沒什麼效,也許是你沒收藏好,走了氣散了藥性。” 王月華、一聲厲吼:“你是鬼,你是畜生。” 她像瘋了似的撲了過來。杜英豪忙躲看逃,邊逃邊道:“別追……追人要倒下,不能動的,剛才我就是那樣的。” 他的話才說完,王月華一個踉蹌果然倒了下來,仰天躺在地下,口中吐看白沫。 杜英豪道:“糟!這婆娘還有羊顛瘋,這下子病發了可麻煩,不趕緊找個大夫瞧瞧,可能會死在這兒。” 王月華的眼睛直翻,白沫越吐越多,手足也開始抽搐起來。杜英豪搖搖頭道: “看樣子是真不行了,我還得送她去瞧大夫,可是先得給他穿上衣服才行,鎮上藥房裡的那個大夫年紀輕輕的,看了她這付樣子,恐怕連脈都沒法子把了,還能治病嗎?” 他找到了王月華的衣服,正想給他穿上,窗子口輕響起一個尖利的音嗓:“不許碰那騷狐狸,交給我。” 杜英豪笑了笑:“菊芳,我算看你也該現身了,可是你實在不夠義氣,早先我受困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出來救我,這會兒卻來吃飛醋了。” 菊芳一身黑衣,由窗口進來,首先在王月華肥肥的臀部上踢了一腳。 “不要臉的騷狐狸精。” 杜英豪笑笑道:“別踢的太重,這個女的值五百兩銀子的花紅呢I 那是官府戀賞捉拿的菊芳一徵道:”你早就認識她了。“杜英豪遣:“不認得,官府中畫圖的人太差勁,圖上的人又老又醜,沒有她這麼好看。 “她好看個屁,醜八怪、賤貨、老妖精。” 杜英豪笑了起來,莉芳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一瞪眼道:“你還笑,還好意思笑。我問你,你跟她在鎮外的高梁地裡幹了些什麼?”杜英豪雙手一攤道:“沒什麼,她說走累了,要進去歇一下,我只好陪她進去。” 菊芳看看他,眼中幾乎噴出了火來。 |
第十五章 逆旅情潮
世上有很多件行之不易的事,而且都與安人有關;其中的一件,就是叫女人別吃醋。 菊芳的醋勁兒已經忍了很久,終於發作了開來。 “好啊你可真體貼。她要你陪看進去歇一下,你就真的陪她進去了。你是它的兒子?這麼聽話,這麼孝順。 杜英豪的態度叫人氣炸了肚子。 “我不是她的兒子,而且她叫我做的事也不是我媽會叫我做的,所以我才會進去。菊芳,我也不是你的兒子,可是你卻要像我媽一樣的管我,那可不行。” 菊芳睜大了眼睛道:“你說什麼?”杜英豪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不想再說一遍;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一句話,就算你是我的媽,也不能這個樣子管我。我最討厭一個女人釘在後面撈叨我。” 菊芳本來還想跟他吵下去,但是她看了杜英豪臉上的神色,自動地吞下了要出口的話。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說兩句,她就永遠的失去這個男人了。 它是一個寡婦;寡婦比別的女人好的地方,就是有機會反省自己。在第一個男人死後,她冷靜下來,檢討一下兩個人的生活,然後才知道自己錯在那裡,不至於再犯第二次錯。 因此,她很快的平息下自己的情緒道:“英豪,我不是要管你,而是珍惜你。” “我也很珍惜我自己,不會虧待自己的。” “英豪,你可知道她聲名狼藉嗎?” “這倒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不是個好玩意兒,也知道它是專為算計我而來的。” 菊芳倒不禁愕然了:“你一開始就認出來了?”“她綁在地上,手上、腳上運個繩印都沒有;可見她沒有掙扎過;還有,她身上的細皮白肉,連一點土星子都沒沾上,這明明是自己躺下去,再叫人捆上的。我把她解開了,她不急看我衣服穿,刮一個勁兒的跟我說話,這不明擺看是想勾引我嗎?”菊旁的氣又來了:“什麼,你明知道它是來陷害你的,還跟她來上那一手。” “那有什麼關係。一個蠻好看的女人勾引我,我為什麼要拒絕,這種事兄我又不吃虧。 “可是她會要你的命呢”“逼我防備著就行了,後來我不是應付得很好嗎? 男子漢大丈夫,當迷則迷,當醒則醒。” 他越說越得意。菊芳則哼道:“你救了人家卻又趁機會沾人家的便宜,這是一個英雄的行為嗎?”“我認為沒什麼。我又沒用強,是她自己願' 的;再說,我也要看看她刀算怎麼樣對付我。我一個堂堂的男子漢,總不能怕了個娘兒們”“哼! 人家要是規規矩短的寡婦呢?”“規規矩短的寡婦不會來勾引我。杜大爺雖不是柳下惠。,但也絕不會對怕娘們兒霸王便上弓。” mpanel(1); “喔說不定人家看上了你呢?感恩圖報,似身相許,這種事也有的。” 杜英豪聳聳肩道:“那也沒辦法,誰叫我沾了她呢?好在我也沒娶老婆,她要是不嫌棄,將就看跟我也行。” 菊芳恨不得要咬他一口,怨聲道:“這狐狸精還沒嫁老公,你為什麼不娶了她呢I ”杜英豪笑笑道:“你肯嗎!” “關我屁事,你愛娶誰就娶誰。” “我娶別人自然不必問你,可是這個女的身上有案子,經官府行文通緝。你肯放她嗎?菊芳氣的掉下了眼淚:”你要娶地做老婆,我就放她。““那你不是有虧職守了嗎?” “人是你抓到的,我本來也管不到;再說你要娶她我就擔了這份干係。” 杜英豪笑看豎起大姆指道:“好,沒想到你是這麼個夠義氣的朋友,那你就放了她吧。” “什麼!你真要地做老婆。” “我不要地做老婆,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放過她一次那怕你下次遇上她,再抓她都行,別在這一次。” “為什麼?”“因為……。欸!我怎麼說好呢?她雖然是個女賊,可沒有偷了我什麼,地想害我,也沒能害成,但她究竟還算對我不錯,捉了她丟領賞金我實在不好意思。” “你可以不領賞金。” “那不行。我如果把她交出來,是該領賞金的,不領賞不是便宜了別人,那種傻事我可不幹。” “英豪,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可問看了,我就是會這麼樣的一個人,生了就這付德性,想政也改不了;你喜歡最好,不喜歡也只有將就看,我倒挺欣賞自己的,不準備為誰改變。” 菊芳又忍不住笑了。“我喜歡你個兒,誰要你改變了?瞧你美成這付德性,真以為自己有多珍貴呢”一個大錢賣給我都賺貴。““哈哈,你這話可太沒見識了,杜大爺此刻可真值錢呢。就憑這腦袋,也值上五百兩金子,那還是砍下來的,若能連看身子一塊兒送到霸王莊,還能加上一倍。” 菊芳神色一變道:“是真的?”“我想假不了,是這位王大奶奶說的;它是為了貪圖那筆賞格,才不惜拋頭露面,出來找我的。” “那你還要放她走。” 杜英豪笑道:“我要對付的是焦霸王,又不是她;再說我又不吃糧當差,抓她幹嗎?我也生過兩天牢,那地方咐日子不是人過的,把個嬌嬌滴滴的大美人送到那兒去,罪孽可大了。” 菊芳沉思片刻,終於道:“好,放了她。它的兩個伙計在鎮上弄了輛車,躲在-邊,大概是準備送你上徐州去的,已經叫徐大叔給逮住了,我把她送了去,請徐大叔把他們一塊兒放了。” 她倒是挺乾脆,抗上人就去了;沒多久,她又飄進了窗子。只見杜英豪手中玩看一個小瓶子,正是王月華裝迷藥的傢伙,叫他順手摸來的。 菊芳又不高興了,冷笑道:“觀物恩人了,她還沒走遠,趕上去還來得及。” 杜英豪一笑道:“我可沒這麼好的癮頭,叫她找機會再來迷我一次。” “這你放心”她對你已經千恩萬謝,說有機會一定會好好報答你一次,絕不會再害你了。“ “是真的嗎?看來她還挺有良心的。” 菊芳忍不住了他一下道:“她有良心,我對你就沒良心,你攫看大娘們兒在屋子裡風流,我還得替你把風。” 杜英豪道:“你都看見了?” “我是生的賤,怕你被人宰了,跟在後面保護你;你倒好,先是英雄救美然後又……” 她紅了臉,沒好意思往下說。杜英豪卻大笑道:“你既然一直都在看看,我可要打你的屁股了。因為你太不夠意思,人家拿看劍要殺我,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我知道你沒著迷,幹嗎要來撞破好事?”“你知道我是假的被迷倒了。” “當然知道,因為你的那對賊眼,盡往那些不要臉的地方瞧,假若你是被迷住了,想到自己的處境,還會有那麼好的興致嗎?”杜英豪大笑道:“敢情你是由此判斷的,那可太冒險了,我就是真的著了道兒,也還不佳別處瞧的。” 菊芳道:“不錯,我忘了你是個大色鬼了,死到臨頭都不會正經的。” “這倒是實話。假如我馬上要死了,正經一點也不能使我不死,那又為什麼不在死前找點樂於呢?” “你這個大色鬼,總有一天會死在女人手上。” “這倒不錯,也總比死在個大鬍子、臭漢子手上強得多。我想起了一個笑話,說有個大色鬼,死後來到陰世。判官說他生前好淫,壞人名節,該下地獄。他對此倒不難過,只求閻王爺將他貶下血污地獄。閻王感到很奇怪,說那是最臟的一處,遍是血污,連地藏王菩蛋都不肯下去,是以到了那兒,將永淪苦海,不得超生;而且那地獄中沒有男兒下去的。可是那色鬼刮回答的妙,他說正因為沒有男兒前去,他才要去,而且獄中全是先身子女鬼。”菊芳被他逗的直笑,杜英豪抱住了他,菊芳忙掙扎道:“你要死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看我們。” “那些人都是你的手下,徐老頭兒會叫他們迴避的。” “不見得是我們的人。焦霸王定下了那麼重的賞格,不知有多少人會來要你的命呢?”“我才不怕呢他的賞格走得越高,我越是安心。” “為什麼,難道你不怕人見財起意……” “焦雄在江南地面上是半塊天,要殺一個人,只要動動嘴就衍了,不必懸賞格的;可是他定下了重賞,這證明了我的腦袋不容易取得。” “因此,要來的心非庸手。”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這才使我安心,高手成名不易,行事不會莽撞,一定要謀定而後動,這樣我被暗算的機會就減少了很多。” 芳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盤是怎麼打的。能為金錢買動的高手,都是些冷面殺手,也都是些耍陰謀,放冷箭的好手。他們絕不會規規矩短跟你下戰書挑戰的,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陷阱在等看你呢?” “那更好。要講出歪點子。,我可不比人差。杜大爺是在碼頭邊上長大,規規矩短的動手,我打不過人家,倒是那些邪門外道,我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丁咱們倒是鬧鬧法,瞧誰的道行高。” 菊芳道:“英豪,我怎麼說你都有一片理,這可不是要嘴皮子的事,你把我駁倒了沒用。” “那要怎麼才有用呢?”菊芳被問住了,對方有些什麼人,要施些什麼手段,全不知道,她實在說不出一個辦法來。 杜英豪道:“我跟焦雄的梁於是結下了,現在打退堂鼓也來不及了;就算我肯下來向他磕頭求饒,倘也不肯放過我的,事情搞到這個地步,只有豁開了往前闖;因此,我認為好的辦法,莫過於好好的睡一覺,養足精神。” 他伸手丟抱他。菊芳推住他道:“你既然要養足精神睡兌,又來惹我幹嗎?” 這當然不是真的拒絕,所以杜英豪還是抱住了她,笑道:“抱看個女人睡覺,才是養神妙法,那個男人在這時不是精神實足的。”菊芳氣得真想咬他一打叫。她再度前來本就是要陪他共渡長夜的,自從認識了這個漢子後,不知怎的,她越來越離不開他了;可是見了面,她又沒來由約要生氣,因為杜英豪對它的態度從來也沒正經過,好像一直把她當個**似的。 當然,她也知道杜英豪並不是真的定。不起她,他在陶大娘那兒當保鑣時。,對那些窯姐兒正經的很,從來也不沾她們一下的。 也許,這就是杜英豪表達感情的方法,但菊芳刮希望杜英豪能對他正經一點,但是兩個人倒在坑上了,還能正經到那兒去,她只能消極地抓住了杜英豪的手撞: “你去洗個澡,不把那個騷娘們的一身騷味洗掉,你不許碰我。” 這是她唯一能表示她與王月華不同的地方。杜英豪已經把它的衣服脫掉了,若它的態度很堅決,只有嘆了口氣,嘀嘀咕咕的到後面去了。 後面是間小屋子,王月華已經叫店裡打了一盆水放看,只是還沒機會用,杜英豪推開門進去了。菊芳躺在床上“想看杜英豪,沒來由約紅了臉;因為她此刻除了一件肚兜,全身都赤裸著。 在以前,即使她丈夫在世時,也也不肯這樣子的,因為她不習慣赤裸,即使是歡愛時,她上身也一定穿看衣服的,而且歡愛一周,她立刻就把衣服穿的好好的。 這是為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但是跟看杜英豪,她刮不在乎了,她也知道杜英豪洗完回來,這些肚兜也留不住的。 在以前,殺了她也不會幹的;但她第一次跟杜英豪,就無法拒絕他那近乎橫蠻的要求。 奇怪的是,她自己心中也有看同樣的衝動,也渴望看接受那漢子粗魯的愛撫,赤裸的擁抱。 “這難道就是愛嗎?難道我比愛死去的丈夫更愛這個像流氓一般的傢伙嗎?” 她在心中自問。答案是肯定的,因為她現在的腦海中,只有的杜英豪,連丈夫是什麼樣子都忘了。她咬著嘴肩,耐心而又帶看些期盼的等待。 她在心中暗暗咀咒看;隔壁的社英豪刮突然發出了一聲悶哼,像是萬分痛苦。 |
第十六章
“你別冤枉了好人。蛇不會是她放的,她以為迷藥已經得手了,何必還要放毒蛇;何況這盆水是她準備自己洗澡的,毒蛇放在這兒,只會咬到她自己……。” “那會是誰放的呢?”“不知道,而且放蛇的人主要的對象還是她。” “怎麼會是暗算它的呢?”“把蛇放進這間屋子,最可能的就是暗算她;因為這是一間小偏房,放看一盆水,一個馬桶,多牛是給堂客們準備的,男人很少會進來。” 所謂偏房,多半是很小的屋子,沒有窗子,又不通風,是女人辦各種私事的地方,男人們輕易不會進去的。 若不是菊芳趕看杜英豪丟洗澡,杜英豪是絕不會踏進那間屋子的;因此,菊芳對於杜英毫的被蛇咬傷,心中充滿了歉咎。 她頓了一下腳道:“你怎麼那麼不小心。” “姑奶奶,你真不講理,裡面那麼黑,我根本看不見;等我點上了蠟燭,那傢伙就竄出來,咬了我一口,她就躲在蠟臺上,還有三條倦在屋角”我只好站在澡盆子裡,用水隔開它們,所以我叫你別開門進來,這玩意兒一支鷹動,就會亂攻擊人的……。“ “那該怎麼辦呢?” “你悄悄的出去,找到那個放蛇的人,抓住他,把他的解藥搜出來。” “叫我上那兒找丟?我又怎知道是誰放的呢?”“從江湖的殺手堆裡找。這傢伙一定是想發財,看見王月華得了手- ,明看爭不過,所以才用這種手段,想把我奪過去。王月華被你抗了出去,他一定以為是被蛇咬傷了,跟看出去了,你追上王月華,軌能抓住他了。” “我可不知道江湖上有誰是玩毒蛇的。” “一定是個無名小卒,武功平常,所以才用這種手段。你絕對能抓住它的;要不你去找王月華,她多少會有個底子,幫你找到這傢伙的。” “我才不相信她會有這麼好心。一”那傢伙的主要目的是害她,我只是倒霉,做了替死鬼。不管站在那方面,她都該幫你這個性的。““我叫徐大叔派人去找她不行嗎?”“不行,使用這種手段的傢伙多半沒什麼真功夫,你一張揚開來,他不敢現身了,我可不慘了。” “我是不放心你,我們趕緊找個大夫瞧瞧是正經。” “欸”我這是叫毒蛇咬到。了、一般大夫治不了,只有養蛇的人才有解藥;而且這種蛇毒、很強,我雖然吸了大部份,還有一小部份留在手臂上,若是來趕緊解毒,只有把手給砍掉了。“ mpanel(1); 菊芳一聽看了慌,忙道:“我這就去。” 她匆匆忙忙地披上衣服出門去了。 杜英豪慢慢地從屋子裡出來了。他約兩只腳水淋淋的大概是從水盆中剛出來,衣服倒字的很整齊。所謂整齊,也只是一條短褲頭,二條披肩而已,他原本就穿了這點衣服,還沒脫就叫蛇咬了。右腕上纏了一大圈的布,那還是擦身子的布巾,被他撕了用來裡手了。臉色蒼白,行動遲緩,可見這蛇還真厲害。 他搖搖幌幌的摸到床邊上躺下,不勝痛楚。忽然,門被推開了,進來了一個人。 ,杜英豪想要坐起來,刮不勝體力,只能側過身子。看到這又是一個妖燒的女人,年紀大概總在三十靠邊,擦了濃濃的脂粉,穿了一件青布衣褲,窄空的褲管兒,一雙天足,瘦瘦長長的。 她開口了,聲音也軟綿綿的。“這位大爺,您好像是有點不舒服,要不要奴家給您瞧瞧。” 杜英豪嘆了口氣道:“小娘子,你大概是客棧裡闖門兜生意的吧丁只是來的不巧,我有病,沒興致找樂子。” 那女人嬌笑一聲道:“大爺I 您可真把人給瞧扁了,奴家像是那種送上門的貨嗎?”規規矩短的婦道人家絕不曾往夜裡闖進男人的房間的,何況它的一身妖氣跟流氣,絕不是什麼正經女人,但她偏偏自認正經。 “奴家就住在隔壁,可是規規矩短的客人,聽見這邊響動,才過來瞧瞧。”杜英豪吸了一口氣道:“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屋子裡的人剛走,你就進來了。““我在牆縫張望,看見她走我纔來的。” 杜英豪又看了她一眼道:“你住在隔壁,好像兩間後偏房是緊靠的。” “可不是嗎”你怎麼知道的“”牆上有個洞,雖然用紙貼看,我截了個洞,同那邊望了一下。“。”啊呀:你這個人可真壞,要是我正在那兒做些什麼,可不全叫你偷看去了。“ 杜英豪輕停了一聲:“小娘子,你既然住在隔壁,想必對我這兒的事很清楚了。 今天我這屋裡已經有過兩個女人了,她們都不比你醜”“。”可是她們沒有我細心,懂得侍候男人,任何男人到了我手裡,都乖得像條蛇兒似的。“杜英豪道:“那幾條蛇是你放的吧七”“不錯。杜大俠,你料事還真準,原本我是想嚇嚇我那王大妹子的,然後從她手裡把你弄過去;那知道你太精,居然沒叫她迷住,我幾乎已經死心了,誰知道老天爺可憐我,竟把你這位大英雄給咬上了。” 杜英豪嘆了口氣道:“大概是我命中注定要栽在女人的手裡。姑奶奶,你貴姓芳名?”“我叫水青青:人家又稱我小青蛇。” “你可一點都不小。” “杜大俠,輸了要認栽,別這麼沒風度。哦對你還算客氣的,只放了幾條火赤煉過來,那傢伙雖毒,咬上了刮只會使人已迷,兩三天后才會毒發致命;要是把我的招牌青竹絲放過來,你現在是死大俠了。” 杜英豪一笑道:“那樣一來,我的身價也跌了一半,只剩下五百兩黃金了。” “可不是嗎?五百兩黃金雖然也夠我逍遙一輩子了,但”千兩黃金能叫我活得更痛快,算了半天,我還是過來給你瞧瞧了。“。”那倒不必,我被咬了之後,立刻扎住手臂,而且吸了大部份的毒。,現在只是身子虛一點,休息“、兩天,就會好的。” “杜大俠,我自己養的蛇,毒性我清楚,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赤煉,我要不來解救,你能一直昏過去,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有這麼厲害嗎?” “那是您把毒吸出了一半,否則現在忽已經昏過去了,這毒是順看血脈走的,毒氣政心就無救,好在您中的毒不多,但我看不給您解毒,您還是活不過三天的。” 杜英豪道:“你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知道,鐵捕許久帶了一批公人跟在後面,還有一個女捕頭,叫嚴菊芳,是神捕嚴章的女兒。” “你身上有案子嗎?”“沒有。我殺人從不自己動手,都是叫我的蛇兒們去幹的,因此不但公門中沒有底案:一般入也都不知道我,這對我來說倒是方便不少。” “但是王月華總認識你的。” “我那王大妹子呀,她也不認識我,要不我住在隔壁,她怎麼不知道呢?”杜英豪嘆道:“就算沒人認識你,但是你叉怎麼能不動聲色地把我弄到徐州丟呢?” “我不做那種傻事,我只要把你搬到隔壁房裡去,通知焦雄,叫他帶了黃金上這兒來換人。我也不敢上霸王莊去,焦雄要是賴皮不付金子,在他的地段上,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好算計,那已經是五、六天后的事了,你能把我藏個五、六天嗎? “ 水青青笑道:“沒問題,我叫蛇兒咬你一口,再給你一點少量的解藥,叫你既不會送命,也不會動彈,皆個正、六天,不是簡單的很。” 杜英豪道:“這滋味多難受,蛇娘子,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你也別叫蛇咬我,我不叫不鬧,咱們倆關上房門,過上五、六天好不好。” 水青青笑道:“好倒是好,但是孤男寡女,在一屋子裡過上五、六天,那多尷尬,再說也太無聊。” “不會無聊,我們有很多事情可以消遣。” “我倒不寂寞,因為我有我的蛇兒陪看:我怕你受不了氣悶。” “我也不會寂寞,有你陪看我。” “那我不是成了你的消遣,我太吃虧。” “委屈一下,想到一千兩黃金,你就會高興了,賺一千兩黃金的機會究竟不太多。” 水青青笑道:“你是個很有趣的人,尤其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出這個主意,不能不佩服”幾天下來,你會發現我有很多好處。“水青青臉色一沉道:“姓杜的:你少在這兒肉麻了,老娘沒空陪你逗樂子,嚴菊芳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給我乖乖的上隔壁丟。” 杜英豪嘆了口氣道:“我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過去法。” “這個不勞費心,你要是走的動,老娘還不敢過來呢?聽說你一身功夫絕頂,殺死了漠北人熊,那端的了不起,只可惜遇上了老奶奶,你就沒轍兒了。” 她走向前,一把抓住杜英豪的頭髮,把他的頭提了起來。杜英豪不勝痛苦地望看她。 水青青大笑一聲,迅速由身邊掏出一個梨子,用手絹擦了擦外皮,然後塞進杜英豪的口中,使他叫不出聲音,然後笑道:“老奶奶疼你吧”先給你吃梨,還抱你去睡覺,你可老實點。“ 她搭起軟綿綿的社英豪,往肩頭一抗,居然還拍拍他的屁股道:“乖孫子,你還真重呢”“移步向門口走去,才到門口,肩上的吐英豪忽然開口道:”老奶奶,我要撒尿。“ 水青青大吃一驚。,忙把杜英豪往地上一拋,這一摔還真重,咚的一聲,連屋子都震動了杜英豪苦看臉,手中拿看那個梨子道:“這梨子沒削皮,不好吃。” 水青青一揮手,射出了雨點星星。去勢很疾,杜英豪連忙滾身躲開,只能避過一點,另外一點直奔門面。慌忙中他將手中的梨子一舉。 璞的一聲,梨上釣看一根蛇牙形的黑刺。他不禁伸舌頭,忽地跳起來,作勢欲撲,喝道“好毒婦,居然用這種碎毒暗器,大爺不饒你。” 水青青面都嚇白了,回頭急朝外竄,被兩個人堵住了,那兩個人手握兵器,迎頭就砍水青青功夫不弱,一縮頭避過了,而且取出了一枝匕首,迎看另一單刀鬧了起來。 這正是九尾仙狐王月華和菊芳。 菊芳挺看刀,上前幫看王月華,二人雙戰水青青。 王明華叫道:“嚴女俠,沒錯!她就是小青蛇水青青,蛇一定是它的,快把她拿下來逼取解藥。” 杜英豪從屋裡出來了,手中執看劍,刮在一旁瞧熱鬧,沒急看上丟,而且還笑道:“王大仙,原來你認識她,她剛才還說你不認得它的。”。王月華道:“我知道圈子裡有個女的,慣會使毒蛇暗算人;有回在上對面而過,我手下人指看告訴我的,沒正式見過,我聽說您受了暗算,軌想到是她……。” |
第十七章 狐蛇為侶
水青青卻始終不開口。她手中那枝匕首雖短,但卻有毒蛇的舌信一般,十分靈活,在兩件長兵器的圍攻下,仍是遊刃有餘,可見她的武功很強。 菊芳出身捕役世家,手底下自然不含糊;而王月華亦是聞名江湖的女殺手,刀法潑辣兇狠,堪列高手之榜。 但是這兩頭雌豹竟然鬥不下一頭小青蛇,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的,而事實又不容人不信。 王月華尤其難以理會,因為水青青不但破解了她的幾式殺招,而且還能尋隙反擊,若非菊芳替她招架住了,恐怕早已傷身在水青青的匕首之下了;因此,她微帶喘息地道:“小青蛇,真想不到你會有這一身好功夫。” “笑話,難道就是你的功夫好?在殺手這個圈子裡,老娘的名氣並不比你低,身價也高過你。” “這個我不否認。我們雖然都是第一流的殺手,但是你的開價總是比別人高一點,而且別人不敢接的生意,你都敢接下來,都能順利的交貨,這是大家都公認的,卻不認為你的武功好,而是因為你能玩蛇。” 水青青冷笑不語。王月華道:“其實,憑你的武功,足可以在圈子裡坐上第一、二把交椅了,你何必要用毒蛇來殺人呢?你可以更出名的…。” 水青青冷笑道:“一個殺手出了名並不是好事:強中更有強中手,多少武功絕頂的殺手部死的很快,而且都死在圈內同行的手中……。” 王月華道:“這是難免的,同行相嫉,誰也不願意有人強過自己的,尤其是那些仗看武功成名的殺手,遇上了總想較一下勁兒。” 水青青冷笑道:“你知道了還問個屁:我選毒蛇作為殺人的手段,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武功深淺,沒人來找我較量,也沒人來排擠我。” 王月華道:“高明:高明不過今天你可亮了底了,以後恐怕你就不得安寧了。” 水青青冷冷地道:“沒有什麼關係,你就是替我張揚出去,也沒人會相信。” 王月華道:“你倒不必擔心我。幹殺手這一行的不能有二次失敗的,我在杜大俠手中失利,已經準備就此收手,退出這一行了,犯不看為你宣揚出去。” 水青青道:“那你死纏看我拼命幹嗎?”王月華恆了一徵道:“不錯,原先我是以為杜大俠被你傷了,想逼出你的解藥,現在看樣于于杜大並沒有被蛇咬到,我也不必再找你拼命了。” 她抽刀退後,喘息不止。真要她拼下去,她也沒多少力氣了,因此只剩下菊芳一個人在苦鬧,顯得更為吃力了,鬧了十來個回合後,菊芳見杜英豪抱劍守在一邊瞧熱鬧,忍不住道:“英豪二你還不上前幫忙,、好意思涼在一邊。” 水青青冷笑不語。王月華道:“其實,憑你的武功,足可以在圈子裡坐上第一、二把交椅了,你何必要用毒蛇來殺人呢?你可以更出名的…。” mpanel(1); 水青青冷笑道:“一個殺手出了名並不是好事。強中更有強中手,多少武功絕頂的殺手都死的很快,而且都死在圈內同行的手中……。” 王月華道:“這是難免的,同行相嫉,誰也不願意有人強過自己的,尤其是那些仗著武功成名的殺手,遇上了總想較一下勁兒。” 水青青冷笑道:“你知道了還問個屁,我選毒蛇作為殺人的手段,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武功深淺,沒人來找我較量,也沒人來排擠我。” 王月華道:“高明!高明!不過今天你可亮了底了,以後恐怕你就不得安寧了。” 水青青冷冷地道:“沒有什麼關係,你就是替我張揚出去,也沒人會相信。” 王月華道:“你倒不必擔心我。幹殺手這一行的不能有二次失敗的,我在杜大俠手中失利,已經準備就此收手,退出這一行了,犯不著為你宣揚出去。” 水青青道:“那你死纏著我拼命幹嗎?”王月華恆了一徵道:“不錯,原先我是以為杜大俠被你傷了,想逼出你的解藥,現在看樣于樣于杜並沒有被蛇咬到,我也不必再找你拼命了。” 她抽刀退後,喘息不止。真要她拼下去,她也沒多少力氣了,因此只剩下菊芳一個人在苦鬥,顯得更為吃力了,鬥了十來個回合後,菊芳見杜英豪抱劍守在一邊瞧熱鬧,忍不住道:“英豪二你還不上前幫忙,好意思涼在一邊。” 杜英豪搖搖頭笑道:“我一向不跟女人動手,贏了也不光彩,更何況是跟你聯手,以多勝少,我杜英豪豈能做那種事情。” 菊芳咬牙道:“人家要你的命呢!你還在逞英豪。” 杜英豪朗聲大笑道:“笑話,想我杜大爺何等人物,憑她一條小青蛇還能奈何得了我,別忘了我是神龍幫的掌門幫主,還會怕蛇咬。” 菊芳一徵道:“你沒有被咬中,那你手上的……?”“是我故意弄的。我從小在江邊竹林子里長大的,經常捉蛇去賣給捕蛇的販子,你想我會被咬到嗎?先前我捉了一條,用布里了,纏在手上,故意說是叫蛇給咬了,讓你離開,我好整整那個暗算我的傢伙……。” 菊芳停了手,水青青也住了手,連同王月華在內,三個女的都怔怔地望著他。 杜英豪手上像變戲法似的由身邊掏出了一條火紅色的心蛇,蠕蠕而動,卻被他一手捏在七寸上,掙扎不得。著他手法的爛熟,的確不是吹牛,真懂得玩兒蛇。 他得意地笑道:“我知道放蛇的人一定守在附近,等著看害人的結果,當然要造成個機會,等他一來,我就想法子用這條蛇反過來咬他一口……。” 水青青臉色一變道:“什麼?你用它來暗算我了。” 杜英豪笑道。:“我心中雖然打了那個主意,卻沒機會實施,那知道你把我抗在肩上要帶走的時候,它就出來了;我的手垂在你的背後,很可能在你屁股上咬了一口。” 水青青叫道:“你胡說,我怎麼沒感覺……。” “因為你是在匆忙中,不容易有知覺;而且你可能經常服用解藥,毒性發作較遲。” 水青青不安地用手一摸臀部,臉色急變,她手觸處已有知覺,那的確是被咬過一口的感覺。 剎那間,她那姣好的臉變得猙獰而扭曲,只罵了一句“畜生”!飛身向後倒縱,上了屋頂,跑了。 菊芳揚刀欲追,杜英豪拉住了她笑道:“別追了,她會回來的。” 菊芳冷笑道:“她還會回來?你們交情這麼深。” 杜英豪一笑道:“你愛信不信,她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王月華道:“小青蛇在圈於裡是出名的難纏,她在杜大俠手中吃了大虧,想必不肯罷休,一定會回來找杜大俠要回這場過節的,否則她就別想再在圈子裡混了。” 杜英豪笑道:“我相信她不會這麼壞,今天我放了她一馬,她還沒向我叩頭謝恩呢!我想她會回來叩頭賠禮……。” 菊芳道:“你別是在做夢,她會回來向你賠罪。”王月華也道:“杜大俠,水青青不像我,已經厭倦了殺手這一行;她幹得很起勁,而且她又有一身這麼好的功夫,她為人又傲,不可能向人低頭的。” 杜英豪一笑道:“你們如若不信,不妨打個賭,一刻工夫之內,她必定回來。” “若是她不來呢?”“那就到路上去找她,多半她已毒發身死了。” “杜大俠,它是養蛇的,身邊有解藥的;雖然被咬了一口,卻要不了她的命。” “這次不同。她被咬了之後,渾然無覺,而且又打鬥了半天,毒性早已深入體內,即將發作了。” 邊說邊回到了屋子裡,菊芳跟王月華也跟著進來了。菊芳看見了床上掛著自己的肚兜,那是先前脫了沒來得及穿上的,顯得很不好意思。 但是王月華卻搶先著去收拾了。原來這間屋子是她租下來,要對付杜英豪的,在菊芳之前,她已先演了一出大盤絲洞了,屋中環散著她零亂的衣服,她以為這是自己的了。菊芳見她肚兜包在一堆衣服裡面,十分著急,蹩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王大姐,這是我的。 王月華先是怔了一怔,然後才笑著還給她。 菊芳的臉更紅了,搶了衣服要往後間去,而且還狠狠的盯了杜英豪一眼。 杜英豪笑道:“那兒還有兩條蛇呢!你進去留神,別給咬上了。” 菊芳正待掀門帑,聞言驚叫一聲,又退了出來。杜英豪笑道:“你就在屋裡換吧!我背過臉去,不看你。” 菊芳忽地一咬牙道:“看就看好了,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什麼便宜都叫你給佔了,還怕給你看。” 她忽然發現王月華望著杜英豪的眼神中,充滿了傾慕愛戀,心中一驚,連忙藉機會說出了自己跟杜英豪的親密關係,也是件一道預防。 但王月華卻根本不在乎。她似乎也知道菊芳跟杜英豪的關係並不太深切,至少還不夠資格禁止她向杜英豪表露一下傾慕之忱,所以地含笑道:“杜大俠,您真了不起,水青青從來也沒失過手,卻在您手中吃了大虧。” “那可不算什麼,女流之輩,勝之不武。” 說著他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知道這幾個女的都是有名的女殺手,若論真功夫,那一個都比他強、只因為懾於他的盛名,不敢跟他交手,才被他搶製先機;若是她們憑著武功跟他動手,杜英豪實在沒把握勝過她們。 尤其是那個水青青,一枝匕首神出鬼沒,假如她不是驅使毒蛇,而用那枝匕首來對付他,杜英豪早躺下了。 王月華卻不以為他這話說的傲,話出由衷地道:“杜大俠。這話也只有您夠資格說。水青青的武功我是今天才看到,我自承不如,但是在江南的殺手圈子裡,不是我吹半句,那些男的還沒一個能放在我眼裡呢!可是不管是我也好,小青蛇也好,在杜大俠面前,我們竟成了小孩兒。”。她說的很誠懇,但杜英豪聽了卻不免有點耳朵熱。今天晚上,他一連折服了這一狐一蛇,用的都不是武功,這番讚美,他實在受之有愧。因此他只有訕然地道:“王……王大姐,你太客氣了,實際上你的刀法並不比水青青差,只因為她是存心拼命,。才顯得兇一點。” 菊芳則不甘心承認別的女子高明,冷哼了一聲道:“是不錯,她便的是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險,身處危境出手都是險招,我們犯不著跟她拼命,才讓她支持這麼久,若是再鬥下去,我們都可以製住她的。” 王月華笑笑,她知道菊芳拉上自己只是陪襯,主要是說她本人。她更知道菊芳的身手比自己略高一點,但絕高不過水青青去,卻便是兩個人加起來,恐怕仍舊要差上一點。水青青今天不敢放開手傷人,主要還是有杜英豪在一邊,怕傷了人,杜英豪不肯放過她,否則在十幾個照面下,她就有機會刺傷兩人了。 不過她不想去駁斥菊芳的話,一個身上有案底的女賊,得罪一名女捕快是最不智的事。 隔屋傳出一陣聲響,像是有人翻東西。杜英豪笑道:“水青青如果不想死的話,她必須要來找我,除了我之外,目前誰也解不了她的毒。” 王月華見杜英豪手中玩著一個小瓷瓶於,連忙問道:“杜大俠,你可是把她身邊的解藥摸來了。”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不錯,我這順手牽羊的手法雖不登大雅之堂,都還真管用,只要讓我沾到身子,多少總能有點斬獲的;不過這次可發了筆小橫財,她身邊除了這瓶解藥外,還有不少好東西呢!” 才說到這兒,房門咚的一聲被推開了,神色倉惶的水青青去而復返,身於一側,果然跪了下來。“杜大俠……,我只是貪圖焦雄的賞金而已,並不是霸王莊的黨羽,剛才冒犯虎威,十分該死,懇乞寬恕一命。” 她真的跪了下來,倒弄得杜英豪不好意思了,連忙道:“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水青青道:“請大俠高抬貴手,把解藥還給我。” 杜英豪拿著那個瓷瓶道:“是這個嗎?”水青青道:“是的;這種蛇毒最傷眼睛,被咬中一個時辰內如果不得解藥,雙目失明。 “你不是說只會使人昏迷嗎?”水青青低下頭道:“是的!我漏說了對眼睛的影響;這不是我故意隱瞞,大俠如果真的被我送到了霸王莊,有沒有眼睛都無關緊要了。” 杜英豪嘆了口氣,他若是被捉住了送到焦雄那兒去,的確已經用不到眼睛了;焦雄是不會讓他活著的。 把瓶子遞出去,杜英豪忽又想起了他大俠衛道的責任,扳起臉莊重地道:“水青青,我把解藥給你,只有一個條件,希望你別再幹殺手了;上山多,終遇虎,你要是不肯改過,遲早有一天要死在別人手上了。” 水青青道:“可以,一次失手後一個殺手的生命也結束了,我本來也不想幹了,可是我還有一個請求,請求大俠收留我在身邊。” 杜英豪忙道:“你說什麼?”水青青道:“我沒有把話說清楚,恐怕大俠誤會了。我請大俠收留,沒有別的意思,為奴、為婢都行,只是要不離大俠左右。因為我任殺手多年,結仇不少,一旦不幹這一行,勢將會有仇家找上門來尋仇。只有像大俠這樣的大英雄、大豪傑,才能保護我。” 杜英豪還沒答應,王月華噗的一聲也跪下了:“杜大俠,我也是一樣的處境,因此我也有同樣的要求。” 杜英豪做夢也沒有想到她們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的,但是又不知如何去拒絕她們。 |
第十八章 妾意如綿
菊芳一口氣衝到水溝邊,要不是溝中的水波反映了天上的星光,激起她本能的反應,她幾乎一頭栽進了水溝裡去了。她瘋狂地踢著岸上的石子,把它們都踢向水中去,彷彿水溝裡有著那三個可惡的傢伙。 她的口中連連罵著:“不要臉!不要臉!” 岸邊上最後的一塊小石子也被踢下去了,水面被不斷的打擊,掀起了一個個的璉漪,浮動星光,搖起一片的晶瑩,就像她的眼淚。 她的眼淚伴著號淘的哭聲,雨點似的落下來。不知哭了多久,她終於哭累了,而且突然地,也感覺到這個舉動的幼稚與無聊。 猛一抬頭,著見一點點的火光就在面前閃著;那是一姻袋,含在許久的口中。 菊芳很不好意思地叫了聲:“許大叔。” 許久點點頭,同情地望著她。 “大妞兒,你可越來越不像我那老哥哥的女兒了。記得你漢子死的時候,你也沒掉過U 一- 田麼多的眼淚。為了這點子事兒,值得嗎?”菊芳低下頭道:“大叔,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天四班人,不分日夜地綴著那個活寶,他身邊發生的任何一件事我都知道。” 菊芳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我不該,我就是忍不住,您不知道剛才有多氣人。” “我知道,可是我以為沒什麼的。” “看那兩個死不要臉的女人往他身邊硬湊,我怎能不氣;那個殺千刀的,居然還有意思收留她們。” 許久笑道:“你沒理由生氣,杜英豪又不是你的老公。” 菊芳瞪起了眼。 許久道:“你別對我瞪眼。我說的沒錯,你又不是他的老婆,憑什麼去吃醋,管他的事。” 菊芳被問住了。 許久的話卻更無情。 “你自以為跟他的交情深了,可是算來也不過才十來天,要說跟他有特別的交情,你也不是唯一的,那個九尾狐不久之前……。” 菊芳低下頭不響了。 mpanel(1); 許久道:“大妞兒,我知道你愛上了那小子了,可是你這種態度,永遠得不到他的;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一個潑辣的醋娘子。” 菊芳想了一下道:“我倒不是全為吃醋,而是為他的糊塗生氣。那兩個女的都是盤名狼藉的女殺手,而且還是專門對付他而來的。” “這點我倒佩服那小子,他居然能有辦法把她們感化過來,改邪歸正,這實在不容易。 “誰知道她們是安著什麼心呢?也許是藉機會來接近他,乘他不注意的匹候暗算他呢二”那小子比鬼還精,要暗算他可真不容易,不過我認為她們是真心的要他的保護。“ “他能保護個屁。他那幾手破拳法一半自創,一半是東拾西撿偷學來的,他從沒有真正的練一天功夫。” “大妞兒,你錯了,他也許是沒跟人學過武功,但不能說是不會武功。” “他會什麼武功?陶大娘知道的很清楚,他從小既存碼頭上撐船,後來就當苦力,糾合了一批土混混,成天的打架鬧事,不務正業,是個十足的心流氓。” “這個我也聽陶大娘說了,但我不以為他是個流氓,因為他天性正直,認識是非,好打不平,不畏強權,天生有股俠氣;而且他動作快,力氣大,頭腦靈活。” “這就能夠在江湖上成名了嗎?”“對別人而言是不夠的,對他而言,卻已足夠了,因為他還有一項別人趕不上的長處,他的運氣好。” 其實,杜英豪不僅是運氣好,還有一項長處是許久也不知道的,那就是他的勇氣十足。 他敢不避危險,不計生死地向邪惡挑戰。這說來也許容易,但做起來卻不簡單了。何況,杜英豪並不只是憑血氣之勇去蠻干、他多少還是有點腦筋的。 有一回,他有兩個拜把兄弟開罪了碼頭上最有勢力的巫五爺,被狠狠的修理了一頓。 巫五爺是碼頭上的惡霸,是地方上的劣紳,也是金陵有數的當戶之一,手下有上百的人,結交官府,車船店腳,他樣樣都沾上一份。光憑他們那十幾個苦哈哈的力量是談不上報復的,恐怕沒走近巫家的大門,就被揍扁了。 但是杜英豪就敢碰碰他。不是明著碰,他先叫那兩弟兄忍氣吞聲地忍了下來,然後再打聽得巫五節跟一個姓莫的寡婦有一手,一個月總要悄悄的去幾回。 莫寡婦是位大官的遺妾;那個大官雖死了,親朋故舊還在朝中位居要津。巫五爺勢力雖大,比起人家來還差上一大截,自然不敢公開地惹上人家,而莫寡婦也因為把持著一大筆遺產,不捨得改嫁,只能偷偷地來往著。 因為莫大人死後的遺產,將二大筆產業平分為五,給他的五房妻妾,說明每人必須守貞十年才能享用,否則即須入官。莫寡婦已經熬了八年了,還差兩年就有幾十萬的財產到手,自然不肯放棄的人卻又難耐寂寞,被巫五爺悄悄地搭上了,打得火熱。 巫五爺來幽會時目然不能帶很多的人,只帶了一個望風的小,悄悄地由後門進來。 杜英豪他們就等著了,乘他偷偷地出後牆跳出來持。杜英豪埋伏在牆外,給他的腿上一棒。 巫五爺也學過武功,但這一棒突如其來,又加上杜英豪的神力,當時就叫人打斷了雙腿;而杜英豪的弟兄卻趁這時大叫大嚷,把地方官都吵來了。 人被當場抓住了,還有那望風的小,連賴都沒得賴的;再者,那個莫寡婦也因為怕扯出了姦情而沒有遺產,一口咬定是巫五爺入內逼姦,她不從,叫了起來,巫五爺才跳牆逃走的。 杜英豪則在堂上說,他聽見有人叫救命,趕了去,看見歹人從牆內跳出來,上前擒賊捕盜。 他並不認識莫寡婦,兩人口供卻能相符。那是因為莫家燒火的婆子是杜英豪另一個弟兄的姑媽,巫五爺跟莫寡婦的私情,也是從她那兒傳出來的。 杜英豪這邊打傷了人,婆子那邊急找莫寡婦,數了她這套口供。莫大人的故舊門生十分生氣,認為巫五節欺到老師的遺孀頭上來了,實在是罪大惡極,必須嚴懲不可。 跟著巫五爺其他種種不法情事也被抖了出來;巫五爺被判了秋決,他的爪牙有的也被關了起來,有的驅逐出境。 聲勢赫赫的巫五爺倒了下去固是罪有應得,但一手整垮他的,卻是名不見經傳的社英豪他沒有太大的本事,卻有頭腦;他也有面向那惡挑戰的勇氣。他發現只要目己肯勇敢地站出來面對邪惡,那些惡勢力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了。 邪惡橫行,主要還是因為人們怕事以及姑息所造成的。“姑息足以養姦”,這種有學問的話。杜英豪說不出來,但是他卻明白這道理,而且正在用他的方法去做。 像他現在要去挑散霸王莊就是一個例子。事先,他並不知霸王莊的勢力有多大,但他知道焦雄是個欺凌善良,無惡不作的大壞蛋。他認為這種人就應該打倒。 他挺身而出後,更發現了霸王莊的厲害,也只是個空架子,更沒有什麼可怕的。 本來,他只是有勇氣,現在則更有信心了他躺在床上,看著兩個女的在他側下打地,安祥的睡著了,心裡感到更高興了。 但是著在別人的眼中,卻又不同了。 兩個聲名赫赫的女殺手,居然肯蜷在一個男人的腳下打地,這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除非,那是一個十分了不起的男人。 杜英豪的確是的,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第二天早上,三個人動身起程了。水青青和王月華卻是江湖武女的打扮,一身勁裝,掛著兵刃,毫無顧忌的昂然騎馬而行。她們不再掩飾行蹂,信心十足;因為她們確信,杜英豪足能夠保護她們。 雖然三匹馬是並排行走的,但杜英豪卻超前了一個馬頭而居中,這說明他的身份比旁邊的人要高。 這是一種不成文的規矩。不過看杜英豪在馬上那種英俊挺拔的樣子,即使是不懂規矩的人,也知道是誰為主了。 菊芳坐在村口一家民屋的門口,正在縫著衣服;本來想張口招呼他的,但是見到了他身邊的兩個女的,神色一變,又坐了下去。 杜英豪卻像是根本沒看見她,不快不慢地策馬從她面前一直過去了。 倒是王月華回頭朝她笑了一笑,但也沒說話,追隨著杜英豪走了。 菊芳氣得拿起剪刀,把手中一件快縫好的小掛兒給鉸了。許久在她的對面道: “大妞兒,這是何苦來呢?你連趕了兩天,已經快完工了,幹嗎又鉸了呢?”菊芳憤然道:“做了沒人能穿,不鉸了幹嗎?”“怎麼沒人穿,你不是專為那位杜老弟縫的嗎?”“我怕他死不了,還給他縫衣服呢!” 許久嘆了口氣:“大妞兒,你又忘了我昨天的話了。他雖然跟兩個女的同行,卻沒什麼,昨天晚上,她們在他的屋子裡打地,完全是自居於奴僕的地位。” “那是她們犯賤,隔壁就有房間不去睡,偏要擠過來。” “那也是她們的事,杜老弟可沒沾她們一下。”“這只是第一夜,而且他也知道外面有人在看著,換個地方看看,他會那樣老實才怪。”許久也只有笑笑,然後道:“大妞,你生氣歸生氣,但總要把消息告訴他,焦雄請了川東雙劍丁民兄弟來對付他了,這兄弟倆約兩口劍可不是浪得虛名……。” “我才不管他呢?他現在有兩個女保鏢保駕,用得著我們嗎?”“大姐兒,你是怎麼了,別忘了他是為了我們才去對付焦雄的,他也是被你硬扯進這消混水裡來的。” “以前也許是為了我,現在可是為了他自己。他已經是一個大名人了,要做一件轟動的事。來表現一下能耐。他挑中了霸王莊,跟我沒有關係。” 許久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只是收拾了一下東西才道:“大妞,你走不走,如果你要回去也行,我找兩個人送你;你不關心那小子,我可關心,他究竟是我破霸王莊的一個希望。不把焦雄這頭大老鼠繩之于法,我死不膜目。” 菊芳跳了起來:“我不回去,我要看著他被人家活活地宰了,才下心頭這口氣。” 許久笑了起來,他的人生經歷太豐富了,自然知道菊芳口中說的,跟她心中想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回子事。 他們準備的是極佳的快馬,但是並沒有走多遠,才跑出不到二十裡,一個上坡後,已經有人在向他們招手了。 許久停下了馬。那人是他先遣出的探子。 “這邊三個人剛過去,前面那兩個傢伙早已等在林子裡了。” “那你就該提聲警告,別讓他們遭暗算。” “丁家兄弟就等在橋頭上,沒有什麼其他的行動;他們自恃身份,不屑暗算,所以我也沒警告。” 菊芳卻急起來了道:“糟!人家若是正大光明地找他挑戰,他那點本事怎麼夠人家打的。” 她嘴裡說的兇,但事情到了緊要關頭,卻又表現關切了,十足是女人的本色。 許久又好笑又好氣地道:“大妞,不久前你還希望他狠狠地挨頓揍,現在怎麼又心疼了?”菊芳急道:“人家不僅是揍他,還要宰他。不行,我得趕緊上去接應他去。” 她埋頭向前急衝。許久大叫道:“大妞,回來,你那點本事,上去也幫不了忙的,我另外著人去……。” 但是菊芳沒理他。許久沒辦法,只得撮口打了聲呼嘯,樹上人影輕閃,卻是許朗月從上面跳了下來。 這位風流世家公子仍是十分瀟,尤其在女人面前,倘更表現得溫文多禮,笑嘻嘻地迎面一揖道:“芳世妹,別急,有小生在此,出不了什麼事的。” 他跟菊芳只見過一次面,卻已兄啊!妹啊!直透親熱。 菊芳微微一怔道:“許公子是怎會在此地的?”許朗月笑道:“小兒受家叔之召,一直就在世妹的左右追隨保護。” 許久對自己這個姪子的毛病很了解,把他從姑蘇找了來,原意是要他幫忙出力對付霸王莊的,可是行俠仗義的事,許大少爺興致不高,但是叫他護花,他就有勁兒了。 菊芳對他的印象原本倒不錯,因為他英俊瀟,衣著整潔,身世好,劍法高,名氣也不小,懂得在女人面前獻些小殷勤,這些都是取得女人們好感的條件。 杜英豪跟他比起來,沒有一項條件超過他的;可是菊芳此刻卻不知怎的,直覺得他連杜英豪的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而且還討厭萬分。 她第一個直覺是想叫他快走開,別擋著路,但是另外一個念頭使她沒那麼做,反而一笑道:“那真太謝謝許兄了;小妹弱質女流,飽受強梁迫害,身遭困厄,不意還有許兄這種見義勇為的俠士仗義維護,怎麼不叫人感動呢?”“這…,世妹太客氣了,家叔與尊大人是手足兄弟,我們也就是通家之好,互相照顧,本來就是應該的。” 菊芳在心裡暗罵:“活見你的大頭鬼,幾次重要的決鬥時,沒見你出來幫手,不知道躲在那兒跟女人鬼混了,現在卻好意思出來逞英雄。” 她心中另有計較,一面跟許朗月含笑寒喧,一面卻加快了腳步。許朗月為了要跟她走在並排,腳下也加快了。兩個人衝前了裡許,恰好著見杜英豪等三匹馬被人攔了下。 丁家兄弟在川東也稱得上武林世家望族。丁家的子弟在川東不僅是技高,而且還人多,族中有同姓子弟四、五十人,差不多人人都是好手,因此誰也惹不起他們。 也正因為他們太得意了,養成心高氣傲的通病,往往不知不覺間受人利用,所以近幾年來,丁家的聲名口碑已不如往昔,但是他們卻我行我素如故。 焦雄送了十幾頂的高帽子,把作客徐州的這哥兒倆說動了。他們急於想一會這崛起的年輕高手。 杜英豪在馬上遠遠地走過來,哥兒倆已感到不痛快了;因為杜英豪看起來就有個大英雄的氣概。左右又伴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伴,風光之極。 這使得一向講究風度的丁民兄弟也失去了風度。丁得勝從一塊大石上跳下來,就揚著劍叫道:“你龜兒子可是叫做杜英豪,老子等你老半天了,快下馬來幹一架。” 丁老二的門面話竟是如此開場的。 |
第十九章 義動強敵
杜英豪當然知道這兩個漢子是來找岔兒的,也知道他們只有兩個人,就敢公然現身攔路搦戰,必然是兩塊硬料子,但他卻不在乎地問身邊的王月華:“月娘,這兩個楞頭青是從那兒蹦出來的?”九尾仙狐的江湖人頭兒熟,差不多知名的人物她都知道,自然也認出這哥兒倆。她神情有點凝重地道:“他們是川東丁家的哥兒倆,開口的這個叫丁得勝,那邊的是他哥哥了得義杜英豪搖搖頭道:”沒聽過。“他是真的沒聽過。在江南在方,他知道的江湖人也沒幾個,自然更不會認得川東的人了。 正因為沒聽過,他才不知道這哥兒倆的難纏,說話的語氣更是十分自然,卻也更顯得他的從容不凡。 因為在江湖上混過幾天的人,聽到川東丁家這四個字,多少總是皺皺眉頭的。 丁家不但人多勢眾,而且家學淵源,武功確有過人之處;丁氏族中的父老子弟,有的是重要門派的掌門、元老,有的在大幫會中擔任重要職司。 他們雖然不是一個門派,卻擁有了好幾個門派的勢力;而且這一個家族也極為護短,他們的門人子弟若是受了欺負,整個家族都會視作奇恥大辱,那怕出動全力,也要找回過節不可。 不過他們還講理,講個是非曲直,若是錯在他們的子弟,他們也會有個交待。 即使如此,大家還是不肯去惹他們家的人。他們講理肯認錯,只是自已會處分而已,別人代他們懲罰了,他們是不承認的,而且要加倍地收回。 舉例說罷:他們有個少年弟子行為不肖,在鬧市調戲一個女孩子,為一位俠義英雄遇上,將那少年的手指割了兩根以示懲罰。 丁家的人找上了那位俠義,先承認不是,把那少年子弟拖出來,當眾斬斷一掌,而後也逼令那位俠義同樣地自斷一掌。雖然有點蠻橫,但是人家的勢力大,夠資格逞橫;何況,人家也沒有縱容門人子弟為非作歹。 王月華說出了了家兄弟的身世背景,見杜英豪一付不在乎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他道:“杜爺,丁家在川東不僅是大族,而且人多勢眾。” 杜英豪一笑道:“這兒可不是川東,由不得他們關起門來逞強稱霸。” 了得義再也忍不住,跳下來叫道:“小子,你敢侮辱丁家,這可是你自己在找麻煩了。”王月華悄聲道:“杜爺,丁家在川東頗受尊敬。” 杜英豪滿不在乎地道:“那是人家怕他們。一個家族出了這種子弟,絕對好不到那裡去”丁得勝怒極叫道:“小子!你說什麼?”杜英豪淡淡地道:“我在說你們家的大人若不是逞勢欺人的惡霸,就一定是沒有家教的糊塗蟲。所以才有你們這種混帳子弟。” 丁得勝忍無可忍,提劍指著杜英豪叫道:“臭小子,你居然敢出言辱及川東丁家,滾下來,老子要劈了你。” mpanel(1); 杜英豪傲然地下馬道:“我不是要侮辱你們,是你們侮辱你們自己;假如你們出身名門,怎麼會如此不顧身份,替人做打手走狗。” 丁得勝怒聲道:“胡說:誰能驅使我們?”“你們敬說不是焦雄找來對付我的。” “焦莊主是請我們教訓- 下你這狂徒。他是我們的朋友,他受了你的迫害,請我們出頭,這沒什麼不對。” 杜英豪冷笑道:“焦雄在江湖上口碑如何,你們打聽過沒有?我們之間的是非曲直,你們問過沒有?”丁得勝道:“不必間。我們只知你這小子最近殺死了漠北人熊,自以為了不起,我們要教訓你一番。把你的劍拔出來,丁二太爺要較量你一下。” 杜英豪道:“丁老二,先前我聽說你是名門子弟,才罵你兩句,現在看看你是個無賴,你明明是替焦雄來出頭的,卻不敢承認。” 丁得勝道:“承認了又怎麼樣,焦莊主對朋友很夠意思,他是我們的朋友,你欺負他就等於欺到我們頭上來了。小子,現在可以出來領死了吧!” 杜英豪一笑道:“你這麼一說,打架的理由倒是夠了;可是杜大爺卻沒胃口了,我的劍不為鼠輩而出。” 丁得勝叫道:“姓杜的,你再不拔劍,二太爺可不等了,今天找定你了。” 杜英豪將劍連鞘從腰上解下道:“拔劍是不可能的,杜爺說過絕不為鼠輩拔劍,不過你們要打架。也會有人奉陪。青娘,你來教訓一下這個王八旦。” 他把劍連鞘指向一邊的丁得義,連著又把劍往地下一丟。由於是相連的動作,根本就看不出他那一劍是指人還是丟劍的動作,杜英豪卻衝前一步,口中喝道: “我挖了你的狗眼。 動作快,身形快,丁得勝的注意力剛從地上的劍回到杜英豪,他的人已衝到。 本能地舉劍一護雙目,而且閉上了眼睛。他以為杜英豪一定是以雙龍探珠的招式取他的雙目,那知道杜英豪只是黑虎偷心,當胸擊出一拳。 丁得勝的人整個被打得飛了起來。他全無防備之下,挨了一記重擊,真氣渙散,然後又重重地摔了下來,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人已昏了過去。 誰也沒想到杜英豪說打就打,但也無法派他的不是,因為丁得勝搦戰在先,而且長劍在握,杜英豪空手還招,當面出拳,不能說是偷襲。 丁得義大叫一聲,仗劍撲上來,卻被水青青運刀擋住了。這個婆娘武功的確不弱,了得義幾次急攻,都沒能把她給殺退,急得哇哇連吼。 杜英豪卻上前兩步,淡淡地道:“丁老大,你連我這個女助手都打不過,還想來找我較量,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嗎?”“你是用了詭計。” 杜英豪一笑道:“詭計?他有兵刃在手,我卻是用空拳把他打倒了,這能叫詭計?”“你發招時說要取他的眼珠。” “不錯!我是說過,他居然說焦雄不是壞人,那雙眼珠連好壞都分不出來,還有什麼用,倒不如剜了好。” “可是你卻發冷拳攻他的前胸。” 杜英豪笑道:“也沒錯。現在我要剜他的眼珠,不是容易得很嗎?要想剜取一個人的眼珠時,沒有人肯乖乖地站在那兒等人前去動手的,因此必須先把他打昏過去,這還講不對嗎?” 丁得義怔住了。杜英豪道:“我說要剜他的眼珠,但並沒有指定在什麼時候呀! 我出手就發拳,也沒有裝模作樣擺虛招,是你那老弟太差勁,竟然忙著去護目了,那一拳挨得不冤枉。” 丁得義沒話可說了,杜英豪又道:“丁老大,我姑念你們是一對糊塗蟲,才沒有下殺手;否則我那一拳可是要他的命的,這你承不承認?”丁得義無法不承認,只有狠狠地道:“有種你就殺了他,丁家的人會要你付出代價的。”杜英豪臉色一沉道:“沒出息的東西,只會指望別人,我要是你們的長輩,就先斃了你們,免得丟人現眼。好漢子打輸了不算丟人,咬緊牙關認了,回去發奮圖強,以後自己把過節找回來,那才夠種。” 了得義一怔道:“只可惜丁家的規矩不容許我們日後自己來雪恥了,你打了丁家的人,立刻就要付出代價。” 杜英豪一笑道:“我倒不是怕你們丁家,但是我希望能見到你們自己站起來,找我再戰。” 丁得義道:“我們也想自己來找回過節,可是我們家裡的人不會放過你的。” 杜英豪道:“把你弟弟扶起來,找個隱蔽的地方養息兩天,就算沒碰上我,這不行了嗎?”“你不會說出去?”“笑話了,你們不會比漠北人熊更有名,我能把他宰了,再打敗你們也沒什麼光採的,不但我不會說,而且我這兩個侍兒也不會說出丟。” 丁得義不禁心動;他大概也不願意家裡的人插手這件事,那對他們也沒好處。 頓了一頓道:“焦雄那兒呢?”杜英豪一笑道:“丁老哥!焦雄在江湖上聲名狼藉,你不會沒有個耳聞;跟這種人交往,絕不會很有面子,你們丁家既是頗有俠名,想必也不會願意你們招惹這種長非的……。” “可是焦雄知道我們來找你的。” “你們可以放話出去,說是打聽後知道霸王莊名聲太壞,不願意為他出頭,所以跟我訂了約,等我破了霸王莊,除了焦雄後再跟我一戰。” “這話有人會相信嗎?”“我也可以替你們再證實一遍,這樣一來,你們哥兒倆在江湖上也能博點好評。” “杜英豪!你為什麼要如此幫我們呢?你別忘了,我們日後還要找你一決的。” 杜英豪笑道:“沒關係,我會等的;老實說,我也不是幫你們的忙,而是不想上當。” “上當?上誰的當?”“當然是焦雄了。丁老大,說句話你別見怪,焦雄眼見我力斃漠北人熊,他連一招都沒敢發,泅水逃跑了,因此他知道你們哥兒倆絕對無法殺得了我;而他卻蓄意巴結慫恿你們來找我挑鬥,目的不是要你們殺死我,而是希望你們被我殺死,而後再慫恿你們的家人來找我。”丁得義嘆道:“這怪我們交友不慎。” 杜英豪一笑道:“丁老大,我們日後的較量是一回事,但是我很珍惜你們這種血性漢子,所以對令弟,我只用了兩成勁,他傷得不會太重,等我們走後,你把他救醒過來,替我解釋一下。我目前最大的目的是對付霸王莊,不想多生是非,而且我也實在惹不起你們丁家。”最後一句話算是給足了對方的面子,丁得義拱拱手,慚愧地道:“杜大俠高義,敝兄弟生受了。” “丁兄!這麼說法就不是江湖兒女了。我們今天算是交了朋友,大家可沒動手,將來真要較量,也找個沒人的地方,勝負自知,周不看牽扯到家人身上。” 丁得義點點頭。杜英豪瀟灑地上了馬,一拱手道:“後會有期。兄弟只有三個人,要對付霸王莊的惡勢力,自知太單弱了,但是得道多助,二位如果方便,尚請賜予一臂之力,兄弟萬分感激。” 就這麼輕輕鬆松地走了。一直走出很遠後,王月華才道:“爺,您剛才對丁家兄弟那一仗可真漂亮。” “月娘,記住,我們遇到了那哥兒倆,卻沒有動手,大家互道仰慕,交上了朋友。” “我知道,見了人,我會那麼說的,這是我們在私底下談談。” “私底下我們也應該作如此想。” 水青青笑道:“丁家兄弟倆手底下頗不簡單,我盡了全力,也只能擋住了丁老大而已,但見爺出手一拳就擊倒了丁老二……。” “那是我出其不意,否則也沒那麼容易。” “但是我相信爺一定能勝過他的。” 杜英豪只是笑笑。水青青道:“雖說是兵不厭詐,但那一拳的確是有欠光明,爺為什麼不正正經經的贏他一場呢?”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沒這麼輕鬆地解決問題好,現在他只是以為自己太大意輸了,心中會好過一點。” 王月華道:“你真怕丁家的人來麻煩嗎?” “我對江湖上的事很陌生,的確不知道丁家有什麼可怕的,但知道了,我也不會怕的;再說,怕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只是不想結這種無謂的梁子而已,如果他們真是跟焦雄一夥,我絕不會輕恕他們…。” 兩個女的充滿了尊敬地看看他,默默地在後面追隨著,一直又進了另一個市鎮。 這個地方較為熱鬧,而且更為靠近徐州了,幾乎已經是霸王莊的直接勢力範圍。 鎮上有不少江湖人打扮的壯丁,他們看見杜英豪跟兩個女的走在一起,都有點詫然的樣子。 杜英豪看在眼中笑道:“焦雄大概還不知道你們已經倒戈了,所以那些人看到你們跟我同行都很奇怪。” 王月華道:“不!這些人不是霸王莊的。” “啊!不是焦雄的手下,那為什麼都對我不太友善呢?他們又是些什麼人呢?” 王月華道:“不知道,但我敢保證不是焦雄的人,霸王莊出來的人,我差不多全認識。”杜英豪想想道:“我們找個地方歇歇,看看這批人是何方神聖,了解一下他們的目的何在?” 他們找了一家酒店,坐下才把菜點好,就有三個人並肩過來了。王月華認清了三個人後,已經吃驚地站了起來,神色很緊張。 杜英豪雖然還不知道那是什麼人,但是從王月華的神態上,已經知道來人絕非等閒。九尾仙狐不是個輕易吃驚的女人。 |
第二十章 意氣發揚
杜英豪卻像是沒有察覺有人來到,用筷子點點座位道:“月娘!快坐下來吃,這西湖醋魚可得趁熱吃。” 王月華不安地道:“杜爺,有人來了。” “這是酒店,現在又正是用飯的時間,來來往往的客人多得很,你又不是伙計,用不著你去招呼。” 那三個人在將要走近他們的桌子時;故意把腳步放慢了,大概是等王月華把他們的身份預報一下。 王月華果然低聲地道:“杜爺,來的這三個人在江湖士都頗有名氣。” 杜英豪一揚眉道:“焦雄懸賞一千兩黃金還真有點效用,居然引動了這麼多的人來要我的腦袋。” 王月華忙道:“杜爺,這三個人可不是殺手,他們是白道上的豪傑,出身名家。” “哦!是那一路英雄人物?” “中間的那個叫落英劍客謝雲,是點蒼派中的長老;右邊那個胖胖的是武當的俗家弟子,叫笑面佛黃真;另外那個黑臉的叫賽玄壇趙子昌,是五台門下。” 杜英豪淡淡地道:“他們的名氣很大嗎?” 王月華道:“因為他們出身的門派很硬,在江湖上都有點身份。” 杜英豪依然是不感興趣地道:“他們手底下的真本事如何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們都設有武館,收徒教授武功,自己總要有兩下子。” 那三個人站在遠處,估量著王月華已經把他們的身份介紹過了。在意料中,他們以為杜英豪該起立向他們打招呼了;誰知杜英豪心中最惱火的,就是開館授藝收徒的武師,因為他先些日子,為了要學武功,在各處的武館中飽受奚落冷淡,而且他遇上的幾個,又多半是浪得虛名之徒,所以他連瞧都不瞧一眼。 那三個人站了一會兒,見杜英豪沒有招呼他們的意思,神色都為之一變。居中的謝雲回頭就想走了,但是笑面佛黃真硬把他拖住了,耳語片刻,又再度走了過來。 他們是專程過來,像是有事情要商量的。 三人一直來到桌子前面站定;但這時杜英豪卻挾了一個魚頭,放在面前的碟子裡,一心去挑骨縫裡的魚肉吃,始終沒有抬頭,這像是故意在待慢他們了。 水青青本來也不認識他們,自然不加理睬;王月華雖是認識他們,但是沒有打過交道,而且他們以前根本不同道,自然也不便招呼。 又等了一下,黃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以引起注意,杜英豪這才抬起了頭看看他。黃真忙堆起一臉笑,準備招呼了;那知杜英豪卻只淡淡地道:“沒關係,沒關係,人總有個病病痛痛的,只是你身子不舒服,就該在家休息,何苦又出來吃風呢!” mpanel(1); 說著又把面前的菜放過一邊,偏著頭招呼著跑堂的道:“伙計!把這些都收下去,再做一份來。” 這分明是為了黃真那兩聲咳嗽,把菜都弄髒了,那三個人臉色都為之一變。 這三個人多少還有點身份,尤其是他們在這酒店中還有十幾個同伴,分坐了兩張大圓桌,杜英豪這份冷落,使他們臉色大感無光。 笑面佛的臉上再也笑不出來了,沉下了臉道:“閣下,你欺人太甚了!” 杜英豪也瞪起了眼道:“咦!你這個人倒有趣,你在我的桌子邊咳嗽,把菜都弄髒了,我沒怪你,又沒要你賠,這已經夠客氣了,你還感到不樂意。” 黃真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而謝雲更是鐵青著臉;賽玄壇趙子昌卻一拉兩人,連示眼色,然後才一拱手道:“請教可是杜英豪杜大俠當面?” “不錯!我叫杜英豪,可也不敢當大俠的稱呼。L ”大俠太客氣了,大俠近日來英名頻傳。“ 杜英豪道:“那不算什麼,我只是剪除了幾個江湖敗類而已。 趙子昌陪笑道:“那裡,那裡,那些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杜大俠年紀輕輕,居然能一一把他們折服,足見高明,但不知大俠藝出那一位高人?” “我只會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不像各位身出名門。我是家傳武藝,無師無門,跟各位沒有淵源。” 那一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足可氣死人。趙子昌臉皮再厚也搭訕不下去了,憤然道:“杜大俠!你雖然英雄了得,但我們三個人也不是無名無姓之輩。你既然知道我們出身的門戶,便該知道點蒼、武當、五台這三家不會含糊你。”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三位出身名家,因此我這無名小卒不敢高攀;三位如果要賜教的話,只要通知一聲,杜某自當一一踵門候教。” 這是擺下臉來挑戰了,謝雲忍無可忍道:“小子!你太狂了。起來,老夫要教訓你一下。” 杜英豪神色如,坐在椅子上道:“我還沒吃飽,而且這是人家做買賣的地方,咱們別攪了人家生意。要打架,你回去等著,杜某知道你們的武館在那兒,你只要丟句話,杜某自然一一登門拜訪。” 謝雲雖然叫的兇,但是卻不敢真的動手,只是為了面子,不得不撐一下。杜英豪丟下了話,他也樂得收場,於是停了一聲道:“好!謝某就在家裡等著你。” 他回頭就走,而且一逕下樓去了,其餘二人也都跟著走了,連他們的同伴也都一窩蜂似的走了。 杜英豪十分高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王月華皺著肩頭道:“杜爺!您這個冤家結的可不值得;他們只是想跟您攀交一下,你是何苦呢?” 才說著,只是菊芳匆匆地衝上來,她也不避嫌疑了,往杜英豪對面一坐,就急急地道:“杜英豪,你瘋了,怎麼像瘋狗似的亂咬人,你無緣無故地開罪那些人,幹嗎?” 杜英豪一笑道:“不幹嗎!我只是瞧不起這些浪得虛名的名家而已。” “人家可不是浪得虛名,他們是真正的名家。點蒼、武當、五台可都是歷史悠久的名門大派,你開罪的不是三個人而是那三個大門派,要是他們找上你,你有幾條命?你要知道你…。” 她有些話似乎不便說,連忙看看左右。水青青與王月華倒很識相,同時站了起來道:“爺,我們到後面去把馬匹照料一下,回頭好上路。” 杜英豪點點頭道:“小心一點,說不定那三塊料會來找麻煩。你們也別顧慮,儘管下手招呼好了,出了任何事都有我頂著。” 水青青笑道:“有爺一句話就行了。剛才是爺沒有吩咐,否則我當時就叫他們爬下了。”兩個女的也走了,菊芳低聲道:“杜大哥!你到底是要幹什麼,惹下一大堆的仇家;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的大英雄了。” 杜英豪一笑道:“我並沒有這個想法,可是別人都有這個想法。你看剛才那三個傢伙,嘴裡說的兇,心裡可在發抖。他們雖然在口頭上向我叫陣,卻連個日期都不敢訂下,分明是怕我找了去;我若真的找上了門,他們不嚇得尿屎交流才怪!” 菊芳望著他,嘆了口氣道:“英豪,我真不明白,我在樓下一直在注意著,人家可是很誠心的想結交你,你不喜歡他們,也不必那樣子對待他們呀!隨便敷衍他們一下不好嗎?” “敷衍不得,他們是替焦雄來做說客的,若是敷衍一下,他們更纏著沒完,說不定還會玩出更多的花樣,暗中計算我,倒不如一開始就拒絕了他們。” “那怎麼可能呢?他們是白道上的武林名宿……。” “屁個名宿,不過是互相對捧而已,高不到那裡去的。他們掛著武當、五台的招牌,只是唬唬人而已。” “不是唬人,他們的確是那兩家的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分很多種。這三個人中,我看只有姓謝的還有兩把刷子,笑面佛跟賽玄壇絕對是欺世盜名之輩;他們最多只是沾上一點邊,不會是真正自門戶裡出來嫡傳弟子。”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他們開館授徒,亮出了門戶招牌;可是我知道武當、五台真正的門人,絕對不是奉上束就能列於名牆的,也不是在武館裡能學到那兩家真傳的。” “這……我倒沒想到。” “我卻知道的很清楚,因為我在投師學藝時,碰上過很多這種師父,都是欺世盜名的。”“可是他們掛名設館多年,也沒有人提出異議過。” “他們的確也教過一些基本入門功夫,而且總跟門戶中的人搭上些淵源;再加上他們不時有銀子報效,自然不曾有人來拆臺。” “這就是了。他們縱非嫡傳,多少也是有關係的,你若是踢了他們的揚子,就會有人來架梁的。” 杜英豪大笑道:“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我不去踢揚子,就沒有人來找我麻煩了。” “可是你剛才已經公然跟他們叫陣了,他們肯善罷甘休嗎?你不找他們,他們會找你的。” “藉給他們三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我不找他們,他們已經謝天謝地了,還會來找我嗎?” 菊芳沒得說了,咬咬嘴唇道:“你又怎見得他們是為焦雄來做說客的呢?” “因為他們主動地來找我攀交。你想,他們在地方上設館授徒,有時是跟焦雄衝突的,要不是焦雄維持住他們的體面,他們絕難混下去的;而我現在卻是霸王莊的大對頭,他們若非受到焦雄的懇求,怎敢來找我拉交情呢?為了免囉唆,乾脆先給他們關上門。” 菊芳還是不相信,可是許朗月也上來了,他沒跟杜英豪打招呼,只叫菊芳道: “世妹! 你過來。“ 菊芳忙過去了。許朗月跟她咬著耳朵,似乎頗為親熱;菊芳卻用眼睛瞧著杜英豪。 杜英豪居然十分欣賞的樣子,那使菊芳恨得直咬牙;可是她也沒興趣再去跟許朗月歪纏了,匆匆交待了幾句,把他趕下了樓,她又回到了杜英豪這邊。 杜英豪笑道:“你怎麼把許大公子給支走了?” 菊芳笑道:“他是許大叔召來幫助我,保護我的。” 杜英豪道:“很好,你不跟我走一路,我不能照顧你,這傢伙的劍法很不錯,跟著他倒很安全。” 菊芳咬著牙道:“他對我可是殷勤得很。” 杜英豪一笑道:“那是一定的,可是你也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這種世家哥兒在女人面前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他要是對你不規矩,你可別輕易的放過他,否則他會得寸進尺。” 菊芳道:“人家至少還會說兩句假話來哄我開心,你呢?你卻只會嘔我。” 杜英豪悠然一笑道:“不錯!我跟他就是這點不同。我也許會叫你傷心,但絕不會騙你。我跟你好過、將來即使不娶你,但一定會記住你,他卻會翻臉無情,轉眼之間,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菊芳瞪著他。她實在無法了解這個男人,停了半天,她才嘆了口氣道:“英豪,你帶著那兩個女的幹嗎?” “她們自己願意跟著我,而且我也需要有兩把好手,尤其是那個水青青,功夫還真不錯,今天若不是她,我對姓丁的哥兒倆還真沒辦法。我的功夫只有出手一兩拳唬人,若是他們找我拼命,我就慘了。” “她們是聲名狼藉的女殺手。” “我知道。她們的仇家太多,所以才要我保護她們。” “你行嗎?你的幾下子保護自己都不夠。” “那倒不見得,大風大浪我都經過了,我還不是好好的。我的武功雖然不怎麼樣,但我的運氣好。” 菊芳嘆了口氣道:“反正你自己小心好了。許朗月被謝雲他們拖上了,他們果然是受了焦雄的委託,要來給你們調解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預料的如何,這批白道名家的嘴臉,我早就看透了。” “他們受了你的冷落,當然是放棄了調解的念頭,可是又受了你的侮辱,決心要對付你。” “讓他們來好了,我不在乎。我的武功雖差,可是對付像這種不學無術、欺世盜名之徒,我還行呢!” “他們懾於你的威名,不會跟你正面交手的,可是一定會用陰謀來陷害你的。 許朗月參加他們去了,有動靜會告訴我,我再來通知你。我要走了。” 杜英豪笑道:“你跟那小子在一起,逗逗他可以,可別真叫他給騙上手了。” “你還關心這個?” “我是怕你叫他沾上一身病,這小子整天尋花問柳,身上一定不乾淨。” 越說越不像話,菊芳氣得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腳背,衝下了樓去。 杜英豪摸著腳,笑著下樓會了帳,然後找到了王月華與水青青,問道:“月娘! 那三個傢伙的武館,最近一處在那裡?” “是笑面佛的宏道武館,就在這鎮上的街尾。” “好!我們這就去砸他的武館去。” 兩個女的怔住了。 |
第二十一章 無心之過
王月華怔怔地道:“杜爺,您真要跟他們作對呀!”杜英豪道:“是的,我已經公開地叫了陣,總不能虎頭蛇尾,就此算了。” 王月華遲疑了片刻才道:“杜爺,依我著還是算了吧:他們跟您又沒仇恨,雖說口頭上衝突了兩句,也是叫您給擠的;而且他們對您已經忍氣吞聲了,何必還去結怨呢?儘管他們是浪得虛名,但多少跟門戶會有點關係,惹急了他們,招來一身麻煩,那就太不上算了。” 杜英豪一笑道:“月娘,我可以跟村子裡的小孩子推一個下午的牌九,這證明我不是搭架子的人。” 王月華道:“是啊!杜爺,我們已經知道您是個很謙虛和善的人:您跟丁氏兄弟化敵為友,也是個很有江湖義氣的豪傑,因此您得罪那些人,實在沒道理。” 杜英豪一笑道:“我也不是一個喜歡找麻煩的人,更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因此,我要做的事,絕對有我的道理。走吧!去砸笑面佛的武館,你就會知道我的道理何在了。” 王月華有點遲疑,水青青卻道:“月姐,你也是的,杜爺慮事周到,難道還會不如你,快帶路吧!” 王月華終於領著他們出了大街,走向了鎮郊。遠遠看見一片宅子,宅前一片廣場,在中央樹起一根大白木子,扯著宏道兩個大字的旗子迎風招展。 杜英豪輕聲冷笑道:“好氣派,開武館還敢扯旗叫字號,他不怕別人踢他的場子嗎?”“他掛出武當門人的招牌,而武當派的武林中的地位十分崇高,誰敢去踢他的揚子。”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今天就有人去殺殺他的威風了;對了,青娘子,霸王莊的人你都認得嗎?”“不認得,我認得的人很少。” “月娘,你呢?”“我的眼皮子倒是很雜,認識的人不少,只是別人都不認得我,也不屑於跟我結交。” 杜英豪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彆氣,今天就可以叫人家對你刮目相看,再也不敢瞧不起你了。你跟著青娘兩個人,繞到後面去,若是發現有霸王莊的人,就出手截了下來,然後從莊子裡帶出來。” “霸王莊會有人在這兒?”“一定會有,說不定還有幾個硬點子,想在這兒算計我呢!所以你們要小心,斟酌情形,若是對手太硬,你們明著吃不了,就用暗的,務必要放倒他們。” 水青青一笑道:“杜爺放心好了,交給我準錯不了,就是吃得了的人,我也是不會明著來的;我喜歡用省事省力的法子,能不動手,我儘量不動手。” 杜英豪大笑道:“好!這倒是跟我的原則不謀而合;我要動手揍人時,腦子裡盤算的是如何一出手就把對方打倒,我認為跟人一招一式對比是最笨的事。” mpanel(1); 王月華道:“杜爺,一招之間把對方打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法子、動腦筋,倒也不怎麼困難。出手時要把握住兩個原則,一是快、二是狠……。” “那除非是暴然出襲,攻人不備。” “那不行,這不光明,但是不妨取點巧,打完招呼立即出手,使對方來不及準備,或是打了招呼後,多磨菇一些時間,使對方疏於戒備時,猝然出手。” “這仍然是偷襲暗算,要惹人閒話的。” “別去管那麼多。江湖道上沒有真正的是非,若是人人都有正義感,就不會有霸王莊了。” 王月華為之默然。她是個真正的江湖人,總覺得杜英豪的這番話是反傳統的、背經離道,可是又無法駁斥,因為杜英豪說的是實情。 焦雄在霸王莊聚嘯橫行,招攬了許多武林敗類,成朋結黨,稱霸江南;那些正義之士,提起霸王莊,沒一個有好感的,然而他們都噤若寒蟬,沒一個人敢起來跟霸王莊正面作對。 杜英豪是第一個,但他到現在為止,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鬥,得不到一點助力,反倒是那些所謂白道之士,卻與霸王莊勾結一氣。 所謂的江湖義氣,實在叫人失望,杜英豪瞧不起江湖傳統,又能說他不對嗎? 頓了一頓,王月華道:“杜爺,那些人也是離開不久,黃真會回到武館嗎?”“一定在,而且其他的人也在此,他們原本是找我來談判的,而且也準備在宏道武館以人多勢眾,壓我接受霸王莊的和解的,我沒理會這個喳兒,他們必定還要去商量。” “是不是菊芳姑娘透給你的消息?”杜英豪道:“她從江南四公子之首的許朗月那兒得來的消息,證實了謝雲、黃真他們確是要替霸王莊做說客,現在又在商量對付我了,雖沒說地方,但我判斷一定是最近的一處………。” “杜爺,您這找了去不怕人單勢孤嗎?”杜英豪笑笑道:“三個老家夥不足為慮,其他的人也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所以找一定要趁現在抓破他們的假面具,揭穿他們的偏君子身份;若是由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來,再栽我一贓,我才真的百口莫辯了。” 兩個女的雖然不相信杜英豪的判斷,但她們很少違抗杜英豪的決定,相偕繞道而去。 杜英豪則負手仰天,一面欣賞著天上多幻的白雲,一面在心中盤算著。 他沒有被自己一連串的成功或勝利衝昏了頭,對自己的份量有多重,他還是很清楚的。 像程咬金的三斧頭一樣,他知道自己的功夫只能唬人,經不起考驗的。 出手一拳,那是練出來的,又快又狠,但也就是那一拳而已,這一拳若是打不倒對方,再下來就是挨打了,這一點杜英豪倒是有點底子,因為他一直沒有機會規規矩短地投師學藝,卻也不肯安份守己地過日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敢惹一下,而且還能忍,一看苗頭不對,抱著腦袋,聽任對方挨幾下重的,然後再想法子,抽冷子回敬一下重的。 有一個頗有名氣的江湖人,就是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時,挨了一窩老拳而反被打倒的。 杜英豪知道自己的特點是能挨,這也是他致勝的訣竅;但今天他的身份不同了,他也不能靠挨打來取勝了,所以他必須盤算另一套。 沉息片刻,他還沒想到一個很穩妥的辦法,但是水青青與王月華已經不見了影子。他如遭沒有時間多作思考了,上馬急急地地去。 笑面佛黃真的宏道武館不但頗有氣勢,而且還頗有架子。他仿效武當解劍池的規定,在莊門外搭了一個小小的牌樓。牌樓裡供了武當祖師張三豐真人的牌位,然後在莊門外立了一塊石碑,刻了“止馬”兩個字。 這是要來訪的武林朋友在此下馬的意思。不過他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抬出了武當開山祖師爺,這樣不管來人有多高的身份,多大的名氣,也非下馬不可了,否則就是對三豐真人不敬。 杜英豪不管這一套,他看見了止馬的石碑,卻沒注意到牌樓裡的三丰神位,因此筆直的騎馬而入。牌樓裡有幾個人在守著的,若見居然有人騎馬直闖,一個個都變了顏色。 有的拿刀,有的拿了棍子,紛紛追了過來,大盤地吆喝著。一個漢子拖了條長木棍,走到跟前,橫起棒來就掃。這傢伙倒是杜英豪的同道,上來連招呼都不打,怔然就動手。 杜英豪倒是防備著,那曉得這漢子的本事太差,性子又太急,根本連人都夠不著,但棍梢卻掃在馬屁股上,馬匹負痛猛掀,把杜英豪拋起了半空。 還好,杜英豪小時候太窮,養不起馬匹,但是他喜歡馬,經常到騾馬行去幫人家馬、洗馬、刷馬、藉機會練學騎馬,那些馬都是沒鞍子的,且也不習慣給人直接騎在身上,總要蹩扭一陣,因而練出了他的好騎術,所以這一拋,他立刻在空中翻身,雙腿立穩落地。 武館裡其他幾個弟子也趕上了,刀棒齊施,一哄而上。這種群架最合社英豪的胃口,而且好久沒練習,正引起了興子,於是他雙手握拳,衝了進去,拳飛腳踢,乒乒乓乓的幹了起來。 這些武館的弟子都是些年輕好事之徒、入門不久,也沒學會多少武功;再者,他們交得些昂貴的束,家裡總是有幾個,養尊處優,自然不會下苦功扎基。 杜英豪從來就是打混架出來的,應付他們就像是吃定了,拳沉、腳動、招狠,挨上就倒,,沒人送命,但是也沒人能再爬起來。 打倒了這五、六個,莊子里又湧出了十來個,呼嘯一聲,又湧了上來。杜英豪更起勁了,直如虎入羊群,追迎上來,依然是一招一個,就像打稻草人似的。 那些漢子雖是學的正統武當工夫,但都沒有什麼火候,杜英豪自然打得很順手,等到裡面又出來了一批人時,他已經打倒了十幾廿個了。 笑面佛黃真在前,他的臉上氣得焦黃,不見一點笑容,倒成了黃面佛了,大喝一聲:“住手!” 這一喝倒頗有權威,還有兩個弟子立刻住了手;他們早已心寒,只是停不了手。 但杜英豪卻依舊揮拳上前,乒乓兩下,把那兩名漢子打得飛跌出去,倒地不動。 眼前的景象十分淒慘,倒了一地的人,哼哼哈哈,呻吟不止。黃真見來人不聽喝止,仍然追著打人,心中大怒,衝前待要揮拳,才發現是杜英豪,不由怔住了。 他沒想到杜英豪會這麼快來到,更沒想到杜英豪會不顧身份,跟他的弟子動手打了起來。 雖然話傳出去,會為江湖同道所不齒,認為杜英豪太不顧身份,但黃真卻叫苦連天,自己的弟子叫人打了一大片,往後這武館還怎麼開得下去。 除非他能把杜英豪打倒下去。但他行嗎?若是自己也叫人給放平了,除了抹脖子,沒有第二條路走。 好不容易,他才壓下自己的激動,厲聲叫道:“杜小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杜英豪拍拍手,輕鬆地道:“沒什麼意思,打架嘛,相打無好手,我不想挨揍,只有回敬;你這些徒弟太不經打,一拳一個都躺下了。” 黃真差點沒氣昏過去,賽玄壇趙子昌寒著臉道:“杜英豪,你也是成名人物,居然對這些才出師的弟子們下手,也不怕江湖同道齒冷嗎?”杜英豪笑一笑道: “我倒不以為我自己成了名,也不想端什麼一家宗師的架子,有人要打我,我就要還手。” 黃真道:“你說是他們先動手?”“當然了,我還不至於先動手去揍他們。” “我不信,我的弟子很守規矩,尤其是他們技藝未精,絕不會自己討沒趣而招惹你這種名家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倒不把自己當作有多了不起,而且雙方也沒開口,見面就幹上了;我想必然是你回來後告訴了他們,叫他們見到我就動手的。” “胡說,老夫再不濟,也不致於叫這些未出師的弟子們來向你挑戰,再說他們也不可能一聲不響就動手。” 這時首先動手的持棍漢子已醒過來了,叫道:“師父,這傢伙騎了馬一直闖進來的。” “不錯!你的莊子離門口還有一大截路呢!我懶得走路,所以一直騎馬過來了。” “杜英豪,你沒看見門口有止馬的牌子。” “看見了,但是跟我卻沒有關係,我又不是上門來做客的;再說,你如在門口掛一塊狗爬的牌子,我難道也得爬進來不成嗎?”黃真氣得混身直抖道:“好!好! 杜英豪,你記得今天說的話,你敢對我武當開山祖師爺不敬。” 杜英豪笑笑道:“黃老頭兒,你別不要臉了,抬出你們祖師爺來唬人;你們祖師爺三豐真人是武林前輩,我對他很景仰,但是兩下相距幾百年,說不上敬不敬,更不能為了他而對你這個不入流的武當門人特別客氣。” 黃真氣得臉都由白汎青,顫聲道:“拿我的劍來,今天老夫如不能手刃這狂徒,就血濺此間,以報祖師。” 這時許朗月從後面出來,攔住了黃真道:“黃老師,請冷靜一下,這件事不是你自己拼命能解決了。你應該報上武當,由貴派長老們來處理。” 謝雲也趁機推波助瀾道:“對,黃老哥,現在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了,這小子冒瀆了三豐祖師,是跟你們整個武當過不去,你還是留待貴派長老們來解決。” 黃真其實也不想拼命,否則他在酒樓上就動手了;懾于杜英豪的威名,他根本就不敢動手,剛才是被擠得沒法子,才做作一下。 他立刻趁機下坡道:“好,姓杜的,黃某雖是武當門人,卻不足以代表武當門戶,你闖的禍太大,老夫也解決不了;你等著,最多三、五天,武當必然會要你作個交待。” “我闖的禍有多大?你以為抬出武當兩個字就嚇住我了嗎?”杜英豪還在不經意地問,黃真卻沉下臉不理他,自顧吩咐門下弟子將傷者抬進去。許朗月看著杜英豪,目中卻隱有憐憫之意,似乎在為他惋惜。 |
第二十二章 眾矢之的
杜英豪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再者,他來這兒的目的還沒達到,因此他繼續對黃真挑道:“笑面佛,我說過要登門拜訪的,現在我來了,你是怎麼個打演算法,是你摘下招牌,還是出來比劃兩下。” 這番話說的很狂,卻很不上路,而且不合他這個大俠客的身份,倒有點像地方上的混混、無賴登門生事,所以使得在場的人全怔住了。他們再也沒想到杜英豪會說出這番話的,卻不知道杜英豪開始在碼頭上混生活,只懂得這樣子講話。 黃真更是氣得全身發抖,指著杜英豪,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小……輩,你欺人太甚。”他倒是頗有一代宗師的氣度,相罵卻不出惡言,但杜英豪卻是一派生事的樣子,哈哈笑道:“黃老兒,你說對了,今天我就是欺負你來的,有種你就出來露兩手,否則就乖乖的把門上的那塊匾給摘了。” 他指的是那塊題著“崇揚武德”的大金字匾額。那是一些頗有名氣的江湖人,在宏道武館開館慶典時聯名送來捧場的,高懸在大門正中間。 黃真卻直是發抖,伸手疾指,口中只說著“你……”,胖胖的身軀搖搖幌幌,像是要昏倒的樣子。 他只有這個勇氣了。要他出去應戰,他實在沒這個勇氣;因為他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兩下子。已經不能再拼了,雖然會幾手武當拳法,但是長年的養尊處優,身子發了福,打不了幾下就會發喘了。 他現在的拳腳,只能擺樣子,教教徒弟,真要動手過招,他連門下的弟子都不如;而杜英豪伸手之間,卻把他的十幾個弟子打倒了。 不下場,這個紙老虎還能撐著,一下去,可什麼都拆穿了;但是杜英豪卻又擠得他非下去不可,他除了裝昏倒,還有什麼別的法子呢! 旁邊的人自然不會真讓他倒下來,賽玄壇趙子昌已經把他扶住。 趙子昌道:“黃老哥,你何苦為這狂徒氣成這個樣子,自己的身子保重要緊,反正事情已經鬧大了,不是你私下就能了結的,等貴門的長老齊聚後,再給他一個狠教訓就是。” 黃真等的就是這麼一個機會,趁著一扶,站直了身子,先深呼吸了兩口,好像是運氣鎮定了氣血,身子也不抖了,氣也不喘了,指著杜英豪道:“小輩,你辱及本門祖師,已經不是老夫個人的恩怨了。你等著,不出十天,武當的長老們一定會找你作個了斷,老夫現在不跟你一般見識,你請吧!” 杜英豪道:“請?今天就這麼算了?”他竟是存心攪到底。 許朗月覺得杜英豪不太上路了。他受了自己叔父許久的召喚,來幫忙對付焦雄;也受了菊芳的託付,來照料杜英豪,心中卻很窩囊。 首先,杜英豪在賭場裡刷了他一次面子,使他很下不了臺;再者,杜英豪的名氣太大,使他這個四大名公子之首的風流美劍客黯然無光;第三,則是杜英豪粗裡粗氣,一點都不上路,使他羞于為伍。 mpanel(1); 照他的性情,早就想跟杜英豪鬥一下了;但許久極力壓著,菊芳又一再囑託,他才強忍住。 這時見杜英豪鬧得太不像話了,只得挺身而出道:“杜兄,你雖是出道晚,可是最近幾次風雲變幻,你都表現得很突出,短日內創出了盛名,因此,現在多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了,何必又要把事情做得太絕呢?你冒犯了三豐仙師的法駕,武當門下自然會找你一決的;你有種闖騎直進,就該等武當的人齊了再件理論。” 杜英豪卻笑笑道:“我沒意思找武當的麻煩,我是衝著黃真這老小子來的。” 許朗月道:“這就不對了,黃老前輩又沒得罪你。” 杜英豪冷笑道:“他得罪我倒沒關係,可是,他掛著俠義的幌於,卻跟邪惡之徒,武林敗類串通一氣,狼狽為姦,那就不行。我最瞧不起這種偽君子,非要扯破他的臉皮不可。” 黃真連忙道:“小輩,你信口雌黃,滿口胡言。” 杜英豪冷笑道:“姓黃的,你別賴。今天你們三個人在酒店裡找我,不是去為霸王莊做說客的?”黃真對這一點倒無法抵賴,因為他在別人面前,也透露過這個意思。因此一拍胸膛道:“不錯,我們是有這個意思,那是為了你好。霸王莊財雄勢大,人手又多,你一個人孤身與他們作對,很犯不著。我們是愛惜你這個年輕人,才想憑著老面子,為你們調解一下,免得你吃了虧,這完全是一片愛才之念,難道又錯了,想不到你居然不領情……。” 這番話說得仁至義盡,讓人聽了很感動。 趙子昌道:“是啊!霸王莊焦雄雖然行事與吾輩不同道,但他的勢力雄厚也是不爭事實,很多江湖朋友吃過他們的虧,只有忍氣吞聲,卻一直對他們無可奈何,這更是公認的事實。我們很慚愧,身為武林一脈,無法打倒他們,伸張正義,但是我們這三塊老面子多少還能撐得開,他對我們多少還有點顧忌,許多江湖朋友跟霸王莊有了衝突時,只要找上我們去向霸王莊交涉,也多少能要回點公道。這是我們與霸王莊的交往情形,凡是江湖朋友都清楚,我們只是憑著江湖道義,據理力爭,要說我們跟霸王莊串通一氣,這未免太叫人寒心了。”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豈僅是慷慨激昂,擲地有聲,而且還將一個武林前輩的風範表露盡至。 旁觀的武林群眾立刻有人附合道:“三位老爺子德高望重,舉世同欽,那是不用說的;而且三位老爺子都是名門大派的名宿元老,怎麼會跟霸王莊串通一氣呢? 杜大俠必定是聽了別人的煽動,才對三位有所誤會。” 這傢伙顯然是有意作和事佬,想把兩方面拉攏起來。 趙子昌更得意了,摸著鬍子道:“這當然也難怪這位杜老弟,他是年輕人,藝高膽大,憑著一腔熱血,獨抗邢惡,勇氣是令人欽佩的;只是杜老弟涉世未深,不知道江湖險惡。霸王莊上那些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我們聽說江湖上出了這麼一位年少英雄,心中是既喜且愧,因為這件事應該由我們來做的,卻因為有所顧忌,拖延至今,由一位年輕朋友來開了頭,這實在是很慚愧的,所以杜老弟瞧不起我們,倒也不能怪他。” 謝雲道:“但是怪我們也沒有道理的。各人有各人的處境,我們如果像他一樣,了然一身,也早跟霸王莊豁上拼了;但是我們的門人子弟出師的,多半在江湖上闖湯,而且大部份在鏢行裡求生,必須經常跟綠林打交道,而焦雄跟綠林道關係密切,兩下抓破了臉,受牽累的人就多了。我們不能不為兒郎們著想,才跟霸王莊維持個表面上客氣,如此而已……。” 黃真不甘落後地道:“可不是,今天我們是一片好心,想跟這位少年朋友拉攏一下感情,勸他稍作忍耐。憑一個人的力量對付霸王莊是絕難成功的,我們是打算先憑我們的面子,穩住霸王莊,不讓他們暗算傷害他,然後再號召江湖上的俠義同道,結合起來、對霸王莊申伐,一舉擊潰他們,這才是正確有力的方法,卻不想換來這種結果,這是從何說起呢?” 這三個人一搭一檔,說出來的話,婉轉有力,語氣中似乎對杜英豪已消去了敵意,顯得前輩心胸,光明磊落。 杜英豪似乎頗為感動道:“這麼說是我太莽撞了。” 他這裡口氣才一松,趙子昌可接上了:“老弟!不是我說你,你一定是先聽了別人的挑撥,對我們有了成見。今天一見面,你就沒給我們一個開口的機會,而且給了我們一個大難堪。為了不想自亂陣腳,造成親者痛,仇者快的遺憾,我們隱忍了下來,當時雖說了幾句狠話,那是為了門戶榮辱所關,不得不表示一下;我們按著邀請各位俠義同道到這兒來,就是想說明寸衷,跟你老弟解釋一下誤會,那知道你老弟已經打上門來了,弄得如此不可收拾。 杜英豪道:“也沒什麼不可收拾的,千斤漢擔不動一個理字去,只要理屈在杜某身上,該殺該剮,杜某一肩認了,絕不皺一下眉頭。” 這番話仍然是充滿了混混氣味,但是卻比較順耳多了。大家都欣然色喜,似乎滿天烏雲都過去了。 許朗月也改變了對杜英豪的態度,因為杜英豪多少是給了他面子,忙道:“這樣子才好,誤會別放在心中,提出來一說,不就是都解開了嗎?”謝雲這時才以既憐惜又遺憾的口吻道:“杜老弟,你在短日內連番給焦雄痛創,又隻身挑戰霸王莊,身手技藝,智慧人品,都是人傑之選,因此老夫相信你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可是老弟,你這一次可實在錯得太離譜了,你打傷了黃老哥的門人弟子……。” 黃真這時又擺出一付悲天憫人的武林名家的姿態了,慷慨地一擺手道:“沒關係,既是誤會,大家就別放在心上。相打無好手,他們學藝不精,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尤其是他們人多,杜老弟只有單身一人,在這種情形下,他們就是送了命,也怪不得人。” 前面一番話裡多少有點負氣的意味,可是這老兒經驗豐富,實在會說話,語氣一轉,已把一個武林長者的謙遜胸懷烘托了出來。 聽他這麼一表示,誰都要為他樹起個大姆指。可是笑面佛的神色一轉,花樣就來了,他緊鎖雙肩,做出一付為難的情狀:“可是另一件事,老朽就無以作主了。” 他沒說是那一件事,但誰都明白是指杜英豪擅闖大門,騎馬直入,冒犯了三豐祖師的事。 事關武當門戶榮辱,豈僅他這個武當門下不敢作主,誰也無法代他出個主意了。 頓了一頓,謝雲才道:“我們都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但是杜老弟是武林中後起的新秀人傑,為這個原因……,咳咳,實在是太遺憾了。” 他在原因上頓住,改以一陣乾咳,然後就帶了過去,沒說出是到底如何;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那一定要杜英豪付出相當代價,不要他的命,也會要他大半條命,今後武林中,似乎已經不會再有他這個人。 現場早已有幾個人拿著死人的眼光看著杜英豪。 謝雲見他已經引起了全體的注意,十分得意,用手捻著頷下的鬍子,徐徐地道:“老夫想,杜老弟初出江湖,不知道黃老哥的門上供著三豐仙師的牌位,馬行得急了一點,卻不是有心的,所以總還可以原諒的。老夫想由杜老弟備了三牲獻禮,在三豐祖師靈前公開向黃老哥道個歉,把事情擺過去就算了,不知黃老哥意下如何。” 他沒問杜英豪,似乎這樣子對杜英豪已經是十分優待,杜英豪必然不會反對似的。 黃真皺起了雙眉道:“兄弟本人絕沒有意見,但這件事兄弟也作不了主。” 謝雲道:“黃老哥,好在事情還沒掀開去,杜老弟也已解釋了誤會,大家都是俠義同道,一家人,還有什麼好計較的,你點了頭,若是日後貴門追究,我們大家都可以替你作證,為了大局,受點委屈,也讓他們這些小兄弟著看我們這些老頭子心胸之所在。” 這段話的另一個意思,是暗示他們老一輩的應為年輕小子們立下一個模範。 但是這一個建議還真值得他自傲的,連許朗月都為之欽佩不已,連忙道:“這樣子就太好了,太好了,你就擔點干係,點個頭吧!” 黃真老師父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為了團結江湖俠義同道,老朽責無旁貸,還有什麼話說呢?杜老弟能償給我一點面子,日後在門戶中,老朽也一肩擔承了。” 這話更漂亮了,全場一片采聲。 謝雲道:“好!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揀個好日子,說辦就辦。” 自始至終,沒有人問過杜英豪,似乎他只有服從的義務,沒有選擇的權利了。 遠處有人在牆上冒出個頭,打了個手勢,只有杜英豪一個人看見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這個通知來得正是時候,他不能不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走上了時運,幸運之神實在太照顧他了。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各位,三豐真人是武林前輩宗師,在他的神位前磕個頭是我們後輩的本份;不過三豐真人是武當開派祖師,他的靈位應供在武當本院才對,要是人人都拿塊牌子,寫上幾個字就能作數,那可就太冒瀆前輩了。黃真,你這塊牌位是誰準你樹立的?”這句話把每一個人都問住了。 場中有幾十個入,多多少少,總有些竊竊私語的,突然,一下子寂靜無聲,真像是午夜的墳場。 然後是黃真憤極的聲音吼叫道:“好!好!小輩,你記著自己說的那些話。各位,這不是老朽矯情,將來再要有什麼,怪不得武當了。” 許朗月嘆了口氣,慍然地朝杜英豪瞪了一眼,卻沒說什麼;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只有杜英豪絲毫不在意地笑道:“黃老兒,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黃真根本不理他,回頭就往裡去。 杜英豪道:“別想開溜,我還有戲法沒變呢!青娘!押出來吧!” 牆後,水青青跟王月華由後面押著兩個垂頭喪氣的漢子出來,慢慢地走向前。 這四個人以這種姿態一露面,不僅黃真臉色大變,謝雲與趙子昌的神色也變得厲害。 |
第二十三章 除惡務盡
每個人都帶看詫然的神情,望著最後過來的四個人;而前面走的兩名漢子,都是三十五、六年紀,一寸獐頭鼠目的樣子,看上去就不像善類,只是他們此刻卻都是神色沮喪,行動蹣跚,一步步的挨過來的。 走到跟前,王月華笑笑道:“杜爺,您真是料事如神,這兩個傢伙正想從後面走,叫我們給堵了回來。” 杜英豪一笑道:“不知道這兩位是何方神聖?” 王月華道:“他們倒不是小角色;這個叫推倒山陶平,是九華山的當家大頭領,另一位則是霸王莊的師爺,叫鐵扇子宋興。他們都是焦雄的拜把兄弟。”在場的人都為之一震,顯然這兩個人的份量不輕。 杜英豪冷笑道:“黃老兒,你的交遊很廣闊呀!綠林道、霸王莊你都搭上了關係。” 黃真漲紅了臉,他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抵賴了,訕然地道:“老夫的門下在鏢行中討生活的多,自然各方面的朋友都要應酬,這個老夫先前就表示過了。” 水青青一笑道:“可是這一次這兩位可不是來應酬的,他們是代表焦雄來送禮的。” 杜英豪喔了一聲道:“送什麼禮?” 水青青笑道:“這次的禮還不輕,黃金、白銀、珠寶、寶石都有;受禮的對象是黃真、謝雲和趙子昌,要他們設法跟杜爺疏通轉圜一下。” 謝雲沉聲道:“胡說!老夫們幾曾受過什麼禮?” 水青青笑道:“話是他們兩個說的,假如沒這回事,就是他們胡說了。餵! 宋興,現在輪到你們開口了。你是不是在胡說呢?“宋興低頭不說話;那邊的陶平卻瞪眼叫道:“謝老頭兒,東西你們收下了,還有回執在我身邊呢!你就想不認帳。媽的二你跟焦大哥打交道也不是第一回了,還裝***那門子小腳,難道說跟霸王莊來往還丟了你的人不成。焦大哥是給你面子才跟你們稱兄道弟的,平日裡你們不知撈了多少好處。怎麼?這會兒你們以為焦大哥失勢了,就想翻臉不認人了。” 他這兒大聲一叫開,謝雲等三個人簡直恨不得有條地縫鑽下去。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首先發作的是許朗月,他冷笑一聲道:“我是因為三位都是名門大派,而且也是江南地面上頗有名氣的老師父,所以纔來為你們說合一下;那知三位竟然有霸王莊那麼強的後臺,我抱劍山莊門戶太小,高攀不上。對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他說走就走,那自然使得做主人的黃真很難看,但是誰也不敢留他。 mpanel(1); 許朗月一走,另外有幾個江湖人也走了。這些人是不齒霸王莊的,卻還不敢明著反抗,所以當黃真等三個人以支持杜英豪,共禦霸王莊為號召,他們倒是欣然而來,誰知骨子裡卻是這麼回事。 他們自然很失望,但也不敢多說什麼,只以不告而丟,作為無言的抗議;內心裡,他們是想站在杜英豪一邊的,只是他們看到杜英豪仍是單身一人,而霸王莊的勢力卻是他們所深知的,他們仍然不敢太樂觀,只有悄悄地退走了。當然還有幾個留下的,但這些人卻只是退為第三者的立場,在那觀望看。 黃真又呆了片刻,才一咬牙道:“杜英豪,焦莊主是派他們送了點東西來,我們也收下了;武林道上大家互相尊敬照顧,這也礙不看誰。” 杜英豪笑笑道:“那當然,你們抱看焦雄的臭腳舐,只要你們心甘情願,誰也管不看,只是你們別拉看別人一起當孫子。” 黃真哼了一聲道:“我們出頭說合一下,是為了愛惜你這個人才,你自己要找死,可怪不得我們!” 說完了,他回身向屋裡走去,謝雲與趙子昌也忙看走了。 陶平又叫道:“餵!你們三個老家夥,怎麼撇下我們不管了,我們可是為了你們。” 謝雲回頭怒道:“你還有臉說,事情全壞在你們身上,眼看看已經快成功了,卻叫你們給攪了,所以焦莊主那兒,你們要負全部責任。” 黃真卻苦笑道:“陶頭領,你在我這兒作客,照說不能要你受委屈,但是你也看見了,人家連我武當都沒放在心上,老朽實在無能為力。” 三個老家夥大概是怕杜英豪繼續找他們麻煩,急急地進屋子裡去了。 杜英豪倒沒有追他們的意思,笑看向水青青道:“青娘,這兩個傢伙底下大概也來得兩下,叫你們製得乖乖的,倒真不容易。” 水青青笑道:“豈止是來得兩下,而且還是硬把子呢!真要動手的話,我們是萬難得勝的。我是靠了小寶貝的幫助,才把他們製住了。” “這個寶貝一定很了不起。” “也沒什麼,杜爺的面前,我的寶貝就玩不起來了。” “啊!原來你是用蛇。” “我的外號叫小青蛇,自然沒有第二種寶貝。我出其不意,朝他們扔過去兩條青竹絲;他們用手一檔,每人就被咬了一口。” 杜英豪一笑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這兩者雖毒,最毒婦人心;你們兩位的運氣真壞,偏偏遇上了青娘;她的蛇兒毒,心也毒,我想這個罪不好受吧!” 水青青笑道:“不錯,他們開始還橫得很,可是蛇毒發作後,我又用了幾手小玩意,他們就乖乖的聽話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整人的法子。” 水青青笑看道:“我的法子對一般人有用,這兩位是成了名的大爺,他們要面子,拼了命也得硬撐,所以我只好用軟的辦法,他們就把話都說了。” “什麼軟方法?居然把不怕死的硬漢子軟化了?” “我只是點了他們的穴道,叫他們不能動;剛好老娘內急,就打算用他們的嘴巴當馬桶方便一下。” 杜英豪哈哈大笑,兩個漢子卻射出了憤色。 這個法子的確很絕。灌上一泡尿,確是不好受,雖然不至於死;但他們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竟然叫一個娘兒們對看嘴巴灌上一泡尿,那這一輩子都休想再見人了,難怪他們只得低頭屈服了。 而且,儘管他們目中的怒火可以燒化石頭,但他們閉住了嘴,一整都不敢哼;因為他們知道這兩個婆娘跟杜英豪都是整人的祖宗,惹怒他們,可以把人整得不死不活。他們已經認了,只希望有一天能逮住其中一個,他們一定要加倍地討回來。 杜英豪笑笑道:“二位聰明,沒讓她真灌下來。我告訴二位一個秘密,別看青娘子長得嬌滴滴的像朵花,她卻既吃韭菜又吃大蒜,撒的尿又臭又衝又騷,別說是喝下肚子了,就是當頭淋下來,在河裡泡三天都洗不掉那股子味兒,這可千萬逞強不得的。二位既然把話都說了,兄弟只有一個問題,也請二位賜告。” 兩人望望他沒開口,杜英豪道:“焦雄送這份重禮給三個老家夥,不會僅是要他們說合一下吧!” 宋與道:“這個我們可不清楚,焦大哥另有私函給他們,可沒給我們看過,你要想知道,該問他們去。” 杜英豪道:“那三個老家夥急如喪家之犬,現在一定從後門了,我還是問二位的好。 “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管送東西來。” 杜英豪笑道:“二位把東西送到後也有兩、三天了,照說應該早早回去了,可是二位卻仍然留在這兒等回音,要是說不知道,那就太沒道理了。” 二人又不開口了。杜英豪一笑道:“青娘,我看他們的口渴了,你是否還能漲幾滴出來。” 水青青笑道:“剛才我才要解開褲帶,他們就開了口;我忙看送他們出來,那泡尿還憋看呢!” “好極了,那就快給這二位灌上吧!” 這下子更好了,旁邊還有幾個瞧熱鬧的江湖人呢!那等於公開地要他們的好看了。 那些江湖人的興趣更濃了。他們久聞這兩個女煞星的狠潑之各,倒想看看她們有沒有當眾拉下褲子的脫,自然也想看看那兩個傢伙被灌上兩口尿的德性。 水青青過來,一推宋興道:“宋太爺咱們走吧!” “走!上那兒去?” “上那邊林子里,讓姑奶奶侍候你灌黃湯去。” “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不走。” 水青青冷笑道:“宋興,你別耍賴,姑奶奶並不在乎當眾侍候你,只是不願意太麻煩別人而已;你不走,姑奶奶就依看你,在場的各位都是正人君子,他們自會懂得非禮勿視的,你看他們都背過臉去了。” 那些瞧熱鬧的心裡未始不想欣賞一下那活色生香妙相的;可是水青青那樣一講,他們可不好意思再裝糊塗了,一個個都背過身子去。 王月華伸腳一踢宋興的小腿,把他踢得坐在地上跟看一腳踩住他的胸膛,使他臉朝上,活挺挺的躺在地上,笑道:“青姐,我替你壓看他,叫他躲不了。” 水青青走過來,伸腳一跨,兩只腳夾住了宋興的腦袋,伸手撩衣,準備要解褲帶了。 宋興這才急了道:“杜英豪,你有種就一刀殺了我們,這麼作踐人,可別怪我罵你祖宗八代。” 杜英豪笑笑道:“你罵好了,罵不了幾句,你的嘴就罵不出來,等你的嘴洗乾淨了,也就不會說髒話了。” 宋興一看不行了,只得道:“好!姓杜的,算你狠,焦大哥的信上說,叫他們穩住你,然後再乘機會坑你一下,說不除掉你,大家都沒得混了。” “哦!焦雄要用什麼方法坑我呢?” “他知道你很精,要他們順看你的口氣,跟你拉上交情,然後把你灌醉了,再由我們兩個出手。” “不是弄點毒藥或者迷藥?” “焦大哥說你很精,而且你身邊又帶了這兩個婆娘,都是用迷藥的行家,那一手是行不通的,最好是用好酒,陪看你痛飲,大家一起醉倒,再出我們兩個公開露面殺了你,這樣也可以使他們脫嫌。”杜英豪哈哈一笑道:“焦霸王這個法子不能說不好,只是人抬舉我了;我若是個仗義救世的大英雄,實在很難逃過他的圈套,這麼多白道上的成名豪傑,在這種風雲聚會上,還有不醉倒的嗎?” 水青青忍不住道:“杜爺!難道您不是位英雄嗎?” 杜英豪笑道:“我不是,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小角色,高攀不起,所以我才能脫出他們的算計。” “杜爺,我實在不明白,您好像是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一切都在您的預料之中。” “這因為我是個小人物,跟焦雄一樣,是個卑劣的鼠輩,要我去對付一個大俠客,我也採用這樣的手段,所以這一套對付我是沒有用的。” 他倒是說的良心話。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大家都只以為是他耍幽默說的俏皮話。 杜英豪似也知道沒人會相信他的說詞,因此他也不再多作解釋,同那幾個瞧熱鬧的江湖人微笑拱手道:“各位現在不會認為我對那三個老家夥太過份了吧!”立刻就有人道:“杜大俠不但技藝蓋世,而且慧眼若洞,洞燭機先,的確使人佩服。” 杜英豪笑道:“青娘,這兩位仁兄說了實話,我看,你就把他們的蛇毒解一解吧!” 水青青道:“杜爺,這兩個傢伙作惡多端,而且又是焦雄拘得力膀臂,正好藉這個機會剪除了他們。”。杜英豪道:“不行!我們既然答應過他們,就不能再要他們的性命。” “杜爺,今天您放了他們,日後吃了他們的虧就後悔莫及了。這兩個傢伙氣量又窄,仇心極重,今天栽了這麼大的一個跟頭,還有不想報復的。”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這倒也是,這樣吧!我跟他們先說一說,說好了再解救他們。” “杜爺,你要是想勸解他們,那就不必費心了,他們當你的面是一套,背臉來又是一套。” 宋興忍不住叫道:“水青青,我們跟你有什麼過不去的,別忘了,你還是我去誘來的,現在你跟了姓杜的,翻臉來不認人,可別做得太絕了,人不轉路轉。” 水青青冷笑道:“姑奶奶知道你最會使陰,就是怕日後再遇上你,現在才不想放過你。” 杜英豪一笑道:“那可不行,人無信不宜,我既然答應了放他們,絕不能食言;不過你放心,我勸人的本事也很大,他們絕不會再存報復之心的。” 他走到兩個人身邊,蹲下身子,忽地從靴筩中摸出一柄短刀,拉過宋興的手來,刀子一落,軌把他的中指與食指剁了下來;接看換過了一隻手,如法泡製。 宋興痛得昏了過去,杜英豪又在他的腳跟上用刀尖挑了兩刀,把腳筋給挑斷了。 侍候完了一個,等到把兩個人都弄殘了,他才收刀,起立笑道:“這下子,他們兩個人都會老老實實的了,他們以前一定還害過不少人,今後那些人都要找他們討回舊債了,自己躲債都來不及,絕不會再來找人的麻煩了。” 他這個辦法太絕了,但也太狠了, |
第二十四章 虎穴擒兇
割斷了腳筋,使他們再地無法施展輕功,竄牆越屋,行走如飛了;而且還要舉步蹣跚,十分辛苦。 至於斬斷了食指與中指,他們就不能再握刀劍,不能再發暗器;換句話說,這兩個人的功夫是毀定了。 對一個江湖人而言,毀了他的武功,比殺了他還要殘忍。但是杜英豪所加諸於這兩個人的,比毀了他們的功夫還要嚴重;因為這兩個人今後只能像一個老人似的,遲緩而笨拙地活看。 當宋興醒了過來,知道杜英豪在他們身上所造成的殘害之後,忍不住哭了起來,並厲聲叫道:“杜英豪,你這個畜生,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們?” “因為我答應過你們,只要你們說了實話,就可以不死的。我不能言而無信。” “杜英豪,你不會有好死的。你這麼對我們,將引起道上弟兄的公憤,他們都饒不了你。”“不必你們提醒,我早就知道了;不過,我就算是磕頭陪罪,絲毫無損地把你們放走,焦雄又會放過我嗎?你們兩個又會饒我活命嗎?” 兩個人都沒說話。他們自己也知道,怎麼樣地無法推翻杜英豪的話,不管如何強辯,沒人會相信的;因為他們確實會繼續想法子去殺死杜英豪的。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不怕你們的報復,但是也不想整天提心吊膽來提防你們層出不窮的暗算,所以我必須給你們添些麻煩,免得你們來找我的麻煩。” 陶平只有咕噥著道:“姓杜的,你等看好了,我們的弟兄會出頭來向你討這筆債的。” “這個我也不懷疑。我向霸王莊公開挑戰,就是向你們這些牛鬼蛇神擺明暸敵對的立場,你們的同黨絕不會放過我的;但我相信他們絕不是為了義氣,也不足為了替你們討債報復,而是為了他們自己。你們兩個是完了,如果你們夠聰明,就不要再回霸王莊去,沒有人再會把你們當兄弟了,倒是有不少打落水狗的人。” 這是他們最擔心的一件事,也是他們最揪心的話,竟然被杜英豪無情地說了出來。 陶平再也硬不起來了,一面斷斷續續的罵看:“杜英豪,你這個畜生,不得好死的。”一頭卻哇哇的大哭起來。 一個漢子居然會像小孩子一樣的放聲大哭,這是件很滑稽的事。可是旁觀的人卻沒有一個笑得出來的,而且一個個都感到很沉重,紛紛回頭走去。 杜英豪是唯一笑得出的人。他似乎很高興,笑看欣賞了一會才道:“你哭得還真好嘛!只可惜我有事情在身,不能留下來多欣賞一會兒。青娘,把毒蛇的解藥給他們,我們也應該走了。”水青青不但留下了解蛇毒的藥,而且還留下了一瓶金創藥,然後默默地追隨在杜英豪身後。 他們已經離開了宏道武館,走上了往徐州的大路。水青青依然不開口,連王月華也沉默著。 mpanel(1); 杜英豪道:“你們是否認為我處置不當?” 水青青道:“杜爺,那兩個傢伙當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你殺了他們,沒人能說你不是;可是你那樣對付他們,卻實在太過份了。” 杜英豪笑笑道:“焦雄跟我已勢成水火,這兩個傢伙是焦雄的左右手,能除去他們,我還有不樂意的;可是我知道殺不得,我若是殺了他們,立刻就有官司上身。” “不會的,江湖恩怨江湖了,從來也沒有扯上官府的。焦雄再不要臉,也做不出這種事。” “你們把焦雄看得太高了。今天在場中有個高個子,外號叫小雷公,就是六扇門裡的。我要是犯了命案,恐怕就走不出宏道武館的大門。” “什麼?真有官人在,這黃老鬼真是太可惡了。” “所以他才要趕緊。焦雄這次是決心把我扣在這兒了,一連擺了幾道陷阱。我會上他的當嗎?” “杜爺,你不會認錯嗎?” “不會,因為以前那個小雷公關過我。這傢伙身在公門,卻什麼壞事都幹。 這種人跟焦雄搞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巧我是認得他的,所以我才不能殺人。“ “其實,你背後也有官府撐腰呀!” 杜英豪道:“你們可別指望看這一點。許久雖是官府中的,但只是蘇州府的捕頭,管不到這一段;再說,我不是公人,也不是在幹公務緝盜,沒有權力殺人的。 我真要宰了那兩個傢伙,誰也包庇不了我。” 王月華道:“你不上當,就殺了那兩個傢伙好了,他們也不能對你怎麼樣的;可是你把他們弄成殘廢,大為違背傳統。” 杜英豪笑笑道:“我說過了,我不是大英雄、大俠客。我不要人家尊敬我,所以我行事從不理會什麼風度。對那兩塊料也許過火了一點,我卻認為必須,這能叫那些再為焦雄幫兇的人在做事前多想一想。落在我手中,將是個生不如死的結局。” 兩個女子都不響了。 杜英豪又道:“多少俠義豪傑都是為了身份,行事講究風度,不屑跟一些小角色計較,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力,結果往往栽在那些小人手中,我卻不會做這種坑自己的事。我的主張,是除惡務盡、不留後患;而且我絕不姑息養姦,遇上一個壞蛋,我就不會再給他去害別人的機會。 水青青終於一嘆道:“杜爺,最初,我們因為你是個大俠客才追隨你,可是看看你的行事,實在不像個俠義英雄。” “哦!你們。一定很後悔、很失望。” 水青青笑道:“不!杜爺,我們更尊敬你了,因為你是個正直的英雄,做自己愛做的事,不為傳統所拘,不在乎別人的毀譽。每件事你都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不去理會別人的想法。” 杜英豪道:“這種做法會使我孤獨,得不到助力。” “不!好人是不會寂寞的,一定會有很多正人俠士站在你一邊,那是一些正直的俠客豪傑,而不是黃真等那種沽名釣譽的偽善之徒。” 杜英豪笑了一笑,沒有說什麼。他地無法說什麼,因為他不能告訴她們自己只是個空殼子。 杜英豪終於來到了徐州城。他很神氣,騎看馬,大模大樣地從城門進去。 一個滿口喊看跟霸王莊作對的人,居然能絲毫無損地走進徐州城,這已經是奇蹟了,但杜英豪創的奇蹟還不止這一項。 他在街上抓住了一個看來像混混兒的傢伙,問道:“餵!你知不知道焦雄那王八旦住在那兒?” 在徐州城,敢把焦雄叫成王八旦的人倒不是第一個,但叫完之後,還能大模大樣地走開的,杜英豪可算是破了例;再者,到了徐州還不知道焦雄在那兒,而要開口問人的,杜英豪更是開洋葷的第一個。 杜英豪當然很沒禮貌。問路不是這等問法,而且他根本無須問,王月華知道霸王莊在那兒。 杜英豪之所以要抓住他間,是因為這小子看來就不務正業,一身流氣;而且在街上大模大樣、目中無人。走過賣零食的小攤子,他抓了把炒花生,一顆顆的丟進嘴裡吃看,沒給錢;走到前面,他摸了一個大姑娘的臉頰,拍了一個少婦的屁股,還一腳踢開了一個在街頭乞討的小乞丐。 沒入敢向他理論,都只含怒的看了他一眼。 杜英豪在一個賣涼茶的棚子裡喝茶,王月華與水青青沒有跟過去。她們兩個倒不是不想喝茶,卸沒有在那種地方喝過;那是一些行腳的車夫、苦力們光顧的地方。 她們倒不是搭架子,而是拉不下臉來走過去。 杜英豪卻很自然,這種地方以前是他常光顧的,他覺得很親切,特地從馬上下來,過去喝上一碗,為的是重溫一下舊夢而已。 茶是放在一口大水缸中,旁邊有口大碗,自己舀起來喝,喝完了丟一個銅錢在旁邊的竹籮裡。一個錢管飽,喝多少都行,沒錢不丟,也沒人向你討。 這角落是窮人苦哈哈的集中區,杜英豪在街上轉了兩個圈子,居然連一個江湖人都看不見,也找不到與霸王莊有關的人,他們都躲了起來。這地方是杜英豪自己找來的,也是焦雄以為杜英豪找不到的地方,所以才有那麼一個傢伙。 這傢伙當然是跟霸王莊有關的。在徐州城裡,也只有霸王莊裡出來的人,才敢如此耀武揚威,神氣活現。 那小子被杜英豪劈胸一抓,又問出那麼一句,立刻鼓起了眼睛罵道:“混帳東西,你有幾個腦袋,敢出言罵焦二太爺?” 杜英豪抖手又是一個耳光,打得很不輕。那傢伙一頭歪出去,臉腫得像塊豬肝,口中也涔出了血水。杜英豪卻笑看道:“我問的是焦雄那王八旦,可不是什麼焦二太爺,你給我聽清楚。” 那傢伙怔住了。 杜英豪道:“我姓杜,是專找焦雄晦氣的。說!那王八旦在那裡?” 那傢伙這才嚇得魂飛上了半天。他不認得杜英豪,但是知道這個人;而且昨天開始,他們已經接到了指示,如何應付這個人的。 萬沒想到杜英豪會來到這個地方,而且找上了自己。一嚇之下,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結結巴巴地道:“杜杜大俠!小的不知道您問的人”這傢伙一挨揍,旁邊已經圖上了人。立刻有人道:“原來您是杜大俠呀!杜大俠,您可來了,我們聽說您的大名後,日夜的盼看您呢!您別叫這小子給蒙住了,他叫賴皮狗,就是給焦雄跑腿的,咱們這一區的花稅、水費都是他在收。” 杜英豪一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您還是霸王莊的大管事。” 賴皮狗嚇得直抖,戰戰兢兢地道:“小人只是在霸王莊混口飯吃,可不是什麼管事。” “焦雄在那裡?” 杜英豪又問了一句,神色很謙和。可是賴皮狗卻嚇得幾乎癱了下去,他知道不答不行。“在霸王莊。” “他沒有那個種。他若是敢在霸王莊等我,早就會派人去通知我。快說,他躲在那兒了?” “杜大俠,小人實在不知道。小人連條看門狗都不如,只能算是尾巴上的一根毛,莊主在那兒,小人怎麼會知道呢?”杜英豪點點頭,然後道:“你平常收了花稅、水費,是往那兒交的呢?” “交給呂大娘,她是紅花閣的老鵠子。” “為什麼要經一個老鵠子的手裡繳呢?” “那是為了避人耳目。我們上紅花閣去混混,不會惹人注意,焦莊主不願讓人知道他收取這種錢。” 杜英豪笑笑道:“他還挺要臉的!”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紛紛向杜英豪控訴。有的告發賴皮狗欺壓良民的橫行,有的則控告焦雄的霸王莊種種傷天害理的行為,彷彿把杜英豪當作了包青天了。 賴皮狗嚇得臉無人色,也不敢辯白。 杜英豪則笑笑擺手道:“各位,我就是為了除暴安良而來,可是我先要找到焦雄才行,誰知道他在那兒?” 這一問,卻沒人回答了。 杜英豪又同賴皮狗道:“我相信你們都得到過通知,注意我這麼一個人。” “是是的,是秦大奶奶通知的。秦大奶奶是霸王莊的內總管,也是莊主的親信。 她說杜大俠即將來到,要我們大家收斂一點,別讓您抓住了小辮子,然後要我們暗中注意您的行蹤下落,有什麼舉動,跟什麼人接觸等等。小人管的這一區都是些苦哈哈,小人想,您杜大俠絕不會來的,誰知道您一腳就找來了。” “你們若是踩到了我的消息,又打算怎麼辦呢?” “只要我們立刻通知紅花閣去。” “又是紅花閣,焦雄的老窩在那兒嗎?” “這,小人可不知道了。” “你還知道什麼?” “小人什麼都不知道。杜大俠,您是成名的大英雄,小人卻是您腳下的一只小螞蟻。” 他顯得那份可憐相,使杜英豪十分反感。他最恨的就是這種作威作福的奴才胚子。 但是杜英豪也知道,焦雄在這兒的勢力更大,自己必須十分小心,以免陷入了對方的圈套。 因此他淡淡地道:“賴皮狗,你放心,我不為難你,只不過你在此地仗看焦雄的勢力欺負人,現在焦雄垮了,大家要怎麼對付你,我可不知道,我把你交給大家。” 才說到這兒,立刻有人上前拳打腳踢。賴皮狗連聲哀告叫饒,杜英豪卻趁亂悄悄地走開了。 王月華跟水青青追了土來。 杜英豪笑笑道:“焦雄還沒有準定垮,可是這些人已經敢公開地反抗他了,可見焦雄的勢力並不是真的一手遮天,只是大家怕事,姑息把他給養大的,只要敢勇於面對他,就能打倒他。” “是的,爺,我們要怎麼去找他呢?” 杜英豪笑道:“你們這一輩子恐怕還沒有進過窯子吧!我帶你們去開開眼界。” |
第二十五章 身入龍潭
紅花閣是徐州城裡最大的妓院,因此也是最吸引男人的地方;不過,紅花閣對上門的主顧多少還要經過一番挑剔,沒錢的主顧固然不受歡迎,花不起大錢以及捨不得花錢的吝薔鬼,同樣地會摒諸門外。 杜英豪對這種地方很熟悉。他出道之初,就是在陶大娘的會芳閣裡當保鏢;儘管他對這種地方的行情很熟,但是他卻在紅花閣的門上被擋了駕。 攔住他的是一個穿長衫的中年人,長相也很斯文,語氣也很客氣,雙手一攔道:“這位爺,對不起,您請高抬貴手,上別家去坐坐,下回再歡迎您光顧。” 杜英豪怔了一怔道:“怎麼?你們今天不做生意?” “這倒不是,只是今兒有位客人把全部的院子都包了下來,所以不再款待新的客人了。待慢!待慢!” 杜英豪冷笑道:“這倒新鮮,我還沒聽說有人包下窯子的。” 那中年人仍是陪笑道:“事兒的確不常見,可是我們開門做買賣為的是賺錢,有人肯花銀子,我們也沒辦法,真是對不起得很。” “哦!是那一位豪客有這麼大的手筆。” “東城通源糧行的吳大掌櫃。那是本城最大的糧號,鄰近幾個縣的糧食交易,都由他經手,所以他包下了本處,招待一些他的米糧同行。” 這時又來了一個腦滿腸肥的胖子,老遠就向這中年人打招呼道:“雷爺,好久不見了,您可好?” 這姓雷的中年人卻隨便地點點頭道:“好!馬老闆,別人都到齊了、只有您的大駕可真難請。” 胖子的臉上流下了急汗,用手掂起了衣袖猛擦,陪著笑道:“實在對不起,今天是我老丈人的生日,我在兩天前就下鄉去了,接到了通知,連忙起了來的。”中年人淡淡地道:“那倒是辛苦您了。” “那裡!那裡!雷爺不見怪就好。” “馬老闆言重了,我只是代我們吳大掌櫃辦事,你馬老闆賞臉,沒叫我丟臉就很感激了。請吧!” “是!是!雷爺先請。” 中年人轉臉向杜英豪笑了一笑道:“這位爺,您高升幾步,換一家吧:您要是門路不熟,我可以派個人帶看您去。在這兒,大家多少還會賣兄弟一個面子。”杜英豪拱拱手道:“那就不必了,我只是路過,隨便來逛逛,聽人說這兒是最大、最好的一家。” “這倒也不假,很遺憾的是您今兒來得不巧。改天吧!改天我得閒,一定好好招待您。您可以打聽一下,我小雷神雷鳴天是最喜歡交朋友的。” mpanel(1); 杜英豪拱手道謝了離開。來到一家小客棧裡,王月華跟水青青帶看賴皮狗在那兒等看。 賴皮狗已經叫水青青整得吃了不少苦頭,只有死心塌地幫著她們;因為水青青用她的毒蛇在她腰上咬了一口,給了他一顆藥,告訴他說,蛇是七步追命的錦帶花,這藥可以管三個時辰,三個時辰內再給他真正的解藥,否則他必死無疑。 為了要活命,賴皮狗只有乖乖地聽命了。 杜英豪是先去探採動靜,叫他們在這兒等看;不得其門而入,只有回來了。 他要弄清楚這個姓雷的是誰?看樣子他不像是紅花閣裡辦事的人。不管紅花閣的後臺多硬,他們總是開門做買賣的,講究和氣生財。 那個叫小雷神的傢伙對杜英豪還算客氣,對姓馬的胖子架子可大了,但他卻稱胖子為馬老闆,也聽得出胖子是請來的客人。 胖子可以放下老丈人的壽辰不管,匆匆地趕來赴這種無聊的宴會,內情也頗堪玩味。 杜英豪原意是鬧點事,驚動裡面後,再讓王月華與水青青伺機暗伏,看看焦雄是否躲在裡面的。就因為發現了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才放棄原來的計劃,先弄清這位小雷神的底細了。 他才說出小雷神的名字,王月華已經失聲道:“那是徐州府衙的捕快頭兒,焦雄的連襟。” 賴皮狗補充道:“他老婆是班子裡的姑娘,是焦雄四姨娘的結拜姐妹,就是這麼一點關係,他往自己臉上貼金,說是焦莊主的連襟;不過他這個捕頭兒倒是焦雄一把提拔起來的,早先他也是在地方混混,比我們還不如呢!為了他老婆跟四姨娘的關係,搭上霸王莊。” 杜英豪笑道:“敢情是這麼回事,這位大班頭也太屈駕了,怎麼會在窯子門口當起管事的呢?” 賴皮狗道:“大概就是為了杜大俠快要來,搬他出來擋駕吧!他有看官面上身份。” 王月華道:“是啊!杜爺,這可不能來硬的了。若是他以官面上的身份,把您給扣押起來,那可不上算。” 賴皮狗道:“雷鳴天跟通源糧行的掌櫃吳桂倒是叩頭兄弟,但有姓吳的巴結他,怎麼樣也不可能請他來招待客人的。依小的看,焦雄多半是在紅花閣裡,藉看姓吳的做幌子,不讓閒人登門。” “那姓馬的胖子呢?” “那倒是道地做糧食生意的,但也得指著霸王莊吃飯;否則他的糧車也好,糧船也好,就別想太太平平的通行,外地的糧食運不進來,他的糧行就得關門。” “問題是這些人上紅花閣做什麼?” 賴皮狗想了一下道:“這些都是生意人,要是只為了防備杜大俠,要他們去沒用;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去陪焦雄消遣的。” “陪焦雄消遣?” “焦莊主喜歡推牌九,癮頭大,輸贏也大,一睹就是兩、三天不下桌,輸贏也是成千上萬的,只有這些做生意的才夠資格陪他玩。以前都是在霸王莊裡玩兒,這次為了躲杜大俠,他只有窩在紅花閣裡,閒得無聊,才找人來陪他玩玩。” 王月華冷笑道:“這傢伙真是不知死活了,死到臨頭,還有心情消遣。” 杜英豪卻道:“他若是一直躲在紅花閣裡,我還真拿他沒辦法,尤其他弄個小雷神來看門,我又不能打上門去,把他給揪出來。” “找許久去,叫他以公事的身份,跟姓雷的談。” “沒有用。許久是蘇州的捕頭,人家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再說焦雄既是雷鳴天的靠山,姓雷的只有護看他,絕不會幫看我們去對付他的。” “姓雷的說不通,找上府台衙門去。” 賴皮狗道:“水女俠,這也沒用的。焦莊主的兒子在朝裡當將軍,連府大人都不敢去招惹他。” 杜英豪道:“他真有個當將軍的兒子嗎?” 賴皮狗道:“是的!他這個兒子是抱來的,倒是挺有出息。焦雄用大把的銀子培植他,甚至於還動用江湖上的關係,幫助他建功,剿了幾次匪,都大獲全勝。他在東北當將軍,朝裡的關係也很好,官面上是動不了他的。” “這我就不懂了。他自己是個坐地分贓的大盜頭兒,卻支持他的兒子去剿土匪,怎麼會得到黑道的支持的。” 賴皮狗道:“兔子不吃窩邊草。他在江南稱霸,他兒子在北方勦匪,兩下里衝突不起來。” 杜英豪用手一擊桌子道:“我非扯下他的假面具不可。賴皮狗,我挑你發一筆小財去。” 他把三個人召集過來,低聲地說出了他的計劃。 賴皮狗道:“杜大俠,這一來我日後還能混嗎?” 水青青冷笑道:“不聽吩咐,你今天就沒有混了;弄幾個錢,你趕緊跑得遠遠的。” 杜英豪笑道:“我們自然都要改改形相,你就沒有關係了,而且焦雄完蛋了,也沒人會找你麻煩了。” 王月華笑道:“我們得了手,你也可以在人前露臉了。能交上杜爺這種朋友,不比你當霸王莊的狗腿子強,你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這三個人都是信心十足,沒有作失敗的打算,好像他們一定能成功似的,賴皮狗也不敢多說了。 夜深時,賴皮狗先一個人由邊門摸進了紅花閣;約摸一刻工夫,他才走出來,然後帶了三個人進去。 三個人的樣子都換了;水青青跟王月華都是鄉下婦女打扮,可憐的模樣,卻不減俏麗。 杜英豪卻油頭粉臉,一付浮浪子弟的打扮。 在一個小客廳裡坐下後,沒多久,賴皮狗領看個中年婦人進來,介紹道:“大娘!這是我的把弟林二虎,這是他的兩個妹子。二弟,這就是我說的呂大娘。”杜英豪作了一揖:“大娘,您好,我帶看兩個妹子投親不遇;現在找到了一份差使,只是兩個妹於沒處安頓,聽我兄長說,您這兒要人使喚。” 呂大娘看了兩個女的一陣子,才點點頭道:“我這兒並不缺人,但是狗子把你們帶來了,我也可以幫幫忙。” 杜英豪連忙拱手道:“謝謝大娘。” 呂大娘道:“好!那你就跟我來一下。” 她把杜英豪領到另一間屋裡,賴皮狗也跟看來了。 呂大娘才冷冷地道:“林二虎,你說笑話,那真是你的妹子嗎?你可別在我面前打馬虎眼兒。” 杜英豪怔了一怔,才陪笑道:“大娘!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耍過門。那是姑嫂兩個人;嫂子守了寡,妹子還沒出嫁,家裡沒別的人了,叫我搭上了手,編個謊兒,把她們帶了出來。本來是想往金陵去的,但是賴大哥說這兒也能出好價錢的。” 呂大娘看看賴皮狗,他笑笑道:“大娘,二虎兄弟跟我不是第一次來往了,今年他還帶了小媳婦來,我給介紹到萬花院去了。” “萬花院那種破落戶,還能夠給你多大好處。” “是啊!那小媳婦長得不怎麼樣,我沒敢往你這兒帶。至於這兩個,我瞧著還不錯,才看看你的意思。” 呂大娘沉思片刻才道:“貨是不錯,就可惜不是原封兒了。” 杜英豪道:“大娘,她們又不是我的親妹子,我要是不沾上了,她們也不會跟我走呀!反正你這兒也不是嫁閨女兒,不論生熟,都能推出去的。” 呂大娘笑道:“你倒是挺在行的。” 賴皮狗笑道:“我這兄弟本事可大了,那一年不弄三、四個花不溜丟的小媳婦兒上手的,我就經手好幾個了。” 呂大娘沉思片刻遣:“靠得住嗎?沒有拉扯?” 杜英豪道:“我只能保證沒人來追究,至於她們是否肯乖乖的,我可不能寫包票,這是規矩。” 他就是在那個圈子裡混出來的,對於這些專門拐誘婦女的人頭販子嘴臉,倒是揣摩得入木三分。 呂大娘再精明也看不出毛病來,略一盤算道:“好吧!賴皮狗是我們自己兄弟,他介紹的生意我可以相信。林二虎,兩個人我給一千兩。” “大娘,別開玩笑了。這兩個雌兒,我若是帶上金陵去,三千兩也不止。” 他現出一付貪相,講了半天價,最後終於以二千兩成交。寫妥身契,捺了指模,換到一疊銀票。 趁看呂大娘背身,他抽了五百兩給了賴皮狗;他知道呂大娘在鏡子裡看見了。 這個舉動使呂大娘更放心了,笑笑道:“你們兩個又可以消遙好幾天了。” 杜英豪笑笑道:“還不是過路財神,熱不了兩天,就又送給人家了。” 賴皮狗笑道:“我這兄弟早先家裡也是個土財主,就因為好玩,把家財都送進去了。我們說好了,這兒完了,就上劉二混子那兒去。” “劉二混的場子裡有什麼大場面,又不規矩。” “沒辦法,我就認識那一處,可以擔保他們不吃到我們頭上來,在別處,我可混不開。 呂大娘想想道:“跟我來吧!我給你們找個大場子,輸贏憑運氣,絕不做假,可是也不准耍賴。” “大娘!你這兒有場子?” 呂大娘把他們帶到一處大廳裡。廳外站了不少手執兵刃的漢子,防備很嚴,廳裡卻很熱鬧、呼吆喝六,人影搖動。 呂大娘似乎在這兒很罩得住,所以她帶來的人也沒人盤問,就一直進了大廳。 一張大桌子坐了十來個人,桌上堆看白花花的銀子,一疊疊的票子,甚至還有金塊。 不但是大場面,而且還是賭現,這是最夠刺激的。 焦雄果然高踞首席推莊,他的身後卻站看兩個彪形大漢,手上抱看大刀。 廳中還有看不少勁裝的江湖人,有的也參加賭,有的則在跟姑娘們調笑。 呂大娘低聲道:“賭的是小牌九,一翻兩瞪眼,三門隨便押,不限注,現吃現賭,累了可以在一邊休息,酒菜免費,要姑娘們侍候,可得另外打賞。你們玩兒吧! 別跟人搭訕,認識的可以打招呼,不認識的可別亂攀交情,這兒的人有些是你們惹不起的。” 賴皮狗的臉有點白,杜英豪卻興致勃勃,握看一堆銀票,四下望風色,準備找旺門下注了。 |
第二十六章 縱虎歸山
看了幾注,他似乎決定了,取了張一百兩的票子,押在天門。 焦雄只對桌面上的賭注有興趣,根本不看下注的是誰?注子押定後,他才抓起骰子,目中光閃,精神也來了,大喝一聲“通殺”,就打出了骰子、八張牌被分成四堆,分別到了四家。照例是由最先到達,或是身份較高且有坐位的人看牌;有時則以賭注而定,誰押的注子大,誰就看牌,但也有兩個人分著看的,花樣就大了,一人看了牌之後,還得弄些口訣似的歌謠,一則顯示手中的牌,再者也詢問對方的牌。 其實這種賭法非常乾脆,牌分過來,大小勝負已定,一翻出來也就行了,但賭徒們就喜歡過一下這種癮,磨菇一下時間,也製造增加了一下氣氛。 天門有個人坐看,是杜英豪先前見過的那個姓馬的胖子;由於小雷神對他的態度不怎麼樣,所以杜英豪也不客氣的伸手抓了一張牌,留下了一張牌給他。 這也是照規矩來的,因為天門雖有五、六家下注,但是注碼不大,都是十兩、二十兩的。 馬胖子也只下了五十兩,杜英豪是夠資格看牌的,而且也可以暫保自己的點子,叫對方先亮牌的。 所以杜英豪瞧了一下牌後,立刻就熟練地叫道:“天地掛斧頭,不帶小毛猴。” 很明顯的他手中是張七點;配天或地是九點,配斧頭是八點。在小牌九裡,這都是上道的大點子;最糟的就是配上三點麼丁小毛猴,那就是個大蹩十。馬胖子倒也很隨和,抓起另一張牌來,一面用手指去摸,口中已喊道:“粗!粗!粗!” 其他幾位押同一門的也都跟看吆喝起來。 胖子的臉上綻開了笑意,用刀把牌翻了過來,拍的一聲,打在桌子上,紅黑鮮然,那是張天牌。 圍觀者一陣歡呼,杜英豪也笑嘻嘻地把一張麼六放在旁邊。天九,這是很大的牌了。 焦雄也十分緊張。先扳開了一張,居然也是天牌,那更增加了刺激,只要他另二張牌也是七點或八點,他都可以贏天門。 這是第一條牌,所有牌都沒開,而三十二張骨牌中,七點有四張,八點也有四張,杜英豪佔上了一張,莊家的勝面很大。 氣氛隨看兩家的亮牌又緊張起來,因為上家開了一對雜七,下家則是人牌配二六、二八得六點。 七個機會去了四個,這對杜英豪是有利的,所以大家都集中精神看他第二張牌。 焦雄用手一搭,神色已經沮喪了下來,那是張板四,配天牌也只是六點。 mpanel(1); 賠兩家吃一,天六吃人六,算下來還有賺,因為下家坐的是兩個大戶,每人押了五百兩。 上家加天門,也不過才五百兩左右,他還是贏了有一半去。但是焦雄卻顯然的不高興,他是個賭徒,賭注的數字對他意義不大,他重視的是勝負,所以他推出第二條牌時,叫通殺的聲音也大了。天門又得了一付好牌,一對鵝牌,莊家拿了長三對,仍然未能贏天門。 四條牌推完,莊家足足賠了四付;雖然在其他兩家他頗有斬獲,算起來還是贏的,但焦雄卻很不痛快,人也站了起來。 杜英豪一直沒動過注子,每次贏的都加在注子上,現在已經是八百兩了。其他的人可沒有這麼豪氣,他們踉看沾光連勝四注。馬胖子站起來讓出了座位,杜英豪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去。 四條牌又推完了,絕事出現了,天門又連勝了四把。 這次焦雄可輸了不少。因為別的人也都在天門下注,而杜英豪始終沒減過注子,八百、一千六、三千二、六千四。 再次洗好了牌後,焦雄見天門沒減注,反而增加了不少,除了杜英豪約六千四,還有其他人的,加上總有一萬兩上下。 他當然輸得起,可是心裡那股蹩扭勁兒可大了,忍不住問道:“朋友,你不減注兒了。 杜英豪笑笑道:“不!我的本錢只得一百兩,其餘全是你的,我輸了只輸一百兩,贏了就是一萬兩千八,這太上算了,我幹玻要減呢?” “你已經連勝八手了,你有把握再勝第九次嗎?” “這可難說,運氣來了,連山都擋不住;我曾連勝十六付,現在還只到一半呢?” 焦雄對骰子吹了口氣,擲出了骰子。 杜英豪這次更乾脆,伸手就把兩張牌翻了開來;斧頭配梅花,一片黑麻麻,但只得一點。 四周一陣嘆息。這下子輸的可能已是九成九,除非莊家拿蹩十,難道莊家真那麼倒霉? 焦雄翻開第一張牌,是張三五八。那幾乎是吃定了,八點只有配兩點才是蹩十,但牌九中只有地牌是兩點,天牌十二點算兩點,天地配八為罡,比九點還大呢!除了一張麼丁三之外,他拿任何牌都可以吃天門。 啪的一聲,焦雄翻了第二張牌。邪門事出現了,偏偏就是那張丁三。 杜英豪自忖必輸,見狀一笑道:“哈哈!薛丁三偏逢樊梨花,梅花一克死麼丁一;老哥,你的手氣太背,還是歇歇吧!換個人來推兩把。” 焦雄已經氣得黃了臉,一拍梟子吼道:“放屁!焦二太爺會叫你給吃住了,圓一把。” 莊家在通賠的時候,可以提這個要求;輸了加倍賠,贏了兩走,免得算注碼,吃付麻煩。 其他人自然沒問題,但杜英豪卻反對道:“不行,我的注子一向都是暴加的,從我下注到現在沒有減過,你要圓一付。豈不是壞了我的手氣。” 這倒也是,圓莊是各注不動,但杜英豪卻不在此限,因為他的勝注一直是往上暴加的。 焦雄瞪眼道:“你的暴注照加,我是算別人的。” 杜英豪笑道:“你算誰的都行,但是我這邊的注子還沒賠,至少要賠了再說。” 這對焦雄可太沒面子了。他一橫眼冷笑道:“朋友,你大概是第一次來吧!” 杜英豪道:“我第幾次來跟你都沒關係,你輸了就該賠錢,注面未清前,你就不能推出下一付牌。” “我焦二太爺還會少你這幾兩銀子?” 杜英豪也冷笑道:“我家大街上有個守更的許二太爺,輸了就耍賴,連兩個小錢也賴著不給;戲臺上的洪羊洞裡有位焦二太爺,也不見得怎麼樣,二太爺三個字可當不了銀子。” 這番話說得很多人變了顏色,焦雄身邊約兩名刀客已經沉看臉走了過來,旁邊的人看看兩頭不對,已經紛紛地躲開了。 杜英豪卻毫不在乎的坐看說:“呂大娘拉我進來入局時說,這兒的場子最規矩;她還寫下了包票。怎麼?難道你們想要耍賴?” 焦雄氣得全身發抖,但他忍住了,一揮手道:“好!朋友,你有種,我焦雄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說話。” 杜英豪冷笑道:“你算什麼?在這徐州地面上,只有霸王莊的焦莊主才能算得起字號,算是個人物,你這個焦比那個焦差遠了。” 焦雄聽到這兒才笑了道:“朋友,你認識焦莊主?” “不認識,只是聽過他的大名。” 旁邊有人討好地道:“朋友,這位就是焦莊主。” 杜英豪斜著眼睛瞧了一眼:“他會是霸王莊上的焦莊主,別叫我笑掉大牙了。 我聽人說焦莊主是位大英雄、大豪傑,曾經一輪幾十萬兩銀子也面不改色,那有這麼小家子氣,為了幾千兩銀子就耍賴!” 這真比在焦雄臉上打一巴掌還要令他難過,他只有乾笑道:“焦某什麼時候賴過你的。” 杜英豪敲著桌子道:“你輸的錢可還沒賠呢!” 焦雄沉聲道:“賠。立刻把銀子付給他,然後我就要他把那句話吞下去。” 一名侍女數了六千四百兩銀票過去,杜英豪數了一下,揣進了兜兒裡,又把桌上的票子收了起來道:“老哥,你把銀子賠了,自然不算耍賴了,再見。” 兩名刀客一閃身,堵住了他的去路。 杜英豪道:“你看看,又想耍賴了是不是,手面上是拿了出來,然後又找幾個打手來逞強搶回丟,這是那些賭場混混常玩的一套,我見過多了。” 焦雄瞪大了眼,不知道如何應付下去才好。他在徐州地面上跺腳四海顫,自然不能叫人看成混混;但是叫人這麼走了,他也丟不下這個臉,不過真叫手下上去揍他一頓,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做不出來。 他這兒不開口,那兩名跨刀的手下可明白他的意思了,其中一個上前道:“朋友!你知道有霸王莊就好辦,這兒的人都可以證明這一位就是焦莊主焦二太爺。”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他是焦雄了,先前我裝看不認識他,又故意捧捧了霸王莊幾句,是為了叫他顧全一下老臉,痛痛快快地賠錢,我好帶看走。焦雄不比往年了,他被一個姓杜的青年英雄,趕得如喪家之犬,連家都不敢回,窩在這兒裝死狗。但是我沒想到他會沒出息得連幾兩銀子都輸不起了。” 焦雄又氣得全身亂抖,指看杜英豪冷笑道:“你好小輩,你罵得妙,焦雄不否認,是鬥不過杜英豪。他是個亡命之徒,孤身一人,焦某卻是有家有業,犯不上跟他拼死拼活去;可是焦某還不至於窩囊到隨便一個鼠輩,也能當面指罵的程度,你敢對焦某說這種話,想必是有兩下子,你報個萬兒土來。” 杜英豪再笑道:“幹嗎?你想打架呀!” 焦雄道:“焦某跟你打架?你別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你報上姓名、家鄉住址,焦某負責把你身上的銀錢連同你的體一起送交給你的家人,證明焦某絕不是為了輸不起而要你那幾兩銀於;可是你侮辱了焦某,就必須付出性命代價。” 這時呂大娘已經抓了賴皮狗進來,急急地道:“莊主,不好了,這小子就是杜英豪。” 一句話使得全廳的人都嚇了一大跳,膽小的都躲到屋角裡去了。 焦雄也愕然地道:“什麼?他就是杜英豪;不對,我見過那小子。” 杜英豪一笑道:“你爺爺化了裝,你怎麼認得出。” 他用衣袖在臉上抹了幾下;擦去了油彩,果然就是原來的相貌出來了。 焦雄大驚失色地道:“呂大娘,你怎麼把他放進來,莫非你看老夫失了勢,也想倒戈了。” “莊主!這太冤枉了,他是由賴皮狗帶來的,說是把兄弟,還帶了兩個女的來,賣了二千兩銀子。” “你是條母狗,我再三告誡,別放陌生人進來,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賺錢。” “莊主!他裝成一付小拆白的樣子,又跟賴皮狗一起來,我想社英豪總不會跟賴皮狗混在一起。” 杜英豪笑笑道:“焦莊主,你們也別怨來怨去了,要來的總會來的,你躲到那兒我都找得到你。”。焦雄頓了一頓才道:“杜英豪,老天只是不願跟你一般見識而已,可不是怕了你。” “我知道,你懸下了重金為賞,要買我的腦袋,一路上已經有幾撥入找上我了,所幸是我命長,現在兩下碰頭了,你是怎麼個說法?” 焦雄吃吃地無法回答。在杜英豪面前,他那一身的本領與戾氣都不知縮到那兒去了。 忽然背後有一個尖銳的嗓子叫道:“英豪!小心後面。” 那是菊旁的聲音。杜英豪一直就在注意中,他也知道那兩名刀客在背後,必然會上前愉襲的。 雖然他沒回頭去看,但面前的好幾個人等於是他的眼睛。那些都是焦雄召來陪賭錢的商人,都不會武功,他們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一面鏡子,清清楚楚地反映出後面的情形,菊芳不招呼,他也不會遭襲。 隨看喊聲,杜英豪向前一撲一滾,滾進了那張賭桌底下,這是他早就計算好的動作步驟。 這兩刀客是焦雄貼身的保鏢,不但功夫好,而且還憨不畏死,肯挑肯纏。焦雄為了防備杜英豪,幾天來寸步不離的帶看他們。 若是對付別人,他們早就衝上來硬拼了。杜英豪的名氣太大,他們略有顧忌,所以才想偷襲,第一刀沒砍中,他們的動作很快,身隨刀進,也滾進桌子底下。 杜英豪早已在等看他們了,那只是兩個火盆,放在桌子底下取暖的,因為徹夜長賭,腳最易感冷,所以火盆一直不息,杜英豪也看準了這樣利器。 火盆不大,但裡面卸是火紅的炭火以及熱灰,對看臉上叩去,誰都受不了。 兩個刀客慘叫看滾出了桌肚,手中的刀已經拋開了,雙手掩看臉和眼,衣服上還沾著些紅炭,燒得直冒煙。 杜英豪從容地出來叫道:“焦雄,你別走,咱們的事情沒完。” |
第二十七章 功敗垂成
杜英豪慢條斯理的追了出來,看見王月華在牆頭上向他揮手指明方向;於是他又大搖大擺地朝看那個方向追了下去。步子很從容,好像他並不急看追到焦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因為他心裡明白,這時候追上了焦雄並沒有好處。一條入了圈中的猛虎是相當危險的,迫得對方情急拼命,他是奈何不了焦雄的。 他只能慢慢地逼對方,把對方困得走投無路,筋疲力盡,然後才從容地收拾那頭猛虎。 追過了兩條街,水青青從黑暗中冒出來,迎看他道:“杜爺,您怎麼現在纔來?” 杜英豪一笑道:“急什麼,我知道你跟下去了,諒他也跑不掉的。焦雄呢?” 水青青用手向一處門口道:“逃進屋裡去了。” “啊!他只是逃進了那所屋子,那是什麼地方?” 水青青說不上來,但是隨後跟到的王月華和賴皮狗卻知道。 賴皮狗道:“那是小雷神雷鳴天的住宅。” 這倒使杜英豪有點吃驚,皺眉道:“焦雄躲到雷神的家裡丟幹嗎?那又能保護得了他嗎?” 賴皮狗道:“小雷神的手底下功夫很平常,可是他卻是本城的捕快頭兒,我們若是找上他家,他可以抬出公事來壓人,杜爺就沒辦法了。”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這倒也是,不過這也難不住我的。走!我們上前叫門去。” 水青青道:“叫門?那管用嗎?焦雄躲在裡面,雷鳴天會放你進去抓人嗎?” 杜英豪道:“那當然不會,但是我們去擠他一下,叫他知道我們已經曉得他的藏身之處,他就躲不住了。” 水青青道:“為什麼我們不翻牆進去抓人呢?” 杜英豪嘆道:“焦雄就是希望我們如此。我們夜半翻牆進入私宅,非姦即盜,他在屋裡埋伏幾個捕快。” “那又如何?難道那幾個笨蛋還能奈何我們不成?” “他們當然困不住我們,但是他們卻能吃住我們,以他們的身份來壓制我們,如果我們反抗,或是傷了他們,那我們就苦了。” 水青青冷笑道:“也沒什麼,我們身上都背看案子,到現在還是通緝在案。” “那不同,你的那些案子只是在幾個地方,別處的官府可以管,也可以不管,甚至於當地的官府,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但如若殺傷了公人,引起了眾怒,就會寸步難行,到那兒都有六房門的人盯看。” 王月華道:“是的。青妹,以前我們是黑人,到那兒都不克身份,不會太引人注意;但杜爺卻不同,他不能偷偷摸摸地來去,所以他不能犯法。” mpanel(1); 杜英豪笑看上前,用拳頭在門上擂了幾下。接看就有人在裡面不高興地嘟嚷著:“誰呀?半夜三更還來敲門,你自已不睡,難道別人也不要睡嗎?”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 杜英豪卻沉聲道:“我姓杜,找小雷神的,叫他出來。” 門呀的開了。一個妖嬈的婦人一手掌看燈臺,另一隻手還在扣領上的釦子;表示她剛起來,可是她的鞋襪卻穿得很整齊,那分明是假裝的。 見了杜英豪,那婦人又呀了一聲道:“這位沒見過,你是我們當家新來的弟兄嗎?” “我不是,小雷神用不起我這樣的伙計,大嫂子,你是小雷神家裡的?去叫小雷神出來。” 婦人道:“我們當家的睡了,你要是有事,明天到衙門找他好了,他在家是不接公事的。” “這件事他總是非接不可,我也不相信他睡了,不久之前,我還在紅花閣的門口看見他在站門兒。大嫂子,這是江湖人尋仇,你最好別攪在裡面,白賠上性命可不上算,別看小雷神是吃公事飯的,他惹不起我。” 婦人見杜英豪一兇,倒是嚇住了。小雷神在屋裡也躲不住了,出來一看;他對杜英豪還有點印象,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你啊!怎麼找到樂子沒有?” 杜英豪臉色一沉道:“小雷神,先前你可能不認識我,現在應當知道了,少跟我打哈哈。” 小雷神又豈是好唬的,也沉下了臉道:“杜英豪,不錯,我現在知道你的大名了,但是你闖你的江湖,我混我的六扇門,你名氣再大,又能怎麼樣。” 杜英豪笑笑道:“不怎麼樣。小雷神,我知道焦雄在你屋子裡躲看,更知道你在屋裡埋伏看不少人手,想給我套上一個夜闖民宅,殺傷公差的罪名,我不會上這個當的,可是你也給我小心點。” 小雷神驚惶地道:“你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杜英豪冷笑道:“你要裝糊塗也行,只是我告訴你,焦雄是完了,他的霸王莊也垮定了,你護看他會倒霉的,每一個受過霸王莊欺凌的人都會找來的,他們不會像我這麼好說話,很可能會抽冷子給你一刀的。” 小雷神的臉都嚇白了,但是仍然擋看道:“笑話,徐州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天下處處都有王法,王法卻管不到江湖人。小雷神,你自己估量看,你能惹得起那麼多的江湖人嗎?” 雷鳴天沒開口,杜英豪又道:“你也別指望霸王莊還能給你撐腰,焦雄都要算你庇護了,霸王莊還能有多大作為,而且有好幾個府公人都持看海捕文書,上霸王莊搜查去了。” “胡說,有那種事我怎麼會不知道?” “你自己明白,別人為什麼要避開你,很可能你這捕快頭兒也當到這裡為止。” 也不過才說到這兒,忽然遠處燈火輝灶,一大隊做公的人過來了,許久和菊芳也在。 一個本地的官人上前道:“雷頭兒,快換上公服,大老爺要你立刻辦公事去。” 雷鳴天心裡有數,連忙道:“什什麼公事?” 許久道:“霸王莊主焦雄窩藏匪人,打劫官帑,已查有實據,在下乃蘇州府捕頭許久,已經投文貴府,獲得王大人的允許,特來會同閣下,前往霸王莊搜捕焦雄,請閣下立刻行動,以免走了風聲。” 雷鳴天臉色如土地道:“真有這種事。” 許久哈哈地道:“在下已經蒐集了一應證據,送交貴府王大人親核無誤,命令是王大人親口交待貴屬的,還能錯得了。” 杜英豪道:“許老大,你倒是神通廣大,居然請動了徐州府的公人會同辦理,證據都齊了嗎?” 許久笑道:“齊了,這是菊芳的功勞,她對莊裡情形很熟,焦雄躲掉了,霸王莊上無人作主,她把幾個重要人證都找了出來,一拷一問,什麼都招了。霸王莊已經在我的弟兄監視下,只等會同地方官員前去起出贓物,就可以公開拿人了。” “這麼說現在還不能拿他了。” “現在也可以,但只是嫌犯,要等起出贓物,罪證確實,就可以立即繩之以法了。” 杜英豪用手一指雷鳴天道:“焦雄躲在他家裡。” 雷鳴天嚇待全身發抖地道:“沒有的事,絕沒有的事。” 杜英豪道:“我從紅花閣裡把他逼出來,一路追蹤把他盯住了,看見他躲進去的。” 許久冷笑道:“雷頭兒,以前你跟焦雄有多大的交情都沒關係,因為他的案子沒發,他在本地是有頭有臉的人,沒人能管你們交朋友,但是現在卻不能再跟他沾上邊兒了,他己經是明令通緝的嫌犯。” 雷鳴天頓了頓才道:“是真的沒有,不信大家可以進去搜!” 杜英豪看看水青青,她肯定地道:“沒錯,我看見他進去的,且是小雷神把他接進去的。” 小雷神道:“我怎麼辯也沒用,各位進去搜一下不就行了嗎?” 杜英豪忽然問道:“你這兒有後門沒有?” “沒有,我這宅子的後面緊接看就是別人的房子!” 杜英豪嘆了口氣道:“那就完了,他到了裡面後,翻過牆就到了別家,上那兒找他去?” 許久道:“進去看看再說。” 大家一湧而入。屋裡的堂屋內擺看酒菜,有四五個做公的正在聚飲,看見大家進來,有一個還站起來問道:“大哥,發生了什麼事?” 雷鳴天忙道:“他們說焦雄躲在這兒,你們看見了嗎?” 那差役忙道:“開玩笑了,焦莊主怎麼會上這兒來。” 杜英豪搶過去,推開屋門卻是雷鳴天的臥室,除了一張坑之外,還放看些箱子。 旁邊卻還有一扇門,他推開邊門,是條小通道,通過去後又是一扇門,門外是個小院子,用稻草隔了幾個小方格子,臭氣沖天,卻是一排公廁。 他皺眉問道:“這兒怎麼會把毛坑放在此地的?” 雷鳴天笑道:“沒辦法,屋子擠,地方小,只好設在屋後的公地上,每家的後門都通過來,我們總不能把毛坑挖在前面大街上去。” 門口那條大街是圓的,圓心就是這所公廁,有幾十家的後屋都可以通過來。 焦雄即便是躲了進來,再由這兒換到另外一家去,找他就難了,除非雷鳴天說了出來。 雷鳴天當然是知道的,但他不會說出來的。 許久看了冷笑一聲,回到前面堂屋裡道:“雷頭兒,你倒是好興致,居然還邀了人到家裡喝酒。” 雷鳴天笑笑道:“其實這兒也不是我的家,只是我養的一個女人。我們班房裡巡夜的弟兄常在這兒歇歇腿,喝兩杯消消乏,差不多天天如此的。” “雷頭兒對手下弟兄倒是很體恤,這消夜的菜餚很豐富,酒也是上好的竹葉青,要好幾兩銀子呢!” 雷鳴天笑道:“那不算什麼,我這人能力差,全仗弟兄們肯落力幫忙,這份差使才幹得下來,我為他們花費幾個也是應該的。” “一天幾兩銀子,一個月就上百兩了,雷頭兒每個月的俸祿全貼上還不夠吧!” 雷鳴天微笑道:“許老兄,你是咱們這一行裡的老前輩,也是頂尖上的人物,這些事不怕對你說,光靠公俸,這碗飯就沒人吃,相信你許老哥也不會光指看公俸過日子吧!徐州府比不上蘇州,好在也還過得去。” 這傢伙太狡猾,許久知道問不出什麼了,只得道:“焦雄既然不在,我們快上霸王莊去吧,其實現在抓不抓到他也不重要了抄了霸王莊,瓦解了他的惡勢力,他為惡不起來了。” 杜英豪笑道:“豈僅是如此,還有那些仗看他作惡的人,今後的日子也將很不好過了。” 許久帶了人去抄霸王莊了,杜英豪卻沒有跟看去,那是官方的事,他不必插一手的。 他不去,水青青與王月華也不會去,而且菊芳也留了下來。 水青青跟王月華都識相地躲開了。 這是在一家客棧裡,菊芳滿足地嘆了口氣道:“英豪,真想不到霸王莊就這麼容易垮下來;這都是要拜你之賜,可以說是你一個人鬥垮霸王莊的。” 杜英豪笑道:“我倒不覺得高興,因為焦雄跑掉了,你們怎麼沒盯住他呢?” “許大叔把人手全部抽去監視霸王莊了,只有我不放心你,留下來為你押陣。” “謝謝你在紅花閣及時招呼,救了我。” “我知道你已經注意到了,即使我不喊,他們也不會傷到你的,我只是忍不住而已。” “我知道,我也替自己擔心,一個對一個我都不行,別說是一個對二個,幸好我的運氣不錯,這是寒天,要是沒那兩個火盆,我就慘了。” 菊芳笑道:“你不是運氣好,而是頭腦靈活。英豪現在我是真正的服了你了,你不肯去練武功,因為你的智慧可以勝過武功。” 杜英豪連忙道:“你可別給我亂喧出去,別人都以為我的武功了得,若是揭了我的底,我恐怕活不到明天去。焦雄雖然垮了,他的親信還有不少在這兒,任何一個人都能要了我的命。” “那怕什麼,你有三條母大蟲保護你,差不多的人,不用你動手,我們就能替你打發了。” “你們三條母大蟲?那三條?” “我!水青青、王月華,我們三個人加起來的份量相當可觀了,天下那兒都可以去得。” “你也要參加我們去流浪了?” “是的!我的責任已了,從現在起,我也要踉定你,一步都不離開你了。” 有三條母老虎,伴看一個杜英豪,不把江湖攪翻了才怪,但是杜英豪的英雄歲月卻不會就此風平浪靜的。 |
第二十八章 來者不善
經過了一陣熱烈的糾纏與混後,兩個人靜了下來。菊芳眷戀地將身子貼在他的胸膛上,用發膩的聲音向他道:“英豪,真想不到鐵桶似的霸王莊,居然會被你一個人給破了,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杜英豪搖搖頭道:“豈僅是別人不信,我自己也同樣的不信。我踉焦雄沒對過一招,我的腳也沒有踏進霸王莊一步,忽然間,這個銅牆鐵壁似的霸王莊,居然就垮了下來;而被人說得像閻王似的焦雄,也居然含在我的面前落荒而逃。” 菊芳低喟道:“焦雄的表現的確使人難以相信。他手底下的功夫很了得,當年也的確拼倒過幾個狠角色,才巴到今天的地位。在黑道中要想成為一方霸主並不是簡單的事,要有勇有謀,有財有勢,心狠手辣。焦雄稱霸江南十多年一直不倒,卻想不到會成為這個樣子。” 杜英豪想了一下,忽而笑道:“我知道我是如何擊敗焦雄了,是我的勇氣勝過了他。” 菊芳道:“勇氣可不能使你成為一個高手的,在你之前,有很多人向霸王莊挑戰過,他們每個人都比你高,而且也沒一個貪生怕死的,但他們卻都死在霸王莊。” 杜英豪笑道:“當然也不是全靠勇氣,還要有一點運氣以及能用一點腦筋,像我殺死漠北人熊。” 菊芳這才點頭道:“不錯。漠北人熊一身氣功無敵,是當世有數的高手,也是霸王莊倚為長城的靠山,卻喪生在你手中,這才讓焦雄嚇破了膽,不敢跟你交手了。” 杜英豪笑道:“我相信焦雄這些年已經很少自己動手了;強的有漠北人熊出頭對付,差一點的則有他手下一批爪牙去應付,他根本連功夫都攔下了。十多年的養尊處優,使他變得膽怯、怕死,所以漠北人熊一死,他只有落荒而逃了。” 菊芳嘆了一聲:“不錯,準是這麼回事,欸!早知道焦雄只是一頭病貓,我也不必要費那麼大的事,直接就對付他了。” “這個你卻不容易發覺的,恐怕焦雄自己也不知道,等他面臨到挑戰而又失去了仗恃時,他才發覺自己已沒有了應戰的勇氣了。” 菊芳默然無言。 杜英豪又道:“世界上有很多被人認為可怕的事,只要你敢站出來面對它,你就會發現它並不怎麼樣。” 菊芳望看他,充滿了佩服的神情。片刻後,她才問道:“英豪,說句老實話,你究竟受過真傳沒有?” 杜英豪一笑道:“你說呢?” “本來我是相信陶大娘的話,你只是手腳俐落、力氣大,身子壯,沒學過武功。” “不對,我零零碎碎的,多少總學了幾手;只是我偷著學,私下練,沒拜過師而已。” mpanel(1); “那樣子學不好的;可是我看你對敵應陣時,卻又十分從容,而且每戰必勝,卻又是深藏不露,所以你告訴我一句老實話好不好?”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的武功是受過真傳,向一位隱名的異人學的。” “啊!他叫什麼名字?” “隱名異人那裡肯用真姓名;但是他姓柳,別人都叫他柳先生,也有人叫他柳麻子。” “他是個麻子嗎?” “不是。黑臉膛,壯壯的身材,很結實。他的臉黑不麻,但偏以麻子為號。” 菊芳想了一下才搖頭道:“沒聽過這個人,想來是位神龍不見首尾的奇俠。 奇人異士,多半有些奇特行逕。你跟他學了多久?““好幾年了,只是不常教,每個月最多數個三、四天。” “那有這種教功夫的。” “他就是這麼教,我也沒法子。他收的徒弟不止我一個人,但是我一學就會了,別人卻要天天去練,所以我只有等他換新花樣時才去學。” “他都教些什麼功夫?” “多了,像紫金魚鱗刀啦!十二金錢鏢,移山倒海啦!濟公拳啦!” “別胡說了,功夫上那有移山倒海這一門的。” “有,梨山老母傳授的,我師姐樊梨花就會。” “你說的是什麼?” “我師父是在大廟說書的,南京夫子廟。” 菊芳這纔明白,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胡扯;先聽倒還像回子事兒,越來就越不像話了,樊梨花居然成了你師姐,薛丁山是你師兄,孫悟空還是你師叔呢! 我是在跟你說正經的。” “我也是正正經經的回答你呀!我的那些克敵致勝的秘訣,就是在說書中聽來的。” “那只是閒扯淡,逗人樂子的。” “不過真要能活用還真不錯。像我用旱煙去鬥漠北人熊,用火盆燙跑太行雙刀,都是從那兒學的。” “你就憑這一套,就敢一個人孤身挑鬥霸王莊?”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這一套不一定管用,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霸王莊勢力太大,我就是躲起來,也遲早會被他們找到的,乾脆放英雄點,單身一人出來公開挑戰,他們倒是不敢小看我了;結果還真管用,不但焦雄嚇得不敢照面,連霸王莊上那些爪牙,也都嚇得夾住尾巴快溜了。” 菊芳忍不住被他逗笑了,無限滿足地道:“現在你總算功成名就,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杜英豪想想道:“我也不知道。照說我該回家鄉去,可是我的年紀還輕。” “回家跟年紀有什麼關係?” “有的。你們唱曲子中有兩句詞,不是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那只是文人們的牢騷而已,你卻用不上十你現在可以說是衣錦還鄉了。” 杜英豪苦笑道:“不行。我出來沒一、兩年,絕不能回去,我一回去,底子立刻就被人拆穿了。再混過幾年;等年紀大一點,人家會以為我在外面學了真功夫,才不會認為我是浪得虛名;去年,我還在碼頭上鬼混,一年功夫,我居然成了大英雄、大俠客了,會有人相信嗎?” “那你就打算這麼混了。” “這麼混也不錯,腰裡有銀子,身邊有美女作伴,而且又有名氣。” “你難道不怕惹麻煩?” “有什麼好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獨力殺了漠北人熊,挑了霸王莊,這可不是吹牛的,誰要來找我的麻煩,先得秤秤自己有多重。” 菊芳嘆了口氣道:“英豪,你別不在乎,正因為你有了名,來找上你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輩,他們若是找你切磋一下,你又怎麼辦,那可取不了巧。”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很簡單,不理他。” “不理他,那可由不得你。” “笑話,我不交際,不應酬,不拉交情,誰都不能強求我吧!拉不上交情,就不能找我印證武功;誰要不服氣,可以找我來拼命。” “那你會在江湖上寸步難行。” “我倒不信,江湖上會有這種不怕死的人,無故來找我拼命;假如真有這種勇士,也不會讓霸王莊橫行了。” 菊芳又嘆了口氣。她知道杜英豪封江湖上的事,有些還不清楚。江湖上為正義而輕生的俠土不多,但是為虛名而拼死的糊塗蛋卻大有人在。杜英豪現在是大名人了,只要打倒他,就是成名捷徑。 就為了這一點,將會有人不遠千里而來找麻煩,但此刻告訴杜英豪,他絕不會聽勸阻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替他擋一檔,還有那個水青青的功夫也不錯,加上王月華,差不多的腳色足足可應付了,實在有應付不了的,以自己父親的江湖關係,再央許久在暗中打招呼,大概還可以對付。 只是父親與許久的關係大都在江南,所以還得設法不讓杜英豪跑出太遠。 她在默默地想心事,而身邊的社英豪卻睡熟了。菊芳發現他在睡夢中居然還要吮手指頭,十足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不由得笑了,一陣母性的愛意充滿了心頭。 她發誓要保護這個男人,卻忘了自己的難題是仗看杜英豪替她解決了。 第二天清早,菊芳醒得早,正準備起來,卻被杜英豪伸手抱住了。 菊芳忙推道:“天亮了。” “天亮了又怎麼樣呢?反正又沒事,多歇歇。” 雖然是叫她歇歇,但是他的行動卻是在做一件耗力的事。 菊芳忙道:“不行,回頭水青青她們要來了。” “來了也沒關係,她們都上過我的床,而且她們也不會吃醋的。” 她們不吃醋,菊芳卻吃起醋來了;本來她只是假意的推卻,現在卻是認真的抗拒。 兩個人正在掙動間,忽而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來看兩個女人的尖叫聲。 菊芳忙道:“好像是月華跟青青她們。” 杜英豪嘆了口氣:“這兩個婆娘也真是不安於室,一大早就跟人吵架。” 菊芳聽得要笑。杜英豪有時頗有學問,有時掉句文卻不堪領教,像剛才那句不安於室,實在用得欠妥;但是她怕傷及杜英豪的尊嚴,沒有提出糾正,只是道: “你快出去看看,她們不會輕易跟人家吵架的。” 可是還沒等他們出去,房門卻登的一聲破人蹬開了,一個黑鬍子藍衣老道衝了進來。菊芳才坐起身子,還沒穿衣服,一驚之下本能用手掩住了上身。 那道士也怔住了,連忙又退了出去,伸手帶上了房門,然後在外面喊道:“杜英豪,是你在裡面嗎?” “不錯,是你家杜老子帶了女人在屋裡睡覺,你這個臭雜毛是那個洞裡的。” 杜英豪的人很大,回答時粗話全出來了。門外窒了一窒,想是那道士費了很大勁兒才平下了自己的火氣,冷冷地道:“武當弟子傲雲。” 杜英豪倒不怎麼樣,武當弟子四個字也嚇不了他。武當雖是個大派,但是自稱武當弟子想來輩份高不到那裡去,因此他冷哼一聲道:“原來是個小道士,你師長怎麼教你的,虧你還是個出家人,怎麼怔看往人家屋子裡衝,難道你不知道屋裡有堂客。” 傲雲在外面臉都氣白了,但先前確是自己太魯莽,原是想給杜英豪一個下馬威的,那知道卻叫人抓住了小辮子,有乖乖的聽訓了。 還是菊芳問道:“道爺有何指教?” 杜英豪緊接看道:“這種沒教養的臭雜毛,那兒配稱道爺。小道士,你來幹嗎?” 傲雲雖是鬍子尚黑,但已經是四十多歲了,卻被杜英豪叫成小道士,只有忍氣吞聲地道:“本門長老師兄上凌下雲造訪。” “那有這麼嚕囌的,你說有個叫凌雲的道士來求見,不就成了嗎?” 傲霎道:“凌雲師兄乃本門真武前院執法長老。” 菊芳怕在杜英豪耳邊低聲道:“麻煩來了,武當七雲是聞名天下的劍客,凌雲在武當僅次於掌門紫雲真人,英豪你不能太失禮,咱們快迎出去。” “笑話,是他失禮還是我失禮,武當派又能怎麼樣,難道就能橫行天下,任意欺人了。 菊芳只有乾著急,杜英豪不知道武當七雲,她可是很清楚,可是也沒辦法,只有催他快點。 杜英豪道:“我剛起來,屋裡有女眷,不便招呼陌生男人,叫他等一下,回頭我去見他。” 傲雲氣籲籲地出去了。杜英豪慢慢穿好衣服,心中明白一定是為了他折辱了自稱是武當俗家弟子的黃真。他們藉題上門,興師問罪的。 這個禍闖得不小,但是人家已經上門來了,躲也躲不掉,只有想法子應付了。 儘管心裡七上八下,有十五個弔桶在打水,但是他腳步倒還很沉穩,臉上的表情也很從容。 到了前面的院子裡,只見王月華興水青青都坐在地上,一旁站看三個道士全真。 一個黑鬍子的略有印象,他自稱傲雲;那個花白鬍子的想必是凌雲了,還有一個很年輕,最多二十來歲,想必是他們的弟子。 果然是白鬍子老道開口了,打了個稽首:“無量壽,這位想必是杜大俠了,貧道武當凌雲,清早來打擾大俠清夢,至為歉咎。” 人家很客氣,杜英豪也拱拱手,然後對看水青青等二女問道:“她們怎麼樣了。” 卻是那年輕的道士開口道:“她們出言對家師不敬,故而貧道點了她們的穴道。” |
第二十九章 黃鶴之約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名門大派,果然是威風得很,只是對貴門的一位長老出言不敬,就會受到懲罰,若是對貴門的掌門人不敬,豈非是要砍腦袋了,再進一步對貴門的開山祖師爺不敬,則應凌遲碎剮了。” 那年輕道士冷笑道:“只要有人那麼做。武當自然會給他適當的處置。” 杜英豪朝那老道士凌雲道:“道長,在下敬你是位修行有素的長者,而武當一向也享有正直之名,才向你請教一聲,令徒的話,你完全同意嗎?” 凌雲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年輕人的修養差一點,聽見有人辱及師門尊長,總是難以忍受的;這是一片敬師之心,貧道不忍相責。” 杜英豪抓住了話題道:“道長只是不忍相貴,可見心中還是不以為然的,對嗎?” 那年輕的道士又插嘴道:“只要貧道的行為並無不當,家師心中也一樣的坦然。” 杜英豪笑笑道:“閣下,我現在是在請教令師,因為你們是為了武當門戶而來的,你們的談話,代表武當處世行事的態度和規矩,難道你的師長沒教過你要如何守規矩的,那有師長在講話時,徒弟作興亂插嘴的。” 這一問使那幾個道士都怔住了;頓了一頓後,年輕的道士才叫道:“姓杜的,是什麼玩意兒,還配叫我師長跟你講規矩。” 杜英豪仍是含笑道:“我不是什麼玩意兒,只是一個很平凡的人。我生也晚,孤陋寡聞,不知道武當山上的規矩是對人而施的;請問一下,要具備怎麼樣的身份,才夠資格享受貴門的規矩。” 那年輕的道士還要開口,杜英豪已沉下臉道:“凌雲道長,假如你是這樣子教徒弟的,我連話都不跟你說了;反正現在已有不少江湖朋友在場目睹,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話畢,朝身邊的菊芳道:“去把月華跟青青約穴道解了,然後叫店家去報官,說這兒來了一批無賴在鬧事。” 凌雲這才開口道:“杜施主,請留步。” 杜英豪說完話後,轉身向內走去;進了店門後,根本也不理他,自顧把房門關上了。 菊芳走過去,把水青青跟王月華的穴道解開了,扶了她們起來,幫她們舉手抬胸活動穴道。凌雲倒是弄得下不了臺,不知如何是好了。 菊芳看了他一眼道:“道長,不管你此來的目的為何,但是你們的禮數太差了。 我在屋裡沒穿衣裳,這位道爺一腳踢開了房門衝了進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心。” 傲雲從杜英豪出來後,一直沒開口,想是也為先前的魯莽而感到不安,這時連忙道:“女施主,你怎麼能這樣說,貧道自承魯莽,但絕非有心;事先貧道不知道有女施主在屋子裡,本門弟子打聽說僅有杜英豪帶看這兩名女子住在店中。”菊芳說出剛才那番話,自己固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她知道此時情況很嚴重,必須要在情勢與道理上先把武當壓住才能跟他們講道理,因此淡淡地道:“我叫晏菊芳,家父晏河清是江南總督衙門捕頭,因押解太后壽禮遇盜劫而在獄中。我的丈夫也在那一次事件中被殺,因而要我暫撮家父的職務。” mpanel(1); 凌雲微微一震道:“原來女施主是公門名捕晏老英雄的女兒。令尊與鐵捕許老英雄是江南地面的一對鐵鎖,鎖住了宵小奸邪。” “只可惜能鎖壓一些麼魔小丑,對一些巨奸大惡之輩,卻是一籌莫展;像家父的被盜案牽連,我混進了霸王莊,掌握了焦雄就是劫盜主謀的證據,卻因為他勢力太大,拿他沒辦法。我和許大叔找了許多白道上的武林朋友求助,都遭到了拒絕。” “霸王莊勢力太大,有些人為身家所累,不敢直接開罪他們,倒也無可厚非。” 菊芳苦笑一聲道:“我並不怪誰,家父吃了公事飯,因職責所在,逼得要我去對付霸王莊,否則我也是不敢對他們發動攻勢與調查的;幸好我找到了一個不畏惡勢的杜英豪,靠著他的幫助,終於擊潰了霸王莊。” 凌雲的神情雖不太自然,可是他仍然道:“杜大俠藝高膽大,獨力擊潰奸邪,貧道十分欽佩;可是他對本門祖師真人的侮辱行為,卻為本門所不能忍。” “道長對經過的情形清楚嗎?” “貧道已經問過黃真,略知一、二。” “那可能只是一面之詞,不足採信的。” “貧道並沒有那麼不講理,所以才登門請教。” 菊芳道:“可是這幾位道長登門的方式,卻使人不敢恭維了。” 杜英豪忽然出來道:“菊芳,別跟他們多說了。老道士,你若是找我講理的,你的方法就用錯了,光是我們兩造,說破了嘴也沒用,你該多遨幾個其他門派有身份的人,大家邀集人證,公開地把道理弄個明白。” 年輕的道士又開口道:“狂徒,你不配。” 杜英豪冷笑道:“你們若是來找我麻煩的,那就什麼都不必說了,我可沒精神跟你們閒扯淡,你們有本事進來找我算帳好了;不過話先說在前面,我對你們也不會客氣的,吃了虧休怪我手下無情。” 說完他又進去了,而且是進到屋裡,卻故意把房門開了,他往床上一靠,雙手枕在腦後,打起瞌睡來了,這分明是瞧不起他們的意思。 年輕的道士忍無可忍,飛身衝了進去,手已由背上抽出了長劍,口中喝道: “狂徒,道爺就抓你出來。” 他的身形極快,劍勢凌厲,倒是使人不敢輕視,但是杜英豪卻視若無睹。那道士衝到房門口,繼續逼前,忽而對面拋來一個黑忽忽的影子,卻不是暗器,那東西比暗器大得多。 年輕道士身手了得,一劍點了上去,那東西卻噗的一聲破了,裡面濺出了一蓬水,臭氣沖天。年輕道士急忙煞步後退,卻已晚了一步,叫汁水淋了一頭一臉,木能的用袍袖去擦拭。 杜英豪忽而從床上跳起來,當胸一拳擊出。這一拳用的力量很強,年輕道士的身子飛了起來,跌出兩丈多去,叭的一聲,正好落在凌雲的腳前,他勉強地坐了起來,這才看見先前黑忽忽的東西,卻是一具便桶,裡面的屎尿已淋了一身,灑了一地。 他生具潔癖,故而取的法號乜叫道淨;卻弄了這一身臟,更氣人的是王月華一面整衣服一面走出來,還笑指著罵道:“你這小道士太不規矩,奴家在裡面解手,你怎麼硬往裡撞,你這是什麼意思?” 道淨氣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已昏了過去。傲雲連忙上前,準備替他推拿,可是手觸到胸口,忙又縮了回去道:“師兄,淨師姪的胸前肋骨斷了四根,且有兩根刺入內臟,恐怕是保不住了。” 凌雲臉色一陣激動後,良久才嘆了口氣道:“怪不得人,他自己太急躁了,應該受些教訓;你也是一樣,若不是你先前叫人拿住了短處,何至於叫人教訓得閉口無言。”傲雲道:“小弟或有不當之處,但淨師姪卻是對方故意安排下的圈套。” 杜英豪一笑道:“就算是吧!我也沒請你們進來,我也提出過警告,說你們若是硬闖進來,我就不客氣了。我老實承認好了,我是叫這個女子在屋子裡坐在馬桶上等看,我看看你們這些出家人是否還敢不守法規地硬闖進來,結果他果然太不像話了。你們做師長的不管,我卻不能讓一個道士去欺負一個正在方便的女子。” 傲雲叫道:“你胡說,他是去找你的。” “找誰也不行,但凡是個守本份的,在那種情形下說什麼也不該再往前了,我只給他一拳還太客氣了,我就是割下他的腦袋也是活該。” 傲雲沒話說了。 凌雲沉重地道:“杜施主,貧道教徒不嚴,因而自取其辱,這件事就算了。 施主請定個日期,本門在武當上敬候大駕蒞臨。“杜英豪道:“要我上武當山去了我不幹。那是你們的地方,人多勢眾,講不出道理來。” 凌雲怒道:“武當從沒有仗勢凌人過。” 杜英豪道:“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卻身受了,從你們來到這兒後,那裡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 凌雲不禁語為之塞,只得道:“施主之意呢?” 杜英豪想想道:“一個月後,我們在黃鶴樓見,大家把事情作個了結;你們可以多來幾個人,但是不得再耍無賴,否則我又要不客氣了。” 凌雲氣得臉都黃了,忍住了氣道:“好!下個月初九,準定在黃鶴樓,以日中為時限,萬請施主不要爽約。施主也可以多請幾位幫手,本門就是雲字輩師兄弟七人赴約,告辭了。” 他作了稽首,杜英豪拱拱手。傲雲駕起了仍在昏迷中的道淨,默默地走了。 遠處有一大批的江湖人,卻只能站在遠處看熱鬧,沒一個敢過來的。 杜英豪道:“各位今天都瞧見了,下個月還請勞駕費神到武昌去,大家作個了斷。” 他這邊一開口,那些人都一哄而散了。 王月華道:“爺!沒用的,這些人連霸王莊都惹不起,更不敢去開罪武當了。”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是我單身赴會好了。破霸王莊我也沒靠別人,武當比霸王莊也強不了多少。” 菊芳道:“強得多了。那個被你打得吐血的年輕道士,就是年輕一代的劍術高手,去年五大門派較技時,他一個人曾經擊敗了各家的好手,而成為年輕的第一高手。” 杜英豪笑笑道:“我剛聽月娘說了,所以才想了個辦法整整他,沒想到他還真不經打,一拳就了帳了。” 王月華興奮地道:“只可惜凌雲那老道士沒出手,使得青姐埋伏在門後無所用其技。” 水青青由門後轉出來笑道:“可不是!我準備了兩條鐵線蛇,想狠狠地咬他兩口的,沒想到老道士居然能忍了下去;不過杜爺,五大門派的劍道魁首,在你手下幾乎一拳送命,這下子你可神氣了。” “神氣什麼?一個月後又怎麼辦,這下子結怨的是武當,那可不像霸王莊是烏合之眾,為了門戶榮譽,他們一定會全力以赴。” 菊芳說出了她的憂慮。杜英豪卻一笑道:“沒什麼好怕的,至少他們會明看來,不至於偷偷摸摸,當面刀,對手槍的,我才不含糊他們。” 王月華也道:“是啊!那個道淨雖是二代弟子,卻是武功最好的一個,杜爺能把他打敗了,其他不都不足為憂了。” 菊芳不能揭杜英豪的底子,說他連一個三代弟子都打不過,今天所以能一拳打倒道淨,完全靠的是詭計。 杜英豪卻哈哈一笑道:“別急!別急!那是一個月之後的事,還早著呢!目前你該去看看霸王莊破得怎麼樣了,儘快了結這兒的事,我們上武漢三鎮玩兒去。” 菊芳道:“好吧!我去看看許大叔,順便也請他幫幫忙,找幾個江湖上夠身份的朋友給你助拳去。。”她滿懷憂愁地去了。 杜英豪卻帶看兩個女的,在徐州城內逛了一天。 他的確是夠風光的,因為他趕走了焦雄,為地方上除去了大害,許多受過霸王莊迫害的百姓們。都出來向他叩謝,但是那些江湖人卻遠遠地避看他。二看見他來到了,趕緊走得遠遠的。 倒是有幾個練過幾天的世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把杜英豪當作了神明般的巴結。 混了一天,杜英豪帶看八分醉意回到了客棧,卻見菊芳跟許久坐在他的房中,還有一個則是許久的姪子許朗月。這位江南名公子在杜英豪面前可神氣不起來了,趕緊起立拱手道:“杜兄,今天早上。” 杜英豪擺擺手道:“沒什麼,我只搗了一拳。”許久嘆了口氣道:“杜爺!這一拳可搗來了大馬蜂窩。武當的事本來還好解決,只要抖出黃真與霸王莊勾結的事,他們知道理短,不便多作要求的,可是這一來,卻無法善罷了。” 杜英豪道:“我知道,他們藉者黃真的事做題目,本來只是想挫挫我的銳氣,提高他們的聲望,所以一來就給我下馬威,那知反被我的混元金斗功給打敗了。” 許朗月道:“混元金斗功?那是什麼樣的功夫?” 杜英豪笑道:“混元金斗就是馬桶,我是聽說書的從封神榜裡學來的。” 許期月大笑道:“妙!妙!杜兄豪情詼諧並蓄,不減英雄本色,小弟十分佩服,願附驥尾作黃鶴之遊,為杜兄略壯盤勢。” 杜英豪對他前半截文端端的談話根本不懂,只有最後略壯聲勢,才明白他的意思。他頗為驚異地道:“怎麼?你也要到黃鶴樓去找道士打架。” “小弟不才,幫不上大忙,但是打個頭陣,作個馬前小卒,還可以勉強應付。” 許久卻一嘆道:“杜爺,菊芳前來一說,我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照說你的事老朽義不容辭,當得盡力,可是除了我這姪子外,恐怕很難再找到幫忙的人了。” |
第三十章 平地風波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許老,別費心了;我明白武當的勢力大,一般人不願和武當作對。” 這是他第一次稱許久為許老,倒使得許久有點受寵若驚,因之也挺一挺胸膛道:“這也不一定,若是站在理上,大家還是不怕的。武當勢力雖大,究竟不同於霸王莊,他們還肯講道理。”,杜英豪笑道:“那是因為我的道理不足,才找不到人幫忙了。” 許久皺看眉,口中雖連連說道:“那裡,那裡。”但他底下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了。 菊芳不滿道:“許大叔,你也是的,這有什麼好客氣的,對就對,錯就錯,你說了也沒關係,照你的看法,真是我們理屈?” 許久道:“那個黃真勾結霸王莊固是不對,但杜老弟當眾辱及三豐真人,也是理上不該。” 杜英豪笑道:“這是許老的看法。” 許久道:“這是我私底下的看法。當然,對看外人,我不會表示出來的,總要多找一點他們的錯。” 杜英豪笑道:“許老既作如此看法,想必別的人也會差不多作同樣的想法了。” “是的,所以這是非曲直很難定,偏袒了一力,就得罪了另一力,這也是他們裡足不前的原因。” 杜英豪笑笑又問道:“不要他們偏袒誰,完全站在公平的立場上,叫他們去主持一下公道,難道也不肯?” “那當然行,這是一個成名露臉的機會,大家會爭看要去呢!是去了對我們無益。” 杜英豪道:“要他們不拍臭道士的馬屁,幫著武當強詞奪理就成了,我相信在道理上不會輸人。” 許久笑道:“那當然沒問題,老弟大可放心,你現在是江湖上聞名的新起之秀,大家同樣也不敢得罪你。” “那就麻煩許老一下,代為邀請幾位夠身份的武林前輩,前去主持一下公道。 人不必多,但要夠份量。” “這沒問題,武當本身也一定會邀到不少知名之士的,老朽自然也能找到幾位,只是老弟有把握在道理上站得住腳嗎?” 杜英豪道:“絕沒問題,真要是我理屈,他們同樣可以判我的不是,當眾指責、制裁我。” mpanel(1); “那倒不至於。老朽遨謂的人,多少總有幾分交情,是他們不便站在我們這邊而已,還不至於幫對方去。” 菊芳道:“不必要幫他們,但必要時賣個面子,替英豪說兩句好話,總是可以的吧!” 杜英豪皺皺眉,顯然是不同意,可是許久卻道:“可以,我破出老面子,求求他們應該沒問題的。杜老弟破了霸王莊,整倒了焦雄的惡勢力,對他們或多或少都是有好處的,就憑這個,他們也該盡點心。” 杜英豪問道:“霸王莊那兒怎麼樣了?” 許久滿面春風地笑道:“垮定了,這次幸得老弟趕走了焦雄,而且在霸王莊裡的爪牙們唯恐老弟找了去,聞風先散,所以我們搜莊十分順利,當時就抄出了不少的贓物,最有力的證據,就是江南總督呈貢給太后的壽禮,也都從地窖子裡搜了出來;罪證已足,徐州府已經下令通緝焦雄,江南總督衙門不日也會派遣委員前來會同辨理清點事宜。這案子的牽連很大,還有好多人要倒霉的,那個小雷神已經被扣押了起來。” 菊芳忙問道:“那我爹的案子總可以了結了吧!” 許久笑通:“當然,沒幾天就可以放出來了。其實你爹的案子本來也沒問題,總督本人也明白他是冤屈的,把他扣起來,只是想要別的人努力破案罷了。” 菊芳怒道:“這太豈有此理了。” 許久一嘆道:“話雖如此說,但是也不為無理。若非將你爹關了起來,你也不會作這麼大的犧牲,潛入霸王莊,抓住他的贓證,確定他的罪狀,而後我們全力才能放在霸王莊上。 “這是我爹還有個女兒,要是他沒有女兒呢?” “沒有女兒有別的人,你爹的親朋故舊不少,總會有人來出力的;何況,你爹是主持押運的正差,壽禮被劫,他總有責任的。”菊芳依然念念不平地道:“不管怎麼說,公門中這碗飯我是絕不再吃了。” 許久笑道:“賢姪女,你這份差事本來就是暫時性的,案子破了,你就沒事了,但是你爹能否就此脫身還很難說,要看上官是否肯放人了,最主要的是沒人接替,他恐怕還得再撐一陣子呢!” “這是怎麼說,難道沒人接替就得一輩子幹下去了?” “是的!因為我們兩家是世代幹這門的,我沒後人,我大哥還把許朗月指定了來接我的班。” 杜英豪一怔道:“抱劍山莊的大少爺要去當捕頭兒?” 許朗月一笑道:“沒辦法,親命難違嘛!所以這次家叔把兄弟調來,就是為了歷練一下。寒家兄弟四個人,就是我最不上進,那知道家父偏就指定了我。” 許久笑道:“朗月,你倒別小看了自己,當捕役可不像走江湖,心思要活,人要外圓內方,而且任何門道都要精通,四兄弟中,只有你最適合,別看抱劍山莊名滿天下,那可不是正統,有這門行業才是祖上傳下來的,你小子得好好認真地幹。” 許朗月道:“是,叔叔、小姪沒敢掉以輕心呀!杜兄,對你的事,小弟一定全力以赴,將來也望你要全力支持才好。” “我?我能幫你什麼忙?” 許久笑道:“杜老弟,你是真人不露相。當時菊芳把你拉進陶大娘那兒,無非是想多個幫手,沒指望你能出太多的力,可是沒想到你竟憑一個人的力量把霸王莊給鬥垮了,因此,將來仰仗之處很多。” 杜英豪聽了只有苦笑。闖出目前這個局面,他是萬萬想不到的,就像是騎上了老虎背,別人把他視作伏虎英雄,他卻是想下下不來,有苦說不出。 若是他真有本事,他一定滿口推得遠遠的,因為他對許家這叔姪倆,實在說不上好感;但目前,他又的確需要他們幫忙,跟武當定下的黃鶴樓之約,目前他是佔足了上風,但武當派不是霸王莊,不能靠唬過去。他需要實力,尤其是需要像許朗月那樣,真正能拼能打的好手。他目前最缺的就是這個,本來他以為水青青能擋得了幾下,可是水青青叫人一伸手就點倒了,可見自己的班底還是太差。 因此,他只有慷慨地拍拍胸膛道:“將來只要我能盡力的地方,我拿性命巴結上都沒問題,只怕我能盡的力有限,照我這樣捅漏子下去,惹的麻煩愈來愈大。” 許久笑道:“老弟,你放心好了,麻煩愈大愈好收拾。你老弟現在是四海知名的大人物,惹下的麻煩,也一定是聞名天下的大事,到時候自然有許多知名之士出來斡旋,事態反而不會鬧大。” 菊芳忍不住笑道:“許大叔,照你這麼一說,要闖禍也得揀大的闖了?” “是的,不過是想闖大禍也不是簡單的,更不是人人可闖的。以目前而言,為非作歹,以焦雄為甚,但是要形成霸王莊的氣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細想一下,他的話倒不為無理,要想闖驚天動地的大禍,還得當事人有相當的份量。 一個沒沒無聞的人是做不出大事的。杜英豪知道自己現在是舉足輕重了;因此,惹下來的麻煩也小不了,像這次與武當的結怨,本來是意氣之爭,若是在從前,根木不會有人注意這件事,武當也不會當作事來辦。正因為他成了名,所以才不簡單。 杜英豪不知道是因此而高興還是難過。 雖然約訂在一月之後,而徐州到武昌也不遠,溯江而上,坐船也要不了多久。 但是坐船要先到江寧才能搭上江船,杜英豪雖已成名,卻還沒到還鄉的時刻,他不想回去,所以他要走陸路。陸路可遠得多了,要先到河南,貫穿南下到武昌,行程足足有兩百里。 杜英豪不在乎,他現在囊中有的是錢,因為在紅花閣中,他贏了焦雄一萬多兩銀子,著實豐富。 杜英豪並不是那種假冒偽善的俠義君子,也不是講究什麼渴不飲盜泉水的假清高。他知道現實很殘酷,身無分文時,再大的本事也神氣不起來了。 因此,他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那筆銀子,拿出了五千兩捐給當地的慈善堂,又提出了一千兩賞了賴皮狗,剩下的他換成了銀票,揣進了口袋,還特地買了幾匹好馬。那是真正的好馬,體壯腳快。 所以再次上道時,他更像個大俠了。 隨行的還是水青青與王月華,卻多了個前行跟班的賴皮狗。這小子把杜英豪捧若天神,全心全意的跟看,說什麼也不肯離開,杜英豪只好由他去了。 菊芳要留下清理善後,等地父親前來,然後再趕到武昌去;許朗月則要去邀請一些知名人物赴會,都走不在一塊兒,因此他們一行四個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為了試驗一下腳力,第一天,他們一口氣就奔下了三十裡,馬匹居然猶有餘力,好馬就是好馬。 但好馬要上料去飼,而上料只有在都城大邑的客棧裡才有,所以他們上到南丘,就沒再往下走了。 約二天到了開封府,杜英豪就想多玩兩天,因為他在說書的那兒聽過了全本的包公案,對那位包青天著實佩服,到了這兒,他認為不上龍圖廟裡去燒一柱香,簡直就對不起那位大賢臣。 開封是歷代的故都,名勝古蹟很多,像龍亭、古吹臺、鐵塔、大相國寺等。 滬梁勝跡,不計其數;但是杜英豪卻偏要去找專供包青天的包拯廟,要去瞻仰一下貓換太子中李太后所居的寒窯,這可看實叫人摸不透。 好在有個能幹的賴皮狗,輾轉打聽,終於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找到了。杜英豪一看了氣,廟已零落,包公的袍子也破了,王朝缺了條腿,馬漢少了條肐臂,已經多年沒有香火,連廟祝都不見一個。“ 包青天雖然在傳統中被人渲染得無人不知,但是在開封卻不怎見重視,連這坐廟恐怕還是好事者聽了說書先生胡談之後才蓋的,以後乏人管理,香火也不盛,自然冷落了下來。 杜英豪瞧著直生氣,大罵開封的人負義忘恩沒良心,包文正替開封府的人做了多少事,居然聽任包拯廟破落至此。他正在一肚子氣,忽然聽見了後面傳來了叫救命的聲音,連忙衝到後面一看,卻是兩個少年攔住了一個挑野草的村姑,搶了她的籃子,逗著她調笑。 村姑急得要哭了,兩個少年卻哈哈大笑,一個少年還涎看臉道:“你給我親一下,我就還你籃子。” 村姑長得並不美,不過勉強夠得上清秀而已,兩個少年衣衫華麗,一望而知是大家子弟。 他們只是一時一高興,逗看這村姑玩玩,也沒什麼不良的企圖,因為他們的行動也並不過份。 這種事兒杜英豪自己也乾過,以前他遇上了,說不定還會湊趣說兩句俏皮話,和在一起逗樂子。 今天正趕上一肚子不痛快,再加上他們在包拯廟後調戲良家婦女,杜英豪認為是大不敬,所以一直走了過去。 那兩個少年也沒停止,他們見到杜英豪衣看光鮮,而且還有看兩個矯滴滴的美人作伴,以為也是同道玩家,也想來湊湊熱鬧。 其中一個還朝杜英豪友善地笑了笑,杜英豪卻在他笑口末開的當兒,對準鼻子上就是一拳。 杜英豪這出手第一拳是得自天賦神授,既急又猛,多少好手都是在這一拳下栽了的。少年又在未加防備之際,自然挨個正看,整個人都被打得飛了起來,跌倒在兩三丈外。 不過他還算是不錯的,居然還能搖搖幌幌的站起來,卻已滿臉是血,而且那原來挺直的鼻子也歪向了一邊。 這一來局面立刻僵住了,另一個少年手中還拿看籃子,人也呆住了,村姑搶了籃子,一溜煙跑了。 這個發呆的少年一定神才道:“尊駕這是幹嘛?” 杜英豪怒道:“幹什麼,問你們自己,朗朗幹坤,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就在聖賢祠後,你們攔路調戲良家婦女,簡直罪該萬死。” 那少年一呆後才冷笑道:“那是我家佃農計大的女兒,我們一直跟她開玩笑慣了,並沒有對她如何,閣下如果不信,我們可以立刻去對照一下。” 杜英豪也知道自己出手太孟浪,因為那個村姑離去並沒有多遠,就有一所農舍,她正在跟一個中年漢子數說看什麼,那顯然是她的老子。 假如這兩個少年是蓄意欺負陌路少女,她的老子近在咫尺,早就趕過來了。 他這一頓就說不出話了,接看屋中又出來了一個中年人。王月華失聲道:“糟了,這是中川大豪,神拳盧大方,一手少林神拳,獨步天下,這兩個大概是他的兒子,爺把他給打了,那該如何是好?” 杜英豪的確有闖大禍的天才,他惹下了武當派,還沒有擺平,現在卻又惹下了少林派。 兩大武林門派,他都開罪了天下還有他不敢闖的禍嗎? |
第三十一章 宴無好宴
神拳盧大方的長相很威武,濃眉巨目,國字方形臉,倒是很正派的樣子。 杜英豪對他的第一個印象很好,但是最重要的則是由於對力的外號“少林神拳”。 少林神拳是少林七十二項絕藝中的一項,卻很少有人能練得好。盧大方能以此為號,想必在此道上有獨到的造詣;而且,杜英豪更明白,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對方不防備之際猛然出拳,但這一手在盧大方面前卻耍不開,因為他的拳勢是從一個少林和尚那兒偷學來的,盧大方既是少林的嫡傳門人,自然不會為這一手突擊而製倒。杜英豪外表顯得粗豪,但不是個老粗,他的心眼兒細得很。 眼見麻煩避不了,乾脆先迎上去。於是他走前幾步,一拱手道:“尊駕可是神拳盧前輩?” 盧大方微微一徵,禮貌上倒不差,居然也回了他一拱道:“不錯,在下正是盧大方,台端如何稱呼?” 杜英豪表現得不卑不亢地再度抱一拳道:“再晚杜英豪,初出江湖,還請前輩多加提攜。” 盧大方再度微怔。從三個人的形貌上,他小裡大概己有個底子;現在得到了證實,神色間還是免可了震憾:“台端莫不是前兩天在徐州獨挑霸王莊,勇挫武當的杜大俠。” 杜英豪微覺奇怪,但也很高興。沒想到自己的名氣居然會傳得這麼快,因此謙遜地道:“前輩太謬贊丁,再晚只因緣湊巧,為武林除了一個敗類,也跟武當發生了一點誤會而已,事情才兩天,前輩竟知道了?” 盧大方笑了一笑道:“武當的人昨天到過寒舍,邀在下到黃鶴樓去做個見證;在下對杜大俠的英雄事蹟十分欽佩,不想今日竟碰上了。” 杜英豪道:“原來武當已經先去邀約前輩了。” “在中州地區,在下還略有徵名;再者因為在下是少林門人,與貴兩造都沒有淵源,武當以此相邀,是認為在下在作見證時不會偏袒。” 杜英豪聽說他已受邀見證,心中倒是放了下來,因為對方既已受邀為見證人,至少今日不會打起來了,因以一笑道:“再晚也久慕前輩大名,本擬在途經中川時,也想冒昧登門拜訪,想以前輩的盛名清聖,出來主持一下公道的,武當既然先到過一步,那就更好了。” 盧大方叫杜英豪一捧,面子土十分受用,笑了一下道:“杜大俠認得在下嗎?” 杜英豪道:“再晚初出江湖,對各位前輩都只是仰慕盛名而已,但是我這個同伴卻是見過前輩的。” 他手指指王月華,倒使得王月華有點受寵若驚,欠身作禮道:“盧老英雄,妾身王月華,跟義姐水青青都是在黑道中混生活,蒙杜爺不棄,啟化改邪歸正,並許以追隨左右而加庇護。” mpanel(1); 兩個人在江湖上的名聲都不太好,所以盧大方一開始並沒有對她們多加註意,聽王月華說了之後,才勉強地點點頭道:“難得!難得!” 這一聽就知道是敷衍的話。杜英豪不過意地道:“她們二位早有向上之心,只是因為以前樹仇太多,一些俠義道上的英雄豪傑們不肯諒解,使她們只有繼續在黑道中混下去。再晚以為她們既然有就善之心,我們應該加以援手才對,所以答應有機會為她們解釋一下。” 盧大方笑笑道:“杜大俠一片俠小令人十分欽佩,是有些事恐怕不容易解釋得開,她們以前是。” 杜英豪道:“她們以前是職業的殺手,以殺人取酬而生活,並沒有跟誰結下私怨。” “可是有不少人死在她們手中。” “冤有頭,債有主,那應該找真正的仇家去。” “杜大俠莫非以為她們的行為是對的了。” “那倒沒有,但她們已經改過自新了,就應給她們一個機會。” 盧大方淡淡地道:“盧某並沒有親人朋友死在她們手中,也不會找她們麻煩,只怕那些死者的家屬,不容易接受大俠的理由。” 杜英豪也笑笑道:“那只有看情形再說了。走遍天下,道理為先,只要在道理上站得住腳,杜某相信必有個合理的解決,杜某現在是為剛才的事向前輩解釋一下。” 盧大方道:“那倒不必了,小犬們學藝不精,在大俠手下領點教訓本是應該的。” 杜英豪道:“盧前輩,話不是這麼說。第一,再晚不知道他們是前輩的令郎,第二,再晚也不知道前輩近在咫尺,否則再晚也就不會出手了。” 盧大力的臉色並沒有因此而好看,冷冷地道,“盧某很感謝大俠看得起,但是盧某要聲明一句,盧某對兩個小犬絕不護短,只要他們的行為欠端,誰都可以教訓他們。” 顯然他不想領這份情。杜英豪道:“盧前輩,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若知道他們是前輩的子弟,而前輩又在附近,這管教的事定然會由前輩自己來執行,用不著再晚越俎代庖了。” 盧大方的臉色一變道:“盧其對兩個犬子的行逕一直不敢放鬆,而且更因為盧某也在附近,相信他們也不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未加理會,現在聽大俠一說,他們莫非有什麼該死的行為。” “那倒也不至於,只是該稍加懲處。” 盧大方道:“盧某糊塗,請大俠指教。” “他們兩個人攔住一個女孩子欺凌調戲。”盧大方笑道:“那是台端事先沒問清楚,他們從小就鬧慣了,那女孩子是我家佃戶計大的女兒。” 杜英豪道:“。我後來聽說了,那計大腫了府上的田,按年交租,並不需要以女兒來逢迎少東吧。” 盧大方怒道:“杜大俠,這是什麼話,盧某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我說過了,他們從小鬧慣了。” 杜英豪笑笑道:“有些事情小時候可以做長大了就不可以做,兩位令郎都不是小孩子,那女孩也有十八、九了,而且前輩也沒有打算把那女孩娶回去做媳婦吧!” 盧大力道:“太子早已完婚,計大的女兒金花也已經許婚鄰村,年底即將出閣。” 杜英豪搶看道:“這就是了;再晚見到時,兩位令郎攔抱住她,搶看要親它的嘴。” 盧大力雖有點不好意思,但仍道:“他們只是鬧鬧玩玩,大家本是熟人。” “那更不該,既是熟人,當然已知對方許配他人,此等行為就是喪人名節,假如男方知道了,以此作為退婚失貞的理由,道理上也說得過去的。” 盧大方道:“不會的,它的夫家也是我家的佃戶。” “前輩這話就更不對了,難道他們種了你家的田,軌必須把女兒或末過門的媳婦來供少主調笑不成。” 盧大方結結地道:“沒這麼回事,盧某只是說他們熟人之間,開開玩笑而已,犬子行止失端,盧某承認,但絕無存心欺侮人的事。” “那女子一面啼哭一面求救,可知心中並不願意接受這種玩笑,而且那種行為,也不是少東對佃戶所應為的,前輩若是像焦雄那樣的人,這倒不足為奇;但前輩出身少林,名震中川,卻不應有此等子弟。” 盧大方被訓得滿臉通紅,卻是發作不起來。 杜英豪又道:“更不可思議者,調笑之處,是在包文正公祠的後院,這是對先賢的大不敬,尤非知書達禮的大家子第所應為,再晚對打了令郎之事,絕無不安之感,若是知道他們為前輩之令郎。還要加重懲罰。” 盧大方氣得手足冰冷,只能說:“好!打得好!打得好!犬子行為不正,多承教訓。” 王月華興水青青都捏了一把汗。她們知道盧大方在中洲的名望與勢力,河洛本篇少林的天下,差不多有名的人都是少林門人,其他門派的人在阿洛一帶是闖不出名堂的,盧大力更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領袖,所以武當的人才特地前去邀請見證。 兩大門派間,多少都有點互相照顧的,杜英豪若是道歉賠個不是,盧大方為了面子,也許會接受的,那知杜英豪竟然連訓帶罵,連盧大方都訓在裡面,這不是存心自找麻煩嗎,看來不必到黃鶴樓赴約了,就是這中川恐怕也過不去。 果然盧大方氣了一陣後,冷笑道:“犬子行止有虧,多承大俠教訓,盧某十分感激;但盧某教子無方,總是難辭其咎,兩天后,盧某在中州寒舍設宴,恭請大駕光臨,屆時盧某當看武林同道,公開向大俠道謝。” 杜英豪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小事情嘛,過去就算,前輩何必太認真,年輕人行事欠思考,以後多加註意也就是了,前輩也就別再處分他們了。” 他還當真人家是要感謝他呢?盧大方卻沉聲道:“不!後天務必請大俠賞光,讓中川的朋友,也瞻仰一下大俠的風采。” 杜英豪笑道:“前輩既是如此看得起再晚,杜某怎能不識抬舉,後天準定前來叨擾便是”多謝賞光,寒家就在開封中大街上,大俠落寓何處,少時就看人送上帖子來。“ “不敢當,再晚住在東下街永安客棧。” 盧大力一拱手道:“後天中午恭候大駕。” 說完回身就走了,他的兩個兒子也早溜了,杜英豪笑笑道:“到底是名門大家,涵養深、風度好,我打了他的兒子,還要請我們喝酒。” 王月華深鎖眉頭道:“爺王您別窮開心了,人家是在向您下戰書,擺下了鴻門宴。” “我知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這一頓當然不會吃得很舒服,但是躲也躲不了。” 水青青道:“爺,河洛為少林的勢力範圍,這可不像霸王莊士都是群烏合之眾;尤其是盧大方,更是俗家長者,您起初已經跟他說得很好了,為什麼後來又要丟撩撥他呢?” 杜英豪笑道:“怕什麼,我們站在理上。” “爺!有時候佔了道理也佔不到便宜的。” “我知道,在這兒都是少林門下,但是我已經出了手,而且打歪了他兒子的鼻子,就算我向他道歉,事情也不能善了,好說也要比劃兩下,歹說也是要打一架。” “那不同,好說了,最好是切磋一下,雙方不傷和氣,現在卻非要見個真章不可了。 杜英豪笑道:“也沒什麼,你沒聽許老兒在徐州說的嗎?要鬧事,就得鬧大一點,反而容易解決,既然後天還有一頓酒喝,咱們一時走不了,還是痛快玩上兩天吧,開封這地方真不錯。” 他好像成竹在胸,兩個女的也只好打起精神來陪他了,她們以為杜英豪想伸量一下少林的武功。但是杜英豪卻是苦在心裡。他是沒辦法,如果不把盧大方激怒,盧大方當時就會向他討教兩手,杜英豪知道自己有幾把刷子,只能打混水摸魚的爛仗,絕不能規規矩短的比劃過招的。所以他只有把事態擴大,先度過眼前。 他們在外面又逛了一天,回到客棧,帖子已經下到了,而且送帖子的人還在等看。杜英豪很大力的收下帖子,更在回帖上寫了準時拜晤四個字,正式地接下那場約會。 第二天沒事,但是開封城中卻已轟動開了。獨挑霸王莊,勇挫武當的武林新秀杜英豪不但來到了開封,而且還跟少林幹上了。 雖然時間很緊湊。只能通知就近的一些武林人物,但是卻已夠轟動了。這小夥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先挑上了武當,又惹上了少林,在武林中,還沒有第二個人有此豪舉,相信以後也不會有。 河洛雖是少林弟子的天下,但是武林人物卻不止是少林一派,只是被少林壓看抬不了頭而已,他們對這個消息卻是十分振奮的。 畢竟有人敢向少林伸手了,他們不但對這個年青人寄予厚望,也更寄予信心,相信這位新崛起的年青英傑必能為他們出一口氣的。 當天下午,就有不少的人來來拜訪拉攏感情,杜英豪接見了幾個,以後就躲開不見了。 他知道自己到底不是神,更沒有什麼超凡入聖的絕學神通,明天那場宴會不好過。天亮後,他起了個大早,一個人悄悄地出了客棧,也不知上那兒去了,一直快中午的時間才回去。 盧大方的宅子在開封是很有名的大門戶,他們不用間,簇擁的人潮已把他們送到了地頭。 剛好在時限前一剎那。 大英雄杜英豪來了。 |
第三十二章 先聲奪人
杜英豪的步履沉穩,根本不當回事,帶著兩個女伴一逕直闖盧氏的大宅。 盧大方在地方上的面子不小,自然有不少幫襯的人,也有不少受他邀請前來的人滿滿地站在堂屋前的院子裡,分成兩側,讓出了中間的一條路。 杜英豪身後原也跟了不少人的;那只是來看熱鬧的,他們或許跟盧大方多少有點不痛快,卻也不敢明白地說出來支持杜英豪,所以到了門口,那些人就停住了,沒有繼續往前走。 杜英豪卻含笑回頭道:“各位,別客氣了,大家一起進去瞧熱鬧。” 倒好像他是主人似的,那些人當然也想進去瞧瞧,但是卻怕惹上是非,因此反而退了幾步。 杜英豪朗聲道:“各位朋友,盧莊主在本地土生土長,他請得到人幫場助拳不足為奇,杜某不怕他們人多,卻怕他們一手掩盡天下人的耳目,把不是都放到我頭上來了,因此杜某請各位一起進去,不敢要大家幫別的忙,只要主持一份公道。” 一個中年人道:“杜大俠,你太看得起我們了,我們這些第三沛的江湖人身份太低微了,不夠資格為你們兩造來定公道。” 盧大方在裡面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出來道:“杜大俠,老朽雖是邀請了幾位朋友,卻不是為助拳的,今天只有老朽一人討教。” 杜英豪笑笑道:“盧莊主,話是由你說,但杜某對你請來的朋友一個都不認識。” “他們的盛名足可保證他們絕不偏倚那一方。” 杜英豪道:“那至少在邀請時取得我的同意吧!公正人是為了判定雙方的曲直,為求公平,自該雙方認可,你卻自作主張地請了人來。” 盧大方語為之塞,片刻才道:“老朽雖然未得閣下的同意,但是憑他們的清名,閣下應該可以信得過。” 杜英豪一笑道:“我信得過的自然沒什麼,但是萬一有幾個我信不過的呢!那又該怎麼辦呢?” “那,閣下自然可以當眾提出。” “我所謂信不過,只是我對人家毫無印象,不認識而已,可不是對人家有成見,我若是當眾提出,可不又得罪人了嗎?盧莊主,你不是希望我多結幾個冤家吧!” 盧大方氣得全身直抖,但是卻被人抓了理,無可奈何地道:“那閣下的意思如何呢?” “我沒什麼意思,你請來的人,我都十分相信,但我也可以請幾個人吧?” “可以。閣下請誰,盧某立刻送上帖子。”杜英豪笑道:“我一個也不認識,也不知道他們的高姓大名,因此最好把他們一起請來盧大方一徵道:”一起請?對不起,杜大俠,老朽蝸居太窄,無法一下子招待這麼多人。 mpanel(1); “沒關係,這院子裡寬敞得很,今大的天氣很好,絕不會下雨,就在露天好了。” 盧大方道:“閣下事先沒招呼,老朽沒作準備,一時難以籌措這麼多人的吃喝。” 杜英豪道:“這倒也是,這麼多的人,少說也要開個十來上十桌吧!就算是三兩銀子一桌,也要五、六百兩銀子,莊主要核計一下也是應該的。” 盧大方叫道:“不是銀子問題,寒家雖不富有,這幾百兩銀子還付得起。 老朽是說臨時籌措不及,這一、兩百人的吃喝,那裡是倉促可致的。“他說的也是實情,別說是酒菜準備得來不及,就是桌椅地無法臨時籌借到這麼多。“ 杜英豪卻像是故意要出他的醜,笑笑道:“盧莊主,你不必心疼銀子,事情是我們雙方的,我負擔,一半好了,要不全由我付都行。” “老夫說過了,不是銀子的問題。” 盧大方已大聲吼了起來。杜英豪笑道:“盧莊主只要不怕出銀於,還有什麼不能辦的。俗話說有錢使得鬼推磨,那有行不通的事。” 盧大方忍不住怒道:“閣下分明是存心刁難,但老夫卻不會叫你給難住了,老夫今天一共準備了五席,大約可以款待五、六十位朋友,老夫一共發了四十張帖子,因此閣下可以邀請二十位客人。” 杜英豪道:“我一個客人也邀不到,只是我覺得這些未受邀請的朋友們一片熱情,看得起我們纔來捧場,可不能冷落了他們。這麼一、兩百位,要我只招待二十位我地做不出來,那可不是交了二十個朋友,結了一百多個仇家,這種傻事我不幹;沒關係,你不招待我招待,這點小錢我還花得起。” 盧大方氣得直吹鬍子厲聲道:“杜朋友,你欺人太甚,但你遠來是客,老朽至少是個地主,不能叫你挑了錯去;你要請多少客人,老朽理應負責,只是時間上要延遲一下。” 杜英豪道:“那不行,我還有事,你也知道我在黃鶴樓有場約會,耽誤不得。” “杜朋友,你不敢直赴老夫的約會就明說一聲,用不看搬出這種理由來。”杜英豪哈哈大笑道:“盧莊主,我在黃鶴樓約下的是武當派,我此刻正是單身上道赴約,難道少林比武當高明一點,我竟怕了你們少林不成。” 盧大方一怔道:“老朽沒有這個意思。” “可是不久之前,你那樣說的。” 盧大方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可恨,他最近創下的名氣不小,做的事也大快人心,但他行事的手段卻實在教人不敢領教。 但是話卻不能再說下去了,否則傳到武當,的確容易引起誤會;因此,他只有忍住了心頭的氣怒道:“杜朋友,你與武當約會在先,自然該以黃鶴樓之約為主,老朽不便耽誤,你若是怕,就儘管請便,待黃鶴樓之會後,老朽自當再行請教。” 杜英豪一笑道:“我可沒這麼多的閒功夫,只不過前天代你教訓了一下令郎而已,你要護短,一定要找我的麻煩,我也沒辦法:這種事越拖得久越難弄清楚,還是早點解泱的好。 盧大方一聽更為光火了,對杜英豪更是咬牙痒痒的,但他老謀深算,不會再在言語上叫人拿住了短處,冷笑道:“杜朋友,盧某本來想準備一杯水酒請武林朋友小聚,把我們之間的是非爭個明白,那知閣下立意刁難,盧某拼看落個失禮之罪,把酒席的事壓一壓,先把我們的間題解決了。” 杜英豪笑道:“別急,這會兒可是中午了,就是要打架也得吃飽了肚子,那有叫客人空著肚子來辦事的。” 盧大方聽他竟是存心在耍賴了,因此冷笑道:“盧某自認不是,無法在片刻招待這麼多的朋友,杜朋友究竟要如何,敬請示下,盧某無不遵辦。” 他決心不放過這狡猾的年輕人,存心要撐到底了。杜英豪的答覆卻大出他的意外,他一笑道:“盧莊主,請了這麼多的客人是我臨時起意,因此不能怪你沒準備;沒關係,我們各招待各的,你的客人你招待,我的客人我招待,只藉你的地方一用總行吧”“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銅鈴,叮噹叮噹地搖了幾下,只見一列人遠遠地行了過來,有的挑了桌面圓蹬,有的挑了鍋灶柴炭、碗盤食盒,立刻就在院子裡擺了開來。杜英豪在門口笑看伸手邀客道:”請!請!各位朋友、鄉親父老,謝謝各位來捧場,杜某無以為敬,只有幾杯水酒,一點薄餚,實在不成敬意。“那些看熱鬧的人由於他們在門口爭執,都還沒離去,見杜英豪竟像變戲法似的變成了這麼多東西來,更是提高了興趣,捨不得走了,但他們卻也不敢受邀進去。 “ 杜英豪道:“各位別擔心因而得罪了盧莊主而在日後惹麻煩,他是名門正派出身,大概還做不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杜某也不敢要大家幫多大的忙,只求大家把今天的事記下來,日後照實地說給人家聽就是了。” 他這麼一說,盧大方的臉色更難看了,而那些瞧熱鬧的只有十來個武林中人進去了,大部份還是在觀望看,杜英豪一笑道:“盧莊主,你在本地的勢力不小。” 盧大方臉色煞白地向門外一揖道:“各位朋友,盧某平日對各位雖是不夠恭敬,但是盧某還能算個人,就請進來賞個臉,若是盧某有什麼失德之處,也請各位來當面指出,盧某自當一一叩謝受教。” 給他這麼一說,有人倒是進來了,有人卻跑得更遠一點。杜英豪笑道:“各位還是進來吧!如果你們再不賞臉,盧莊主可真要生氣了。” 盧大方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但是那些人卻因為杜英豪這句話而一擁而入。 院子裡擺下了將近二十張桌子,將就看也就坐得差不多了。有十幾名伙計在招呼看,添酒上菜,也有幾名大師父生火準備炒菜了。 盧大方道:“杜朋友,你早就準備了。” 杜英豪一笑道:“有頭有臉的武林朋友都被莊主請去了,杜某只好在街上隨便拉幾位來湊湊熱鬧;我要特別聲明一句,這些與社某素不相識,而且他們都是本地的鄉親,絕不會偏袒杜某的。” 盧大方冷笑道:“好得很,好得很,盧某很歡迎這群朋友前來,共同分個是非曲面。”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別忙,別忙,吃過了再說;還有,這兒的酒菜我已經付過了,莊主只要管你自己請的客人就是。” 盧大方道:“杜朋友可是怕盧某請來的客人會不公平,到時有所偏袒。” “這個倒是不敢說,反正此地是少林的天下,武林中的朋友多少總要看在少林份上,說話難免有所顧忌;杜某我相信請來這些朋友也是一樣,他們日後還要在這兒住下去,而杜某卻是個過客,他們犯不上為了杜某而結上莊主這個冤家,只不過多幾個人,究竟口雜些,日後多少總有句公道話。” 他在言詞中,多少已認定了那些公證人不會公平,這是十分厲害的一看。 尤其是一些有名氣而立場中立的江湖人,更是在心中作難了,他們逼得要偏向杜英豪這邊一點了。 否則日後傳出去,他們很難自清,別人也多少會以為他們受了少林的壓力的。 強龍不壓地頭蛇。杜英豪卻絕透了,他還不是一條強龍,若以真功夫,他運蛇都算不上,只是一條小泥揪而已,但他卻吃定了地頭蛇。 盧大方趕緊回到裡面去了。他再在外面呆一下,非被氣得口噴鮮血不可。 而且他的那些客人也都不安地坐看,裡面也開席了,氣氛卻不融洽,有人故意要避嫌,不肯跟人表現得太熱切,而盧大方也不敢跟客人們多說話。 有些人後悔看不該多事,倘這次混水,杜英豪單人匹馬拼了霸王莊的消息已傳了過來。 這個年輕人的頭很不好剃。那些人本來想來看看這位年輕的英雄,同時也給兩造說合一下的,現在他們發現是在坐臘,弄不好就成了豬八戒照鏡子 兩邊不是人。在河洛中川,固然是少林的勢力大,但是那個年輕人單身匹馬,挑了霸王莊不說,還惹下了武當,一波末平,現在又把麻煩指向少林,想得到是大有來頭,開罪了恐怕更麻煩。最好置身事外,但現在已經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只有兩不偏倚,力求公正,將來也好說話些;再者,他們的潛意識中,多少也有看一些希望看到少林受窘的意味,因為他們多少是受到少林一些壓迫的。 盧大方更是後悔,深覺此會之不智。論是非曲直,對方可以說是誤會,而自己約兩個兒子也有點不是處,而且對方打都已經打了,當時自己若認個錯,至少還可以博個虛心的英名;無論如何,這是在少林的地界上,沒有人會以為是少林怕了他性杜的。現在弄得騎虎難下,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杜英豪先聲奪人,來上了那一手,在氣勢上已強佔了上風,還不能說他錯,因為邀請來的評議公正人,的確未曾取得杜英豪的同意,杜英豪做了人情,把一大堆的閒人都扯了進來,連善了都沒法子了。 水青青與王月華見杜英豪一早上出去,原來是玩出這手把戲,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這不算聰明,只顯得促狹而已。她們實在不明白杜英豪幹嗎要這麼做,任何一個有點名望的江湖人都不會做這種事:那有點耍光棍的地痞味道,為智者所不為,她們不知道我們的大英雄杜先生本來就是那個出身。 杜英豪還有更絕的事,就在酒菜將殘時,門外又來了一大批人,老的、小的。 男的、女的都有。這些人都不登大雅之堂,也不是武林中人,只是市井中的一批小人物,而且還是本地的土老鄉裡。 像賣菜的吳老頭、縫窮的胡婆子、賣糖葫蘆的士小三兒、跑堂的秦六官兒,以及賣唱的小茉莉花等等。 盧大方直了眼兒,隱隱感到事情更不對勁兒了。這些人沒理由來到的,杜英豪把他們弄了來,那又是什麼用意呢? |
第三十三章 操之在我
盧大方對有些人只是眼熟而已,但是那個賣菜的吳老頭兒,他卻是很熱的。當下一瞪眼道:“老吳!今天乃是江湖人的聚會,你們跑來幹什麼?” 吳老頭兒嚇呆了,訥訥地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杜英豪卻笑著:“他們都是杜某請來的客人,不勞費心,自有杜某招待。” 他忙叫王月華出去,把那些人都請到隔壁的一張桌子上坐好。這張桌子是杜英豪特地吩咐留出來的,當時大家不知道他還邀請了什麼重要的客人,卻不想會是這麼一批人,個個大惑不解。 杜英豪卻對他們很客氣,親自過去跟他們一一把盞,同眾人敬了一輪酒,更殷勤地勸他們多吃點菜。 這一桌是特地留出來的,每一道菜土來都有一份留在桌上,擺得滿滿的。 有些菜是要趁熱吃的,涼了味道就大為遜色,但是這些客人卻不在乎,他們吃得十分起勁。在他們的記憶中,從沒吃過這麼豪華的酒宴。 升鬥小民,糊口尚且不易,自然不能大吃大喝,當然偶而也會有婚喪喜慶的應酬,可以吃頓酒席,但質地上就差多了。杜英豪今天叫的酒菜是最貴、最好的,一桌所費是尋常酒席的好幾倍,所以他們雖然是擺在露天院子裡,卻比堂屋中的酒席豐盛。 盧大方先還沒注意到這些,此刻為了詢問吳老頭兒等人的來意,追出一看,他才看見桌上的菜,頓感臉上大無光採。 盧大方並不小氣,他今天定的是八兩銀子一某的上等酒席,席開六桌,那也算是個場面了。因為他邀請的都是些有身份的江湖人,這樣的人本來就不會太多,生了五桌還是稀稀落落的,比外面可冷清多了。 杜英豪的客人卻是雜湊的,見者有份,自然坐得滿滿的了。這是他比盧大方沾光的地方。盧大方請來的客人已少,卻還要顧慮到身份地位,相差不多的才能安排在一桌上,這樣才不會得罪人。武林中人,飲宴時最難處理的就是席次。 盧大方費煞苦心,總算把堂屋中的坐次排好,外面卻已在轟然暢飲,幸好那些客人都是有身份的,沒出來看,否則一定會氣得拂袖而退。 杜英豪用來招待大家的,竟是十二兩一桌特等酒席,一流的客人吃二等的酒菜,而不入沛的客人卻吃看上等席,相形之下,做主人的人沒面子了。 所以盧大方沉看臉,走向杜英豪,沉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杜英豪翻翻眼睛道:“莊主是指何而言?我雖然請了一些客人來看熱鬧,卻是自掏腰包招待他們的,最多只藉了府上的院於,沒有得罪你大莊主呀!” 他似乎已經明白了盧大方的意思;因此,他的話等於作了回答,氣得盧大方一言不發,回頭就走。臨走時他去下了一句話:“杜英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好,作了多少俠舉,但是總不能一個人把路走絕了,不留一分餘地,更不可欺人太甚。” mpanel(1); 杜英豪一笑道:“路不平,眾人踩。我杜某不敢當俠義之名,只是本看良心做事。遇上了些強梁惡霸、欺壓善良時,我不在乎對方的靠山有多硬,都要伸手管一管,難道這就是罪該萬死了?” “好!好!杜英豪,你儘管嘴硬好了,回頭你就得給我一個明白的交待。”他不敢即時發作,因為那一桌還沒吃完,讓裡面的客人出來看到外面的菜,會使他很難堪。 好不容易等雙方都吃過了,盧府的家丁早已清出了院子,談判即將開始了。盧大方領了一大批的人出來道:“杜英豪,我們該談正題了。” 杜英豪一笑道:“我早就在等看了。” “首先我要向你介紹幾位貴賓。” 杜英豪立刻搖手道:“等一下,目前我不想認識,因為現在我爭的乃是非曲直,要求的是公正,假如先認識了,或是知道了對方的門戶身份那反而有了拘束。” 盧大力道:“這幾位都是武林中望重一方的一高人,絕不會偏袒那一邊的。”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我也絕對信得過他們;我是擔心他們回頭要賣面子談交情,硬充和事佬,我要是不答應,又得罪了人,要是答應了則又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所以我寧可不認識好。”盧大方怨聲道:“閣下好像認定是我理屈了?” 杜英豪道:“假如人家能勘破人情,不被你少林的氣勢所壓,應該是找不出我的錯來。我不想先認識你請來的朋友也是為此,在我不明白他們的身份門戶之前,我可以向他們提出合理的要求,否則就是故意作難他們了,因為他們必須要考慮到門戶。” 盧大方怒道:“杜英豪,你似乎認定我請的客人不會公平地判斷了。” “我沒有這樣說,我請來的這些朋友我一個也不認識,他們甚至有些不是武林中的人,這樣他們才能作一個公平的決定。我所要求的只是對或錯兩個答案,並不要求人家來做和事佬。” 盧大方道:“分出是非後呢?又待如何?” 杜英豪笑笑道:“這個就很難說了,若是其錯在我,我可以當眾宣布,跪下向你磕三個響頭,讓你兒子也打我一拳;但如果曲在莊主,只看你自己如何表示,我可不敢要求你什麼?” 盧大方倒是不敢答應什麼了,因為他發覺杜英豪很難纏,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若是衝動之下,也答應了類似的條件,那可太不上算,所以他圓滑地道:“盧某自然會有一個交待的,現在。” 杜英豪道:“現在先把二位令郎請出來,他們是當事人,對事情的經過較為清楚。” 盧大方氣衝仲地揮手叫他約兩個兒子出來,挨了揍的那個鼻樑上還貼了膏藥,半邊的臉頰也還是腫的,可見那一拳挨得不輕,他們對杜英豪都懷看敵意,目中怒火熊熊,但也有一絲畏怯,究竟杜英豪不是無名之輩,而這次的事態也擴大得驚人。 杜英豪卻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向四周作了個羅揖道:“各位,杜某在包孝蕭公的祠去瞻拜先賢,看見這兩位大少爺在調戲一個女孩;杜某忍不住打了他一拳,這就是事情的經過,有沒有錯?” 最後是問那兩個年輕人的。哥哥盧莊因為鼻子歪了,說話不太清楚,弟弟盧重回答道:“不錯,事實是如此,不過那個女孩是我們家佃戶計大的女兒,我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天只是開開玩笑。” 杜英豪冷笑道:“我可不知道。” “閣下在出手之前,應該問問清楚。” “不必問,你哥哥拉看她的膀子要親她的嘴,而那個女孩子哭看掙扎,可見她不是心甘情願的供你們調笑,為了這個,你們就欠揍。” 盧大方沉看臉道:“犬子的行止不端,但老夫就在附近,要教訓也該老夫自己來。” “正因為你在附近,他們才更該挨頓狠揍。那女孩哭叫的聲音很大,你不會聽不見,你卻不聞不問,而你那兩個兒子明知你在附近,仍然敢如此放肆,可知你平時對兒子的教養如何了。” 盧大方沉聲道:“閣下是要究老夫教養不周之罪了。” “不錯,你如果好好地管教他們,就不會讓他們成為這種強梁惡少了。” 這時一個老者道:“杜大俠!兩位盧世兄少年好嬉,容或有之,但卻還頗知自愛,絕非強梁惡少之流。” 杜英豪看了一下老者道:“老先生是來替盧莊主跨刀幫拳的呢?還是來作仲裁人的。” “老朽是來作仲裁人的;因為老朽對兩位世兄小有認識,是以才為他們說兩句話。” 王月華低聲道:“爺!這個人不能得罪,他叫八卦金刀紀金星,是八卦門的宿老,江湖地位很高,很受人尊敬,他為人也很公平正直。” 杜英豪聽了一笑,朝紀金星一抱拳道:“你老先生當然不會隨便說話,可是您也沒常跟他們在一起,難免會受到蒙蔽;再晚可以提出一大堆的人證來,證明再晚對他們的看法絕不過份。吳老爹,你起來說好了,不要怕,一切都有我替你作主。” 於是,賣菜的吳老頭出來,指責盧家兄弟倆經常跟一些朋友出城狩獵馳馬,踏壞了他的菜園,有一次在街上縱馬,撞翻了他的菜擔不說,還抽了他一馬鞭。 一個告開了頭,底下的人就多了。縫窮的胡婆子也曾被他們的馬匹衝倒過,摔傷了整整躺了半個月,賣糖串兒的王小三兒,則是在酒樓中兜生意時,被他們打了一頓,還把糖葫蘆串兒從樓上丟到樓下,原因是掃了他們酒興,因為他去兜賣時,盧氏兄弟正纏看賣唱的小茉莉花兒胡調不完,而小茉莉花兒是他未過門兒的媳婦兒,他是為了替茉莉花解圍才土來兜生意的,那天他們一大批人喝醉了,硬逼看小茉莉花兒脫掉衣服瞧瞧她的身子。秦六官兒是酒樓夥計,他苦著臉說盧氏兄弟倆經常打他,不是為了侍奉不周,就是為了他多算酒菜錢,要不然就是為了他開口討酒帳,因為盧氏兄弟倆在城中的幾家酒樓中都掛看帳,高興時付一點,大部份時間就這麼虛懸看,酒館中又不敢討,惹上他們的脾氣,會把酒樓砸個稀爛。 城中鬧事的惡少當然不止這哥兒倆,但是他們卻是其中的哥兒,因為他們會武功,能打,而且底子硬,有個少林長老的父親。 一個個訴說看,總有十來個,盧大方臉色如土,兩個年輕人也都神色大變。他們沒想到杜英豪搬來的竟是這一批人,抖出了這些個糗事。 最後一個人說完了,杜英豪才道:“當天我想想確有負承孟浪之感,想邀幾位武林中的名家,一起到盧家莊來負荊請罪的,可是我一打聽這兩個年輕人的素行後,我認為他們的確該受點教訓。” 盧大方臉色鐵青,走到兩個兒子面前厲聲道:“畜生,跪下來,你們對那些指控有什麼話說。” 其實這些指控的罪名都很平常,一批年輕人聚在一起,總要鬧點新奇的花樣的,這些事情,杜英豪自己差不多每一件都乾過,只是騎馬傷人除外。第一是他沒有馬,第二,他對那些窮人很客氣,他自己也是窮人,而且對那些公子哥兒仗勢凌人尤其痛恨,遇上了總是大打一場才止。 正因為他對這些公子哥兒們太了解了,知道他們必然會有些什麼舉動,所以才花幾個小錢一打聽,立刻就找到了這麼些證人,每個證人,倘都許下了一百兩銀子,要他們出來作證,還力保他們無事。 若是別人,那些人還是不敢出來的,但杜英豪的名氣太大了,而且他是最同情窮人,專與強梁作對的,所以那些人都幹了。 證據鑿然,兩個年輕人臉色如土跪了下去。盧大方舉拳就要打下,他練的是少林神拳,這一拳擊下,兩個年輕人那裡還有命在。 拳頭還沒落,杜英豪忽地搶前一步,因為他的動作太快,盧大方以為他要偷襲,跳開一步,舉拳相向作勢,那知杜英豪竟然雙腿一屈,跪了下來。 這個舉動更出人意外,因為以杜英豪此刻的身份地位,是不必對任何人屈膝低頭的。 盧大方愕然道:“杜大俠,這是做什麼?” 杜英豪道:“杜某知道盧莊主治家嚴謹,完全不知道令郎的行為,故而杜某斗膽為兩位令郎請命。他們還年輕,只要肯改過就衍了,杜某請莊主給他們一個機會,再過五年,若是他們依然如此,莊主再處分他們時,杜某也賠上一命,以為擔保失責之咎。” 這一手太漂亮了,他居然肯為對方的兒子跪下乞命,求的居然是盧大方,更難得的是他肯以五年的期限,保證對方改過,而且還以自己的性命作保證。 這樣做更給上了盧大方面於,顯示出在杜英豪心目中是個大公無私,義可滅親的正直君子。 盧大方心中並不想殺死自己的兒子,但是為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少林的聲譽,不得不如此做。 杜英豪這一來,他當然不能再堅持下去了,心中又感又愧,立時也跪了下去。 滿天戾氣,一霎時都化為和平,於是旁邊那些來仲裁的人忙看把兩個人都扶了起來,交口稱讚,既讚美杜英豪的仗義,也讚美盧大方的明理無私。 杜英豪成了盧家莊的上賓,盧莊和盧重要上前叩謝杜叔叔的救命之恩,還要謝謝他的教訓。 那一拳自然是白挨了,但兩個年輕人心中卻真正的感謝;在當時的情形下,除了杜英豪之外,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盧大方殺他們的。 杜英豪若是真的想救他們,又何必要把事態擴大呢?但若非把事情鬧這麼大,又怎能以這種方式解決呢? 許久與菊芳聽見了這個消息,也是十分興奮的。菊芳開始承認杜英豪有的話確是有道理了,只要懂得利用情勢,不必使武功,一樣也能在江湖上幹得轟轟烈烈的。 杜英豪不但懂得利用情勢,他還會主動的製造情勢。 |
第三十四章 不戰而屈
杜英豪這一趟的河南之行是大有收穫的;雖然花了幾百兩銀子,卻交了不少朋友,而且又創下了俠名。他與盧大方化隙為友的事情經過,很快就在江湖上流傳開來,使他的名氣如日中天。 他本人更是疇躇滿志,鮮衣怒馬,名姬相伴,走在路上,行人側目,而且再也沒人敢去惹他了。每到一個地方,必然有當地的武林大豪遠出相迎,盛筵款待,邀來作陪的也是一時之傑,互道傾慕,賓主盡歡,而後住在下一站的,又相約好做主人。 這一段路程上不僅是杜英豪風光十足,連他約兩個女伴也都跟看沾了不少光。 她們雖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殺手,但只是下五門之列,沒有地位的。一般的江湖人也許會悄悄地找上她們,委託她們去除掉仇家,卻不會尊敬她們,或是跟她們打交道。現在為了杜英豪,別人也對她們另眼相看了。 她們與社英豪的關係尤足耐人尋味。她們自稱是杜英豪的侍婢,杜英豪卻介紹她們是患難之交的朋友,在擊破霸王莊時,她們也出了很大的力。 大家都是老江湖,一聽就明白了。這兩個女殺手原是焦雄聘來對付杜英豪的,她們在杜英豪的手下失風,為杜英豪大度寬恕;她們心存感激,誓志追隨以為報答。 話說得漂亮點,是受了杜英豪大義的感召;講得現實些,也可以說是她們受了杜英豪的英雄風儀所吸引。 杜英豪若是個糟老頭子;這兩個女郎縱然感激,也不會不計一切,終身相隨了。 看她們跟杜英豪寢息與共,出入相偕的親密程度,別人自然不能以婢僕視之,所以酒席上也有她們的坐位,而且都安排在杜英豪的左右。 安排宿處時,也必然是在一起。而一間主房,兩間廂房相連的一個單院,他們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杜英豪不是好色之徒,但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漢子,有兩個花朵似的女俠相隨,自然是很愉快的事;再者這兩個女的都跟他上過了床,他也不會假道學地裝出跟她們毫無關係的樣子。 因此,別人也都看出了,她們雖不是杜英豪的老婆,至少也是膩友、妾姬之類。 若是在道學君子眼中看來,一定很不順眼,認為既非夫婦,又無名份,男女雜處,傷風敗俗,莫此為甚。 好在武林中人沒有這種迂夫子,大家還認為杜英豪俠士風流,英雄本色。 當然也有一、兩個人對他們這種曖昧的關係深深不以為然的,但是交淺不便言深,只能放在肚子裡,因為他們也看得出,杜英豪是個我行我素的人,行事有他自己的準則,別人的話也聽不進。 不過,畢竟還是有一個人對他開了口。 mpanel(1); 那是他們在鳳凰山莊上做客的時候,主人是河洛神劍柳中川,家學淵源,頗有名氣。 柳中川的妹妹柳小英,外號黑鳳凰,家傳一手飛鳳劍法,造諳不在乃兄之下,而且還精擅柳氏女眷獨傳的飛鳳鏢,手法獨特而為武林一絕。 柳小英芳齡已經甘四了,虛渡花信,依然小姑獨處。那倒不是她長得醜,她雖然黑一點,但長得極美、極甜,笑起來有兩個大酒渦,很令人銷魂。她一直找不到婆家,主要是因為眼界太高,脾氣太壞,洛中少年子弟,她沒一個看得上眼的。人家上門相親,她總要找人較量一下,結果十之八九都在它的飛鳳劍下狠狽而敗;僥倖有幾個能接下她的十幾式飛鳳劍,卻應付不了她那獨一無二的飛鳳鏢。 說也奇怪,小妮子眼高於天,但一見了杜英豪,卻像是中了邪似的,也像是變了個人。 平時高談闊論,豪情不減鬚眉,在杜英豪面前,卻是又溫柔又嫻靜,一雙眼睛默默含情,不住地瞟看杜英豪;再聽說杜英豪尚未成家,她的眼中更是發了光,那股神情,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來了。 大家都含笑不語。一來是他們怕惹惱了黑鳳凰,她會拉劍找人拼命;二來是大家覺得她跟杜英豪倒是珠聯璧合了。一雙豪雄兒女,若能撮合在一起,的確是武林佳話,而她的哥哥柳中川,尤其希望妹妹能早日找到意中人出嫁。他為了這個妹子也淘夠了神,每年光是向人說好話陪罪,最少也有十來次,全是上門求親的。 柳小英好容易王八瞧綠豆,跟杜英豪對了眼,另一個小夥子卻氣苦了。 白馬銀小李廣呼延孝,是洛中有名的世家子弟,長得一表人才,兩柄爛銀下所向無敵,一張鐵胎弓,一壺鵰翎金僕姑長箭,百步穿楊。 唇紅齒白,面如傅粉,是個十足的美男子,惟獨顯得嬌弱一點,有點脂粉氣;還有,就是身材矮一點。其實他也不是真矮,堂上席設三桌,三十幾個客人中,照個子高矮來挑,呼延孝公子絕不會排到十名以外去。 只可惜的是他比黑鳳凰略略要矮一點。 洛中的姑娘家為呼延公子神魂顛倒的大有人在,但呼延孝偏偏看上了高他一寸的柳小英柳小英對呼延孝沒有十分的好感,但還不太討厭,有時還跟他說說笑笑,有時也跟他一起跑跑馬、獵兔子。呼延孝自以為大有雀屏中選的希望,但是柳中川卻未抱樂觀,他知道妹妹的個兒高,心眼兒也高,雙目平視能見頂的男人絕不在考慮之列。 杜英豪一來,呼延孝就感到有威脅了。他個子高,比黑鳳凰還要高出半個頭去。 他也壯,肌肉突出,充滿了一種力的感覺;他也黑,皮膚像擦得雪亮的古銅器,濃眉、大眼,雖不英俊,但是卻有一種英雄氣慨。 這外形上,呼延孝已自嘆不如了;何況杜英豪的名氣比他大,神態比他傲,談吐比他有魄力,也比他謙虛。 世家千第,最值得自傲的是家世門戶,但杜英豪就是這兩樣拿不出來,所以他對自己的出身門戶極為謙虛。他也不談自己的先人如何,祖上有什麼傳跡,他只有自己可談,拿得出來的也是他自己。 相形之下,呼延孝就更吃鱉了。 但是呼延孝卻不灰心,他認為自已還是有機會的。畢竟杜英豪與柳小英只是初識,他卻跟柳小英交往已有有半年多了,他要想法子找出自己比杜英豪高明的地方。 席罷,柳小英邀大家到她香閨中品茶。大家都知道她的目的只是邀杜英豪一個人,所以柳中川就找了理由不去了,別的人也紛紛告罪失陪。 柳小笑不堅邀,但是對硬要湊一腳的呼延孝倒也沒擺什麼臉色。畢竟她是個尊重的女兒家,也希望能有個第三者在場,免得太侷促;何況,呼延孝也不是個討厭的人。王月華與水青青很識相,這時候該她們告退了,所以她們向柳小英告罪到客房去了。 呼延孝認為機會來了,笑笑道:“杜兄倒是好艷福,這兩位女伴都是神仙中人。” 杜英豪居然不反對,很自然地道:“兄弟初出江湖,她們的江湖經驗卻很豐富,有她們照應得力不少。” “看她們的情形,這一輩子是跟定杜兄。” 杜英豪笑笑道:“那倒很難說。她們若是厭倦江湖生涯,想要找個歸宿時,自然會走的。” “杜兄捨得嗎?” “捨不得也沒法子,我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強留她們一輩子。我一開始就跟她們說好的,她們跟看我,我不會趕她們走,也不會捨棄她們,甘苦患難與共,她們要走,隨時都可以離開,我也不能強留。” “這算是什麼呢?杜兄總該給她們一個名份吧!” “沒有名份,有了名份就有拘束。我不想限制她們,也不想用名份來困住自己。” “杜兄也不想將她們收在身邊了?” “是的!我從來也沒打過這個算盤。” “那她們不是太吃虧了,一輩子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跟看杜兄,連什麼都撈不著!” 杜英豪一笑道:“與友相處。若是一定要有所得,那就太沒意思了。她們也不是小孩子,我也沒有強迫她們,她們認為吃虧,大可以離去的,滿意這種生活,大家就守在一起。” 柳小英臉上發光道:“好!杜兄到底是性情中人,才有這種超俗的胸襟與思想。” 呼延孝一徵道:“小英,你也認為這種行為脫俗?” 柳小笑道:“不錯!男女之間,為什麼不能交成朋友?一定要用婚姻強拉在一起呢?大家高興,歡歡喜喜的聚在一起,不痛快,也客客氣氣的分手,這是何等脫的胸襟。” 呼延孝像是咬破了一枚苦膽,一股苦澀之味翻湧直上。他沒想到柳小英會說出這種話的,女人真太難以捉摸了,不久之前,談起男女相處之道時,她還對男人成家後尚在外面拈花惹草表示深惡痛絕,現在居然會變得這麼豁達了,難道她是在討好杜英豪嗎? 呼延孝越想越不是味道,忍不住道:“若是每個人都像這樣,豈不是天下大亂了?” 柳小英笑道:“也不會人人如此的,天下也只得一個杜英豪,別人沒他這份本事,就不夠資格談這些。” 呼延孝一聽直了眼,柳小英這是存心在嘔他了,幸好杜英豪笑看道:“我也沒打算一輩子這麼混下去,等我能定下來,我也打算成家立家,規規矩矩地過日子,目前在江湖上闖湯,我卻不能娶妻成家。” 柳小英道:“為什麼呢?” “因為我不想害人。我這樣子闖禍下去,朝不保夕,今天不知道是否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要是有了老婆,豈不害她一輩子守寡,所以我還是晚點成家的好。” 呼延孝尖酸地道:“那也沒關係,寡婦再嫁的很多。” 杜英豪笑道:“不錯!假如我有個老婆,我若是年紀輕輕死了,我希望她改嫁,尋求下半輩子幸福,但是在我還活看的時候,我卻希望老婆只是我一個人的。” “杜兄這話太妙了,活看不希望妻子他屬,死了不能說話時,卻又為她的幸福看想,要她改嫁。” 杜英豪道:“不錯;這就是我的心思,也許呼延兄以為我太狡猾了、太自私,但這的確是我心裡頭的話。” 柳小英感動地道:“杜兄是至情中人,才會公開說出心中的話。世上沒有一個男人希望妻子改嫁的,但是那些偏君子卻不敢說出來,裝出一付情聖之狀,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 呼延孝氣結地道:“小英!你是在說我?” 柳小笑道:“你說過那種話嗎?” “上個月我們去打獵時談過的,我說我若年輕夭折,一定立下遺書,第一件事就是看令我的妻子他適。” 柳小英笑笑道:“不錯!我記起來了,你還說過你若愛上一個女孩子,絕不自私地只想佔有她,若是有個男子比你更好,你會自動退出。”“不錯! 這是我說的,也是我心裡的話。“ 柳小英問道:“杜兄,你的意見呢?” 杜英豪想想道:“我可沒這麼好度量,若是我真愛那個女孩子,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追求,若是她已嫁給我,說什麼我也不放手。” 柳小笑道:“難道不為她的幸福看想嗎?” “我認為不會有人更能比我使她幸福。” “這是你的想法,你也要替對方想想的。” 杜英豪道:“這是我對自己的信心與保證,除非我的老婆的確愛他,跟他私奔了。” 柳小笑道:“那你又將如何?” “不怎麼樣,我趕快再找個老婆,比前一個更愛護她,免得她又跟人跑了。一個女人若是肯背夫跟人私奔,那總是我有什麼對不住她的地方,我要檢討一下自己。” 柳小英再問道:“難道你不難過、傷心?” “那總有一點的,可是我不會因此失望、垂頭嘆氣,更不會因此終身不娶來表示我多情,假如對方不在乎,我不是白作踐自己嗎?假如這使得對方也很難過,負咎終生,那就更沒意思了,好離好散,大家都快樂。” 柳小英神情一振道:“呼延兄,你聽見了,這才是一個男子漢的胸襟,你的那套愛情論調雖然很令人感動,但聽起來就很虛偽。” 呼延孝叫道:“那是我真心真意的話。” “好!就算你是真心的,那也太幼稚、太孩子氣、太娘娘腔,你該向杜兄學學。” 呼延孝忍無可忍,厲聲道:“好!杜英豪,你是天下最大的英雄,你一來,我呼延孝就狗屁不如了,可是我偏不服氣,非要鬥一鬥你。拔劍,我在前院等你。” 他回身就跑,叫聲已驚動了很多人圍看過來。呼延孝已經握看他的一對銀槍,擺定了姿勢叫道:“杜英豪,你過來,你要是不敢,就跪下磕三個響頭,承認你是貪生怕死的儒夫、孬種。” 眾目睽睽之下,杜英豪泰然地走了過去,自然而然跪了下去,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誰也沒想到杜英豪真會跪下磕頭認輸的;可是他跪下之後,輸的竟是呼延孝。 他臉色蒼白,拋下了手中的銀槍,低看頭,不敢看任何人,一聲不響地走了。群眾一陣歡呼、激賞,把杜英豪抬了起來,杜英豪發現磕頭認輸也是一項最具威力的武器。 |
第三十五章 溫柔不住住何鄉
名滿江湖,曾經搏殺過當世黑道上第一高手的吐英豪,總不會因為怯戰而跪下來對一個年輕人磕頭;這是每個人的看法,連擲劍而去的呼延孝都是這樣的想法,所以杜英豪一跪下認輸,他只有像一頭鬥敗的公雞般的狠狠而去。 杜英豪沒有拔劍,沒有揮拳,卻徹底的擊敗了他;不但如此,還贏得了一致的讚美。 只有柳小英憤然不平地道:“杜兄,你幹嗎要如此讓他,像這種人,應該好好地教訓他。”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何必呢?兵刃無眼,他又氣頭上,出手必兇,難免會有所死傷;彼此本無夙怨,莫明其妙地打上一架,太沒意思了。” “那是他大沒道理,欺人太甚,你即使殺了他,也不為過,他老子也不能就此而怪你。 杜英豪搖搖頭道:“不!殺了人就是我的錯。” “大家都可以為他證明,是他先找你生事的。” “那是他的事。我學了武功,卻不是為了爭強使氣的,就算輸給了他,也沒什麼關係。 “可是日後他在江湖上傳言,說你怕了他,向他磕頭認輸,這對你的盛名可是個打擊。 “我無所謂。任何人若是為了不服氣而找我挑戰,我都會拒絕的。說我膽怯也行,說我怕死也行,因為我只有一條命,這條命用來對抗邪惡,維護正義時,我絕不小氣,但絕不會浪費在爭強鬥勝上。” 俠以武犯禁,習武者戒之在鬥,這是武林中的老生常談,幾乎每個人都懂,但也是每個人最難做到的。 盛氣難平,越是成了名的人,越是丟不起人。為了一口氣,他們不在乎斷頭流血,所以杜英豪今天的做法,贏得了一致的欽敬。 柳中川點看頭贊道:“難得!難得!杜老弟年事雖輕,卻已養成了大英雄豪傑的胸懷。武林中人,每戰必勝並不值得尊敬,難在有謙沖的胸懷和承認失敗的勇氣,連一般在競技中真正的失敗,大家都很難坦然愛之,像杜老弟那樣就更難得了。” 柳小英心中對兄長的話已是十分首肯,但是口中卻故意不服氣地道:“杜兄明明有贏人家的本事,他只是存心相讓而已,這種失敗自然是容易接受。” 柳中川道:“杜老弟初來洛下,而呼延家的劍術別成一格,在武林中極負盛名,杜老弟對他們家的劍法並無所知,說是一定勝他,這未免太過自信了。”由於呼延世家名聲很大,而且又是在公開的場合中,柳中川唯恐妹妹的話,開罪了呼延世家,故而特別解釋一下。那知道這位姑奶奶卻是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以及人情世故的;她認為杜英豪天下無敵,就不肯承認有人能高過杜英豪去。 mpanel(1); 因此,她立刻強辯道:“呼延家的劍法雖高* 可是二十年前,他們家的鏢局曾經在西北去了一支鏢,被漠北人熊帶人劫了去,他們家的第一高手呼延輝還受了傷。” 柳中川皺眉道:“那是二十年前,二十年來呼延家潛心技藝,已非昔年可比。” 柳小笑道:“他們技藝進步,漠北人熊也沒問著,而且名頭更大,由塞外來到關裡了,呼延家卻一直沒敢去找回過節。杜大哥單人獨劍,卻能擊殺漠北人熊,這兩下一比,自見高低。” 柳中川氣得直翻眼,卻又拿她沒辦法,只有冷笑道:“妹妹,你是否一定要杜老弟跟呼延家打起來才高興?” “我沒有這個意思。杜大哥不跟他一般見識,可以原諒他,但是我卻不能下這口氣。這是在我家,他呼延孝憑什麼在此橫行發威?呼延孝若不來磕頭道歉認錯賠罪,我就找上呼延世家去。” 給她這麼一說人柳中川也覺得呼延孝是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不過為這點子小事,大興風波太沒意思,若是由得這位姑奶奶鬧起來,勢必天下大亂不可,因此忙阻止道:“妹妹,你可千萬則胡鬧,呼延世家現在是落英劍呼延昭明當家,這位老前輩最是明理不過,若是他知道了實情,一定會把他姪子綁了送上門來,那又何苦呢? 你無非是因為杜老弟給他磕了個頭,一心想要扳回來而已。” 柳小英的臉一紅,兀自強嘴道:“那也是應該的,杜大哥在我們家做客,他受了委屈,我們做主人也應該有個交代。” 柳中川笑道:“杜老弟那像個受委屈的樣子,倒是呼延孝一付狠狠相,垂頭喪氣而去,以後恐怕再也沒臉來了,他才是最傷心的人呢!你又何必再去打擊他。” 經他這麼一說,柳小英心也軟了。究竟呼延孝不是很可恨的人,杜英豪沒有出現之前,他在柳大小姐心中多少也有點份量,而且負氣而去,多少也為了自己,似乎不必太緊逼他。 心中已有恕意,口中卻道:“我是為了杜兄不值,這種人何必跟他客氣。”柳中川哈哈一笑道:“妹妹,杜老弟這才叫高明。不戰而屈人之兵,謂之上策;真要拔劍而戰,贏了對方也沒有這樣光採。呼延孝走的時候,連兵器都拋下了,這才是徹底的認輸,以後別說他不敢再找杜老弟比劍了,就是在路上對面相逢,他也會遠遠地躲開去。用武功,你能如此徹底的折服一個敵人嗎?”讚美之聲紛起,使得杜英豪有點暈陶陶的了。他之所以磕頭認輸,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拿不出玩意兒來應戰。他最拿手的一招,是抽冷子劈面一拳;那倒是頗具威力,有好多高手都是這樣子被揍倒了下來。可是今天卻用不上,對方劍已出鞘,他連逼近過去的機會都沒有;而他身上那枝劍,只是別看做做樣子,別說跟人爭鬥了,只是拉出來握在手中,就會破綻百出,叫人瞧出外行來。他之所以磕頭認輸,原是抱看以退為進的打算;這個結果卻是出乎他意料的。 杜英豪只知道那一架打不起來,對方堅持要戰,也一定會有人勸開的,然後自己可以厚起臉皮說:“犯不上為一點無謂的小事情而拔劍爭鬥。”他更有個非常堂皇的理由:“武當為劍術之家,我連武當派都不放在心上,難道還會怕了你不成,只是我的劍不輕易而拔。” 沒想到這一個頭磕下去,竟會有如此大的效果,使他的名氣更大了,竟成了悲天憫人的忠義仁俠。 杜英豪發現了一項真理,那就是大丈夫不可無名,有了名氣,放了屁也是香的。 若是換了在半年前,他這個頭叩下去,只會引來對方一場譏笑,然後在屁股上一腳把他踢出老遠去。 成名的滋味他總算嘗到了。那的確不錯,有嬌滴滴的大姑娘拉看手來獻殷勤;有成了名的武林宗師笑面相迎,奉若上賓;也有美麗動人的女劍客自甘伴隨侍奉。 這一切以前都是在夢裡想的,居然都實現了。 可是他發現沒有在夢中愉快。夢境中他是真正的享受,至少在夢中也不會有失去的顧慮現在他卻要擔心一旦穿了幫,是怎麼一寸慘狀,這個好日子還能維持多久。 現在,柳小英正牽看他的手,在花園裡漫步,走向她的閨房。先前有呼延孝在旁,她還不便表現得太熱絡;發生了那場糾紛後,柳小英對她這位大英雄更為傾倒,不避形跡地表示她的仰慕之情。 但是我們的社大爺可就慘了。儘管他一腦子鬼主意,卻沒有一點跟大姑娘交往的經驗;尤其是這種大家千金小姐,以往他只能在遠處偷偷瞧的份,這應對進退,他可是一點轍兒都沒有。最苦的是談話,他簡直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女人的經驗他倒是很豐富,但是卻不會卿卿我我地聊那些軟綿綿的情話,因為他沒有一點詩意。 他要表示喜歡一個女人,都是採用最直接了當的方法,先是摸摸對力的臉,香香她的嘴,進一步則是拍拍屁股,然後跟她上床。 可是現在這一套用來對柳小英總不行呀!尤其是在她的閨房中,那些豪華的家具,他連做夢都沒見過,一股甜香,使他的腦子昏沉沉的。 大閨女究竟跟小媳婦、大娘們兒不一樣。柳小英是武林世家女兒,比較開放,但也最多只是讓他握住手,含情脈脈地看看他;而杜大爺則更苦,除了捉住對方的手外,簡直不知道第二種表示感情的方法了。 為了避窘,他移目向四周看看。牆上掛看不少的字畫,可憐的是畫既看不懂,字也不能完全認得,只能充內行。 柳小英卻有點得意地道:“杜兄,你一定是大行家,多多見笑了,請你給小妹一個忠實的批評。” 杜英豪嚇了一大跳,這才知道那些字畫都是柳小英的手筆。要他批評,這不是要他的命了嗎?口中只能含含混混地道:“好!好極了。”他根本不懂,這兩句贊美語自然顯得不太熱切,誰也聽得出是禮貌的敷衍。 柳小英失望地道:“杜兄,小妹塗鴉之作,明知難入高明法眼,所以才誠心請教;你卻用這種俗套來敷衍,莫非是認為小妹不堪受教?” 杜英豪連忙道:“那裡!那裡!英小姐。” 他把姓易為名,由柳小姐改為英小姐,已經是表示熱絡了,但柳小英卻不滿意。 “杜兄,你就直接叫我小英好了,現在我們難道還要那麼客套嗎?” 她把手動一動,沒有掙出杜英豪的掌握,似乎表示我把手交給了你,也等於是把感情託付給你了,還跟我這麼隔閡嗎?杜大爺在這種地方倒是很聰明的,他雖然還不知道一個大姑娘家准許一個男人握她的手,就差不多是此身相許之意,但是卻知道這個女孩子對自己的熱情,因為她的手是滾燙的,而且臉上也紅通通的。這是一種嬌柔無邪而純真的美,對從未接觸過少女情懷的美而活到三十歲的社英豪而言,這不但是一種新的刺激,也是一種奇妙的感受。 當然,他不是沒見過,只是以前他不是施的對象,也沒有愛的體驗;所以,他認為那是一種忸怩作態,而且他跟同伴們還在酒後學來作為調笑的資料。 突然間,他變成了接受者,才知道與旁觀者的滋味有多大的不同,更明白當年他所見到的小夥子何以會成為呆頭鵝了。 少女的嬌憨,美在她柔弱而具紉力,使得大男人不忍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不過,柳小英的要求卻實在是要他的老命,如果跪下磕幾個頭能解決問題,他會毫不考慮地跪下,磕上五百個響頭,只可惜這個問題不是磕頭能解決的。 他只好拼命地咳嗽,做出一寸難言狀。所謂做出,只是在柳小英眼中的印象,杜英豪可實實在在的有難言之隱,因為他根本就是不學無術。幸好,他找到了救命的觀世音菩薩了,這位女救世祖只是一付掛在牆角的仕女圖一個閨中少婦帶看一腔幽怨,窗外的絲絲細雨,神情極為傳真。 救命的不是人而是畫上的題字,題的是宋代女詞王易安居士的聲聲慢。杜英豪所以認得,是因為前面一連串的疊聲字“尋尋覓覓淒淒慘慘戚戚”;因為這首詞他在窯子裡做保鏢時,聽一個老**唱過,配看三弦,益見淒清,聽得他有潛然淚下之感,所以有暇時,他拉著那個老樂師替他講解了一下。 這是杜大爺唯一念過的詞,也是他肚子裡唯一能拿出來的學問。詞都已經忘了,好在還記得幾個字,也記得那個意思。 因此,他清了一清喉嚨,親密地叫道:“小英,你一定要我批評,我就不客氣地說了。 你的字跟畫都沒有話說,只是意境不足。“ 天知道,他連意境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原封不動地搬出來。 手指看畫,又咳了一聲道:“清照感懷身世,咳咳,語多幽怨,尤其以這一闕聲聲慢,幽怨哀婉,道盡思婦之愁緒,咳咳。” 他是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老樂師有瘤病,邊說邊咳,杜英豪以為這兩聲咳嗽也是語中必須,所以不加刪除,也搬了出來。 幸虧他的記性好,所以沒掉一個字,通段照敘,卻使得柳小英眼中發出了光。 她接觸不少武夫,武功高的人固然不少,精通文事的卻不多。她很聰明,讀了不少書,常以才女自許,因而也感染了無病呻吟的才女通病。對杜英豪,她只是欣賞、尊敬,卻沒想到他會如此有學問,如此地細膩。 杜英豪又說下去。“你年紀還輕,生活得無憂無慮,應該是快快樂樂的,而且你又是一位女劍客,盤馬揮劍,掃除不平,才是本色,你勉強要去學這些多愁善感的玩意,自然不夠真切。” 這一段話倒是杜英豪自己的,倘不是從字畫上得來的感覺,反正這個大姑娘總不會有李清照的心情,所以他大膽地蒙了出來。巧的是卻蒙了個正看,柳小英的眼中情光已化為情火,把身子也靠在他的懷裡,幾乎要融化了。 杜英豪也要融化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他的感情;只是他曉得,總不能拿對付菊芳、王月華的那一套出來,這個女郎到底是不一樣。一急之下,他只有連聲不斷的咳嗽了。 |
第三十六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這一連串的咳嗽自然引起了柳小英的關切,親地摸看他的額角問道:“杜大哥,你是不是看涼。” 那纖纖的手摸在額上則是一番感受,可是杜英豪心中卻沒有什麼旖妮的意念,他只感到蹩扭。他記起了小時候一件很不愉快的經驗。那時候,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樣養了幾十條蠶寶寶,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出去找桑葉回來它們,看它們長得自白肥肥的,心中有看說不出的高興;尤其是他的蠶兒比別人的更好、更大。 有一天,他已經上床睡了,那時,父親還在河邊上擺渡,後母則出去串門子了,他被一批暴客驚醒了。 其實所謂暴客,不過是五、六個比他大的孩子,每一個他都認得;他們進去的目的也只是偷取他的蠶兒而已。偏偏他醒了過來,那些孩子們一不做、二不休,四個人按住了他的手腳,一個傢伙用手揪住了他的頭髮,使他無法動彈,然後把那一條條肥大的蠶蟲放在他的臉上。 他很愛這些蠶,他也經常提起它們放在手掌上觀賞,享受它們爬動起那種痒痒的感覺。 可是放在臉上,就不是滋味了。他害怕得全身發抖,全身都冒看冷汗。 哀聲懇求,答應把那些蠶送給他們,那幾個小暴徒才揚長而去,杜英豪卻一夜沒睡。 他不是心疼那些蠶兒;被它們在臉上爬過後,他已失去了興趣,連再看一眼都沒勁了。他只是害怕,回憶起那種感覺就害怕。以後幾年中,他有時還會在夢中重嚼這種恐怖滋味,醒來總是滿身冷汗。,柳小英的手指跟蠶寶寶有幾分相似,它們的粗細大小差不多,也是軟軟的、白白的;因而在杜英豪的感受上,也再一度的喚起了他恐怖的回憶。 他的身子顫抖看,身上流看冷汗。總算他還能控制自己,沒有大叫出來,但這樣子卻使柳小英嚇了一大跳,連忙跳了起來道:“杜大哥,你是真不舒服?” 她一離開,杜英豪就舒服了一點,但也不好意思說出為什麼?那太幼稚可笑了,只能道:“不!沒什麼,我只是太熱了,吹吹風就好的。” “什麼?太熱!杜大哥,現在已是深秋,你居然會感到熱;何況,你身上還是冰涼的。 “我 這個人跟別人體質不同,尤其是喝多了酒,心裡就像是燒看一把火,非要到冷水裡浸看才舒服。” “那有這種事的,這種天還浸冷水。” “這種天算什麼?我剛開始學功夫的時候,經常喝多了酒,脫了衣服,躺在雪地裡。” 他這倒不是說假話,只不過改了一點事實。那不是開始學功夫,而是他父親過世,後母又到碼頭上去做半開門的暗娼了;初時給他幾個錢,後來貼上了一個小白臉,根本就不管他了,他只有學撐船擺渡,養活自己。 mpanel(1); 船和地盤是父親留下的,別人看他年紀小,不忍心搶他的;那些擺渡的人也都是老鄉鄰,可憐他孤苦伶仃,往往多給他幾個錢;所以,他就學會了喝酒。酒量初時不大,也常醉,醉倒在雪地裡的日子也有好幾回。那些陪他一起喝酒的混混兒,不但沒照顧他,反而連他的衣服都剝了去賣。 多虧他的身子壯,居然也沒凍病。酒醒過後,自己又爬起來回家。慢慢的他的酒量大了,不容易醉了,力氣也大了,肐臂也粗了,當年欺負他的人慢慢的挨他的揍了。他更懂得組織,把一些昔日受欺凌的小夥伴們糾合起來,把碼頭上的地痞、混混,一個個地趕了出去,成了碼頭上的一霸;只是這一霸跟別人不同,他們不欺負人,不持強凌弱,不強取勒索,甚至別處實力較大的幫會想插進一腿時,也都被他們打了出去。 碼頭範圍很大,他們所屬的這一段卻是最乾淨、規矩的。杜英豪行俠生涯是很早就開始的。 不過他也知道,過去的那一段究竟不太光採,所以話到口頭,改成了學功夫。 柳小英卻嚇得痴了。望看這壯健的漢子,心中充滿了傾慕,連忙道:“杜大哥,難怪你的功夫這麼好武藝這麼高,你的底子就比別人扎實。哎!你的衣服都被汗水透潮了,我叫人給你準備洗澡水去。” “不不 我回房洗去。” 究竟是個大姑娘家,雖說俠女較為開放,但是留個大男人在香閨中洗澡,似乎也不太像話。柳小英說完了話,自己已紅了臉,十分後悔。她倒不是怕人言可畏;柳大小姐上無母親,一個哥哥還得聽她的管,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只耽心杜英豪會笑她太隨便。 所以她說完了話,立刻偷瞧看杜英豪。還好,杜英豪只是窘急,卻沒有詫然或不以為然的樣子。她這才笑笑道:“那也好,同房去有人侍候你,比這兒方便。” 杜英豪這時想快點離開她。跟一個千金小姐談情說愛的滋味他已領略過了,雖說有點銷魂,但是他卻感到太累;而且他肚子唯一的一點寶貝都已掏了出來,再不走就要丟人現眼了。他希望能就此為止,因為他壓根兒也沒有要娶柳小英做老婆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不配;別的可以唬,老婆面前卻不能唬的。 剛好接看柳小英的調侃,他笑笑道:“這倒一點都不錯。我這人毛病很多,尤其是洗澡,非得要有個體己人侍候不可。咳!咳!柳小姐,這麼說太唐突了吧!” 話的確太混帳,即使是事實,也用不看向一個沒出閣的大閨女說吧! 柳小英紅看臉道:“那裡!這正顯得杜大哥心胸坦爽,百事無偽,更見得名士風流、英雄本色。” 女人就是如此,她們的善惡沒有一定的標準,完全以她們內心的好惡來定的。 瞧一個人順眼,那怕是人人詬誶的缺點,她們也會認為是可愛的長處。 杜英豪匆匆地告辭,回到給他準備的客房裡。水青青跟王月華都在等看侍候他,而且把洗澡水都準備好了。 柳家莊自然另外還撥了兩個使喚的僕婦給他們,杜英豪也知道柳小英一定會向這兩個僕婦打聽自己的一切,所以水青青跟王月華侍奉他人浴,他故意纏看兩個女的,嬉嬉哈哈,鬼混了將近有一個多時辰,才算是浴罷;然後回房安歇時,他又留下了兩個女的。 第二天告辭上路時,沒見到柳小英。他心中略略有一絲恫悵,但還是高興的成分居多,因為他畢竟成功地擺脫了那個女郎了。柳中川跟一批朋友送他出莊,態度十分親而客氣,而且還保證稍遲一、兩天會趕到漢陽黃鶴樓,去參與跟武當的約會,更明白地表示了對他全力的支持。 這份盛情使杜英豪很感動,也很高興。有了盧大中的支持,已足可與武當分庭抗禮,再加上這批人,談判的本錢更足了。 柳中川握看他的手,送出了莊外護橋,把他拉到一邊,才又低聲道:“杜兄對臺妹的印象如何?” 杜英豪心中一跳。他雖然知道柳中川這一問必有內情,但也只好回答道:“柳小姐秀外慧中,文才武功都是頂上之選,人又美麗坦真,是個好姑娘。” 柳中川笑看輕嘆了一口氣:“她的劍法只是過得去而已,但文才在一般習武的圈子裡倒還不落人後。就是這點書讀壞了,使她眼高於天,對誰都看不上。” “那是她值得驕傲的,她的詩畫都很好。” “杜兄,我們這種人家擇偶,只有在武林中找;因為一般書香斯文人家,絕不會要個舞刀、弄劍的媳婦進門;再者,舍妹也受不了那種拘束。” “武林中文武全才的世家子弟也不少。” “但是能夠被她看中的可難得。昨夜她會晤杜兄後,卻對杜兄傾佩得五體投地。” 杜英豪一聽,心中知道要糟,連忙道:“慚愧!慚愧!昨天小弟因酒醉失態,可能得罪了她。” 柳中川笑道:“這倒沒有,而且她還說杜兄俠士風流,不事虛偽,是真正的英雄風采,她要去邀幾個手帕姊妹,到黃鶴樓去為你聲援,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 “柳小姐的盛情便在下十分感動。” 柳中川道:“舍妹也沒幾個好的知心姊妹,而且都已出閣,跟她一起上黃鶴樓的可能不大,她只是藉這個藉口出門而已,我想她會在路上等看杜兄的。”杜英豪這下子可直了眼。 柳中川又笑笑道:“舍妹經常一個人出門,而且她的閱歷也夠,以寒家一點徵名來說,倒也不必怕人欺侮她;只是她的脾氣太壞,容易生事,杜兄若是遇上了,請多勸勸她。目前她大概只肯聽杜兄一個人的話,我這做兄長的可實在慚愧。” 杜英豪十分為難。對方若是直說要把妹妹嫁給他,他還可以婉拒,假如要他照料一下柳小英,他也可以推掉;但是人家只請他遇上時勸勸柳小英,並沒有肯定地要他如何,他除了答應之外,又能如何呢? 柳中川見他答應了,笑笑又道:“杜兄,舍妹的脾氣我是知道的。這些年來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萬一她對你無理,你儘管教訓她,兄弟只有感激,絕不會因而怪罪杜兄的。” 杜英豪忙道:“這怎麼敢當呢!” 柳中川道:“杜兄,小弟說的是真心話,因為舍妹太傲、太野,始終股人挫挫她的銳氣,才使她變本加厲。杜兄若是能給她一點打擊,讓她改改性子,兄弟感激萬分。杜兄珍重,小弟把家中料理一下,就趕去相會。” 他拱拱手退後,杜英豪只有發呆的份了。 在路上他仍是在呆呆的想小事。水青青見他愁眉苦臉,不由笑了道:“爺!那位柳小姐多半是看中你了。像這種又美、又嬌、又多才的大小姐,跟爺正好是一對,你還愁什麼。” 杜英豪輕嘆一聲道:“咳!你們不知道。” 王月華笑道:“別的我們不知道,但知道這位姑奶奶的眼界很高,多少武林子弟她都瞧不上,所以一旦瞧上了一個男人,她會緊緊地纏住不放,爺要是想擺脫她,可不容易。” 杜英豪何嘗不知道。他不是不想要這麼一個終身伴侶;但是。欸!他要怎麼說好呢不過,杜英豪倒底是個樂觀的人,愁了那麼一下子,很快他就放開了心情,拍馬上道了第一天,他沒碰上柳小英,第二天,他已經忘了柳小英。這天來到一個渡口,為了要等渡船,他們在一個小茶樓歇下,喝茶、吃花生閒談。 忽然,有一批大漢手中掌看刀槍棒棍兵器,呼嘯看沿看河岸過去。 杜英豪此刻已經有點身份,不便再去湊這份熱鬧;因為那群漢子一看就知道是地方上的混混兒,無名小卒,想來也鬧不出什麼大事。 但是他們的跟班賴皮狗卻是個包打聽,出去轉了一下,回來報告道:“杜爺,有麻煩了,這個渡口上的坐地大爺叫癩龍高九,原是水上的瓢把子,很有點名氣。 他的兒子叫高小球,被一位使劍的女俠殺成重傷。” 對這件消息杜英豪不起勁兒。可是賴皮狗又道:“癩龍高九早年跟焦雄是磕頭兄常,霸王莊垮了,有不少人投到他這兒來,準備另起爐灶呢!而且那位女俠好像就是黑鳳凰柳小英。” 杜英豪道:“怎麼會呢?這兒離鳳凰山莊不過才百來里,認識她的人很多,沒人會惹她。” “那個高小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最見不得漂亮的妞兒,尤其會兩手的江湖俠女,他更有勁兒。有好幾個武林中的眷口吃了他的虧,人家忌諱他老子的勢力,沒敢聲張,這次可搗了馬蜂窩,現在人已經被他們追到河邊上,剛才過去的都是高九的手下。” “小丑跳梁。假如真是柳小英,她應付得了的。” 賴皮狗道:“杜爺!那批人雖是當地混混,但是霸王莊的餘孽卻不能不留神。” 杜英豪想,對方若是柳小英,人家總是為了他的事出來的,他也不能不管。 因此,他只得站了起來道:“去看看吧!” 賴皮狗可樂了,咧著嘴道:“杜爺,小的在前面為您開道,打他個稀裡花拉去。” 杜英豪道:“賴皮狗,你好像很起勁兒。” 賴皮狗訕然地道:“爺,我以前是霸王莊的人,現在跟了您,算是飛上高枝那幫人只要能站住腳,小的總有點難以安心,所以只有盼看您把他們趕出去,徹底解決他們,小的才能安心。” 杜英豪帶了水青青跟王月華,跟在人群後面走看。聽那些人的七嘴八舌,的確是先對那個女的施輕薄,惹火了對方,一劍削掉了三根手指。高小球惱羞成怒,命,又叫人砍掉了一條腿。 這種土豪惡霸杜英豪的確是看不慣的,遇上了也會懲誡一番,所以他下定決心到了河邊,那有一片平地,長得叢叢的蘆葦。他們也看見了柳小英,一枝劍砍倒了好幾個人,而且還有個使刀的少婦在幫看他。 圍攻她們的人很多,但都是些小羅褸,還有幾個江湖人抱看手在一邊看看。 |
第三十七章 除惡務盡
賴皮狗已經指著一個中年人道:“那就是癩龍高九,旁邊站看的四個人都是霸王莊出來的,在水上討生活的黑道好手;倒是跟柳小姐一起的那個女的,不知道是誰?” 王月華道:“她也姓杜,雙刃杜若華,娘家是萬勝刀門的弟子,夫婿是八卦刀門的弟子紫金刀封翔雲。” 杜英豪笑道:“這倒好,玩刀的湊成了一家親,難怪一把刀使得風雨不透,又潑又辣。 水青青笑道:“她的刀只是要得猛而已,真正厲害的還是柳小姐的那兩口劍。 你看,劍無虛招,出手就是狠招,也必然見紅而回。” 果然,柳小英的雙劍就像是鳳凰展翅,飛舞輕盈,不單是好看,劍落處全是對方的空門,多少總要帶點收穫回來;因此,這兩位女將在十幾名大漢的圍攻中,不但沒見孤單,反而是她們在追殺對方。 杜英豪有點訕然,因為他並不懂什麼刀法、劍法,他自己那枘劍也是帶著做個樣子,幾乎可以說從來沒有使用過。他自己明白,劍一出鞘,馬腳就會露出來了,就是對武功的評論,也是開不得口的。 但是對水青青的話,他必須要作一點表示,否則以自己的身份,可不能隨便亂說話的。 因此,他笑笑道:“對於刀法,我較為生疏,一個女子能將雙刀使到這個程度,已經算不錯了。至於柳小英的劍,在我的看法中,只能筧過得去而已;目前她遭遇的只是一些庸才,才能如此得心應手,換了一兩好手,她就沒那麼輕鬆了,倒不如學學那位封少奶奶,攻守兼具,雖是吃力些,自己卻不大容易吃虧。” 這一番評論倒是大有學問,因為柳小英劍多陰招,大部份是在對方的攻勢中找空門搶攻;而杜若華卻較為忠實,雙刀飛舞如雪花繽紛,在自己面前形成一片刀幕,這樣子推進較慢,但是守得卻很穩。 而且,他另外還等於暗示了他的劍術造詣。柳小英的劍技據說已經超過了乃兄柳中川,在河洛道中,應是數一數二的了,杜英豪看來平平,這顯示了他的深度。 他更表示過對刀法所知有限,除了誇獎,不隨便作批評,更顯示了他謙遜的胸懷。這正是一代名俠,當世宗師的氣度,使得水青青十分欽佩地道:“杜爺說的是,妾身這點見解怎麼能踉杜爺相比。” 杜英豪微微一笑,繼續看下去。這時,高力的手下又被殺傷了幾個,顯出了頹勢,圍攻不如先前那麼勇猛了。那些人多半是在柳小英的劍下受傷的,所以她那邊的人都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靠近過來。 高九的臉色很難看,轉頭向身邊約兩名漢子低聲說了兩句,那兩人移身撲向了柳小英。 其中一個黑臉的漢子,執著一支水磨鋼鞭還狎笑道:“黑鳳凰,這些小角色不夠你過癮,讓咱們哥兒倆跟你玩玩,準保有你樂的。” mpanel(1); 話說得很下流,手底下卻不含糊,鋼鞭百點而進,柳小英雙劍都未能展開,只有退了一步。 另外那個較矮的漢子則更陰,在側面以軟索璉槍專取下盤。這是一種奇門兵刃,是用尺來長的一截截鋼棒連接而成,每截鋼棒兩頭都彎成圓環,再用一個鋼圈串接,最前的一截打成槍尖,最後的一截柄則是半月形的挫把,長有八尺多,但收起來只有尺來長的一卷,帶在身邊很方便,使用時十分靈便。 杜英豪一看十分中意,因為他對這種兵器十分欣賞。小時侯他拿一根細麻繩,穿上了七、八截竹簽以增加重量,舞起來很趁手,跟人打架時,就憑這個,一下子打退了十幾個大頑童。 最妙的是它能彎過來打人,只要手法用得巧,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杜英豪幼時那枝軟竹槍是無師自通想出來的,還以為是獨出心裁呢!沒想到有人竟不約而同的造了這麼根玩意,因此他十分注意那矮子的舉動。 賴皮狗低聲道:“這使鞭的叫賽公明李文風,使軟槍的叫勾魂槍巫榮,據說他的這支外門兵刃上有很特別的功夫,他們都是霸王莊上的八路巡察使。” “我怎麼沒聽過這個名稱呢?什麼叫八路巡察使。” “陸上四路,水道四路,分東西南北四方,各有一名巡察使,專管綠林道上弟兄跟霸王莊的聯絡。” “焦雄有這麼大的本事,吃下水陸兩道。” 賴皮狗道:“慢慢積成的。他先找到一部份勢力較弱的拉攏在身邊,再設法對付那些不合作的,暗中嗾使支持他們的手下,取得控制大權,取代了頭領的地位。 幾年之間,水陸兩道都入了他的手中了。” “他只是在江南一帶稱雄,怎麼連河洛也吃到了?” “河洛地區少林的勢力最盛,黑道弟兄們難以成大氣候。高九走通了霸王莊的門路,才在水道上創出一點局面來;焦雄一垮,很多人跑到這兒來,高九的勢力大增,所以就想樹威了。以前他絕不敢公開地得罪這兩家的,柳、封兩家雖非少林弟子,但也頗有實力。” 杜英豪一笑道:“我明白了,他們大概想先從那些零散的武林門戶著手示威,慢慢地擴展勢力。” “多半是吧!柳家的鳳凰山莊,是河洛地力武林散戶的領袖,跟少林同在一起,多少總有點衝突;而且他們的力量也差上半籌,所以他們對杜爺才極力拉攏。” “我倒不想幫那一邊,但有個機會替他們拉攏一下也是好的。正因為俠義道不能合作,才使黑道邪魔乘機而起的,對他們雙方都沒好處。” 水青青道:“杜爺這麼做自是功德無量,我想他們心中也不想衝突起來,只是誰都不肯低頭,互逞意氣,勢成騎虎;有杜爺這種身份的人出頭,他們總得賣個面子的。哎呀!不好,柳小姐支持不住了。” 柳小英在一長、一短兩般兵器上下夾攻之下,已經有手忙腳亂之感;再加上這兩個人口輕薄,說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話,柳小英心高氣傲,那裡聽得下這種髒話,劍下如電,恨不得把對方砍為兩截。 但這兩個人都是黑道高手,比不得那些小角色,不僅是功夫純、勁力足,而且配合絕佳。柳小英的心一急一慌,劍勢就亂了,不僅傷不了對方,反而把自己陷入了困境。 肩頭處被鋼鞭點了一下,受傷不輕,左手運轉已不靈活,小腹處被槍尖刮過,不但衣衫破裂,也把肌膚刮了一道傷痕,危在旦夕;幸虧雙刀杜若華這時已沒有了對手,可以回來幫助她了。 李文風與巫榮一出手,那些高九的手下立刻像得了救兵,連忙退了下來,救治他們的受傷同伴了。 李文風卻不在乎,笑笑道:“乖乖,又來了一個小寡婦,你想必是熬不住了。 矮子,那姐兒就交給你一人獨享了,我要陪這個小寡婦玩上兩手。” 巫榮不懷好意她笑道:“沒問題,我這槍是軟的,槍頭卻硬得很,足夠消遣她的。” 軟索璉槍一擺,斜揮而進。柳小英用劍去撩,砍在璉槍的中間,槍尖回過去,卻敲在她握劍的手上,痛得她連劍都放開了。 高九在旁瞧看人樂道:“巫賢弟,別傷了它的性命,活捉她回去,給我兒子出氣。” 巫榮笑道:“高老哥放心好了,你要我殺了她,我還捨不得呢!這黑鳳凰是河洛間有名的大美人,我還沒討老婆,正想降伏了她,跟我配個對兒呢!” 柳小英怒叱一聲,把左手的劍交到右手,狠命地衝過去。巫榮的長槍又貼地掃出,卷住了她的腳踝,順勢一拖,把她拖翻在地,笑笑道:“小乖乖,你別這麼兇,杜若華剛守寡不久,難道你也想跟她學,謀殺親夫不成,那種日子可不好挨唷!” 柳小英的右手也受了傷,握劍不穩;倒地時,劍又丟開了,雙手俱空。巫榮更形得意,哈哈大笑,但他沒笑到雨聲,就俯著跌向地上,一頭扎向地裡。 那是杜英豪擲出了一塊鵝卵石,石頭有飯碗大小。杜英豪力大無窮,這一顆卵石就像是由砲口中射出的砲彈,結結實實的擊中在他的背上。 杜英豪的人出來也快,看熱閘的人群都圍在五六丈外,他兩步就跨到了,跟看一腳踩向巫榮的腦袋,大聲喝道:“無恥賊徒,饒你不得!” 這一腳更見份量,巫榮的頭立刻就是紅紅血血的糊成一團,整個被踏扁了。 武林中凶殺常見,但是像杜英豪這麼狠的卻少見,每一個人都怔住了。 正在跟杜若華交手的李文風封是認得杜英豪的,見狀驚呼一聲:“不好了,杜英豪來了。” 正是人的名、樹的影,杜英豪三個字太驚人了,那些由霸王莊逃來的高手們餘悸猶在,哄然一聲驚呼,立刻拔腿開溜,李文風也虛幌了一招,回頭就走。那知他衝到一叢蘆葦前時,一支長劍竄出,刺穿了他的小腹。李文風痛吼一聲,一蹤丈來高;長劍再揮,不待他落地,已將他揮為兩截。 那是水青青,她早已得到杜英豪的吩咐,埋伏在那兒。 杜英豪算好了,自己從東邊現身,北邊靠河,南面是看熱閘的人群,如果他們想溜,只有從西邊去。 王月華躲在西邊,用暗器招呼,她的沒羽鐵箭是用彈弓發射的,勁力很強,而且專射人的腿彎,所以箭無虛發,五、六個逃走的漢子紛紛痛呼倒下。 賴皮狗這下子可神氣了,他拿看杜英豪的長劍上前,一劍一個,不是扎向心口,就是刺向咽喉。 眨眼之間,這些漏網之徒全部都了結了。 殺得痛快,但也狠到極點,連那些瞧熱闊的人都嚇跑了。高九的手下膽戰心驚,想跑又不敢跑;高九本人則臉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柳小英掙扎看爬起來,哭看叫了一聲:“杜大哥。” 撲進了杜英豪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他,失聲痛哭起來。 杜英豪只有拍看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小英,杜大哥來了,什麼都不必擔心了。你也是淘氣,怎麼一個人不聲不響地先跑了呢?你哥哥要我趕快追上來照料你,幸好我到的是時候。” 柳小英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委屈,只有哭個不停。倒是杜若華過來了,恭恭敬敬地道:“這位想是杜大俠吧!難女杜若華,是小英妹的手帕姐妹。” 柳小笑道:“杜大哥,若華妹的丈夫封翔雲被高九害死了,我是來邀他們夫婦上武當,去為你幫場的,遇上了這種事,我自然要先為她報仇。” 這時高九已急急地道:“胡說,封鏢頭是死在江邊上的,怎麼會是老夫害死的,這絕不可能。” 杜若華切齒道:“絕對是你,上個月你兒子在街上攔看我調戲,仗看人多,還把我打了一頓;半月前,我丈夫保鏢回來,聞訊後,帶看紫金刀去找你們理論,結果當夜就發現他橫江邊,身中十幾處外傷。” “這太豈有此理了,老夫根木就沒見看他,他是怎麼死的,老夫更無由得知。 至於杜女俠與小兒之間的誤會,老夫已經看人踵府道歉了。” 柳小英怒道:“當街輕薄良家婦女,而且還聚眾行兇,難道說隨便派個人來說一聲就算完事了?” “小兒不知道是封少夫人,只是看見封少夫人貌美,上前中表傾慕之忱,這也不是什麼大罪,老夫事後也曾加以申誡了。” “可是你那寶貝兒子並沒改過;今天我在酒樓上,他見我單身好欺,又想上來欺侮我了。” 高九道:“這小兒已經收斂多了,今天分明是你故意要引誘他的。” “放屁,若傢伙,你說話可得留點分寸,黑鳳凰柳女俠是什麼身份,那需引誘你那寶貝兒子。” 這次是王月華開口了。這位九尾狐的武功倒不怎麼,但眼皮子最雜,心眼兒也最多,最妙的是裝龍像龍,裝鳳像鳳,而且也能拉得下臉來使嬌撒潑。 她看出高九色厲內荏,已經不敢耍橫了,必須耍要點流氓手段,才能壓住對方。 因為高九是頭老狐狸,這一次固然是理屈在彼,但杜英豪一出手就殺了不少人,必須先發制人。才能在道理上站住腳步。 果然她一開口,已鎮住瞭高九;因為她是杜英豪帶來的。 高九不敢過份無禮,忍住氣道:“這位柳女俠在酒樓單身買醉,而且醉態百出。” 王月華冷笑道:“喝醉了就好欺侮?” “這。犬子固有不是,但是二個規規矩矩人家的女子,絕不會在酒樓上公開喝醉吧!犬子才上前搭訕兩句,柳女俠在身邊掣田長劍,當下就斬斷了犬子的一條手臂,接看又揮劍斷其一腿。” 王月華知道柳小英必然是故意的,用意就是在引對方上當,於是冷笑道:“就算柳女俠是有意的,也怪你那兒子存心不良,她只是酒醉而已,可沒向你兒子說什麼或表示什麼吧!他自己存心輕薄,認為一個單身女子酒醉可欺,這才遭了報應。” 柳小英叫道:“不錯,我是故意裝醉,存心要教訓你那兒子;而且不是他亂伸爪子,我也不會砍斷他的一隻手。我之所以那麼做,就是要證實一下,你們父子是否是殺死我那封姐夫的兇手。” 這位姑奶奶說話卻令人莫測高深。 高九的兒子對她無禮,跟封翔雲被殺是兩碼子事,怎麼也扯不到一塊去。 |
第三十八章 天羅地網
但是柳小英卻有辦法解釋得合情合理。她指看高九道:“假如我封姐夫不是你們害死的,你兒子的行為絕不敢如此放肆,多少還得收斂看點,因為你還忌諱著別人的制裁;正因為你們殺死了封姐夫,才目空一切,以為沒人能管到你們了,你那兒子才又故態復萌了。” 高九瞪大了眼睛,卻不知說些什麼好。這是冬瓜纏上葫蘆架,越纏越不清楚了;但是他知道跟這位女霸王沒理可說,她向來也沒講理過,只是還分是非,不任意欺人罷了,但誰要是給她找上了,準是沒完沒了。 高九心中暗暗地在罵自己的兒子,怎麼偏偏去惹上了這頭女王蜂,而且還招來了杜英豪,人家才一出手,自己這邊倚為長城靠山的高手們全部都趴下了,自己不知道將要如何撐下去了。動手是萬萬不敵的,必須要動動心計以搪過這一遭了。 因此,他頓了一頓後,才向杜英豪道:“杜大俠,你對柳女俠所持的理由,認為說得過去嗎?” 杜英豪笑笑道:“說不過去,用這種理由來證明你們殺人實在是太勉強了。” 高九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道:“杜大俠不愧是名聞天下的英雄豪傑,說話處事都合情理。” 杜英豪笑道:“你別忙看誇獎,只怕失望還在後面呢!我雖然不認為柳女俠的理由能證明你們殺害了封大俠,卻相信封老哥一定是死在你們手中的。”柳小英先前還準備反對的,聞言才一笑地望看杜英豪,芳心卻充滿了欣喜。 她自己也知道那個理由不夠充分,因此她相信杜英豪必能說出個更佳的道理來。 高允也是一怔,忙道:“杜大俠可有什麼證據?” “沒有。我今天才聽說這件事,不過我相信一定是你,當然我也不是平空指控你。你兒子當眾侮辱了封少夫人,封大俠是來找你們算帳時被暗殺的,自然是你們嫌疑最大;再者,封大俠在此地別無仇家,他又是成名好手,必須要幾個武林好手圍攻,才能將他殺死;而他被殺的地方正是在你的地盤上,你又聚集了霸王莊的餘黨,準備新起爐灶,擴充勢力,這是你們的示威行動。” 他說來頭頭是道。高允臉色一變道:“你們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無人證,二無物證。” 杜英豪笑笑道:“高九,你要弄清楚,我們不是官府,查事情並不要那些證據,只要我們知道是你就夠了,所以你必須為封大俠的死而償命。” 杜若華淚流滿面,激動地道:“謝謝你,杜大俠,謝謝你主持公道,為先夫伸冤復仇。” 杜英豪道:“別這麼說,伸張正義,消除宵小,是吾輩的職責,更何況你也姓杜,誼屬同宗,五百年前同一家,我遇上了這件事,自然不能袖手。高九,你別打歪主意,在我手中,你若是逃脫了,就算有本事。” 高九眼看看杜英豪已經插手這件事走了,也領略到他的狠辣手段,心中直在打鼓,只想找個機會退走。 mpanel(1); 但是杜英豪早已發現了,一口叫了出來,使得高九心中為之一怔。 其實,高九若是知道了杜英豪的底細,就不至於如此緊張。杜英豪做出一派大家的樣子,侃侃而談,好像是巨貓抓住了一頭小老鼠,吃定了對方。 高九真要在這時候拔腿開溜,杜英豪一點辦法都沒有,而別的人也因為充分地信任杜英豪,不會太認真防備,高九盡可找空隙溜走;只可惜高九懾於社英豪的盛名,不敢隨便輕舉妄動。 杜英豪看看氣勢已經震慴瞭高九,乃對杜若華微一點頭道:“殺夫之仇,不宜假手他人,社女俠請親自下手吧!我為你掠陣,也替你看住,不叫他跑掉。” 杜若華一挺雙刃道:“多謝大俠。老賊,過來領死。” 她直衝向高九,高允無可奈何地取出分水刺迎戰,口中大叫道:“杜英豪,老夫抬出命來拼了,你也上吧!” 高九其實根本沒有向杜英豪叫陣的勇氣,不過是故作姿態,想扣住杜英豪而已。 杜英豪笑笑道:“高老兒,你別耍滑頭。對付你這種角色,杜某何需與封少夫人一起出手。你放心好了,在這一場拼戰中,杜某絕不出手,也不叫別人上前幫忙。” 高九神色一喜道:“這可是你說的?” “不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高九大為寬心,精神也振作起來了,抖開分水刺,與杜若華打成一團。 論手上功夫,杜若華遠比他差一點;可是她志切夫仇,竟是在拼,勇不可當。 高九的心理已受威脅,氣勢大挫,被殺得連連退後。 柳小英不放心地道:“杜大哥,杜姐姐的武功比高允差一點,你怎麼說不要人去幫忙呢!” 杜英豪道:“她是為夫報仇,名正言順,別的人上去就沒有理由了。” 柳小英急了道:“杜姐姐萬一不是他的對手呢?” “這也沒辦法,這一戰是沒人能代替或幫助它的,必須要她自己去拼命;不過她若傷在高九手中,我們都是她的朋友,為友復仇,就沒有限制了。目前只有她一個人是封翔雲的妻子,在為夫復仇的名義下,別的人可插不上手。” 柳小英不滿意道:“杜大哥,你真迂。” 杜英豪道:“這是我處事的原則,也是江湖道上的規矩,可不能馬虎的。” 杜若華倒不一定要人來幫忙,她能夠有這個高九拼命的機會,已經十分的滿意了,尤其在聽說她傷在高九手中,別的人都會替她報仇,心中更為踏實。 這一戰不論勝負,高九是死定了。 心中一寬,手下更強,有時竟是奮不顧身。 這可苦瞭高九。他本來就不想拼命,全是被逼得來拼命,再聽了杜英豪的那番話,心頭更涼了。戰敗了是一死,戰勝了也不免一死,這還有什麼打頭。 他若是存心拼命,也許能拼上一兩個;但他卻不想死,好容易才創下水道的這點基業,霸王莊又垮了,眼看看他就可以取而代之,成為黑道的盟主,他又怎麼捨得死呢? 這時,他心中最恨的是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的兒子,怎麼會去惹上了柳小英,搞出這場紕漏;第二個是恨他自己太粗心,應該注意杜英豪的行琮,知道杜英豪跟武當有黃鶴樓之約。他以為杜英豪一定會乘船從長江上去的,那知道他會從河南繞了下來呢? 手上在拼,心中卻在打主意,斜眼望上去,杜英豪跟柳小英並肩站在一邊,這條路是行不得也。 另一邊,水青青跟王月華也在一邊,虎視眈眈。這兩個女殺手,先前並沒放在他眼中,可是不久前她們倆聯手追殺霸王莊的人時,那份狠勁使他寒了心。這一關也不好闖,唯一的辦法就是開闢第三條路了。 第三條活路是在河上。這本是他的天下,尤其是看見上游湯下一條小船,船口插看自己的龍旗標記時,他心中更為欣慰,這個機會要好好地利用。 高九不但懂得利用機會,還擅於製造機會。他看準了一個空位,遞進了分水刺,原是想逼退杜若華的。 那知杜若華竟不在乎,反手一刀,砍向他的脖子。這一刀若是砍中了,高允的腦袋就保不住了,雖然他的分水刺也能扎上杜若華,那畢竟是不上算的事。 急忙中只有一抽分水刺,藉勢子把身形也扭開,但仍然被刀鋒砍中了肩頭,痛得他一聲大叫,咬牙滾倒在地,那倒不是被刀砍傷了倒下,而是故意如此的。 身子滾成個球,又衝向杜若華,杜若華仍是不退,揮刀亂砍,但是他的分水刺卻突出,戳向杜若華的褲襠。 與婦女交手,這是最忌諱的攻擊部位,犯者豈僅武林所不齒,且將引起公憤。 高九為了活命,什麼都不顧了,不過他這大犯眾怒的一招卻見了效。杜若華不在乎同歸於盡,卻不願在這地方被戳一下,慌忙撤刀跳開了,口中還罵道:“無恥。” 高九卻還做了件更無恥的事,他一直滾向河邊。水青青叫道:“老賊要藉水遁。” 叫歸叫,逃歸逃,高九滾向河邊,立刻躍身一蹤,跳進了河中。這邊上的河水並不深,有稀稀的蘆葦,也有尺來深的淤泥、他捨命地朝外急衝,高一腳,低一腳的亡命而奔。杜若華猛追而上,柳小英也仗劍追了去。但是在這種淺水河灘上,雙方都快不起來,維持看兩丈多三丈的距離向前淌去。 柳小英在水中叫道:“杜大哥,你也下來追呀!” 杜英豪卻笑道:“我不必下來,高九的外號叫癩龍,畢竟也是一條龍,龍困淺灘不如鰍,誰都可以捉他了,用不看我。” 但高九對越走越出去,到了深水之處,他就可以泅水而逃了。柳小英更急了道:“杜大哥,你還不下來,他可要逃掉了。” “放心,逃不掉的,我殺漠北人熊就是在水裡,這老小子還會比漠北人熊更行。” 口中說得輕鬆,但是他的人卻站在岸邊上,半點沒有下水的意思。 高九已經逃出了蘆葦叢,河中那條小船也湯近了,船頭一條漢子戴看斗笠,挽看一把長臂弓,還搭上了一枝箭。高九見狀大樂,站住身子,回頭指著追來的社若華與柳小英叫道:“射!宰了這兩個婆娘,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也給那些死的弟兄們報仇。” 這漢子穿看黑衣,腰束金線盤帶,正是霸王莊的裝束,所以高九大為寬心。 在淤泥盈尺的淺水中,避箭是很困難的事,漢子拉足了長弓,兩個女的都慌了。 她們閉上眼睛,不知道誰會先挨箭,耳邊只聽得高九得意的笑聲。 嗖的一響,箭射出了。柳小英身上沒有中箭之感,以為這一箭一定是射向了杜若華,連忙睜眼看去。杜若華也正瞪大了眼看看她,兩個人都沒有中箭的樣子。 倒是高九在水中翻騰看,好像是一條被釣上的大魚,正在被漁人捉出了水,又蹦又跳的。 小船上那漢子卻搭上了第二枝箭,扣緊了拉滿,然後嗖的一聲,射向了水中的高九。 這一箭很準,從脖子上穿進丟,又從另一邊穿出來。高九翻騰了幾下後,不再動了,半浮半沉,背向上浮在水上,背上還插看另一枝長箭。原來第一箭是從他的背後透心而出,又補上了脖子上的一箭,那裡還有命。 杜英豪在岸上叫道:“好!賴皮狗,好手法!好準頭!百發百中,百步穿楊。” 船上的漢子摘下斗笠,卻是杜英豪的長隨賴皮狗。他抓起了船上的竹篙,另一頭是個鐵釣,他就用鐵釣把高九的體釣起,放在船上,然後把船撐向了岸邊。 柳小英與杜若華也水淋淋相扶回到岸上,拖下瞭高九,這傢伙已經斷氣了。 杜若華感極的向賴皮狗下拜道:“多謝這位大哥。” 賴皮狗忙退開搖手道:“杜女俠,別謝我,你該去謝我的主人杜爺,若非他神機妙算,教我到上游丟弄只船漂下來,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能殺死高九。” 杜若華感激又拜向杜英豪,伏地泣不成聲。 柳小英這才叫道:“杜大哥,原來你早已安排好人在河裡攔截,難怪不肯下手丟追了,卻害我弄了一身臟。”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是向你保證過,他跑不了的嗎?是你自己急看要下去的。” “我怎知道你安排了人呢?你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告訴了你,高九還會上當嗎?雖然不怕他跑了,但收拾他卻沒有這麼容易了。” 柳小英心裡實在半點怪他的意思都沒有,但她卻又忍不住問道:“杜大哥,你怎麼知道高九會從水裡逃呢?” “他不想死就一定要逃,我們把兩面都堵住了,他只有向水裡逃,而且他是水寇,精於水性,泅水逃生也較有把握,所以找留給他的一條退路,卻是死路。”杜英豪又完成了一項創舉,他在危困中救出了柳小英與社若華,挑瞭高九的水寨,還消滅了不少霸王莊的餘孽。這次他更輕鬆,自己根本就沒動手。 然而,功勞、聲名、榮耀卻都是他的,杜英豪發現只要會動腦筋,成名實在不難。 他開始佩服自己了,也相信自己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以前,他還懷看點鬼胎,深以自己沒學過真功夫為慮,現在他卻充滿了信心,彷彿自己真有降龍伏虎的能耐了。 但是英雄之途,畢竟不是處處平坦的,我們的大英雄也不是一帆風順,百戰百勝的。 他也有吃虧倒霉、挨揍的時候。 那是四天后的下午,他們又向前進發,行列中多了柳小英與社若華。柳小英本來就是要跟他一起走的,杜若華則是懷看感恩報答的心情,追隨同行。 有四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作伴,杜英豪實在開心,但也有點難以消受,因為這些女人們都太熱情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也想輕鬆一下,暫時擺脫一下這些女郎的糾纏,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找了個女人們跟不到的地方,進了一家澡堂子。 |
第三十九章 龍困淺灘
泡澡堂子在江南幾乎已成為男人們生活的一部份了;尤其是在冬天,這更是一種無可言喻的享受。 數九寒天,在燒得滾燙的熱水裡一泡,已經驅盡了寒意;然後,有人替你擦背,那可不是光擦背後手夠不到的地方,而是擦洗你全身每一處地方。那些人的本事很大,能把你深藏在毛孔裡的污垢都擦洗乾淨。 擦好了再在熱水中泡洗一會兒,出來還有人腿捏胸等等。總之,不必自己動一下手,就可以使你乾乾淨淨,輕輕鬆松,洗淨疲勞,去卻寒冷。 杜英豪是在金陵長大的,這個地方的人有兩大生活上的享受,就是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皮包水是士茶館喝茶、吃點心,水包皮就是洗澡。 杜英豪想不到在此地也能發現了一家澡堂子,這個從未懷鄉的遊子,忽然動了鄉思,說什麼也要去光顧一下。那是道道地地的女人之禁地,但他可以帶了賴皮狗去,所以賴皮狗奉了四個女人的命令,隨行去保護杜英豪。 那實在是句笑話,杜英豪說什麼也不會要他保護,他也沒這個能刀;但柳小英與杜若華仍然堅持要賴皮狗跟看去侍候,因為杜若華知道這個地方仍然是高九的勢力範圍,是高九的拜兄弟跛龍馬五照管著。 論武功,馬五比高九強得多,論性情,馬五也比高九強,精明能幹,人緣也比高九好,照說第一把交椅該是馬五才對;但是因為他們磕過頭,拜過兄弟,高九的年紀大上那麼一點當長,所以馬五才居第二。 馬五管的這個碼頭比高九小,但跟看他的弟兄卻多出一倍,負擔自然比高九重;可是,在這兒的船家所繳的例費,反而此高九那邊低,而且馬五的弟兄們卻沒有一個撈過界的,那是馬五守看結義之情。 杜英豪殺瞭高九。馬五一定得到了消息,他也不能坐視,否則很難在綠林道上叫字號了。 杜若華再三向杜英豪提出了瞥告,但杜英豪不在乎,柳小英只有硬逼看賴皮狗跟了去。 她吩咐說:“賴皮狗,叫你跟去保護,不是要你用拳頭保護他。杜大哥如果不行,你再饒上十個也不行,而是要你沉住氣,發現有什麼不對勁,趕緊來通知我們一聲,這點想必你能做得到嗎?” 賴皮狗想想道:“若是小的跟杜爺一起進去,別人知道我們是一起的,他們有心對付杜爺,絕不會放過我的,所以不敢說有把握。” 這傢伙的腦筋很活,想的也多,這個推測也有道理。柳小笑道:“那你就跟在後面,別讓人知道你們是一起去的好了,見了面也當作不認識。” 杜英豪笑道:“小英,若是我在那兒跟人打起來,通知了你們也沒有用,難道你們還能幫忙不成。” mpanel(1); 柳小笑道。“”為什麼不能?他們若是要對付你,一定是採用群毆的方法,我們來幫手也不算破壞江湖規矩。“ “我倒不是怕這個,而是那個地方全是男人,個個全是光條條的,你敢進去嗎?” 柳小英的臉紅了,但她毅然地道:“敢!若是杜大哥有難,任何地方都擋不住我去幫手。” 這份情意很使人感動,所以杜英豪也不忍心拒絕她們的關切了,而且他高興有個伴兒。 浴罷小憩時,有個熟人聊幾句是賞心樂事,所以他們分先後腳進了那間澡堂,也坐了兩個隔得頗遠的座椅。在一開始,他們不想有接觸。 擦背的老師父只有一個。杜英豪洗罷剛好輪空,很快就接上了擦背,等賴皮狗想要接上去時,卻已有兩三個人在等看了,他只有繼續在水裡泡看。好不容易等他擦背,回到生看暖爐的屋子裡,卻看見杜英豪已經躺在榻上,閉眼小寐,等看人來腿。 腿的江北師父又沒空。拉開了江北腔叫道:“小五子啊!你那邊要是有空,過這邊來幫幫忙。” 隔屋有人答應了一聲,接看有人抱了幾條幹床單過來了,那是擦乾身子以及蓋看身子用的。 那個被稱為小五子的人卻不小了,年紀看上去最少也有四十五、六,個子不高,卻十分的精壯。 他有一條腿走路不太方便,到了杜英豪身前,把布巾抹幹了水漬,而後又用另一床蓋住了杜英豪的身子,自己坐在腳頭,抬起杜英豪的一條腿,擱在他的大腿上,熟練地搥了起來賴皮狗心中一動。他從這個搥腿的傢伙走路的姿態上,想起馬五的外號就叫跛龍,而且這麼大的年紀了,怎麼還叫小五子呢? 以出生序為乳名,是揚州人的習慣,所以那兒的小孩多半是叫小三子、小五子、小六子,但孩子長大成年後,就沒人再那麼稱呼了,這個人怎麼還會叫小五子呢? 跛龍馬五,這莫不是一個特別的稱呼呢?還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在杜英豪之先,已有幾個客人浴罷小憩,也等看要腿,但這小五子一過來就去侍候杜英豪了,這不是很特別嗎?杜英豪倒是很懂禮貌,謙辭道:“這兩位先出來的,你先去招呼他們,我可以等一下。” 一個客人忙道:“不!不!尊駕請,我怕癢,所以不敢要人擦背腿。” 另外的一個卻笑看道:“我是這裡的老主顧,等等沒關係,兄台今日第一次來,理應先招呼兄台的。” 賴皮狗心中已有個不祥的感覺,因為第一個客人說的是鬼話,賴皮狗是等在他後面擦背的,那傢伙可沒表示怕癢呀! 另一個客人的話乍聽倒還有理,但仔細一推敲,破綻就多了。首先,上澡堂子的客人未必互相都會認識,見久了的,固然會認識,但不認識的,未必就是第一次來的,那傢伙除非是認識杜英豪,知道他第一天來。 看來,不但那個小五子有問題,而且這些客人也有問題。賴皮狗很注意,他們都是在自己之後進來的,脫衣服下池後,泡了一下子,有的甚至於把身子打濕了就立刻起來了,有的連擦背都等不及。 並不是每個洗澡的客人都要擦背,腿,但是上操池裡浸一浸就出來的人卻不多見,因為這種洗法大可不必上澡堂子里來。 這種浴池要不斷地燒火,在池外有一口大鐵鍋,熊熊的火燒看,一個小伙計則把鍋裡的熱水舀出來,倒入一個竹漏斗中,再以竹管注入池中,以保持池水的熱度。 這既耗水、又費火,更費人工,洗一個澡價錢不便宜,一個全套外加小費,差不多要兩、三錢銀子,那是一個普通家庭中數日生計之資了。 有錢,喜歡,這點花費不算什麼,但花了高價只來沾沾水,就是發了神經病了。 除非,他們是另有目的的。 賴皮狗看出不對來了,卻不敢聲張,也不敢提出警告,因為杜英豪正在對力的掌握中。 他自己也不敢穿衣服先走,去通知柳小英她們。因為自己若是走得太匆忙,必會引起對方的注意。他找了塊布蓋住身子,也躺在榻上,只希望杜英豪也能像自己同樣的瞥覺,看出對力有鬼。 但杜英豪顯然的沒有注意自身的危機,居然微微地發出鼾聲,瞌睡了起來。 賴皮狗只有在心中叫苦。他知道要脫身只有趁現在,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忽然,他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立刻苦看臉,跳了起來,穿看草拖鞋,跳起來向替杜英豪搥腿的那個傢伙道:“你你們這兒有茅房沒有?” 那傢伙用手一指就沒開口,但是卻更證明他大有問題了,因為他所指的竟是他先前出來的房間。 如果那兒也是客座,這就證明他在那邊搥腿還有可說的;但隔房只是茅房,他顯見是藏身其中等候的。 賴皮狗直朝那屋子衝去,希望自己的聲音與行動能引起杜英豪的注意。 可是杜英豪卻全無注意的意思,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開。賴皮狗心中直沉,衝到隔房,果然那兒有一口粗馬桶,是給客人方便用的。 男人本來就不可使用馬桶的,他們都施用露天的坑,最多是搭個遮雨的蓬頂,底下仍然是個坑。 只是這兒不同,隔壁就是客人浴罷休息的地方,如果用露天的坑,臭氣可太重了,所以改了口粗馬桶,為的是有蓋子可以蓋住臭氣。 這屋裡還放了一疊幹的布巾,但賴皮狗注意的卻是有沒有窗子。這一看就涼了,那屋子是沒有窗子的。 他要從窗口脫身的計劃已經失望了,但沒有絕望,因為他又看見了一根粗瓦管由屋頂下面穿牆而過。那是煙囪,也是暖管。在客座中有一口火爐,在很冷的天氣,火爐中燒起了火,燃燒多半是煤炭或大木頭塊子,熱力由大瓦罩子上發出,使屋內溫暖如春。 煙霧則由頂上開個口,用圓形的瓦管一截截地連通起來,導至屋外,而且煙囪本身也有送熱作用,它要從這間小屋經過,因為上這兒來方便的客人,多半是沒有穿好衣服的客人,此地也必須保溫的。 煙囪只有一個菜碗粗細,那當然是鑽不出丟的,一截截的瓦管有兩尺來長,一頭大,一頭小,這樣才能密切地套合連接,漏煙出來。接頭處更還用灰泥糊好,防止漏。 賴皮狗頗有一點鬼聰明。他把瓦管用布包看,悄悄地卸了一截,再用布巾堵死了通向火爐的那一端。 再度回來躺下,那個小五子仍在為杜英豪搥著,已經由腿上移到背上,手法熟練,聲響節奏,輕脆悅耳,使賴皮狗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有錯。跛龍馬五是此地的龍頭老大,他怎麼會懂得替人搥腿呢? 不過,這時煙囪中的濃煙受堵,已經開始由爐門中冒出來了。二個伙計來拉過爐門看看,轟的一聲,火舌卷了出來,大量的濃煙立刻瀰漫了屋子。 賴皮狗趁亂叫道:“不好;失火了!失火了!” 他抓起了自己的衣褲套上,披了衣服就往外衝;但是他衝到了屋外,才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出來了,其他人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影響。這說明了裡面的人個個都是江湖上行動的好手,鎮靜從容,不會輕易慌亂的。 這也證明了裡面的那些人是真有問題了。 他既沒聽到裡面有亂聲,又沒見杜英豪出來,就想到事情一定不妙了,只有急急地回客棧中報告了。 柳小英一聽就急了,拖看三個女的,揚劍就殺進了那家澡堂子。賴皮狗領看,一直衝到休息處,卻已看不見杜英豪了。 不僅如此,好像那些師父與客人都不對了。他們愕然地望看幾個殺氣騰騰的女煞星,因為他們身上只有一塊布巾。 賴皮狗指看杜英豪躺的那張椅問道:“這兒原先的客人呢?” 那兒是個胖胖的中年人,他搖搖頭道:“什麼事,我不認識尊駕呀!”他顯然是在打馬虎眼兒。賴皮狗這時膽氣也壯了,一把掀起那塊布來,但想起還有幾個女的在,只掀到一半又停止了,掀袖探出一支匕首冷笑道:“朋友,我也不認識你,我在一刻工夫前才離開這兒的,那時還沒見到你,少裝糊塗了。 我問你,杜大俠上那兒去了?“ 那中年人道:“我從一早上就在這兒了,可不知道你老哥說的是什麼?” 他又怕又急,說話時聲音直顫,大氣直喘,那倒不像是裝假。賴皮狗幾乎要懷疑自己跑錯了一家。 他跑到後房一看,煙囪又接好了,只是新糊的灰泥還沒幹,因此他敢肯定自己沒錯。 “柳女俠,我相信沒錯,只是他們的動作很快,把杜爺弄走了,又換了這批人過來。” 一個伙計立刻道:“你們說什麼?大爺,這個地方可不容女眷前來,那實在不力便。” 只是來的若是平常的女客,這些人想必會鬧看起鬨了。這四個女的,個個手執兵刃,神氣不對,所以沒人開玩笑。一個客人道:“各位可能是有什麼誤會,我們是附近的商家,也是這兒的老主顧。” 柳小英冷笑一聲道:“好!我來問,你們若給我來一句玄虛,我就佩服你們。” 她走向那個胖子,厲聲道:“你老實說,你是一早上就在此地沒走開過嗎?” 那胖子顫看腮幫子道:“是是的!哎喲!” 原來柳小英已在他腿根上扎了一劍,痛得他跳起來了,身上的布巾也掉了。 還好!他竟還穿了條內褲,而且還有一只腳上穿看靴子。這分明是剛要脫衣時,她們已從外面闖了進來,所以害得他連一只靴子都來不及脫,就拉條布巾蓋住身子,做成偽裝了。 只怪他運氣不好,偏偏坐的是杜英豪的那張榻椅。 腿上一劍,血流如注。胖子抱腿直跳,但柳小英卻更不放鬆他,上前一步,劍尖抵在他的鼻尖上:“說,你是一整天都在這兒嗎?” 賴皮狗道:“朋友,你別混賴了,你還穿了一只靴子下池子洗澡的不成。憑這個,我們殺了你也不冤,你別給自己過不去。” 胖子快哭出來了,雙膝一跪在地道:“各各位,我是個生意人,老者實實的生意人。”柳小英冷笑道:“我削掉你的鼻子後,你會更老實了。”胖子一嚇,咕咚一聲,向後仰倒,這時才有一個瘦小的漢子開口道:“各位,別難為這些人,他們的確是本地無辜的居民,與江湖無涉。” 賴皮狗立刻道:“那麼閣下是與江湖有關係了。” “兄弟在馬老大手下跑跑腿,地鼠劉全。” “好!你們把杜大爺弄到那兒去了。” “馬老大請去了,有些事情要跟他談去。” 杜若華叫道:“馬五若是要為高九報仇,該找我才對,高九是我殺的。” 柳小英也叫道:“把高九的兒子砍成殘廢的是我,馬五要找,該我才對。” 水青青冷笑道:“二位,這話跟他說沒用,他只是小嘍囉。劉全,他們現在在那兒?” “這個我也不知道。” 水青青冷笑道:“好!你不知道,我來問知道的人。杜爺是在這兒丟的,我們找此地要人。柳女俠,你從頭上開始間,誰說句不知道,你就一劍宰了他。” 劉全急了道:“這怎麼可以,他們是無辜的。” 水青青道:“不會無辜,他們跟馬五合作來騙我們,多少也有點責任,柳小姐,你殺第一個。” 劉全更急了叫道:“你們還是不是俠義道上的人?竟然去宰無辜的第三者。” 水青青冷笑道:“是你們把他們牽進來的,說到那兒去,責任也在你們。我聽說跛龍馬五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他就不該把這些人也牽進來。柳小姐。” 柳小英舉劍逼向第一個老者。他早已嚇得抖成一團,乞憐地看看劉全。 劉全對這幾位姑奶奶的手段早有耳聞。她們都是女人,未必能像男人那樣講究江湖規矩,只有嘆了口氣道:“我帶各位去找馬老大去。” |
第四十章 從容而去
杜英豪今天算是嘗到了被入點住了穴道的滋味;以前,他只是聽說有這門功夫,卻無緣領略。因為能夠精擅這一手的,多半夠資格被稱為高手了,像他那種平凡的小人物,還沒機會跟人家對上手。 現在他雖是夠身份了,但也一直沒機會遇上此道高手,只有上次跟武當衝突時碰上了,可是人家也沒對他出手,只是點倒了水青青跟王月華,他解不了穴,還好是菊芳在場,才沒讓他當場出醜。 沒想到這回在洗澡堂子裡,叫跛龍馬五給堵上了。當他發現這個捏腳腿的傢伙,很可能就是馬五時,已經來不及了;雖然賴皮狗已經在向他作暗示,而他也發覺了,但他只有苦在心裡。 這時候動手當然可以,他要真有一身本事,自然也能突圍而出;但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能耐,此時若動手準糟,除了這個跛龍馬五之外,其他幾個都是好手,而且他們早有了準備,床單下都包著傢伙,握在手上了,只要一動手,必然是刀劍交加,自己可沒這個真本事。 因此,他只有裝迷糊,好在賴皮狗很機警,居然藉尿遁一去沒回,杜英豪就更放心了。他知道自己不必再拼命了,只要能維持個不被當場宰掉,他相信那幾個女的總會救自己出來的。此外,他顯然還胸有成竹,更顯得放心,居然閉上眼打起瞌睡來了。 這等於是放開門戶,聽由對方下手了。馬五先還很謹慎,因為他所聽到的社英豪太神奇了,一直不敢輕率下手;現在是個絕佳的良機,他再無考慮,手指突然疾探而出,隔看被單,往杜英豪身上點去。 杜英豪不會點穴,但是從街頭賣大力丸的老師父那兒,多少也聽過一點皮毛,因為那位老師父所知道的,也只是一點皮毛而已,但已經很夠了,因為這剛好是最重要的一點皮毛。 “點穴是用外力使人體的血脈受阻,喪失行動之力。所謂點穴,就是人體上筋脈容易受傷的空門而已。這種功夫並不很玄,只要避開了正穴所在的位置,就不易受製。” 這也是老生常談,人人都知道,點穴高手,出手神妙莫測,使人很難避得開;再者,真要有本事能避開正穴,其他部位也一樣能避過了。事實上也是如此,兩個人在拼命,與其用手指去製住對方的穴道,倒不如拿刀劍扎對方一下子了。 馬五也沒打算能製住對方的穴道的,他只想藉此發動攻擊,使杜英豪跳起來,然後由旁邊的人一哄而上。馬五的點穴功夫並不十分精純,這也不是他的拿手本領,誰知這一點,居然奏了效,杜英豪身子一掙,才坐起一半,遂又無力地倒了下來,直挺挺地躺看。 這是他見過水青青她們被製的樣子,所以學得很像;實際上他沒有被製,因為他的身子藏在被單裡,而且心裡一直在提防看,馬五出手時,他略略一挪,這一挪只能把穴道挪移分許,但已經夠了。沾了一點邊,使他又麻又痛,算是領略到了被點穴的滋味,但是杜英豪肯定自己能動,半坐起來後,他是自己倒下去的。他決定讓自己被點住。 mpanel(1); 馬五點出一指後就跳開了,手中已亮出了那把修腳的小刀子,準備博鬥。沒想到杜英豪已經被製住了,在床上瞪看大眼望看他,口角嘀看一個憤怒而又不齒的微笑,冷笑地道:“跛龍馬五!” 馬五點了一下頭道:“不錯!姓杜的,你想不到吧!” “的確想不到,我看你進去時跛看一條腿,但萬沒往馬五的頭上想,因為我所聽說的馬正是條熱血漢子,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你跟高九雖是拜把兄弟,卻比他好上幾十倍,沒想到你會幹下這種手段的。” 馬五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姓杜的,你殺瞭高九,我要替兄長報仇,只有採取不光明的手段了。報仇是不擇手段的。” 杜英豪笑笑道:“說得好聽,你真是為高九報仇嗎?” “怎麼不是,你該聽說過,我們是磕頭弟兄。” “我聽說了,但我也聽說了很多別的話,好像高九並沒有拿你當兄弟,一直在忌看你、防看你。” “沒有的事,你用不看來挑撥。” 杜英豪冷笑道:“你自己心裡明白我是不是挑撥,再說高九已經死了,雖不是我親手殺的,但等於是我把他送到鬼門關口,再讓人捕上一刀而已,我又犯得上來挑撥你們嗎?我只是告訴你,要對付我就明白地說,別用高九來做幌子。” “笑話!馬五爺敢作敢當,為什麼要藉幌子。” “那你就乾脆的說了,是為了想成名露臉才對我下手的,不要再抬出高九來;高九死了,你和你的手下們只有一高興,還會替他報仇。” 馬五被說得惱羞成怒,厲聲道:“住口!姓杜的,高九為人如何是一回事,但他是我的磕頭弟兄沒錯;他活看,我們或許少來往,他死了,我就得替他報仇。” 杜英豪點點頭道:“別人說這種話我會吐他一臉唾沫,但出自你馬五之口,我倒是能相信,因為你的武功比高九好,人手比他足,卻一直受他的排擠,忍氣吞聲,無非是為看那一段香火之情。” 馬五被他這樣一誇,心中至少是高興的,只是表面上卻不能表示出來,只能淡淡地道:“我不能讓江湖上笑話,說我們黑道中都是見利忘義的不義之徒。”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很好!你要為高九報仇,我也信得過了,你可以下手了。” “你是要我現在殺你?” “現在你若不殺我,你就殺不了我了。你知道我還有幾個伴當一起來的,她們可是饒不了你。” 馬王冷笑道:“笑話,不過是幾個娘兒們罷了,馬五節可沒把她們放在心上。” 杜英豪一笑道:“那幾個女的可能製不了你,可是我另外交的一些朋友可就放不過你;再者,你也知道我是來應武當之邀的,你若是此刻不下手,武當也不會再準你下手了,他們會逼你放人的。” 馬五道:“笑話!武當更管不了我了。” “哦!是員的嗎?你的那手點穴功夫是從那兒學的,武噹噹真管不了你?” 馬五臉色變得很難看,跳上前一步,手中的刀已經探到了杜英豪咽喉,杜英豪卻直呼幸運。 世間點穴的家數很多,並不止武當一家,杜英豪也不認得武當的手法,只是隨便蒙上一蒙。 那曉得真的蒙上了,這個馬五果真是武當的路數,那他也一定是武當的門下了。 這個發現實在太重要了,因此他冷笑一聲道:“馬王,你現在殺了我,或許還能掩蓋住你是武當出身這回事;你若現在不下手,武當絕不會再讓你下手了,因為我跟武當的黃鶴樓之約,已經是人人皆知了,武當門下在家門附近對我施暗算,這表示了他們理屈,心中有鬼,武當丟不起這個人,也得罪不起天下同道。”馬王神色一厲,已經準備下手了,但是他的一名手下卻道:“大哥! 等一下,你真是武當門下嗎?“ 馬五的臉色動了一動,片刻後才道:“不是。” “但是他卻看出了大哥的武功門路是武當的家數。” 另一個人也道:“大哥,弟兄們跟看你,不計生死,共甘同苦,但要落個明白,我們從不問你的過去,但你也不能騙我們。” 馬王痛苦地道:“我的確不是武當弟子,因為我已經被逐出了門戶。”“啊! 怎麼會呢?” 被逐出門戶是一件大事,此地已離武當不遠,有不少武當門人在此居留,馬五若是武當被逐的弟子,大家應該是知道的,而且馬五此刻算是置身黑道,對武當這種名門正派來說,那是不允許的事,即使被逐出了門戶,其他的門人也不會準他立足的。 杜英豪是因為見到叫出馬五的門戶後,其他幾個都怔了一怔,才想到他們對馬五的出身也是不知道的,於是才用話擠了一擠,想不到果然有了效,因此他更為得意了,哈哈大笑道:“馬五!你出身武當,卻淪在黑道中混日子,難怪不敢告訴人了;可是你殺了我,事情就鬧大了,你那點秘密還守得住嗎?”馬王道:“我本來就沒有把它當作秘密。” 杜英豪一笑道:“但武當卻秘而不宣,可見他們還是把這當回事的;所以馬老哥,你考慮一下,你若是殺了我,武當怕別人追到你頭上,而抖出一些不願為人知的事,一定會先殺了你滅口,然後就是你這些弟兄也不會放過,他們不能留下活口,也為了對天下人交代,一定要這樣做的。” 馬五頭上的青筋暴了起來,顯然是杜英豪擊中了他的弱點,而他的弟兄們也都把眼光看看馬五,等待看他的決定。 杜英豪完全是信口開河,他根木不知道馬五與武當之間有什麼隱情,更不知道他是如何被逐出門戶的,只是他善於察言觀色,抓住了一點頭緒,就絲毫不放鬆地一路窮究下去。 不過,他也很有分寸,知道話說到這個地步,就不宜再說下去了。他不知內情只能適可而止,再蒙下去就可能會穿幫了,即使蒙對了,也沒好處,那時人家真會以為他知道太多而宰了他。 但這也已經夠了,至少馬正是不敢立即殺他了。沉思了片刻後,馬五一揮手道:“弄輛車子,把他帶回去。” 一個弟兄道:“大哥,帶回丟以後又如何呢?” 馬五冷笑道:“我們為高大哥設下靈位,讓他在靈前跪下磕三個頭,然後就放了他。” “放了他?” “是的!放了他。目前的確是殺不得他,就算他的朋友們不來,武當也會來要他的,若是我一個人,拼了一身倒也不在乎,但是我不能連累你們,真要宰了他,我們會成為街上的老鼠,人人喊打。” “大哥,武當跟他有楔子,難道也會為他出頭嗎?” 這顯然是另一個對江湖道還不太熱的新手在間。馬五嘆了口氣:“兄弟,你不明白,大門戶行事有他們自己的一套;他們要面子、講身份,在約會時,他們可以自己殺了姓杜的,但如若我們伸了手,就是刷他們的面子了,他們真會逼得我們無處容身的。” “大哥,那我們又何必要跟杜英豪過不去呢?憑良心說,高老大也不值得我們為他報仇。” 馬五又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也不僅是為瞭高老大一個人,而是為了我們黑道弟兄。這姓杜的出道以來,要跟我們黑道做對,已經壞了不少好手,至少我們也得讓人知道,黑道哥兒們不是好欺負的。” 這倒也是,只要把杜英豪綁回去,傳到江湖上也是夠露臉的事,那些年輕小夥子都興奮起來了,上來七手八腳,抬起杜英豪就往外而去。 這是他們的地盤,套輛車子很簡單的事,幾個人把他往車上一扔就走了。 杜英豪見馬五沒有跟車。車上只有一個小夥子,大概他們貝他穴道受製,十分放心。 杜英豪這時候要脫困並不難,但是車子走在大街上,他卻是光條條的被裡在一條被單裡,一動手,難免要太亮相了,而現在以他的身份,他可丟不起這個人,所以他只好等機會了,不過他已經在被抬動時,順手撈了一把修腳的小銼子,有了這麼一樣東西,他能把鐵鎖都打開,所以他已很放心了。 車子到了一個地方,又來了幾個漢子。還好,他們把他的衣服帶來了,七手八腳地替他穿上了,杜英豪只有任他們擺佈,馬五雖然不在,可是有十幾把長矛比看他,隨時都可能刺下來的。 那些人又替他綁上雙手,然後把他推進一所空屋子裡。一個傢伙還冷笑著道: “杜大爺,委屈你一下了,你最好老實些,你手上綁的是牛筋,若是你能掙斷,我們就服了你。”說完關上了問出去了。杜英豪打量了一下屋子,發現這是一扇專門關人用的石室。 牆是石塊砌成的,只有一扇小窗戶,卻安看鐵柱,門是厚木釘成的還有個小格子,不時有人往那兒伸頭來看一下,杜英豪卻滿不在乎地往草堆上一躺。 他已經把小銼子插在一條石縫裡,開始銼手上的牛筋。這玩意兒又軔又結實,憑蠻力掙不斷的;但是究竟抵不過鋼銼;沒多久,他的雙手已經自由了。 他把解下的牛筋攀在手中,一滾到門下,躲好。看守的漢子又伸頭張望時,看不見他,忙又伸進一點來,杜英豪把牛筋往他頭上一勒:“把門打開,否則我立刻勒死你。” 從他關進來還不到一個時辰,連穴道都沒解開,何況又綁了牛筋,誰也沒想到他已脫困了;運氣好的,是柳小英她們這時也吵到門上,大部份人都出去應付了。 那個看守的漢子被勒得差點閉了氣,在死亡的威脅下打開門。 |
第四十一章 以牙還牙
杜英豪開始相信宿命論了。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運氣好,身入囹圄後,沒有一個人幫忙,他就脫了困。 馬五之所以放鬆戒備,是因為相信自己的點穴手法;那要十二個時辰,一天一夜後才會失效,這段時間內不必浪費人手去守看他;而且杜英豪還被牛筋綁住了手腳,他萬沒想到杜英豪只是假裝受傷。 這是不可能的,一個像杜英豪這樣的名俠高手,會栽在馬五的手中,對馬五來說,的確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而且事情順利得出乎了他的想像,以致於使他懷疑被逮到的那個,究竟是不是真的杜英豪。 在他的感覺上,杜英豪的肌肉雖然結實,但是卻很硬。肌肉堅硬是有力的表徵,但在武功上說來,這卻不是一個高手所應有的狀況。 內家高手的肌肉是十分柔軟的,不使勁時,柔軟如同新生的嬰兒,用勁鼓氣時,其軔如革,其堅如鋼,因而才能刀器不傷,百邪不侵。杜英豪身上的肌肉結實好看,卻不合乎一個高手的要求。 直到柳小英、杜若華、水青青她們打上門來,馬五才相信自己是真的抓到了杜英豪。這一霎間,他心中的高興是難以形容的。 因為這件事在實質的意義上,還不如無形的收穫來的豐碩。製住杜英豪是一件轟動江湖的事,但殺死杜英豪卻是一件極為不智的事,尤其是杜英豪此刻幾乎已成為白道俠義的表率與頷袖。 他不像當初那麼孤獨,而且有了許多朋友,特別是在他跟武當有黃鶴樓之會末竟,如果殺了他,武當為了面子,也會假惺惺地找馬五理論。 所以,馬五在心中,根本就沒有要殺杜英豪的意思,至於說為高九報仇,更是不值一談,連自己的手下弟兄都不會同意這件事的;因此,說要佈置靈堂,要杜英豪在高九的靈前磕頭謝罪,也只是一句話而已。 就因為這個緣故,馬正在聽說柳小英等人找上門來,心中早有了計較;雖然柳小英在門前很兇,還打傷了兩個人,馬五卻很大方地不作計較了,只吩咐叫請。 派出來肅客的,是一位叫文若虛的老夫子,不會武功,在馬五的堂上司理文牘帳目,很會說話。 四位姑奶奶氣勢洶洶地衝進來,文若虛上前一拱:“四位女俠,敝人奉了東翁之命,有請四位堂上用茶。” 水青青叫道:“我們可不是來做客喝茶的,叫馬五趁早將杜爺安送出來,否則我們決不饒他。” 文老夫子的涵養實在好,笑嘻嘻地道:“這位女俠請稍安毋燥,杜大俠是被敝東家請來了,可沒有怎麼難為他,女俠又何必如此急燥呢?” 水青青還要發橫,柳小英卻拉了她一下道:“水大姐,我們見了馬五再說,跟他吵是沒用的。” mpanel(1); 一行人進了堂口。所謂大廳,也不過是間較大的平房而已,此起別的堂口差多了,可見馬五是不重虛套的。馬五特地穿了一件長衫來襯托身份。 他也很客氣,很有風度地一抱拳道:“幾位芳駕蒞降,蓬蔽生輝?!? 這人的談吐也不似綠林豪傑,顯示過他腹中頗有一點墨水;可是這四位姑奶奶此刻卻沒有跟他閒扯的心情,柳小英雙眼一瞪道:“馬五,少說這些廢話,聽說你把杜英豪騙到這兒來了,有這同事嗎?” 馬五笑道:“事情是有的,但馬五是憑本事將他請來的,而不是騙來的。” “哼!話倒說得好轉,憑你的那點本事,你也動得了杜大哥,你若是不使詐,連杜大哥的面都不敢見。” 馬王就是個泥人,也被激起了土性,冷笑一聲道:“他性杜的名氣大,我姓馬的也不是無名之輩;姓杜的再神氣,他總還是落在我的手裡了。” 柳小英叫道:“你是使陰謀暗算,那算什麼本事。” “江湖行事,能者為先,只要能把他製住,就是我比他強,跟用什麼手段無關。” 柳小英正要跟他反唇相譏,忽然水青青一笑道:“柳小姐,我們又不是要來跟馬當家吵架的。”柳小英道:“怎麼不是,倘若是不放杜大哥,我還要找他拚命呢! 不但是我,再過一兩天,我哥哥他們來了,再加上少林神拳盧大方莊主,誰都放不過他。” 這些話也是事實,而且武當派也不會保持緘默,馬五心中何嘗不明白,只不過叫人用話擠住,心中很不自在,冷笑一聲道:“笑話,拼將一身剮,敢把皇帝打,杜英豪此刻的生命就捏在我的手裡,火了我先宰了他,那些人就是把我凌遲了又能如何?”水青青又扯了柳小英一下,同時杜若華也在她耳旁低語了幾句,柳小英居然笑了起來,不說話了。 水青青笑道:“馬當家的,你也別說這種狠話,杜爺不錯是栽在你手裡了,但是要說你的武功能強過他,別說天下無人相信,你馬當家的自己又能相信嗎?” 她這麼一說,馬五倒是沒話說了。 水青青笑笑又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馬當家的,你也知道,杜爺這次是到武當赴約去的,雙方都約了很多江湖朋友,這已是件轟動天下江湖大事,不可能取消的了。” 馬五嘴角牽了一下道:“我知道!人在我這兒,我也無意要他的性命,更不想破壞那些約會,但是杜英豪殺了我們黑道上不少弟兄。” 杜若華笑道:“那可都是私人的恩怨;此如說,高九之死是因我之故,而且高九也是死在我手上的。” 馬正道:“仕女俠,現在已沒有什麼是非可說,我也不會對他怎麼樣,更不會耽誤他的約會,在會期的前一天,我會把他送到夏口。” 水青青笑道:“馬當家的,你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馬五也笑道:“沒什麼,因為杜大俠說過一句豪語,要挑盡天下黑道當口,馬五要為弟兄們爭口飯吃。” 水青青道:“杜爺可沒說過這種話,他只說要與天下邪惡之徒作戰到底,像馬五爺這種血性漢子,他是十分敬重的,否則他也不會到了五爺的地盤上,毫無戒心了,五爺可能是誤會了。” 這倒使馬王很不好意思,低下頭道:“誤會也好,反正事情已經做了,也只有拚著得罪他一下;目前憑四位一句話,要馬五就把人放了,請恕馬五失禮,實在無法應命,反正到了會期之前,馬五一定毫髮無損地把人送到就是了。” 柳小英笑道:“馬當家的,還有一個多月呢!” 馬五道:“時間充裕得很,馬王正好藉此機會,好好地招待他一下。”柳小英笑道:“我是說這麼長的時間,你留得住嗎?” 馬五傲然道:“留不住也要強留,若是有人要仗勢凌人,硬來搶人,那很抱歉,馬五只好得罪那位杜大俠了。馬五保不住活人,只有交出死人。” 他的話很明顯,誰要是想以武力搶人,他就要以殺死杜英豪為手段了。 柳小英一笑道:“我杜大哥何等英雄,那裡會要人救他,他自己也能出來的。” 馬五冷笑道:“他倒不妨試試看,只要他從我這兒跑掉了,我就服了他。” 柳小英笑笑又道:“好!我們只是來聽馬五爺一句話,叨擾一杯茶的。”這時一名漢子端了一個茶盤,盤中有四盞熱茶,已在等待很久了。 馬五聞言忙道:“這是馬五失禮,上茶。” 漢子把茶端來,一杯杯地用雙手端放在各人手邊的茶几上,而後才低頭退下。 柳小英笑道:“多謝五節盛情款待,我們已經了解到五節的意思,也相信五節的保證,告辭了。” 那送茶的漢子又端了一盤茶來,才把第一杯送到馬五的手上,柳小英已經告辭了,他只好把杯子又放回到茶盤中道:“四位不再多坐會兒了。” 柳小英笑道:“不了!因為杜大哥說過,他今天要帶我們到西城去賞梅花的。” 馬五笑道:“抱歉得很,妨得了各位的遊興了。” “沒關係,杜大哥從不爽約,他一定會想法子去赴約的,所以我們要趕去等他。” 馬五冷笑道:“柳女俠真相信他能赴約?” “是的!我相信,說不定他此刻已經動身前往了。” 馬五大笑道:“他被製住了穴道,不到明天這個時候,他是無法行動的。” 柳小英卻輕鬆一笑道:“點穴手法怎麼能製得住杜大哥呢?武當是點穴之宗,杜大哥也照樣把他們的人揍得臉青鼻腫,滿地找牙。” “但我就是點了他的穴道,把他請來的。” 柳小英一笑道:“那恐怕是他逗你玩玩的。馬五節,你不妨去看看,杜大哥是否還在? 馬五臉色一變,但隨即笑道:“柳女俠,你別是另外有人摸了進來,想知道我把杜英豪藏在那兒,以便潛往救人,我可不上這個當;若是他能自己跑了,我跪下來向你們四位磕三個響頭。” 話才說到這兒,那個端茶的漢子忽地把茶盤往馬五的頭上一叩,那盤中還有兩杯燙茶,全都濺在臉上,而且由領子流進了衣服裡。 馬五燙得雙手摀住了臉直跳,那漢子對準馬五的背上又是一拳,打得馬五向前栽去,然後漢子跟上,一腳踩住了馬五的腿彎,一手又把馬五夾背的衣服抓住拉了起來,剛好是個跪的姿勢。 變化非常,每個人都怔住了。有人叫道:“餘大個子,你瘋了,怎麼敢冒犯大哥。 另外又有人叫道:“啊!他不是餘大個兒,餵!漢子,你是什麼人? 啊!他是杜英豪。“ 那漢子把頭上的氈帽摘了,正是杜英豪,穿了件青布坎肩,用氈帽壓住眉心,原先看不真切,這時把帽子摘了,可不正是杜大英雄。 馬五的臉上被燙紅了,但是背心上那一拳挨得更重,口中已噴出了鮮血,身子還在掙扎。 杜英豪沉聲道:“別動,否則我再廢了你這條腿,你這條跛龍就得改改外號叫癱龍了。 馬五倒不是怕再斷腿。江湖人過的本是刀口舐血的生活,殺頭尚且不懼,那裡在乎缺胳膊少腿。 但是他卻放棄了努力,因為他認清了這漢子的確是杜英豪,製住的穴道解開了;綁住的牛筋也脫開了,而且還從石牢裡跑了出來,這是什麼樣的功夫。自己落在對方的手中,掙扎還有什麼用。 杜英豪微笑道:“馬五,我脫困了,你說要對她們磕響頭的,快磕呀!” 馬五這才想起,何以四個女的會在剎那之間改變了態度,變得好說話了,那時正是這餘大個子,該是杜英豪由後面端茶出來。 杜英豪的身材踉餘大個子差不多,而且身上穿看餘大個子的衣服,氈帽蓋住了眉心,那是因為這小子眉心有道疤,整日用氈帽掩住,所似大家都沒去留意。 水青青輿杜若華是最先看出的,因此才會製住了柳小英的爭吵,杜若華咬耳朵告訴了柳小英後,使她也變得和氣了。 “這幾頭該死的母狗,她們都已發現杜英豪脫了困,來到了身邊,居然能不動聲色,望都不望一下,那個黑鳳凰還用話來逼我消遣。” “這個天殺的社英豪,他居然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脫了困,而且還敢混過來,狗膽實在夠大的。” 馬五在心裡面詛咒看,但無可否認的,他對這一批人都十分的欽佩,認為每個人都夠瞧的。 頓了一頓,馬五嘆了口氣道:“杜英豪,我不能不對你表示服氣,是誰把你救出來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自己,沒有別的人來救我。” “那怎麼可能?” 杜英豪一笑道:“事實放在眼前,你如不信,還可以去間間那個看守我的柯阿丁,他對我脫困的經過十分清楚,不會幫我說謊的。” “你的穴道是怎麼解開的?” “很簡單,運氣衝穴。” “還有綁在你手上的牛筋呢?” “用勁一繃就斷了。”“啊!那種牛筋也能用勁掙斷?” 杜英豪一笑道:“世上沒有掙不斷的繩索,只要用的勁兒夠,鐵也照樣能掙斷,又何況是條細牛筋。” 杜英豪是信口開河在吹牛了,運氣衝穴是上乘的內家真功夫,而用手勁掙斷牛筋更是比掙鐵困難多倍;鐵是硬的,連足了氣,一掙而斷,對會家子來說不算是太難的事,但是牛筋卻不同了,它是有韌性的,能伸縮延長,勁道一去,又自動地回縮,絕少有可能被掙斷。 但到了杜英豪口中,所有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了。 他是個奇蹟的創造者,不止一次的創造了奇蹟。最重要的是杜英豪明白,他信口吹噓,沒人會懷疑其真實性,反倒是他說實話,沒人會相信了。 因為他是杜英豪,雖然他曾馬前夫蹄,被跛龍馬五製住穴道捉了去,但是柳小英卻替杜英豪作了最好的解釋說明。 “馬五,我不是說了嗎,杜大哥是逗你玩玩的,你那點功夫,怎能困得住他;他若是沒有脫困的把握,又怎會讓你請到這兒來?” 馬五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這次是給他們氣的。 |
第四十二章 得天獨厚
杜英豪的一度失陷,並沒有使他失去別人對他的尊敬;相反的,他還贏得了更多的欽佩,甚至於還有人認為他是故意失手被製的。 一個能空手搏殺漠北人熊的少年英豪,怎麼會叫跛龍馬五那種角色給製住了穴道。甚至連馬五自己都相信杜英豪是存心給他製住的;尤其是在杜英豪突然又單身一個人來探望馬五的病況後,馬五更為相信了。 那是在馬五嘔血倒地後的四個時辰,杜英豪又再度出現在馬五的重口門前,空看手,卻親自持了一張拜帖。 他竟是按看江湖的禮數投帖造訪。 馬五吐了兩口血,傷勢並不嚴重。由於糾紛已過,堂口上的弟兄也各自忙自己的活兒去了,只有幾個輪值的弟兄在堂口上閒守看,顯得沒精打採。不久之前,他們算是去了一次大臉;今後這堂口上的威嚴,恐怕也要打個折扣了。 正在幾個人心裡不痛快的時候,杜英豪就出現了,頓時把幾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剛鬧過事才走的,杜英豪的樣子給人的印象很深,那些人不用看帖子,也知道他是誰了。 雖然大都在緊張著以為杜英豪是在實行報復了,但堂口中的管事分水榆申化卻較為冷靜,他知道杜英豪絕不是前來找麻煩的。 若是他有心過不去,四個時辰前就不必好好離去了。 那時他已佔盡了上風,佔盡了道理,大可把堂口一腳踢了的;可是杜英豪不但沒如此做,反而勸阻了那幾個存心來生事的娘子軍,很快地帶看她們離去了。 再者,杜英豪此刻雙手持看拜帖,那是一種十分尊敬的禮節,要打架的人,絕不會用這種禮數投帖的。 所以,申化止住了那幾個小弟兄的情急蠢動,上前雙手接過了拜帖,試探看道:“杜大俠,您這次來是?” 杜英豪笑看道:“適纔對馬當家的多有得罪,杜其是特地前來當面致歉的。” 申化有點難以相信。杜英豪等人雖是攪了堂口,但先動手而理屈的是自己這邊,勢弱吃虧也是自己這邊,對方實在沒有理由道歉的。 只是杜英豪的態度很誠懇,使得申化又不能不信,只有推託道:“杜大俠,這怎麼敢當呢?而且敝堂口的當家馬大哥負傷臥病,無法接待,失禮之處,唯有等馬大哥痊癒後,再向大俠道謝。” 說看把拜帖又退了同來,表示他不敢接待之意。 杜英豪卻笑看道:“杜某此來一則是道歉,再者也是來探視一下馬當家的痛,三則是有點事要與馬當家面商,務請申兄通報一聲,並請美言一二,使杜某獲允接見。”杜英豪居然說出了申化的姓名,稱兄道弟,這封申化而言,已是十足的面子了。 mpanel(1); 八面玲瓏的申化竟然也因受寵若驚而有暈淘淘的感覺,自然也不能再作拒絕了,把杜英豪請到裡面廳上坐下。 上次杜英豪是在這兒端茶打架,幾個時辰後,又被尊若上賓地款在上位坐下,這使杜英豪自己也感到好笑。 申化很快就進去通報了。馬五也弄得莫明其妙,不知道杜英豪是來幹什麼的;但人家已經上門了,躲也躲不掉,只有硬看頭皮見了。 但也怕杜英豪興師間罪之時的難堪,他只有托言受傷,躺在屋子裡接見。馬五心想,你杜英豪總不好意思對一個躺在坑上的傷者再發橫吧! 他的傷勢並不重,服下了療傷藥後,本已可行動如常了,這時卻又爬回床上去。 杜英豪一點沒有因為馬五在床上貝他而感到委曲;而且見了馬五的面後,連連作揖致歉,說了有半車子的對不起,殷勤地問候,倒是弄得馬五不好意思了。 杜英豪竟真是為道歉而來的,而且親自登門投帖,親自至榻前致候,給足了馬五面子,使馬五既高興又慚愧,一連聲吩咐申化擺酒。 杜英豪忙道:“馬當家的盛情心領了,只要你不怪罪,兄弟也感激萬分,那裡還敢叨擾,什麼時候等馬當家的貴體大安時,我們再好好的喝幾杯,歡聚一下好了。” “是兄弟冒犯在先。” 馬五跳了起道:“不,杜大俠,今天一定要請你喝兩杯去,這也表示一下兄弟的歉意。” 杜英豪道:“馬兄,事情過去就不談了,反正大家都有不對的地方,說開了就好,誰也不再放在心裡好不好?兄弟前來負荊請罪,馬兄的吩咐,兄弟於意不該推託的,但馬兄身子要緊。” 馬五高興地道:“沒關係,杜兄,說句老實話,我這傷沒什麼,只是心裡悶解不開而已,現在就已經算好了。走!走!咱們喝酒去。” 他挽了杜英豪的手向外走去,的確是沒有一點勢傷的樣子了;杜英豪含笑應命。 馬五想到在不久之前,還在榻上輕哼呻吟裝病之狀,略有些不好意思。 但很快,兩人就化除了一切的誤會與不安,親親熱熱地在廳上把盞歡聚了。 杜英豪的豪情使馬五既感自愧,但也化除了他的羞澀。盞酒下肚,兩個人談得更投機了。 馬五不但興奮,而且還有著一種知遇之感。他沒有想到這位名滿天下的英俠竟是如此的平易、謙和而且又是如此的豪邁。這一剎那間,馬五直覺地要他為這個年輕人立刻去死,他也會不皺一下眉頭的。 兩個人由豪飲變為淺酌,由大聲地談話變為低聲小語。陪坐的申化已識相地藉口去催菜而離開了,廳中只剩下兩個人,侍候的弟兄都遠遠地站看。他們看見杜英豪跟當家的如此融洽,一個個都感到無上光榮,把先前吃過的虧,挨過的揍都忘了。 低聲私語中,杜英豪頻頻低頭,馬五則神情激憤,帶看悲哀,似乎在訴說看一件不愉快的往事。 直到告一段落後,馬五居然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而杜英豪則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馬老哥,你放心,我這次一定為你把這口氣出來,揭開那些偽善者的面具。”馬五倒反而有點不安地道:“杜兄弟!你自己的問題已經夠頭痛了,不必為我又節外生枝了。” “不!我們既是兄弟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豈能不管;而且,我認為你的事比我的事更重要。” “可是兄弟,你要知道,武當是一個大門派,歷史久遠,勢力宏大,你本事雖大,到底只有一個人。” “不只是一個人了,我有不少的朋友。” “這些朋友固然會支持你,但他們恐怕不便為你而與武當為敵。” 杜英豪笑道:“必要時我相信他們還是會的,不過我不打算這麼做,我只要他們的支持就夠了。” “是道義的支持是不夠的,我在這兒等了多少年。也沒等到一個機會,一直忍氣吞聲。” “現在有機會了,你放心我一定能為你把事情平反過來。你去把有關的證人都在暗中召齊,在會期時守候在附近:還有,你必須特別小心,別叫人逮住,滅了。” “不會的,兄弟,你放心好了,事隔多年,我又換了名字已經沒人認得我了,而且這些年來,我從沒有使出自家的基本功夫,今天對你點穴是第一次。” 杜英豪一笑道:“老哥!那只是你自己以為隱密罷了,其實已經有人或多或少的瞧出一點你的底子來了,所以我才會來找上你。”“啊!兄弟,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杜英豪笑笑道:“當然了,否則我已經認出了你,又怎會讓你近身製穴得手呢!” 馬五訝然道:“兄弟,這麼說你果真是自己衝開穴道的。” “你難道還不信,那個看守的弟兄該知道我是如何出來的,絕沒有得到別人的幫忙。” 馬五嘆了口氣道:“我問過他了,知道你兄弟確是一個人在牢裡自行恢復行動,但是我仍然難以相信,衝穴是很深奧的功夫,會的人太少了。” 杜英豪一笑:“我如沒有衝穴之能,又怎會容馬兄製住我的穴道呢?”“你也早知我會點穴。” “是的,我聽人說了,但還要求證一下,看看你是不是施展武當的手法。” “是誰告訴你的。” “馬老哥,這個很抱歉,對方要求我絕不說出他的姓名的,反正他對你絕無惡意,我也是一樣,我們只想幫助你,所以你不必去探究了。” 馬五不禁又是熱淚盈眶,感動地道:“兄弟,你為我的事竟不惜以身試險,雖然你本事大,但是仍然有危險的。” “是的,我在被製住穴道後,上車來到此地的那段時間內,誰要是給我一刀,我就完了。” “兄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了你馬老哥是條漢子,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我認為值得這麼做;再者,我也相信你馬老哥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我既已束手被製,就不會再挨刀子了。” 馬五哽咽地道:“兄弟,我也不說感激的話了,反正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加上我這個堂口的弟兄,但憑你一聲吩咐,要他們死就沒有一個會活。”杜英豪哈哈大笑道:“老哥!這話就見外了。我交你們這些血性弟兄,並不是為了想要你們幫什麼忙,再說要有拼命的事,還用得看我開口相求嗎? 你馬老大只要聽到一點風聲,早就自己趕到了。“這番話簡直說到馬五心裡去了,他只恨無法把心掏出來,以表示對杜英豪的熱切支持了。太激動時人反而會訥然不知所言,馬五此刻就是這個樣子。 倒是杜英豪自己站了起來,一拱手道:“老哥,我要告辭了,記得我交待你的事,黃鶴樓會後,再作快聚。” 後兩句話完全是由說書先生的嘴裡學來的,然而用得很恰當,卻顯得他太有學問了。 他是在馬五牽看弟兄恭送下離開堂口,當然也有不少人看見。大家對他們化釋了前嫌隙,締定了友誼都感到驚奇與欣慰,而且對杜英豪更為尊敬了。 杜英豪曾經落在馬五手中過,但那使他的聲名更彰。杜英豪發現一個人若是懂得利用機會,連當一次俘虜都可以使聲名大增。 他向人道歉,不但與盛名無虧,而且更受贊佩,他感到人的好運氣來時,連山都擋不住而最使他高興的一件事,就是他第二次拜訪馬五,跟馬五達成的協議以及所知道的事實那收穫之大簡直難以想像;不過,這一點,他倒不以為是運氣而是他細心所致,更是他大膽約吹噓結果。 他吹了幾個牛,像早知道了馬五的底細,以及他是專誠去找馬王的這回事;實際上,他只是想去泡泡澡堂子而已。 還有,他也吹噓了自己有衝穴之能,那才能使一切的行動合理而且使人信服也因為如此,他才能挖到一個絕大的秘密,而使自己的黃鶴樓之會有更大的勝算。 所以,當他又開始向襄州進發時,志得意滿、神態軒昂,顧盼自雄那股氣概,的確是橡位舉世共欽的大俠客了。 因此,當他在會期前兩天,騎馬進城時,先他一天趕到為他布署拉攏相援的曼氏父女,簡直不相信見到的這個人,真會是他們所知的社英豪了。 霸王莊破了罪證確鑿了,使那位公門中有鐵捕之稱的晏海靖脫罪開釋,官復原職。 他對老弟兄許久的奔走努力固然感激,對女兒菊旁的犧牲更為感動,但他最感激的還是杜英豪。 父女倆為了替杜英豪壯聲勢,用盡一切的關係方法去求人幫忙,但效果並不大,因為杜英豪跟武當所結的過節越演變越大了,大家對武當的勢力均是相當顧忌,所以並沒有能請到多少人。 父女倆正在發愁時,杜英豪已經大搖大擺地來了。曼海靖看了他的氣勢,沒有直接去招呼,也制止了菊芳去招呼,懷疑地問道:“芳兒!你說他真的沒練過武功?” “那倒不是,他天生力氣大,身手也靈活,還是練過的,只不過是自己東學一招,西偷一式,胡亂著練;沒有受過名家真傳而已。” “可是他那些騖天動地的事蹟又是怎麼創下的。” “那只是運氣好,瞎碰亂撞,蒙上而已。” “我實在難以相信。你看他在馬上的氣勢,直吞河岳,睥睨天下,就是一代宗師,也沒這份氣度。” “那是他不知天高地厚,怔看玩兒命,不知死活。” 晏海靖搖搖頭,菊芳也覺得那個評語不當,因為一個人的氣度是無法偽裝,也不能勉強造設的。杜英豪所表現的那種氣勢出之自然,好像他本來就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 接看而來的事與人更使晏父女難以相信。陸陸續續地來了河洛地面上不少風雲人物,竟都是為杜英豪來作聲援的,這絕不是衝看曼海靖的面子,而是杜英豪自己號召來的。 然後,他們又聽說了杜英豪在河洛路上的事蹟,那簡直像奇蹟了。 “這傢伙是怎麼弄的。” 菊芳曾不止一次的自問,卻無法回答,但她卻發現杜英豪跟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原來,以她的家世跟杜英豪在一起是降尊紓貴,而現在的社英豪卻已高不可攀了。她考慮著是否要去見杜英豪了。 |
第四十三章 劍拔弩張
還有一些人則是未經邀請,也想來湊熱鬧的。 因為這是杜英豪與武當訂約,兩造都沒有發帖子,有力也無從發起。 黃鶴樓固然不小,總是有限制的,充其量只能擺下個幾十桌吧!本來與會人數就必須加以預先節制的,可是訂完約後,杜英豪就跑到河洛一帶去了,找不到他的人,也無從連系起;再者,雙方各準備邀請那些人,也無法事前協調了,變成了各請各的,這帖子就無從發起了。武當只向館子裡打了個招呼,聲明包下那天的全部座位,然後吩咐過那天自行派人接待,不要酒家管事。 然而,到了約會的前一天,情況就不對了。城裡各大小客棧住滿了江湖人,這些人沒一個是武當邀請的,而他們千口一律,自稱是杜英豪邀來的。 數量之多,已達六、七百人,黃鶴樓全部招待他們已經不夠了,武當本身邀了也有百餘人,而且全部先行招待在真武下院的賓含中,並沒有與外面混雜;本來他們是怕聲勢太大,引起杜英豪的戒心不敢來赴會。 杜英豪來到城中後,立刻掀起了一陣波濤。那些應邀而來的各地豪傑固然是聚成一團,武當邀的人,自然是他們本門的俗家長老以及跟武當有交情的人,而且還是有相當名氣的江湖豪傑。 可是情形越來越嚴重,武昌城裡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於有很多人分到對江的漢口及漢陽去住,準備明天一早渡江過來與會。 由於那些人都是為杜英豪而來的,這才引起武當的戒心。他們發現自己所邀的人,在聲勢上已經不如對方了,而這些人也有了不穩的現象,在會期前夕,藉口訪友,一去就沒回來,著人還帶個口信說要保持超然中立的身份,不便接受招待;有的根木就沒了消息。 這一走就是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本門的長老,也都怨聲載道,紛紛埋怨凌雲道長不該跟杜英豪結下這份怨的。他們聽了事情的經過後,知道自己在道理上並不能壓倒對方。黃真為霸王莊作說客,而且還要包庇黑道人物,準備暗算杜英豪,叫人當場拿住,這已經夠丟臉了;何況,黃真根本不能算是武當的嫡傳門人,他只是三代弟子道淨的俗家母舅,搭上那點關係,才在凌雲的門下遞了個記名弟子的帖子。 因此,道淨才對黃真被辱之事情特別憤怒。他與凌雲傲雲前往理論時,又失了理性,屢犯大忌。道淨挨了一拳,被打斷了四根肋骨,兩根斷骨刺入肺臟,抬回山上沒幾天就斷了氣,這才使事態顯得嚴重些,大家才勉為其難地來了。 原是想藉人多勢眾,壓一下杜英豪,扳回點面子;那知此刻一看,杜英豪的聲勢竟是大得驚人,壓制住對方已是不可能了,反而還有被對方壓制的可能,尤其是在對方的陣營裡,居然有了幾位少林的俗家長老,以及其他好幾位大門派中的元老。 武當在這一次約會上,看來是很難扳回面子,一個不好,就會弄得灰頭土臉。 這叫那些俗家的長老怎麼不憂急呢?他們經常需要在江湖上走動,他們的弟子大部份是在江湖上謀生的。 mpanel(1); 武當的榮辱盛衰,與他們大有關係;因此這些長老們紛紛埋怨凌雲道長教徒不嚴,一味護短,不問是非,輕率結怨,惹來了這場大麻煩。 他們還說光是杜英豪搬不來這麼多人助拳的,這都是武當玄門弟子平時在外面太跋扈專橫,惹起別人的反感,所以才藉機會一起找武當的晦氣了。 這些埋怨凌雲也有聽看,因為那天他看了師弟傲雲和弟子道淨的態度後,心中也有著同樣的感覺,認為他們太專橫了,已失出家人的本份;但一個是自己最鍾愛的弟子,一個是自己的小師弟,還能說什麼呢? 想不到自己由於一時的疏懶,對玄門弟子的管教鬆弛了下去,以致於門下略為年輕的弟子,個個都跋扈到這個樣子,想要收都已來不及了。 他一面在肚裡叫苦,一面只有把擔子推給掌門師兄紫雲道長去挑了。 他自己實在挑不起來,不僅外力太大,連內部也有人在搗他的蛋,如果自己再一肩擔承的話,很可能會當場出醜,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他主持派中事務以來,由於耳根子軟,寵信幾個人,亂收記名弟子,逾越到俗家長老的職權,也收起俗家弟子來,引起了很多俗家長老的不滿。 這一次對外的約會,本來他以為沒什麼,杜英豪的本事再大,強煞也只是一個人,所以只準備自己出頭了斷。現在則不能不把掌門人抬出來了,也有把掌教真人抬出來,才能使門戶內團結一致,使那些其他門戶的長老們說話行事稍有顧忌;是這一來,又大大抬舉了杜英豪的身份。堂堂一派掌教之尊,竟與一個初出道的小夥子對起對坐,談判問題,這實在太氣了。 但消息傳到杜英豪的耳中,他根本沒當一回事。 而且,他也玩兒了一手漂亮的,武當包下了黃鶴樓,他卻在樓下臨江的一面,靠江邊清出一塊空場子,擺下了百桌盛筵,也把附近所有酒樓的廚子伙計全部請了來,凡是來瞧熱閘的,一律待若上賓。 這手筆夠大的,一花就是上萬兩銀子,這筆錢也是他從焦雄那兒贏來的,他花得毫不心痛。 武當因為掌教親出,動員的門下弟子也有幾百個人,黃鶴樓中只夠他們自己入坐了。雖然他們也空出了幾桌,款待他們邀來的貴賓,但那些人看了杜英豪的安排後自動謙辭,情願坐到下面去了。 因為杜英豪很絕,他只為自己留出了一桌,偏在一角,然後在中間的地方,搭了個平台,臺上設了三、四十個座位,用大紙寫上了仲裁席三個大字,其他一律稱之為來賓。 仲裁席士都是有頭有臉的一方大豪,然而還有十幾個空位子,那是杜英豪故意空出來的,請盧大方招呼。 盧大方以少林俗家長老的身份在仲裁席上做主人,請那些身份地位夠的人登臺仲裁。 他在武林中地位超然,敦請的人也十分公平,年長德邵,公認為人不會偏袒那一邊的。 杜英豪表示,他是一個人與武當定的約,還是一個人來跟武當把道理辨個清楚。 他所求的只是一份公道,所以他單獨設席,表示自己不講一個人幫手;不過他也希望大家重視武林正義,支持有理的一方。 各地湧來為他聲援的人逾千,超過武當的兩三倍,但經他如此一宣布,倒好像是武當倚勢欺人了,武當的那些排場,更顯得小家子氣。 所以武當掌教紫雲真人來到後,那些被邀的貴賓一個個上前告罪避席,改坐仲裁席上去了。那是些夠身份的,還有一些不夠身份的,由武當請來作證的也顯得坐立難安的樣子,氣氛很不調和。 紫雲道長看了情形一皺眉頭,回顧凌雲道:“師弟你是怎麼安排的,武當與本門真武上院相去不遠,我們在這裡也算是個主人,怎麼會反客為主,反而叫別人沾了光去,這叫我們以後怎麼有臉見人去。”凌雲十分惶恐地道:“啟稟掌教!小弟也不知道,杜英豪這小子十分狡猾,事前他一聲不響,突然來了這一手,叫小弟措手不及。” “什麼叫措手不及,這些人總不會是臨時來的吧!你明知道來了這麼多武林同道,不設法子予以安頓。” “小弟知道來人不少,但是因為黃鶴樓地方有限,不能全體款待,才未作準備。” “杜英豪怎麼就有辦法招待了呢?可見你們平時沒在這上面用心。” “啟稟掌教,以前也有過類似情形,但凡有什麼重要的武林盛會時,來看熱鬧的人一定很多,全是由他們自己去謀食宿的,做主人的只接待一些知名之士;這次小弟也是援例處理,不想被那小子搶了先,這是小弟的疏忽。” 紫雲真人長嘆一聲:“疏忽,很可能這一疏忽,會將我武當數百年盛譽毀於一旦。師弟,因為你一向很能幹,所以我才將一應事務都交給你去處理,沒想到你會捅出這麼一個大漏子來,趁著大會尚未開始你快說實話,一切經過是否確如你所雲,若是你有所隱瞞被人揭穿,損卻本門顏面,你就百死莫贖了。” “掌教師兄,小弟怎敢有所隱瞞,事情確如所言。” 紫雲一嘆道:“事情真如所言,我們還可以在他辱及本門祖師真人的題目上做文章,其他方面,則全是我們理屈甭提了,提出反而丟人。” 凌雲低頭不語,紫雲身後其他幾個老道士也都面色沉重。坐定後,紫雲真人坐在臨窗的桌子上,窗門大開,與社英豪那一桌上下相對,中間則是仲裁席。酒過三巡後,凌雲走到窗前道:“有請杜施主。” 杜英豪那一桌上只有七個人,除了他自己與賴皮狗之外,其餘五個都是女的,王月華、水青青、柳小英、杜若華;現在加上了一個菊芳。照說賴皮狗根本不夠資格上桌的,但杜英豪卻是個最沒架子的人,硬要拉他坐下來,他只有感激涕零如命了。 凌雲的聲音很大,中氣十足,但杜英豪卻置若罔聞。 凌雲叫了兩聲後,神色已經轉憤。 杜英豪才道:“道長站得太高了,說些什麼,杜某聽不見;不但杜某聽不見,相信仲裁席上諸公,也聽不真切吧!道長地位崇高,可以不把仲裁人放在眼裡,杜某卻不敢如此放肆。” 凌雲被他一個軟釘子打回來,幾乎招架不住,這才發現這小子實在可惡,一切的安排都有深意。 樓此平台高,說自是居高臨下;而杜英豪的桌子設樓下,又比平台矮,這本是相應地形而設,武當原定的仲裁席在樓上,自然沒有高低之分,被杜英豪橫裡一攪,章法大亂,仲裁席搬了出來,才有這高下之別。 仲裁席上的人倒未必是幫杜英豪的,其中不但有立場超然之士,還是武當聘請來的,但經杜英豪這一挑眼見,使得每個人無形之中對武當有了兩分不滿。 紫雲道長瞪了凌雲一眼道:“師弟,這是你的不是,你要說話,應該下樓去說才是禮數。” 凌雲當眾受斥,還是有生第一次,但也無可奈何。這原本是他的粗心,若是紫雲真人不即時數說他一頓,仲裁席上諸公會當真認為武當輕慢了。 滿臉飛紅地走到了樓下,出師已自不利,他必須特別小心,以免又被人抓住了毛病。他已經領略到這個年青人狡猾如狐,很難應付。 到了席前,他已穩住情緒,打了一個損道:“杜大俠,貧道代表武當門戶,有幾件事情想請大俠作個交代。” 杜英豪起立回了一禮笑道:“道長太客氣了,這個約會雖是我們雙方所定,但已經驚動武林同道,大家都趕來了,所以這是非屈直,也不是由我們自己能決定的,好在仲裁席上已有各方高人前輩,道長有話不妨對他們說。” 凌雲道:“但主事者卻是大俠。” 杜英豪道:“我以為我的所作所為,無不可對天地神明,是道長認為我行止有虧,所以請道長把我的所作所為,以及認為我不端的所在提出請由仲裁席公決,只要仲裁席上諸公認為我錯了,杜某立刻一死謝罪。” 凌雲又被堵住了口,他不敢像杜英豪那樣地說大話,因為武當還是一個大門派,雖然請大家說句公道話,卻不必由外人來加以制裁的。 這一比,他的氣勢上又自弱了一分,只有將衝突經過一一說了,更將黃真等人喚來作證。 仲裁席上是以盧大方為主,他問得很詳細,也很公平,並沒有偏袒那一方的意思。 但是因為這些證人都是武當或偏向武當的人,每個人的證詞中,多少會對杜英豪有所指責。 武當指陳完畢後,盧大方才問道:“杜大俠,對武當所指的各點,你有什麼意見。” 杜英豪笑道:“沒有。他們說得很客氣,實際上我所做的事,還要令他們難堪呢!我曾經當場拆了黃老師道場的招牌。” 凌雲忙道:“那一點怪不得你,既然他們曾與焦雄私下密商過要陷害你,你對他們苛厲一點也是應該的。” 杜英豪笑笑道:“多謝道長寬大。杜某還有一件不當之處,就是拳擊一位年青的道長致傷,聽說那位道長已經因為傷重不治而升天了。” 凌雲神情一變,肌肉扭曲,咬牙道:“那是小徒道淨,他的死乃咎由自取,技不如人,不能怪大俠;貧道所質問大俠的,是輕慢我祖師三豐真人之事。” 杜英豪一笑道:“殺人、踢揚子都不算罪過,杜某就不知道有什麼地方開罪貴派了。” “施主別裝糊塗,貧道是問侮慢敝派祖師真人。” 杜英豪道:“這個我不承認,我對三豐神仙十分尊敬,絕不敢有輕慢的舉動。” 盧大方皺眉問道:“杜大俠,你是否承認驅馬直闖三豐仙師的神位。”“不錯! 我闖過,因為我不知道。”凌雲道:“不錯,就算第一次施主不知道,第二次大家已經告訴大俠了。” “他們是說了!也指給我看了,可是我不相信。” 此言一出,舉場哄然,他們都是有心支持杜英豪的,但是杜英豪的道理實在有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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