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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9-11 04:05 PM

第十三章  攢 臣

  丁幻已被押往刑堂,丟落地面,冷斷天親自看守。
  左仲儀手腳冰冷,不知所措。
  李衛冷道:“左爺不認得他?”
  左仲儀待要承認,丁幻護主心切,冷道:“他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他,鼎鼎大名聖爺,誰人不知。”
  李衛道:“左爺你不認識他?”
  左仲儀道:“見過面麼?”
  李衛冷道:“既然不識得,拉出去斬了!”
  冷斷天應是,登把丁幻硬拖而去。
  丁幻視死如歸:“斬了就斬了,反正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李衛擺擺手:“斬了吧,讓他當年好漢!”
  冷斷天應是,拖得更快,且抽出利刀,想斬人頭。
  左仲儀終熬不了,急道:“手下留情,他是我的人。”
  李衛笑道:“爽快!帶回來吧!”
  冷斷天亦帶笑意,終能拆穿兩人把戲,把丁幻拉回,丟往地面。
  丁幻苦笑道:“左爺何苦承認,我的命可不值錢!”
  左仲儀道:“豈能見死不救!”轉向李衛:“不知總督待要如何?”
  李衛輕輕一嘆:“我又能如何?天下如此之亂,老是以殺止殺也不是辦法,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派他闖乾清宮?”
  左仲儀知紙包不住火,道:“是……”
  丁幻鎗口道:“不不不,是我自願的,一切跟他無關!”既然死罪,自己摃下便是。
  李衛嘆道:“如此忠心護主,讓人瞧來欽佩,可是為何非闖乾清宮?用意何在?竟甘冒死罪!”
  丁幻道:“只想知道皇上秘詔寫的是誰。”
  李衛道:“瞧見了?”
  丁幻呃地往左仲儀瞧去,不知是否該答。左仲儀代答:“瞧見了。”
  李衛、冷斷天登時眼亮,皇宮大秘就此揭開。李衛道:“寫了什麼?”
  左仲儀道:“傳位寶親王。”
  李衛猛地擊掌:“早知就是他!”
  冷斷天欣喜道:“唯寶親王夠格當太子。”
  李衛拱手向北方,道:“皇上的確處心積慮栽培寶親王,此乃大清國之福氣!”對雍正皇更欽佩幾分。
  左仲儀道:“該說的都說了,我願以大行皇帝御賜金,換丁幻性命。”
  丁幻霎時落淚:“爺,不可!小的命不值錢,您怎可動用御賜金牌,請收回。”
  左仲儀道:“我怎忍看你受刑,尚請總督高抬貴手。”
  李衛瞧著丁幻,輕輕一嘆:“如此忠心,叫人心疼,且讓我想起當年護雍正皇帝時,照樣差點掉頭…”
  左仲儀道:“總督請高抬貴手!”
  李衛嘆道:“我是甚想放他,可是國法難容,除非你們戴罪立功……”
  左仲儀急道:“如何立功?”
  李衛道:“無數人想窺探皇位,你們既知寶親王身份自該傾全力護持他。”
  左仲儀道:“在下願護持寶親王登基。”
  李衛額首道:“有左爺一句話,我可放心多了。”轉向冷斷天:“放了他!連乾清宮都能闖入者,忒也是天縱奇才,殺了未免可惜。”
  冷斷天依言斬斷繩索,在左仲儀示意下,丁幻直往李衛拜去,謝恩不斷。
  李衛笑道:“今日我詢了私,饒你一命,且別恩將仇報,否則實愧對我等和左爺:”
  丁幻急道:“奴才不敢!奴才必肝腦塗地以回報。”
  李衛笑道:“且看你表現了。斷天,帶他下去洗個澡、吃頓飯、換件新衣,然後放了他。”
  冷斷天自知主子心意,殺了丁幻,必定得罪聖幫,江南必亂,且左仲儀手中另有不死金牌,根本斬不了人,倒不如拉攏為己用,憑增生力軍,確是妙招。聞言已將拜神連連的丁幻給請將離去。
  秘密獨留李左二人。
  李衛始問道:“我實在不解,左爺怎想到想窺秘詔,圖的是什麼?”
  左仲儀笑道:“當時我並未接聖幫,閒極無聊找事做,所以就偷了。”
  李衛詫道:“理由就這麼簡單?”
  左仲儀道:“當然,想證明自己武功,和丁幻技巧。”
  李衛道:“竟然找皇宮大內證明?”
  左仲儀道:“總督和大內高手武功的確實在,所以冒險一試。”
  李衛嘆道:“可惜仍讓你倆得逞,人稱你武功天下第一,看來不假。”
  左仲儀道:“不敢,火焰島有個烈九蛟,另有文覺國師、法醒喇嘛,都是絕頂高手。”
  李衛道:“至少年輕一輩,無人出其右。”
  左仲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武學毫無止盡。”
  李衛笑道:“虛懷若谷,看來你的確下過苦功,我服了你!”且能為雍正皇、寶親王拉攏此高手而歡心。
  左仲儀道:“在下亦甚服李爺,能在波濤駭浪中,護持雍正皇平安無事至此。”
  李衛道:“僥倖罷了,其實亂黨仍未除盡,心有遺憾啊!”
  左仲儀知其所指,可能是漕幫或呂四娘、甘風池等人,然對方亦為俠義之輩,怎可答應幫忙除之,笑道:“以李爺實力,應可如願完成,至於在下,自該一力輔佐寶親王為是。”
  李衛笑道:“有道理!要你去鬥亂黨,恐也大材小用,能輔寶親王,那才是正事。”話鋒一轉道:“你且曾說弘皙手中秘詔是真,到底是何回事?寶親王回來後,洩氣了老半天。”
  弘哲道:“也許皇上中了邪,不小心寫下此秘詔,弘皙養了不少邪術之士,如張虎皮、法醒之類,皆有可能作法攝魂,防不勝防。”
  李衛道:“恐也有可能,難怪皇上時好時壞,且駕信神佛,我早有除妖邪之心,可惜人在北京,全靠文覺國師和婁師垣兩人挺著,卻不知道這兩個是否靠得住。”
  左仲儀道:“張虎皮、法醒已到江南,正為弘皙裝神弄鬼,我還著過邪法。”
  李衛詫道:“竟然來了?得想辦法好好收拾!”
  左仲儀道:“只要時機得宜,在下願配合。”
  李衛額首:“我來觀察,看看對方有何心機,必要時定找你幫忙。”
  左仲儀恨透張虎皮,當然同意。
  李衛隨後說道:“護持寶親王一事,私底下進行即可,你我合作之事,且不宜公開。”
  左仲儀道:“理所當然!”若公開,一些反清復明黨徒,必定懷恨在心,恐對聖幫不利。
  李衛滿意一笑,道:“趕明兒請寶親王找你聊聊,他對聖幫造船及經商經驗甚感興趣。”
  左仲儀直道沒問題,知李衛不想再多談,遂告辭而去。
  李衛自得一笑,只要拉攏聖幫,江南安定一半,算是替寶親王立了大功,至於擅闖乾清宮一事,既是自家人所為,簡直是雞毛蒜皮事,隨便找個藉口即可清案,無庸堪慮。
  自得中,李衛行往寶親王弘歷處,安慰去了。
  畢竟已證實寶親王是正主子,護持起來,心神特別落定。
  理親王弘皙回到天臨居,滿心怒火,咒罵不斷。
  “憑我親王身份,還要受那李衛奴才的氣,你們也全是飯桶,十幾人還收拾不了一個左仲儀,養你們作啥?”
  三喇嘛及十餘名帶刀護衛被罵得灰頭土臉,難以抬頭。
  郭奇秀已知事敗,早尋藉口溜至他處避風頭,待弘皙冷靜後再回來不遲。
  弘皙簡直受盡委屈,嗔罵不止,甚至將廳堂太師椅給砸碎,顯然失態。
  忽見一名五旬圓臉高僧步入廳堂。生得一副似彌勒佛般笑眼笑臉迎人,然,身軀倒未肥胖,屬中等高矮而肌肉結實體態,笑眼深陷處,總帶著一般慧黠陰氣。一步跨來,已是七八尺,等於“飛”入內廳,褐色金線架裟雲殷飛掠,若神佛下凡,仙氣十足。
  弘皙乍見此人,登時大喜叫道:“法醒師父您來了,快快幫我收拾敵人!”瞪向手下:
  “他們全是飯桶,管看不管用。”
  法醒喇嘛笑道:“別急別急,只幾天不見,瞧你弄得如此狼狽,豈像當今皇太子,快讓他們休息,收拾敵人,不一定要自己出手。”
  弘皙知法醒智深計高,已言聽計從,立即喝令,三喇嘛和十數手下霎時走個精光。
  法醒道:“後院談!”
  弘哲引路前頭,不斷說及李衛和左仲儀壞事,法醒始終含笑以對,直到後院秘密廳堂,始笑道:“活該你要受罪,沒事去惹他們作啥?”
  弘哲詫道:“師父此言差矣!他倆是除寶親王最大障礙,豈能不除。”
  法醒道:“差矣差矣,為何要除寶親王?別忘了為師讓你到江南,是要找回失去秘詔,哪是要謀殺寶親王。”
  弘皙一楞:“可是除掉他,豈非永絕後患?”
  法醒道:“雍正皇又還沒死去,他不會傳位予弘晝?也就是皇上未死,一切皆有可能改變,現在殺誰皆不妥。”
  弘皙不解:“照你這麼說,豈非永遠別動最好?”
  法醒道:“沒錯!正是此意,把秘詔好好保存,只等皇上過世,帝位自來,秘詔可找著?”
  弘哲不願受責,以庸品代之,道:“已找回。”
  法醒笑道:“那就好,有了它,誰敢說你不是太子?”
  弘皙道:“我還是摸不著頭緒,我且說個明白,否則急死人了。”
  法醒笑道:“為師來到杭州,四處轉轉,方知種種狀況,你倒是為爭帝位,竟先出招,露了底子,忒也不利,畢竟皇上未死,出此下策,徒勞無功,你手中既有秘沼,何思他人搶位,故應做出勤政愛民,風度翩翩,以擄人心,否則就算當上皇帝,恐也不得安寧。”
  弘皙道:“這個我懂,可是皇上分明偏袒弘歷,甚至弘晝也沾上邊,我不除他除誰?”
  法醒道:“除了又如何?皇上一怒,下令查辦,誰倒霉?鐵定是你,別說你能推予他人,光是李衛指證就讓你受不了,且你是當今太子,怎可四處拋頭露臉,打打殺殺,此和江湖幫派何異?要殺也得請亂黨如漕幫、呂四娘、甘風池等人去殺!”
  弘皙道:“如何請得動他們?”
  法醒道:“給機會,他們就殺!此借刀殺人之計好用無窮,你竟然不用,且拿屠刀上街拼命砍人?”
  弘皙有點懂了,欣喜急道:“師父請指點門路。”
  法醒道:“首先雍正未死,你毋需急著出招,若想整弘歷,放風聲予漕幫或其他反清復明分子即可,弘歷死了也罷,不死也無傷大雅,畢竟你是太子,誰都搶不走,所以,你該懂得裝扮、遮醜,不要見人即斥,耍威鬥狠,而是學學弘歷氣度,笑口常開,自能攏絡人心。”
  弘皙道:“我儘量……可是這樣就能當上皇帝?”
  法醒笑道:“護持登基一事,我早有安排,且雍正以前得罪太多人,什麼八爺黨、誠親王等事件,弄得骨肉相殘,現在哪個不想扳倒雍正,扶正你爹正統帝位,也就是扶你登基,只要你不太差,自無問題。”
  弘哲欣喜道:“多少人支持?怕親王、莊親王、鄂爾泰或是張廷玉、文覺國師?”
  法醒笑道:“不少人,但太早知曉對你也不妥,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為師笑口常開,然後等雍正死去,帝位自來。”
  弘皙冷道:“那個老不死,不知還要活多久?”
  法醒笑道:“算算他陽壽,業已不長,耐心等待就是。”
  弘皙道:“也只好如此了……”心念轉處:“可是我先前鬥得厲害,突做轉變,難道他人不會疑惑?且聖幫之事就此算了?”
  法醒道:“讓他們疑去,也不會掉根毛,至於聖幫只能智取,不宜硬碰硬,為師來處理即可。”
  弘哲道:“師父要理,我倒省事,下一步如何走?”
  法醒笑道:“捅狗互咬,咱隔岸觀之,咱好好在江南玩個盡興,直到雍正斃命為止。”
  弘皙爽聲一笑:“好極!”
  他對法醒簡直言聽計從,除了一改暴戾爭鬥氣息,換來笑臉迎人外,且聽法醒計策,暗中前去漕幫傳消息,說及聖幫已和李衛、寶親王掛勾,準備背叛漢族,雖是假傳消息,倒被他歪打正著。
  弘哲不斷裝出笑臉迎人;然總皮笑肉不笑,帶姦帶邪。法醒喇嘛則從旁指點,望他早日脫胎換骨,做個笑裡藏刀之人。

runonetime 2008-09-11 04:06 PM

第十四章  漕 劫

  在弘皙刻意放出風聲下,漕幫終獲消息,不但傳言左仲儀和李衛同流合污,且聖幫有意獨佔漕運,擊倒漕幫,此舉引得漕幫人心浮動,已有人提出反擊要求。
  漕幫幫主潘如虎總覺傳言虛假,極力制止此事。
  然四小祖之 者石士寶外號“鐵骨金剛”性較剛猛,總對漢人勾結滿清無法諒解,且嗤之以鼻,遂暗中搜查左仲儀行徑,若確實出賣漢人,則管他是誰,照樣修理。
  今日一早,巡及漕船作業,赫見左仲儀和寶親王弘歷立於漕船前頭,說說笑笑,狀甚融洽,石士寶暗道果然勾結一起,且看他們談些什麼?故偽裝成漕丁,另乘漕幫小船,慢慢靠近。
  弘歷證實自己乃指定儲君後,除了高興外,且多了一分責任,趁江南一遊,想從左仲儀身上學點經商之道,或且從其中了解商甘苦談,畢竟商業發達,將富國裕民,責任甚為重大,故一有機會即約人出遊。
  左仲儀亦作安排,對方乃未來皇上,怎可失之於禮,為其安全,且派得風及時親自撐舵,免出狀況。
  弘歷首次即挑漕運,倒讓左仲儀吃驚,畢竟漕幫分子最雜,不得不防,然在弘歷堅持下,終仍同行。
  只見漕船穿梭運河,擠若沙丁魚,艘艘皆插旗為記,好不熱鬧。
  弘歷笑道:“如此榮景,實是大清之福。”
  左仲儀道:“只看外表麼?且看看船上坐的是些什麼人。”
  弘歷詫道:“這有麼干係?”
  左仲儀道:“關係可大了,漕船上除了聖幫、漕幫外,坐的全是衣衫檻樓苦力和老弱婦孺,他們可能一輩子靠那條破船過活,怎說是一片榮景。”
  弘歷終覺異樣,驚道:“怎會如此?難道生意已被你兩大幫壟斷,他們難以存活?”
  左仲儀搖頭:“看似如此,實則不是,聖幫和漕幫多少安定漕運,否則山頭林立,流匪橫生,他們定被抽收保護費,過得更苦。”
  弘歷道:“既非兩幫壟斷之禍,那是他們經營不善了?”
  左仲儀道:“非也,瞧他們如此賣力,只要小有零頭,必定拼命,如此服務,生意是不差,客戶也給的爽快,且漕運就是載甲東西到乙地點,亦無任何技術,只要賣力肯幹,哪有何經營之不善之處?”
  弘歷道:“那真正原因是啥?”
  左仲儀冷靜道:“剝削、抽稅!也就是繳給官方的稅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弘歷詫道:“怎會,皇阿瑪一向清廉,更懲貪官,還有人敢貪污?我第一個收拾他!”
  左仲儀道:“凡事有個源頭,此舉也不是貪污,而是行規,每年朝廷總要下令地方繳多少稅、多少糧,也不想想天下之大,何能毫無這難?尤其漕糧,春夏收,秋冬必得繳往京城倉庫,稍有延誤,立即治罪,超年未繳,且有掉頭之虞,嚇得各方官為此漕糧,想盡辦法弄足,有的甚至連下種種子,百姓糊口之糧也一併強繳,結果問題來了,今年得以順利繳得,但來年無種子播種,叫農民何處生產?靠借貸過日子,有若飲酒止渴,越藉越糟,問題因而衍生,流民終暴增,有者淪至漕運,混條船糊口,然那些底子,豈能掀開?只要官方說要查身份,嚇得他們總是大紅包小紅包送個不停,結果還是窮途潦倒。”
  弘歷道:“那即是貪污行徑!”
  左仲儀道:“看你仍未聽出我話中含意,簡單地說,是朝廷規定太嚴,百姓受不了,官方也受不了,為求生存,用盡手段,你以為官爺全是吸血之徒?那倒未必,一戶船家能抽多少銀?他們也是逼不得以,上頭大官一個個都是苦讀出身,未曾做過生意,不知個中門竅,只顧紙談兵,算算一畝地能收多少糧,即以此徵收,好一點的找來十幾處做比較,再平均徵之。然那豈能涵蓋全國,有的播錯種子,有的蝗蟲吃去,誰能預料?又如漕運,看似每個閘口統一抽稅,然卻未注意有的淤沙嚴重,想清除,花費大,不清除,船量少,他們一著急,主意全打到百姓身上,且在上著往往缺錢,一道命令下來,準累死百姓,要貪,是全國皆貪了。”
  弘歷如被抽鞭:“難道清廉追稅也是一種錯誤?”
  左仲儀道:“沒人說它是錯,但該有彈性,豐收好,多收稅,收成差,少收稅,如此當不擾民。”
  弘歷道:“大清立稅本意即在此,收成差,當然可以延稅,甚至免稅,這個大家都清楚。”
  左仲儀道:“結果呢?事情要看結果,雍正皇帝厲行清廉治貪,國庫是增加數千萬金,表面看似風光,私底下呢?流民仍多,百姓仍苦,當然比起前明大有改善,但終究非良策,庫金不是越堆越多越好,而是要活用,又如聖幫,準備金夠了,即不斷轉投資,創造利潤,我的錢莊幾年內又會出現小老闆,他可養活一百人,那才是上上之道。”
  弘歷恍然:“我懂了,苛政猛於虎,太過清嚴反而不妥,凡事有個彈性,可能皇阿瑪因大行皇帝太過仁慈,讓國庫虧空,他有責任追回庫金,且懲貪官,才會出此雷厲手段,有機會,我將勸勸他。”
  左仲儀道:“聽進去自是好辦,否則接下去不知如何說呢?”
  弘歷道:“怎講?對漕官暗中收銀之事,我已了解,是上頭逼得太急所衍化而來,也差不多原諒了,除此之外,另有更重要之事?”
  左仲儀道:“不錯!漕運根本不賺錢!”
  弘歷詫道:“怎會?不是每個人搶著要?”
  左仲儀道:“那是指非法部分。”
  弘歷更駭:“每條船都幹非法生意?”
  左仲儀道:“你要有顆寬宏的心面對一切,否則將無法忍受天下原是烏鴉一般黑。”
  弘歷道:“你說吧!我試著接受。”
  左仲儀道:“試想漕運往北京一趟,光運漕糧,能賺多少銀?百銀?千銀?你且試著數要經過多少閘關?至少也數十個,每關抽個二兩銀,什麼利潤也沒了,所以他們必需另運東西,如鋼鐵煤鹽,較有利潤。”
  弘歷詫道:“他們全在走私違禁品?”
  左仲儀道:“不錯!民間銅鏡、鐵鍋、鋤頭,哪樣不是要用。著鋼鐵煤?這是必需品,禁也禁不了。”
  弘歷不禁苦笑:“官方規定如此之嚴,竟是公然違法,實叫人難以想像。”
  左仲儀道:“所以朝廷那些大官都是渾腦,只顧著怕百姓拿去造刀刃,即擬此法令,全然不顧民生反應,禁了也是白禁。”
  弘歷道:“可是不禁豈非更糟?”
  左仲儀道:“未必,畢竟要拿去造反者少,為此理由而禁,實說不通,開放了,反而促成器血流通,有人原只買一個銅鏡,喜歡可另再買一個,利潤自來。”
  弘歷笑道:“你倒是滿腦子生意經,倒想問問若開放了,你這獨攢生意豈非泡湯,你又如何因應?”
  左仲儀道:“不必為我操心,經營者不能預見未來走勢,先行佈局,那失敗也是活該!”
  弘歷道:“你已計劃如何應對了?”
  左仲儀道:“廢漕運,改走海運,畢竟海運一趟下來足可增加十倍以上運量,不做是傻子!”
  弘歷道:“你倒是想得遠,可是廢了漕運,這些工人將如何過活?”
  左仲儀道:“我只說聖幫將放棄漕運,其他者可能還可混個一二十年,只要給他們時間,必有路子可走。”
  弘歷頻頻點頭:“你的確經驗老道!”不禁佩服萬分,哪天若登基為皇帝,且得跟他討教商事。心念一轉,道:“你對漕幫了解多少?尤其那些自認為反清復明之事?”
  左仲儀突現為難:“要談麼?”
  弘歷道:“都已百年恩怨,難道無法化解麼?”
  左仲儀瞧他有心化解,遂嘆道:“事情已久遠,漕幫也甘心為生活拼命,原讓它平靜過活也就沒事,然服殺親之仇,恐也不易擺平。”遂將漕幫歷史說明。
  漕幫雖是反清復明秘密組織,前身卻是“羅組教”,而此教又是“白蓮教’’無數支派之一,為顧亭林、傳青主所創,許鐵山為教主,傳至羅青,幫中稱為“羅祖”,其收一弟子稱“陸祖”,即陸達,陸祖有三弟子即翁錢潘三祖,共收七十二弟子,漕幫規模始擴大,目前由潘如虎任幫主,但另有四小祖各擁勢力,即翁祖朱小全,錢祖黃象,潘祖劉玉誠、石士寶,其皆為三祖後代,故以小祖稱之,幫眾之廣,恐也十萬以上。
  弘歷聽得驚心動魄,十萬大軍,何其可怖,難怪朝視若毒瘤,一有機會即想除之。道:
  “他們都潛伏漕運麼?”
  左仲儀道:“大部分,其人了犯了案,只好四處流竄。”
  弘歷道:“那個石士寶犯了不少案,朝廷將捉拿他,聽說他是海盜出身,且為台灣人?”
  左仲儀道:“正是!”
  那石士寶潛至附近,卻不敢靠得太近,竊得言語斷斷續續,聽不出名堂,然說及自己名字,每個人皆聽得特別清楚,但聞弘歷說及石士寶;又說及海盜出身,左仲儀又回答正是,那豈非在出賣消息,且同流合污?石士寶終把船逼近,想給兩人顏色。
  忽又聞及弘歷說道:“海盜最近危害其兇麼?聽說你也遇上?”
  左仲儀想及郭奇秀劫船一事,以及未來若發展海運,對海盜防衛何等重要,遂額首道:
  “沒錯!海盜的確該除盡!”
  此語讓石士寶聽入耳中,猶若對方想殺自己,怒火已起,暗道:“滿口道義,背後卻想暗算我,既是狼狽為姦在先,莫怪我先發制人!”猛地快速撥船前進。
  風及時發現小船逼近,登時喝道:“誰?”
  石士寶偽裝漕丁,一時無法辨認身份,他倒落落大方,拱手道:“是聖爺麼?在下奉幫主之命前來迎接!”
  左仲儀道:“敢是潘幫主?”
  石士寶道:“正是!”
  左仲儀待要說好,赫見石士寶突地衝前船頭,手中一顆鐵球般轟天雷已往前砸,並大喝:“炸死你這叛徒!”
  黑球轟來,嚇壞漕船諸人。
  左仲儀大駭叫道:“石士寶你?”已來不及解釋或躲閃,情急中猛扯弘歷撲向風及時,要他護擋救駕,他則暴勁盡施,拼出全身吃奶力氣,猛往轟天雷擊去。
  幸左仲儀反應超快,轟天雷只拋及船沿,尚未落下,即被擊退,且同時爆炸,轟然巨響,水動船搖,漕船射出數道碎片,但尚能載人。然那石士寶卻忽略左仲儀反應之快速,原以為一炸成功,想登船再補幾掌,故身形衝向空中,如此正巧似衝向回彈炸藥,突地爆炸,讓他躲無去路,已被轟得臉面全傷,嘔血倒摔水中。
  左仲儀暗道耍糟,急問風及時弘歷可好,風及時道只是皮肉傷,不礙事。左仲儀道:
  “快駕船回航!”說完已掠沖水中,準備救起石士寶。
  風及時見事態嚴重,趕忙調船而退,弘歷卻甚嗔怒:“當真亂黨暴民麼?連轟天雷此種炸藥都用上,實是過分!”
  左仲儀落水卻未找著石士寶,正擔心他性命,誰知石士寶雖受重傷,卻憑一口真勁遊逃百餘丈,翻上前來支援之漕幫船上,厲吼一聲:“快殺了漢奸走狗!”說完猛嘔鮮血,昏迷倒地不醒。
  漕幫弟子受到激怒,登時發出號令,四面八方弟兄聞及,全數圍來。
  左仲儀跳上石士寶原先使用小船,擊掌落水,劃動而行,快速迫近漕幫弟兄,急道:
  “全是誤會,諸位不要意氣用事。”
  然跟在石士寶身邊幾乎是激進分子,怎能聽得入耳。有人喝道:“害石小祖身受重傷至此,還說誤會?我忍你聖幫已甚久,現該算個清楚,弟兄上!”
  話聲一落,漕幫弟兄各抓暗器石塊木頭,全數往左仲儀砸來,且節節迫近,欲殺人而後快。
  左仲儀見狀如無法說服對方,留下無用,遂道:“無理取鬧,找你們幫主說去!”趕著小船,調頭而去。
  漕幫弟兄催船猛追,且不斷發出信號,引來更多弟兄。
  此時不但左仲儀受險,連風及時那艘漕船亦被圍困,已和漕幫弟兄大打出手。
  左仲儀暗嘆實是無妄之災,猛地催舟迫近。漕幫弟子仍想攔人,他心生一計,難以傷人,破其船總行,遂在逼近之際,凌空撲前,數掌猛擊,毀得三船,終突破紡線,直衝風及時那頭。見有漕幫弟子登船,為顧及弘歷安危,終凌空撲去,強掌盡出,將漕幫弟子一一擊落水中。
  左仲儀欺向弘歷:“你可受傷?”
  弘歷道:“尚好!”他亦從小練武,功夫底子甚厚,尋常高手恐傷不了他,然此驚變亦讓他驚心動魄。
  漕幫弟子見及左仲儀身手高得嚇人,不敢再登船,突有頭領喝道:“改用火攻,快拿火把火油!”
  漕幫亦非庸手,陣仗戰過千百回,臨機應變,有人往船底抓油桶,有人扭爛布,有人點火把,即欲猛攻。
  左仲儀見狀大駭,怒道:“再蠻干,休怪我開殺戒了!”
  漕幫弟子喝道:“我等豈是嚇大的!”竟然砸來火把,左仲儀凌空劈去,然漕船實在太多,防不勝防,情急中忽閃一念頭,那石士寶喜歡偷襲,炸藥豈只一顆,小船上或有庫存,登往小船掠去,翻動布篷,果然見小箱子,打開瞧瞧,競有四顆之多,這可好極,猛抓於手,跳回大船,喝道:“誰敢亂動,連你們也一起炸了!”
  四顆轟一在雷威力非同小可,齊往回炸,恐得毀掉四艘船,百餘人遭殃,此舉迫得漕幫弟子投鼠忌器,不敢再攻擊。
  左仲儀暗道好險,將其中兩顆交予風及時,雙雙各守兩方,以備安全。
  漕幫一頭領冷道:“有炸藥又如何?頂多賠上百條命,你們照樣得死!”卻未敢行動。
  左仲儀冷道:“看你們昏了頭,正當生意不作,跑來此耍狠,連幫規都不守,待你們幫主到來,有你們好受!”
  漕幫幫規甚嚴,此語一出,倒讓多人受驚,私下開始議論,是否要撤退,然激進分子仍道:“你炸傷石小祖,我等替他報仇討公道,有何不對?”霎又引起騷動,有人更喊出殺死滿清走狗!
  弘歷聽來甚是刺耳,暗嘆漕幫暴民不少,將是國家亂源。
  左仲儀原是儘量別讓弘歷胡思亂想,免得他接帝位時對漕幫不利,遂喝道:“是石小祖自行開炸的,諸位也見過,我是從他的小船取炸藥,別是非不分,況此乃我跟漕幫之事,勿為難寶爺,否則官船一來,任誰都倒桅。”
  經此一鬧,確有官船正召集人馬,準備迫近,此乃因未發現弘歷身份,始慢吞吞,否則必早已趕來護駕。
  漕幫弟子終不敢觸犯幫規 在無幫主人上和官方開戰,一名頭領始道:“放他們過去可以,但你得留下,等幫主前來評個公斷。”
  左仲儀道:“行!”
  弘歷急道:“左兄如此未免太危險,咱一起走吧!”
  左仲儀笑道:“不礙事!潘掌門跟我熟,他且明理,倒是你得快快離去,莫讓官方誤會。”
  弘歷知其用意,暗嘆一聲,道:“那回頭見!”已見得官船不遠,且先去招呼,再調頭助陣為是,故同意走入。
  左仲儀始跳入小船,風及時道聲聖爺保重,操船而去。
  左仲儀道:“不要等了,直接回漕幫總壇。”若等下去,官船包圍過來,一不小心大打出手,那才糟。
  漕幫弟子不敢扣住聖爺,只拋繩索套住小船頭,拖著它往漕幫總壇駛去。
  弘歷見人已走,大為驚駭:”決追快追,莫讓聖爺受危。”
  風及時道:“聖爺命大,應能脫險,寶親王你身份特殊,閃失不得,還是回去吧!”仍馭船往官船駛去。
  弘歷輕嘆:“我特殊,他就不高貴麼?”對左仲儀更欠一分內疚。

runonetime 2008-09-11 04:06 PM

第十五章  小 祖

  漕幫掌門潘如虎已聞及消息,親自從洪宏橋附近之總壇趕至漕運指揮分舵,那是十艘漕船結成之水上堡壘,可往可行,且可屯守重兵,以應付漕運任何變化。
  石士寶已被安置病床上,滿身是血地接受治療,雖是半條人命,他仍憤憤不平,直道打倒**漢奸,以鼓譟弟兄,引得群眾情緒憤慨,急於報復者居多。
  潘如虎亦自詫訝,誰能傷得石小祖?他武功原就不低,還被打成重傷,詢問之下方知左仲儀所為,更覺不可思議,對方一向克制,怎出此重手?難道為了漕運,已用非常手段?亦或是另有誤會?
  心念未畢,忽見左仲儀一身濕漉漉被押回來,潘如虎急道:“到底發生何事?“漕幫激進頭領喝道:“他串通朝廷**想謀害小祖,必得重懲,以討回公道。
  左仲儀道:“非也,全是出於誤會!”已掠身上岸,急欲奔向潘如虎,然守衛卻懼然攔住,原是他手中仍有兩顆轟天雷,要是暗算,幫主豈非遭殃,左仲儀呢地一聲,交出炸丸,道:“是石小祖想暗算我和寶親王,由於太急迫,我回了一掌,始落此局面,此轟天雷原屬漕幫之物,幫主應認得。”
  潘如虎當然認得,且對事情有所了解,嘆道:“你為何要帶寶親王遊此漕運?難道不知我派討厭滿清者居多?”
  激進份子又喝:“他和清狗謀通,想暗算漕幫!”
  石士寶拼命擠出力氣喝道:“不錯!我聽著他把我等比幫海盜,且要消滅,我當然先下手為強!”
  激進份子譁然,找到依據,得理不饒人,硬逼幫主得懲處對方。
  左仲儀嘆道:“石兄可把話聽一半了,我乃指外海海盜,胡亂橫行,不滅行麼?”
  石士寶斥道:“分明指我是海盜,不必再狡辯,他還出賣漕幫,將所有名單告知**,漕幫將大難臨頭。”
  此語一出,又見激進分子鼓譟。
  洩露漕幫名單可是重罪,畢竟弟兄被通緝者不少,潘如虎道:“聖爺當真說出?
  左仲儀道:“在下哪有什麼名單,只是告知漕幫原即羅祖教所衍化而來,目前除了你,且有四小祖共同分治,有七十二弟子,幫眾十萬以上,此乃公開秘密,不必我說,官方早有資料。”
  潘如虎但覺並不過分,道:“倒和江湖傳言差不多……”有意化解嫌隙,息事寧人。
  石士寶卻不允:“他說我被通緝,該逮捕,已和**勾結,看看外頭,準有船隊到來!”
  眾人往外瞧去,果然見及官船漸漸逼近,譁然不已,極力要求先收拾左仲儀然後護著石小祖走人。
  左仲儀道:“你確被通緝,官方自有資格逮捕,但說這話的絕不是我,官船現在也不是刻意來抓你,鬧了事,他們不必過來瞧瞧麼?”不願說出是來救自己,免又引起誤會。
  激進分子仍鼓譟快快辦人。
  潘如虎顯得為難,若貿然護著左仲儀,恐引起幫眾不服,若要辦此事,自愧對左仲儀。
  正掙扎中,忽又掠來三人,正是漕幫另三小祖,朱小祖朱小全,他以前明皇室朱家後裔自居,且是羅祖教正統傳人,故喜頭上戴著觀音兜,一副沉穩仙佛模樣,主要仍以控制羅祖教弟子為主。
  次位乃黃象,由於名字沾了“象”字,沾易經四象之邊,故對命相頗有涉獵,有人稱之“黃易仙”,喜歡易經上口,論斷命運。
  第三位劉玉誠,也以前明將軍後裔自居,一身體魁勁猛,宛若戰將,他卻喜吟幾句,以示自己文武全才。
  三入皆近中年,江湖閱歷甚豐,且互有擁護者,各俱實力。三人方一到來,即被激進分子喝著評評公理快下定論拖不得。
  黃象首先開口:“瞧這左爺相貌堂堂,天庭飽滿,應是福星高照,該死不了!”
  左仲儀道:“既死不了,乾脆放人算了。”
  黃象笑道:“不過兩眼隱晦,恐是多事之秋!”
  左仲儀道:“一夜沒睡,當然隱晦,你既懂相術,何不替自家人瞧瞧?”
  黃象道:“看過啦!就屬石小祖最慘,但他就是不聽,看來還有三災五難,慘啊!”
  石士寶咳道:“我命毋需你算,叫你來是論斷如何收拾聖幫,胡謅個啥勁!”
  黃象道:“已論斷完畢,既死不掉,當然放人,沒看到官船已至,該倒霉的是你,要溜的也是你。”
  石士寶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黃象道:“我一向神算!”
  石士寶道:“朱小祖你說!”
  朱小全合掌拜觀音,冷道:“漕幫被官方欺侮已久,不給點顏色,恐失幫威,至於左爺和官方掛勾,遲早會出賣漕幫,一併料理也罷!”
  此語一出,激進分子登又鼓譟辦人。
  左仲儀道:“看你是中毒太深,光念觀音菩薩就能保住漕幫,胡亂開戰就是聖戰?漕幫過閘關,難道不跟官方打交道?”
  朱小全冷道:“孰該戰,孰不該戰,我等一清二楚,毋需你來指點。”
  潘如虎道:“劉將軍你說!”
  劉玉誠搓著拳頭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壯士一戰兮名飛揚!好久未開戰,爽它一下也好。”
  左仲儀苦笑:“你豈非為戰而戰?”
  劉玉誠道:“養兵千日,不為一戰為什麼?”
  激進弟子嘩噪,的確太久未戰,昔日霸勁盡失,現有機會,總想開戰,以申怨氣。
  石士寶欣喜道:“說得好!三票對兩票,幫主可得下令開戰。”
  潘如虎嘆道:“現若開戰,恐一切努力將毀於一旦,諸位不能不三思。”
  朱小全道:“苟且偷生,不如一死,當年反清復明豪氣哪去了?”
  激進分子譁然,情緒已被勾引出來,決心開戰居多。
  左仲儀眼大勢將去,不得不挺而走險,喝道:“要戰可以,我單挑諸位,若贏了,今日事就此了結,若輸了,聖幫退出漕運,不再過問。”
  此語一出鎮住眾人,左仲儀雖厲害,漕幫卻非省油之燈,以一戰多,恐自討沒趣。
  縱使聖爺有意讓出漕運,然此事只有潘如虎知曉,漕幫弟兄仍覺劃得來,贏得獨攢漕運,生意增一倍,利潤大漲,皆同意比鬥。
  潘如虎道:“以一敵五?亦或一對一?”
  左仲儀道:“當然一對一,漕幫高手如雲,在下不敢託大。”
  黃象頻頻點頭:“妙招妙招,聽說聖爺武功蓋天下,若一對一,恐無人能擋,我方大為不利,但以一對多,傳出去對漕幫聲名不利,怎麼說你都賺。”
  左仲儀道:“不敢自大,實情非得已,諸位斟酌斟酌!”
  劉玉誠喝道:“我先來,且看這招,將軍出塞勢不回’。”一記猛拳強搗過去,他雖橫練武學,卻也學得剛柔並濟,先是無聲,待要抵達敵身時,突若轟雷般暴響,嚇得眾人一跳,雷拳卻已搗住敵身。
  左仲儀暗道此人功力渾沉扎實,不可輕忽,不想硬接,且以所悟長江源頭原是虛無飄渺之法,猛地雙手直撥,身形幻閃,讓那雷拳看似擊中,卻難落實。“砰”地一響,左仲儀跳退三步,化解危機。
  劉玉誠詫道:“你不肯硬接?跳來跳去,算何好漢?”
  左仲儀道:“將軍勁猛,還是別碰為妙!”
  劉玉誠道:“如此纏下去,豈非沒完沒了,接我一拳,其餘莫說,左右弟兄擋者他!”
  忽又念道:“無盡落葉瀟瀟下!我破你乾坤卦!”那胸脯謂之卦,一拳又搗去。
  漕幫弟子眾多,故意擠在後頭,左仲儀果然毫無退路,嘆道:“忒也無法了!”猛地運勁拳頭,喝道:“那就接你一拳,該稱為‘花前’常常耍酒瘋!”且見拳頭飄忽不定,看似孔雀開屏,又似一砲轟來,劉玉誠欲求對抗,猛往對方拳勢追擊,終也對上。
  雙拳猛擊,“叭”然一響,各自震蕩,臉面飛紅。
  登見劉玉誠馬步下蹲,艙板下陷兩寸,差點破裂。
  左仲儀則後退無路,上翻空中,然雙拳卻若吸鐵黏住,任由雙方甩來甩去,始終未脫落。
  潘如虎暗道好猛勁,此招全在左仲儀掌控之中,尤其方才花拳散開,劉玉誠勉強迫擊,我形氣勢已被分弱,且左仲儀身在空中,劉玉誠應是把他震飛,然卻仍黏住不放,顯然左仲儀功力高出許多。
  黃象亦覺了得,頻頻點頭:“果然高人妙招,我且服了你,老將軍你還不收手麼?”
  劉玉誠自知落敗,嘆聲道:“壯去一去兮,不復還!也罷也罷,將軍陣前落馬,該換菩薩出馬啦!”猛地追勁收招,人立而起,一副戰敗沙場落漠模樣,立于于潘如後頭,望著天際,宛若楚霸王失勢,喪氣已極,然眾人知此乃其一向作風,只要時間一過,又恢復將軍氣勢,不怕他會引劍自吻。
  劉玉誠落敗,朱小全已掠身迎來,冷道:“左爺功夫果然了得,現讓我討教幾招!”哪顧得左仲儀仍在空中,猛地抓出腰際白森森含苞鐵蓮花,甩勁射出,竟然花瓣裂成飛鏢,十數支全往空中射去,裹得左仲儀毫無退路,用的正是成名兵刃兼暗器“蓮花鏈鏢”。
  他原是羅祖教出身,羅祖教又衍自白蓮教,雖然白蓮教分支眾多,且良萎不罰,他卻對其有莫名情感,故以白蓮為底,發展出此稅利兵刃,成也別具巧思。
  左仲儀身在空中,實無退路,且暗詫此蓮鏢之霸道,盡是射往全身所有要穴,若被射中,豈還有命在?然時間緊迫,不容稍想,情急中運盡全勁護體,全身突地收縮成球,猛地打轉,似若陀螺且以衣角旋擺,企圖打掉蓮鏢。
  頓見蓮光閃若千里萬芒,人身旋若高空烈陽,叭叭叭暴響不斷,蓮鏢不斷倒噴,隨又被朱小全吸回,二次攻擊、三次攻擊不斷。
  左仲儀怎能轉個不停,情急中猛地施展千斤墜,直往艙板衝去,蓮鏢竟然連著細鏈,朱小全猛地一扯,已若銀蛇反噬,全往對方背脊衝去。
  左仲儀砸破艙板,猛地抓來一塊,反往背脊擋去,嘟嘟嘟嘟數響,蓮鏢盡往木板釘去,左仲儀冷喝,反擊木板,人立射出。木板飛砸過來,朱小全冷喝抖銀鏈,叭然再響,木板暴裂,左仲儀掌勁迫至,打得朱小全跌退兩步。
  雙方定立,未再出招。
  只見左仲儀肩前多處見血痕,顯然已受擊數鏢,只是傷皮不傷骨,似無大礙,衣角則百孔幹瘡,可見方才反擊之凶險。
  至於于朱小則呼吸起伏,氣息較不穩。
  漕幫只顧及左仲儀受傷,登時高呼朱小祖贏了,擊掌連連。
  潘如虎卻知朱小全佔了偷襲之便,且以暗器攻招,左仲儀能全身而退已甚了得,若再戰下去,恐未小全亦將落敗,遂道:“左爺雖受傷,但朱小全亦血氣浮動,雙方應是平分秋色,戰個平手。”
  此已是最好台階,誰知激進份子喝道:“豈有此回事,見血即輸,小祖再戰,徹底打敗他!”
  朱小全確有意再戰,長蓮鏢一抖,冷道:“方才讓你僥倖,此次恐無此幸運!”
  左仲儀眼看官船漸漸逼近,且得速戰速決方行,道:“此局我認輸!”畢竟方才贏了劉玉誠一局,現在輸去,頂多平手。
  群眾聞言大喜:“輸得好!朱小祖萬歲,大勝大勝!”吃喝不斷以助長漕幫氣勢。
  朱小全這才恢復觀音沉冷,施個佛禮,道:“承讓!”收起蓮鏢,退回原位。其外表雖冷,心頭卻竊喜不斷,能打敗聖幫,何等了得。
  左仲儀深深吸氣,道:“下一位是誰?黃易仙麼?”做好準備,免遭暗算。
  黃象道:“既點名,當然是我了!”閃身掠前,拜禮道:“且領教左爺高招!”擺出不丁不八招法,式也怪異。
  忽有激進分子道:“掌門先出手,贏了大事抵定!”畢竟三小祖落個平分秋色,不如大將出馬。
  黃象冷道:“那豈非瞧我不起!”哪顧得他人喊去,一招“萬象化乾坤”已攻出,赫見掌影連疊四面八方,正是其成名“四象掌法”,嘯風乍起,威力狠猛。
  左仲儀不敢大意,且以破浪招法以對。
  雙方觸招,但見掌法萬象齊揚,招似彩蝶翩舞,且迷幻掌中復見叭叭之聲不絕於耳,身形一錯,已對掌數十,各自分開。
  黃象頻點頭:“好招!竟能後攻先至,了不得,再接我這“四象裂八卦”!”招式一出,雙手幻出四掌,分從四處襲擊,然四掌幻處,又各自分成若干勁道,布成八卦型罡網,山崩地裂般壓至。
  左仲儀暗道此八封網虛實莫辯,忒難攻擊,選得中間掌眼,快速劈掌試去,豈知勁道方至,猝見卦網旋動,掌眼射出無數勁流,打得左仲儀右手生疼,正詫訝處,八封掌網裂去,四面八方斬劈下來,裹得全身毫無退路。
  群眾激情叫道:“好招!”左仲儀尚有左手備用,見及卦掌四封,凝得勁道;不往天空卻往地面轟去。
  叭叭叭叭連四聲,雙方交手數回,赫見左仲儀穿出卦掌,直往地上滾去,黃象則因四擊不中,悶呢跌退,血氣奔湧,趕忙運氣調息,免於吐血。
  左仲儀則滾地後彈起,理著衣衫,且見狼狽。
  眾人為之靜默外表瞧來不知孰勝孰敗,盡往黃象瞧去,希望獲得答案。
  黃象終於開口,欣笑道:“左爺不但武功高強,且恐涉獵易經頗深,竟然看出此招弱點乃坤陰地門,往下攻擊,而不往上逃竄,如此我得欺身發掌,無形中露了空門,且動作難以乾淨俐落,讓你有機可乘。”
  左仲儀道:“僥倖罷了,衝之不上,只好下墜,反倒省事,閣下四象掌簡直出神入化,在下大開眼界。”
  激進分子急道:“到底誰輸誰贏?”
  黃象道:“我輸了,封掌不成,已被破去,當然是輸!”
  激進分子譁然:“你故意放水麼?”
  黃象道:“我豈是放水之人,那招“四象裂八卦”恐連掌門亦難全身而退,誰不信可試試。”
  激進分子登時閉口,不敢造次。
  潘如虎道:“不錯!黃小祖已盡了力。”
  石士寶急道:“大哥難道不想出手?”
  潘如虎道:“既是比鬥,怎會不想出手,只是官船已近,得為你著想,得先撤人才行。”
  石士寶急道:“我不打緊,快快打敗他!”雖每說一句,血絲即滲,他仍堅持不退。
  左仲儀道:“我看不必比了,縱使幫主贏了,也是平手局面。小祖傷勢未復,怎是我敵手?”
  此正是漕幫弟子所顧忌,有人不禁怪起黃象,不肯讓幫主先行動手,落個贏不了的局面。有人喝道:“殺了他就算贏!”
  潘如虎道:“我豈能殺得了左爺。”
  石士寶喝道:“你動手先打敗他,我照樣能制伏他!”幫眾興起希望,只要幫主將人擊傷,石小祖或可一拼。
  潘如虎暗嘆反清復明觀念根深蒂固,有些人就是醒不過來。
  正猶豫中,已聽得弘歷喝道:“全部封鎖,救人要緊!”正領著漕運督軍,逼迫而來,漕幫個個同仇敵情,恐有開戰之慮。
  左仲儀暗嘆,終說道:“不要鬥了,聖幫從此退出漕運經營,地盤全數交予漕幫!”
  此語無異宣布認輸,漕幫詫異,以為聽錯。朱小全冷道:“可說話算話?”
  左仲儀道:“當然算數,七日之內不再拉,一月之內調回所有船支,兩月之內理清所有業務款項。”
  漕幫弟子譁然欣喜,聽來似非戲言,暴利使人興奮。
  左仲儀轉向潘如虎,道:“掌門快下令撤退吧,否則一戰,誰都得付出代價。”
  潘如虎道:“多謝承讓!”轉向四小祖:“撤退吧,民不與官鬥,尤其石小祖且受通緝。”
  三小祖始下令撤軍,激進份子霎時往後移去。有人摃著石小祖快速潛去,石小祖仍對左仲儀喝道:“退讓漕運一事,只能算贖罪,你若繼續和清朝**交往,遲早仍要鬥個你死我活!”
  左仲儀道:“我的事,我自己會打理!”
  石士寶始在揚眉吐氣下被擁退。
  激進分子退走後,潘如虎始下令掠陣,準備“迎接”官船到來。
  左仲儀甚快掠往漕船高處,向弘歷招手:“沒事了,誤會一場,寶爺請撤軍吧:”
  弘歷見得左仲儀能蹦能跳,方自噓氣,暗道好險,急招手:“快快過來!”
  左仲儀道:“你過來,介紹你認識漕幫掌門。”
  弘歷道:“有此必要麼?”仍忌諱被圍困一事。
  潘如虎下令漕船左右讓開,理出一條水路,準備迎接弘歷,自己則立於岸前招呼,算是歡迎舉止。
  左仲儀忌忌于弘不來,讓漕幫大失面子,遂掠往潘如虎身邊,招手道:“寶爺請!”
  如此一來,弘歷再不見人,實說不過去。漕運將領道:“爺若想去就去,對方若敢造次,定抄他片甲不留。”
  此語雖引得漕幫弟子刺耳,卻無人反駁,畢竟幫主治理甚嚴,他們又非激進分子,一切忍讓為要。
  弘歷終揮手,道:“過去吧!”官船緩緩行來,風及時護持左側,弘歷心頭抵定。百丈乍航即至,弘歷甚快登岸。潘如虎照樣行大禮:“草民潘如虎拜見寶親王千歲!”拜禮九十度已是極限,叩禮名談,其他漕幫弟子跟隨拜之。
  弘歷既已落定,心神自定,大場面已見多,怎伯暴民造反,冷道:“潘掌門理的是漕運軍,怎讓手下滋事,難道無法指揮控制所有人麼?若真如此;可別怪朝廷派兵接掌了!”
  潘如虎拱手道:“只是一場誤會,左爺已澄清,至於造事分子已受懲,有的且喪命,算是罪有應得,驚動寶千金,實是罪該萬死。”
  左仲儀拜禮道:“造事者業已受懲,且潘掌門德高望重,足可擔當大任,漕運必可順利進行。”
  弘歷怎不知左仲儀目的,暗道再挖下去,恐又是紛爭難了。道:“既是如此,倒可放心交予潘掌門,望你好好掌理一切。”
  弘歷見事情已了,道:“那我告辭了,且到處瞧瞧,左爺一併來吧!”
  左仲儀道:“在下和潘掌門另有要事洽商,待會再追上如何?”心想現在若跟去,豈非礙著漕幫弟子眼珠,還是暫緩為妙。
  弘歷雖忌左仲儀再受困,但在其堅持下,也只好登船調頭離去,心想官船已至,?漕幫應不敢再作怪,若真再造反,必大軍毀之。
  風及時則留在左仲儀身邊,忠心護主。
  漕幫弟子一向高高在上,然卻被打官腔,滋味不好受,有人已暗中噓聲。
  潘如虎道:“諸位皆有家累,莫要意氣用事,冤有頭債有主,當今若是好皇帝,人民過得溫飽,沒有理由除去,若是昏君,大家當挺身而出,這就是漕幫目前宗旨,至於私人恩怨,私人解決,懂麼?”
  漕幫弟子應是,一一服從。
  潘如虎這才讓他們分批離去,化解紛爭。隨後他始招待左仲儀進入分舵指揮廳,歉聲道:“一切全靠左爺委屈求全,現險境已過,左爺該收回退出漕運一事,免讓聖幫遭受重大損失。”
  左仲儀道:“既說了就該做到,否則漕幫弟子必不服,況你也知我將轉為海運。漕運就讓給你了。”
  潘如虎道:“可等海運成形後再讓,如此損失較小。”
  左仲儀道:“不了,轉型陣痛難免,聖幫還挺得過去,畢竟漕運也不能亂,否則危害甚廣,尤其那些單船戶,恐遭波及,現在宣布,可讓漕幫安穩三年,何樂不為!”
  潘如虎道:“你可連漕幫弟子都收買了。”
  左仲儀嘆道:“可惜買不了石士寶等人之心。”
  潘如虎道:“也別怪他,家人全死在滿清手中,仇恨自深,且慢慢化解為是。”
  左仲儀道:“甘鳳池、呂四娘她們最近可有活動?”
  潘如虎道:“突然失蹤,至少未在江南活動。”
  左仲儀道:“幸好末在江南,否則串通石小祖,忒也難以應付。”
  潘如虎道:“雍正不該下令殺害呂留良一家人。”
  左仲儀道:“做都做了,咱又能如何,幫四娘殺了雍正?那豈非自捅蜂窩,害的更多人落難。”
  潘如虎道:“我懂,但誰又懂經營者苦心。來,敬你三杯,一笑泯冤仇。”喚來手下斟酒,連同風及時亦置酒杯。
  左仲儀笑道:“好個一笑泯冤仇!”
  三人暢飲而盡,前嫌盡釋。
  左仲儀道:“若能和四小祖共飲此杯,當更過癮!”
  潘如虎道:“希望有此一天!”
  雙方再飲三杯,暢笑別去。
  左仲儀、風及時甚快尋往寶王弘歷。
  對方已靠在岸邊枯等,忽見兩人行來,切急道:“可回來了,叫人擔心難安。”
  左仲儀笑道:“說沒事就是沒事,寶爺該相信潘掌門能力。”
  弘歷道:“我看他是夠格掌大局,但漕幫人多事雜,有的人未必聽他的,就像那個石士寶,竟然敢暗算我等,實膽大包天!”
  左仲儀道:“一切全是誤會。”
  弘歷道:你不願我對漕幫有所偏見,我自了解,然若有人危害朝廷之安危,那勸我即不妥。”
  左仲儀暗嘆暫時恐無法改變對方印象,不再勸言,道:“只要寶爺了解,激進分子只有少數幾人,不能以偏概全即可。”
  弘歷道:“我懂,會審慎處理。倒是你,連連受傷,犧牲甚大。”
  左仲儀笑道:“成了‘幫’即是如此,不管是江湖幫派或蔽場組織,隨時可能利益糾葛,偶受點傷不足為奇。”
  弘歷惺惺相惜一笑,道:“商場上,你的確是王,不得不令人佩服,哪天仍得向你討教。”
  左仲儀笑道:“榮幸之至,我敢保證,天下商事交我掌理,必定讓大家多賺一倍!”
  弘歷笑道:“好氣魄!我等著瞧!”
  雙方暢笑不斷,惺惜之心更濃。
  風及時暗道:“若弘歷能登基為帝,聖幫將有無限空間,或是另一奇蹟高潮吧!”
  忠心護主,與有榮焉。

runonetime 2008-09-11 04:07 PM

第十六章  笑 面

  聖幫和漕幫互鬥消息甚快傳回天臨居弘皙住處。
  弘皙大嘆可惜,雙方並未開戰,有失原設計本意。
  兩日訓練笑口常開,嘴巴總也發酸,如此也好,懶得開口罵人,自覺氣質增加不少,應能讓美女著迷吧?尤其文俏蜂,這蛇蠍媚樣美女,怎生不見了,否則總能找她試試媚力。
  想及文俏蜂,又把左仲儀恨上,辱罵不斷,任何氣質皆毀。
  法醒喇嘛突地步入靜心殿,彌勒佛般笑聲頓展,“怎麼,要你放輕鬆,嘴含笑,怎全忘了?”
  弘皙急忙收起戾態,轉為假笑:“弟子怎敢忘了,只是想起左仲儀壞事,氣不過,罵他幾句而已。”
  法醒喇嘛笑道:“對!就是如此,連生氣罵人皆要笑,如此才是翩翩風度開始。”
  弘皙當真想笑:“就是罵人不帶臟字?”
  法醒喇嘛道:“不錯!那又是另一種境界,慢慢來,你會爐火純青,然後還要表現勤政愛民模樣。”
  弘皙道:“如何勤政愛民?想來空空洞洞……”
  法醒喇嘛道:“勤政恐暫時輪不到,愛民卻可行,只要人多的地方,摸摸小孩孩子腦袋,有人缺錢,給個零頭,受到欺弱者,記著要教訓強者,諸如此類,慢慢體會。”
  弘皙呵呵笑道:“就是濟弱扶傾,行俠仗義?”
  法醒喇嘛笑道:“你學得快,準是一國明君!”
  弘皙陶醉一陣,仍回到現實,道:“可是我再怎麼玩,也教訓不了左仲儀。
  法醒喇嘛道:“他的事,交由他人教訓即可,又如漕幫之鬥,讓他損失遭運,多搞幾次,必定整死他!”
  弘皙道:“可另有妙計?”
  法醒喇嘛道:“不是有個郭奇秀?此人連父親都敢殺,是大姦之人,自是可用。”
  弘皙不解:“大姦之人如何能用?”
  法醒喇嘛道:“當然能用!大姦者必定貪婪記仇,你只要不是他仇人,自可用他。當你成為他仇人,就該當機立斷除去,此乃用姦之道。”
  弘皙道:“懂了,要如何利用他對付左仲儀?他已被趕出來,簡直跟落水狗沒兩樣,且害我差點翻筋斗,倒想把他給宰了!”
  法醒喇嘛笑道:“給他權勢,他會像一條狗跟著你,宰了可惜,至於對付左仲儀,乃在前任聖爺和他兒子身上。”
  弘皙道:“喔?怎說?”
  法醒喇嘛道:“據調查,左海瑞乃在不得已下交出聖爺職位,他急於搶回來,雖然聖幫規定傳了位即不能涉及幫中事,但總有例外,如幫中發生大事,左海瑞可聯合其他人奪權,現時機已到,聖幫丟了漕運,那些失業漕船分子必引起不滿,只要稍稍煽動,必定演及奪權事件。”
  弘皙道:“好極!找郭奇秀去辦!”
  法醒喇嘛笑道:“除了他,還有誰更合適?”
  弘皙呵呵笑道:“師父的確足智多謀,有您在旁,實是樣樣皆通!”
  法醒喇嘛笑道:“一國之君,就是要懂得謀略,有空我還得帶你走一趟笑臉之旅,去向左仲儀、李衛、弘晝示好,讓他們莫名其妙,理親王怎變了樣!”
  弘皙越想越得意:“妙哉妙哉!我現在就去安撫郭奇秀,來個笑臉之旅。”
  法醒喇嘛同意下,他始離去。法醒喃喃自語而笑:“當一國之君有何難,可惜少生幾年,否則允乃怎會失去帝位,含恨而死。”
  一切在其掌握之中,法醒喇嘛笑得甚是暢快。
  然另有一人則對他不悅,正是畫虎道士張虎皮,打從法醒喇嘛到來,他即受冷落,且佛道一向互鄙,張虎皮已滿肚子怨氣,遲早將挑戰法醒,只是時機未到,暫不動聲色罷了。
  弘皙甚快找到後院禪房,郭奇秀除了受傷在此休養外,且因失勢備受冷落,極於脫因而出,然卻苦無機會,尤其法醒喇嘛到來,弘皙竟然對共言聽計從,讓他頗為吃味。誰知弘皙竟然突地造訪,讓他受寵若驚,趕忙拜禮回應。
  弘皙一反往昔暴戾謾罵,換來笑臉迎人,縱使笑容帶僵,但至少是個開始。笑道:“你可養好了傷?”得做到關心第一步,愛及子民。
  郭奇秀甚不習慣,仍拱手回禮:“應該好了,對於前次府衙一事屬下甚感抱歉……”
  弘皙一笑置之:“別談它,縱使失敗,你還是有苦勞。”
  郭奇秀道:“多謝太子爺……”縱覺不對勁,但能談開,未必不是件好事,“不知太子爺可另有指示?”感覺對方似有所為而來,遂有此一問。
  弘皙笑道:“不瞞你說,是有點事;聖幫和漕幫互鬥,左仲儀宣布放棄漕運,這可是天大事件,你得去找左海瑞,先讓他們鬥上一陣再說。”
  郭奇秀聽及此,簡直找到明燈,目光頓亮:“是該通知,屬下立即去辦!”說著拜禮欲去。
  弘哲笑道:“等等!待我請你吃一餐再走如何?”
  郭奇秀笑道:“不必了,早辦早妥,也好替太子爺分憂!”
  弘皙笑道:“那快去快回,你可是我得力助手,一切小心!”
  郭奇秀甚為窩心,拱手勁說道:“屬下省得!”深深一拜,掠飛而去。
  弘皙摸摸嘴角,喃喃說道:“笑臉迎人這麼管用?早知就該笑了,隨便幾句就能令人賣命,比什麼利器皆管用,好招!”拿出隨身攜帶鏡子,照得笑口常開,牙齒發白。
  左仲儀甚快回到聖幫,除了治傷,已請青逸飛算出漕運撤收,將損失多少銀子,並擬出部署安排。
  對於聖爺決定,聖幫弟子雖詫訝,但皆相信聖爺經營能力,並末引起多大驚變,一切仍順其自然。
  青逸飛當了帳房,首次接此重任,甚快算清後,已向左仲儀報告。雙方會面書房,心有靈犀,相視即笑。
  然想及正事,青逸飛仍急,道:“五百艘漕船停工,便是要貼上百兩銀,即損失五萬兩,員工五千三百二十人,平均每人月薪三兩銀,得損失一萬五千九百六十兩,至於漕船所舊大小艘平均一千兩,恐得貼五十萬兩,且米糧、銅鐵等商行補給損失更大,三百萬兩銀跑不掉,此乃以收千萬營業額之一成計算,其他林林總總將不少於六百萬兩以上,是個大數目。”
  左仲儀道:“倒出乎預算…”站立而起,踏步而行:“我看得留下百船,幫為聖幫自家商行補給,只要不接他貨,漕幫也無話可說,待海遠成形時再重新評估,至於其他四百艘,請漕幫估個價,大概不至於太低,剩下的找包天星或劉吞金試試,若能賣個好價錢,也可減少損失。
  青逸飛道:“如此損失大約可壓在三百萬以下,只是人員變動,要辭退?那也得安家費,數目可觀,若干薪,又要支付多久?”
  左仲儀道:“留了一百艘,至少可安頓一千人,剩下三千人,應可分發各處商行或礦場,且看對方意願。造船那頭得安排多些,希望能快速造妥十艘,彌補漕運之不足。”
  青逸飛道:“那就是不辭一個了?”
  左仲儀道:“原則如此,但無意願者,就讓他們辭吧!”
  青逸飛道:“知道了,仁慈老闆。”
  左仲儀笑道:“事情恐無此簡單,光是北京人員,要他們到南方來,恐也不肯,其他地點亦雷同。”
  青逸飛笑道:“找鄂龍啊!我覺得聖幫訓練的人,都是良材,鄂龍定喜歡,何況既已合作,在北京弄個分行,也是正常。”
  左仲儀恍然:“倒未想到此點,好吧,修書鄂龍,看他意願如何。”
  青逸飛笑道:“剩下就是拍賣漕船一事,祝你成功!”解決麻煩事,也算替聖幫立了首回業績,暢快無比。
  左仲儀亦陪笑著,有些才女佳人作陪,忒也賞心悅目。
  兩人正為細節做修正時,忽聞外頭傳話法醒大師求見。
  左仲儀詫楞:“他來作啥?”
  青逸飛詫道:“法醒一向神秘,且當年曾跟過允乃,後即失蹤,有人說他拜過文覺國師當師父,但似乎有假,他跟弘皙可能一體,恐為弘皙事件而來。”
  左仲儀道:“既然來了,總得接待,你要見他麼?”
  青逸飛道:“他恐怕未見過我,認他一下也好,否則路上著了他道兒都不知。”
  左仲儀道:“那走吧,聽說他武功深奧難測,不知比起烈九蛟如何?”對其武學亦深感興趣,想一窺究竟。”
  青逸飛道:“你該不會跟他較量吧?”
  左仲儀道:“當然不會!若想較量,也得在無人島上,聖幫廳前打鬥,豈非自找麻煩。”
  青逸飛這才放心,笑道:“那走吧!去瞧瞧廬山真面目。”
  兩人遂並肩而行,直往前廳步去。
  法醒大師坐定廳堂太師椅,觀賞聖幫古樸佈置,尤其內壁二幅龍騰九海圖,刻得浪濤、青龍勾畫了了了,栩栩如生,實是罕見,應是出自名人手筆。
  正欣賞中,左青二人已步入。法醒知覺,起身拜禮:“可是聖爺、青姑娘,老衲法醒,幸會幸會!”尤其見著青逸飛,目光頓閃,一股驚艷幻起,暗道果真絕色女子。
  青逸飛詫道:“你認得我?”
  法醒笑道:“京城億嘉票號首席帳房,誰人不知,幾年前有一面之緣,只是姑娘忘了,現在應是聖幫?……”
  青逸飛道:“他聘我當帳房。”
  法醒喇嘛笑道:“左爺好眼光。”
  左仲儀笑道:“全是緣份,大師請坐!”
  兩人雖見法醒喇嘛笑的親切,和藹仁慈,然總覺其似乎刻意表現笑容而變成充滿一股飄浮難以捉摸之淡淡邪意。
  亦或是靈法修至後來,皆會出現如此邪異氣息。縱使只稍露些許,兩人感覺尤其敏銳。
  法醒喇嘛仍一臉祥和回坐,笑道:“聖爺該知老納此次前來,乃為不肖徒之事吧?”
  左仲儀道:“呢,有點意外!”
  法醒:“他是急了點,犯了不少錯,老衲特地請他來向聖爺道歉,望您賞個臉。”
  “這……”左仲儀實未做好準備。”
  法醒喇嘛道:“他已在門外候傳。”
  堂堂親王竟然候傳,倒轟得左仲儀滿臉詫訝,不知對方耍何陰謀招法。
  青逸飛臉色已變:“你們見吧,我可不想見他!”轉身欲走。
  法醒喇嘛突地拜禮:“青姑娘莫要離去,弘皙確實已悔改,你見一眼便知,若不順眼,大可離去。”
  青逸飛冷道:“好吧,我倒看看他能變何花招!”停步未動。
  法醒喇嘛道:“多謝!”轉向左仲儀:“不知左爺肯否賞臉?”
  左仲儀道:“既然來了,談談也好!”遂同意傳人進門,法醒道謝不斷。
  風及時暫任總壇總護法,由他傳令,不久赫見以弘皙謙卑有禮行來,玉扇亦不敢耍搖,插於後頸,雙手拱著,似卑臣見皇上,走得極見龜模龜樣,一張臉笑得甚假,卻是嘴開牙現,硬張得可以。
  忽見青逸飛,弘哲心神暗顫,原來美女躲至此,讓她逃過掌心,實是可惜。然邪念一閃即失,畢竟發現笑容特別管用,當極力使用,至於搶回美女一事,待跟師父商量後再說。遂仍謙卑行來,大禮一拜,道:“在下一時中邪,做出危害左爺和青姑娘一事,尚祈見諒!”
  左仲儀眉頭一跳,對方瞧來甚假,怎肯做此犧牲,不知葫蘆裡賣的何藥,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直打哈哈。
  青逸飛則瞧來噁心,冷道:“當真悔改麼?下跪讓我瞧瞧!”
  弘哲暗詫罵道:“賤女人,哪天姦了你!”然笑臉仍在,只是較僵,呃呃瞧往師父,想得到暗示。
  法醒笑道:“既是認錯,下跪亦屬應該,親王身份只是假象,徹底悔改,方得愉悅解脫。”
  弘皙暗道也罷,反正是演戲,能整得對方相信才是高招,當真雙膝一彎,吟地落地,嚇得青逸飛花容失色,你你你叫個沒完,左仲儀亦楞,趕忙一道勁送來,托住弘皙,急道:
  “王爺毋需如此,我等原諒你即是。”
  弘皙暗喜,效果的確棒透,仍裝模作樣,嘆道:“我是真的 悔改,望左爺、青姑娘原諒,就讓我磕三個響頭謝罪吧!”當真想磕去。
  左仲儀顧不得起身,硬將他給扶起,.急道:“王爺夠了,再跪下去,傳出外頭,聖幫將聲譽受損。”
  弘哲不知所措:“這這這……”轉向法醒,想徵得指示。
  法醒喇嘛笑道:“看來聖爺已原諒你了,那就免去磕頭吧,免得傳言滿天飛,讓聖幫形成負擔。”
  弘哲道:“是!”當下再深深拜禮,立於一旁。
  左、青二人被弄得啼笑皆非,原以為弘皙只是作樣,誰知連下跪都做了,若說不悔改,總也說不過去,難道是法醒逼迫,對方迫於淫威始做出不願之舉?但瞧來又不甚恰當,弘皙竟然笑的帶黠,此又非受逼所能洩露痕跡。
  兩人當真迷惑難解。
  左仲儀可不敢失禮,登時賜坐,弘皙不肯,但在法醒示意下終坐下,仍道謝連連。
  法醒喇嘛笑道:“希望一切誤會解去,來日將成為膩友。”
  弘皙笑道:“不知是否有此榮幸?”
  左仲儀笑道:“好說好說,只要王爺真心悔改,在下豈有拒人千里之理!”
  弘皙笑道:“多謝聖爺,在下必不讓您失望。”
  法醒笑道:“看來道歉一事應無問題了,接下來老衲另有請求,不知左爺可否同意?”
  左仲儀道:“大師說說看,只要在下能辦到,必定答應!”
  法醒笑道:“其實也非難事,曾聞左爺武功蓋世,可否賜教幾招,老衲對江南武學一向好奇,卻不得其門而入,此次良機難得。”
  青逸飛暗罵:“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左仲儀乾聲道:“傳言可能有誤,在下武功平平,不足一提!”
  法醒笑道:“只是切磋,無傷大雅。”
  左仲儀道:“好吧,但恐獻醜了……”
  青逸飛急道:“不行!他受了傷,不能動武。”
  弘哲暗斥:“小賤人,敢情愛上他,哪天剁了它,讓你成寡婦,再姦了你!”
  法醒笑道:“既是切磋,當然不傷身體,點到為止,姑娘大可放心。”
  左仲儀起身道:“大師請賜招吧。”運足真勁以對。
  青逸飛見已阻止不了,只好運功護守,道:“自個小心。”
  法醒亦慢慢起身,拱手道:“那老袖獻醜了!”雙手合十,是氣妻時流動,勁道暗浮。
  左仲儀暗道好內勁,不敢大意,功行極限以對。
  法醒笑道:“招法不多,只有一招“如來獻掌”,左爺小心了!”掌勁一翻,既平淡且無無息,然左仲儀卻感受莫大壓力,似乎任何躲閃皆逃不出掌勁範圍,只好強出一拳,硬往怪掌頂去。
  掌拳碰罷,叭然細響,不動聲色,卻見右側弘哲、左側青逸飛驟被狂風掃中,發掠衣翻,掃得幾乎快往後倒。待要強力反擋,勁風吹過,變得詭異無聲,靜得可怖。
  青逸飛急於知道結果,然雙方仍靜止不動,實無跡可尋,不禁焦急:“左爺,比完了?”
  此時法醒突地收招,從容一笑:“左爺好功夫,一式無敵神拳恐當真天下無敵,老衲佩服之至。”
  左仲儀亦收招,雙手抱拳道:“大師佛掌才是天下無敵,在下甘拜下風。”
  法醒笑道:“毋需客氣,咱下次再比劃比劃,心願即了,就此告辭。”
  左仲儀道:“不再多坐一會嗎?”
  法醒笑道:“不必了,我且要帶弘皙前往總督府道歉,時間恐不多,得先行一步。”
  弘皙笑道:“是該向李總督道歉,甚至寶親王,我負他太多了。”
  左仲儀笑道:“你倆是該該談談!”既是如此,也不便留人,遂喚來風及時送客。
  法醒禮貌而退,弘皙則臨行時仍瞄青逸飛一眼,目光終泛邪,但一閃即逝。
  青逸飛頓覺噁心,不理他,等兩人退去後,急忙奔往心上人,急道:“鬥得如何?”平分秋色,還是未沾上邊?”
  左仲儀苦笑:“怎未沾上邊,這老狐狸功不可測,差點被他震得吐血重傷,瞧我的手。”右手抬起,始終握著拳頭。
  青逸飛道:“拳頭頂硬啊!”
  左仲儀苦笑道:“打不開!”
  青逸飛詫楞:“當真?”抓過手,想將手指一根一根扳開。
  左仲儀急道:“勁道小些,免得斷去,那傢伙震僵我拳頭,還好擋了下來,否則整條手臂恐被廢了。”
  青逸飛嗔道:“明知他武功厲害,還跟他比。”
  左仲儀苦笑:“沒辦法,不比,他不肯走。”手指已被扳開,且經揉搓,舒服許多。
  青逸飛道:“到底是啥功夫,這麼厲害?你能接下他幾招?”
  左仲儀道:“佛門硬功夫,當然厲害。至於能接幾招,我也沒把握。又如烈九蛟,卯起勁來鬥,不到十招就完了。”
  青逸飛道:“他比起烈九蛟,誰厲害?”
  左仲儀道:“各有千秋,不過烈九蛟功力應更勝一籌,光比年齡也贏他。”
  青逸飛稍安心,畢竟鬥烈九蛟能活命回來,法醒大概也要不了他的命。道:“不知兩個笑面虎耍何心機?竟然跑到聖幫道歉,還下跪!”
  左仲儀笑道:“我也摸不著頭緒。”
  青逸飛道:“難道他們改變策賂,想拉攏聖幫?”
  左仲儀道:“他們拉攏的不只是我,連李衛、弘歷也要拉攏,否則怎急著要去見他們。”
  青逸飛道:“這就奇了,弘皙和弘歷分明死對頭,怎湊在一起?”
  忽見柳碧璣溜出來,斬金截鐵說道:“法醒不是好東西,當年他護持廢太子允乃時,且常暗殺康熙皇,當時未出家,外號“笑裡藏刀”,本名為卓不全,現在竟然搖身一變為法醒,看得了妖邪佛法,海寧聖爺曾特別指示要防此人。活該他來聖幫,我一眼鄧看出他那副假耳朵,上頭光,下耳利用錘子拉長,剃了光頭也難掩飾。”
  左仲儀道:“姥姥既對他甚為了解,可知他到江南有何目的?”
  柳碧璣道:“定是大陰謀,否則他不會親自出馬,且跟帝位有關。上次輔佐廢太子失敗,現必顧全力護持弘皙登基。”
  青逸飛道:“那會是去暗算弘歷?”
  柳碧現道:“若要暗算,則不可能去拜訪、認罪。在我看來,他在緩和情勢,然後伺機而動。”
  左仲儀道:“再動也是弘歷,得護著他才行。”
  柳碧璣道:“還有聖幫,否則他毋需來拜訪,別忘了,他以前外號笑裡藏刀,殺人不見血,詭計特多,不得不防。”
  左仲儀笑道:“多謝姥姥忠告。”
  柳碧璣自得一笑:“老歸老,還是有利用價值!”心念轉處:“派個人日夜查他,總得弄個水落石出。”
  左仲儀當然知曉她指的是誰,當下應允,道別兩人,逕自尋找丁幻去了。
  青逸飛擔心道:“如此厲害對手,竟把聖幫當目標,實叫人防不勝防。”
  柳碧璣道:“放心!你那個聖爺郎君,他可具備了左家優良傳統,就是有一股無入能及拼勁,整不倒、打不死,我管他叫不死金剛,任誰惹了他,準吃不了兜著走!”
  青逸飛乾笑:“和姥姥談話,總讓人信心十足。”
  柳碧璣挽著她,往後院行去,愛若女兒道:“你可跟我一樣,年輕時既漂亮又聰明,所以才會選入聖幫,當然你好一點,當了帳房,我卻是當了丫頭,但都是一樣替聖爺辦事者,年輕時我亦甚多人追,卻都不中意,但中意聖爺又不敢開口,所以誤了青春數十年,現在想來實是後悔,故姥姥勸你,該下手即下手,管他是誰,也不必負擔太多,就像劉光霞和弘歷,為了他們而放棄自己幸福,後果即若我老太婆,虛度青春,後悔莫及,現在想好好談場刻骨銘心的戀愛,恐也得來世了!”
  青逸飛感覺出姥姥心中之悔之無奈,“虛度青春”四字如利刀捅心,實不敢想像年邁時會像姥姥如此孤苦伶仃。揪緊姥姥繭手:“我懂!”
  柳碧璣笑道:“那就好,女人青春只有一回,空磋陀有何意思。”兩眼已含淚,這卻是一生不懂抉擇換來代價。
  青逸飛頓覺全身冰寒。

runonetime 2008-09-11 04:08 PM

第十七章  王 親

  左仲儀甚快于劉吞金地盤擠沙丁魚之漕船上找到了丁幻。丁幻暗中派來監視劉吞金狀況。對聖爺親自前來,嚇了一跳,賊腦袋縮了又縮,乾笑道:“不是說好不聚頭嗎?”
  前次讓李衛逮去,差點掉頭一事,讓他刻骨銘心,為避免嫌疑,雙方暫不見面為佳,如今聖爺卻破了戒,讓他覺得意外。
  左仲儀笑道:“弘皙突然變善良,還向我下跪,一切又變得莫名其妙,所以你也可以莫名其妙再跟我聯絡了。”
  丁幻搔搔頭:“聽了也是若名其妙,那就莫名其妙隨緣啦!”奴才式膩笑著,讓人瞧來窩心。
  左仲儀忍不住搔他腦袋:“若非你對扒私秘有興趣,我倒不忍讓你東險西混,咱可是共同苦過來,少了你怎麼辦?”
  丁幻乾笑道:“爺能疼就好啦,丁幻死而無憾!”
  左仲儀笑著,拿出燒刀子烈酒:“記得去年冬夜在北京城,咱竟然輸個精光,只剩這罐酒,你一口,我一口地搶著喝。”
  丁幻笑道:“記得啊!你得讓我一支手。”話未說完,登時搶去,左仲儀未耍功夫,全憑身手閃躲,兩人掙得面紅耳赤,甚至扭打一團,終把烈酒給喝個精光,雙雙倒向天,舒爽已極。
  左仲儀道:“若非任了聖爺,責任在身,我倒懷念當年縱橫天下日子,無掏無束,想幹啥就幹啥,還可以偷窺后妃洗澡!”
  丁幻呵呵笑道:“別亂說,會掉頭的,呵呵!活該她們跑到我們的溫泉,也怪不得我們啦,以後不知是否仍有爽日子?”
  左仲儀道:“等聖幫安定後,咱固定每年抽出春夏或秋冬兩季,流落風塵。”
  兩人天南地北聊得起興,難得放鬆自己。直到另有漕船經過,丁幻突地警覺,恢復正常窺探,隨又搖頭:“不是劉吞金的船。”
  左仲儀亦恢復鎮定,問道:“他們全數失蹤?”
  丁幻道:“剩下不多,我後來扮成他們失散多年的手下,前去探消息,才知劉吞金躲到蘇州去了。”
  左仲儀道:“蘇州也是大城,油水不少。”
  丁幻道:“不過對方似仍不諒解聖爺您,他不斷替劉光霞找對象,卻未配對成功。”
  左仲儀輕嘆:“是我辜負了她!”
  丁幻道:“我也有責任,亂簽賣身契。”
  左仲儀甩甩手,爽聲道:“不提這些,改天再去拜訪就是,這個結遲早總得解開,你先去的打探弘哲和法醒,這兩個傢伙竟然一反常態,四處去向人家道歉,還向我下跪,其中必有問題!”遂將經過說一遍。
  丁幻道:“照此看來,確有問題,是該查明……”
  左仲儀道:“小心法醒,他功力已通玄,且在我之上,我跟他對了一掌,拳頭差點震碎,你只能遠處查察,免道不測。”
  丁幻額首道:“我會小心!又如對付烈九蛟一樣……”想及什麼,問道:“你說他以前叫“笑裡藏刀”卓不全?”
  左仲儀道:“沒錯!姥姥一眼即看穿。”
  丁幻道:“有了名字,就能摸透他的底……”
  左仲儀道:“暫且毋需把個人摸清楚,仍以查出他們目的為何,那是首要者。”
  丁幻道:“懂了。”
  左仲儀笑道:“還有,喝酒別辦事,準你休息半天。”
  丁幻於笑道:“遵命!”
  兩人相視而笑,真情盡在不言中。
  法醒和弘皙已往總督府行去。
  對於方才和左仲儀比功夫,弘皙興致仍濃:“師父,你這一掌,誰贏誰輸,我怎看不出來?”
  法醒笑道:“當然是為師贏他,不過他是我所碰到武功最高一個。”
  弘皙道:“有多高?”
  法醒笑道:“一派宗師之界總有,武功札實,動作靈巧,竟能以拳代掌,佔了不少便宜,否則以掌代掌,準吃苦頭!”
  弘皙道:“那又如何,手下敗將,不足懼,你想達此境界,跟為師苦練亦可!”深深吐氣,藉以調理波動內息。
  弘皙道:“那要下多少苦功?倒不如師父佑我來得實在。”
  法醒笑道:“既要如此,那就安心當你的太子爺吧!不過屆時在總督府時,能少說太子爺三字即少說。”
  弘哲道:“知道了!”
  法醒忽見一位年約六十之舉杖老婦行來,靈機一動,道:“快去扶她!”暗中用勁震擊枴杖,老婦打跌,欸呃驚叫欲撲地面。
  弘皙原是瞧著老婦完好如初,不清楚師父喊話意思,誰知話方喊完,老婦即出狀況,暗詫:“莫非師父能未卜先知?”並未發現用勁擊拐一事。在極力表現勤政愛民下,終快步扶去,急道:“老婆婆您可傷著?”
  老婦驚魂甫定,感謝連連,由於弘皙穿得錦褂,並非蟒袍,老婦不知是位親王。
  法醒則湊上前笑道:“你好福氣,理親王扶著你呢!”
  姥婦詫道:“理親王?王爺麼?”弘皙含笑以對。老婦駭極,又要下跪拜禮,弘皙急忙扶住,笑道:“毋需如此,你能平安就好了!”老婦欣喜而笑,拜禮不斷,弘皙這才彬彬有禮而去。老婦怎知作假,一勁兒猛點頭,直道好親王好親王,聞著手,竟有親王味道,走的虛榮不少。
  一路上弘皙又助得一名八歲小女孩,以及一名乞丐,皆博得好親王名聲,消息總得傳開,弘皙將漸受歡迎。
  法醒笑道:“就是如此,親民近民,總獲支持。”
  弘哲笑得爽心:“果然好招,對付青逸飛恐也管用吧?”
  法醒笑道:“任準皆管用。放心,她遲早是你的。”
  想及美人,弘皙笑不絕口。
  總督府已近,法醒道:“現在先對付李衛這幹人吧!”
  弘哲道:“是極!”將放浪姿態收回,裝出謙卑有禮姿態,行徑總督府,拜禮道:“我是弘皙,能否拜見李總督和寶親王、和親王?”
  守衛道:“弘皙?”一時想不起對方是誰,忽見其錦褂珍貴,再一億及,駭然道:“理親王?”就要下跪,弘皙扶著他,笑道:“不必跪禮,煩請通知。”
  守衛掉命似地快速奔去,直喊著:“理親王來啦!理親王來啦!”剩餘衛兵豈敢擋路,趕忙迎於公堂上,弘皙始終不坐,法醒含笑而立。
  不到幾分鐘,李衛、寶親王詫然趕來,不知理親王突地造訪,所為何來,冷斷天則暗中護守外側,免遭意外。
  公堂上雙方相見,李衛乍見法醒,更形詫訝,連此高僧皆出動,登時想行大禮,弘哲急道:“總督毋需如此,我是來道歉的。”
  李衛詫道:“道歉?”
  弘歷亦覺不可思議,一向跋戾之人也懂得道歉然弘皙當真拱手行大禮:“昔日冒犯,皆時我知所致,尚請總督,寶親王見諒。”
  如此怪異行徑,弄得兩人不知所措。
  法醒笑道:“理親王經我曉以大義後,終知錯,特地前來道歉,兩位應知他的誠心。”
  李衛從怔詫中醒來,已較恢復鎮定,笑道:“知錯能改當然好,實是大清之福,理親王請上座。
  弘皙道:“不敢,公堂上實是憋扭,可否到內院較無拘束,且我也想見和親王,總是自家兄弟。”
  李衛笑道:“有何不可!”
  終引路,帶往後院“千秋閣”伺客,弘皙始終不肯坐主位,故兩排面對面而坐,閒話家常之際,弘皙總是歉意連連。
  李衛總覺虛情侶意居多,暗討方莫非想討好自己,也好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然秘詔早送出去,此忙可幫不了,虛與委蛇即是。
  弘歷亦覺弘皙突轉變,雖是歉意連連,卻誠意不足,作態罷了,然其若不鬧事,總也對大清皇室顧著面子,應著他便是,故仍以禮待之。
  至於法醒則不斷流連連于弘,揣想著這位頭號敵人,遲早要扳倒他,遂笑道:“皇上封你為寶親王,看是預定傳帝位予你了。”
  弘歷急道:“不敢,理親王才是太子,他且有秘詔為證。”
  弘皙道:“我怎有資格接帝位,得把秘詔退予皇阿瑪,還是由你來接最為恰當。”
  弘歷仍客氣推辭,外頭忽有聲音傳來,冷道:“誰也接不了,大清江山,非我莫屬!”
  一臉驕抗傲岸之和親王已步入廳堂,身著華貴金褐色褂袍,儼然九五之尊,道:“弘皙你是廢太子允乃一族,早已過氣,哪有資格接帝位。至於弘歷,你本姓陳,乃漢女私生子,怎可統治大清江山,別妄想啦!”
  弘歷聞言錐心直鑿,此乃他永遠心中的痛,傳言自己乃海寧陳家小姐所生,雖皇阿瑪極力否認,但不是空穴不來風,到底有多少真實性?此事一直忌諱於心,原以為可掩飾,只要被提出,總覺突然失去了宗親,天旋地轉,似若大限末日,甚不舒且臣。
  李衛冷道:“大膽!宗譜記載為李聖惠皇后鈕桔祿氏之親生子,你倒是胡言亂語!”
  弘晝黔笑:“皇上耍此伎倆,輕而易舉!”
  李衛怒道:“大膽!你這是犯了件逆之罪!”
  弘晝呵呵笑道:“事實就是事實,去奏請皇阿瑪砍我腦袋啊!”摸摸脖子,似不想要了。
  李衛冷道:“你自認皇上寵你,即可胡作非為,實不懂惜福,有辱皇恩!”
  弘晝笑道:“我只是提醒四哥,好好當個寶親王,老是提太子一事,忒也引人不爽!”
  弘歷道:“我沒提……”
  弘晝道:“心裡想也不成,有本事去證明自己身份,桿在這裡做白日夢,恐是一場空。”
  弘歷心情沉重,他是想證實一切,但若屬實,怎堪打擊。
  李衛斥道:“遲早你會報應,意如此對待寶親王!”
  弘晝笑道:“那又如何?難不成也想砍我腦袋,來啊,掉了頭也不過碗大個疤!”
  李衛氣得七竅生煙,卻拿他沒辦法,畢竟奏得十數次,皇上總暗示他當不成太子,已是可憐,讓他發洩也是應該,什麼弘晝性情不差,只是鬱悶難伸,發洩了即沒事。然屢次胡鬧,豈非傷及寶親王,李衛卻此皇親之爭難以使力,故常恨得咬牙切齒。
  法醒瞧及內鬥效果甚佳,暗自竊笑,只要鬥垮兩人,何患弘皙能不登基,今日是來對了。
  弘皙則和藹勸架:“全是兄弟一場,何必分彼此,且皇阿瑪仍健在,談此事未免還太早。”
  弘晝道:“沒錯,但就是有人要談,你也差不多,聽說還弄了秘詔,四處招搖,秘沼在哪?拿來瞧瞧!”
  弘皙乾笑:“傳言有誤。”
  弘晝道:“是麼,怎鬥得風風雨雨,還派人暗算寶親王?呵呵!要殺殺我才對。”
  弘皙道:“一切都是誤會!”
  弘晝道:“敢做不敢當麼?弘歷受傷豈是假的!”
  弘哲仍極力否認,卻已言拙。
  法醒道:“以前是有誤會,打打架在所難免,但動刀殺人,定非理親王所為,而打架一事,理親王已道歉,此事該了了,至於和親王想當太子,理親王必樂觀其成。”
  弘晝笑道:“當真?”
  弘哲道:“只要皇阿瑪立你為太子,我當然全力支持。”
  弘晝笑道:“這才像,不若寶四哥,老是以儲君自居,想來即讓人不高興!”
  弘歷面紅耳赤:“我哪有!”
  弘晝邪笑道:“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呢!在此論及此事,忒也無聊;我可要去雲遊追逐去了,兩位慢慢爭吧!”說完玉扇一刷,瀟灑而去,臨出門仍傳狂妄笑聲,聽來甚是刺耳。
  弘皙歉聲道:“引起此事,甚感抱歉。”
  弘歷道:“不關你事。”
  法醒道:“和親王太狂妄自大,皇上必不敢立他為太子,寶爺您大可放心。”
  弘歷道:“不談此事,不談此事!”心情頹喪不已。
  李衛瞧得不忍,道:“理親王、法醒師父,時候也不早了,我等另有公事待辦,無暇作陪了。”
  法醒時起身,拱手道:“啊啊啊!誤了公事可不好,就此告退。”弘皙亦跟著起身,拜禮而退,走得雖是謙卑,心頭卻笑抽腸,年紀招耍來果然效果忒佳。
  弘歷心情沉落谷底,道:“我當真是漢人私生子?”
  李衛道:“豈有此事,莫要胡思亂想!”
  弘歷道:“但傳言為何如此真實?”
  李衛道:“那是有人故意中傷,別中了他們詭計,尤其是弘晝!秘沼都寫著你,有何好懼?”
  弘歷道:“但弘皙也有一分,何況秘詔隨時能改啊!”
  李衛道:“皇上派休位居要職,甚至任職軍機處,親自和鄂爾泰到雲南平亂,這豈能假得了?握有兵權,等於握有一切,皇上苦心莫要辜負!”
  弘歷知皇上所為,一切似乎都護著自己,否則自己豈會如此幻患。然弘晝出現。以及弘皙秘詔?又攪亂他信心:尤其私生子一事早困惑已久,心下一橫:“我得到海寧陳家查一查!”
  李衛一份,急道:“千萬不可,你這一去,豈非越描越黑?”
  弘歷道:“可是不做個了斷,豈非永遠不得安心。”
  李衛道:“有些事碰不得,你確是親王,我敢保證。”
  弘歷道:“我是關心我娘是誰?若真如弘晝所言,豈非傀對親娘二十餘載,何等殘酷!”
  李衛一楞,嘆道:“你何苦作繭自縛?宗譜已登清清楚楚,你如此懷疑,又豈對得起皇后?”
  弘歷道:“就因如此,更該查明真相。”
  李衛道:“好吧!要查即查,卻也不是現在,等你登基後再查,任何屁事全無,否則自惹麻煩,實劃不來。你別忘了,弘哲突然來此,挑起你身分之議,總有目的,照我看來,正是要慫恿你至海寧去查此案,如此正中圈套,不得不防。”
  弘歷暗楞,李衛說的沒錯,此局恐又是弘皙所高計,然若屬實,怎對得起親生母親?一時進退維谷,掙扎不斷。
  李衛道:“換個方式,我請左爺手下那個密探丁幻,前去查探,他功夫一流,總能找出經一索,屆時有了準頭,咱再去不遲。”
  弘歷欣急道:“可!快通知他去辦事。”
  李衛笑道:“急不得,隨說隨做,連左爺也將起疑,咱得不露聲色,方不致受傷。”
  弘歷道:“左爺也靠不住?”
  李衛道:“不是靠不住,而是寶爺越在乎,將讓他信心受打擊,你若不想接帝位倒也罷了,但想接帝位,有責任讓他相信你,且全力擁護你,莫為了此雞毛蒜皮事即亂了方寸,他將對你信心大打折扣。”
  弘歷頓有警惕,嘆道:“想當個皇子,竟也負擔不少。”
  李衛瞧他已聽進去,安慰道:“皇上和皇后貞操是不容置疑,尤其在未登基之前,你得好自為之。那弘哲不是在法醒調教下突然作轉變,其目的何嘗不是為帝位而來。弘晝狂妄亂撞,根本難得眾心,遲早要出局。”
  弘歷領首道:“懂了,多謝總督提示。”
  李衛笑道:“能懂最好,省了我不少擔心,你現在且保持原態,不管弘晝如何挑起私生子情節,千萬別落入其圈套,畢竟你都不信皇上,誰還能相信此事是假,其他查探工作,交予我來處理即可。”
  弘歷道:“多謝幫忙!”自覺應多相信皇上才是,身分之爭且待有所證據再說,整個情緒總算穩定下來。
  李衛道:“你去休息,我去轉轉,看看能否碰上丁幻,要他及早辦事。”
  弘歷同意,送走李衛後,回房休息,雖說不在乎身世,然卻滿腦子漢人美女姑娘幻影,喃喃說道:“若我娘是漢人,她長得何種模樣?”越是幻想越難捉摸。
  李衛只是外頭轉轉,瞧瞧弘哲等人在耍何花招,他根本未尋向丁幻,畢竟有關弘歷身世,他多少知曉一二,原是他乃雍正跟前小廝,長混至今,怎可能不知此事,然事關重大,豈能亂說,唯待時間拖長,一切待成定局再說。
  李衛喃喃說道:“是誰生的還不是一樣,總是雍正之子!”
  說完,逕往弘哲後頭跟去,待發現對方乃前去找程元章巡撫,想來必定故計重施,已無跟監必要,始轉往各處查探情勢變化。

runonetime 2008-09-11 04:08 PM

第十八章  謀 變

  匆匆數日已過。
  郭奇秀探知左海瑞父子移往蘇州定居,故已尋來。
  蘇州乃清朝四大商城之一,號稱“四聚”,北則京師,南則佛山,東則蘇州,西則漢口。故蘇州繁華盛於杭州,素有評語:“商賈輻揍,百貨齊聚,上自北京,下至兩廣,遠及重洋,貿易之盛甲於天下。”此原是聖幫重鎮之一,然因聖幫總壇設於杭州,左仲儀原即有意帶著弘歷前來參觀,可見東海蘇州城之重要性。
  左海瑞被趕出杭州後最佳落腳處即是蘇州,他且用了私蓄買下一處豪宅,題為“瑞勝堂”。其含意取自己“瑞”字,及兒子“勝”字,合併解之則復興得勝之意。
  他雖無法干涉聖幫之事,但扯關係、套交情總是有的。故和兒子混於蘇州,總覺離聖幫不會太遠,且跟蘇州分舵副舵主連日珍膠情匪淺,原是連日珍乃左海瑞其妻之小叔,有了裙帶關係,左海瑞特別提拔他,現在倒也換來另一反哺之恩。
  有了連日珍關係,瑞勝堂在蘇州倒還體面,不致淪為門可羅雀局面。
  忽聞郭奇秀奇門,左海瑞暗驚,對方被逐出聖幫消息已傳千里,他可是聖幫前幫主,若沾上了,恐也替兒子留下麻煩,得仔細考慮接或不接客。
  郭奇秀早想及此問題,故上門即道:“左仲儀把漕運搞垮了,這是左爺最大機會!”
  左海瑞乍聞消息,驚訝不已,這小渾蛋不是把聖幫搞得有聲有色,且把鷹幫鬥得慘兮兮,怎剎那間把漕運給搞垮了?在極俗知曉內情,終接見於風雲閣密室中。道:“說吧,他如何搞垮漕運?”
  郭奇秀道:“他和弘歷串通,想滅漕幫,誰知事與願違,反被漕幫圍困,在貪生怕死下讓出漕運保命,棄聖幫利益於不顧!”將事態說得添油加醋。”
  左海瑞嗔道:“好大膽子,漕運乃聖幫性命線,怎可拱手讓人,他可準備要回來?”
  郭奇秀道:“一個月之內撤守,全數拱手讓予漕幫,只顧當他龜孫。”
  左海瑞喝道:“如此膽小之人,怎夠資格當聖爺!”
  郭奇秀道:“這正是我看不慣他之原因之一,且他害死我爹,實是可惡,故前來投靠爺您!”低聲道:“漕運有五千人手可用,只要獲得他們支持,足可逼左仲儀交出聖爺一職!”
  左海瑞目光一亮:“倒是機會……可是他們豈會聽我的?”
  郭奇秀道:“不試怎知,至少失敗了,頂多回到原點,毫無損失。”
  左海瑞頻頻點頭,直道有理有理。心念轉處仍道:“可是那個寶親王不是太子?有他挺著,倒難辦事!”
  郭奇秀道:“錯了,真正太子乃是弘皙,秘詔我都瞧見了,且此次任務就是他派我前來,擺明的就是要消滅左仲儀和弘歷,爺,這是千載難逢良機,只要您登高一呼,必水到渠成,奪回大權!”
  左海瑞邪笑道:“的確好機會,卻不知時間可有安排?”
  郭奇秀道:“只要聯合漕運弟子後,即可逼宮,且越快越好,理親王早已備妥待戰。”
  左海瑞邪笑不斷,突來機會成是難得,得好好把握凝聚實力反撲,心念一轉,道:“你覺得劉吞金如何?”
  郭奇秀詫道:“他?他已到蘇州了?”
  左海瑞道:“在上海,近得很,故常跑蘇州。”
  郭奇秀道:“爺怎有此一問,您和他有所交往?”
  左海瑞道:“劉吞金為他那醜女兒傷透腦筋,原想在蘇州覓得如意郎,結果一個也看不上眼,主意遂打到勝超身上,談了幾次,但勝超嫌醜,始終不肯答應。”
  郭奇秀暗斥這老醜女,當時竟然救助左仲儀,否則早把他給料了。但雖知對方有嫌隙,然目前以扳倒左仲儀為主,亦該利用劉吞金勢力,至於自己,暫時避去就是,遂道:“劉吞金和左仲儀鬧翻,正可聯合他對付聖幫,至於是否嫁娶,並非大不了之事。”
  左海瑞想想也對,別人娶個三妻四妄乃是正常之事,若嫌劉光霞醜,娶過門後,將她冰起來即可,故已決定和劉吞金談談。
  郭奇秀拱手道:“不知爺有何差遣?”
  左海瑞道:“你拿我信物,到漕運分舵轉轉,且放出風聲,看能聚多少人,咱再擬定逼宮之計!”說完拿出隨身玉戒,郭奇秀接過手,見得翠綠玉面刻有“瑞”字,正是其信物,已拜禮而去,畢竟煽風點火之事,他最在行。
  左海瑞忽又吊高嗓子喊道:“事成了,你就是聖幫大總管!”。
  郭奇秀回應道謝,然卻暗虐直笑,自己要的是宰相之權,聖幫已算不了什麼。
  飛奔而去。
  左海瑞盤算後,往兒子住處行去,轉行百餘丈,已抵“第一樓”,左勝超正在調戲新聘丫頭,兩人追逐花園,笑的挑邪暖昧。左海瑞暗斥沒出息,冷聲喝道:“你你不是在練功?”
  左勝超乍見父親,慌張桿立,急道:“是在練功,輕功!”丫頭則僵愕當場,不知所措。
  左海瑞擺擺手要丫頭離去,始往左勝超行去,冷道:“要你勤學,老是荒廢!”
  左勝超乾聲道:“沒有!”
  左海瑞道:“喜歡追女人麼?劉吞金之女怎不追?”
  左勝超道:“她?見鬼了,我才不要!”
  左海瑞道:“非追不可!機會已來了!”將左仲儀搞垮漕運一事說明,且要借重劉吞金勢力一事說明。
  左勝超乍喜:“奪回聖爺有望了?”隨又無奈:“靠自家勢力已夠,怎還搞此裙帶關係。”
  左海瑞道:“有他幫忙,更能成功,因為聖幫欠他千餘萬金,只要抽出,頓生問題,咱可不費吹灰之力接收聖幫。至於女人一事,娶了又如何?冰起來就是。”
  左勝超無奈道:“既是權宜之計,我且照辦就是,只是聽說劉光霞兇得很,連她爹都不甩,能否製住她,可不敢保證。”
  左海瑞道:“盡力而為就是。”
  兩父子約定後,取得默契,遂換得體面農袍,逕往吳淞江,再放船至黃浦江口,終見劉吞金特地換得體面之豪華巨船。
  兩父子說明來意,劉吞金大喜,接於船上,順便打量左勝超,雖其臉面凹洞不少,且現戾氣,但總歸是未來聖爺接班人,女兒既然喜歡聖爺,弄一個給她便是。
  劉吞金設得簡單酒席,宴請兩人後,始談正事,道:“娶我女兒,則幫你們奪回聖爺職位。”
  左海瑞大喜:“劉兄爽快一句,在下佩服。”
  劉吞金笑得金牙燦爛,道:“不過,得追上我女兒才行。”
  左勝超道:“不是她迫您來相親的?”
  劉吞金笑道:“不,是我追她相親,當然我會幫你。”於是將女兒喜歡裁縫、作菜、吃番茄等事說清楚,“另外她需要體貼細心男人照顧。”
  左勝超一一銘記於心,暗付:“一個醜女人毛病還不少。”
  劉吞金道:“她在附近彎月口作夢發呆,你最好不期而遇,我試過,硬逼她鐵定不成,且你得把錦衣換下來,穿上布衣,我已備妥,換了之後快去吧!”伸手一招,手下已送來素灰色布衣。
  左勝超無奈,只好換下,連同珍貴飾品全摘除。劉吞金又交代她在失戀,莫要觸動左仲儀一事,較為保險。左勝超應是,隨即離去。
  劉吞金這才轉問左海瑞:“怎突然答應了?哪根筋讓你想通,亦或聖幫出了大事,讓你有機會反擊?”
  左海瑞道:“他把漕運搞垮了,已斷聖幫命脈。”
  劉吞金冷道:“這也算垮?是他故意退出,他想搞的是海運,還找我合作過。”
  左海瑞一楞:“那傳言是假?他和漕幫幹上也是假了?”
  劉吞金道:“據我所知是真的;但不至於產生多嚴重後果。”
  左海瑞道:“可是郭奇秀怎說漕運弟子個個反了,可聯合推翻左仲儀?”
  劉吞金目光一閃,呵呵笑道:“又是那個大壞蛋,那可鐵定有用了。若她煽動失業弟子,左仲儀麻煩可大了。”
  左海瑞笑道:“正是此意,若再加上劉爺幫忙,必定可讓那不知天高地厚小子陰溝裡翻船。”
  劉吞金冷笑道:“他是該翻船,竟敢耍我?且連我女兒都騙,非整死他不可!”
  左海瑞逢迎道:“自該懲他!”
  劉吞金虐聲而笑:“別理他,喝酒喝酒!”
  雙方舉酒敬杯,喝得甚是爽快。
  劉光霞於彎月口瞧著落日紅霞。
  多日以來,她皆如此度過黃昏。
  尤其紅霞墜落剎那,總讓她心靈深深刺痛,此又如她的人,她的名字,遲早都要幻滅消失,且竟來得如此快速、短暫。
  她原以為醜女人也可以談個自己喜歡之戀愛,然她失敗了,徹徹底底失敗了,無論如何獻殷勤,如何顯露內在美,如何救命之思,皆比不上一張醜八怪的臉容。
  左仲儀行為讓她刺激太深,畢竟兩人在船上及火焰島等等感覺如此真誠真實,豈是錯得了假得了。然一回到陸地全變了,縱使父親有錯,但可以好好談啊,怎一下子翻了臉,置任何感情於不顧?
  她原即對臉容毫無自信,禁不了任何刺激,縱使左仲儀無傷她意思,然其動作卻傷了她。
  劉光霞只能逃避至此,躲開任何人,讓紅霞治療滿心創傷痕,然似乎效果不大,越是療傷,越覺刺痛,幾乎甚想抱頭痛哭。
  忽聞唆通一聲,竟然有人跳水自殺,嚇得劉光霞無暇哭泣,趕忙欺前,見及對方載浮載沉,登時解下腰帶,拋甩過去,將那人給提岸上,邊結妥腰帶邊救人,急道:“怎自殺,何事想不開?”壓得對方咕嚕直吐江水。
  此人正是左勝超。在見及劉光霞孤坐欲泣之下,知若貿然接近,必定吃閉門羹,心念轉處,終選此苦肉計,乾脆跳水自殺,上演首次接觸詭計,劉光霞怎知是計,一頭栽入,盡全力搶救。
  左勝超呻吟道:“不要救我,讓我死了算了……”
  劉光霞急道:“怎可如此,嘍蟻尚且偷生,你卻想尋死?可對不起你父母和自己了!”
  左勝超泣聲道:“我活著有何意義?事業全無,妻子跑了,又無兒子,朋友亦避之不見面,慘啊!”
  劉光霞急道:“別想太多,慢慢努力,總會調適回來,你可是大男人,怎可比我們女人脆弱!”見及對方血氣已順,始安心不少。
  左勝超悲切道:“大男人有何用、7根本是假,我只想做個平凡之人,可惜上蒼一點機會皆不給我……”
  劉光霞道:“別哭了,你事業失敗,要多少銀子,我看能不能幫你。”
  左勝超始止住哭聲,長噓短嘆道:“難啊!我的事業豈是金銀所能買回……
  劉光霞道:“怎說?難道是被惡霸霸佔?”
  左勝超:“正是……”
  劉光霞道:“是誰?未免可惡!”
  左勝超已坐起,嘆息道:“不談他,一談他就想列……多謝你救了我……我該走了……”爬起來跌跌晃晃欲離去,劉光霞急又扶來:“你要去哪?”
  左勝超嘆道:“還能去哪,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仍暗示死路一條,此處死不了,只好到別處去死。
  劉光霞終仍不忍,道:“你是否無家可歸,暫時到我船上住一夜如何?也許過了今夜,你即想出路子了。”
  左勝超暗自竊喜,終踏出成功首步,在推拖之中,終跟著劉光霞行往附近不起眼小船,然船閣整理得乾乾淨淨,且置蘭花盆景,芳香四溢。
  劉光霞以為他無錢過活,必定餓壞,拿出剩飯剩菜,讓他果腹。
  左勝超何曾吃過剩菜飯,然為裝可憐,只好囫圇吞食,但覺這醜女手藝不差,吃來仍算可口。
  劉光霞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終也安心不少,道:“先吃飽,有話慢慢說,看看我能否幫上什麼忙?”
  左勝超嘆息:“我是個破落戶,又能如何……”隨即說出家中原是經營布莊,誰知來了惡霸,強佔布莊,且搶走他妻子,如今家道中落,只有尋死一途。
  劉光霞喝道:“好大膽子,對方是誰?敢如此作姦犯科!”
  左勝超道:“洛陽七鬼,勢力甚大。”
  劉光霞楞道:“不在蘇州或是沿海?”
  左勝超道:“我是在被搶後,拿著剩餘銀子想蘇州找發展,誰知也落個一場空,終也走投無路……”嘆息中又見淚水盈眶,好生淒慘。
  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乾脆說得遠說得嚴重些,以防謊言被拆穿,待騙得劉吞金信任後,協助奪回聖爺職位,誰還理得這個醜女。至於對付醜女則能騙則騙,不能騙來個霸王硬上弓,屆時生米煮成熟飯,豈伯她不從!
  他甚至覺得對劉光霞是種恩賜。
  劉光霞不疑有他,道:“洛陽是遠了點,否則倒可以幫你出氣,至於你想創業,我或許可以幫忙!”
  左勝超感恩道:“多謝…”想及悲事,又自輕嘆。
  劉光霞道:“還有傷心事?”
  左勝超嘆道:“也許我長得醜,妻子競在我失去家財後,跟著惡徒跑了,這才是讓我最痛心之處……”
  劉光霞一楞,對方所言,不就指自己麼?瞧其臉面凹洞無數,然總是男人,自己這暴牙,實在破相,心情為之低落。
  左勝超嘆道:“醜的人總是處處受人歧視、侮辱。”
  劉光霞安慰道:“不要洩氣,總有路子走,其實你也不算醜,我才算呢!”
  左勝超暗道比醜一招倒是實用,道:“你怎會醜?只是暴了牙,其實你心地最是善良,我看得出來。”
  劉光霞自嘲一笑:“活近二十歲,唯你說我不醜,大概咱是同病相憐吧!”
  左勝超道:“至少你的命比我好!”
  劉光霞道:“是麼?想及失戀一事,原該自憐,但瞧及此人家破妻叛,倒真的比自己慘,終忍住自憐,笑道:“想來想去,你倒真的比我可憐,就這樣吧,暫住我這裡,待你元氣養足後,我替你開個布莊,重整生意如何?”
  左勝超道:“可是開布莊要不少銀……”
  劉光霞道:“幸我有點積蓄,應該夠用。”
  左勝超又自退縮:“可是萍水相逢,怎可如此接受您的幫忙?”
  劉光霞笑道:“路見不平嘛!就算合夥好了,賺了錢再還我。”
  左勝超終露喜悅:“若真如此,可得先謝過姑娘了。”
  劉光霞笑道:“哪裡哪裡,應該幫忙的!”竟從助人中暫時找到寄託,遂請教名字,左勝超用個假名字叫陳永超,劉光霞並未在意真假,有個名字稱之即可。
  隨後劉光霞問及布莊該具備何知識,幸聖幫有布莊,左勝超多少了解,說及進出貨和布料等級、分類,儼然一位專家,劉光霞聽得信以為真,決心出錢相助。
  自始至終她未曾疑惑過,且招待左勝超住於船上。
  今夜劉光霞竟然欣喜入睡 無關感情,而是助人感覺甚踏實,使她暫且忘掉心靈創傷。
  左勝超此招蒙對了。
  次日一早,劉光霞理了早膳讓左勝超呆腹,隨即拿出五十兩金,交予他,說道:“蘇州我也不熟,你先到外頭找找看,何處地點佳,先租下來,然後再慢慢打理,我去調錢,湊合湊合也就成了。”
  左勝超道謝連連,劉光霞送他上岸,依依而別。
  見得左勝超臨去之希望無窮笑容,劉光霞露出慈母光彩,喃喃說道:“既然碰上,就該助他了……”不疑有詐下,直往父親處奔去。
  左勝超乘機溜回瑞勝堂,父親亦已歸返。見得兒子隔夜末歸,左海瑞欣喜道:“如何?
  攀上了?我和劉吞金在遠處窺瞧,你是近日唯一能上她船者,結果如何?”
  左勝超道:“總有了好感。”意興闌珊:“又非什麼大美女,有何好興奮?”
  左海瑞道:“娶了她之後可娶一百個美女,你可別胡亂放棄機會!”
  左勝超道:“若非如此,我才懶得理她。”
  左海瑞道:“用何招法?”
  左勝超道:“自殺苦肉計,且比醜。”將經過說一遍,委屈滿懷。
  左海瑞笑道:“有效即可,你既冒充陳永超,當然不有讓她知曉身份,我且偷偷知會劉吞金,說你倆已合得來,還要共同開布莊,兩人歡天喜地共處一室。劉吞金總得信了,屆時將可助我。”
  左勝超道:“布莊開在哪?”
  左海瑞道:“避開聖幫地盤,我看在吳淞江口找個店面,如此劉吞金要瞧也容易些。”
  左勝超道:“該處沒有聖幫商行?”
  左海瑞道:“準是有的,但不大,也未必認得你,避開他們就是。”
  左勝超道:“好吧,就該處了。”
  當下你倆套招完畢,在勝超甚快趕回吳淞江口料理店舖。左海瑞則另有要事,大早即奔往聖幫蘇州分舵,找副舵主連日珍。
  此分舵即為錢莊,一大早尚無人潮,連日珍倒可挪出時間接待他。
  在左海瑞要求下,雙方在附近找家茶鋪,竊談私事。
  連日珍雖是左海瑞妻子之小叔,然卻二娘所生,故年齡和左海瑞差不多,年約四十出頭,身材瘦高,一臉生意人模樣。五官平凡,左嘴角下長顆毛痞,說話間喜往毛病摸去,似工於心計之人。
  連日珍撥弄體面褐袍,方自坐定,始說道:“瑞爺何事如此神秘?可別誤了我上班時間。”
  左海瑞低聲道:“聖幫遭難了,左仲儀竟然將漕運拱手讓人,遲早要敗!”將狀況說明。
  連日珍乍然若醒:“原來如此,難怪最近資金調度如此頻繁,且漕運弟兄老是兌換銀票,多少有了怨言。”
  連日珍詫道:“反了?誰要反?”
  左海瑞道:“我!”
  連日珍更詫:“你!”
  左海瑞自得一笑:“不錯,是我!左仲儀這小于把聖幫搞得亂七八糟,我當然要反他,否則眼睜睜看聖幫敗亡不成?”
  連日珍道:“你可想好,反聖幫要是失敗,恐有殺身之禍。”
  左海瑞道:“毋需顧慮,我已找到弘哲太子和劉吞金,甚至朱亮功皆可用,他孤掌難鳴。”
  連日珍道:“若真如此,或可一拼。”
  左海瑞道:“你也靠過來吧!”
  連日珍一楞:“我!”
  左海瑞道:“不幫我幫誰?何況大局將定。”
  連日珍面有難色:“可是我只是副舵主,權限不大……”
  左海瑞道:“於掉老大,你就得權了!”
  連日珍道:“封養廉也不是省油之燈,武功高得很。”
  左海瑞道:“再高也高不過我,你去探他口氣,若是死硬派,就把他給囚了,待事情搞定再放出來,他總得順了咱。”
  連日珍評估後說道:“那就等你擺平他再說,且先說明,若反不成,也別拖我下水。”
  左海瑞笑道:“不會不會,自家人好說話!”
  雙方有了默契,不再談論此事,轉了話頭,談得半刻鐘即散去。
  連日珍回我錢莊幹活,左海瑞則先往漕運探消息,果然見弟兄憤恨不平,直批評左仲儀忘恩負義,竟把漕運賣了,且不做安排,斷其生路。
  左海瑞但覺郭奇秀秀乾得,奪權有望,這才調頭尋往劉吞金處,拉拉關係,套套交情。
  就此混過三天。
  左勝超當真于吳潞口北街處開得一布莊。劉光霞且幫他打理進出貨雜事,甚至在缺人手下,充當掌櫃,看著店面,當然生意尚未正式開張,否則必將對她醜容帶來刺激。畢竟掌櫃太醜,恐也犯了忌諱。
  劉光霞亦曾慮及此事,然左勝超舌燦蓮花,直道生意靠信用和誠心,美醜無關。安慰醜女,讓她信心大增,暗覺對方亦是心地善良、肯努力者。雖未暗生情愫,卻亦可成為良友,終也笑口常開,暫時躲過失戀陰霜。
  劉吞金暗中觀察結果大為滿意。他其實並不在乎女兒是否嫁娶,而是在乎她是否高興快樂,故處處替她盤算。她要啥即給啥,甚至要老公也替她弄來,誰知左仲儀不識好歹,壞了大事,終也該受到報應。現在女兒應已走出傷痛,和左勝超混得如此親膩,感情似已穩定,兩人就此過著開布莊甜蜜日子。縱使生意不大,也是美滿而歸,了了心願。
  左海瑞總陪伴他身邊,道:“如此甜蜜小倆口,我們不應該打擾吧?”
  劉吞金道:“話是不錯,但你兒子用了假名,要是日後她發現,豈非鬧大了?”
  左海瑞道:“那是權宜之計,畢竟他說是左勝超,有了左仲儀陰影,如何能接近你女兒?何況你不說、我不說之下,讓左勝超失蹤,他永遠是陳永超,不也沒事!”
  劉吞金道:“就伯你兒子說出來。”
  左海瑞道:“他不敢,我看他真的喜歡上光霞,否則不會如此甘心窩在此小店舖,他曾跟我說過,能不說即不說,要說也得等生完小孩之後再說!”
  劉吞金道:“先簽下結婚協議書。”
  左海瑞道:“歡迎之至!”已抱定娶一個醜女,後頭可娶百個美女,他當然替兒子打包票。
  劉吞金吃過一次虧,此次得特別慎重,道:“要他親自簽,你做保人。”
  左海瑞笑道:“一切隨您意思!”
  劉吞金滿意已極,交代晚上辦事,左海瑞同意,遂留在附近,待及黃昏,兒子總會尋機前來,立即告知狀況,左勝超抱持同樣看法,終也同意簽約。
  晚餐過後,左勝超找了藉口出門,和父親會合,潛往了附近客棧。劉吞金已等在那裡,除了白絹布,另有筆墨以及印泥擺桌上。
  劉吞金見人即道:“快寫下你願取我女兒為妻,若悔諾,斷手斷腳!”
  左勝超詫道:“這麼嚴重?”
  劉吞金冷道:“反悔麼?還是想耍我?賠償有個鳥用,左仲儀還不是落跑,簽,不簽不算數!”
  左勝超道:“要是你女兒跑了又該如何?”
  劉吞金道:“此約不算,另付你賠償金。”
  左勝超道:“那有點不公平……”
  劉吞金喝道:“難道要我砍自己女兒不成?”
  左海瑞圓場笑道:“阿超只是說說而已,別無他意。”目光眨了眨,暗示醜女跑了,豈非天大好消息。
  左勝超頓悟,登又恢復虔態,道:“我是疼她的,怎能讓她走呢?故才想罰重點,然話說回來,既愛她就別傷害她,就任她意願吧!”
  劉吞爽聲一笑:“這才像話,快簽快簽,簽了我幫你們復仇!”
  左勝超終簽下斷手斷腳婚約,且按了手印。左海瑞亦被迫簽下保證人,也棕了印。
  劉吞金滿心一笑,突又以猴爪往兩人臉上抓去,唰地一響,已見紅痕,兩人詫閃。
  劉吞金呵呵笑起:沒有易容,是真貨,我可大大放心,不怕你們賴帳啦!”打從被丁幻整得一回,他不得不特別小心。
  左海瑞乾笑道:“當然是真貨,親家大可放心,約既已簽定,不知何時將行動?”
  劉吞金道:“配合你,只要你調集大軍,準備攻擊,我就抽他銀根,如此才能奏效。”
  左海瑞額首:“妙招!親家有遠見。”
  劉吞金笑道:“江湖打滾數十年豈是假的,散去吧,阿超你得好好我寶貝女兒。”
  左勝超頻頻應允,終和父親拜禮而去。
  劉吞金瞧著父子朱紅掌印,笑不合口,直道斷手斷腳威脅下,不怕跑了和尚,連廟也被摃走。
  左海瑞則在路上頻頻交代兒子暫時安撫劉光霞,對於奪權一事,不必參與,免得劉光霞中途識破,反倒讓劉吞金收手而功敗垂成。
  左勝超暗道如此也好,父親打天下,總也落入自己手中,能清閑等待,何樂不為。若真想女人,偷偷溜去解饞即是,至於和于和左恩怨,待接收聖幫再算清楚不遲。
  縱是陪醜女,他走的甚是心甘情願。

runonetime 2008-09-11 04:09 PM

第十九章  空 城

  往後五天,左勝超將劉光霞哄得團團轉,尤其在刻意安排下,讓劉光霞完成首筆生意,且陸續皆有不錯收入,使得她信心大增,幾乎愛上經商之道,和左勝超更形投契,除了感情深秘外,幾已達無所不談地步。
  左勝超甚滿意自己表現,且研究出一套對付醜女辦法即是以醜製醜,自己也裝醜,客戶亦安排醜人上門,如此安撫效果忒佳。
  至於左海瑞則乘機聯絡反動弟兄,尤其漕運大總舵萬青雪乃兩代忠臣,行事豪邁,方能控制漕運上下龍蛇混雜體系,誰知在郭奇秀煽惑下,以為左仲儀當真背叛弟兄,把漕運賣了,且見得弟兄無處訴苦,一勁兒脾氣已暴開來,怒責左仲儀接任不到兩個月,竟把聖幫搞得烏煙瘴氣,怎有資格再掌聖幫,遂同意推舉左海瑞再掌聖幫,已一路聯合漕運弟兄起往蘇州會合。
  左海瑞得此數千弟兄支助,氣勢頓漲,蘇州副舵主連日珍見機會到來,偷偷用計謀讓左勝超派人暗算總舵主,硬把封養廉給軟禁密室,錢莊淪為連日珍掌管,經濟大權在握,正是反撲時機。
  左海瑞終聯絡劉吞金,已可反撲。
  劉吞金二話不說,登叫手下傳令抽銀根。
  左仲儀哪知事態嚴重,在劉吞金欲領現銀時,他且特地親自前往錢塘江口,原想準備向劉吞金歉道歉,順便探查劉光霞下落,然劉吞金並未出現,左仲儀只好作罷。
  青逸飛則感頭疼,突被抽走千萬金,營運恐暫時受影響。
  左仲儀笑:“明天從蘇州調銀過來,那頭不是結了漕運款項,少說也有三百萬金吧。”
  青逸飛道:“是有此數目,但若有人二次提領,或是大批貨款欲付,恐臨時湊不出來。”
  左仲儀道:“延個幾天沒關係,都是老字號了,倒是漕運兄弟一事,得早做安排,怎派去配款帳房毫無消息?”
  青逸飛道:“大概一時繁忙,誤了時間,聖爺可要走一道?”
  左仲儀道:“不必了,萬青雪乃兩代忠臣,我信得過他,一句話總會把人給帶回來。”
  青逸飛道:“既是如此,省了不少麻煩。”
  左仲儀仍不知派去帳房已被劫持,萬青雪又誤中奸計,而郭奇秀姦狡無比,乃從北京一路收拾弟兄下江南,故人到哪裡即鬧到哪裡,現至蘇州,蘇州亦亂,至於往南移,根本仍若古井不波,毫無所覺。
  聖幫從未有部屬造反,高層縱有不合,也是內部之爭,且聖幫用人一向信任不疑,故從未像其他幫派設眼線,一有狀況,隨時回報,故蘇州一亂,杭州仍平靜無知,左仲儀實無法做出正確判斷而讓劉吞金將巨款領走,注該陷入萬劫危機之中。
  左仲儀且想帶著寶王弘歷前往上海瞧瞧造船廠,也好讓他多了解,好回去向雍正皇建議,開放更多港口及貨品,那才是真正大生意。
  然不到中午,還是丁幻焦切無比直衝聖幫,哪顧得身份洩露,進門即喊:“聖爺聖爺,大事不好啦!”聖幫弟子早知有這號人物,讓他能自由進出。
  左仲儀正在經緯書房,和青逸飛盤算著資金調度,然對丁幻如此莽撞,左仲儀背脊直抽冷,對方可非冒失鬼,今兒怎熬不住,莫非出了大事?
  丁幻閃身撞進門,焦切道:“反了反了,漕運弟子已反了,一路從北京殺往蘇州,蘇州分和民反了,是左海瑞搞的鬼!”
  左仲儀有如被捅千百刀,駭道:“當真?消息有假!”
  丁幻道:“假不了!我盯了弘皙數天,幾乎日夜不離眼,方才終逮著機會,趁他和朱亮功暗晤之際,聽得此消息,原是他利用郭奇秀到北京放風聲,說你搞垮漕運,且不顧弟兄死活,萬青雪乍聽之下火冒三丈,又在左勝超想奪權下,受益惑弟兄一拍即合,大軍長驅南下,且蘇州總舵封養廉也被扣押,銀根被斷,左海瑞目標就是逼聖爺下台,郭奇秀趕回來通知弘哲,弘哲暗中通知朱亮功,可能隨時將展開攻擊,爺您得快法子。”急得滿頭大汗。
  左仲儀聞言已知假不了,背脊抽了又抽,苦笑道:“又是郭奇秀這傢伙,實不知他要害得聖幫倒何種地步。”
  青逸飛恨道:“是該殺了他!”
  丁幻急道:“現在殺他也沒用,快想辦法要緊!”
  左仲儀苦笑:“五千漕運弟子逼來,蘇州金庫又被斷,早上又被劉吞金提領那麼多錢,只要鬧內鬨,客戶必定瘋狂提領,錢莊不倒也剩半條命,何況還有朱亮功、弘哲虎視耽耽,咱拿什麼去擋?”
  丁幻急道:“總有法子,我信爺您天下無敵,定可收拾此局。”
  青逸飛道:“乾脆宰了左海瑞,以絕後患。”
  左仲儀道:“能麼?殺叔大罪,如何擔待得起。
  青逸飛道:“我看過貴幫幫規,造反者殺頭,管他是誰,砍了再說!”
  左仲儀道:“靜一靜,讓我想想,阿飛你把姥姥找來,丁幻你去把風及時和高蛟找來,順便通知各分店掌櫃,說緊急要事。”
  丁幻得令,閃身掠去。
  青逸飛急往後院廚房奔去。
  左仲儀落了單,開始思考問題。
  如若硬碰硬,恐也不怕左海瑞,然聖幫必因此損失慘重,甚至一職不振,倒退數十年,地盤拱手讓人,何等讓人痛心。
  然若退縮,甚至下台,以左海瑞、左勝超蠻干個性,且對郭奇秀復辟有功下,必讓他任要職,遲早仍將冰消瓦解,江山易主。
  進與退竟是如此難作抉擇。實讓左仲儀傷透腦筋,他不昨不瞧向牆上父親遺像,喃喃說道:“爹你若在世,將如何處理?宰了左海瑞?郭奇秀?那也得先安撫激進弟兄情緒吧?否則豈非逼他們造反,硬上梁山?”
  左海寧並未回答,仍以剛毅眼神回應。
  左仲儀道:“我是有剛毅之心,只是太相信聖幫體系;竟然讓它亂成這樣,才最後一個發現,實是無能……”
  左海寧仍是沉默無聲,忽而窗外綠竹搖晃,光線閃及左海寧眼睛,似在閃眨,左仲儀道:“爹莫非向我暗示,要沉默以對麼?沉默能應付一切?如此危機下,能麼?”忽想及孫子兵法有此一句:“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其解為,戰地則,以保全國家不受損失為上策,國家受損,雖戰勝也是差了些,不必血戰,保全一軍為上策,一軍受到損傷即差了些,保全一旅為上策又差了些,甚至剩下卒,剩下伍又差了些。聖幫又非幫派,怎可搞成雙方廝殺局面?就算幫派也是大忌。
  左仲儀暗道:“千萬殺不得,否則如萬青雪如此兩代忠臣,卻因一時受益惑而戰死,罪過全在我啊!”得另謀他法才行。腦筋轉閃不斷,想找出最佳解決之道。
  孫子兵法一幕幕從腦門跳過,如:知可戰與不可戰者勝;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以逸待勞,以靜製動……等作戰策略,終擬了大概輪廓。
  忽見青逸飛領著柳碧璣倉皇奔來。
  柳碧璣喝喝說道:“那些混蛋,當真造反?打回去,好好修理,連萬青雪也一樣修理,可惡可惡!”
  左仲儀思慮後反而鎮定:“姥姥請坐!”
  柳碧璣道:“火燒屁股,如何能坐?快快出征,打到蘇州去,畢竟蘇州已亂,莫讓對方再亂到杭州,否則聖幫恐怕架乏力。”
  左仲儀道:“人一去,杭州難道無人造返?鷹幫虎視耽耽,必定利用機會奪地盤。”
  柳碧璣道:“我等幾人骨頭仍硬,還可戰他。”
  青逸飛道:“朱亮功敢亂來,叫他吃不完兜著走!”
  左仲儀嘆息道:“開戰乃下下策。”
  柳碧璣道:“看不出左海瑞在奪權?你要退讓聖爺職位?”
  左仲儀道:“若退位,取得聖幫安定,有何不可。”
  柳碧璣、青逸飛同時怔詫:“不行!”
  柳碧璣道:“好不容易取得聖爺位置,怎可交給那老糊塗,我第一個不允!”
  青逸飛道:“交予他,無異亡幫,不如一戰,尚可保留一半實力。”
  柳碧璣道:“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收拾左海瑞,一切自可乎亂,損失更少!”
  左仲儀道:“局勢已亂,殺了左海瑞恐也平息不了群怒,勢必另有一番犧牲,我何忍見兄弟自殘?”
  柳碧璣道:“總有壞份子,除了也好!”
  左仲儀道:“萬青雪壞麼?只是一時受益惑罷了。”
  柳碧璣喝道:“這個老萬當真老糊塗,竟乾出這種背祖叛宗之事,看我如何教訓他!”
  磨拳擦掌,恨不得掐斷其脖子。
  左仲儀道:“姥姥跟萬老交情不差?”
  柳碧璣臉面稍窘:“他以前追過我,但我不屑,現在看來恐也抉擇正確,竟當個叛徒。”
  左仲儀道:“您能製住萬老?”
  柳碧璣道:“當然,在我面前,他屁都不敢放一個,跟龜孫似也,聖爺派我去,保證收拾得他變禿頭。”
  左仲儀忽有笑意:“能製住萬老,此計或可成功,畢竟我擔心的是五千漕運子弟……”
  柳碧璣道:“你已有計策了?”
  青起飛急道:“是什麼?快說來聽聽。”
  左仲儀道:“空城計?”
  “空城計?”柳碧璣詫道:“你想落跑?”
  青逸飛道:“又非孔明作戰,那是守城,商場一落跑,什麼生意也被搶光。”
  左仲儀道:“總有人會顧著生意,嚴格說來,也是李代桃僵之計。”
  青柳二人仍是不懂。青逸飛道:“誰來代你?”
  左仲儀道:“左海瑞。”
  柳碧璣道:“那還不是讓了位,不成!”
  左仲儀笑道:“只是暫時讓位。”
  柳碧璣道:“幫規豈有這一條,讓了即要不回來,除非他再讓給你,但那是不可能。”
  左仲儀道:“只是技術性問題,左海瑞煽動弟兄殺來,硬碰硬恐將死傷慘重,且讓聖幫一蹶不振,故下謀伐兵,實為下下策,聖幫是亂不得,而其最終原因即是我和左海瑞奪權之爭,若我暫時退出,左海瑞奪了權,戰爭當然打不起來,而他奪了權,若有人擠兌,他總得處理,咱豈非省事?爛攤子由對方收拾,何樂不為!至於讓權方式甚多,又如現在,他仍奪權,又非我讓予他,日後自能奪回來。”
  青逸飛道:“還是不藉,不管讓或奪,總得失權。”
  左仲儀道:“其實聖幫移轉權位一向以“讓”為主,奪權者少,我若躲起來,不說一句“讓”字,縱使左海瑞奪了權,也是非法,待弟兄情緒穩定後,我再說根本未讓出聖爺一職,他是奪權者,如此合法非法頓分明,理虧仍是他。”
  青逸飛終稍懂得:“原來不說讓,倒可再要回來。”
  柳碧璣道:“可是他擁兵自重賴著不走,你又奈何得了他?”
  左仲儀笑道:“問題就在姥姥身上,您若製得了萬老,漕運弟子大概能控制,然後咱再解釋誤會,且端出大餐讓他們吃,哪個還不是倒過來了。簡單說,對方在氣頭上,我先落跑,耍出空城計避之,待回來後比政策、業績,左海瑞總也不敵。”
  柳碧璣恍然,擊掌叫道:“好哉,不戰而屈人之術,確是上上策,”轉瞧左海寧遺像,道:“老爺啊,你兒子可青出於藍,如此反叛之事,到他手中簡直如計中計,不花一兵一卒,化解於無形,是了得得緊,我可差他一截,竟想一拼了事,罪過罪過!”
  左仲儀笑道:“其實法門也是出自我爹,方才心是亂的,但忽見爹沉默眼神,始悟出以靜製動,以虛代實,爹給我助益匪淺。”
  柳碧璣笑道:“兩個一樣好!”忽覺事情未解決,又自急切:“快作安排,空城也要空出道理。”
  左仲儀道:“其實咱裝做毫不在乎,一點事也沒有,我仍邀寶親王弘歷出遊上海,去參觀造船廠,這理由甚是合情合理,左海瑞縱找來,便說我辦公去了,他想奪權,你們推說不清楚虛與應付,他當然想接掌各分行,但除了錢莊,其他店舖一間換了掌門也沒啥大不了,而錢莊正是爛攤子,他得花腦筋去打理,我再看時機回返。接下來自是我跟他之爭,姥姥只顧照應萬老即可。”
  柳碧璣喝道:“鐵定掐得他死死!’”
  左仲儀道:“至於漕運弟子該給的福利,青帳房先發出去,且將計劃書交給風及時,大略解說後則交予杭州弟子,先讓們了解,屆時自難起鬨。”
  青逸飛詫道:“我要跟你去?跟寶親王?”避他都來不及,怎又湊一起?
  左仲儀道:“遲早要面對,畢竟郭奇秀更壞,弘皙也對你你想入非非,不如先逃再說。”
  育逸飛想及兩人,噁心已極,終也答應,道:“我去理帳冊,先弄清楚再說。”拜禮而去。
  柳碧璣拍拍胸脯:“老娘我可老當益壯,準能應付一切。”
  左仲儀笑道:“若非姥姥位低權重,明珠暗藏,給了我不少助益,聖幫恐得多付出代價。”
  柳碧璣窘著臉:“你哪時學得嘴甜,也罷,誰叫我身分特殊!”終呵呵笑起,接受事實。
  左仲儀道:“任何狀況,書房總得守著,否則不妙。”
  柳碧璣冷道:“左海瑞他不敢,如此將引起公憤。”
  左仲儀寬心不少。外頭已傳來風及時召集所有分行掌櫃,齊在大廳候傳。左仲儀登時前去會合,除了風及時、高蛟、項思,另有數十名分行掌櫃靜候,個個汗流浹背,神態緊張。
  聖幫從未如此行動過,難免讓人不利聯想。
  左仲儀受禮後,已冷靜說道:“諸位應知前聖爺左海瑞?他已聯合不知情的漕運總舵主煽動弟兄一路南下逼進,想奪回聖爺一職。”將狀況大略說明。
  群眾一陣譁然,由於受左仲儀思典,且信其經營能力,故皆指責左海瑞不是,堅決對抗到底,情緒甚激動。
  左仲儀道:“我知諸位情緒,然漕運弟兄豈有罪?若打起來,死了人,怎對得起其妻兒於女?所以一定要忍耐,等氣頭一過,聖幫自會恢復鎮定。”
  項思急道:“如此聖爺豈非要辭職?”
  左仲儀道:“不辭,只是避開,孫子兵法常言,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我即採此策略,先行避開,縱使左海瑞暫時掌權,也由他了,畢竟孰是孰非,諸位一清二楚,毋需對抗,有理則順他意思,無理則沉默以待,縱使他要換人,也由他,大家先忍忍,事情總會解決。”
  眾弟子大略知聖爺苦心,終願意忍辱負重,免亂大局。
  項恩道:“可是錢莊讓他接管恐不妥……”
  左仲儀道:“如此一鬧,兌現者必多,錢莊已是爛攤子,讓他接管亦無不妥,你只顧把帳記清即可。”
  項思會意,不再多言。
  風及時道:“但聖興號呢?仍得接應高魚,他去了火焰島甚久,仍無消息。”
  高蛟道:“他可能遇上難題。”
  左仲儀道:“搜得也夠,的確有問題,但派我出去,遲早露了底,我看暫時按兵不動,且待左海瑞接班時,倒整郭奇秀一記!”
  高蛟已聽出名堂,庫金原是郭奇秀獨吞,現左海瑞班師奪權,只要告知狀況,郭必翻臉,互鬥在所難免。
  左仲儀在聽取諸位掌櫃應對意見後,加以整理並指示,應對方式皆以忍辱負重因應,至於暫時週轉金,立即從寶庫中支應,青逸飛且一一分配,並留得百萬銀,先支付杭州漕運弟子。
  左仲儀道:“項恩你經驗較足,發放漕運弟兄酬銀,由你執行,風船長代理總管留督執行。”
  兩人雙雙應是。
  左仲儀知時機緊迫,不再耽擱,要大家散去,分頭進行。
  眾掌櫃忠心拜禮,快速離去,項總則配合青逸飛,在風及時護送下,將庫金分批移放各分行秘處,所剩百萬銀則抽往漕運渡口,一一發放給弟兄,並說及未安排事宜,博得不少贊許,感念聖爺思典。
  左仲儀則乘機前往總督認想邀得寶親王弘歷,共赴上海參觀造船廠。
  冷斷天接待客廳,不久李衛、弘歷已趕來,詢及意見,弘歷大喜,終可成行了。
  李衛卻有難色,道:“寶爺應知前次勘及漕運,即引來漕幫之亂,現去上海甚遠,恐麻煩不少。
  弘歷笑道:“有左爺護著,千軍萬馬也擋不他。”
  左仲儀道:“寶爺過獎了,只是此趟前去,恐也無人有興趣跟去玩,因為杭州將熱鬧滾滾。”
  弘歷、李衛、冷斷天頓感興趣。
  左仲儀道:“弘皙設計叫郭奇秀煽動聖幫漕運弟子造反,在左海瑞引軍下,已併吞蘇州,正長驅直下往杭州逼來。”將事情大略說明。
  弘歷詫道:“左爺豈非發發可危?”
  李衛怒道:“豈能容刁民造反,眼裡還有王法麼?”
  冷斷天冷道:“又是弘皙耍的花招,實是禍害不淺。總督應快下令封鎖城池?”
  左仲儀道:“毋需如此,我走了,一切太平。”
  弘歷詫道:“你要讓出聖爺一職?”
  左仲儀笑道:“自家兄弟,何罪而戰?退一步海闊天空,所以才當龜孫,請寶爺一併遊上海,實則避避風頭。”
  弘歷道:“你一點都不在乎重權落空?”
  左仲儀笑道:“蠻干能成事麼?孫子兵法不也常言知己知彼?形勢比人強,退一步又何妨。”
  李衛終豎大拇指:“好個左爺,能屈能伸,不愧大將之才,李衛服了你!”以其二十餘歲能有此理性決策,實讓人佩服。
  弘歷笑道:“看你治幫,宛若我未來治國影子,且跟你走一道,此招可稱置之死地而後生吧?”
  左仲儀笑道:“該稱落跑龜孫較恰當。”
  弘歷笑道:“是麼?我跟你去,不也龜孫?”
  左仲儀道:“不敢落跑是我,參觀是你,境遇不同。”
  兩人相惜而笑。
  李衛盤算過後,說道:“寶爺離開杭州也好,免得有人趁亂生事,我等且盯緊弘皙,對方應該不敢作怪,倒是一路重責,且請左爺多多擔待。”
  左仲儀道:“必全力以赴。”
  由於另有瑣事待辦,故先告辭,和弘歷相約一時辰後,錢塘柳堤相會。
  弘歷竊喜:“和他同行,必學得不少東西!”已喚及小德子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冷斷天道:“就此放爺單獨成行?要是左仲儀出事或反了,豈非不妙。”
  李衛道:“左仲儀應靠得住,但身為儲君,冒險不得,你且安排下手,護持後頭,以備不時之需。”
  冷斷天道:“遵命!”已調度人手去了。
  李衛揣想左仲儀種種,確是難得奇才,武功高強不說,且足智多謀,又能屈能伸,泰山崩於前面不懼,大清文武百宮,何人能像他如此灑脫?或許不必等到弘歷繼位,現在即可推薦於雍正皇,讓其平定雲南土司,亦或準葛爾之亂,豈非妙哉。
  在無利益糾葛下,李衛的確欣賞左仲儀,甚至視為他乃弘歷第一,前途未可限量。
  在關心局勢下,李衛亦出巡,探探民情,也好有個對策。
  左仲儀甚居轉行分行,但覺一切落定,始到遭運分舵,接來青逸飛,共同前往錢塘江渡港。
  青逸飛但覺將見弘歷,臉面為之飛紅,然在左仲儀極力安撫下,終較平靜,暗付:“我跟他始終未交往,哪還忌諱什麼?以平常心待之便是。”
  及至渡港,弘歷忽見青逸飛,欣喜若狂:“青姑娘也是同行?太好了太好了。”
  小德子眼睛亦發亮:“原來青姑娘躲到聖幫,害我找你找到磨破鞋底,現終也不負苦心人!”
  青逸飛窘聲道:“寶爺好,小德子也好。”雖說鎮定鎮定,心頭仍怦怦亂跳。
  弘歷瞧她嬌羞若玉蕊暗吐,越覺讓人疼愛,欣喜道:“你不是對江南風光甚了解?待會得好好請教了。”
  青逸飛更形困窘,那些全是學自左仲儀,如今現學現賣被拆穿,臉面總熱,偷窺心上人,對方竟然幸災樂禍笑著,暗道可惡,日後得好好報仇。
  左仲儀落落大方道:“青姑娘因鄂龍和我合作關係,已被聘為聖幫帳房,日後寶爺若仍在江南,見面機會總是多多。”
  弘歷欣笑道:“那好,那好,只是帳房,還沒升官!”原以為她和左仲儀關係匪淺,縱使追求,總也負擔,然聞及只是帳房,在自我催眠下,總覺仍是普通朋友,如此將是公平竟爭局面,樂得笑瞇雙眼。
  青逸飛且暗瞄左仲儀一眼,竟然不把話說清楚,害得她窘於應對,,乾聲:“是,只是帳心……”此話全無意識,而是順著話勢說出,又讓弘歷心花怒放。青逸飛頓覺,已無地自容暗叫著該死,出錯連連。
  小德子乘機追擊,笑道:“寶爺可想死你了,到船上你倆可好好交流交流,共同賞景亦可。”
  青逸飛飛乾聲:“是……”頓覺不對,登時改口:“可是我還有一大堆帳待算。”手中正抱著帳冊,擋箭牌似地晃起來。
  弘歷笑道:“可請左爺放你三天假,舒展一下心情,忒也應該。”
  青速飛道:“可是很急……”
  左仲儀笑道:“暫時放下工作吧,陪陪寶爺也是應該。”
  青逸飛暗斥可惡傢伙,竟然把老婆往他人身上推?可惡可惡,排找機會治他,然左爺既已說出,自己乃屬下身分,只好應是,窘在當場。
  弘歷總覺機會難得,急道:“快上船吧,咱快去雲遊四海,海闊天空聊聊!”想伸手挽人,又覺不妥,拱手拜禮便是。
  船長乃風及時堂弟風迎秋,掌舵亦有數十年經驗,此次委以重任,特別小心,在盤算天色及潮夕下,為求安全,已招手諸位快上船。左仲儀亦不想耽擱,先行登船。青逸飛在弘歷“糾纏”下,有一眼沒一眼地瞪著心上人,且陪笑弘歷以登船,此舉讓她覺得自已是賣笑女子。
  小德子則在旁添油加醋,只逗得弘歷樂、青女窘,好生為難卻莫可奈何。
  鐵皮船已起舵,直往遠海行去。
  弘歷終纏青逸飛不放,風花雪月聊個不停。
  左仲儀則故意避開,畢竟和青逸飛感情已穩定,何需對弘歷施以情敵防備?應是順其自然,當不成情侶,當個友人亦可。可惜青逸飛未想通此點,每每有機會即轉頭回來張牙舞爪,似在告知,背棄下場將是個大花臉,且百孔千瘡。
  左仲儀偶伸舌關對抗,又惹得青逸飛抽頸捏拳,以凶相殺人。
  三方就此一多情一窘困一談然中雲遊大海去了。

runonetime 2008-09-11 04:09 PM

第二十章  興 師

  及近黃昏,左海瑞人馬不斷湧入杭州城。
  漕運總舵主萬青雪更引船數百艘,浩浩蕩蕩直衝杭州渡口。
  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肅殺息籠四遇方。
  漕幫弟子亦備戰,不知對方集結人馬,鬥的是誰,不得不防。
  漕運弟兄恨極漕幫搶奪地盤,故常惡言相向,萬青雪若非顧及逼宮先收拾左仲儀,早向漕運宣戰。
  雙方一觸即發,狀況危急。
  忽聞左海瑞現身召集弟兄上岸,直撲聖幫,暫時解去和漕幫衝突之危。
  杭州漕運弟子卻莫名不解,直道幹啥,要跟誰拼命去?由於聖幫規定甚嚴,未得命令,他們並未跟前瞧探,只顧領酬薪,待有指示再說不遲。
  風及時瞧得驚心肉跳,數千人齊往總壇逼去,若是硬拼,恐也損失慘重。
  左海瑞帶隊直衝聖幫,萬青雪以及暗中現身相助的郭奇秀左右掠陣,以期鎮住氣勢。
  左海瑞方抵銅門,大喝道:“叛徒左仲儀還不出來受審麼?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時頭無人回應。
  左海瑞再喝幾句,仍無反應,遂迫問守衛:“人呢?你們的聖爺龜到哪裡去了?”
  守衛道:“不清楚……”
  左海瑞喝道:“誰當家?”
  守衛道:“沒人當家,都走光了。”
  “走光了?”左海瑞喝道:“他風聞消息開溜了?”
  守衛道:“不清楚!”
  郭奇秀道:“聖爺不如先佔領總壇再說!”
  左海瑞但覺有理,登喝向眾人,激起情緒後已往內廳衝去。
  萬青雪亦忍不住罵道:“小毛頭也敢亂摘,還不出來讓弟兄公審,看你能說出何理由來!”
  忽聞聲音回應:“你想審誰?”柳碧璣已現身,擋在眾人身前,身上仍圍著兜兒,一副傭僕打扮,然其乃三代老奴,自有威信,尤其武功已受左道光、左海寧調教,甚是了得,幫中無人敢試招。
  萬青雪乍見暗戀情人,臉面頓紅,幸有黑胡擋掩,否則更形出糗,幹聲笑道:“我等只向聖爺討公道,不乾柳姑娘事。”
  柳碧璣道:“找左爺?早出差了!”
  左海瑞詫道:“他何時出差?難道不知我等要來?”
  柳碧璣道:“你早讓位,來不來好像無關緊要。”
  左海瑞斥道:“敢輕視我?此次前來卻是在逼左仲儀退位。我依舊是最新聖爺!你該聽我命令行事。”
  柳碧璣道:“誰是聖爺,我就聽誰,你們內鬥之事,不要扯到我身上,畢竟我只是廚房大班,有何好鬥?別攔著,我還得去掃地,忙得很!”說完故意迫往萬青雪,終迫他讓位,,乾聲:“慢走……”
  柳碧璣道:“反啥勁,也不打聽漕運弟子每人領大筆銀子,哪來虧待他們。”說完溜行而去。
  萬青雪匆匆趕來,哪想如此之多,見心上人離去,重釋已解,頓又叫陣左仲儀快出來受審。
  郭奇秀道:“恐真的不在,否則他不是縮頭之人,聖爺在可接收總壇,並向弟兄宣布,然後派兵四處搜查,務必逮著他為止。”
  左海瑞額首道:“有道理!”登時下令搜索內院,自己則搜向內堂要地,連經緯書房也搜遍,未見一絲半影。
  柳碧璣護著書房,冷聲道:“先朝聖爺遺像不容冒犯,諸位往他處按吧,不過定無結果。”
  左海瑞冷哼:“縱躲在地洞,也要把他挖出來;”嗔怒而去。
  柳碧璣暗道好個空城計,弄得大夥火冒三丈,就是找不出發洩對象,遲早銳氣將消磨殆盡。
  左海瑞快回到正廳,坐上太師椅,威風八面道:“前聖爺左仲儀帶罪潛逃,已無資格任聖爺,現由我正式接手!”漕運弟子一陣吆喝鼓掌支持。
  萬青雪、郭奇秀當然附和,直呼新聖爺萬歲,算是擁護成功。
  郭奇秀道:“請聖爺下令緝拿左仲儀,及反叛份子。”
  左海瑞當即喝令:“兵分四路搜遍全城,退有反抗份子,立即逮捕,幫規處置!”
  眾頭領一聲得令,各自搜去。望見杭州熱鬧有餘,爭鬥全無,聖幫弟子全在跑龍套。在孤掌難鳴,失敵難戰下,跑得連自己皆覺像小丑,暗自想笑。
  然膽小民眾發現苗頭不對,果然梢俏前去兌領銀票,畢竟左仲儀已失蹤;換來左海瑞,然在最近風評不佳,交他管銀,忒也難安。
  幸在傍晚,提領人潮尚未過多,項思得以支付。然在聖幫一夜搜尋左仲儀未果,且鬧得全城皆知,復在鷹幫慫恿下,次日一早,終見大批人潮爭相擠兌,錢莊金庫早空,項思只好向總壇求援。
  左海瑞回到自家住處“海瑞閣”舒服過得一夜聖爺滋味,誰知尚未用早膳,即被錢事所煩 手下竟通知財庫已空,嚇得他趕往金庫搜去,錢竟然空空如也。
  左海瑞登往柳碧璣奔去,在廚房將人找著,喝道:“左仲儀把錢花到哪去?”
  柳碧璣道:“啥錢?”
  左海瑞道:“庫金!幫庫的金元寶2”
  柳碧璣道:“能花哪?所剩也不多,全部讓劉吞金給領去了。”
  左海瑞詫道:“如此豈非自砸手腳?”
  柳碧璣瞄眼:“什麼自砸手腳?你和劉吞金串通?”
  左海瑞這才知說溜嘴,冷道:“誰跟他有往來?是左仲儀得罪對方,自砸手腳!”不想解釋,喝道:“庫金明明有三大船,怎盡皆不見?”
  柳碧璣冷道:“自己載到海中遭劫,還好意思說三大船?我看三箱還差不多。”
  左海瑞道:“左仲儀不是從火焰島找回了麼?”
  柳碧璣冷道:“若找回,高魚不會搜尋至今,你該去問問郭奇秀,是他盜你銀子,還把他當大好人?”
  左海瑞詫道:“是他?這傢伙竟然先坑了我?”
  柳碧璣道:“快去找他要銀子吧,你不是以聖爺自居,聖幫垮了,對你形象甚損。”
  左海瑞終也苦笑,自己所接回之聖幫和先前放棄時刻相同,竟是個爛攤子,實是不值,然既已接回職務,總得想辦法解決,二話不說,登往郭奇秀住處佑寧居行去。
  郭奇秀懺悔地拜著父親牌位,但只是輕描淡寫幾句,仍怪罪左仲儀逼死父親,必將索討此債。
  忽見左海瑞闖入,郭奇秀詫驚:“聖爺您這是?”十數年未來過之人,怎突地出現?
  左海瑞怒道:“你幹的好事,敢劫走船金,嫁禍予我,難怪永遠找不到!”
  郭奇秀道:“哪有,庫金不是已找回?”
  左海瑞斥道:“找什麼!根本是空庫,快交出埋藏地頭,否則取你性命?”右掌一抬,勁氣暴出,一副將大開殺戒模樣。
  郭奇秀知其武功不低,力拼恐討不了好處,道:“確在火焰群島,左仲儀若未挖出,我可以代勞。”想著竟也竊喜不斷,畢竟擁有它,即擁有真正實力,暗道:“左仲儀耍的招法厲害,差點給騙了。”
  左海瑞喝道:“在哪個島?”
  郭奇秀隨便胡扯,左海瑞也無法證實,冷道:“敢造假,必定取你腦袋。”郭奇秀嘆道:“聖爺快派我去挖吧,否則聖幫一垮,有此庫金做啥?”
  左海瑞冷道:“全是你耍的鬼主意,我會放你一人前去?那是不可能,你好好給我留在這裡,待我解決問題後再來路你好好算!”說完調來十名手下看守,軟禁對方,悻悻而去。
  郭奇秀急道:“聖爺,屬下真的悔改,以後不會再犯了!”雖是掙扎急嘆,然左海瑞仍置之不理。郭奇秀其實只是作樣喊著玩玩,十名守衛豈能困得了自己,如此做只不過避避風風,待有機會潛去取金,方為最實在任務。
  左海瑞甚快交代親信,直接通知蘇州分舵副舵主連日珍支援銀子,以其數百萬庫存,暫可支付,他且暗自修書傳予劉吞金,將款項回存,如此方不致太難堪。
  蘇州甚近,快馬加鞭,不到一日即可抵達,倒是無懼擠兌。然有手下報及風及時在漕運渡口大發銀子,實讓他氣憤不已,喝道:“銀庫已空,還有多餘閒錢發銀子!?”找得萬青雪直奔渡口。
  萬青雪一夜醒來,亦覺奇異,為何北方弟兄氣難消,南方弟兄卻歡天喜地?故決心想弄清楚。
  兩人奔到渡口。果然見得風及時擺著一長桌,十名弟兄不斷填寫姓名並撥銀兩,其外圍則擠滿漕運弟兄,個個臉露貪婪。
  左海瑞見狀嗔喝:“風及時你好大膽,吃裡扒外麼!”迫開眾人,大步行來。
  萬青雪跟在左側,冷道:“是啥回事?怎只南方弟兄能領銀子?北方弟兄喝西北風麼?”
  風及時拱手道:“不,聖爺規定,南北弟兄皆能領銀,每月三兩薪,直到安頓妥善為止。”
  北方弟兄聞言已譁然,萬青雪怔道:“有此事?我怎未聽過?”
  風及時道:“消息是傳出去,聖爺且特別交代,誰知竟未傳到您手上,可能半途出事了。”
  左海瑞喝道:“鬼扯,我豈有傳此命令!”
  風及時道:“是左仲儀聖爺傳的……”
  左海瑞怒斥:“聖爺只有一個,就是我!”一掌打去,勁風掃得桌倒椅翻,嚇壞眾人。
  風及時仍想解釋,左海瑞怒道:“不必多說,把他押起來,虧空公款,還敢如此囂張!”登見兩名手下抽刀押人。風及時已得暗示,故毫不反抗,暗嘆一聲,隨他去了。
  然南方漕幫弟子已心慌,有人急道:“聖爺發我們銀子,否則我們過不去了……”一幹人頓時乞求。
  左海瑞冷道:“北方弟兄無銀,南方弟子豈能發銀,全數給我收回來!”
  此語方出,又自引起譁然,領得銀子著急抓口袋,不肯交出,北方弟兄更想迫其交出,情勢變得詭異。
  風及時看不過去,說道:“弟兄何必相殘,年輕聖爺早計劃妥,每人每月皆能領到銀,且安插落戶,照樣有工作,漕運沒了,還有海運,哪有背棄你們?’全是有心人挑撥罷了,千萬別上當……”
  話未說完,左海瑞怒掌再擊來,登將風及時打得口吐血絲,悶呃跌退,甚是狼狽,左海瑞厲道:“帶走,妖言惑眾,罪該萬死!”手下已將風及時押走。
  然北方弟子卻疑惑每月三兩銀,如此好條件到底是真是假?有人偷偷問南方弟子,皆是真的領到手,有的還被安插到錢莊,生計更快知,羨煞北方弟子。終有人道:“我們也要發銀,且安插落戶。”一人說,多人喊,終已起鬨。
  萬青雪暗付,有此條件安頓倒也過得去,若是真實,此趟反得似沒道理,已想查證。
  然左海瑞怎肯承認此諾言?且為否定而反對,喝道:“你們被騙都不知?庫金早已虧空,哪來銀子發放,這些全是左仲儀詭計,略施小惠,你們全把他當神了?漕運弟兄要脫困,只有打倒漕幫,搶回生意,那才是長久之計!”
  北方弟兄聞言終覺得收回漕運始為最終解決之道,畢竟庫金已空,拿什麼發銀?登又哄言支持左海瑞,直喊著打倒漕幫,搶回漕運。
  萬青雪暗付也對,庫金已空,根本無銀可發,弟兄喝西北風麼?當機立斷,道:“咱們搶回漕運,弟兄們,合力一博,勝敗全在此舉!”
  北方弟兄情緒已被激起,直喝打倒漕幫,收回漕運,一群群已跳上漕船,大戰在即。
  左海瑞連連吃驚,亦想有所表現,登時引隊在前,一路殺往漕幫地盤。
  萬青雪當然不落人後,喝得威風八面。
  聖幫漕船漸行逼近,殺氣騰騰。
  漕幫豈是省油之燈,登時掠陣以對,幸引運者是幫主潘如虎,及兩名小祖,黃象和劉玉誠,兩者較為理性,否則早已開戰。至於激進派石士寶和朱小全卻失蹤未現身,該另有任務去了。
  潘如虎總覺情勢有異,強力要求弟子自製,莫要引起暴亂,否則一開戰,死傷不說,漕運被接管,弟兄生計堪慮。大部皆能接受,唯小部分激進派則叫器不斷,潘如虎只好把他們排在最後方,免惹事端。
  雙方各調集百餘艘漕船,,于河對峙。潘如虎故意選得中央有處沙丘,將雙方隔開十餘丈,免擦槍走火。
  左海瑞大罕在境,姿態甚高,喝道:“漕幫欺人太甚,敢迫我交出漕運,斷我後路,今兒就是來討個公道,把骯權吐出來,雙方好說話,否則休怪我聖幫動武了!”
  萬青雪喝道:“漕運一斷,弟兄生計何顧?漕幫一向以仁義、濟弱扶傾自居;如此做,有失道義!”
  潘如虎道:“諸位可能誤會了,是聖爺自動放棄漕運,他想經營海運,雖是短痛,卻是長期利多,他且留了百艘船做為補給,我也同意,甚至收購貴幫漕船,也出高價,我也聽他說已安排貴幫弟兄後路,一切皆甚融洽順利,怎會落得如此局面?”
  劉玉誠道:“看是有人煽動,別上當,否則親者痛,仇者快,不妥不妥!”
  黃象道:“瑞爺臉現烏雲乃不祥之兆,自個得小心為是。”原想說有血光之為,然總覺太嚴重,故改了口。”
  左海瑞仍受不了,斥道:“本爺的命還要你算?一句話,不還來漕遠航權,立即開戰!”弟兄鼓譟不斷。
  萬育雪道:“只留百艘仍不夠,得全數恢復才行。
  潘如虎道:“貴幫聖爺已做安排,何不等他回來時再做洽商。”
  左海瑞斥道:“我就是新的聖爺,那個龜孫一輩子也回不來,還談什麼?”
  潘如虎道:“從未聽過聖幫用逼官奪權,奉勸各位弟兄先等左仲儀幫主回來再做定奪,五千弟了每人每月三兩銀,連漕運弟兄都流口水,竟然不要?不知諸位在想什麼?”
  聖幫弟子喝道:“那是騙局,庫金見空,根本發不出來。”
  潘如虎道:“會麼?儀爺能耐,連億嘉票號都被收買,怎調不出這些銀子?別被煽惑了,多想想,腦筋清楚的想,頂多等個幾天,為何不等?”
  左海瑞怎肯讓對方口口聲聲仍稱左仲儀聖爺,壓根不承認自己地位,且暗中批評自己是煽惑者,不禁怒氣大熾,厲道:“你可是不認我,別怪我下手無情,弟兄上!”猛地欺前,即已動手。
  潘如虎見狀,掠身而起,攔入於沙丘,冷道:“你一回來即搞得杭州烏煙瘴氣,我為何要承認你是聖爺?”決心抗衡於他,一手龍蛇掌耍得刁鑽無比。他武功源自烈九蛟,原以蛟鞭為兵刃,然練得熟穩後,已化鞭為掌,雙手咻咻閃動,已達出神入化地步。
  左海瑞雖是怒極而發,然他終年養尊處優,功夫練了一定層次後,並未再尋求突破,一式搏浪掌法始終未若左仲儀尋求變化,已達破浪或斷浪虛無之界,其招式劈來雖猛,卻難敵龍蛇掌變化莫測,硬被擋了下來,迫得他雙手生疼,悶苦於心,暗詫道:“這傢伙武功何時精進至此?”豈肯落敗象,大吼一聲好功夫,復又連避數掌,並喝道:“萬舵主快殺了這群敗類!”
  萬青雪見已臨地此地步,不戰又能如何,終喝令手下進攻,自己則撲向象和劉玉誠,一路“冰是無極拳”既猛且烈,打得呼呼生冷,氣勢不凡,他原是二代元老,跟過者聖爺打天下,武功底子高過左海瑞,施展開來倒讓黃象、劉玉誠不敢輕視,全勁以對。
  然以二敵一,兩人總佔便宜,尤其黃象對易經研究甚深,瞧其拳路和易象有關,倒也邊鬥邊窺,喃喃說道:“前輩這次是拳原是天罡吧?您是覺得自己名字有個“雪”字,總覺武功該冷些,故才刻意混入“冰功”,讓招式多幾式變幻,至於“無極”又是易象之首,當是由九宮變八封反四象再化兩儀進而變太極,始反璞歸真為無極,練得毫無破綻,厲害!”
  萬青雪怎知對方研究易理如此之深,自己練功手法竟被瞧個清楚,實不是滋味,喝道:
  “打鬥即打鬥,說那麼多作啥!”招式一變,無極幻化,變成棍棒般拳拳敲下,迫得黃象險象環生,他且又說道:“此棍應是八卦骨,可劈六十四道吧?”
  萬青雪喝道:“六百四十道也行!”暴拳打來,黃象終栽地面,欸呢疼叫。
  劉玉誠見狀吟了一詩:“秋風落葉斷馬蹄,冰雪飛月掛牛角!”將軍掌掛若牛角,登把萬青雪逼開,救得黃象脫困。
  雙方陷入膠戰,一時難分勝負。
  然兩幫漕船卻漸逼漸近,有入已砸石射刀攻擊對方,眼看一場血戰即將展開,實非潘如虎所能預見,然現在縱使下令撤軍,恐也不易煞住漕船,情非得已,終下令:“用火攻,倒油入水,阻斷通路!”
  漕幫弟子得令,抓來油桶倒入水中,再引燃火勢,轟地一響,一條火龍穿天,迫得聖幫弟子煞船暫阻,無法越火池一步,嗅怒中,又是石塊木頭飛砸不斷。
  左海瑞拼紅了眼,怒喝道:“只會玩此卑鄙手段麼?”兩掌劈去,又喝手下:“強行通過,損失一艘又何妨!”然喊得老半天,無人敢闖。怒極下,放棄糾纏潘如虎,身形一掠,撲向船頭,雙掌開攻,打得水花四濺,終劈出五丈寬缺口,自行當先闖關。
  聖幫弟子一陣吆喝,調船欲衝缺口。
  情勢又見緊張,且見雙方互有欸叫傳來,恐已受傷。
  潘如虎暗嘆,看來當真得速戰速決,先擊退左海瑞再說。
  待要掠去之際,忽聞南方一陣轟聲,震耳欲聾,嚇得雙方怔楞當場,心神未定之際,又是一陣轟雷貫耳,左例百丈處衝起水注足有十餘丈高,有的且濺及人群,嚇得泰半弟兄撲倒艙面,以為天崩地裂,大難臨頭。
  潘如虎巧心,乍見水注,知官船已至,且砲轟附近以止戰,暗道來的甚巧,趕忙喝令手下快退,漕幫弟子終調船退去二十丈。
  左海瑞亦發現官船已至,知再戰下去,恐得全數坐牢,不得不下令撤退,聖幫弟子悴然而退。
  萬青雪不知該喜該悲,喜者終不必傷亡,悲者當真搶不回漕運經營權?怔楞中,黃象一掌撥退他,續道:“前輩應多多問及年輕聖爺,他當真是天才,光是整朱亮功一役,即賺進近千萬銀,怎會發不出銀子?那必是他另有計策,知否?”
  萬青雪冷道:“不知。”然心頭卻有了疑惑 連敵人都如此恭維,忒也不易。
  劉玉誠道:“左仲儀是個君子,他讓出漕運,是為了漕幫,還有跑單幫小船戶,其心仁慈,你怎不等幾天,親自和他談談,定有了解。”
  萬青雪冷道:“聖幫事,不必你們管!”
  黃象笑道:“怎敢管,只是官船來了,咱得裝出化武操兵、友善狀態,否則兩幫鬥毆,定吃官司,若落個叛軍罪名,當真到邊疆充軍了。”
  萬青雪自知規矩,故作幾聲乾笑,冷道:“遲早還要分高下!”掠身而退,守在船頭,要受傷的弟兄藏於後頭,莫讓官方發現。
  左海瑞冷道:“今日算你們走運,下內恐沒那麼運氣了!”不想多談,下令操練,弟兄故作划船疊物,井然有序,哪像在戰鬥。
  原是江湖規矩,在城區,只要大批人馬械鬥時,若官方現身,在無法脫身下,只好裝做互相操兵以避麻煩。當然此得在傷亡甚少前題下,否則仍需拼命逃離,只留屍體,落個死無對證情況。
  官船已慚漸逼近,雖只十數艘,卻載滿火槍兵,且岸上亦集結千人以上,畢竟兩大幫派火拼,不派大軍鎮壓,恐難奏效。
  親自引隊乃直隸總督李衛,他早從出仲儀口中得知漕幫兩幫可能火拼,故隨時注意變化,今日果然見及氣氛不對,登往河督顯瓊處調遣大軍以備不時之需,誰知剛出來即發現雙方幹上了,迫之不及下,先開砲阻止,終也奏效。
  李衛暗道河督顯綜未至,他乃有名顧鐵頭,且是旗人,行事剛正不阿,見及火龍濤天,早就先轟死一群人再說,哪顧得讓戰亂擴大,幸自己顧及左仲儀所言,聖幫弟子只是一時受益,因此而賠命,甚是不值。自己一向亦是疼惜忠貞之士,故騙得顧瓊待在府中,看管可能更大變動,小小漕運交予自己處理即可,顯綜竟然答應,倒省了不少功夫。
  官船逼近二十丈處方停止,雙方首腦皆拱手拜禮。縱左海瑞目露不飛,仍說是例行操練,燕非戰事。
  潘如虎則笑道:“操練過火,雖有些爭執,但並不礙事。
  漕、聖雙幫弟兄互作善意狀,但動作總僵硬。
  李衛冷道:“操兵麼?大老遠趕至此操兵?還點了火龍?想造反麼?還有萬青雪,你原在北運河,怎回到南方操兵?看是回來造反吧!”
  萬青雪雪乾聲:“聖幫已撤去北運河業務,故返回南方,如此而已。”
  李衛冷道:“最好是如此,否則麻煩大了,別以為官方皆是後知後覺,左海瑞你不是退出聖幫,怎又回來操兵?想造反麼?”
  左海瑞道:“原聖爺已失蹤,我回來接位。”
  李衛冷道:“看是奪權吧!”
  左海瑞冷哼,不想回話,官方走狗,只會狐假虎威,不屑與他交談。
  李衛冷道:“為我全不知,你煽動北方漕運弟子想奪權,一路廝殺至杭州,左仲儀根本不理你,照樣辦公事去,你為表現威權,故意鬥向漕幫,其一切都在遂行私慾。當然,這是聖幫之事,如何鬥如何爭,我管不著,然在我地盤上放火殺人,集眾鬥毆,那分明就是向我挑戰。話說在前頭,下次再發生此狀況,一律抓起來審罪,且撤消漕運之權。別考驗我的耐性!”
  左海瑞冷哼,仍不想回話。
  潘如虎拜禮笑道:“一切誤會,下次絕不再發生,總督請放心,我將禁止漕船放火油,免生意外。”
  李衛道:“這還差不多,生意不好好做,專惹事,乾脆上山頭當盜匪,不也天天打得過癮?”
  潘如虎道:“我等一向安份守己,數年來不也相安無事,總督莫要誤解。”
  李衛冷道:“以前數年是沒事,我一來個月即搞兩把事,還想收拾寶親王,不知你們腦袋在想什麼?”
  潘如虎道:“一切誤會,總督網開一面,再給一次機會如何?”
  李衛冷道:“網是開了,可別自以為有剪刀可以剪破,大家都得遵守遊戲規則,否則我也混不下去,話已講明,諸位看著辦,還是那句話,別考驗我的耐性!”擺擺手:“一時辰之內,給我撤光!”這才指揮官船調頭而去。
  雙幫眾徒恭送官船離去百丈後,左海瑞冷道:“不交出漕運權,永遠沒完沒了!”亦下令撤軍,聖幫弟子走的甚不甘心。
  漕幫弟子不畏恐嚇,總有人說道要戰即戰,誰伯誰?
  潘如虎忙消音:“不准再挑起抗爭,一切待左仲儀現身再作處理。”
  有人說道:“要是他們不顧規矩殺過來,難道要等死?”
  潘如虎道:“官方正熱眼上,他不敢,若真有此事,也該回報我!”
  黃象道:“弟兄應知,那是左海瑞奪權,待他下台,一切自可平安,且我算準他不久即會下台,吃癟日子不會太久。”
  漕幫弟子對其相術多少信任,終忍下來。
  潘如虎嘆息道:“希望紛爭早日過去,否則已近秋季;生意再做也沒幾月旺季了。”
  旺季撈不到,淡季準變成疲幫,弟兄日子可苦了,遂又催促弟兄儘快趕工,一切紛爭始暫告落幕。

runonetime 2008-09-11 04:10 PM

第二十一章  伏 刺

  法醒大師和理親王弘皙於運河南岸附近高樓瞧得兩幫互鬥。
  高樓原是觀月酒樓,兩人包下最高層,居高臨下觀戰,視野頗佳,且可暢飲美酒,妙哉。
  弘哲笑道:“鬥的爽快,可惜末真正打起來,下次得找機會把李衛調開,這碼戲上演的才夠精彩。”
  法醒笑道:”另一齣戲更精彩。”
  弘皙不解:“何戲碼?”
  法醒終露邪意:“可見著漕幫缺了兩個激進份子?”
  弘皙道:“石士寶和朱小全?””
  法醒道:“正是。”
  弘皙道:“他倆好戰,不能參與,怎夠精彩?”
  法醒道:“好戰份子怎會脫離戰場,他們溜到另一地方胡搞去了。”
  弘皙道:“哪裡?”
  法醒道:“北京。”
  弘皙道:“北京?北京有何好戲?鄂龍?還是北京幫?”
  法醒道:“都不是,他們做的是反清復明最終目標。”
  弘皙詫道:“他們要行刺皇阿瑪?”
  法醒額首而笑:“小聲些,隔牆有耳。”
  弘皙雖壓低嗓子,卻全身繃緊:“他們要行刺皇阿瑪,我們卻在這裡?得快快回去護駕。”
  法醒道:“那樣豈非前功盡棄。”
  弘皙道:“怎講?”
  法醒道:“一切都在我安排掌握之中。”
  弘皙更詫:“你安排行刺皇阿瑪?”
  法醒笑道:“你不是嫌他太長命?且時好時瘋,又不傳位予你,那何不早日將他料了。”
  弘皙乾聲道:“想雖如此想,但做又是另回事…”
  法醒道:“無毒不丈夫,反正行刺雍正也非首次,且我們只是避開,嚴格說來跟咱完全無關。”
  弘哲低聲道:“說說看,到底計劃是啥?”
  法醒道:“那個黑賊盜走你的秘詔,恐也同時盜走乾清官秘詔,引來粘桿處追殺,連李衛亦樣自出馬,京城勢力頓減一半,我突有念頭上身,何不將計就計,將李衛、冷斷天、弘晝、弘歷等人絆在江南,讓京城更空虛,然後煽動反亂份子去收拾雍正,憑呂四娘、甘鳳池、朱小全、石士寶等人,實力亦算堅強,這一行刺,準能成功。”
  弘皙恍然,欣喜道:“好計,那老不死早就該亡!”然興奮中後有疑惑:“可是文覺國師仍坐鎮大內,他們能成功麼?”
  法醒道:“猛虎難抵猴群,他們這次必傾巢而出,實力超強,準能奏效。”
  弘皙帶點怔仲不安,又帶點興奮:“希望能成功,否則實在難熬……”頓覺不妥:“既然行刺,咱還在此,若皇阿瑪當真死去,帝位豈非被人搶走?咱得快快回去。”
  法醒笑道:“不急,太早回去,落個陰謀纏身,且不出手相助又不行,至於現在,時機倒是差不多,處處跟著朱小全等人屁股走,準最恰當,放心,一切在我掌握之中,只要你秘詔在手,一切自無問題。”
  弘皙摸摸胸口:“我隨身攜帶,隨時可走。”
  法醒領首:“好極。待咱另作安排後,再往北京出發。”
  弘皙道:“尚要安排何事?”
  法醒道:“纏住弘歷,只要他不能回京,一切搞定!”
  弘皙興奮異常,拜禮道:“多謝師父鼎力相助,事成之後,國師必由你來執掌。”
  法醒笑道:“屆時再說,目前你仍得不動聲色,保持常態,然後慢慢移返北京,至於弘歷,派得手下先是阻攔,後則全力狙殺,讓他回不了京城。”
  弘皙當然唯法醒馬首是瞻,一切讓其處理調度,自己落個輕鬆,皇帝夢一圍圈套在頭上,無比舒爽。
  弘歷、左仲儀怎知法醒有此計劃,仍悠哉前往上海造船廠。
  一路上弘歷大獻殷勤,弄得青逸飛好生困窘,然青逸飛亦想及對策,只要弘歷賞茶賜酒,亦或談論風花雪月之時,必定拉著左仲儀一併享用,縱其有意避開,青逸飛則裝頭疼肚,反正在船上,左仲儀能躲到哪?在得知帳房頭疼,總得過來瞧瞧,終把他給絆住。左仲儀不得不暗付對方不解風情,青逸飛哼哼幸災,倒也報得小小冤仇。
  弘歷縱覺不能盡興,然能照顧美女,亦是樂事,他樂此不疲。
  然次日一早,已抵上海,弘歷只好收斂奔放感情,得分點心在考察上,青遞飛方重負稍減。
  造船廠一向臨海,故船支可直接抵達,行及黃浦江口時,終見寶興船廠竟然佔地十數頃,一次同時可興造十餘艘大小船支,規模龐大。
  弘歷目光一亮:“好個造船廠,竟然比官方大一倍,左爺生意實是了得。”
  左仲儀道:“官方若重視,民間豈比得過。”
  弘歷笑道:“那也得有技術才行。”
  左仲儀道:“其實大同小異,咱下去瞧瞧吧!”
  眾人遂下船,廠長知聖爺到來,親自迎接,眾人得以清楚參觀。弘歷瞧得眼花撩亂,光是一艘巨船即得動上數百名員工,偌大船廠,少說亦有數千人之多,其中又分木工、鐵工、技工、飾工等十數部門,各種作業範圍,有條不紊。
  青逸飛瞧得暗嘆不已,自己一直待在錢莊銀樓,原以為大商場即是數間店舖連在一起,然怎知另有數百間甚至數千間寬廣店舖之工廠?那種龐大,宛若置身巨海中,一股接近偉大崇拜之心油然而生。
  小德子亦逛得頭昏眼花,詫喜說道:“實進入深山叢林,這峰一過又來一峰,此崖越過另有一崖,大大小木穿滿林!”
  左仲儀道:“閩廣船廠更大,恐得逛上大半天。”
  小德子詫道:“那麼大?難怪你想發展海運,原是有備而來!”
  弘歷笑道:“經營如此巨廠,得有真本事方行。”瞧著種種規格樣船,已抵一平底船,不解道:“船底為何有平尖底之分?”
  左仲儀道:“這艘是江南海船,亦稱沙船,由於江海接通,水底多沙,故吃水不能太深,且以平底為宜,其可行可泊,縱稍有擱淺亦無礙,甚便於近海洋行駛。”
  弘歷道:“沙船又比漕船大了。”
  左仲儀道:“當然大,漕運于沙嚴重,怎能行大船,沙船一趟三幹五百石,足雙漕船多數倍,利潤自來。”
  弘歷有了概念,遂又前往一艘似臉盆形狀怪船,道:“這船又何名稱?總不會稱大險盆吧?”
  左仲儀道:“叫三不像,不像船、不像盆、不像舶板,浙海管它叫蛋船,亦能過沙,反正各頭皆可停泊,甚是言論”
  弘歷笑道:“名堂真是不少。”隨又行往最巨一艘,足有數層樓高,道:“這鐵定是海中巨艦了?”
  左仲儀道:“正是,其是尖圓底,得下龍骨,以前三段大木撐之,細則如腿,粗則如腰,甚至多人合抱,近年技術改良,有的部位可用鐵桿代之,省了不少麻煩,此船專走遠洋,故洋商亦有訂購。”
  弘歷道:“用之於水師如何?”
  左仲儀笑道:“當然行,但恐得官方自行設廠,寶興訂單已至明年秋,恐不易出貨。”
  弘歷道:“生意那麼好?”
  左仲儀笑道:“主要是技術尚可,穩固耐用、交貨準時換得的信用。”
  弘歷笑道:“看得出來。”
  左仲儀復帶領參觀桅杆處、製槳處、風帆處……,總讓弘歷、青逸飛、小德子贊嘆不已,地聖幫商業體系由衷欽佩。
  弘歷感觸甚深:“國家若能以此有系統經營,何思百姓吃不飽?我看一個個都得變成小富翁!”
  小德子道:“看來奴才得改行了。”
  弘歷笑道:“那就留在此吧,和左爺學點技術。”
  小德子登時搖頭乾笑:“說著玩的,奴才天生就喜當奴才,伺候爺身邊,是奴才一生最大榮幸。”
  弘歷笑斥:“真是奴才!”
  小德子滿心歡喜受之。
  左仲儀不禁想及忠心耿耿之丁幻,幸好總覺他奴性少些。
  青逸飛亦暗自爽斥一聲奴才,但覺這類人亦有可愛一面。
  參觀過後,弘歷心中有譜,今日不發展海運,明日將被淘汰,暗自決定回到京城後,總得向皇阿瑪建議,任左仲儀為特使,專門督導船運發展為是。
  左仲儀此趟除了參觀船廠,且另有任務,故在觀畢後,已帶往附近名為“珍品樓”之酒店,準備招待弘歷用餐,再則前往蘇州找那連日珍算帳,以期反攻杭州。收拾左海瑞,平復此亂。
  待至珍品樓臨海廂房,邊賞海景邊品佳看、醇酒,另有美女作陪,實是人生一大樂事。
  冷斷天依樣守在樓下,暗中保護寶親王,以防不測。
  左仲儀當然隨時小心翼翼護守,然在用餐過半之際,忽進來一二十上下綁著雙辮少女,她乃丫環之類專門伺候酒客之打扮,手提一罐陳年玉冰燒,笑道:“給爺點的酒送來啦!”
  左仲儀道:“有再點酒麼?”瞧向青逸飛:“誰還想喝?”又瞧向弘歷。
  青逸飛道:“我沒點。”
  弘歷笑道:“我也沒點。”
  那女子笑道:“是麼?那可能走錯房了,抱歉!”想退去。
  弘歷瞧其失望表情,一時不忍,道:“什麼酒,送來我瞧瞧。”
  女子欣喜道:“是花彫,爺定喜歡!”快步奔來,且將酒罐前送,“它可是本店員有名酒種喔!”又自欺前笑的更甜,然表情已異。
  左仲儀頓覺異樣,道:“花彫怎是用此圖罐?應是橢長形,拿錯吧?我來瞧瞧。”伸手欲接酒罐。
  那女子笑聲依舊:“不會吧,它確是花彫無誤,您瞧便是。”將酒罐一送,猝地右手一翻,閃出晶亮匕首,直往弘歷撲刺。
  此舉嚇壞眾人。
  左仲儀猛地迫掌擊酒罐,砸中那女子左腰,使她偏身;毒匕失準頭,然仍落落于弘左肩,小德子嚇壞欲撲卻來不及,青逸飛急推開弘歷,欸呀一聲,右臂挨得一刀。
  左仲儀乍急,厲喝:“敢傷人麼!”哪顧得對方是女子,照樣欺前,斷浪怒掌猛擊,打得女子悶吐鮮血,倒地不起。
  小德子撲人不著,面對窗口,復見數名黑衣蒙面刺客撲來,駭聲大叫:“窗口還有人……”拼命撲去,仍晚半尺。
  左仲儀再怒:“真是無孔不入!”殺機已起,赫見其撲若虎,動似狂龍,雙掌搗來無極霸勁,哪管四人齊攻,他已相準較前兩人胸口,往其胸脯打去,其速之快,掌勁之猛,已是天下鮮有敵手,情急拼命,殺手根本擋之不了,硬殺劈得口吐暴血,往側後方另兩位同伴砸去,砰地又是兩響,四人撞成兩堆,盡往水中砸去。
  冷斷天等人已知巨變,兵分二路,一往水域追去,一往廂房護來。冷斷天最是嗔恨敗類,方衝進門,見及弘歷無恙,寬慰不少,喝道:“護持王爺!”兩人搶至弘歷身旁,連青逸飛亦被逼退。冷斷天更惡那女子,管她是傷是死,照樣刺她數刀以取性命。
  左仲儀見及弘歷沒事,急往青逸飛奔去:“傷的如何?”見其手臂滲血,疼心不已,已撕開袖子,且拿出金創藥,替她敷去。
  青逸飛疼在肉裡,甜在心裡,直道:“沒關係,只是皮肉傷……”想耍手臂表示無礙。
  左仲儀道:“別亂動,得札了它。”想撕下衣角,青逸飛則拿出白絹巾,含情送去,左仲儀接過手,知拭藝品般小心翼翼包札。
  弘歷原想大事感謝青逸飛拼命相救之情,然突見左仲儀深情裹傷,及青逸飛款款相待,連那肌膚亦大方讓其摸去,遞出絲巾更是含情脈脈,至此他方知美女心有所屬,難怪縱使熱情相待,總少了某種感覺,屢屢邀她並肩同遊,她總是行前落後,顧左右而言它,原以為是少女窘情所致,豈知全是誤會了。
  佳人既有所屬,心情頓時酸楚落寞,一夜美夢盡被淋熄,暗嘆不已。
  小德子發現不對,急道:“爺您得快躲,刺客似未全部伏誅!”拉著弘歷閃至內角,始讓弘歷清醒,不敢再墜傷情,勉強提勁說道:“我沒事。”
  左仲儀原以為刺客再犯,備掌欲擊,但聞沒事,終稍放心,道:“實是遍處皆險,讓寶爺受驚了。”說話間,左手始終抓著青逸飛左臂不放,原是包札末妥,怎可棄手?見弘歷沒事,始收回右手打花結。
  弘歷瞧得更心酸,仍裝鎮定,急道:“青姑娘傷著了?”
  青逸飛笑道:“還好,不礙事。”
  弘歷歉聲道:“那就好,實是過意不去……”要是往昔,必定欺前疼傷,然事已至此,只有退讓了。
  青逸飛直道沒關係,弘歷只能歉笑以對。
  冷斷天觀察情勢後說道:“危機似已四伏,寶爺應跟屬下回杭州,免生意外。”
  弘歷已失美女,心情低落,遂同意回去,連準備去海寧探身世一事也免了。
  冷斷天拜別左仲儀,道:“船廠已參觀完畢,寶爺將返,左爺是否同行?”
  左仲儀道:“你們先行一步,我另有事務待處理。”
  冷斷天額首後已指示護著弘歷離去。
  弘歷縱使心酸,仍擠出笑容:“青姑娘,多謝一日夜招待,來日再還!至於左爺,咱杭州再見!”小德子亦拜禮謝。
  左仲儀、青逸飛含笑送至門口,弘歷等人始匆匆離去。
  青逸飛心神為之舒爽:“好啦,終於解脫了!”瞪向男人,喝道:“你好壞,竟敢想把我送給別人。”
  左仲儀道:“哪有,只是招待友人而已。”
  青逸飛喝道:“啥話,我又不是交際花!”
  左仲儀道:“想哪去?你若是我妻,客人上門,不去招待麼?”
  青逸飛一楞,斥道:“那也不能逼著我並作堆!”
  左仲儀道:“有麼?陪他也是應該,是你心結有問題。”
  青逸飛斥道:“你才有問題,明知他在追求我,還免費贈送?看我如何修理你!”
  左仲儀嘆息:“同情一下又如何?沒看他走得傷心,必定難過得要死。”
  青逸飛斥道:“愛情豈能施捨?現在不了結,難道要等他深陷無法自拔再了結?越想越氣,嘎聲大喝:“可惡!枉我跟你東徵西討,吃足苦頭!”出掌即想教訓。
  左仲儀欸呀 聲拔腿即逃,躲得一掌後黠皮之心已起,道:“你剛才說什麼……“竟敢把我送給別人”?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青逸飛暗詫說溜了嘴,惱羞成怒:“誰是你的人,給我回來!”追殺更猛。
  左仲儀直往岸邊逃去,捉弄笑聲不斷,待奔及兩裡,已被揍得三數拳,青逸飛總算氣消,追著只是好玩,感情交融不斷,甜蜜上心頭。
  濃情中,青逸飛忽見一艘豪華巨船,船首插著風向球,正隨風旋轉,雖不起眼,她卻驚詫:“是劉吞金的船?”
  左仲儀這才留意,見得船頭雕有潛龍,正是當年劉吞金特別訂製,道:“不錯,潛龍號,是他的船。”
  青逸飛喜道:“劉吞金在此,那她女兒光霞定也在附近了,咱去找她!”
  左仲儀嘆道:“如何能找,找到又能如何?”
  青逸飛道:“向她說清楚啊!”
  左仲儀道:“能說什麼?”
  青逸飛一楞,這才想及能跟劉光霞談的只是婚約,否則一切總是假,自己決定跟著他,難道還要容下劉光霞?縱使頗為同情她遭遇,然想及共事一夫,已然猶豫。
  左仲儀道:“走吧,連劉吞金也不必談,他早已和左海瑞串通,談也是白談。”垂頭喪氣走人。
  青逸飛追上,道:“劉吞金是恨你,才會做出此舉,誤會解開,自然沒事。”
  左仲儀道:“解得開麼?”
  青逸飛道:“劉光霞也夠可憐,我可以考慮……”掙扎中似乎同情戰勝感情,然想開口,又覺感情應是獨享,仍未克服心靈障礙,到嘴的話又縮了回來。
  左仲儀還是不想提,道:“走吧!以後有機會再說,悶在這裡難辦正事。”
  青逸飛掙扎未斷之下,只好跟去,滿腦子仍是劉光霞可憐身影。
  兩人選了路子,直往蘇州城奔去。

runonetime 2008-09-11 04:11 PM

第二十二章  反 搗

  數十裡,末至傍晚已至。
  待探及寶祥錢莊蘇州分舵,位於北街最繁華地區,生意依然門庭若市,瞧不出任何反叛鬥爭緊張情勢。
  青逸飛道:“難道聖幫弟子都投靠左海瑞了?”
  左仲儀道:“未必,但聖幫是商事體,不若江湖幫派,只要聖爺換人,他們必追隨,至於目前此種狀況,他們只有靜觀其變,如此將讓聖幫因掌門轉移之損失降至最低。”
  青逸飛道:“難怪聖幫歷久不衰。”
  左仲儀道:“至於護幫弟子,大概皆跟著左海瑞下杭州,故顯得安定,也有可能是舵主封養廉被囚,連日珍已掌握一切,該除的是他。”
  青逸飛道:“現在去算帳?”
  左仲儀道:“不!入夜再說,否則引起恐慌,甚不妥。”
  青逸飛隨他安排,道:“聽你說連日珍是左海瑞妻子小叔,他因此倒戈,那他妻子是否涉嫌?”
  左仲儀道:“不清楚,不過那已不重要,男人之爭,一向不喜牽涉女人,尤其是老弱婦孺。”
  青逸飛原想斥他輕視女人,然聽其後句乃同情女者,終忍下來,道:“當左海瑞妻子必定很可憐。”
  左仲儀嘆道:“又能如何?全是男人拖累了。走吧,先找地方休息。”終在附近祥寶客棧住下。
  左仲儀閉目養神,青逸飛則覺身上汗臭不舒服,偷偷躲在隔房淨身洗澡,縱有門窗隔開,然想及其薄如紙,萬一被推開或掉落,豈非走光?故總帶著窘澀冒險心情眾之。及至洗畢,未見男人動作,忒也失望,暗道千聲掃興,走出來瞪眼道:“換你洗啦!”逕自取水去了。
  左仲儀一楞,難道忘了提水引她不快?登時乾笑:“我來提,我來提!”搶著木桶取水去了。
  青逸飛呵呵笑起,暗罵一聲呆頭鵝,但覺春情上心,體態發熱,多麼希望愛滋潤,但看來今夜仍守空閨了。
  左仲儀家教甚嚴,縱使曾遊戲風塵,然那只是放逐時段,在正式接掌聖爺後,又怎敢亂來,故對感情反倒內斂許多。
  待他取水回來,始發現木桶另有溫水,詫道:“你早提了?”
  青逸飛瞄眼:“怎麼,不敢用?難道要我幫你洗澡?”
  左仲儀頓窘:“不必了,我自己來,”趕忙把門帶上,始敢寬衣解帶。
  青逸飛東張西望,暗道:“這麼神秘?鎖的密不透光。”想捉弄,又覺不敢,只好放棄,自行向店家點得晚膳,待左仲儀洗畢出來,晚膳已送來,兩入含情帶笑,共進佳肴,事後瞧瞧天色已晚,始再往寶祥錢莊行去。
  連日珍未認出左仲儀,見其穿著且美女作伴,應是公子哥兒,數目總是不少,隨即拱手相迎,笑道:“公子貴姓,在地人麼?不知貴寶號經營何行業?”
  左仲儀道:“跑船的。”
  連日珍笑道:“準,跑船正是熱門行業,定賺了不少,要寶祥替你辦理存款或匯兌業務麼?”
  左仲儀道:“是想,但有人介紹封養廉,他人呢?”四處張望,只見四名護莊保鏢,並不礙事。決心先探分舵主下落再說。
  連日珍笑道:“他辭職回鄉了,業務由我接管,必服務更佳,爺大可放心。”
  左仲儀道:“怎回鄉?他是道地蘇州人!”
  連日珍暗詫錯言,然靈機一轉,笑道:“不,蘇州是他第二故鄉,他原是長安人,六歲始到蘇州,現退休,總得回老鄉一趟。”
  青逸飛道:“可有親人在此?”
  連日珍道:“全數搬走啦,爺可要失望了。”
  左仲儀嘆息:“那該如何是好……”
  連日珍笑道:“公子放心,有關銀兩匯兌,在下必能勝任,且手續優惠,寶祥已是老字號,您該放心。”
  左仲儀道:“就是老字號,才想到要來挖角。”
  連日珍一楞:“挖角?卻不知貴寶號?”
  左仲儀道:“也是寶祥!”
  連日珍道:“怎可能,寶祥全國只此一家,且專用招牌,無人敢冒用。”
  左仲儀道:“難道你看不出,我才是寶祥真正老闆!”
  未提不知,經此一提,連日珍越瞧越覺心虛:“你是!?”
  左仲儀道:“寶祥老闆,就是這裡的主人?”
  連日珍雖驚詫,卻也未被唬住,冷笑道:“原是找碴的,把他趕出去!”手一揮,護衛迫近。
  青逸飛冷道:“不要命麼?連老闆都認不得?”擋在前頭。
  左仲儀動作更快,猛地一探手,欲扣脖了,連日珍駭然欲閃,卻無法走脫,詫道:“你是聖爺?”話未說完,脖子已被扣住,脹得面紅耳赤,無法回話。
  眾守衛見狀詫楞當場,不知所措,伙計亦僵若木雞,瞧著這位不速之客,幸無客戶,否則早已嚇跑。
  左仲儀冷道:“我一生最恨叛徒,你卻偏偏當叛徒,還把封養廉弄到哪去?他若死了,你也得賠上一條命!”
  連日珍吱吱晤晤,仍不能言。
  左仲儀丟下他,冷道:“說吧,封養廉在何處?”
  連日珍撫著咽喉喘得喘氣後,突又往後逃去,並喝道:“他根本不是聖爺,快拿下他,聖爺是左海瑞……”守衛仍在掙扎。
  左仲儀管道:“還想逃?”掠身追去,連日珍早有防備,反手一掠,森亮匕首刺出,直取左仲儀心窩,想一擊奏效。
  誰知左仲儀武功通玄,待他刺出之際,欺身閃斜,右手指勁一彈,鏘地一響,匕首斷成兩截,連日珍駭極欲逃,左仲儀探手若刁蛇,登時扣住其腕脈,真勁一貫,連日珍悶疼呻吟,已被拖回,急道:“還不出手收拾敵人麼?”
  左仲儀拿出聖爺弱碧綠九龍寶戒,套於手指上,冷道:“可認得此物?”
  過衛和伙計見物證詫,登時拜禮,直道聖爺。
  連日珍詫道:“你當真是左仲儀?”見大勢已去,不再反抗,只恨自己運氣差。
  左仲儀安撫守衛及伙計,笑道:“沒你們事,只不過有人造反而已。”眾人直應是,不敢吭聲,左仲儀再問連日珍:“封養廉安在?”
  連日珍道:“被囚在“瑞勝堂”。”
  左仲儀道:“哪來瑞勝堂?”
  連日珍道:“是瑞爺新購的……”
  左仲儀截了他穴道,放開腕脈,道:“杭州可傳話支援銀子?”
  連日珍道:“傳來了,已撥三百萬兩應急。”深伯責備:“是瑞爺意思,我也是被逼的……”
  左仲儀道:“現在多說無益,若封養廉完好如初,還能留你一命,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連日珍急道:“他還活著,真的!”
  左仲儀道:“走吧!見了便知。”連日珍依言而去。
  青逸飛急道:“可是錢莊誰來掌管?”
  左仲儀挑得看來較老實之守衛,道:“你叫啥?守得住麼?”
  守衛道:“小的賈慶元,是小頭領,守得住。”
  左仲儀道:“那好,守穩了有賞,每個都有賞。”
  賈慶元道:“可是若另一個聖爺來了該如何?”
  左仲儀道:“聖爺只有一個,戴戒指這個,其他都是假的。”
  賈慶元道:“可是外面有的漕運弟子不這麼認為,爺可要小心應付。”
  左仲儀道:“他們只是受益惑,我且每月發放三兩銀,有何不好?遇上了勸勸他們回頭。”
  賈太元及眾守衛伙計應是,腦門仍是一片空白。
  左仲儀不想耽擱,和青逸飛押著連日珍往瑞勝堂行去。
  兩人並未躲閃小巷,已引得聖幫弟子注意,在發現連日珍似被押著而行般,漕運兄弟已覺不妙,登杏奔相走告,想營救人質。
  左仲儀仍是不理,直接押往城東瑞勝堂。
  十街之隔,轉眼即至,瑞勝堂的確富麗堂皇,霸氣已極,見之即知野心。
  左仲儀剛走近門,已見四名護衛攔來,冷道:“聖爺不在,請回吧!”原是另聘蘇州護衛及漕運弟兄,未能認得聖爺。
  連日珍急道:“他才是真的聖爺,快開門,請夫人出來。”目前唯一可救助者,恐只有自己姪女品潔了。
  守衛聞及另有聖爺,一時已迷惑,左仲儀顧及封養廉性命,心想爭一分是一分,不想多作解釋,伸手彈勁,點其穴道。押人而入。
  守衛怔叫著:“有人闖進來啦!”另一守衛叫著:“是聖爺,呃年輕聖爺。”
  左仲儀、青逸飛伯護衛越聚越多,已採迅雷不及掩耳手法,直衝內廳,一路製住十數人後,終抵風雲閣,忽見一四十上下,風華已老之中年婦人,她迎體以待:“聖爺麼?”
  左仲儀見人亦拜禮道:“嬸嬸麼?”
  那人正是左海瑞之妻連品潔,雖近中年,風華卻不在,臉面已浮現風霜皺紋,顯然未受照顧。青逸飛但覺左海瑞待她甚刻薄。
  連品潔道:“小叔惹了何事?海瑞或勝超又惹何事?”
  連日珍急道:“我是無辜的,全是瑞爺迫我,才演變至此。”
  連品潔嘆息:“他總是野心勃勃不肯安分,聖爺可饒過我小叔?”
  左仲儀不忍,道:“只要把封養廉放出來,我饒了他。”
  連品潔轉向連日珍道:“還不快放人!”
  連日珍急道:“他關在此處秘牢,你知在哪,放了就是。”
  連品潔詫道:“怎會在此?”
  左仲儀道:“秘牢何在?”
  連品潔道:“不清楚,不過東廂房後院常有異聲傳出想必是在那頭了。”
  左仲儀二話不說,掠身而去。
  連日珍見機會到來,頓時想溜。
  連品潔道:“溜到哪去?還不認錯!”
  青逸飛冷道:“聖幫弟子遍天下,你走不掉,何況左海瑞也未必罩得住。”
  連日珍掙扎中,終停步嘆息:“也罷也罷!”知大勢已去,保命要緊。
  左仲儀經驗豐富,甚快找到秘牢,四名守衛把關,輕易可制伏,往裡頭行去,已見鐵柵一位身著青袍,年約五旬,頭髮稍斑,儀態卻如高官宰相之剛毅男子,他雖受囚,卻仍挺立,一副悠然不迫模樣,甚是鎮定。
  左仲儀乍見此人,知是封養廉,立即拜禮:“廉叔麼?”
  封養廉乃是左海瑞提拔,經商能力甚強,故坐上蘇州總分舵主,甚受重用,他曾在杭州工作,當年左仲儀只七歲,左海寧常帶他上錢莊,故識得封養廉,在父親要求下,稱得聲廉叔,左仲儀始終未忘記,十數年未見,仍引用此稱呼。
  封養廉乍見來人,且聽其呼喚,記憶奔捅而出,終想及靈眼高鼻的小傢伙竟然長得如此英挺,激動道:“儀少爺麼?呢,應該叫聖爺了,好久未見,近二十年了吧?”想及往事,兩眼盈淚,他直把左仲儀當義子,當然見子生情。
  左仲儀道:“因為剛接聖幫,太忙了,否則早該來拜見您老人家。”
  封養廉道:“能來就好,否則我可抱憾終身了……”拭去淚水,強忍莫再滲流,“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差點不認得啦!”
  左仲儀笑道:“遲早要認得!”甚快解去鐵鎖,放出對方,道:“養義哥好麼?還有甜甜妹呢?”封養義為其子、封甜甜為其女;現皆長大,左仲儀頗懷念當年共同戲耍,尤其雀斑甜甜,最喜歡拉她小辮子。
  封養廉笑道:“還好,養義也在聖幫工作,是本行,娶了妻子,還算認真,至於阿甜可牛了,她喜歡藥材,深山險崖處處去,一年到頭不見幾回,我說聖幫藥材多的是,她就是喜歡自己採,尤其治發藥,最是用心,結果我的發還是灰的。”
  左仲儀笑道:“大概伯禿頭吧。”當年每扯一次,甜甜妹叫一次:“別扯啦,再扯就禿頭了。”想來叫人莞爾,“有機會該見見他們……”
  封養廉道:“改天再說,您既親自來,聖幫總也出事,得先辦。”
  左仲儀不敢耽擱太久,外頭仍有心上人,遂道:“好吧,改天再聊,咱先出去,連日珍已被我押來,幸好您未受傷,否則他可麻煩了。”
  封養廉道:“出去看看。”
  兩人始往外奔去,直抵風雲圖。
  連日珍見得封養廉,已低下頭,不敢正視,青逸飛終也安心。
  封養廉則剛正斥責:“日珍你倒毫無原則,說反就反、置聖幫于何地步?實白養你十幾年了。”
  連日珍低聲道:“我一時權迷心竅,方做出此事,尚祈見諒。”
  連品潔乞聲道:“廉叔你原諒他吧,他已悔改了。”
  封養廉道:“我只斥他為人不忠不義,懲罰一事,無此根限,聖爺自會處理。”
  連品潔乞憐求著,左仲儀不忍,道:“錢莊工作是保不了,畢竟他再回去,如何能服眾?支個五百銀兩,自行去謀生創業吧!”
  此已是最輕處罰,連品潔道:“小叔還不快道謝!”
  連日珍兩眼含淚:“多謝聖爺:”差點下跪。
  左仲儀道:“不必謝了,自個好自為之,莫要再犯錯誤,否則連你後代皆會受累。”
  連日珍額首應是,不再多言。
  左仲儀隨即轉向連品潔,道:“大叔犯的事,恐較嚴重,勸得回來麼?”
  終換連品潔感傷道:“如何能勸?他要是聽話,也不會落得今日局面,做他妻子者,只有認命了。”連保丈夫一命也不敢開口,畢竟叛幫一事,唯一死罪,如何能再逼聖爺,只有聽天由命了。
  左仲儀嘆道:“希望能挽回……,勝超呢?”
  連品潔道:“不知怎麼,和劉幫在吳汲口弄個布莊,這幾天忙得緊,也來不及問他到底是何用意,畢竟他不是做小生意之人。”
  左仲儀當知左勝超個性,暗道:“難道和劉吞金取得啥默契,開始經商了。”
  青逸飛卻較敏感,付道:“會是跟劉光霞有關?否則劉吞金怎肯跟左海瑞合作?”越想越有可能,得找時間查明。
  左仲儀道:“開布莊也行,就是別亂搞,聖幫每年也撥紅利,但有何不滿意,告知一聲,難道我會置之不理麼?”
  連品潔嘆息,道:“我儘量勸他,莫讓聖爺操心了。”
  左仲儀拜禮道:“您自個也保重,我身在杭州,照顧不了,一切且得靠自己外頭還有事,我先走一步,有事可梢信予我。”
  拜禮後,引著封養廉、青逸飛退去。
  連品潔終落下淚來:“同是一屋子出生,怎有天壤之別?”
  連日珍嘆道:“我終悟了一句“權迷心竅”,幸有聖爺原諒,否則這一生完了。”
  連品潔悲切道:“嫁入豪門,竟也受苦連連,我何等希望當個平凡人啊!”
  左仲儀、青逸飛、封養廉回到寶祥錢莊,卻見外頭齊聚數百北漕運弟兄,群情激憤圍在外頭。領頭者正是漕運副總舵主袁平,年約四十上下,清瘤精悍,胡渣子稀稀疏疏,衣著樸舊,倒似丐幫弟子模樣,他原即苦力混上來,故最恨老闆過河拆橋,陷弟兄於不義,見人即喝:“左仲儀你倒好,年紀輕輕也敢把漕運弟子給賣了!擒下他,交予聖爺治罪!”一馬當先撲來,後頭數百人吆喝蜂湧而上。
  青逸飛怎知對方如此火爆,為免傷人,急道:“袁副舵主勿衝動,大家好談,實是一場誤會……”護著青、封二人退閃。
  然漕運弟子早被洗腦,只認左海瑞為聖爺,為想立功勞,拼命搶殺,儼然要鬥匪類,毫不客氣。任三人喊叫,始終不理。
  左仲儀暗道,不動手製住袁平是不成了,遂交代左仲儀護住封養廉,自行參戰去了。霍地身化長虹,直射袁平,笑道:“你倒俠義,也得武功為底,且看你火候!”一式“清風拂柳”擊掃過去,看似清風,卻含強勁,掌影飄忽不定。
  袁乎最怕對方跑了,因為方才追趕,知對方輕功了得,現既然對掌,自是良機,登將自創“擎天掌”逼至極限,雙手筋肉條條浮現,似若鐵條,五指更若鋼爪,猛勁扣去,砰地暴響,各自反彈落退。
  左仲儀身形一晃,立定當場,但覺對方火候了得,不愧副舵主。
  袁平則跌退兩步始穩住,手臂卻發麻,暗付自己所練擎天掌之所以稱擎天,即一手可撐起十包大米,因而服眾,多年練來,已可將大米拋上數丈高船,尋常人挨一掌,不死也要半條命,這嫩傢伙竟然沒事,敢情也夠格當聖爺,可惜只是叛了弟兄,仍不能饒他,登又凝掌劈去,一式“開在裂地”劈得轟轟有聲。
  左仲儀笑道:“好招!”反手一推,砰地再響,又是硬接一掌。此次未反擊,袁平並未跌退,但手臂仍麻,嗔喝中連擊六掌,然卻全數被化去。
  袁平終知非其對手,暗道自己是贏不了但仗總仍要打,登又喝及弟兄,一群人蜂湧而上。
  左仲儀突地掠空,以晴蜒點水方式點若十數人頭,直往錢莊大門掠去。
  漕運弟兄撲了空,登又回頭搶攻。
  左仲儀不理,急敲門:“我是聖爺,開門!”
  裡頭守衛賈慶元這才噓喘大氣:“聖爺回來即好,嚇死我等了。”始敢開啟門扉。
  左仲儀見裡頭伙計個個臉面煞白,笑道:“放心,他們要的是我,又非錢莊,若要攻擊,還能獲到現在?”
  果計稍安。賈慶元急道:“現在該如何處理?欸呀又攻來了!”
  左仲儀道:“把銀子抬出來,大錠切割成一二三兩銀錠,且把薄子備妥。”伙計匆匆去辦,後頭追兵已至,左仲儀先向青逸飛、封養廉招手:“過來吧,發銀子了。”青、封二人會意,照樣掠踩弟兄腦袋,飛奔而至。
  青逸飛這才知封養廉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才護著他,忒也是笑話。
  封養廉道:“可要共同退敵?”
  左仲儀道:“只有銀子能退敵,你和青帳房算得快,進去備銀吧。”
  兩人會意,快速溜入莊內。
  已見四人攻來,左仲儀勁掌一推,迫退對方。
  袁平又追近,喝道:“大家用石塊先砸倒他!”仍搶攻在前。後頭激情弟子已撿拾石塊,準備砸人。
  左仲儀終一掌震住袁平,復又一指點其穴道,抓住身邊擋駕,笑道:“可別砸錯人了,他可是副舵主。”眾人眼看袁平被抓,投鼠忌器下,終不敢拋砸石塊,皆氣怒沖沖要左仲儀放人。
  左仲儀笑道:“放是要放,且領了銀子再放!”
  袁平喝道:“莫聽他鬼扯,砸死再說!”左仲儀道:“餅是好漢,只是腦筋僵了些,沒看到我已備桌備銀,要讓諸位領酬薪麼?”
  眾人見及店內實有動作,已然猶豫,不知是真是假。
  袁平急道:“莫讓他收買了,白白幾兩銀怎能抵過漕運拱手讓人,生計斷絕?”
  眾人頓悟,譁然又鬧,誓死抗爭到底。
  左仲儀道:“怎會幾兩銀?是每月領,領到另有工作為止!”將青逸飛所擬文案拿出來念道:“漕運弟兄五千三百二十人,平均每人每月三兩銀,得支付一萬五仟九百六十兩,願接受安排者,可選定喜歡及方便自己之工作,若要辭退,請領一年薪銀,外加紅利五十兩,足留下一千人,專營百艘補給漕船,薪資加一成,安排工作以海船為首要,造船次之,兩者加薪三成紅利一成,轉其他商行,得經訓練,檢驗過關者掌外場,未能過關者掌內勤,由於工作較輕鬆,暫不加薪!”又揚起文案,道:“聖爺我辛辛苦苦擬這些,難道是假的?”
  群眾聞之譁然,怎未聽過如此美好條件?
  袁平亦楞:“何時所擬?怎未傳到我等手中?銀子當真要發?”
  左仲儀道:“南方早發銀子,我也傳了消息,但被有心分子截斷,且煽惑你仍造反,事情就是如此了,文案傳下去,好好看,好好選擇,至於銀子則排隊先領部分,因為被左海瑞惡整,此處庫金已不多,但我保證七日內定發到諸位手上。”文案一傳,登有人搶閱,後頭者丟下石頭、欺來爭相研究。
  青逸飛見狀,暗道好險,又拿出數分文案,交予眾人,形成數大圈圈搶著看。
  袁平亦想瞧,卻動不了。
  左仲儀解開他穴道,道:“想造反,也不急一時,給我一些時間如何?”
  袁平已覺窘困,冷道:“好,只要文案是真,算我失責,必定賠罪!”說完搶掠而去喝道:“讓開讓開,副舵主先瞧瞧。”身份終能奏效,擠入圈圈不見。
  左仲儀笑道:“別忙著看,也得記著領銀。”
  青逸飛已坐定,喝道:“領銀啦,前面那個大頭大腦的先來!”伸手一指,權威頓生。
  那大頭大腦者一楞:“我?”
  青逸飛道:“對就是你,何名何姓,在何分舵工作,原領多少銀?”
  那大頭大腦者幹聲說道:“我叫阿明,外號大頭明,濟州分舵第十二漕班,打雜的,每月領一兩四……沒到三兩銀
  青逸飛笑道:“有姓麼?“阿明道:“孤兒沒姓,有人管我叫無姓,後來才知道有個口天吳,就姓吳好了,吳阿明。”
  青逸飛笑道:“喜歡就好,吳阿明月薪一兩四,紅利先發一兩六,共三兩。”登記局,要吳阿明畫押或蓋手印,吳阿明蓋印後,終領到銀子,登時詫喜道:“我領到銀子了!”轉向眾人喝道:“我領到銀子了!第一個領到銀子了!”當了十數年漕運弟子,今夜最風光。
  群眾聞言譁然追問當真當真?有人已然當真而先欺過來排隊那喊“當真”者見落在後頭也當了真,全數搶排過來,頓成一條大長龍,吆吆喝喝好不熱鬧。
  左仲儀要封養廉再開一道門,讓弟兄快領到手。封養廉照辦,卻道:“如此混亂,恐有冒領……”
  左仲儀道:“冒領也只損失一次,皆在計算中。”
  封養廉知聖爺仁慈,遂向眾人說道:“聖爺對你們好,要知福惜福,請勿冒領或多報銀子,若查出來,只有開除,別因小失大。”
  有人喊道:“不公平,薪水少著多領紅利,我領二兩一,豈非只能補個九分銀?”
  左中儀道:“此乃權宜之計,日後仍會結算清楚,諸位絕不吃虧,至於佔便享一事,請替苦難弟兄想想,你領二兩,總是小頭領,平日工作較輕鬆,那個吳阿明只領一兩四,恐也得摃糧包,每天苦得很,賞他一下也是應該。”語氣轉堅:“這是聖爺決定,別說我不公平,光漕運弟兄即五千多人,每兩銀子都是從其他弟兄掙來的,他們可不吭一聲,全力支援,大家該知感恩,日後共同奮鬥方是。”
  此語一出,漕運弟兄一陣沉默,心頭真正感受爺之為難,以及應付公平之苦處,然其仍仁慈先發飯銀,天底下如何去找如此老闆。終有人喊及聖爺萬歲,一聲起聲聲起,登時震徹雲霄。
  左仲儀知終化解雙方誤會,兩眼含淚道:“是好兄弟,認真幹下去,聖爺不會虧待你們!”
  群眾激情處,已有人下跪,直道對不起聖爺,前方跪,後方跟著跪,終全數跪泣不已。
  自責先前太衝動,方才又動粗,實對聖爺不敬。
  副舵主袁平跪行而來,猛磕腦袋,淚流滿面道:“袁平愚魯,聽信小人所言,自請處罰。”
  左中儀道:“全是誤會,不罰,大家起來吧,讓街坊鄰居瞧見,忒也不妥。”
  左仲儀道:“若真要罰,就罰你們四處通知弟兄,把真相告知,然後自行找時間禁閉一天。”
  有人喊道:“太輕了。”
  左仲儀道:“豈會太輕,五千多人禁一天,聖幫可虧銀五百兩,足已損失漕船一艘!”
  眾人這才知員工即資產,禁多了也不妥,終接受懲罰。
  袁平叩禮後怒起,道:“袁平服了聖爺,今生今世唯您馬首是瞻。”
  左仲儀笑道:“能解誤會最好。”其他不便多說。袁平轉向眾人,道:“也別急著領銀子,聖幫有難,當該同甘共苦,有急用才領,否則快快安排自己喜歡的工作,也好讓聖幫損失降至最低,試想一日不生產即虧萬兩銀,我等于何忍。”
  眾弟兄聽進去了,霎時拒領者多,轉而詢問登記工作者更多,倒讓左仲儀感到意外。
  封養廉贊許道:“聖爺以德能治國,實是聖幫之福。”衷心欽佩小聖將來光芒恐勝過他爹。
  左仲儀笑道:“利益共享是我治幫之道,銀子要暢流,鎖在金庫和石塊一樣,根本難發揮價值。”
  封養廉道:“可是無庫金甚危險……”
  左中儀道:“沒錯,準備金夠了即可,其他要活用,若守著金山銀山,只是個守“石”
  奴,不值。”
  封養廉笑道:“好個守石奴,領教了。”
  兩人取得經營默契,將是聖幫之福。
  青逸飛原以為銀子將大量釋出,誰知只有三十餘人急用,領了百餘兩而已,雖欣賞聖幫弟子團結,卻也乏味,於是改頭換面,以登記分發工作,生意頓時上門。
  哄哄鬧鬧中,終也登記了五百餘名弟兄。
  已是二更天,伯吵及住戶,故左仲儀宣布暫時收場,弟兄照辦,工作已有著落,走的甚是愉悅。
  封養廉想邀兩人回府休息,然已太晚,左仲儀挽拒,封養廉也不堅持,幸客棧只在附近,送兩人過去後,回錢莊收拾殘局,直到三更始打洋。
  封養廉雖累,卻是滿心值得。欣喜說道:“聖幫後繼有人了。”睡得甚是舒暢。

runonetime 2008-09-11 04:12 PM

第二十三章  正 邪

  次日,封養廉起得甚早,且打理錢莊,重新開張。漕運弟子除了幾名急需用錢者前來,提領外,大都前去通知其他仍受益惑弟兄,以期消除誤會,故錢莊運轉仍算順利。
  左仲儀和青逸飛稍後即至,問及狀況,亂事已然平息,寬慰不少。
  封養廉道:“聖爺該早日返杭州,也好處理瑞爺之事,免得聖幫受害更深。”
  左仲儀道:“是該回去處理了……”心念轉處,道:“廉叔對其他商行可清楚?”
  封養廉道:“多少涉獵但不精,當年你爹原想在蘇州另成立指揮分舵,故學了些運輸、礦採和商事進出貨,後來郭良儒管理得不錯,始末下放蘇州。”
  左仲儀道:“有了概念即可,總管亦只是聽取各處舵主回報,加以評析,再做處理,您經營錢莊,進出額比杭州還大,大場面也碰過,現在郭叔死了,總管缺了位,雖由柳姥姥和這位青姑娘撐著,但終非長久之計,我想請您試著接總管一職如何?”
  封養廉詫道:“行麼?總管地處得位,我經驗恐也不夠青逸飛笑道:“前輩帳冊清楚,且分得甚細,工農商故、內外帳皆行,應可承擔一切。”
  封養廉道:“那是死的,至於發展事業恐不行。”
  青逸飛道:“開拓方面,聖爺自會處理,咱毋需擔心。”
  左仲儀道:“大家共同研商即可;畢竟聖幫人手實不足,廉叔就來幫忙吧,試著辦,若真的不成再作處理。”
  封養廉道:“聖爺既堅持,我只好從之。只是先從蘇州作起,待可行再移往杭州如何?”
  左仲儀額首:“也行,那廉叔得快快規劃了。”
  封養廉道:“屬下遵命。”
  左仲儀乍喜,當下親手寫得一封渝令,要蘇州各商行日後業務先報請廉叔處理,若能解決則即時解決,若不能解決始回報總壇。
  封養廉接過渝令,責任備加重大。
  左仲儀亦交代可試著將封養廉調回來掌錢莊,讓廉叔減輕負擔,封養廉感激應是,但仍表示得經考驗才行。
  左仲儀信了他,在交代日後可能有億嘉票號資金匯來,可隨時支援杭州或船運,封養廉一一記錄下來。
  再談幾句後,在時不宜拖下,左仲儀、青逸飛終告退而去。
  封養廉自知責任重大,親自前往布莊、茶莊或藥行、油行等處分送渝令及討教訣竅,由於其一向溫雅和善,各分行掌櫃皆傾囊相授,封養廉受益匪淺,為接總管一職。信心又跨出一步。
  左仲儀仍是選擇水路,以免中途受及漕運弟兄阻攔,縱使有信心說服對方,恐也誤了時辰,故仍返回黃浦江口以搭原船。
  青逸飛知吳淞口即在附近,她可未忘記連品潔所言,左勝超和劉吞金合作經營布莊一事,遂道:“咱順路到吳淞口瞧瞧,左勝超到底耍何花招?”
  左仲儀道:“有此必要麼?至少也是一門正當生意。”
  青逸飛道:“就伯他合作的是劉光霞。”
  左仲儀一楞。
  青逸飛道:“連你在危急時都會想出利用劉光霞,左勝超豈會放棄此良機,何況劉吞金當真助了左海瑞。”
  左仲儀再楞,暗自苦笑:“若左勝超當真利用她,然只要愛她,也是名正言順。”
  青逸飛道:“左勝超豈有此度量,走吧!前去瞧瞧,至少要讓劉光霞知道你是關心她,否則和劉吞金豈非沒完沒了。”
  左仲儀苦笑道:“好吧,自己惹了麻煩,總該負責。”
  兩人遂往吳淞口行去,及至中午,已抵地頭。原以為左勝超將開大布莊,誰知轉了幾圈仍未尋著,青逸飛急了,左仲儀只好憑經驗打探最近有何新店開張,以及布匹進貨;終問及江口附近巷中新開一家“霞超布莊”,青逸飛大喜:“對了,‘霞超’即指劉光霞和左勝超之尾字結合!”倒未想及左勝超早改名陳永超。
  左仲儀道:“去看看…”
  兩人遂往東小巷行去,於清幽街角中找到“霞超布莊”。
  青逸飛欣喜:“到了,咱快進去!”
  左中儀猶豫:“你去瞧瞧即可;我若去了,恐會再刺激她。”
  青逸飛想想也對,額首道:“那我先去談,若妥善你再出面。”說完快步奔去。
  左仲儀暗嘆又如何能說妥,避於一角。
  青逸飛甚快行抵布莊,先往裡頭窺探,果然見得劉光霞正和一名顧客交易,瞧其談得津津有味?恐也心甘情願為之。
  青逸飛並末立即打擾,待顧客走後,未見及左勝超之下,始敢出面步入店中,縱是來解說,心神競然悍動難安。
  劉光霞以為顧客上門,親切笑道:“姑娘您要……”突見青逸飛,駭然嚇著:“是你?”往日記憶一一浮現,既酸且疼帶點恨。
  青逸飛笑道:“是我,聖爺派我來找你的!”
  劉光霞猛地掩耳:“不要談他,不要來打擾我的清靜。”淚眼已盈眶。
  青逸飛見其反應激烈,受傷恐深,暗嘆一聲,道:“聖爺是守諾之人,他仍關心你,至於跟你爹的事,只是爭一口氣。”
  劉光霞又斥:“請你走開,我不要聽!”終伏櫃泣不成嚴。
  青逸飛想安慰,但除了那句“聖爺願意娶你”外,恐一切皆假,然此話又怎說得出口,暗嘆一聲,道:“霞姑娘,沒人輕視你玩弄你,別想不開,聖爺也甚想見你,但看來你是不願了,那改天吧,至於你開布莊,是和左勝超合夥?她可是聖幫左海瑞之子,正串通你爹去鬥聖爺……”
  劉光霞怎聽得進去,直道別煩我,請你快走,泣聲更熾。
  青逸飛無奈,道:“那我告辭,自己小心……”也不敢說來日再見,終拜別而去。
  劉光霞只顧悲泣,末作任何反應。
  青逸飛甚快奔回巷角,左仲儀急問:“如何?”
  青逸飛道:“還能如何?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左仲儀輕嘆:“都是我惹的禍……”
  青逸飛道:“走吧,人家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也不想見你,留在此已是多餘。”
  左仲儀道:“左勝超之事說了?”
  青逸飛道:“說了,但看她幸福經營布莊樣子,似是找到寄託,往後如何發展,誰也管不著了。”
  左仲儀喃喃說道:“幸福就好,有寄託就不會胡思亂想兩人走得心情亦甚低落。
  至於劉光霞在悲泣難忍下,也無法做生意,乾脆關了,直往彎月口奔去,回到療傷港灣。
  在左仲儀往蘇州處理事情時,聖幫總壇已起變化。
  左海瑞引軍和漕幫決鬥,卻在李衛出面制止下,氣沖沖返回聖幫,他已擬定第二波攻擊,全然不把李衛放在眼裡,當然此次將在暗中進行,免受對方告官干擾。
  左海瑞更為庫金空虛煩惱,嗅罵左仲儀姦狡可惡,竟然盜金而去,然嗔恨於事無補,故主意又轉至郭奇秀身上,聖幫真正資產全在他手中,不去迫他,向誰要去?故又直往佑寧居找郭奇秀算帳。
  郭奇秀被囚得骨頭髮酸,甚是難受,然受製于于左海,外頭又重兵把守,實無計可施,好不容易聽及左海瑞進門,終也噓口氣,終快解脫了。
  左海瑞見人即喝:“走吧!庫金若找回來,饒你一命,否則有你好受。”
  郭奇秀道:“屬下定全力配合。”
  左海瑞二話不說,押著他,直往錢塘江口行去,且登上聖興號,風及時已被捕,換來另一批舵手,故甘心聽令左海瑞。
  為搶時間,巨船立即出發,後頭另跟兩艘,乃為運回庫金所備。
  至於于郭奇則被押往底層密室囚禁,左海瑞親自看守,免其脫逃。
  郭奇秀武功並未受製,只是不敢正面和左海瑞交鋒,然既出了船,和內陸斷絕,縱有幫眾數百跟來,亦是在另兩艘居多,此乃天賜良機,腦門一轉,有了主意,他原即探過火焰島,那頭毒蛇甚多,他早跟江湖術士學得了耍毒方法,原想用來對付蛇群,然越玩越有心得,競也收集各種毒藥,以備不時之需,尤其他又從烈九蛟那裡盜得用毒秘典,近日下苦功研究,競也獲益匪淺,終能派上用場。
  對付左海瑞此種自大高手,下毒乃最好手段,郭奇秀故將毒物抹在戒指上,準備暗算對方。暗道:“此毒乃名“七步難行”,聽說中毒之後,只走七步即行不了,用來控制這老賊,倒是好方法。”
  縱知毒性卻從未用過,決心一試下,郭奇秀突地悶呢裝肚子疼,原想騙及左海瑞過來瞧瞧,誰知左海瑞根本不理,冷宣:“少裝蒜,疼死也沒人救你!”郭奇秀暗斥狠心傢伙。乾脆倒地打滾,呃呢叫疼,一個翻身,滾向左海瑞,並叫著:“救我……”想抱其大腿,左海瑞斥道:“去死吧!”一腳端開。
  郭奇秀見機會到來,仍往其右腿抱去,擋著他踢勢,戒指一翻,終刺中腿肉。滾身而退,爬身而起,邪笑道:“不疼了,一踢即好。”
  左海瑞一楞:“你耍何花招?”突覺腿肚麻疼,駭道:“你用毒?”翻開腿肚,果然見及青紫小洞,急得想擠血去毒。
  郭奇秀笑道:“不必擠了,中了‘七步難行’沒有我的解藥,誰也救不了你!”但覺功效不差,冒險且已值得。然見及左海瑞拼命吸血,又怕毒性被吸出,乾脆一不作二不休,猛地運掌劈去。
  左海瑞正極力搶救腿毒,一時忘了防備,待發覺時掌勁已近,駭然中想反擊已慢一步,只好施逼內勁以抗。砰地暴響,競被打得滾跌地面,肩背刺疼不已,氣得他七竅生煙,猛地凝聚雙掌,反欺撲來:“我死也要拉你墊底!”拼出全勁以對。
  郭奇秀一掌奏效,豈想硬戰,猛地東躲西閃,不願正式回應。左海瑞攻至第三招,終因運及真勁,血流加速而使雙腿生麻,已難行動,叭地倒滾地面。嗔罵不斷:“你這畜牲,也敢暗算我……”
  話未說完,郭奇秀數指截穴,已將左海瑞製住,邪笑道:“暗算你又如何?你們左家才暗算了郭家三輩子,謀奪錢財無數,我只不過要回我想要的,不行麼?”
  左海瑞斥道:“你待要如何?”
  郭清秀道:“還能如何?要你把聖爺位置傳予我,恐也無人服我,只好先將你製住,懂不懂什麼叫挾天子以令諸侯?”
  左海瑞斥道:“我不會聽你的!”
  郭奇秀道:“那也由不得你!”拿出一顆紅色藥丸,笑道:“這名字可美了,叫“醉芙蓉”,是我從烈九蛟那裡盜來的,聽說吃了之後,總覺心頭熱熱地,若無解藥,必定定昏醉而死,一點痛苦也沒有,就拿你來試試!”欺前過去,捏開對方嘴巴,任對方喊著你敢你敢之際,硬是灌其服下。
  郭奇秀又拿出“七步難行”解藥,滴三滴腥液至其舌根,腥涼化開,當真能解麻疼。郭奇秀笑道:“解你麻疼,是不想背你走路,多麻煩,且當個廢物也讓聖爺蒙羞。”
  左海瑞怒道:“你待要如何?”
  郭奇秀道:“還是那句話,聖幫聽你的,然後你聽我的,大家合作,相安無事。”
  左海瑞怒道:“休想!”
  郭奇秀道:“可由不了你了,忘了告訴你,服下“醉芙蓉”功力將大打折扣,若未按時服解藥,及至後來,將廢了,堂堂聖爺卻無武功,簡直笑死人!”
  左海瑞雖感覺麻疼漸退,卻也覺胸口悶熱已起,暗暗嘆息,若對方所言屬實,怎可冒險,且暫聽他安排,待尋機會求解脫為是,當下喝道:“解開穴道,我且運氣試功。”
  郭奇秀笑道:“終也想通了!”為顧及藥物是否生效,只解開部分穴道,左海瑞冷哼,運及真勁,竟然提不起來,復喝:“全部解開,否則試不出來。”郭奇秀想想,一手按住對方命門穴,冷笑道:“你若企圖作怪,一掌震死你!”始敢解開其他穴道。
  左海瑞終能運勁,然功力當真減了五成,不禁暗駭:“好惡毒毒藥……”冷道:“把解藥給我,一切聽你的。”
  郭奇秀笑道:“說的也是……”突地運勁迫其體內,逼得左海瑞引勁相抗,乃至於全身抽顫、臉面飛紅,始確定對方功力減了五成,才撤去內勁,笑道:“抱歉,解藥暫時不多,七天只能供應一顆,哪天煉成後,再解你毒就是!”笑的更邪。
  左海瑞見大勢已去,暗嘆一聲:“待要如何?”
  郭奇秀道:“還是往火焰群島去取庫金,至於我,找個理由放出來,待取到寶藏後,咱再共同治理聖幫。”
  左海瑞無奈,只好答應。
  郭奇秀邪喜而笑,數年努力,竟也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春,得來全不費功夫。
  船隊仍往火焰島行去。
  站在船頭者竟已變成郭奇秀。
  當左海瑞出航時,將大權交予漕運總舵主萬青雪掌理。萬青雪於是坐鎮總壇,然經漕幫一役,心頭多少起疑惑,不知孰對孰錯。
  正掙扎中,柳碧璣已闖入內廳,喝道:“萬青雪,你給我說清楚,為何造反,難道不怕死路一條。”
  萬青雪乍見昔日暗戀情人,臉面頓紅,幹窘道:“是年輕聖爺賣了漕運,對不起弟兄,所以才反了……”
  柳碧璣喝道:“哪來對不起,漕運已衰,換來海運才是正途,且有補償,有安頓,有發薪,難道不夠好?唯吃飽沒事幹,還能每月領銀子!”
  萬青雪雪乾聲:“我也是來到杭州才知曉有此事,不知該信誰……”
  柳碧璣道:“我,你信不信?”
  萬青雪道:“信……”
  柳碧璣喝道:“那就信我!”如母老虎欲吞人。
  萬青雪畏縮身子,困聲道:“信你……”
  柳碧璣喝道:“那還不撤去週邊弟兄!”
  萬青雪道:“可是聖爺他……”
  柳碧璣喝道:“聖爺只有一個,就是戴著碧綠九龍戒那個,你幫規是怎麼讀的?遵不遵?撤不撤?不撤跟你沒完!”
  萬青雪急道:“是想撤,但他們也未必聽,倒不如順其自然,若有福利,他們自然從了……”
  柳碧璣道:“你不會美言幾句?”
  萬青雪道:“有機會當然可。”
  柳碧璣道:“什麼“有機會”?而是定要做!”
  萬青雪應是,苦得沒頭沒臉。
  柳碧璣大勝,心花頓開,突想及什麼,喝道:“年輕聖爺回來,你支持誰?”
  萬青雪困聲道:“若他是有理者,當然支持他了……”
  柳碧璣自得一笑:“這才是以前的你,剛正聰明,怎越老越糊塗?”
  萬青雪窘聲道:“都是聯絡出錯所致。”
  柳碧璣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去吧,向弟兄多解釋,多說好話,將功贖罪,否則你會很慘!”雙手做掐脖子狀,虎威已極。
  萬青雪只能從之,心虛地溜出內應,向弟兄說項去了。
  柳碧璣老頑童般擊掌,暗道妙極,自己竟然尚有魅力製住對方,忒也寶刀未老,已完成聖爺交代任務,且等他回來接任就是,至於對萬青雪,終亦發現其老來俏,糊塗得可愛,往後可得好好耍弄他,免過無聊日子。
  左仲儀次日趕日,卻意外發現杭州城竟如此平靜,不解左海瑞如何收拾殘局?遂找機會往總壇,誰知門戶大開,根本未見嚴密防守,實不像奪權之態。
  他和青逸飛甚快潛入後院,尋及廚房,柳碧璣乍見兩人,欣喜說道:“別躲了,左海瑞押著郭奇秀去取庫金,所剩激進弟子歸萬青雪接管,我製住他,結果當然製住那群沒腦份子,情勢總算控制了。”
  左仲儀恍然:“原來姥姥立了大功。”
  青逸飛笑道:“姥姥寶刀未老!”
  柳碧璣難得臉紅,幹窘道:“別捧啦,快快去面對那群沒腦弟兄,且把暗藏銀子拿回,多少發一點。”
  左仲儀會意,道:“風及時呢?”
  柳碧璣道:“被關起來,找機會放開就是。”
  左仲儀復問及和漕幫之爭,看來未形成大禍,於是偷偷將風及時放出來,並通知項恩及其他分行,將原先埋藏未用完銀子取回。待至中午,終突然出現總壇正門,引來弟兄譁然。
  左仲儀道:“漕運事件只是一場誤會,諸位能夠得到補償及安排工作,聖幫並未棄之不顧,待會要領銀者、登記工作者,可排隊受理,至於聖爺只有一個,”伸手照出九龍寶戒:
  “它就是聖爺信物、左海瑞之事,我會處理,至於諸位,不知者無罪,辦妥工作確認後,儘快接受分發為是。”
  群眾已顯激動,問的仍是兩件要事:“當真能領銀?當真能分發工作?”在得到聖爺肯定答覆:“現在就能領!”群眾轉為激情,終有人喊出聖爺萬歲,其他者跟進,一場紛爭方告落幕。
  萬青雪亦親自認罪。
  左仲儀笑道:“不知者無罪,若要領罰,去找副舵主討教。”
  萬青雪銘記於心,待下午時分,副舵主引軍趕來,萬青雪始知罰責竟是禁閉一天,終也笑開,聖爺倒是仁慈,不禁由衷欽佩。
  袁平且將聖幫有難,急用者才領銀,望眾人共體艱困,在工作能保障下,漕運兄弟幾乎從之,有的甚至退回嶺銀,終讓聖幫真正度過危機。
  ’左仲儀已重新被擁戴為新聖爺後,且擬計劃如何對付左海瑞,心想如在內陸決戰,恐也波及其他,倒不如出航於外海解決,於是調來風及時和高蛟等人,聚集百名弟子準備出航。然待出發之際,密探丁幻卻焦匆匆趕來,掠往船頭,急往聖爺耳際說道:“不妙了,聽說雍正皇遭刺了……”
  左仲儀駭道:“雍正皇遭刺?”

runonetime 2008-09-11 04:13 PM

第三冊 江山還如畫

第 一 章  護 駕

  左仲儀仍不敢相信雍正遭刺,駭道:“此事當真?”
  丁幻道:“八九不離十,理親王和法醒幾天前已溜回北京,其動作鬼鬼崇崇,我覺得怪異再探張虎皮,始知他們早有計劃讓北京空城,而後煽動呂四娘等人行刺,我待要回報,復又發現李衛,冷斷天護著寶親王沒命地往北狂奔,那策馬催急模樣簡直似發出烽火令箭,十萬火急,準是京城出了大事,我且發現活生生信鴿被李衛給掐死,不是這碼事,還有哪碼事?”
  左仲儀苦笑,丁幻一向探得正確,看來消息不假,沒想到雍正會在此時遭刺,那理親王豈非捷足先登,在法醒等人強大的壓力下,可能登基為帝,若真如此,自己所押賭注於寶親王的身上,豈非落個全盤皆輸?
  友仲儀當機立斷,轉向風及時:“撤銷出航,全力固守聖幫,待命勤王。”
  風及時應是,已傳令取消出航。
  左仲儀道:“我們的王是寶親王,若要支援,得秘密行動,一切等候通知。”
  風及時道:“聖爺快去吧,此處一切事情,我等將會打理,若讓宏皙登基,才是災難開始。”
  左仲儀額首道:“有你一句,我自放心,回頭見。”當下二話不說,招向丁幻直往聖幫奔去。
  風及時甚快宣布戒嚴,以防巨變,聖幫弟子個個如臨大敵不敢絲毫懈怠。
  左仲儀直奔總壇經緯書房,抓得立弘皙為帝秘詔後即欲離去。
  然柳碧璣、青逸飛已匆匆趕來,左仲儀登時將狀況說明。
  青逸飛詫道:“當真殺了雍正?……”目光閃爍又問:“呂四娘他們幹的?”
  左仲儀道:“怎知,現在護持寶親王回京最重要。”
  青逸飛道:“我跟你去。”
  左仲儀猶豫:“此去一路殺伐不斷,甚是危險……,且南方帳目待清查……”
  柳碧璣道:“帶她去吧,江南事,我暫代處理,你走了,她還能安心工作麼?尤其北京她熟,多少派上用場,若不讓她涉險,你在明,她在暗即可。”
  左仲儀終點頭:“好吧,事不宜遲,現在得走了。”
  青逸飛笑道:“我可沒家當,走啊。”
  左仲儀向柳碧璣拜禮:“一切煩您照料,若左海瑞回來,可鬥可不鬥,勤王為要。”
  柳碧璣笑道:“我懂,三朝元老,世面見多啦。”
  左仲儀這才安心帶著青逸飛,丁幻直往北方奔去。
  柳碧璣,找來萬青雪,告知京城巨變,聖幫任何活動暫緩,一切聽令行事。
  萬青雪對她情有獨鍾,言聽計從,甚快傳令漕運弟兄。
  江南霎見濃沉詭靡氣氛,謠言不斷,卻無從證實,各幫派皆以觀望居多,不敢亂動,免吃大虧。
  寶親王、李衛、冷斷天以及粘桿處大內高手之十餘人,日夜不停,快馬加鞭疾弛狂奔,急欲趕回京城。
  理親王弘皙拼命阻止寶親王抵京,已派得殺手全力狙擊,從揚州一路狙擊至濟南,皆被突圍而去,殺手群不得不在濟南城東五十裡一必經之路“斷鷹谷”進行伏擊。
  畢竟狙殺乃為拖延時間,若能阻擋於險谷中,照樣能奏效。
  斷鷹谷高百餘丈,兩崖聳高若一線天,奔行谷中甚易遭受伏擊,李衛等人匆匆趕至,已近黃昏,瞧來更詭異森森。
  冷斷天道:“可要繞道,敵軍甚可能伏擊此地。”
  李衛四處瞧去,險谷森高,且空無一人通行,顯然早有埋伏,然若繞道,恐得多出二十裡路,且繞得山路,恐浪費時間過多,在此分毫必爭時刻,實不可冒險,當機立斷道:“硬闖,你負責左崖,我負責右崖,寶親王只顧往前奔,先搶出此谷再說。”
  寶親王道:“定要拼麼?繞得山道,說不定更省時。”
  李衛道:“總得賭運氣,誰知山道是否另有埋伏,兩害取其輕,我等拼了就是。”
  寶親王額首,轉向小德子:“你得顧自己了,莫要丟了性命才好。”一行就屬小德子武功最差,且受擊三次,他多少受傷,不得不提醒。
  小德子笑道:“奴才乃金剛命,爺您放心就是。”竟爾一馬當先往前衝去,一副悍不懼死模樣。
  李衛笑道:“好氣魄,他都不怕死,咱可得拼了。”
  眾人取得默契,兵列三排猛往前衝。
  冷斷天在左,李衛在右,護著寶親王直奔數百丈,忽見兩崖落石轟轟下砸。
  李衛冷笑道:“終發動攻勢了。”一聲大喝已和冷斷天掠衝左右高崖,憑著強勁內力,不斷地擊碎滾石,大內高手亦配合行動,護著寶親王策馬狂奔。
  再奔半裡,埋伏殺手已學乖,不再當,面砸石,而是往前路砸去,滾石轟轟,千擊萬砸下,終把前頭穀道封去,快馬難再奔弛。
  李衛見狀喝道:“棄馬改掠奔,待穿出險谷自有支援。”
  眾人登要棄馬,忽見數十利箭驟雨般地砸下,李衛、冷斷天大喝,旋出手中利刀,硬將利箭擋去,然有兩名手下一不留神,已中箭倒地,李衛知難救回,只顧護著寶親王掠逃於亂石斷崖間。
  待衝出數百丈,殺手但覺利箭只能傷及二流角色,不得不掠衝前崖,封去退路;並配合暗箭亂射,一時間不但困住了一幹人,且追得對方險象環生,受傷連連。
  李衛斥罵道:“那個法醒妖僧倒是姦狡,訓練了這麼多陰險傢伙。”說話間,左臂又被傷及,疼得他哇哇怒叫,厲掌猛擊得對方腦袋身亡。
  然寶親王亦傳來悶呃聲,顯然已受傷,小德於見狀急道:“快退快退;前頭恐也埋伏了百餘殺手以上。”十餘人欲鬥百餘人恐甚不利。
  冷斷天道:“如何能退,前頭尚差裡許,後頭卻有兩三裡,這一回衝,豈非更易中伏。”
  李衛喝道:“拼了,往高崖衝去,百餘丈,總比百餘人好對付。”一聲令下,眾人合力護著寶親王往右崖掠衝。
  然殺手簡直布下了天羅地網,縱使前方埋伏百餘人,左右兩崖竟然另有數十人之多,見及李衛登崖,不但滾石猛砸,且冷箭更多。
  眾人身敵崖面,只顧攀高,哪能多出雙手擊箭,此時簡直象肉串,任人擊之,幾個照面下來,竟然損失五名高手,剩下者亦是險象臨身,隨時將喪命。
  李衛見狀急道:“這哪是百餘名,簡直是數百名,不能敵,快退快退。”終認輸,準備落崖撤退。
  冷斷天急道:“現在退恐已不及了……”
  李衛道:“總比在此當箭靶好,何況對方志在拖延,退走或許更易突圍。”
  無計可施下,眾人墜身落地,轉身沖退,然殺手見機不可失,豈肯放人,猛地大喝,崖上崖下拼命殺截,暗器、利箭、亂石猛砸,一有機會利刀再砍,殺得寶親王灰頭土臉,傷勢不輕。
  乍見寶親王一個踉蹌,倒跌地面,三名殺手冷笑撲近,利刀即欲落下,小德子駭然尖叫,亟欲撲前以身擋救,李衛、冷斷男亦被纏住,根本難以脫身。
  跟看寶親王,小德子即落險境,正危急處,忽見數道寒光遠處射來,直取三名殺手腦袋,叭然一響,腦飛血噴,濺得滿天血紅。
  小德子欸呀撲跌中發現腦袋尚在頭上,復見寶親王亦相安無事,始敢回頭瞧去,赫見青影閃動,掠若流星,正是聖爺左仲儀,登時尖喜大叫:“聖爺來了,救兵到啦。”
  左仲儀武功,眾人有目共睹,一時欣喜,力圖再戰。
  左仲儀哪肯鬆手,大喝道:“護住寶親王,殺敵之事由我來。”
  那句“護住寶親王”除了指示李衛、冷斷天之外,且命令丁幻,青逸飛從之。
  只見丁幻,青逸飛潛掠崖頂,不斷以暗器射殺迫近寶親王之殺手。
  李衛,冷斷天亦圍過來,易攻為守。
  然冷血殺手的確太多,只要有人退,必定搶攻,霎又聚集數十人擠命殺來,狠刀利劍招招奪命,險象仍在。
  左仲儀卻早有對敵之策,冷笑道:“爾等只為帝位謀命,已是弒君大罪,再不退去,死路一條。”
  知對方必不肯退,已抓得十數支短刀在手,用的仍是方才強勁狠毒手法,猛一撲前,十數短刀射出,直若流星劈月,猛砍殺手腦袋,叭叭數響,十數個腦袋俏也似地彈跳空中,脖頸血注嘶嘶衝高,嚇得殺手詫異,來了何方高手,竟能發出如此強勁暗器。
  然更可怖一幕仍在上演,左仲儀已從殺手中搶得兩把利刀,強勢撲來,其武功超絕,掠閃之間,簡直若行雲流水,火樹銀花,東轉西掠,如虎入羊群,予取予求,那快刀斬處,似斬亂麻,趁殺手怔楞之際,他已撲前二十餘丈,痛宰十餘人,個個皆是刀落腦袋仍在,待覺脖子冰冷後,腦袋始被血注衝向空中,殺手這才知已首體分身,尖聲啊地駭叫,卻已是喉斷聲落,換成鬼泣般嘶嘶噴血聲,聽來特別恐怖。
  殺手正駭處,左仲儀又宰了七八個,他甚且砍斷了三人的手臂,讓其慘叫聲震撼山谷。
  這一慘吼,殺手已寒心,眼前這位血人只一照面,連砍十數個腦袋,更奪走數十人命,簡直和厲鬼索命有何差異?
  正寒心中,左仲儀又宰殺數人,他已被鮮血噴淋滿身,仍不肯罷休,冷邪森叫著:“擋我者死。”用的正是“長江武學”理論。
  只要奔騰氾濫,唯有讓敵手寒心而退,否則將難擋後頭氣勢,故一上手即採斷頭殘酷殺敵手法,盡是狠招伺候,惡虎撲羊,殺得敵手膽顫心寒,不知該戰或不戰。
  正掙扎中,左仲儀更若狂龍衝入殺手陣營,雙刀絞天亂旋亂砍,斷頭是頭,斷手是手,斬腰是腰,斬腿是腿,一個照面又宰殺十餘人,嚇得殺手臉色鐵青,哪敢再戰,急喝道:
  “快退,碰上妖魔了。”殺手寒心抽退。
  左仲儀豈肯鬆手,厲道:“殺無赦。”拼命追敵。
  李衛、冷斷天等人已被左仲儀狠勁嚇楞,他們怎知瞧來一向自是溫和的聖爺,擠起老命會是如此的恐怖,眼看一顆顆腦袋飛起,一注注濃血沖天,尚來不及揣想是何事情,已然倒了偌大一片血屍,幸腦袋正空白之際,那句“殺無赦”喚醒眾人,這才想到仍身落險境,哪顧得發楞,李衛喝道:“上,殺無赦。”所剩十餘手下乘勝追擊,又殺得敵手落荒而逃。
  崖上殺手亦難耐丁幻及青逸飛猛放暗器,受傷頗重,在首領下令撤退下,已棄守崖面,各自逃竄。
  左仲儀硬是追擊出崖谷,再殺二十餘敵後,見其四處逃竄,始末再追擊,兩把血刀往地上一插,鏘得森森發寒,冷道:“擋我者死。”一身血淋淋若魔頭,讓人望而生畏。
  李衛終亦趕來,他亦宰了七八名敵手,報得小小冤仇,見及左仲儀,立即拜禮:“老夫從未服過人,今日終見得天下第一殺敵猛將,一個照面,宰殺數十妖人,恐比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更猛。”
  冷斷天難得服人,今日一見,終知武功差聖爺一大截,以前實不自量力,終也拜禮道:
  “多謝相助。”
  左仲儀淡然一笑道:“他既然要我們老命,只有拼命,既是拚命,還能手軟麼?”
  李衛額首道:“不錯,兩軍作戰,豈能手軟,聖爺心境,我能體會。”
  寶親王亦已趕來,見及血人,不禁落淚:“左兄,你我從未深交,由得您如此拼命?”
  左仲儀終也下跪:“雍正皇既已駕崩,您即是當今皇上,草民在此先行大禮……”
  寶親王趕忙扶持:“不成不成,我縱接帝位,又怎肯受你大禮,從今而後,你我以兄弟相稱,同甘共苦,治理天下。”激動得抓緊兄弟肩臂不放。
  李衛暗道左仲儀果然人中龍鳳,知何時表現誠意,經此一役輸誠,已確定他孤注押於寶親王身上,且既已兄弟相稱,往後日子恐若康熙先帝和左海寧關係,至親至義了。
  左仲儀道:“君臣之禮得受之,縱寶親王另有恩賜,且等日後再說,目前請脫下蟒袍,由我穿上,一路引開敵人為是。”
  寶親王詫道:“這……好麼?”
  左仲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
  李衛道:“可行,寶爺快快解衣,國家為重。”
  寶親王亦知輕重,當下解去蟒袍,換穿大內高手衣服,由李衛護著,另走捷徑潛去。
  臨去寶親王感激喚道:“來日京城見。”
  左仲儀招招手:“自己小心……”目送對方離去,立即穿上蟒袍,大搖大擺地往前奔行,待掠至驛站,青逸飛,丁幻已備妥馬車等在那裡,且有十數手下冒充大內高手,乘夜狂奔,仍往北方衝去。
  青逸飛道:“直衝北京,恐也跟寶親王路線重疊?”
  左仲儀道:“咱不能繞道,畢竟十萬火急之事,一繞道就穿幫,李衛,冷斷天經驗足,將會處理,你且躲入車廂,免洩了底。”
  青逸飛怔道:“我?”
  左仲儀道:“冒充李衛,豈有女的?”
  青逸飛臉腮一紅:“好吧。”終棄馬躲入車內,嬌笑道:“寶親王有何指示?”
  左仲儀笑道:“替我搥背,舒活舒活筋骨。”
  青逸飛白眼:“節骨眼還開玩笑?”
  左仲儀道:“背脊倒是真的有點酸,摸又摸不著……”
  青逸飛道:“好吧,我看看……”伸手想按去,又覺不對,扯其背衣,始發現這道六七寸長傷口,嚇得臉色鐵青:“你就是喜歡拼命。”
  左仲儀道:“豈是喜歡,只是此時此刻,不拚行麼?”
  青逸飛疼心道:“下次小心點,瞧你殺人,簡直殺紅了眼,連我都認不出。”拿出金創藥,替他敷上。
  左仲儀苦笑道:“又能如何?已到敵死我亡地步豈能手軟?你可未見過乾軍萬馬作戰,那才叫慘烈。”
  育逸飛嘆道:“不知弘皙是何心態,竟然卑鄙至此。”
  左仲儀道:“誰不想當皇帝?尤其他又有遺詔。”
  青逸飛亦知狀況,不再多言,道:“你好好養傷,來路恐仍埋伏連連。”
  左仲儀只能嘆笑,他哪能空閒,總得偷偷探頭探腦,引起殺手群注意,待奔及五十裡,已近二更,始感覺敵人綴上,終較放心,策馬狂奔而去。
  復奔弛了一天一夜,已穿過了天津,離北京不及百里,殺手群將全力狙擊,以防人馬入京,左仲儀亦自盤算,既在引人,當引得徹徹底底故不動聲色,直往捷徑險處鑽去。
  再奔二十裡,終抵一處倒馬坡,此坡雖高只及六七丈,然坑坑洞洞,甚難奔行,尤其四周樺樹密布,易於埋伏,然若穿透樹林,至少縮短行程三分之一,左仲儀不得不拼命前進。
  然殺手群即埋伏於此,待馬車奔行了三裡,進入險坡正中心時,無數殺手突又現身攔劫。
  青逸飛見及人數,詫道:“怎麼又是百餘人?先前收拾者全復活了?”
  左仲儀道:“另一批已支援過來,瞧他們雖是黑衣但蒙的面罩滾了紅邊,應是不同組者。”
  青逸飛道:“待要如何?你、我、丁幻三人,加上護衛十餘人,恐也不易對付,尤其護衛全是當差的,武功不高……”
  左仲儀冷笑:“殺無赦,你們跟我後頭闖,我進則進,我退則退,動手吧,且把臉面給蒙上。”說著已握緊了先前搶來之兩把利刀,青逸飛知他將再開殺戒,感受一股殺氣隱隱泛生,無暇多想,抓起絲巾蒙起臉面,丁幻則當密探已久,隨身帶有面罩,取出戴上即可。
  左仲僅見兩人備妥,登時射出車篷,大喝道:“殺無赦,擊潰敵人,寶親王我重重有賞。”此話雖在激厲士氣,然卻表明身分居多,話聲未落,人若霹雷電閃衝前,任三名殺手狡烈撲來,其手中利刀猛砍猛劈,簡直虎入羊群,斬莖切竹般於淨俐落,寒光閃處,人頭落地,血注直噴,嘶嘶亂竄,叫人心寒。
  左仲儀原即想掩飾身分,故竟閃往血雨,讓其淋得滿身滿臉,識不得容貌,然如此瞧來,更若索命厲鬼,瞧得殺手寒心,護衛卻受鼓舞,喝著寶爺拼了,咱也擠了。十數人急衝過來,奮命擊之。
  青逸飛,丁幻亦自強功盡展,大打出手。
  現場一片混戰,刀光劍影,嘶喝殺伐,血注罩天,慘烈無比。
  尤其左仲儀志在殲滅敵軍,出手盡是拼命殺招,每每撲前揮刀,一次砍落三數腦袋乃常見之事,只幾個照面,殺及十餘丈,竟然收拾了二十餘顆腦袋,如此殘猛手法,幾已引得殺手頭子駭然道:“你不是寶親王?你是左仲儀?”
  斷鷹谷一役早讓殺手群驚心動魄,此語再出,更讓對方如見索命閻王,背脊猛地抽緊,全身為之冰寒,縱有數十人之多,卻已銳氣頓挫,不敢強勢搶攻。
  左仲儀哈哈狂笑道:“我若非寶親王,哪來蟒袍,爾等敢擋我去路,只有拿命來墊底。”
  猛地又往前衝去,再砍殺腦袋,一人閃避不及,腦門便被斬下;殺手頭子卻乘機躍退丈餘,駭道:“你根本不是寶親王,他武功不可能這麼高。”
  左仲儀冷笑:“你懂什麼,爺我二十餘年苦練豈是假的,你又是誰,對我如此了解?”
  殺手頭子豈肯停留,喝道:“快退,他根本不是寶親王,我們中計了,畢竟他若是,李衛、冷斷天怎不在場?”
  眾殺手這才感受丁幻、青逸飛並非李衛、冷斷天,顯然已中奸計,在見得左仲儀如此霸道拼殺下,實不想頂其鋒芒,既然頭子已下令,眾人一鬧而散,四處逃竄。
  丁幻冷笑道:“倒好,懂得逃命了?”原想收手,遵照窮寇莫追手法。
  誰知左仲儀卻喝道:“殺無赦,留下他們是禍害。”仍往前追殺。
  青逸飛知其心思,畢竟殺手乃理親王弘皙所養,心上人卻倒向寶親王,無異雙方已決裂,若縱虎歸山,將後患無窮,倒不如乘消滅以絕後患,登時強追不懈,暗器四射。
  丁幻見狀喝道:“殺便殺。”亦加入了獵殺的行動,其餘護衛在重賞下,亦自拼命殺敵。
  現場追追逃逃,儼然一副殺戮戰場。
  然因敵軍乃四散逃竄,左仲儀等人強勢獵殺,亦只能收拾數十人,絕大多數仍從容逃竄。
  眼看敵軍即欲衝出樺樹林之際,忽見四面八方突地烈火焚起,形成圓圈包圍,嚇得敵軍心膽俱裂,有的硬闖,登被活活燒死,有的掠身抽退,復被迫兵宰殺。只一亂處,十數人又丟了性命,殺手頭領見狀嗔喝道:“左仲儀你耍的好把戲,竟然預設埋伏。”
  左仲儀的確暗中下令弟兄待命於此,以配合行動,如今殺手群已中伏,豈能讓其活著出去,冷笑道:“左仲儀只在南方稱霸,此局全是我寶親王主意,下跪投降,免你一死。”至此仍不肯露身分。
  殺手頭領汕虐道:“火海是四邊燒來,我死了,你也別想活命。”
  左仲儀冷笑道:“是麼?那就一起死吧。”硬是不退,猛撲過來。
  殺手頭領簡直心寒,無心再戰,怒道:“理親王已接帝位,任你囂張不了多久。”轉身喝向手下,拼命往北方逃去。
  亂陣中,又折損了不少人手,殺手頭領駭然,只好屠殺數名手下,以其鮮血噴往一處火苗,澆得較弱後,冒火竄逃而去。
  左仲儀見狀冷道:“你倒狠心,殺自己人?”見火勢已烈,正主人又逃竄,無暇再戰,轉喝丁幻、青逸飛及護衛,道:“跟我來。”往東南方逃去,鑽鑽閃閃中,已從一險溪秘道穿出火海,免受波及。
  幾名殺手跟在後頭衝出,復被護衛等人宰殺,丁幻且引火封路,硬將殺手困於裡頭,燒得淒厲叫聲不斷。
  左仲儀知火勢已起,無法撲滅,轉向埋伏弟子,道:“速速散去,京城候命。”
  只見得四周人影閃動,約四十餘人,退得甚是快速。
  左仲儀滿意地點頭,轉向了丁幻,青逸飛:“咱也趕往京城,希望寶親王能及時抵達。”
  眾人知情勢緊迫,縱失馬匹,仍全力追赴京城。

runonetime 2008-09-11 04:13 PM

第 二 章  登 基

  近黃昏。
  京城已近。
  赫見全城戒嚴,無數帶刀八旗兵護守城池,週邊且有綠營軍四處巡邏,簡直風聲鶴映,草木皆兵。
  丁幻道:“已經封城,血衣是該換下,否則進不去,且不知寶親王是否趕抵了?”
  左仲儀當機立斷,道:“你去打探,若未進城,咱們等他,若已進城,只好摸往大內瞧瞧。”
  丁幻知隨時任務上身,得令後拜別而去,潛往附近城區探消息。
  左仲儀則支遣護衛,道:“偽裝任務已成,諸位該可歸隊,往後發展,誰也料不清。”
  護衛曾和他並肩作戰,已自感受其霸勁,故尊敬於心,皆拜深禮始去。
  左仲儀這才轉向青逸飛,笑道:“剩下咱一對了,地頭是你的,可帶我去更衣洗澡麼?”話中帶有“鴛鴦浴”挑情意味。
  青逸飛暗甜於心,卻仍窘澀,白眼道:“拼命至此,還有心情玩笑麼?浸了水,保證你傷口大裂,損失慘重。”
  左仲儀笑道:“不洗澡,如何能進城?光是血腥味,恐也得把咱當成了殺人犯,何況情勢未明,要是遇上了弘皙軍,可有得臉。”
  青選飛知時間寶貴,她在京城多年,地頭自熟,白眼後仍帶往附近小村集,顧不得向村民討衣衫,已潛入一處民宅,搜得衣衫後,雙雙復往後院井口潛去。
  左仲儀顧不了傷口,解下外袍,只著內褲,登時取水淋身,洗得滿地污血,青逸飛瞧其身上至少六七道傷口,血肉翻紅,甚是可怖,眉頭直跳,怔疼不已道:“你就是最喜歡拼命。”
  左仲儀嘆笑道:“又能如何?我可算是半個江湖人,半個大內護法,不拼行麼?”一桶水又淋得全身水花濺飛。
  育逸飛不忍,拿了幹布拭其傷口,復又拿出金創藥替他抹去道:“衝去血跡即可,要洗,待傷結嘎再洗不遲。”
  左仲儀由她,轉身瞧來,呵呵笑道:“你不寬衣洗澡?”
  青逸飛窘斥道:“有病,要我露天寬衣?”
  左仲儀笑道:“反正沒人……”
  青逸飛窘斥:“你不是人?”故意弄動傷口,迫得左仲儀呃呃大叫,她始收手,汕虐道:“亂說話得付出代價。”
  左仲儀只能忍痛急道不敢啦,青逸飛這才舀水洗及臉面,頭髮,至於身子,擦擦即了事,左仲儀暗道可惜。
  兩人雖換裝洗身,卻也耽擱不得,只花半刻光景,即已弄妥,哪顧得頭髮濕漉,照樣留下了銀子,飛奔而去,一路上讓秋風吹掠,半晌即幹。
  及近西側阜城門,已見得丁幻招手迎來,說道:“寶親王剛剛進城去啦。”避開城區守衛,半路攔人:“我跟他碰過頭了。”
  左仲儀急道:“李衛也在場?”
  丁幻道:“當然,否則怎能突破旗軍封鎖?寶親王是換了裝,全靠他這次欽定直隸總督強勢護駕而去。”
  左仲儀心神稍定:“進城即好,任理親王狂妄,也不敢在京城造反。”
  青逸飛道:“不錯,進得去,表示兵權未落入理親王的手中,大概軍機大臣鄂爾泰,張廷玉並末偏心或被收買,寶親王仍有希望。”
  左仲儀道:“兵權倒在其次,畢竟全靠雍正遺詔定輸贏,弘皙只要交出假遺詔,恐有得爭,我想危機仍在皇宮大內,法醒若隱藏其中,對寶親王甚是不利。”
  青逸飛道:“你的意思,是要混入宮內?”
  左仲儀道:“別忘了我身上仍有一份遺詔。”
  青逸飛道:“可麻煩了,雍正駕崩,大內早戒嚴,除了王爺,重臣,誰也進不去……”
  丁幻道:“憑聖爺的武功,哪進不去。”
  青逸飛道:“難即在此,若硬闖,洩了底,豈非害了弘歷?”
  左仲儀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弘歷能登基,一切沒事,若讓弘皙當上了皇帝,才是災難開始。”仍決定暗闖。
  青逸飛無奈道:“那得小心了,雍正定死在西京圓明園,那是他居家辦公處,至於帝位認定,恐仍得在乾清宮。”
  左仲儀當機立斷,快速混進內城後,即往乾清官潛去,皇宮大內戒備更森嚴,幾乎五步一崗三步一哨,鼠蟻難越雷池一步。
  丁幻道:“看來除了挖地洞,恐也不易突破。”
  左仲儀道:“我趁夜換穿護衛身分潛入,你們在外頭小心接應,弘歷登基則好辦事,若是弘哲當上了皇帝,可得準備落跑。”
  無計可施下,青逸飛只好同意,道:“自己小心,若要逃,別往北海永安或西天梵境,萬佛樓院,那可是文覺國師和法醒妖僧等人地盤。”
  左仲儀額首道:“知了。”時間緊迫,未再耽擱,別過兩人,潛往暗處,偽裝大內高手去了。
  育逸飛稍稍失神,實不知此去凶險如何。
  丁幻道:“沒事,聖爺那身武功,除非碰上了文覺、法醒,且硬碰硬,否則誰也擋不了。”安慰著她,且帶往隱祕處。
  城區搜索刺客毫未鬆懈,兩人幾次險象環生,實不敢再行動,靜觀其變為是。
  左仲儀扮成粘桿處成員,混入大內,即往乾清官潛去,及至近處,始發現佈局詭誦,除了花甲頭等侍衛張五哥等十餘人及粘桿處人馬圍於最裡層外,另有法醒人馬皆扮成了褐衣喇嘛圍於右側層,文覺國師所引帶之正統喇嘛則圍於左側層,雙方旗鼓相當,勢有一觸即戰姿態。
  法醒妖僧早有盤算,只要莊親王,果親王,怕親王及幾位軍機顧命大臣同意理親王登基,則文覺國師問題將迎刃而解,否則只有搶進暗殺寶親王弘歷,以絕其後路。對於耗損數百殺手,竟然未攔住寶親王入宮,他始終耿耿於心,然既已如此,難進行二次計劃,照樣穩操勝券,尤其秘沼又是交予莊親五,以其對雍正之忠心,且其子弘普和弘皙頗有交往,應是站在弘皙一方,勝算更高。
  文覺喇嘛則老僧入定,盤坐宮前龍石,靜觀其變,畢竟雍正壘已駕崩數日,為帝位登基一事,鬧得宮廷不得安寧,他身為國師,自該盡分心力,尤其寶親王已趕回,諸事將能解決,只要遺詔寫誰即誰,絕不妥協。
  左仲儀靜觀情勢後,已潛向法醒附近,只要對方發難,必拼命阻攔。
  然只潛近百丈,忽有粘桿處高手攔來,對手早把法醒當目標,圍得更是水洩不通,左仲儀突地出現,縱是同一裝束,亦引起疑心,自該查明來路,免為敵人冒充。
  左仲儀見狀暗道苦也,若對方強勢攔阻,身分恐得曝光,正思索是否出手之際,那人突地詫道:“聖爺?”已認出了對方身分。
  左仲儀見狀低聲道:“我是……”
  那人原是跟過李衛下江南,知聖爺一路護持寶親王一事,應是自家人,遂低聲道:“跟我來。”
  左仲儀淡聲一笑,大方跟去。
  由於和法醒仍距數十丈,左仲儀又冒充粘桿處弟兄,故其未發現真相,讓左仲儀走的甚是從容。
  那護衛將左仲儀帶往西側宮,冷斷天鎮守該處。
  忽見左仲儀,冷斷天亦詫:“你也來了?”
  左仲儀道:“護主護到底。”
  冷斷天額首,大有英雄惜英雄之態,道:“幸軍機大臣鄂爾泰入宮數日,調兵遣將守住乾清官,以及粘桿處弟兄拼命護持,方能拖延至今,否則弘皙早登基了,寶親王剛往圓明園祭悼先皇帝,不久即將至此,咱得看住法醒才行。”
  左仲儀道:“尚請安排。”
  冷斷天盤算後,道:“你武功高,以護主為優先,即往正門側,若有狀況,立即出手。”
  左仲儀沒意見,遂由冷斷天親自帶領,前往正門側布樁。
  從此處往內瞧,正廳上那“正大光明”金匾瞧得清清楚楚,確是個好位置。
  冷斷天交代待會諸人到來時,掩頭轉去為佳,左仲儀同意,冷斷天始安心退回原位,更聚神戒備。
  一等侍衛張五哥只顧看守“正大光明”上那秘詔,對粘桿處人馬並未過問,故左仲儀守得安穩。
  沉肅詭語氣氛中度過一時辰,忽見一幹人匆匆趕來。
  友仲儀遠遠瞧及兩名中年親王,應是莊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引著軍機大臣鄂爾泰,張廷玉,領侍衛內大臣豐盛額,訥親等顧命大臣前來乾清官解秘詔,另有寶親王弘歷,和親王弘晝,理親王弘皙,怕親王弘曉緊跟其後,李衛則押陣末首,以防異變分子。
  現場一片哀沉,左仲儀但見寶親王淚痕滿臉,應是真的悲 、理親王、和親王多少目光泛喜,少了憂傷氣息。
  見諸人迫近,左仲儀低頭恭迎。
  眾人快步魚貫而入,秘門隨即帶上,砰地一響,隔絕一切,在場諸人更被砰聲震得驚心動魄,精神緊閉。
  莊親王已抵“正大光明”牌匠下方,道:皇上另有遺詔,拿下來即知一切。”其手上已握有弘詔所呈遺詔,心神已顯激昂,畢競雙遺詔已是一難,若另有不同,更難收拾。
  鄂爾泰拱手道:“尚請王爺登梯索取。”大內侍衛已準備搭梯取詔。
  莊親王道:“不必了,爾等取下便是。”手中遺詔稍抖,亦想避嫌。
  鄂爾泰道:“那即我取吧。”雖已上了年紀,然身經百戰,武功自不在話下,騰身點向半高竹梯,身形如燕沖天,輕易落於“正大光明”牌匾旁,左手攀住屋梁,右手一探,取出尺餘長,半尺寬似銅非銅似鐵非鐵褐金盒子,外頭且粘封條,日子已久,封條巳斑黃,且沾灰塵,鄂爾泰見無他物,遂鬆開了左手,輕飄落地。
  眾人月光瞅緊黑盒,心肺撲通撲通加速跳動。
  李衛感受特別深,幾月前方才被丁幻那小傢伙偷窺,怎封條貼得如此完美?這小賊的功夫的確了得,希望對方所言屬實,否則不知如何去對付弘哲那棘手秘沼。
  弘歷見秘詔已被取下,心神反稍定,帝位屬誰,恐也定了。
  弘晝仍信心滿滿,四哥非滿人,怎麼可接帝位,遺詔總該寫著自己的名字,想來抨動不已。
  弘皙則早已盤算應對之道,縱使遺詔寫的是弘歷,他亦能以此詔太久,不得算數,何況帝位原即該屬父親,現在還歸自己,當為合理。
  封條已被拆開,且上了鎖,鑰匙則鄂爾泰、張廷玉各有一把,兩人合力將鐵蓋打開,果然見及雍正遺沼,時隔多年,外層已稍稍脫色,但總地瞧來,黃龍絲紋,仍顯光彩,的確聖詔無誤。
  鄂爾泰道:“尚請王爺宣沼。”
  莊親王道:“諸臣恭宣沼旨吧。”自想落個公正。
  鄂爾泰道:“既是如此,即請張相為之。”
  張廷玉怎敢託大,共同協商,共展聖旨,乍攤一角,已見得“寶親王皇”四字等字,鄂爾泰大喜,張廷玉目光亦亮,侍衛大臣訥親亦覺應該,然莊親王卻覺太過唐突,登時阻止詔宣,急道:“一旁說話。”
  眾臣但覺出現兩份遺詔,式是棘手,遂同意協商討論,免生事端,一幹人終往後側角移去,討論個沒完沒了。
  寶親王見狀安了心,暗道秘詔寫的至少不是弘皙,否則莊親王不會做此反應,弘晝亦喜,不是弘皙,那有可能是自己了,否則眾人怎麼會如此吃驚?
  弘皙暗斥,縱使是弘歷也奈何不了自己,只要對方膽敢宣布弘歷登基,必反他。
  莊親王道:“兩份遺詔皆不同,此事恐有蹊蹺,得查明再說,否則胡亂宣布,將違皇上聖意。”
  鄂爾泰道:“王爺該知,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何況寶親王那份取自正大光明牌匾之後,此乃全國皆知之事,應以此詔為準。”
  張廷玉道:“不錯,皇上在位時,不斷多次暗示寶親王是諸君太子,遺詔亦寫得清清楚楚。。”
  莊親王道:“一切我皆知,可是弘皙說的也沒錯,牌匾遺詔於前,他手中秘詔於後,皇上已有改變心意之態,諸位亦該考慮,果親王你有何意見?”
  果親王允禮才和鄂爾泰于苗疆戰敗,鄂爾泰且為此引咎辭官,並削伯爵,雖雍正仍予器重,然自己總有心節,不敢表示意見,道:“我等只顧作戰,遺詔一事全憑聖命,不敢以私意誤聖上真意。”
  事關重大,莊親王又怎敢下定論,只顧著詢問有何方法證明雍正真正意思,一時爭論不休。
  左仲儀雖然被隔在門外,然他武功超絕,耳聰目明,自能竊得裡頭所談,暗付莊親王恐也被迷惑難做主,且得想辦法為是,否則時間拖久,弘皙突地煽動法醒搶下另份遺詔,落個死無對證,那將難以收拾,雖然自己手中有另份秘詔,卻是真貨,拿出去,豈非真上加真,更讓弘皙利用,得另想辦法破解。
  心念轉處,突的靈犀一動,暗道:“何不毀了此秘詔,然後交李衛呈上,表示雍正皇早後悔始毀去此秘詔,弘皙那份根本是偽造,畢竟字跡仍新,可為偽證。”
  但覺此法甚妙,遂偷偷抓住胸腹秘詔,做出預防抽刀狀,免惹嫌疑,他則利用這一抓之際,暗運功力將秘詔絲綢震斷多處,且運熱功將其燒腐,由於此秘詔亦有三數年之久,此舉並非難事,待其焦味傳出後,他則走向大門,一來掩其味道,二來也好通知李衛,其他護衛見狀並未出言喝止,只顧加緊戒備,畢竟全是粘桿處弟兄,總得擔待些。
  左仲儀並未逼得太近,仍隔丈餘喊道:“總督大人,另份秘詔已到!”此語不但驚動李衛,更讓裡頭諸人詫楞,怎麼又另有秘詔?
  李衛正詫,左仲儀趕忙傳音入密說道:“我是左仲儀,弘皙那份是假的,此份是真的,但已被我毀去,總督可拿此說明乃雍正皇帝親自毀去,一切自可明朗。”
  李衛精明如鼠,乍聞此話,已明白一切,暗道好個左仲儀,不但盜竊乾清官秘詔,連弘皙那份也給盜走了,妙極,登時轉拜莊親王,道:“皇上的確另有一份秘詔,我已派人取來。”
  莊親王豈能拒絕,道:“快快拿來瞧瞧。”
  李衛這才開啟大門,左仲儀恭敬送出,低聲道:“力量莫大,免得受損。”
  李衛知意,深深點頭暗示今日功勞,唯他最大,不敢多留,拿了秘詔,直往裡頭行去,且帶上了秘門。
  李衛故意經過弘皙身前,晃了一眼,弘皙瞧及真秘沼,心神直凍,暗詫怎麼會如此?一時慌亂不知所措,然卻強忍下來,免得洩底。
  李衛走向莊親王,道:“此秘詔和理親王那份完全一樣。”已攤開三分之一證實,“當時皇上只因喝酒過多,一時對前太子允乃內疚,故寫下此秘詔,要下官送予理親王,然事後又後悔,要我再取回,皇上且親自廢去,丟於禦書房一角,並言帝位繼承,事關國家社稷,豈可感情用事,故皇上明確傳位予寶親王無誤。”
  莊親王趕忙接過手:“我瞧瞧。”待展開一半,突地斷裂,鄂爾泰,張廷玉急於承接,終能攤開瞧清,裡頭寫的和新詔一模一樣。
  弘皙終忍不住,喝道:“胡說八道,皇上擬了兩份秘詔,全教於我,即怕我遺失,李衛你膽敢信口雌黃,該當何罪。”
  李衛冷道:“是麼?新詔恐墨汁仍析,你找人自行描上去的吧。”
  弘皙怒道:“誰敢偽靠聖旨,你這是欲加之罪。”
  不提尚好,經李衛一提,莊親王已發現新詔字跡雖雅,卻少了意蘊,顯然是有人刻意偽書,尤其墨跡仍新,雍正近來身弱,哪有心情再立秘詔,此事恐疑點甚多,然他生性溫和,並不爭權,始能容於雍正,知若指責弘皙偽造秘詔,恐也死路一條,他又何忍見其骨肉再殘,終有了決定,道:“毋論皇上立沼用意何在,寶親王登基為皇帝,恐毋庸置疑,原是我想及皇上曾許寶要王次子永璉為璉瑚之器,可承宗廟,然要水璉能當皇帝,理當寶親王先登基為帝,且正大光明金困所置遺沼亦已清楚寫明一切,諸位應知先皇意思。”
  此語一出,終說服眾人,就連果親王亦表同意,侍衛大臣豐盛額,訥親全力支持。
  鄂爾泰欣喜道:“王爺英明,一語中的。”
  張廷玉道:“皇上遺詔切確無誤。”
  在眾人的協商同意下,終共同恭宣沼旨念道:“寶親王皇四子,秉性仁慈,居心孝友,聖祖仁皇帝于諸孫之中,最為鍾愛,撫養宮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八月間,朕于乾清官召諸王滿漢大臣入見,面渝以建儲一事,親書渝旨,加以密封,藏于乾清宮,最高處,即立為皇太子之旨也,其仍封親王者,蓋令備位藩封,暗習政事,以增識見,今既遭大事,著繼膚登基,即皇帝位。”
  理親王弘皙聞言臉色大變,喝道:“不可能,不可能。”待要搶及秘詔毀去,然張五哥近年從未離開乾清官,一心一意只為守護秘詔安全,忽見有人行動,冷喝大膽,抽刀強勢攔來,弘詔雖被擋掉,但其喝叫聲早已傳出,法醒知事跡敗露,只能施展暗計,怒地怒喊道:
  “有刺客。”藉追刺客之名,催迫喇嘛殺手強行撲向乾清宮。
  喇嘛殺手早有計劃,方一衝前即已打出大量煙霧彈,轟得四處一片煙霧,趁混亂謀殺弘歷。
  情急中李衛大喝快護守寶四爺,粘桿處人馬直湧過去,然法醒武功通玄,掠速之快,無與倫比,粘桿處雖是高手,但比起法醒又差了一截,連冷斷天亦招架不住,一掌被打得四腳朝天,跌退連連。
  急亂中左仲儀只能拼命,他武功雖較弱于法醒,然斷浪招法卯勁而出,豈可忽視,見危急萬分這際,亦強撲過去,雖是一片渾煙,但聽聲音辨位功夫確也不差,一勁怒掌猛切法醒背脊,迫得他悶疼踉蹌,差點栽倒,詫道:“你是誰?”
  左仲儀喝道:“要命的。”對方既已出聲,更能確定位置,怒掌再劈,強攻不斷。
  法醒一擊不中,怒氣全發洩在左仲儀,登時大喝,厲招連連,打得左仲儀節節落退。法醒仍想迫退對方後再收拾弘歷,然文覺國師人馬此時已逼近,喝道:“法醒你想造反麼?”
  強招猛劈不斷。
  法醒但覺一擊不中,大勢已去,只能另謀他計,冷喝道:“誰想造反,我等乃逮刺客,別走。”故意劈往他處,又喝道:“快追。”掠身衝出乾清宮,其他喇嘛殺手全數跟進掠去,想逃離以保實力。
  弘皙聞言知大勢難挽回,暗嘆一聲,悲淚滲落。
  文覺法師並未追趕法醒,只顧追回原位,繼續護持,以全國師之責。
  左仲儀不敢離開弘歷,仍不斷劈掌,想將煙霧擊散,免得弘歷遭及暗算。
  李衛更指揮粘桿處人馬封住乾清宮,直到煙霧散去,方始安心,急忙找尋弘歷,直道:
  “四爺可安好?四爺你可安好?”
  弘歷雖驚心卻未動魄,仍鎮定當場,面不改色,道:“我沒事,快派人抓刺客。”雖知全是法醒手法,卻不願點破,畢竟登基刻,不想再惹血腥,然對左仲儀竟然又趕來護持,感心甚多,他卻有意避臉,敢情不願被在場者認出身分,看來只有日後再謝了。
  李衛隨即命令冷斷天追擊刺客,他則拱手奏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請立即登基。”
  此語一出,驚魂未定之眾親王,顧命大臣皆已下跪拜禮叩頭道:“臣謹遵先帝遺命,吾皇萬歲萬萬歲。”
  大禮叩拜,叭叭有聲,理親王至此已確定無法挽回,亦自下跪叩頭,是生是死旦由他去了。
  張廷玉道:“先帝禦體尚未入樣奉安,皇上請即主持一切政事。”
  寶親王弘歷頓覺恍恍惚惚,怎剎那間從寶親王變成皇帝,高高在上地受眾臣跪拜?那種感覺宛若隔世,亦若跳入另一世界,一時甚難習慣,只顧瞧著眾臣,臉現恍疑,不知如何應對。
  張廷玉知其心態,又奏道:“皇上請坐于須彌龍座上,受臣等叩禮,著即主持大政。”
  弘歷這才稍稍醒神,呃地一聲,道:“我已是皇上了,是該坐于須彌椅上……”行及須彌椅,摸來冰心莊嚴,父皇每每坐於此,即有君臨天下氣勢,沒想到剎眼間竟換了自己,事事變遷,忒也讓人有股措手不及之態。
  弘歷坐于須彌寶椅,眾臣即又以膝行地,嘟嘟嘟嘟快步迎來,一一叩拜,弘歷這才清醒不少,道:“眾卿平身,起來吧
  一陣謝皇上恩典後,眾人已起身,唯弘皙自覺罪孽在身,仍不敢起來,心靈猶若死囚。
  弘歷冷道:“弘皙你也起來,雖然你為了帝位,耍了不少的手段,然念你為先朝廢太子允乃之子,聯不予追究此事,你且好自為之。”
  弘皙登若逃了鬼門關,叩頭謝恩連連。
  李衛卻覺不妥,奏道:“皇上,理親王所做所為……”以下“九死不足贖罪”尚未說出。
  弘歷已說道:“一切隨今夜而去吧,聯常思索,若有機緣登基,該以‘寬仁’二字治國,今既如願,當終身奉行,既以寬仁為本,何不可寬我弟兄,仁我子民?諸卿且以此二字外帶一個‘孝’字傳示天下,莫要讓聯之苦心白廢,讓天下人負我。”
  此語一出,又引得眾人恭頌皇上仁心宅厚,乃大清之福,尤其弘歷已點出治國之道,鄂爾泰,張廷玉等重臣已知方向,心神落定不少。
  李衛聞言當然不敢再奏,暗道弘皙好狗命,只要對方悔改,饒他一次便是,否則準讓他死得難看。
  大學士張廷玉奏道:“先帝禦體尚未入榨奉安龍穴,當以此事最為重要,溢號廟號皆要定下。”
  弘歷道:“爾等是三朝老臣,該如何去辦,不但先帝溢號廟號要定,聯的年號也要定,然後召集文武百官,向外宣布,喪禮由禮部擬定,如此將不致混亂,張相先擬個大概,聯來參考。”
  太監高無庸喚得小太監送來文房四寶,張廷玉當場寫下了恭頌雍正皇之仁德豐功偉業等溢文,其實雍正皇已駕崩多日,他早擬妥文案於心,此時寫來甚是順暢,顯得才學泉湧貌態,不愧一國宰相。
  弘歷乘機亦凝思思考,想立國號,待張廷玉寫妥溢文,弘歷亦已擬妥腹案,遂道:“敬廟號為‘世宗’吧,楞嚴經曰:“世為遷摩,界為王位,東西南北,東南西北上下為界,過去現在未來為世’,先帝繼承聖祖基業,開啟未來聖世,功行天高,足可稱‘世’字。”
  此語一出,眾人終覺弘歷飽讀詩書,且早年受聖祖調教有方,一一佩服拜禮敬之。
  弘歷隨又說道:“至於聯之帝號定為‘乾隆’,聯禮尊為先帝世宗乃無庸置疑,但最敬佩仍是聖祖祖父,聖祖一向敬天法祖,仁愛禦下,介極‘天道’,‘天’者‘乾’也,天道昌隆則為‘乾隆,諸卿當知聯之治國之道,‘寬仁’、‘孝道’、‘天道’,先帝是嚴了些,‘聖祖又太過仁慈,朕乃採‘中庸之天道’,朕並不難伺候,諸卿慢慢體會便知。”
  群臣一一應是,總算知其大概。
  先帝尚未奉安,弘歷得躬行之,遂令老臣全數原職不變,路途其事,一切以治喪為要,眾人始跪拜而去。
  乾清宮霎時走得空盪,弘歷一陣茫然湧心頭,摸摸須彌龍椅,喃喃念著:“皇阿瑪真的走了?我當真繼了帝位?……”見得太監們四處布張白幔紙幡,方知一切成真,嘆息道:
  “做事變遷何其之大…”感慨中已想及此次能順利登基,左仲儀居功首位,知其仍在外頭鎮守,原想立即前去道謝,然喪事在身,且已為君為帝,怎可失態,遂下得旨令,即刻移往圓明園治喪。
  小太監在前引路,弘歷卻要李衛召集人手護持,一行十數人始往西京行去,待行至御花園碧雪小軒時,始敢入內接見左仲儀,見其臉身傷痕仍在,忒也疼心,道:“仲儀兄,苦了你
  左仲儀仍想跪行大禮,弘歷急忙扶來,急道:“左兄莫如此,你我早以兄弟相稱,別見外了。”
  左仲儀道:“君臣有別……”
  弘歷笑道:“那是對外,像在乾清官,至於私人見面,毫無禁忌,老實說,我的江山一半是你拼來的,尚得感激你呢,快快起來,再跪就是見外了。”
  左仲儀的確跪不下去了,只好拱手為禮直道謝,並未恃功臣而驕,倒讓李衛心服不已,對方果然識得大體。
  弘歷笑道:“把豪氣拿出來,莫因我當了皇上即生疏了,那多可惜。”
  左仲儀應是,淡笑回應。
  弘歷笑道:“我那‘乾隆’帝號如何?其實我也想過,你稱‘仲儀’,‘儀’者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之‘儀’吧,朕總也是皇上,總該列在你的前頭。故取了兩儀之前即‘太極’,而,太極’即是‘乾坤’陰陽之意,有你兩儀發光發力,乾坤必旺,故取‘乾隆’也。”
  左仲儀怎知對方取帝號竟把自己算進去,如此倒也親近了許多,拱手道:“臣必鞠躬盡瘁,護持乾坤昌隆。”
  弘歷笑道:“好極好極,尤其你生財之道,是我最為欣賞者,他日倍重之處仍多。”
  李衛道:“左爺武功亦是一絕,肯為皇上效命,實是大清之福。”
  弘歷笑道:“是極是極,待先帝喪事辦妥,你我得好好長談,共商富國強道如何?”
  友仲儀道:“臣隨時候傳。”
  弘歷笑道:“毋需臣來臣去,兄弟相稱始妥。”
  左仲儀拱手道:“在京城忒也不妥,回江南,臣倒可遵旨。”
  弘歷笑道:“那好,朕總對江南情有獨鍾,他日定去。”兩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衛見雙主關係匪淺,知已達無所不談地步,始奏道:“皇上當知先帝乃受刺客殺害,仍得追捕兇手,以替先帝雪仇,奴才且得負責皇上安危,離開不得,追兇任務何不託付左爺行之,以其武功機智。必能查個水落石出,速著兇手。”
  弘歷額首道:“皇阿瑪之仇,必將報復,且請左兄助一臂之力,至於我,還得等治喪于我,行動。”
  左仲儀雖知此事必和呂四娘等反清弟子有關,查下去恐要牽扯出漕幫,然節骨眼怎可拒絕,拱手道:“臣當盡全力追捕,但皇上放走了弘皙的確不妥,此事和他有關。”
  弘歷詫道:“是他搞的?”
  左仲儀道:“他耍不出名堂,而是法醒,他藉故將朝廷高手引往江南,使刺客有所機會,故法醒才是亂源,得全力追擊。”
  李衛道:“奴才正是此意,皇上,夜長夢多啊。”
  弘歷當機立斷道:“朕原想在登基之初不想血腥相向,然此事涉及先帝豈可鬆手,且全力追擊法醒等惡徒,至於弘皙,搶著敢再和法醒往來,聯必不饒他。”
  李衛拱手道:“皇上英明。”
  弘歷轉向左仲儀道:“左兄,一切先委你查辦,莫讓惡徒逍遙法外。”
  左仲儀拱手道:“臣盡力而為。”
  弘歷隨即抓下腰際玉佩道:“這玉佩當得金牌令箭,只要抗旨先斬後奏,有任何事,朕挺著你。”
  左仲儀知受重用,謝恩收下,道:“臣必全力以赴,時不宜遲,臣先告退。”
  弘歷這才依依不舍說道:“去吧,日後再好好相聚。”
  左仲儀深深拜禮而退。
  弘歷瞧得失神,喃喃說道:“他總讓人覺得浩潮無窮,似潛龍飛虎,任何事都難不倒似地。”
  李衛道:“那是武功使然,皇上除了武功,一切皆勝過左爺,且君臨天下,所向無敵。”
  弘歷道:“除了武功,我也未必全贏得他,有時候總覺得他來當皇帝,恐也輕鬆愉快,不若朕現在覺得肩頭沉重。”
  李衛道:“皇上英明,一回生二回熟,相信未來您能遊刃有餘。”
  弘歷道:“希望如此……”知喪事重要,改口說道:“走吧,且走一步是一步。”
  在李衛引領下,弘歷始再往圓明園行去。

runonetime 2008-09-11 04:14 PM

第 三 章  追 擊

  左仲儀甚快掠往西角巷和丁幻,青逸飛會合。
  聞及弘歷登基,且主人無礙,丁幻終噓喘大氣:“押對寶了,聖幫可維持數十年聲勢不墜。”
  青逸飛笑道:“一切努力,終有結果啦。”
  左仲儀笑道:“恐也不敢想能維持多久,俗雲伴君如伴虎,凡是大意不得。”
  丁幻道:“弘歷又非昏君,且以聖爺能耐,早讓他信服,故聖幫準能發揚光大。”
  左仲儀道:“稍稍陶樂即可,莫要真的醉了,弘歷剛接班,凡事不穩,得先收拾法醒一脈才行,可見著他們逃往何處?”
  丁幻道:“早探出位置,躲在西城附近伏牛窟,那裡原是道家廟修地,法醒妖僧選得該處,想掩入耳目。”
  左仲儀道:“文覺一派未追去?”
  丁幻道:“被甩開了,現在就去,還是要調集大軍再行動?”
  左仲儀道:“大軍一動,必定洩秘,且法醒武功也非常人能對付,咱去把他挖出來,粘桿處若發現,必定追擊,反正仍在京城範圍,他們未必能全身而退。”
  了幻笑道:“那最好,整人不損己,妙招。”已想妥詭計,抓起大包東西,引著主人及青逸飛潛往城西。
  雖是清晨、戒備仍嚴,然左仲儀有玉佩護身,輕易出得西城,復往近郊伏牛窟潛去,行約數裡,只見得荒郊凸出山丘,狀若伏牛,居中且見廟宇傳現閃閃淡光,荒涼中見清溫別有一股仙佛靈氣。
  青逸飛道:“他們未免大膽,逃亡之身,還敢點燈?”
  丁幻道:“他們怎認為自己在逃亡?何況原即有燈,現在熄了,豈非更引人注意,那叫虛張聲勢。”
  左仲儀道:“不管如何,你確定法醒躲在此?”
  丁幻額首道:“不錯,先前已見他們一路奔來,自以此為藏身處,再則我等混京城也夠久,早探出法醒在此處有個窟,是地窟,從八仙廟後方一直挖到山區,不知者根本摸不著邊,可見著我背了一大袋東西?這可是從軍火庫摸來的轟天雷,放它幾顆,準讓對方吃不完兜著走。”摸摸背包,信心十足。
  青逸飛笑道:“可好極了,這一轟,恐也把京城給驚動了,十萬大軍一來,法醒有得受。”讚賞連連。
  丁幻笑道:“哪裡哪裡,全是主子教導有方,現全派上用場啦。”
  左仲儀道:“逼出對方再爽不遲,有了轟天雷倒也省事,唯對方既躲在此,必定放哨,咱小心潛去。”
  三人已逼近不及半裡,藏入長草區,邊窺邊潛行,隨又逼近百丈,已見得兩人偽穿道袍之僧人,藏于于古松監視。
  左仲儀不禁皺眉:“古松孤立聳天,四處無鄰草樹木,想近身,恐易被發現。”
  丁幻亦有難色:“尚差三十丈,潛去或可行,但要弄得無聲無息,恐甚困難,或得採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收拾他們再搶攻我的皂。”
  左仲儀正在盤算可能性。
  育逸飛忽爾說道:“我來。”抓出兩顆算盤子,瞄準對方,準備開打。
  左仲儀這才想及對方乃暗器高手,或能一擊奏功,尚未想定,青逸飛已喝道:“小子接著跌落身體。”兩道青光突地射出,一閃十數丈,快逾電光。
  樹上暗哨察覺,登要喊出,誰知暗器犀利,直中咽喉,兩人悶呃一聲,直往下栽。
  左仲儀已得到了暗示,強功頓展,掠前抄住一名,另一名則在兩丈遠,抄人已是不及,登時發掌托去,總算將人托住,丁幻趕來,將其身軀抱住,罩於草堆,為免後患無窮,一指截其死穴,了其性命。
  左仲儀見手中之人咽喉被擊中,已斷氣,不再理會,丟棄一旁,四處瞧瞧,並未引起注意,知暗算成功,丁幻已在招手,他則引著青逸飛仍往八仙廟潛去。
  及至近處,廟中道士已做早課,三三兩兩誦經持咒,一副悠閒。丁幻暗示這批是真道士,不必理會,三人遂繞到後院,發現奇特石板等物,丁幻暗示即是出入口,且不只一處。
  左仲儀盤算後,丁幻,青逸飛各負責一處,他則負責兩處出入口,三人散開,偷偷將轟天雷埋於該外,丁幻迫不及待,已點燃引信,躲向遠處。
  轟然巨響,地動山搖,出入口被炸得粉碎。
  地底傳來一陣哀嚎,且現慌急叫聲:”決往左側,敵人來了左例正是青逸飛守候,乍見石板已動,猛地將引信點燃砸去,又是轟聲震天,慘叫連連。
  地底凶徒慌了手腳,四處逃竄,那法醒妖僧知殺軍已至,怎敢停留,猛地下令往南方洞穴擠去,殺出一洞以求活路。
  左仲儀正守在南方,乍見大批殺手和尚衝出,暗道:“莫怪我心狠手辣了。”知不除他們,後患無窮,終仍把轟天雷引燃,炸得十數人肢離肉碎。
  法醒妖僧趁亂衝出,左仲儀早有防範,猛又將轟天雷砸去,轟然暴響,法醒被震彈了十餘丈,掉落地面,他卻藉著護體神功擋勁,受傷不深。
  赫見左仲儀,怒火大熾:“原來是你這小癟三。”怎肯放手,猛地欺前撲來,身若電光石火,連閃再閃,相隔二十餘丈,卻若跨坐即至,引掌即劈。
  左仲儀知他功力深厚,不敢輕敵,傾全力封掌反擊。
  砰然巨響,雙方四掌互擊,隨即反彈錯開,左仲儀連退了三步,雙手麻疼難擋。
  法醒則退兩步,一臉詫訝,對方武功顯然比想像中高出許多,一時恐難以收拾。
  忽見丁幻,青逸飛已圍上來,其手中仍有轟天雷,不斷炸傷弟兄,且城區大軍已動,千頭亂現,再戰下去恐也賠上性命,登時大喝:“別戰啦,快退。”引掌開路,先行掠退,後頭喇嘛殺手一有機會亦拼命逃躲,然能走脫者不過十餘人罷了。
  丁幻一著得手,洋洋得意:“殺得好,總也催毀妖憎七八成實力,收穫頗豐,剩下一二成,總難成氣候。”
  左仲儀道:“法醒未除,後患無窮,咱們追下去。”
  丁幻道:“追即追,難不成還伯他。”
  青逸飛急道:“行麼?方才伏擊都難奏效……”直覺左仲儀務未愈又添新傷,忒也不妥。
  左仲儀道:“見機行事吧,不追也不妥。”仍覺法醒不除,後思無窮。
  青逸飛道:“那小心些。”護著心上人,直往法醒逝處追去。
  後頭官兵已至,千軍萬馬展開搜索,簡直滴水不漏。
  法醒逃往附近山區,暫且喘口氣,然發現追兵仍在,不禁惱恨,當時在江南,未先收拾左仲儀,如今卻敗在他的手中,實是大意失荊州,然事已至此,惱恨何用,總得想法子解決目前的困境。
  找左仲儀拼命?縱能收拾他,恐也賠上半條命,在目前千軍萬馬圍捕下,凶險尚難預料,何況自己遠大志向在大清江山,為左仲儀斷送一切,實也不值。今夜行動可謂一敗塗地,動怒只不過修養不夠,自己已犯一次錯誤,怎能再犯第二次。
  法醒深深吸氣,道聲“無極神佛”,平復情緒,莫要因怒壞了大事,他原即得道高僧,在冷靜後已做出了正確決定,暗付,自己暗中圖謀,也只是少數人得知,何必自曝罪行,如此將對日後大不利,反正暗殺雍正者另有其人,且跟漕幫大有關係,左仲儀既然追得緊,後頭又有追兵,何不引其前往那些殺手藏身段,倒打左仲儀一耙,且看對方如何收拾,至於私人恩怨,待日後有機會再收拾不遲。
  想定後,法醒突地改了方向,不往遠處奔逃,卻往北城附近逃串,原是他早知刺殺雍正等人馬一向聚集北山某處,乘機引去,保證大功一件。
  左仲儀不疑有詐,仍強迫不舍。
  後頭官兵千軍萬馬,蜂湧圍之,尤其粘桿處高手,在冷斷天引導下,幾乎傾巢而出。
  法醒掠奔北山後,突地支開手下,自己獨自往山區一處不起眼古宅潛去,其形態亦潛亦引,十分可疑。
  左仲儀但覺異處,卻未想及是另批人馬,交代丁幻,青逸飛小心從事後,仍往前追去。
  古宅院那頭亦傳出狀況,數道暗光伏擊樺樹叢,法醒不想闖入,低喝道:“雍正爪牙已追來,大家小心。”
  其被炸過,一身灰泥,對方競未認出是法醒,以為是告密者,登時戒備了,忘了法醒存在,忽見數道人影掠來,其動作迅速,顯然是高手,已聚齊全力想反擊。
  法醒乘機繞過古宅,轉掠附近藏身,心想若有機會則收拾左仲儀,若無機會,藉機脫逃便是。
  左仲儀怎知敵方變了樣,仍將古宅眾人視為法醒手下,既已迫近,亦不客氣,凌空掌勁直劈,想引得官兵注意,前來逮人,並喝道:“歹徒在此。”厲招猛擊。
  丁幻,青逸飛一力暴打暗器想搶得先機。
  古宅眾人道受強勁掌風、暗器,更形忌諱,不得不全力以赴,登見強弩暗鏢咻若電光石火,波波射來。
  樺樹叢林掌去咧咧呼嘯,鏢雨咻咻琳如電,霎時打得劈劈叭叭,好不熱鬧。
  左仲儀的確武功過人,數掌劈去,已封住對方暗器,然卻難越雷池一步,情急生智,猛地斬下人身粗樹桿擋在前頭,如地強弩暗鏢厲害,一時難以突破封鎖,嘟嘟全釘在樹幹上,左仲信得以追前二十餘丈,丁幻,青逸飛閃在後頭,亦逼前而來。
  古宅眾人見狀知暗器無效,只有突擊,一中年婦人喝道:“殺出重圍,日後再聚。”一聲令下,十數人影掠衝而出,掌勁凝手,刀劍抖急,存心拼命。
  左仲儀知對方已發難,猛地將樹桿砸去,雙。掌凝勁再系,豈知樹桿猛被劈成兩半四散彈開,一中年灰衣美婦現形,瞧得左仲儀傻楞了雙眼,詫道:“四娘?”實弄不清楚法醒妖僧怎變成對方。
  來人正是呂留良之女呂四娘,一向身負行刺雍正的任務,替父報仇,如今得手,自是受得反清分子的尊敬,左仲儀對她亦敬仰有加,豈知竟會兵戎相見。
  除了呂四娘,另有漕幫四小祖之石小祖石士寶,以及十數位江湖好漢,石士寶和左仲儀早有交手,知其和朝廷關係,見狀冷笑:“朝廷走狗果然了招,大家不必客氣,撂了漢奸,替我漢族出氣。”豹眼閃動,攻招更狂。
  呂四娘怎知狀況,當然殺招盡出,以求勝局。
  左仲儀眼看誤會已成,暫時恐解不了,不得不迫足全勁,一式“斷天斷浪”暴打開來,不但迫退呂四娘劍氣,更將石士寶等人逼得強招難展,左仲儀乘勢掠退十餘丈,喝道:“快走吧,大軍已至,莫要露了行蹤。”
  此舉例讓群雄詫楞,不知左仲儀是何用意。
  青逸飛亦認出了十餘人中竟有段小芹,詫然說道:“小芹你怎在此?”怎敢再攻招。
  段小芹笑的悲悵,道:“一切全是命,只是飛姊倒戈了麼?”
  青逸飛喝道:“哪有!快走啊,清兵已至,莫要被逮,我們只想收拾法醒妖僧,不會與你們為敵。”
  丁幻亦道:“無怨無仇,從何殺起?”亦已收手。
  眾人詫楞中已感受對方的心意,攻招已弱。
  然石士寶對左仲儀的成見已深,冷笑道:“看是故意引領大軍到來,見我等逃不了,才說這話吧。”
  左仲儀急道:“現在走,還來得及。”
  呂四娘半信半疑,道:“聽說你一路護航弘歷,殺到京城,想扶持他繼位?”
  左仲儀嘆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讓弘歷登基,總比其他人登基來得好。”
  石士寶冷笑道:“那就是清廷走狗,江山本就是漢人的。”
  左仲儀道:“到現在還說此話?請問時下漢人誰有資格接皇位?縱使接了,也是殺伐連連,天下至少要死一半,如此殘行,豈是我輩可為?你們既已殺了雍正,仇恨已了,莫要得寸進尺。”
  石士寶冷笑道:“漢奸走狗,永遠有理由。”
  左仲儀冷斥道:“不可理喻。”轉向呂四娘,道:“你是明理人,俠義亦得看情勢,硬要惹得天下大亂,豈是我輩行徑,話說及此,能聽則聽,聽不進去也莫怪我了。”不想多談,喝向遠處粘桿處人馬:“法醒不在此,後山追去。”身形一掠,適自離去。
  青逸飛見狀說道:“小芹,勸勸他們,左爺一向以漢人自居,不會背祖叛宗,他的心我懂,我的心你也該懂,暫先離去,來日再解釋會不遲。”拜禮後,已引著丁幻掠身而去。
  段小芹當知其心性,輕嘆道:“飛姊之心,我怎不知?”轉向呂四娘,道:“飛姊亦曾跟我相處,只是沒有機會收拾雍正罷了,她不可能倒戈。”
  呂四娘嘆道:“看來我們是誤會了……”待要引入撤退,誰知那潛伏暗處的法醒心有不甘,突地喝道:“他們就是刺殺雍正的叛徒呂四娘,石士寶等人。”說完復往暗處潛去,逃之天天。
  粘桿處人馬聞言心神陡顫,追殺兇手可比任何事情重要,冷斷天當機立斷,大喝道:
  “逮兇手,殺無赦。”登時調來大軍往古宅撲去。
  呂四娘等人雖然功夫了得,然豈能承受千軍萬馬包圍,尤其粘桿處全是高手,不到半刻,幾被困住,左仲儀見狀暗道苦也,轉問丁幻:“附近可有路潛退?”
  丁幻道:“千軍萬馬,有路也被堵死,除非改頭換面,易裝成官兵,把米藏在米缸中,再伺機躲逃,否則無路可去。”
  左仲儀道:“去弄點衣裝吧。”
   丁幻詫道:“現在還要救人?恐瞞不了冷斷天。”
  左仲儀道:“顧不了那麼多,他們若死了,如何向天下交代,快行動。”蒙起臉面,直撲冷斷天攔人去了。
  青逸飛急道:“段小芹不能死。她是我姊妹。”
  丁幻道:“好吧,死馬且當活馬醫。”情勢緊迫,他和青逸飛不再耽擱,猛地潛入暗處,待官兵經過,迅速收拾十餘名,且解丫對方衣衫,趁亂復往左仲儀潛去。
  此時卻發現左仲儀不斷攔阻冷斷天,無暇抽空應付,青逸飛當機立斷,抓過丁幻手中的衣衫,道聲“跟我來”逞自離去。
  丁幻則在暗處發射暗器,直取冷斷天背脊,暗助左仲儀,幾道打去,迫得冷斷天窮於應付,喝道:“左仲儀你敢抗命,吃裡扒外麼?”
  左仲儀怎敢吭聲,悶著心神,仍自阻攔,招招犀利無比,只顧拖延時間。
  冷斷天見難越雷池一步,更形嗔怒:“別以為蒙了臉便能掩身分,你那身打扮瞞不了人,還不快快退去,想惹麻煩麼?”但覺喝喊無效只能轉身喝向手下:“散開,四面包抄,不准走脫一個。”
  粘桿處人馬不再單一攻擊,選得方向,四散追擊。
  左仲儀見狀,心知纏著冷斷天,阻攔功效大打折扣,終放棄,掠往左近松林,盡是載擊最為迫近群雄者,能拖多久是多久。
  幸群雄已聽及青逸飛勸告,匆匆換穿丟來之服裝,冒充官兵,待雙方交戰後混入敵陣,藉此矇混潛逃,總算未再遭受強攻勁擊,目標漸失。
  忽見西南方殺出另一批反清份子,引得官兵大亂,調頭回殺。
  冷斷天已難尋著呂四娘等人,只好下令將目標困往西南叛匪,不斷地喝著殺無赦,自己一馬當先追擊,但覺得漕幫分子居多,冷笑道:“江南叛賊敢在京城造反,該殺。”有了確定的目標,殺得氣燄高漲。
  左仲儀不想惹事,見雙方已亂,該是收手時刻,喝著丁幻掠入叢林,潛往隱祕處,原想探查青逸飛的下落,卻覺無跡可尋,只好作罷,唯考慮法醒行跡,遂又移往高處監視,法醒卻早已無影地蹤,想是乘機溜了。
  丁幻道:“妖僧倒是聰明,渾水摸魚逃去了。”
  左仲儀輕嘆道:“看來只有日後再收拾,你有空去探法醒下落,我則回去和逸飛會合,她知道該在何處會合。”
  丁幻詫道:“你要進城?”
  左仲儀道:“不進城,豈非前功盡棄?”
  丁幻道:“可是你暗助呂四娘,傳到了乾隆耳中,恐也不妙,冷斷天必定會說,且加油添醋。”
  左仲儀嘆道:“那又如何?弘歷若顧情面,總該放我一馬,否則躲到何處,照樣無效,倒不如當面解決。”
  丁幻嘆道:“可被石士寶這幹人害了。”知逃不了,只好送著主子往城區潛去,待其進城後,始再探往法醒消逝處,以尋消息。…至於後頭現身反清分子,亦只虛晃一招,在見及呂四娘等人脫困之後,亦全數化整為零逃去。
  冷斷天只收拾了六七人,卻未逮著頭領,氣地哇哇大叫,追殺不斷。
  半晌已過,反清分子幾已逃去,所剩二三人見情況難脫身,竟然自裁了斷,以免洩底,官兵已無線索追捕。
  冷斷天氣怒難消,罵得左仲儀幾句:“都是你壞的好事。”知逮人無望,只好命令搜索及封鎖百里要處,免讓對方走脫,心念轉動中,計策上身,冷邪道:“走了和尚走不了廟。”
  但覺青逸飛引走那女的,正是胡同旺興賭坊段天城之女段小芹,其既已走脫,回頭逮他老子逼供,不怕他不說。
  想定後,心神甫定,冷斷天不動聲色,故做搜索狀,暗中調遣人馬,漸往胡同方向逼去。

runonetime 2008-09-11 04:14 PM

第 四 章  烈 女

  國喪期間,旺興賭坊生意較為清淡,只聚得兩桌開賭,然麼喝聲仍未減,廝殺激烈可想而知。
  段天城孤坐櫃檯旁,兩眼無神,心頭只顧著女兒安危,畢竟他乃呂留良部屬,搬來京城開賭坊,除了籌錢,最大目的仍為反清,如今女兒竟也捲入,且殺了雍正,如此重罪,朝廷豈肯罷手?難希望吉人自有天相,能逃過此劫。
  陸陸續續有消息傳來,反清分子似已脫困,段天城正待噓口氣,忽見木門已被端開,叭然暴響,嚇得在場諸人楞著,保鏢正待上前盤問,豈知大群粘桿處的高手魚貫而入,手持利刀,逢人即押,迫得段天城不敢行動,喝道:“別亂來,是官爺。”雖自己有後台,但總覺此次不一樣。
  冷斷天已衝入,冷道:“誰是段天城?”
  段天城道:“我是,爺是……。”
  冷斷天冷道:“段小芹是你的女兒?”
  段天城暗道要糟,道:“是……”…”冷斷天冷笑道:“帶走,封了這間爛賭場。”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逮人者逮人,端椅者端椅,遇有稍稍反抗,登以利刀伺候,妻時傷得兩保鏢,已無人敢再攔阻。
  段天城知大勢已去,喝道:“莫要輕舉妄動,我去去就回。”束手就縛。
  冷斷天冷笑:“要他的命,叫段小芹來換。”說完押人而去。
  賭客怎敢再賭,搶得桌上銀兩後倉惶逃離,幾名保漂還算忠心,道此巨變,已分頭求援去了。
  段小芹和青逸飛已脫離反清陣營,各自躲藏,青逸飛自侍在京城關係良好,且在億嘉票局鄂龍庇護下,應不致出錯,故又潛回城區,躲在鄂龍別館中,此館位於青巷秘宅,不易引起注意,青逸飛當年來過兩次,如今情急,只好從權用之。
  然大氣末喘幾口,忽又聞及父親被逮消息,段小芹已然焦切,急道:“不能讓我爹受苦,我得出面換回他。”
  青逸飛道:“怎麼換,你去了,還不是賠上一命,待我想想段小芹慌聲道:“無法可想,幹了此事,我早有犧牲準備,別再連累爹才好。”
  青逸飛道:“找左爺試試,他和乾隆關係不錯,可能可解決此事。”
  段小芹嘆道:“難了,殺了雍正,父仇國恨下,誰能解得了。”
  青逸飛道:“當真是你殺了雍正?”
  段小芹道:“正是……”
  青逸飛詫然道:“以你的武功,怎麼近得了雍正?”
  段小芹道:“大內高手戒備,連呂四娘亦難近身,我是冒充雍正愛妾喬氏,乘他服下金丹淫藥時,認不出誰是誰之際,在床上把他給宰了,呂四娘等人是後頭搔擾,虛張聲勢,以便救我出來罷了。”
  青逸飛又楞,此計原是當年玩笑談及,沒想到她卻如法炮製,其犧牲者實太大,道:
  “芹妹當真恨雍正入骨?”
  段小芹冷森道:“當年他殺了我娘,罪有應得。”
  青逸飛知此恩怨,暗嘆雍正若不抄呂留良一脈,也不會種下惡果,然段小芹既是真正兇手,解此仇恐也不易,道:“你和雍正發生關係?”心想若留下龍種或仍有解。
  段小芹道:“沒有,他在脫我衣服之際,一刀即取他性命,至於喬氏小妾一併殺了,原想造成自相殘殺之態,誰知雍正服了藥,老命殘長,胡亂慘叫幾聲,引來大內高手,事情始穿幫。”
  青逸飛道:“有人見著你?”
  段小芹道:“見著了。”
  青逸飛道:“如果把你當成了另一妾或宮女,或許可矇混段小芹嘆道:“我能麼?變成兇手妻妾,叫我如何見人?”
  育逸飛眉頭一跳:“說的也是……”腦門轉處,道:“看來只有找左爺幫忙,另想辦法救你爹了。”
  無計可施下,兩人只好做此安排,時不宜遲,兩人隨即偷偷潛探深巷,但覺並無異樣,始敢潛出,摸往預定會合地西角樓。
  然深巷未定完,青逸飛頓覺不妙,怎不見人,不見野狗野貓等物,難道另有埋伏。”哪顧得自己,算盤子扣在手上,登往敵方射去。
  段小芹更急,抽出利刀,極力搶攻。
  忽聞一聲虐笑,天空罩下了天羅地網,任兩女如何滾地躲閃,仍不敵巨網罩身,幾個照面,縱能傷得數名高手,仍被活擒。
  那虐笑聲正是冷斷天,他早盤算段小芹和青逸飛過從甚密,而青逸飛又是鄂龍以前的帳房,在監視左仲儀無效下,他將主意盤算至鄂龍的身上,在不斷放出段天城被逮消息後,又在鄂龍所有的別館布下重兵,果然料事準確,將兩女成擒,立了大功。
  青逸飛喝道:“我無罪,為何逮我?”
  冷斷天邪笑道:“濟助朝廷重犯,豈會無罪?說不定還是同謀,帶走。”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提著重筋,將兩人押回刑部大牢,準備奏請皇上親審,斷及左仲儀後路。
  弘歷甚日得知了消息,嚇得兩眼發直,他雖在守孝,重要奏折仍得批示,故抽身前往禦書房批文,誰知李衛,冷斷天同時奏及青逸飛,左仲儀涉案,青逸飛甚至被逮入獄,如此突冗巨變,實轟得他腦門隆隆沉沉,一時難以接受,直道:“查清楚了麼?查清楚了麼?”
  李衛道:“查清楚了,兇手是段小芹,青逸飛和她是多年的好友,段家原是呂留良余孽,潛伏京城即為行刺先帝,青逸飛,左仲儀且聯合救助反清分子,已罪證確鑿,為大清江山著想,得斬草除根。”
  弘歷嘆道:“怎會,怎會?左兄為扶持聯登基,一路拼命,你我有目共睹,他若想行刺,放著不管不就得了……”
  李衛道:“此一時,彼一時,他可能想賜恩,以得到寵信,然後計劃另一波反清任務。”
  冷斷天道:“今晨若非左仲儀阻止,早將一幹妖孽成擒,包括法醒妖僧,可惜全被他壞了大事。”
  事實聽來似已罪證確鑿,然弘歷怎肯相信如此忠心之人會另懷鬼胎,尤其自己對青逸飛情有獨鍾,怎忍心一刀殺了她,掙扎中已做決定,道:“讓朕問個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才好……”
  李衛急道:“皇上,切勿感情用事。”
  冷斷天道:“此正是瓦解江南勢力時刻,若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弘歷擺擺手道:“不必多言,先把人犯提來,朕親自詢案,自有案奪,且把左仲儀一併找來,朕也要問個清楚。”
  李衛、冷斷天無奈,只好依令行事,除了傳令左仲儀,且將青逸飛,段小芹父女押往粘桿處獨居牢房,始迎得了皇上親審此案。
  牢房空盪冷森,除了臨時抬來之虎皮金龍椅外,清一色的鐵灰刑具,三名人犯被烤鎖石牆,雖顯狼狽,但未行刑,衣衫仍算完整。
  弘歷乍見青逸飛,姿容仍在,感觸甚深,輕輕一嘆:“青姑娘怎趟入此事?實叫人不解。”
  青逸飛雖見弘歷穿上了龍袍,有模有樣,然既已對立,先前感覺全失,冷道:“當了皇上即可任意逮人麼!”
  李衛冷喝道:“住嘴,你助叛亂兇手,罪加一等,還敢口出惡言,要我割了你的舌頭麼。”
  青逸飛冷笑道:“誰又是兇手,拿出證據。”
  冷斷天道:“外頭有指認者十餘人,你們賴不掉。”
  弘歷道:“別再多言,朕來審此案。”李衛,冷斷天退開,弘歷又怎敢草草結案,弒父之仇且得查明,於是問向段小芹:“是你殺了先帝?”
  段小芹冷哼,不願回答。
  段天城急道:“絕無此事,小芹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從未離開,怎麼可能是兇手?”
  弘歷道:“不是兇手,怎跟呂四娘等人一夥?”
  段天城道:“全是謠言,小芹乖巧,怎麼可能和他們同夥,皇上明察。”
  然弘歷招來當時的守衛見證,一致指明段小芹和呂四娘等人全是一夥,且涉及謀殺。若是一兩人,或可串供,但十餘人指認下,恐是實情,弘歷不禁頭疼,心上人捲入此遊渦,實是棘手。
  李衛奏道:“皇上務必當機立斷,免得夜長夢多。”
  弘歷道:“朕會衡量。”想替青逸飛脫罪,卻不知從何說起,畢竟殺先帝,罪亟天高,實難徇私。
  情急中,忽聞左仲儀到來,弘歷冷道:“隔房聽審,朕要一一問個明白。”且想聽聽對方又如何說法,已然起道:“好好看著三人,未得朕令,不得用刑。”始往隔房行去。
  李衛道:“左仲儀的武功厲害,奴才擋在前頭,以防萬一。”
  弘歷道:“不必了,在皇宮大內,他待如何,朕要單獨審他,體們外頭戒備即可。”
  李衛無奈,只好領旨,待弘歷入隔房後,加派重兵圍住四周,只要稍有異樣,破門救人便是,畢竟以弘歷的身手,擋他幾招應無問題。
  冷斷天亦命令手下看緊三囚,免節外生枝,自己則配合著李衛困守週邊,以防猝變。
  左仲儀一身汗塵未拭,顯得疲憊,見及弘歷,仍下跪行君臣之禮,絕無託大之態。
  弘歷嘆道:“儀兄,這又怎麼回事,讓朕太難堪了吧。”
  左仲儀道:“一切全是誤會,皇上明鑑。”
  弘歷道:“怎麼會是誤會?十數人指歷歷,看是假不了,就殺先帝何等罪行,何苦趟進來?連青姑娘也參一腳,迫朕走投無路。”
  左仲儀嘆道:“臣願以皇上所賜玉佩,換得他們三人性命……”說完交出弘歷先前所賜翡翠玉佩。
  弘歷道:“殺先帝罪狀,豈是玉佩能抵,若能,朕早放人,朕無法向李衛,皇族,天下百姓交代啊。”
  左仲儀道:“事情並末像皇上想像嚴重,先帝應是服下了金丹和喬紀翻雲覆雨立崩,呂四娘等人只是湊巧趕來,其應中了法醒毒計,皇上是明眼人,應可瞧出端倪。”
  弘歷暗楞,先帝死於床上,的確有服用過多藥量之態,且和喬紀全為裸體,此事極為機密,乃顧命大臣張廷玉偷偷告知,在考慮先帝名譽下,已以善終對外宣言,並絕口不提喬紀一事,至於追殺呂四娘等人,乃以逆謀造反罪名,只要說及對方想殺君,不必言及得手與否,已足可抄家滅族,誰知左仲儀竟了若指掌,難道當真涉案麼?
  弘歷冷道:“你又怎知喬紀一事?”
  左仲儀道:“此事和理親王密不可分,其唯恐天下不亂,早暗中傳遍京城,是公開秘密。”
  弘歷詫道:“又是弘皙,簡直胡來。”
  左仲儀道:“皇上連弘皙都饒了,難道不肯饒過他們麼?”
  弘歷掙扎不斷,嘆道:“我饒弘皙,是因為他是皇族,且在朝廷巨變,為求安定下始饒他,這和反清亂黨有天壤之別,如何饒得。”
  左仲儀道:“得民心始得天下,先帝當年錯殺呂留良一脈,終引來今日因果,皇上可不寬宏大量,化去此恩怨,娜將是大清之福。”
  弘歷嘆道:“有時實不知你是敵是友……,怎助我登基,卻又暗助反清亂黨?”
  左仲儀再次叩頭:“臣之忠心,無庸置疑,數十次護君,千百里殺敵,何曾皺過眉頭,唯想替皇上解去反清之結,故始放走了呂四娘等人,絕無私心之處。”
  弘歷目光一閃,此話似已動了心坎。
  左仲儀道:“以臣下與皇上的關係,自可雄霸天下,無懼於任何幫派的挑釁,臣又為何甘冒叛逆罪名惹上此事?唯一理由即在解冤,畢竟先帝已崩,縱有兇手,也是極少數幾人,如今大事追殺,豈非形成對峙,屆時滿漢衝突再起,國家陷入一片溫亂,非大清之福。”
  弘歷目光迫緊:“問你一句,朕要你死,你可聽命?”
  左仲儀道:“平白無故,自該據理力爭,若皇上確有難言之隱,又如今日,臣之性命可換回三人,請皇上賜死吧。”
  弘歷目光犀利,想看穿對方,左仲儀倒是視死如歸,尤其跪得中規中矩,從未逾越君臣之禮,終讓弘歷折服,嘆道:“罷了罷了,若非你,朕又怎能登基,以你的功勞,實毋需對我如此尊敬,而你卻做到了本分,忒是難得,朕寧可相信你所做所為,金是為朕著想。”
  左仲儀暗暗噓氣,終於逃過了一劫,拜禮道:“皇上英明。”
  弘歷道:“起來吧,發生如此棘手事,總得替朕擬個解決辦法。”
  左仲儀三叩謝恩後始敢起身,至於玉佩,弘歷並不想收回,只好留下,道:“人犯既已逮來,關他幾天,日後找個理由釋放即可,如此對李衛亦有所交代。”
  弘歷道:“請青姑娘也一起關起來?”
  左仲儀道:“不只是他,罪臣也該一併留在牢內,否則難以信服眾人。”
  弘歷額首道:“希望朕未看走眼,否則實在辜負我了。”登時下令:“來人,扣住他。”
  李衛得令,立即推門而入,抓一手拷,將左仲儀拷上,並對其武功,隨又拱手拜禮道:
  “皇上明察秋毫。”
  弘歷道:“事情仍有疑點,聯要親審,在未做出裁決之前,不准對一幹人犯無禮。”
  李衛大方應是,畢競只要逮著左仲儀,後患已除,剩下只是時間罷了。
  冷斷天忽又奏來:“稟奏皇上,臣下有一名弟兄可指認段小芹當時的確在場。”
  左仲儀暗道苦也,粘桿處人馬未免無孔不入,死不罷手,如若能明確指認,恐連弘歷都無法徇私,偏偏弘歷又想弄清事實,道:“人在哪?找來當面對質。”
  冷斷天道:“已在隔房候傳。”
  弘歷道:“過去看看。”大步先行。
  李衛為求當面對質,’亦把左仲儀押往隔房。
  青逸飛,段小芹見及左仲儀身帶鐵拷,一顆心已往下沉,暗道完了,今日劫難,恐難逃脫。
  左仲儀只能暗示稍安勿躁,然效果不彰,兩女仍是花容失色,一臉的不安。
  弘歷不敢瞧向青逸飛,故意瞧往一左腿受傷,綁巾條,撐著單拐之中年護衛,道:“你就是證人?”
  那人登時應是,想下跪叩頭,卻因左腿受傷,行動不便。
  弘歷道:“免禮,說吧。”
  那人說道:“奴才張春枝,當時任圓明園第三班護衛頭領,負責先帝安全,那夜突然傳出先帝叫聲,奴才一馬當先衝入,見著一名女子裸著身子,正在殺貓先帝……”
  弘歷道:“那名女子是誰?”
  張春校直往段小芹指去:“就是她,奴才之傷且拜她所賜。”
  弘歷暗駭,李衛,冷斷天登覺虐喜終有較明確指認。
  左仲儀,青逸飛暗道要糟,卻無計可施。
  段小芹冷目瞅緊,神情顯得森靜,似若回光反照,視死如歸。
  青逸飛不甘受困,冷道:“胡亂指認,想誣賴麼?”
  張春枝冷道:“豈敢胡亂指認,奴才既見她裸身,早將她身子瞧個一清二楚,混亂中仍見著她左胸脯有塊指粗淡青胎記,是也不是,脫下來瞧瞧便知。”
  眾人聞言,一一動容,段小芹更若死灰,冷斷天卻打鐵趁熱,直往段小芹撲去,厲爪一扯,唰地一響,段小芹左襟裂開,露出潔白的胸乳,上頭果然見及淡青胎記,眾人再次譁然,顯已罪證確鑿。
  段天城豈肯讓女兒受辱,厲道:“這是大清王法麼,如此毀人名節,天道安在,我跟你們拼了。”雙手扯得鐐拷嘛叭響卻無法解脫,只能勾著雙腳想撂人,卻無濟於事,越是囂叫,越覺悲疼,兩服含淚。
  冷斷天見狀,一指截住段天城的穴道,斥道:“皇上身前,豈容你鬼叫,再叫,割你舌頭。”
  段小芹突地不怒反笑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道:“不錯,康正老賊是我殺的,誰叫他毀我名節,還聯合喬紀來虐待我,他死有餘辜,此事只有我知,和我爹,任何人無關,弘歷你自認明君,敢嫁禍他人,我做鬼也饒不了你。”說完狂笑,突地嚼舌自殺,咬得滿口鮮血,狀若厲鬼。
  此舉引得眾人大駭,青逸飛,左仲儀急欲搶救卻難成願。
  李衛,冷斷天亦措手不及,唯弘歷急道:“快阻止她自殺。”
  李衛乍醒,強勢撲去,然人慢了一步,段小芹舌根已斷,鮮血直湧,任李衛點穴仍止不住,噴得一身血紅,好不駭人。
  段小芹且若厲鬼盯死弘歷,瞧得他心慌慌,不知所措,只顧喝著快救人,卻無法可救,眼睜睜瞧著一名少女香消玉損。
  左仲儀豈能料到此事,為和弘歷有了協定,此事應可善終,誰知段小芹在見著自己被扣押,恐想及生機渺茫,隨又出現張春枝指認,以及冷斷天撕衣受辱,任何女人恐亦難以承受壓力而選擇自殺一途。
  左仲儀不禁自責,百密終有一疏,實是老天捉弄。
  李衛見情勢混亂,乾脆來個快刀斬亂麻,奏道:“稟皇上,段小芹既已承認殺先帝,罪證確鑿,一幹共犯難逃死罪,請一併處置。”說完抽了利刀,只要皇上吭一聲,立即斬下人頭,讓其毫無後悔機會。
  弘歷卻已咳怒,喝道:“大膽,還不快把人松銬。”
  李衛詫楞道:“皇上,他們是叛逆重犯……”
  弘歷仍喝道:“還不快松拷,要他們吊死牆上麼?”
  李衛雖強,卻不敢擅權,聞言只好聽令,將三人解下,青逸飛,段天城齊往段小芹抱去,直喚其姓名,段小芹睜得最後一絲垂死目光,瞧向父親及青姊,由於斷舌無法言,只能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終含悲而去。
  青逸飛感受其心靈想法,大約想表達希望以其一命換得眾人安全,且表示希望她的死能終結雍正這段公案,青逸飛想來更形悲痛,抱著她勵泣不已。
  弘歷瞧得心酸,道:“厚葬此女,釋放他們。”
  李衛詫道:“皇上……”
  弘歷斥道:“你難道還看不出,此女是先帝愛人,要我鞭她屍體麼?”李衛登悟,段小芹既然能裸身見先帝,關係恐也匪淺,縱使段小芹殺了先帝,充其量只是情殺,如今人已死去,若再鞭尸,忒也無理,畢競雍正是否仍愛著她,誰亦難料,弘歷下此命令總也不過分,當下間嘆,聽令行事便是。
  弘歷隨又轉向在場的諸人,冷道:“此事不准外洩,否則人頭落地。”說完大步踏去。
  眾守衛齊聲應是,皇上命令,何等威赫,眾人縱有天大的膽子,豈敢再吭一聲,皆喋若寒蟬行事。
  李衛冷哼一聲,終把左仲儀手拷拿下,並解其穴脈,冷道:“別忘了這是皇賜,你好自為之。”
  左仲儀道:“我了解,請準領得段小芹屍首,也好厚葬她。”
  李衛暗付皇上既然下令,誰也抗命不了,既然其願接手,到省了麻煩,遂點頭道:“收拾收拾,從後門出去。”
  左仲儀拱手為禮,不再言謝,蹲身下來,安慰段天城,青逸飛節哀,隨即解下外袍,將段小芹裹住,抱于懷中,適自離去。
  青逸飛扶著段天城,緊跟其後。
  冷斷天眼睜睜瞧著三人離去,心頭一陣空虛,道:“難道就此不得追究殺害先帝兇手?”
  李衛道:“至少無法追究左仲儀,青逸飛二入,皇上根本狠不下心,追究亦是枉然。”
  冷斷天道:“左仲儀到底是何居心?他當真忠於大清皇朝?”
  李衛道:“我也不知,瞧他一路拼殺弘哲手下,護持弘歷登基,此事恐也不假,唯其暗助反清分子,實令我不解。”
  冷斷天道:“是否牆頭草,不願得罪漕幫以及漢人?”
  李衛道:“若說只顧不想得罪,那乾脆躲開不沾此事,豈非落個清靜?”
  冷斷天道:“那他是有意暗助,其心更可議。”
  李衛嘆道:“不必瞎猜了,左仲儀又如皇上,皆是足智多謀之人,其心思非我等所能了解,此事交由皇上處理即可,我等只能從旁監視,畢竟聖幫三代皆和朝廷保持良好的關係,左仲儀恐也不敢造次,咱莫要急人先壞事,惹得皇上不高興,被貶到邊疆喝冷風,明的說即是‘靜觀其變,打蛇隨棍’。”
  冷斷天道:“屬下明白,但難道因此,不再追擊反清亂黨?”
  李衛道:“當然要查,只是莫在節骨眼裡,讓皇上知道,只要咱先查明,皇上想動時,立即派上用場,這才是上策。”
  冷斷天道:“當奴才,總是忌諱多。”
  李衛爽聲笑道:“那也得找對主子,像那扶持弘皙者,此時連奴才都當不成,你我該知足啦。”
  冷斷天想想也對,心神頓朗,轉向手下,交代辦事,至於有關段小芹的事件,百般叮嚀,大內高手一一銘記於心,免得掉頭。
  左仲儀依照段天城指示,將段小芹葬於城郊北峰一處名為無憂嶺隱處。
  段天城悲切直道只在小芹十歲時帶她來此一趟,她即愛上此處,嶺高近雲,臨此處直若小鳥飛翔,無憂無慮,因而得名,段小芹每一有空即往此奔,可見其心靈深處,何其嚮往自由飛翔。
  青逸飛亦曾跟她來此三次,神遊佳景,兩人皆化天真仙女般無邪自在,如今天人兩隔,不勝烯噓。
  葬禮已畢,左仲儀亦勸得段天城止住悲哀,道:“前輩收拾收拾,回到江南吧,此處不宜多留。”
  段天城道:“豈能說走即走,我要留下來陪小芹,她孤苦伶仔,生即可憐,死後怎可丟下她?”
  左仲儀嘆道:“她原可不必死的,只怪我處理不當……”
  段天城道:“你也盡了力,一切全是命……”
  青逸飛道:“若有機會碰上呂四娘一幹人,還望前輩說出實情,免得誤會越結越深。”
  段天城道:“雍正已亡,一切恩怨也該了了,聖爺差點賠上自家性命,已是仁至義盡,豈能再怪罪爾等?”
  青逸飛道:“漕幫石士寶是極端分子,他一向對左爺有成見。”
  段天成道:“若見著他,老朽將盡力解釋,免生誤會。”
  左仲儀道:“在此先謝過,唯朝廷事不得不理,此後一切和乾隆交往,亦請另一立場做考慮。”
  段天城道:“我懂,身在商場,哪有不跟官家打交道之理,又如我開賭場,關係定要維持,對了。”心神凝重道:“我等能順利行動,理親王弘皙給了甚大的方便,你們該防他。”
  此事左仲儀原即知曉,但對方既關懷地說出,左仲儀亦不點破,額首道:“多謝前輩指點,在下必會小心。”
  段天城道:“你們有事即去吧,守靈一事,我來即可。”雖是孤零,卻不便擾留人家。
  左仲儀顧忌弘歷是否多變,實不宜久留,遂準備道別,青逸飛雖然依依難舍,但段小芹已死,徒喚無用,終再焚得一疊冥紙後,始和左仲儀告別而去。
  段天城獨守孤墓,顯得淒零。

runonetime 2008-09-11 04:15 PM

第 五 章  瑜 亮

  勿勿數日已過。
  乾隆已辦妥先帝奉安一事。
  國喪已過,京城氣氛較為悠閒,未若往昔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左仲儀,青逸飛住進悅安客棧,多日來未曾離開一步,一切全以大內為目標,除了擔待皇族可能引起權力鬥爭外,且得防範粘桿處秘密行動,幸數日一過,始終未再遭受逮捕,兩人始相信弘歷言而有信,災難已解泰半。
  是日近午時。
  忽聞弘歷身跟前班小德子親自前來傳信,道:“皇上有請左爺及青姑娘至禦書房一敘。”
  左仲儀當然答應,然青逸飛總覺弘歷對自己仍有感情,相見不如不見,故托病回絕,左仲儀知其心意,亦表示她受了風寒,恐不便出門。
  小德子欣笑道:“左爺說了算,皇上心情不錯,乃想邀您喝酒,青姑娘既然不便,下次再赴約即可。”
  左仲儀道:“多謝皇上的體諒。”
  小德子對此位輔佐大臣著實敬佩萬分,當下以禮相迎,把左仲儀請將入宮。
  青逸飛暗付心上人既被請去,看來和乾隆心結已解,往後日子當較為好過,始敢開始盤算和鄂龍合作之種種計劃,準備找得時間去拜訪,尤其那位俏蜂腰不知過得如何了?是否依然明艷動人,勾著鄂龍不放?
  她極待證實這位曾經是情敵之俏女人,趁著空閒,已模往億嘉票號,窺及狀況。
  左仲儀被帶往禦書房。
  乾隆皇弘歷早等在那裡,見人到來,竟然起身相迎,左仲儀急忙拜禮,直道不妥不可。
  弘歷笑道:“左兄怎見外了,此乃私人住處,並無文武百官,只剩小德子一幹渾人,禮俗可免了,你我自可以兄弟相稱。”隨手一揮,小德於躲得遠遠,不敢稽越一步。
  在弘歷堅持下,左仲儀只好從命,弘歷登喝爽快,引得好友坐往左窗酒席,笑道:“雖然波折連連,總算海闊天空,我敬你一杯,此乃翠綠清泉,聽說可醒神醒腦,雲南土司進貢,咱來嘗嘗看。”
  左仲儀曾聞其名,遂和弘歷互幹一杯,果然清新爽口,似若薄荷釀酒,卻涼口不嗆,味帶甘甜,確是絕口。
  弘歷笑道:“清清涼涼,像女人喝的,可要換烈一點?”
  左仲儀道:“此非夜宴不宜烈酒,易醉。”
  弘歷笑道:“那就主隨客便,不換了。”又敬兩杯,一團融始。
  左仲儀雖陪飲幾杯,卻知弘歷似有事欲談,遂引言道:“有關段家一事,實感歉疚……”
  弘歷立即截口:“不談它,此事已了,我也交代不得宣揚,左兄莫要掛念心頭,否則如何稱兄道弟。”
  左仲儀暗詫,既然不為此事,那會是何事,除了道謝外,已不知如何探消息。
  弘歷再敬幾杯,始漸漸露出本意,嘆道:“先帝是走了,然留下問題仍在,身為人子,總該想個辦法解決,以告先帝在天之靈。”
  左仲儀道:“不知先帝有何心願未了?會是理親王等人未能臣服?”
  弘歷搖頭:“弘皙縱有不甘,短期內恐也發作不得,其不足慮,唯雲南土司之亂,始終未能平息,此乃先帝切心之痛,實不知鄂爾泰之改土歸流政策是否正確,左兄在雲南設有礦脈,總該知曉當地民情,可否給朕一點意見?”
  左仲儀這才知真正主題,難怪弘歷會以雲南進貢翠綠清泉名酒相賜,心念轉處,說道:
  “改土歸流之策並非不妥,只是土司各自雄踞山頭為王,在天高皇帝遠之下,未必會買朝廷之帳。”
  弘歷道:“就是如此,軍機大臣和我曾經親徵,結果吃了不少的敗仗,鄂爾泰因而辭官,可見任務之艱巨,左兄江湖門路寬,正可仰仗你經驗之處,也就是說,如若左兄前去打仗,你要如何打贏此仗?”
  左仲儀詫道:“皇上該不會想徵臣下出征吧?”
  弘歷笑道:“若能戰勝,有何不可?”
  左仲儀苦笑道:“萬萬不可,臣下乃以經商為主,若貿然帶兵打仗,恐將聖幫基業毀於一旦,聖幫一毀數十萬人將失業,相對影響數百萬人生計,屆時風暴可想而知,望皇上三思。”
  弘歷嘆道:“這正是朕的難處,否則當真徵你為大將軍,收拾那些野蠻土司,目前卻只能聽聽你意見,而讓野蠻土司迫遙法外,可恨。”
  左仲儀知其未敢強敵,心緒稍安,道:“其實朝廷不在兵力不足,而是無法適應當地高山地形,地物和氣候,官兵一到,大群土匪躲入山區,捉不勝捉,官兵一退,他們又出現為非作歹,如此不斷循環,卻勝不易。”
  弘歷笑道:“正如你所言,你既知狀況,必有方法應付,小弟向你討教了。”
  左仲儀窘困道:“不妥不妥,說得‘小弟’二字,折煞臣下,實是罪過。”
  弘歷笑道:“此乃尊敬兄長之意,若左兄不習慣,我仍以‘朕’字相稱,但此‘朕’字即含有‘小弟’之意,如何?”
  左仲儀道:“莫說‘小弟’二字即可,否則傳出去,恐違君臣之禮。”
  弘歷呵呵笑道:“看你是嚇過頭,老是難習慣你我兄弟交情也罷,日後一久,自然習慣,你且說說看,如何治理雲南番邦?”
  左仲儀道:“該以其人製其人之道。”
  弘歷道:“怎解?”
  左仲儀道:“以苗製苗,以土司製土司,大清軍終究外行,難在此處討便宜。”
  弘歷道:“朕也想過此法,只是執行上甚因難,苗人層層相護,又怎肯聽我等指揮?”
  左仲儀道:“非也,苗入亦有正義者,被欺侮,壓榨者,只是未將他們聯合起來抗爭,故盪個徒勞無功。”
  弘歷道:“左兄說來甚內行,若派你臥底,可否組織苗人反抗軍,配合大清軍隊,一舉收拾野蠻土司。“
  左仲儀暗付弘歷既然親自請託,若拒人千里亦不妥,盤算後但覺秘密進行,倒也可行,尤其那些野蠻土司,近期多少騷擾幫礦脈,總該施予教訓,進額首道:“雲南苗人,我長識得幾個靠得使者,或可派上用場。”
  弘歷聞言欣笑道:“好極;只要左兄出馬,必定建功,在此先敬你幾杯。”說著拿起玉棋即敬酒。
  左仲儀陪他暢飲,隨又說道:;對付雲南土司一事,恐得延到明年春再出兵,將較為有利。”
  弘歷詫道:“怎麼不立即行動?越快完成先帝心願,豈非更妙?”
  左仲儀道:“欲速則不達,畢竟雲南山多險多,冬天一到,風雪連連,中原士兵恐受不了,戰力大打折扣,何不過得嚴冬,于春寒乍暖之際,一股作氣拿陣地,將可事半功倍,而此空檔期間,臣下可以回江南整頓聖幫,且暗中派人前往雲南布樁,此亦即大軍後行,計策先謀,方法雖異,效果卻相同。”
  弘歷恍然,笑道:“有道理,冬天出兵,凍都把人凍死,哪還談何戰力,便依左兄所言,軍後行,計先謀,尤其你的聖幫危機未除,是該回去料理,聯暗中派大軍支持你,誰敢造反,先斬後奏,不信那些野心分子能作怪。”
  左仲儀道:“多謝皇上支持,臣下銘感五內,若有需要,必請求支援,然聖幫既以生意立幫,一切講求和氣生財,若無必要,大動干戈乃犯重忌,故請皇上多擔待,給臣一些時間處理即可。”
  弘歷恍然,笑道:“你確是不可多得之才,能屈能伸,朕該多多向你學習,畢竟治國之道和經商差不多,皆以和氣生財為原則,四處開戰恐也不妥,依你就是。”
  左仲儀謝言再起,兩人相談甚歡,敬酒連連,瞧得遠處小德子已分辨不出誰是君誰是臣,終知左仲儀在皇上心中地位匪淺,日後得多多逢迎,千萬得罪不得。
  弘歷經過多日分析判斷,已知左仲儀心性,的確可堪信賴和重用,縱其涉及先帝事件,然那亦以和為出發點,根本和叛國反清無關,在乾隆年代之初,又豈可任意大開殺戒,實有違“仁孝義”治國之道,自該敞開心扉,再創大清盛世方為正事,核對左仲儀這南霸天寵信有加,如此既可收為己用,且可控制南方,何樂不為。
  左仲義亦知弘歷心態,他更懂得伴君如伴虎之道,自己只顧經商,則一切將無問題,若他日危及大清江山,則一切交情皆是枉然,故自始至終保持君臣之禮,不敢稍稍稽越,否則哪天弘歷翻臉不認人,恐帶來無妄之災。此也是聖幫歷經三帝仍能生存之道,千萬疏忽不得。
  酒過數巡,弘歷顯得寬心,忽而想及青逸飛,急道:“青姑娘怎麼未跟來?難道怪罪我麼?”仍為逼死段小芹一事耿耿於懷。
  左仲儀道:“青姑娘怎敢怪罪皇上?她只是受了風寒,不能出門,若皇上堅持,臣下請她過門就是。”
  弘歷詫道:“病了?怎不早說。”喚及小德子:“交代太醫去瞧瞧,得抓最好藥材治她。”小德子應聲,登時傳令去了。
  左仲儀拱手道:“多謝皇上恩賜。”
  弘歷酸味十足嘆道:“可惜佳人所愛另有其人,可惜啊。”
  左仲儀怎能回話,只顧乾笑。
  弘歷斜眼睨來,似笑非笑說道:“不知左兄給她服下何種迷藥,竟然連我都比不上?”
  左仲儀急道:“皇上乃天之驕子,豈是臣下可比擬,只是青姑娘無法適應宮廷生活,絕無鄙視之意。”
  弘歷嘆道:“當皇上,百利也有一弊,始料未及。”
  左仲儀道:“此和利弊無關,乃是個緣字。”
  弘歷喃喃說道:“緣字?好個緣字……”睨瞧左仲儀,邪聲又道:“朕倒有點覺得,既生瑜何生亮啊。。
  左仲儀道:“臣下總是‘瑜’,取名也是‘儀’變不了‘亮’字。”
  弘歷哈哈笑道:“好個‘儀’字,不談她啦,喝酒喝酒。”總覺嫉妒也該有個限度,否則怎能用人,終舉起酒杯,暢飲泯嫉心。
  左仲儀則喝得心驚膽顫,沒想到弘歷對青逸飛鍾情如此之深,此事情得好好處理,否則將是日後最大的隱憂。
  弘歷暢飲半杯之多,已有醉意,忽而說及怪語:“左兄可曾聽說,聯是江南海寧陳家之後代?”
  此言一出,又嚇得左仲儀顫心不已,此話雖有流傳,卻只是江湖耳言,以及皇宮大內鬥爭之放話,如此出自弘歷之口,算是首道,實迫得左仲儀不知如何應付,道:“皇上乃正統出身,怎有此言?”
  弘歷道:“是麼?可是傳言繪聲繪影,連朕都迷惑了……”
  左仲儀道:“絕無此事,君無戲言,皇上莫要亂說,讓他人聽去實是不妥。”
  弘歷笑道:“朕已是皇上,又待如何?”
  左仲儀道:“若傳入皇太后的耳中,不妥。”
  弘歷一楞道:“說的也是……皇太后鈕估祿氏……宗譜寫的清清楚楚,還假得了麼?”
  左仲儀道:“正是正是。”
  弘歷哈哈怪笑幾聲,道:“朕只是開開玩笑,你有空替朕查查謠言,尤其陳家種種,朕也好有個參考。”
  左仲儀道:“臣下遵命。”不敢多言,畢竟弘歷此語,恐仍疑惑居多,此事實沾不得,還是避去為妙,隨即引開話題,道:“江南是好風光,皇上有空可前去遊覽,臣必盡力招待。”
  弘歷笑道:“是該下江南,遲早要下江南。”笑得甚是暖昧。
  左仲儀道:“明年初如何?待臣把雲南佈局妥善,皇上前去收網,自是事半功倍。”
  弘歷笑道:“妙極,朕就等你好消息。”既已引題至雲南土司,弘歷開始詢問現在雲貴總督朱綱是否能勝任職務。
  左仲儀知朱綱乃李衛一手提拔,當年揚名時任職雲貴總督。卻因水災衝毀良田,村莊淹沒,死傷不計其數,楊名時請求朝廷撥款,然卻因雍正正在催討各地官員虧空庫金,朝廷下了一道“就地籌款,自行修復”的命令,楊名時盤算後,只能向當地鹽商籌款,誰知此事被朱綱告狀對方貪污,經李衛加油添醋,輾轉奏及雍正,楊名時為此丟官,且差點送命,朱綱終暫代了雲貴總督一職至今,他若是行,豈會讓雲南土司器張至此?然其為李衛人馬,豈可以一己之言,將其扳倒?
  左仲儀思量後說道:“朱總督鎮守雲南,縱無功勞亦有苦勞,如今情勢末明,臣下不敢妄自評斷,可否等上數月,待臣下走一遭後,再為皇上建言?”
  弘歷頓首道:“就依你。”畢竟朱綱能力,他亦了解,原想藉左仲儀建言,採取換防策略,然其不便建言,且等數月後再說,畢竟已擬妥了明春始攻擊,何又急於一時。
  左仲儀知弘歷已現醉態,再說下去,恐是肺腑之言,然皇上內心豈能完全曝露,若他醒來後悔,自己豈非遭殃,故找得欲追查法醒妖僧下落為由,且小德子業已回返,終能順利離由。
  待走出皇宮,始虛喘大氣,那股伴君如伴虎的壓力,感受甚深。
  左仲儀揣想弘歷所言,總覺他對青逸飛難以忘情,若將心上人留在京城,多少形成負擔,此時既取得任務,也好有個藉口離去,遂決定帶引青逸飛早早返往江南,免節外生枝,想定後,直往住處悅安客棧奔去。
  青逸飛早已摸向了億嘉票號,想探探鄂龍及文俏蜂狀況,故未留在客棧,左仲儀奔入裡頭,赫見小德子所喚來之老太醫在此枯等。
  左仲儀乍楞:“青姑娘不在?”
  老太醫拱手道:“可能溜街去了,亦或另找藥舖抓藥,老朽來了半個時辰,並未碰上”
  左仲儀不願謊言拆穿,遂拱手道:“多謝太醫關心,青姑娘只是稍受風寒,休息幾日便好,您不必等了,至於皇上追問,照實回答即可。”
  老太醫無事一身輕,終拱手告退。
  左仲儀暗自噓氣,沾上皇宮大內,總覺壓力,人既離去,心情寬敞了許多,遂躺在床上,等著佳人回來。
  然這一等,已從中午等到了黃昏,佳人竟毫無音訊。
  左仲儀頓覺不妙,青逸飛並非粗心大意者,縱去辦事,及近黃昏,總得返回,現怎麼如石沉大海,不見蹤影,難道已出事了?
  左仲儀無法再躺,趕忙蹦起,四處找尋,並無任何線索,急得喚來店小二,問道:“青姑娘離去,可說了什麼?”
  店小二一楞,道:“姑娘似說要去億嘉票號,小的瞧她笑著臉,總是去換銀票吧。”
  左仲儀哪顧得等待,身形一掠,直衝屋頂閃去,嚇得小二摸摸腦袋,暗道:“就知他們不一樣。”怎敢大意,已將房門關妥,快速離去。

runonetime 2008-09-11 04:16 PM

第 六 章  日 月

  左仲儀甚快找到了億嘉票號,鄂龍親自出迎,見面即贊佩連連:“左兄扶持乾隆登基,已傳為佳話,你我合作,看是對極了。”
  左仲儀拱手回禮,客套回了幾句,仍關心心上人的安危,道:“青姑娘可來了?”
  鄂龍笑道:“來過了,我要留她,她說不方便,且說想看看俏蜂腰,倒是多謝她關懷,原想陪她去,她又說不方便,只好告知在右三街金琉璃巷,俏蜂喜歡開綢緞莊,也就替她開了一間,名為‘金豐莊’,她倒挺認真,對了,有關她的事,尚未謝你呢。”
  左仲儀道:“來日再謝,我得先把她找著,京城局勢太亂,她又去了一下午未歸,頗讓人擔心。”
  鄂龍詫楞:“真有此事?逸飛是個小心的人,不該出差錯,我陪你去。”不敢耽擱。引在前頭,直往金琉玉璃巷奔去。
  轉行三街,金琉璃巷已現,且見滿街高貴古董,尤以琉璃居多,華燈初上,閃閃生光,因而得名。
  “金豐莊”位於側角,雖非最大,卻顯典雅,兩人快速奔去,果然見及靈艷人之文俏蜂正在打理緞匹,那金黃貼身羅裙,總把腰身點綴得風韻迷人,艷媚依舊。
  忽見左仲儀,文俏蜂亦覺詫訝:“怎麼左爺也來了?真是榮幸。”
  左仲儀拱手回應。
  鄂龍等不及,問道:“青姑娘可來了?”
  文俏蜂道:“來過了,原不敢進門,只在外頭晃來晃去,我認得出是她,畢竟漂亮女子不多,立即請她進來坐坐她也大方進門,問了一些有關綢緞之事,也耽擱不了多久即走了,大概想避著什麼嫌疑吧。”
  鄂龍道:“她可說要去哪裡?”
  文俏蜂道:“說該回去了,我要留她,她也說不方便,怎麼,出事了?”
  鄂龍道:“不見她蹤影。”
  文俏蜂道:“怎麼會?她走的甚自然,瞧不出異樣,也許繞到他處串門子,她看來甚有辦法。”
  左仲儀知此處問不出線索,道:“鄂兄,咱們到別處找找吧。”
  鄂龍知事態嚴重,不敢耽擱,交代文俏蜂若有消息,立即回報後,已陪左仲儀四處搜去。
  然從傍晚搜至二更天,仍不見青逸飛的下落,兩人已知的確出事,鄂龍不得不傳令手下全力搜索,也好有個線索。
  左仲儀道:“夜已深,鄂兄先回億嘉等消息,我則回客棧,說不定青姑娘將返回,屆時咱再聯絡。”
  鄂龍知狀況,道:“可要告知李衛,利用官方力量尋人?”
  左仲儀道:“好好一個人,乎白無故失蹤,官方若能辦事,早該發現異樣,何況我最近和李衛有心結,且懷疑是否是他玩的花樣。”
  鄂龍道:“說的也是,李衛花樣也不少,這樣好了,我派人前去摸摸李衛及其他官方的底子,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左仲儀道:“多謝鄂龍相助。”
  鄂龍笑道:“哪裡話,她至少是億嘉老帳房,在京城失蹤,我丟不起這個臉。”時不宜遲,說完後,相互告別而去。
  左仲儀則回客棧等候,小二送來晚餐,亦無暇食用,只顧向著青姑娘是否返回,當然毫無答案,支退小二後,不禁自責太過大意,不應留她一人,否則怎會發生此事。
  左仲儀喃喃說道:“到底是誰?能無聲無息地擄走她,這分能耐恐也厲害……,丁幻又不在,否則以他的追蹤功夫,必有所獲…”如今唯有幹等,等丁幻歸來,亦或等歹徒消息。
  直到三更,忽有寒光射入窗口,左仲儀早有戒備,猛切掌擊寒光,破窗而出,翻掠屋頂,只見百丈處有人影閃動,毫不猶豫追去,並喝道:“閣下既已前來,何必躲躲藏藏?”
  追得更急。
  那黑影豈肯回話,拼命逃去,遇有荒宅林樹即鑽即躲,似知對方武功厲害,躲若鼠輩。
  左仲儀追掠三街已失去了對方的蹤影,暗自解嘲,對方早防著,否則怎麼連暗器都在百丈開外發射,相隔如此之遠,縱是二流身手,脫逃機會亦不少。
  既然追人不著,只好作罷,左仲儀冷道:“若受損傷,必血洗貴派。”知有人傳信,青逸飛至少還活著,總比毫無音訊強,選了回路,掠返客棧,那寒光原是暗鏢,冷森森釘在桌上,且綁了布條。
  左仲儀將布條解開,裡頭寫了兩行字:“欲救青逸飛,往東行百里,自有人接應。”並未署名。
  左仲儀暗付道:“東行百里,會是何處?對方是誰?有何目的?阿飛那麼快即被綁在百里之外?”直覺似是一個陷阱,然為心上人的安危,豈能避之逃去,冷笑一聲道:“任你是誰,照樣跟你周旋到底。”
  他且仔細分析字跡,瞧來不男不女,粗而不雅,顯然是有人刻意偽裝,查不出線索,至於飛鏢亦是便宜貨,附近鐵鋪多的是。
  既然找不出名堂,唯有聽令行事,左仲儀將布條收妥,隨即留下暗號,希望丁幻趕來時,能探出狀況,隨又收拾東西,尤其青逸飛衣物,收成一包袱,背於肩頭,乘夜找來店小二,辦妥退房,並給了十兩銀子,要他轉告鄂龍,人已在百里外,不必追趕。以及丁幻上門,交代去處,小二見得十兩銀,一臉激情,如見思公般的猛點頭,左仲儀始掠身追去。
  東行百里,次日中午已近勃海灣。
  左仲儀暗道,莫非又跟海洋結下了不解之緣?
  瞧得岸港海船遍處,感觸甚深。
  忽見一艘魚船駛來,此船不大,且稍嫌破舊;船上一名花甲老魚夫,清理臉面皺紋連連,張著掉失門牙嘴巴笑道:“可是左公子?左仲儀公子?”
  左仲儀拱手道:“正是。”
  漁夫道:“有人請老朽來載您,快快上船。”笑得甚是滿足,必是此趟利潤頗豐。
  左仲儀瞧不出破綻,抱著既來之則安之心態,掠向船頭道:“可是要出海?”
  漁夫道:“差不多。”劃著槳,已將魚船駛離岸邊。
  左仲儀道:“敢問前輩,是誰雇了您,要載往何處?”
  漁夫道:“一中年漢子,看是走江湖的,丟了十兩銀,要老朽等在這裡,說是載往海外二十裡,自有人接應,其他事,老朽一概不知,公於若想了解,待遇上了他們再詢問,自能明白。”
  左仲儀知對方計劃周詳,詢其無用,為趕時間,乾脆抓過木槳,自行劃去,這一撥行,直若飛梭,嚇得漁夫又驚又喜:“敢情公子會武功,那好極。”心想二十裡不久將至,及早完成任務及早收攤,故而配合掌舵,一勁飛速而去。
  未及黃昏,汪洋中忽見戰船一艘,直駛過來,對方裝扮直若海盜,且未插旗幟,無法識其派別。
  左仲儀知即是目標者,待靠近二十餘丈,騰身掠往戰船,冷聲道:“耍的花招已過多,還不把人質交出來。”
  船長是位中年半禿傢伙,其一臉剛勁,還算豪氣,拱手道:在下董天揚,特來迎接左爺,令友在日月島,這就帶您去。”
  左仲儀道:“日月島?是何幫派?”
  董天揚道:“暫不能言,去了便知,我等並無惡意,只是不以此法,請不了左爺,尚請包涵。”
  左仲儀冷道:“好個惡方法。”不想多說,負手背後,且到日月島瞧個究竟。
  董天揚亦不願打擾,登時下令張帆,調得方向,直往遠處駛去。
  左仲儀原以為頂多一夜光景即可抵達,誰知戰船卻駛得天兩夜,算算距離,恐也出洋數百里以上,必是某種秘密組織,海盜窟,不得不小心戒備。
  直至第二日的清晨,始於濃霧中見及小島,島上插滿了幡旗,隨風搖曳,顯得神祕莫測。
  董天揚道:“日月島到了。”下令舵手靠岸。
  左仲儀依令下船,延路行去,始發現這幹海盜裝扮,皆見前胸寫著“日”字,背後另有“月”字心念一閃,詫道:“你們是前明軍隊?”
  董天揚笑道:“差不多。”
  話未說完,婉蜒石梯上行來一位似是前明帝王傢伙,正是漕幫四小祖之一朱小全,其一向以羅祖教主自居,頭戴觀音兜,身置白蓮花,若非另繡龍圖,倒若蓮花道士,白蓮教尊。
  眾人見及教主,登時膜拜喊道:“反清復明,朱武揚威,蓮華普現,濟救眾生。”
  朱小全神仙般身手一掀:“平身。”群眾一陣激情而起,口號宣喝不斷,另有多人引燃石梯左右火台,哄地乍響,數百火台燃起,形成兩條火龍婉蜒上升入山洞,邪教儀式盡展無遺。
  左仲儀見狀不禁叫苦,這幹人打著漢族旗號,且以反清復明為號召,總引得不少極端分子加入,若處理不妥,將若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連大清皇朝皆頭疼不已,憑聖幫的力量,恐難徹底解決,很小心應付為是。
  朱小全身旁又出現了一蓮袍漢子,左眼現刀疤,豹眼犀利,正是石小組石士寶,其和朱小全恐瞞著漕幫幫主潘如虎,在此另創日月島,且擁兵自重,看來反清決心堅定無比。
  石士寶冷邪一笑:“想請你來此,可非易事,但既然來了,且讓你瞧瞧日月神教實力。”雙手一舉,登見整島弟子搖旗吶喊,威風震天。
  朱小全滿意招著手,享受教祖滋味。
  左仲儀笑道:“的確勢力雄厚,應有上萬人吧?”
  石士寶邪笑道:“豈只上萬人,足有三萬人,全國聯合,少說也有上千萬人,滿清狗賊豈夠看。”
  左仲儀頻頻點頭,然卻知對方吹牛,此座小島能擠上萬人已了不得,除非地底另有藏兵,但縱有三萬人也是日月神教極限,否則大可舉旗造反,何需躲在外島暗中活動,亦無需寄附漕幫,辦得事情綁手綁腳。
  左仲儀暗道:“不管萬人或三萬,廝殺開來恐難收拾,大意不得,尤其這些全是狂熱分子,皆視死如歸,不可力敵……”決定相忍為要,道:“日月神教勢力龐大,怎麼可對一弱女子出手,實有失額面。”
  朱小全道:“我等是請她來,絕無為難之意。”
  石士寶邪聲道:“請她來是為了引你來,你既已到來,她即任務完成,放你們團聚,有何不可。”隨手一招,逕往山洞行去。
  朱小全示意手下戒備,亦引左仲儀步入了山洞。
  洞內寬敞,居中刻有日月光圖,供奉白蓮無數,蓮花座上則為教主,仔細瞧來,竟和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一模一樣,左仲儀不禁嘆笑,朱元漳地下有知,總也心滿意足,其死後竟還能號令天下,實了不得。
  三人繞過神殿,穿入秘道,轉行半裡,終現另一殿堂,清泉流水中,赫見青逸飛和呂四娘正在下棋。
  育逸飛見及左仲儀,終現焦切,急道:“你也來了?”此話隱藏兩含意,一則竊喜著心上人,一則擔心他竟然被引來,同為落難人,間接害了他。
  左仲儀見其完好如初,終噓氣,道:“急死我了,好端端一個人竟然失蹤,叫人難為。”
  青逸飛歉聲道:“我沒事……”欲言又止。
  石士寶冷道:“若非四娘求情,你倆早就有事。”
  左仲儀冷道:“對諸位已是仁至義盡,怎可說此話。”
  石士寶道:“何來仁至義盡?你暗助乾隆就是不對,且用計害死段小芹,更是不對,這筆帳,我們有的算。”
  左仲儀轉問青逸飛:“你未告訴他們,小芹之死因?”
  青逸飛道:“說了,他們不信。”
  呂四娘道:“也全非不信,待找到了段天城問個明白,絕不合糊。”
  石士寶冷道:“若非四娘堅持,爾等恐難見明日太陽。”
  左仲儀知多說無益道:“既是如此,且等諸位問明段天城再說,我回到聖幫,隨時等諸位前來算帳。”
  朱小全聞言哈哈訕笑道:“恐難從命,左爺該知日月島一向神秘,不能對外公開,你既然來了,就得留在此,除非我等收拾滿清走狗,亦或漕幫併吞聖幫,否則難放人。”
  左仲儀詫道:“這豈非軟禁?”
  石士寶道:“不錯,總比坐牢優待,此已是我教恩賜,休想作怪。”
  左仲儀苦笑道:“在下從不干涉諸位反清復明,只顧經商養活百姓,諸位如此做,恐嫌過分了。””
  石士寶冷笑道:“賺錢的事,交予潛幫便可,你和乾隆過從甚密,遲早會出賣我等,得防患未然。”
  朱小全道:“除非你親手殺了乾隆。”
  左仲儀苦笑道:“殺了他又如何,必另有人繼位,如此演變下去,終沒完了。”
  朱小全冷笑道:“不敢殺,即留在此,其他事看我們料理,不出幾日,滿清總得要亡。”
  左仲儀暗嘆,轉向呂四娘:“您是呂留良後代,總也明理,如此做對麼?”
  呂四娘輕嘆道:“孰對孰錯,目前恐也難分辯,時下漢人已漸漸被滿清收買,變得毫無人格,我是替家族報仇,但有關日月神教之事,也不便過問。”
  左仲儀道:“他們如此蠻干,遲早要出事。”
  呂四娘待要回話,石士寶已截口斥道:“誰蠻干?誰又要出事?日月神教弟兄個個神通廣大,豈是清兵可檔,莫要妖言惑眾,你好好在此反省,別想逃脫,否則絕不留情。”
  轉向呂四娘:“您好好勸他,要他認清事實,我和朱教主得操兵去了。”
  說完拱手,已和朱小全雙雙離去。
  左仲儀暗自叫苦,兩人怎麼變得邪理邪氣,看來這碼事不易解決。
  呂四娘則拱手拜禮道:“引你們來此,諸多不對,尚請包函,但段小芹之死,著實讓人難解,得等他爹前來證實。否則我過意不去。”
  左仲儀道:“是你出面引青姑娘?”
  呂四娘頓首道:“沒想到她如此聽話。”
  青逸飛乾聲道:“四娘現身說有事商量,我想她和小芹有關係,即跟她走了,誰知越走越遠,待覺得不對時已無法脫身,只好跟來此處,幸他們未對我做出不當之舉。”
  左仲儀苦笑道:“四娘難道看不出國勢已定,滿清立國已超過百年,現在還談反清復明,不覺難切實際?”
  呂四娘道:“我只管殺那雍正奸賊,至於日月神教一事,無從干涉,我來此,除了等待段天城,且暫時避難,半月一過,段天城未來,我也會走,你們只要不輕舉妄動,相信看在漢人的份上,他們未必會為難兩位。”
  左仲儀嘆道:“你該勸勸他們,不管羅祖教亦或日月神教,加加算算也不會超過十萬人,且各自為政;實非滿清訓練有素之敵手,貿然出征,無異以卵擊石。”
  呂四娘道:“那又如何?難道要他們苟活于世 ?任滿清欺負?”
  左仲儀道:“政清則法明,當今盛世有目共睹,漕幫潘如虎是明眼人,他都明暸一切而作安排,那和欺凌無關,若只為漢人滿人之爭而殺伐不斷,豈是蒼生之福?”
  呂四娘嘆道:“難解,難解,白蓮教源遠流長,恐非三言兩語所能勸服,一切都是天命,你也無力勸阻,在我看來,引他們去治貪官,倒不失可行之策。”
  左仲儀何嘗不知激進分子難勸阻,原想利用對方關係試試,但其既然表示無力回天,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道:“既然如此,且祈天賜神跡了。”
  不再和四娘多談,引著青逸飛四處走動,想探探狀況。
  呂四娘道:“此是孤立小島,縱能逃出山洞也難逃海域包圍,奉勸兩位莫輕舉妄動。”
  說完嘆聲而去。
  青逸飛道:“四娘說的沒錯,她怕我犯了錯誤,曾帶我四處轉轉,除有船支,否則逃無去路。”
  左仲儀道:“憑四娘江湖地位,怎麼甘心與邪教混在一起?”
  青逸飛道:“你說邪,他們未必自認是邪,四娘是藉助他們才完成復仇任務,多少得尊重對方。”
  左仲儀道:“被騙來,還替她說話。”
  青逸飛臉面乍紅:“我說的是真,同是女人,我了解她。”
  左仲儀道:“那你認為,半月後她若離去,會找人來救我訂1?”
  青逸飛道:“不會。”
  左仲儀乍楞道:“回答這麼快?且如此肯定?”
  青逸飛窘聲道:“日月神教對她有相助之思,她不可能洩露此地,頂多是交代別傷我倆的性命而已。”
  左仲儀苦笑道:“那豈非坐軟牢,再坐下去,聖幫江山都得丟光,尤其郭奇秀那小於還活著,左海瑞豈是他敵手?何況石士寶有意困住我,讓漕幫併吞聖幫,我得出去。”
  青逸飛道:“行麼?若失敗,恐真的要坐牢。”
  左仲儀道:“不試怎麼知道不成?咱見機行事。”
  忽有一計上心頭,邪聲笑道:“只要朱小全、石士寶靠近,逮了他倆為人質自可離開。”
  育逸飛但覺此招不失好方法,遂耐心等待。
  然自進此秘洞以來,已過兩天六餐,石士寶,朱小全甚至呂四娘皆未再現身,送來餐點者皆是守衛小腸,兩人詭計實難得逞。
  左仲儀不禁苦笑道:“他們早有防範。”
  青逸飛道:“只好另謀他法。”
  左仲儀遂往那石門敲去,傳來堅厚的聲音,苦笑道:“恐也有十丈厚,想打通得好幾天,不如到斷崖那頭瞧瞧。”
  兩人折返斷崖處,只見崖深數百丈,下頭布有重兵,螞蟻般行來行去,海灘外巨浪濤濤,縱能潛離海灘,恐也無船可搭乘。
  育逸飛道:“難吧?除非另有救兵,否則走不了。”
  左仲儀道:“值得一試,我追來找你時,曾留了線索,丁幻若發覺,必定追蹤至此,屆時可乘機脫困。”
  青逸飛道:“行麼?光靠他一人,怎麼能對抗數萬日月神教徒?”
  左仲儀道:“且走一步是一步,你且靜觀勿動,一切我來收拾。”青逸飛只好依他,左仲儀則探及深崖,盤算路線後,等待晚餐送來,用畢後,已慢冷月初升,天色漸晚,左仲儀深深吸氣,藉著超強輕功,慢慢往高崖攀去。
  青逸飛瞧得他次次掠攀皆險象環生,且見落石仍得吸回,免砸中崖下守衛,任務實是艱巨,不禁捏著冷汗。
  過得二更天,左仲儀終於攀往崖底,赫見五步一哨,三丈一崗,根本水洩不通,尤其離岸邊仍有百丈遠,布哨守衛恐有數百人之多,一半向海,下半向崖,左仲儀方落崖底,已見得十數顆眼睛如豹如虎瞪來,瞧得他無所遁形。
  左仲儀頓顯幹窘,方才自以為神秘行動,早已落在對方的眼中,如今遭受活逮,實難自處,乾笑道:“我想小便,所以下來了 一。”
  守衛頭領冷道:“小便要爬此深崖?”
  左仲儀乾笑道:“一時忍不住就下來了……”
  守衛頭領喝道:“忍得了小便,忍不了手癢腳癢?看你是想脫逃,來人,逮住他。”一聲令下,群眾蜂湧欺來。
  左仲儀見事蹟敗露,登時先發制人,掠身撲前,放倒幾個,然號角已響,遠處人山人海宛若猴群,奮不顧身盡往此處衝擠,且見利箭長茅,蓮花符錄,火符神彈如雨點射至,迫得左仲儀窮於應付,一個不察傷及肌膚不說,連衣衫皆快燒光,終知以一敵萬之苦。
  左仲儀當機立斷,怎敢搶攻,猛往回掠,攀崖而上,且直叫道:“別動肝火,只不過小解而已,怎麼如此不近情理。”狼狽不堪逃去。
  朱小全,石士寶亦被驚動,親自趕來,赫見此狀,訕笑不已。
  石士寶道:“好個聖爺,何時竟成落水狗,逃得如此狼狽?”
  朱小全邪笑道:“日月神島宛若天羅地網,死了這條心吧。”乘機亦射了石塊,打得崖壁落石不斷,左仲儀差點倒栽地面,逃的更形狼狽。
  青逸飛見狀大喝:“想傷人麼?”亦從崖面拾得石塊往下砸,暫且逼退教徒,左仲儀得以較順利攀高,待數百丈後,暗器已難射及,大多半途即落,他始安心不少,仍拼命往上爬回秘洞中。
  朱小全玩的不過癮,喝道:“上去找他算帳,至少得封去他的武功,否則夜長夢多。”
  石士寶頓有同感,頓首回應:“走,給他下馬威。”
  兩人引得大群教徒,繞道石梯,攀登而去。

runonetime 2008-09-11 04:16 PM

第 七 章  立 功

  左仲儀甚快攀回秘洞中,噓喘大氣說道:“好險,全是一群亡命之徒。”
  青逸飛見其傷勢斑斑焦灰,甚是不忍道:“別再闖了,一己之力怎麼能鬥他千萬人。”
  左仲儀道:“是不鬥了,但總得留點東西,想辦法將丁幻引來,否則困死於此。任誰都不知。”隨又起身:“往下不行,往上試試。”不等青逸飛回話,復往高處攀去。
  青逸飛駭道:“真是玩命。”然人已掠去,唯祈他平安歸來。
  左仲儀往上攀,只需三百丈即到了蜂頂,上頭確有守衛,然只有十餘名,想來峰頂若尖錐,只用來示警,無助脫逃,故置兵較少。
  左仲儀輕易將人放倒,仔細檢查,果然發現類似烽火台之設備,看來除了示警外,另可當成燈塔。
  左仲儀並未點燃烽火,而是將藏置油桶提出,潑往附近松林,連潑數桶,油味撲鼻之際,他始引燃,轟然一響,火柱沖天,宛若火山爆發,數十裡可見。
  左仲儀見目的完成,想探往峰下,誰知大群教徒匆匆圍來,直喝著失火啦,急於救助。
  左仲儀知往下闖,脫逃機會不大,暗暗希望丁幻能見著,始甘心攀回秘洞,等待後援到來。
  青逸飛正堵著石門,讓石士寶,朱小全難以進來,雙方掙扎,石門忽開忽閉,見心上人回返,大喜道:“快來擋他們,石門一破就完了。”
  左仲儀見狀掠撲過來,兩人合力阻擋,終於將石門穩住。
  石士寶不禁嗔喝道:“膽敢抗旨,餓你十天半月,不信你們還敢作怪。”
  朱小全冷道:“兩條路讓你選,一則封去武功,一則餓死,且攝你倆魂魄,孰才嚴重,自己明白。”
  左仲儀暗道苦也,然立刻失去武功,豈非受製當場,倒不如搏它一局,若是丁幻及時起來,情勢頓時改觀,若真的熬不了再投降不遲,冷道:“我等吃了仙丹,餓不死,你們省點力氣吧。”
  朱小全虐笑道:“好個仙丹,那就讓你成仙成佛。”不再推擠石門,下令禁食,準備長期抗耗。
  石士寶冷道:“這是你們選的,莫怪任何人。”說完始和朱小全離開,前往峰頂督導滅火去了。
  左仲儀至此方噓氣道:“總算暫且挨過一局。”
  青逸飛道:“可是往後沒了食物……”
  左仲儀嘆笑道:“且走一步撐一步,撐不了再說,只是苦了你。”
  青逸飛喘口大氣,心神安定下來,道:“那又如何,嚴格說,還是我害了你。”總覺天無絕人之路,且心上人一身能耐似無窮盡,必可脫此險困。
  兩人沉定心神,靜觀其變,縱覺苦命,卻暫能甜膩心頭。
  丁幻的確已潛追至五十裡附近。
  由於日月島氣候怪異,常年罩霧,故不易摸索,他已搜尋兩天兩夜仍不得其門而入,忽見雲層傳來火光,登時閃念,必是目標,立即劃動漁船慢慢潛來,迫近二十裡後,終見日月島虛浮輪廊,縱山峰那把烽火已熄,然四處活動之火把星火仍依稀可見,照他經驗已猜出此島竟然藏有大軍,不知是何門派,終潛身落水,泅探而來。
  復行三裡,已見得戰船放哨四處,仔細瞧來,認出白蓮標誌,暗道:“會是白蓮教秘密總壇?”知其和主子多少有過節,小心翼翼潛往船底,且聽聽對方的談話。
  戰船共二十餘人,分日夜班製,每班各四人,分顧船頭船尾,且聽得船尾守衛汕笑說道:“逮了聖幫頭子,任他作怪,再也逃不出本教牢籠。”
  另一位回應道:“聽說他逃抵萬丈崖,又被弟兄殺得屁滾尿流,狗也似地爬回洞中。”
  數人同時嘲笑不斷。
  丁幻暗道:“聖爺當真被俘於此,那得想辦法救人了。”
  船首那頭領說道:“教主怎麼不一刀把他給收拾了,以絕後患,如此活囚,豈非夜長夢多?”
  另有人回答:“聽說要用他控制聖幫,暫時不殺他,但若聖幫得手後,恐也讓他活不成。”
  那頭領邪笑道:“不知是否會把那青姑娘變成教主夫人,她的確國色天香,甚是迷人。”
  眾人一陣輕薄言詞,直道美人入教,平添色彩,有人更指扮若妖姬,袒胸露乳,更有味道。
  丁幻聽得暗陣幾口,什麼修道人,全是滿腦邪念。
  既知主子及青逸飛的下落,顧不得再纏於此,已往日月島潛去,及至三裡遠近,瞧得旗杆處處,人影鑽動,嚇得丁幻猛伸舌頭:“這麼多人?簡直布滿整島,少說也有上萬人,白蓮一脈競然有此實力?”
  島上烽火已然撲滅,教徒復又恭頌教主威德,直喊著“反清復明,朱武揚威,蓮華普現,濟救眾生。”復又喊著“教主萬歲,石護法萬歲““日月神教萬歲。”聲徹雲霄,激情不斷。
  丁幻更詫道:“石護法?會是石士寶?他竟然背著漕幫自組日月神教?還是早有日月神教,他加以利用?”有關白蓮教,日月神教傳言甚多,良蕪不齊,但兩教合一,倒是首次聽過,想來對方想藉此壯大聲勢。
  丁幻再次觀察,但覺對方能聚萬人以上,聲勢的確浩大,且全為激進分子,實非一己之力所能抵擋,盤算後,仍覺該回去找救兵,一舉將此邪教破去,方能安然救出主子,畢竟方才如得船上哨兵所言,對方只是故意囚住主子,並無立即處死意思,自可拖上幾天。
  丁幻想定後,但覺拖不得,乘天色未亮,復往回路潛去,待逃出敵方數十裡勢力範圍,已是清晨時分,他哪敢停留,登上魚船,拼命劃槳而去。
  復過一天一夜,始登內陸,雖是身心疲憊,怎敢停留,雇得馬車,直往京城奔去,半路買支燒雞邊裹腹邊思考。
  此行將找誰方能立即調遣大軍?李衛麼?恐也不成,他不但和主子稍有過節,且負責乾隆安危,暫不宜離京。
  若找鄂爾泰軍機大臣,恐也交情不夠,調動聖幫弟兄?時下左海瑞和郭奇秀兩軍相爭,且以己之力也調不動,何況以聖幫作戰,豈非樹此強敵,若能全數殲滅倒也好辦,但若留下活口,恐後思無窮,且石士寶若活命,往漕幫告狀,照樣沒完沒了。
  丁幻左想右想,仍決定直接找乾隆皇告禦狀,就說主子發現叛國教徒,乾隆一向視反清分子為眼中釘,必定派兵收拾,如此縱日月神教徒脫逃,總也無法全怪上聖幫,這碼戲還有得唱。
  想定後,心神舒爽,乘著空檔,按模自己的筋骨,數夜勞累,豈是好受。待按摩後終支持不了,任馬車顛簸,仍昏昏入睡。
  幸車夫領的銀子夠多,並未偷懶,且往京城直奔,及近次日清晨,城門乍開,已到了地頭,始喚起丁幻道:“京城到了,長驅直入,還是你自行進入?長驅直入得有辦法才行,通常要二兩銀,否則官爺得換穿新衣。”
  丁幻瞧瞧自己的一身臟,恐將讓守城兵為難,當機立斷:“我自個進城,銀子也少不了你,只顧替我保密便是。”丟下五兩銀,掠身潛去。
  車夫收得銀子,滿意一笑道:“果真上道,是我輩中人(跑腿者),密是保定了。”策馬調頭而去。
  丁幻甚快混入京城,顧不得打理儀容,已往皇宮大內潛去,他既然能盜得乾清官秘沼,自有門路,找得熟識守衛,前去告知乾隆跟前小德子,終把話帶予弘歷知曉。
  弘歷但聞左仲儀暗傳秘奏,必有重事,親喚小德子接見于符望閣秘處,待丁幻前來,弘歷瞧他一身臟,詫道:“左兄有難?”
  丁幻暗楞“左兄”是誰,然他心巧,不願點破乾隆情急失態,叩首奏道:“奴才主子已探出反清亂黨,正聚集日月島上,尚請皇上派出大軍,一舉殲滅。”
  弘歷大喜道:“反清亂黨?是誰?法醒一千人,亦或壞分子?”
  丁幻道:“法醒妖僧往南逃,看是想在南方另起爐灶,日後定可探及蹤跡,目前亂黨乃是白蓮異教,亦即石士寶,朱小全等人。”
  弘歷更喜道:“原是漕幫叛徒,可讓膚逮著把柄,左兄兄乾得。”
  丁幻急道:“皇上明察,此事和正統漕幫無關,乃朱小全,石士寶等激進分子另組邪教,漕幫完全不知,不宜混為一談,且尚請皇上勦匪時,莫提奴才主子名諱,免得引起不必要之麻繁。”
  弘歷笑道:“朕懂,朕懂。”轉向小德於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入他耳。”
  小德子恭敬拜禮道:“奴才不敢。”
  弘歷滿意一笑,轉向丁幻,笑道:“起來吧,爾之忠心,實若小德於對朕之忠心,可取可取。”
  丁幻叩頭後即起身,和小德於對上了一眼,會心而笑,實是奴才所見略同。丁幻隨又說道:“此事不宜遲,得快快出兵,莫讓妖孽沼逃。”
  弘歷道:“有多少人?該派多少兵?”
  丁幻道:“至少萬名亂黨,恐得派數萬水師。”
  弘歷詫道:“數萬水師?豈非數百艘船?”
  丁幻道:“那鐵定要的,兵貴一擊奏效,若留下漏網之魚,忒也不妥。”
  弘歷額首道:“有道理,呵呵,你跟在聖爺的身旁,競也懂得兵法,不簡單,他在哪?
  朕令他當欽命水師提督,由他指揮 攻擊,定能奏功。”
  丁幻怎敢說及主子受囚,奏道:“奴才主子另有任務,只能暗中相助,尚請皇上另派大將指揮作戰,既是突襲,總能奏效立大功。”
  弘歷頻頻額首道:“有道理,仲儀只能當伏兵,且有他相助,定能勝仗,該派誰去?天津水師提督!恐也毫無作戰經驗
  小德子道:“浙江河道總督顧瓊正回京述職,可派他前去打海戰,顧瓊經驗豐富。”
  弘歷擊掌笑道:“妙哉,就派他去。”原是顧瓊一向在江南治理漕運河工,和漕幫甚有交涉,而那朱小全、石士寶既出自漕幫,他必知其習性,用以戰之,可得事半功倍之效,最重要的一項,乃以此戰證明顧瓊和漕幫全無掛勾可能……縱使掛勾,亦將因此戰而拆夥,何樂而不為。
  小德子逢迎道:“皇上英明。”
  弘歷道:“不只派顧綜去,且派傅恆去見識見識,他雖文人出身,但人品武功不差,該可訓練。”
  小德子知傅恆乃孝賢皇后之弟,亦即國舅身分,皇后既得寵,提拔內弟亦是應該,尤其傅恆人緣不差,趁此機會出頭,理所當然,小德子隨又直道皇上英明。
  丁幻不解傅恆能耐,但派上顧瓊,可是大將之材,此戰必可成功,定必不可。
  當下弘歷交代小德子打賞丁幻,並帶他前去休息候傳,且找來顧綜,親自授予重責大任。顧綜但覺事態嚴重,想找軍機大臣鄂爾泰、張廷玉商量,弘歷卻一口回絕:“此事保密,不便張揚,免走露風聲,且有聖幫暗助,必能勝仗。”
  顧綜既知保秘重要,不再堅持,拱手道:“臣必全力以赴。”
  弘歷笑道:“一舉殲滅叛國分子,乃大清之福。”
  談話間,忽聞傅恆朝見,弘歷急道:“快宣快宣。”
  小德子宣喚,只見英挺青年身穿筆挺補服,謙恭行來,正是國舅傅恆,突受弘歷召喚,神態顯得慌張,恭敬叩禮後,等著差遣。
  弘歷開口即道:“朕要派你出兵打仗,你可得好好為朝廷立功。”
  傅恆詫道:“皇上,臣一直任文職對於戰事恐一竅不通。”
  弘歷笑道:“不然不然,你我年齡相仿,且也練過武功,文武全才方是大清棟樑,朕要你跟顧總督多學習兵法,日後另有重用。”
  傅恆心性溫和,不喜爭執,道:“皇上既有聖旨,臣當遵命,全力以赴,為朝廷盡心盡力。”
  弘歷額首道:“這才是朕的愛將,時不宜遲,拿著朕的金牌令箭,快快調兵遣將去吧。”
  顧綜,傅恆受命而退。
  弘歷欣喜於心,方接帝位,即將立功,實是大吉祥兆,乾隆盛世必將到來,心念轉處,想及傅恆年輕,愛妾瓜爾佳氏嫩臉甜眉,曲線迷人,實是絕世美女,讓人印象深刻,配得傅恆,不知配不配。

runonetime 2008-09-11 04:17 PM

第 八 章  激 戰

  顧綜拿著金牌令箭,前往天津水師,調得數百戰船,數萬大軍,化整為零,分批出發。
  他且知朱小全,石士寶等一乾日月神教徒,有的武功不差,非一般士兵所能對抗,故又請求粘桿處支援百名大內高手,此事雖讓李衛知曉,然顧綜以捉拿要犯為由,李衛雖有疑惑,卻也料想不及是要出航攻打異教徒總壇,在顧及京城安危下,不全跟去瞧瞧,坐失立功機會。
  航行兩日後,終抵達日月島附近海域。
  已近九月下旬,星月無光,且起濃霧,幾乎難視五步開外,若非丁幻追蹤經驗豐富,恐將迷失了方向。
  待丁幻說及“到了”二字,顧綜仍楞:“一片沉霧,你怎知到了?”
  丁幻神秘一笑道:“飛鴿知遠路,靈犬聞遍天下,至於在下自有專長,算得距離,自知目標位置。”
  顧瓊頓首道:“只要方向不變,確有此可能,可是本帥見不著目標,如何作戰?”
  丁幻道:“暫且隱軍外頭,先派出粘桿處高手,收拾船哨,再潛近窺探不遲。”
  顧綜道:“既有船哨,當先處理,可知數量位置?”
  丁幻道:“分東南西北四哨,距日月島約十裡,但濃霧下,可能縮短為五裡。”
  顧瓊道:“你熟悉,且由你引人先行帶路。”
  丁幻額首,顧瓊二話不說,分配大內高手共剩二船,隨丁幻潛去。
  傅桓首臨戰役,緊張得身手是汗,卻裝鎮定,道:“摸黑混霧作戰,的確讓人摸不著頭緒。”
  顧綜道:“既是戰爭,任何狀況皆可能發生,咱乃主攻,目標清楚,已佔盡便宜,待戰事展開,你則留在我的身邊,提供意見便是。”
  傅恆知此“提供意見”乃對方為自己鋪的台階,畢竟首次參戰,腦門一片混亂,莫要礙事已是萬幸,豈還出得傻主意?然對方既已說出,只能應諾感謝,且靜觀其變再說。
  顧綜並未大意,仍小心翼翼指揮大軍,漸行迫近。
  丁幻則帶著粘桿處高手潛近五裡,果然見及火紅星點般燈光,大內高手欣喜,暗道摸對目標。
  丁幻道:“一船約二十餘人,得無聲無息撲殺,且不得弄熄那盞燈,因為起霧,對方以燈為信號,若熄滅,必定引起疑惑。”
  大內高手有的曾和左仲儀,丁幻並肩作戰,多少信其能耐,故甘心受指揮,於是在其分配下,二十餘人不畏寒冷,潛身落水,泅行而去,待至敵船處,數了人頭,各個相準目標,齊展突襲。身若翻江龍蛟,直往敵船撲去,由於全是大內高手,船哨等人全非敵手,一個照面盡被刺穿咽喉,未能出聲即已身亡。
  丁幻最重視八角蓮花燈,一手殺人,一手扶向燈籠,終未讓其滅去,眼看輕易得手,復要大內高手脫下死者衣衫,穿妥身上,再將屍體拋入水中,留得四名守船後,復往他處船哨潛去。
  由於事出突然,敵方又自恃多年來未出狀況,皆疏於防守,丁幻花一更次光景,竟爾輕易收拾四方船哨,此時已近三更,霧氣較散,終可見著日月島燈光點點,旌旗無數,丁幻遂通知顧綜等人將船迫近。
  顧綜乍見島嶼,詫道:“果然人數眾多,是個大賊窩。”
  傅恆道:“目標既已清楚,可要用火砲轟擊?只要圍堵成功,對方根本毫無退路。”
  顧瓊搖頭道:“島嶼比做城池,孫子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故攻城乃最為吃力不討好者,只要對方躲入山洞,恐有千萬砲彈也傷之不了,且對方屯糧充足,拖個三五長月料非不可能,貿然搶攻,將打草驚蛇,事倍功半。”
  傅恆恍然,拱手道:“學生受教了卻不知顧總有何妙策?”
  顧瓊道:“看來目標清楚,或可用‘請君入甕,、‘聲東擊西’、‘裡應外合’、‘虛張聲勢’等計混合運用,以瓦解其士氣,再求勝戰。”
  傅恆道:“願聞其詳。”
  顧綜道:“敵軍乃以教徒為主,既是教徒,最喜發動聖戰,有者甚至以神符附身,可刀槍不入之說而應戰,故要對方逃跑,恐得花落流水之態不可,既是如此,只有分化對方兵力,再一一收拾,咱把日月島畫為葫蘆肚,然後在海上畫個葫蘆圈,引他們上船,需知海戰以船為主,若船沉了,戰力幾乎完全消失,故只要引人上船再鑿沉,勝券也已掌握了一半。”
  傅恆喜道:“妙招。”
  丁幻亦覺妙計,自己原以為火砲轟個天昏地暗即能勝仗,沒想到兩軍對陣,學問竟然也不少,不禁對顧綜另眼相看。
  顧綜道:“請君入甕之後,敵軍必激怒,反而號召聖戰,即‘虛張聲勢’,乃對方在虛張聲勢,我軍按兵不動,且虛張弱勢,讓對方傾巢而出,最好全數引出洞外,我軍再聲東擊西擾亂對方,然後派遣大內高手混入敵陣,從裡面反殺,迫其避往海灘,隨即火砲猛攻,將必收奇襲之效果。
  傅恆佩服道:“與顧總一席話,勝讀十年兵書。”
  顧綜笑道:“經驗罷了,以你資質,日後必青出於藍。”
  丁幻道:“時不宜遲,沉船任務且由在下負責。”
  顧瓊道:“甚佳,其實若非你的身手了得,此計未必能成功,你且帶了五十名大內高手,潛伏敵船附近,見對方上船即跟緊,待離岸數裡後始鑿船,成功後趁亂潛往島上,以施展裡應外合之計。”
  丁幻道聲得令,已和先前大內高手取得了默契,翻身落水,潛遊而去。
  顧綜乘機遣退戰船三裡,並交代暫掩身形,不得動彈,只派十艘於敵哨船附近,盤算丁幻等人可能潛至地頭,始暗示冒充敵船哨兵之大內高手開始發難。
  赫見大內高手喝道:“不好,有滿清賊船偷襲。”除了揮動燈籠示警,且已大打出手,刀槍互擊,鏘鏘震破冷夜,格外刺耳。
  戰事乍起,傳回島上,霎時激動,哨兵回話道:“不好,有滿清賊兵偷襲,準備備戰。”另有人喊道:“快亮火柱,有幾艘,多少人?”亦敲得鑼鼓掀天,引來騷動。
  那哨兵不解:“火柱?是啥火柱?”以為是暗語,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島上哨兵又吼道:“敵船多少?快亮火柱,難道連火柱皆無?”那船哨兵這纔明白火柱另有東西,往船艙尋去,終見幾束如信號彈東西,立即抓於手上,快速點燃,火光洩去,照得數十丈方圓亮如白晝,急喊道:“只十餘艘,快快出兵啊。”
  那島上哨兵噓喘大氣,喝道:“只十餘艘,小事一件,挺著挺著,馬上派兵收拾。”隨又齊聚多人聲音喊向島內:“敵船十餘艘來犯,快快備戰,一舉殲滅。”
  日月神教徒聽得船數,軍心大定,不禁有人喊起了口號,以壯聲勢,一時“反清復明,朱武揚咸”宣聲撼天,教徒亦訓練有術,直往巨船掠去。
  此事已驚動了朱小說全,石士寶,快速趕至岸邊高岩,瞧及戰況,心神大定,朱小全冷笑道:“只有十餘艘,未免託大,來人派出三十艘,一舉殲滅,不留活口。”
  石士寶喝道:“蓮華聖戰已起,菩薩慈悲……”伸手打出白蓮符錄,化若火箭,射向空中,霎顯神跡。
  日月神教徒受及鼓舞,登時亂打符錄,咒語連連,一時符火滿天飛,似若千萬神靈下凡,引著教徒直往戰船衝去,豈只擠滿了三十艘,而是四十餘艘,全數衝向了官船,浩浩蕩蕩,好不威風。
  岸上教徒見聲勢浩蕩,實若神跡,登又激情喝喊,迎神接佛,莫過如此熱鬧,更激動者,亦化戰童起戰,跳得威風八面,絲毫不知危機已伏。
  官方戰船早有計劃,見及敵船追來,佯裝俱懼,有人喊道:“不妙,對方養有大軍,快走快走。”放棄打鬥,調著船舵即想走人,然戰船不小,想調頭豈是容易,一陣努力,仍顯手忙腳亂。
  那敵船領軍者正是總掌舵董天陽,他怎將官船放在眼裡,為立戰功,窮追不舍。見人想逃,登時喝令:“火砲伺候。”
  日月神教已有組織,船上裝有火砲亦非難事,命令下達,登見教徒裝填火砲,一一轟出,幸其速度太快,穩度不足,故砲彈東飛西竄,未能擊中官船,儘管如此,亦引得島上教徒每見水柱衝起即歡呼連連,官船弟兄卻嚇出了冷汗,萬一被轟著,實在不好玩。
  顧綜人下令穩住陣腳,照計劃再退三裡。
  雙方一追一逃,形成有趣的畫面。
  待敵船追行五裡以上,顧綜始下令反擊,戰船調頭,並未攻前,而是火砲伺候,轟得火光洩天,震聲連連。
  藏在水底下的丁幻等人知時辰已到,登時展開鑿船行動,配合官船攻擊。
  敵船怎知早已中計,仍自強轟猛攻,一副戲耍模樣,根本未料及水底另有伏兵,再追裡許,忽見倉下冒出水花,這才覺得不妙。
  教徒喊道:“不好,漏水啦,中彈啦。”另有人不信喊道:“豈有此事,哪來中彈?”
  想要斥責,然海水越湧越多,戰船已斜,這才慌心急道:“快補漏洞,快舊。”
  不喊尚妥,這一喊,教徒齊往漏洞擠去,重量一偏,船身更斜,且激烈晃動,一個晃深,艙面進水,競然整個翻覆,嚇和教徒棄船逃命,船長急喊著登往他船,誰知其他船支照樣出狀況,亂成一團。
  朱小全,石士寶但覺異樣,已覺不妥,喝著戰船快速回航,然丁幻勢在必得,配合大內高手鑿得甚是勤快,數十艘無一倖免,遇有落水者甚至展開偷襲,數人被殺後,教徒更慌,直喊著:“水底有刺客。”爭相又往沉船擠去,一來一往,亂上加亂,死傷擴大。
  顧綜見狀,喝令火砲密集轟擊,一排十彈,十排百彈,齊聚而擊,效果核是顯著,亂軍教徒簡直難以抵擋,一一被炸得肢離肉碎,死傷慘重。
  朱小全見狀簡直嗔目欲裂,喝道:“另派船支救人。”
  石士寶難以忍受潰敗事實,喝道:“我來。”一馬當先搶往另處戰船,教徒受到激勵,鼓起勇氣跟進,霎又出航數十艘,除欲救人,且想跟官船擠戰到底。
  丁幻見敵船又攻來,猶豫著是否立即展開偷襲,畢竟若引往外海再鑿沉,效果更佳,然思考後,仍決定按計劃行事,先潛入島峰以配合裡應外合為是,故仍命大內高手乘混亂出擊,往新船隊,拼得全勁又鑿沒十餘艘。
  石士寶作戰經驗豐富,見狀方知道海底潛伏敵軍,登時令水功高手潛入水中抗敵。
  數十人霎時落水,欲找敵軍拼殺,然丁幻等人早換得教衣衫,混在亂陣中,根本難以區分,水功高手實難發揮功效。
  丁幻等人且耍花招,遇及水功高手逼近,即裝受傷教徒扎呼救,待其不備時,復又偷偷出手殺人。
  水功高手雖水功厲害,那亦只是閉氣,潛遊功夫較佳,混戰撲殺,實也不及大內高手厲害,幾個照面亦受損連連。
  石士寶見教徒不斷折損,兩眼更紅,猛又喝令搶攻,心只要收拾十餘艘官船,大勢抵定,危機可解。
  由於敵船快速駛去,丁幻等人倒被拋於岸邊不遠,如若外海遊去,必洩行蹤,只好放棄鑿船任務,配合受傷教徒擠往岸上遊去。
  至於顧綜一方,知真正決戰即將展開,官船佯攻向前,卻暗作準備,待敵船迫近百丈後,突地下令調頭逃命,副統帥傅恆知此乃請君入甕第二回合,亦配合調度,準備摧毀敵船。
  海面雙方一進一退糾纏不斷。
  島上教徒但見自家戰船突圍追去,直覺戰勝一局,歡呼起,一掃方才陰霓。
  朱小全仍關心手下,指揮教徒快救受傷弟兄,海灘上搶者東奔西掠,受傷者哀嚎連連,斷肢殘臂比比皆是,一片雜亂若在白天,必能見及海水腥紅一片,屍首無數慘況可想而知。
  丁幻等人冒充受傷教徒,或抱或背或撫,盡往內陸移去,每遇守衛即喝著:“讓開讓開,弟兄穿腸破肚,哪裡有靈藥?”
  守衛怎分得敵我,幾乎直道蓮花聖殿有靈藥,原是平常教徒以聖殿香灰治傷,效果竟也不差(可能朱小全等人偷偷將藥物混入香灰中)情急中始有此言。
  丁幻倒是來個將計就計,硬是抱著受傷大內高手,混在教徒中,直登萬階石梯,往蓮花聖殿衝去,準備進行裡應外合之計。
  朱小全怎知敵軍計劃如此鎮密,且未料及官船集結數百艘,他只顧日月神教徒眾多,且觀念中聖殿具無上神通,非一一乾人能擊倒,故仍神氣話現,盡以菩薩之名惑眾,喝得神氣沖天,不可一世,早將先前戰船受擊,死傷傷乾人慘狀拋諸腦後。
  沉迷至此,注該敗亡,尤其呂四娘又因等待段天城不及,早於多日前先行離去,否則或可給予朱,石二人些許意見,然人既離去,難挽命運。
  左仲儀、青逸飛亦因呂四娘離去,無法替兩人多說好話,終被餓了七天之久,幸左仲儀於第四天深夜,實忍受不了,拼得小命,再次潛往崖下海灘,偷得山果數顆,燒雞一支,雖仍被追殺連連,總算安然過關,只受輕傷,為此石士寶已下令海灘崖面布下刺網,以絕後路,如此一來,左仲儀的確黔驢技窮,山果、燒雞兩人分配,亦只能撐個兩天,如今肚腹又已咕嚕喊餓。
  左仲儀只能面對心上人苦笑,準備再次冒險作賊。
  青逸飛卻表示:“投降吧,逃不出去,且不知丁幻何時前來,只為食物拼命,實也不值,畢竟救兵若到,武功被封亦能得救。”
  青逸飛幾乎說動了左仲儀,在不忍心上人挨餓下,他終向石士寶求情,誰知石士寶想挫兩人銳氣,故意再餓一天,待明日再送上食物,兩人無奈,只好強忍,誰知三更未到,戰事突起,登讓兩人精神大振。
  左仲儀喜道:“丁幻來了,我有預感,實是老天有眼。”
  青逸飛亦喜道:“快快殺出去,我餓死啦。”
  左仲儀雖餓,卻也不失理智,道:“不能殺人,也不能闖出去,畢竟咱仍得經商,不能讓教徒餘孽認為我們是主謀、幫兇,日後將後患無窮。”
  青逸飛恍然道:“可是,餓啊。”
  左仲儀道:“趁現在大亂之際,我再去偷幾支燒雞回來補補身子。”
  青逸飛道:“行麼?下頭有刺網。”
  左仲儀道:“只要無人看守,什麼都行。”不想多做耽擱,勁吸氣後,後往高崖潛去。
  果然見得崖下一團亂,且一致面海邊,正是大好良機,遂小心翼翼潛往崖底。
  及近五十丈處已罩滿了尖刺網,左仲儀運功於指,一一戳去,終能突破封鎖,落於海灘,此時見得灘面傷息處處,海中死屍連連,不禁感慨萬千,朝廷恐怕想一舉殲滅叛軍。
  然又能如何,明朝已亡百餘年,江山早改朝換代,如此聖教惑眾或自我催眠,實若顆顆不定時炸彈,隨時將爆發,死人更多,尤其朱小全更以真命天子自居,若不毀其勢力,實後果不堪設想。
  左仲儀暗嘆,既是兩國互不相容鬥爭,又豈能怪誰殘忍,他只能袖手旁觀,靜待命運安排,肚腹突又哈哈鬼叫,無暇多想,潛入教徒帳營,偷得兩支燒雞,隨又潛返困洞中,一支丟向青逸飛,惹嘲道:“啃吧,從未發現燒雞如此可口。”
  青逸飛甚餓,怎麼顧得形象,狼吞虎嚥吃個夠。
  整個燒雞落肚,飢餓始解,青逸飛仍貪婪舔著手指,欣喜道:“真是人間美味。”忽見心上人邪樣眼光瞄來,登覺困窘,斥道:“笑我麼?你可比我饞多了,嘴巴且油油的,還粘著肉屑。”
  左仲儀窘然抹向嘴巴,將肉屑收拾入腹,不甘受嘲,瞄眼道:“誰饞?你可啃得連骨頭都不見,只剩雞頭。”晃著手中的雞骨,總算留了證據。
  青逸飛這才發現當真餓得可以,連雞骨全然不知地吞咽說,臉面頓紅,然豈肯承認,斥道:“我吃的是無骨雞,你懂什麼?”
  左仲儀笑道:“呃,無骨雞,你自個養的麼?有此品種,屆時拿到市場販售,恐獲利聖幫還多。”
  青逸飛窘斥:“你壞。”雞頭突然砸來,但覺不夠,復又追殺,追得左仲儀四處積亂竄,捉虐笑聲不斷。
  正追逐中,忽聞砲聲大作,轟得全島地動山搖,兩人頓僵,趕忙探向崖邊,窺其戰局,赫然發現海上官船無數,已將日月島團團圍住,進行焦土攻擊。
  青逸飛詫道:“他們要滅了日月神教?”
  左仲儀嘆道:“不如此,又能如何?這幹人留下來,徒增國家不安,我若是乾隆,恐得留不得他們。”
  青逸飛道:“我懂,但,總覺有些殘忍……”
  左仲儀道:“戰爭就是如此,萬一日月神教戰勝,官兵還不是一樣死傷遍野。”
  青逸飛嘆息道:“不知朱小全,石士寶到底如何想,殺了雍正還不夠,盡想當皇帝麼?”
  左仲儀道:“當教主也一樣威風。”
  青逸飛道:“具是迷心了。”
  兩人不願趟此渾水,只能靜觀其變,留在秘洞中,不敢現身。
  海中戰役尤其激烈。
  石士寶原引得數十戰船追殺官船,看似佔盡優勢,然待脫離海島六七裡時,顧綜終下令全數反擊,赫見數百艘官船圍來,任日月神教徒有靈符護身,見此無數戰船,亦嚇得背脊生寒,兩腿發軟,不知如何開戰。
  然顧綜絕不留情,喝令火砲齊轟,數百巨砲轟來,簡直天崩地裂,炸得敵船桅斷艙裂,沉沒無數,教徒更慘道轟頂,盡是血肉肢碎,慘烈無比。
  幾個照面已死傷了數十人,轟得石士寶淚流滿面,厲吼著滿清走狗,必定討回此仇,見局勢難挽回,只好下令棄船,各自逃生。
  顧綜仍不肯罷手,開始進行另一“裡應外合”計策,下令船隊包圍島嶼,毫不留情轟炸,務必滅絕叛軍。
  滿軍氣盛,怎肯停手,轟得更是猛烈。
  朱小全見及官船竟然數百艘之多,且封鎖全島,方知對方傾巢而出,自己顯然大意,誤中奸計,為今只有保存實力為要,登時喝令:“往聖殿退去,躲入山洞避火砲,待敵軍登岸再衝殺突圍。”
  教徒已若驚弓之鳥四處亂竄,乍聽及山洞可躲人,已爭先恐後的擠去,哪還顧得傷者,一時石梯相互擠踏,竟爾踩死不少自家人,任朱小全喝著照順序退走,卻無人理會。
  然率先衝至聖殿者亦無好處,數十名大內高手早巳佔據該處,見人擠來,登時抽出大刀,大開殺戒,只見刀斬人頭落,劍揮殘肢飛,又是哀嚎連連,尤其石梯窄小,後頭又拼命上擠,根本退無去路,形成殺戮戰場。
  朱小全至此方知大勢已去,淚水湧泉而出,砒牙裂齒厲道:“滿清走狗,你們竟敢毀我神教?”拼命衝前,想一搏生死。
  然大內高手實在高強,朱小全勉強收拾兩名,卻被砍得數道傷口,疼得銳氣全失,一時驚覺性命重要,喝道:“各自逃命吧,天長地久,白蓮永現,來日再聚。”已無暇兼顧教徒,迫退幾名大內高手後,突然閃往聖殿秘角,正是通往左仲儀囚困之處,哪顧得可能遭受左仲儀之收拾,沒命潛去。
  教徒在發現了教主獨自逃命後,已覺聖殿亦靠不住,終反衝下山,冒著重重火砲,直往海灘衝去,想擠運氣,以換一命。
  混亂中,丁幻已在尋找主子下落,忽見朱小全遁入秘道,亦跟著潛追而去。
  朱小全拼命奔往囚洞,敲著石門喝道:“左仲儀快開門,我要放你出去了。”
  友仲儀不想為難,不再阻擋,讓其打開石門,朱小全一身是血的闖入,且戒備著,冷道:“官兵是你找來的?”
  左仲儀道:“我囚在此多日,如何傳消息?快走吧,要是官兵登岸,想走都走不了。”
  朱小全無暇多想,冷道:“我不會感恩。”已奔往崖邊,照著左仲儀的方法,攀崖而下。
  青逸飛低聲道:“何不殺了他,以絕後患?”
  左仲儀苦笑道:“過節未及死罪,實也下不了手。”
  青逸飛嘆道:“也罷,希望他能悔改。”
  忽見丁幻衝入,乍見主子,欣喜欲淚道:“聖爺可安好,救駕來遲了。”即欲下跪。
  左仲儀不忍,扶著他,惺惺相吸道:“沒事,倒是你受了不少傷。”
  丁幻笑道:“皮肉傷,也沒事,朱小全呢?”大有一併收拾之態。
  左仲儀道:“放過他吧,他和官兵過節,即由官兵解決。”
  丁幻先時用勁殺敵,此時見主子無恙,殺氣已弱,道:“隨您意思,只是顧綜等人不久登岸,你要見他?”
  左仲儀道:“原不想見,畢竟消息傳開,恐有誤會是聖幫主導,此對聖幫大大不利,可是人都來了,又如何能不見。”
  丁幻道:“了解,且低調處理即是。”
  左仲儀道:“出去瞧瞧吧。”
  丁幻應是,立即引在前頭,帶領主子步往聖殿。
  赫見大內高手撲殺不斷,教徒宛若刀組,任人宰割,腥血殘肢噴飛,慘不忍睹。
  任左仲儀鐵石心腸,原不想理會此事,然見此幕,側隱之心油然而生,感慨一嘆道:
  “我又何忍見他們受此災難?”
  青逸飛亦滿臉悲容,無法接受殺戮事實,楞在那裡,不知所措。
  丁幻知主子心靈,然此時心軟,將有後患,低聲道:“爺,他們中毒已深……”
  左仲儀嘆道:“原是覺得如此,且躲在洞中,眼不見為淨,可是碰上了,瞧他們逃得如此的無助,我又怎麼能坐看他們被殺?算了算了,也許他們是一時受益惑,經此教訓,當知悔過。”說完掠身欺前,喝道:“手下留情。”已往首位大內高手攔去,憑他武功,輕易可攔住數人。
  丁幻,青逸飛伯有所閃失,亦快速攔去。
  大內高手詫愕道:“聖爺?您怎麼阻攔?總督喝令殺無赦,莫要背軍令。”
  左仲儀道:“那是對異教徒而言,他們像麼?簡直如逃難百姓差不多,給我一個面子,總督那頭,我來擔。”
  大內高手面有難色。
  丁幻道:“先困住他們,事後要殺要放,任由總督處理。”
  此語倒讓大內高手應允,終收刀未再搶攻,一人說道:“面子是給了,但火砲攻擊,我等管不了。”
  丁幻道:“謝了,我們來處理。”
  左仲儀轉喝眾教徒道:”日月神教主已逃亡,神跡不再,想活命,抓下衣衫,高舉白旗,可免一死。”
  此語一出,果然讓喪家之犬找到了庇護,無數教徒登時脫下了外衣高舉,有者邊喊投降,有者泣不成聲,有者跪下祈求救命。
  左仲儀顧及火砲仍猛,說道:“先到聖殿一避,免道波及。”說完掠往最高處,將烽火台引燃,且拿了白旗不斷搖晃,且以真勁咆哮:“停戰 ”聲震島嶼,傳遍數裡。
  遠處顧綜見狀詫道:“誰舉白旗?”
  副統帥傅恆道:“似是聖幫的幫主,唯有他有此神功,能吼得數裡能聞。”
  顧綜道:“越瞧越像,停就停吧,局勢亦已差不多了。”遂喝令停戰,火砲不再轟擊。
  “卻不知他為何突然現身倒戈?”
  傅恆道:“或許不忍死傷太過慘烈。”
  顧綜瓊但覺此可能,輕嘆道:“他總也仁慈狠不下心。”既其出面,再轟下去已難交代,心中盤算,已催毀七六成異教叛徒,所剩者已不足堪慮,始下令靠岸,準備登船。
  左仲儀乍見效果,安心不少,隨即掠向聖殿,要教徒安守本分,莫輕舉妄動,始和丁幻,青逸飛掠往岸邊,迎接大軍到來。
  顧綜可知左仲儀乃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方抵岸邊,仍以禮回應:“不知左爺在此,差點傷著,罪過罪過。”
  傅恆首次見及對方,是其一身臟,卻英挺豪邁,深具好感,雖是國舅身分,照樣拜禮相迎。
  左仲儀回禮笑道:“不敢當,總算一切平安。”
  顧綜道:“托左爺之福。”
  左仲儀道:“客套話就不談了,如今日月神教已毀,所剩下者,恐也只是受益惑且嚇破膽的小老百姓,總督可否高拾貴手,放過他們?”
  顧蹤哈哈暢笑道:“左爺多情,自古兩軍交戰,不斬降兵,對方既已投降,豈有惡斬之理,大清皇朝並非嗜殺者。”
  左仲儀沒想到對方如此爽快,恭敬又是道謝:“大清國能強盛,皆是總督等人寬慈之心始然,在此先替他們謝過了。”
  顧綜笑道:“哪裡,也得左爺等人照顧才行,叫他們出來吧,一一編列,看要歸鄉或投效軍旅,隨其所願。”
  丁幻聞言,喚得大內高手放人,始見無數受驚教徒揮著上衣,快速奔往海灘,隨即見得清兵頭領一一替其點名編號。
  顧綜並末忘記身臨戰地,仍派出數班人馬展開搜索,免留敵人,反受其害,博恆則指示清理戰場,該埋屍體則埋之,以免瞧來觸目驚心,甚不好受,戰場殘忍悲壯,他總算親身體會,暗嘆人生無常,性命脆弱。
  清算後已得知,官兵死者三百餘,傷者六百餘,大內高手七死十二傷,至於日月神教教徒死亡粗略估計近萬人,傷者皆已投降,約千餘人,戰船毀損近百般,據獲十三艘,可謂大獲全勝。
  然美中不足者,仍不見教主朱小全及護法石士寶屍體。
  顧瓊詫道:“怎麼會漏了兩頭目?”
  手下無人能回話。
  顧綜不禁疑惑是否左仲儀暗中放人。
  左仲儀道:“不瞞總督,在下乃和青姑娘一併被囚在石洞中,乃至方才始被丁幻救出,實不知朱小全等人下落。”
  丁幻道:“不錯,在下親自將左爺救出,此事和他無關。”
  顧瓊暢聲笑道:“左爺誤會了,我只覺可惜,並無怪罪任何人的意思,兩賊既逃,且到漕幫要人便是。”
  瞧得左、青二人之憔悴,被囚之說恐也不假,實不該誤會對方,故信朱小全,石士寶乃趁亂逃亡。
  左仲儀道:“顧總遲早要回江南,屆時必能了解真相。”
  顧瓊笑道:“不談這些,戰況已畢,諸位皆勞累,快去休息,清理一事交予我等即可,左爺戰功,我等必稟報朝廷記上一筆。”
  左仲儀雖回答不敢居功,顧綜卻執意要記下一筆,左仲儀不想再爭,且隨他去,但覺心上人恐也勞頓,終告別而去,暫時尋及清溫洞窟休息。丁幻則守候附近,不覺中亦已睡去。
  顧綜乘機派得兩艘快船,四個搜索,以期能尋得朱小全,石士寶等人的下落,所剩官兵,就地或船上休息。
  次日午時整軍,投降分子只有百餘人願從軍,其他皆想返鄉,顧綜安排十艘船,載著對方,先行離去。
  然在始終毫無朱小全、石士寶消息下,實是美中不足,顧綜只好兵分兩路,一則反往天津歸隊,且由傅恆引軍向皇上報戰功,一則由他親自壓陣,直往江南駛去。
  左仲儀雖不願沾上官方,但孤島無援,只好搭上官船,和顧綜同返江南。
  臨行前,顧瓊下令燒了日月島。
  火光乍起,猛沖天際,閃閃濤掠,直若妖魂,顯得詭異。
  日月神教神秘總壇,終全身毀去。

runonetime 2008-09-11 04:17 PM

第 九 章  異 軍

  左仲儀不敢和顧綜同船返回杭州,選在長江口藉故下船,改行陸路。
  蘇州已近,吳淞口更近,左仲儀不禁想起了劉吞金之女劉光霞,先前種種誤會仍讓他耿耿於懷,原想抽空探瞧,然聖幫事件未了,故而作罷,換得馬車後,一路已往杭州奔去。
  於路上不斷打聽聖幫的消息,卻發現左海瑞又入主聖幫,且郭奇秀復任總管,雖然聖幫弟子未必聽令,卻也不敢正面衝突,形成陰奉陰違局面。
  左仲儀暗道,實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決心收拾叛幫分子,整頓聖幫。
  丁幻當知輕重,馭車甚急,次日一早,已返杭州,未敢直撲聖幫,而是前往錢塘江邊,找及勝興號探個清楚。
  此船仍被代總管風及時看守,兩大水功高手高蛟高魚亦在場,忽見聖爺回來,終喘大氣。
  左仲儀一一接見後,引入艙底密處,風及時始道:“郭奇秀已把庫金找回來,目前堆置聖幫金庫中,財務危機已解。”
  左仲儀好奇說道:“到底藏在何處?怎搜不著?”
  高魚乾聲道:“是藏在神秘洞口週邊之海底,那神秘洞中寶藏只是障眼法。”
  左仲儀恍然道:“好個巧心傢伙,竟爾耍我們那麼久。”
  高魚拱手道:“屬下有違任務,自請處罰。”
  左仲儀笑道:“我也找不著,若要罰你,豈非連我也該罰,故不罰,反正庫金已回金庫,任務總算完成。”
  高魚感激拜禮、不再言謝,心意明白即可。
  風及時道:“可是庫金卻受左海瑞的控制,但實際狀況,又似乎受郭奇秀的控制,亦即左海瑞似變成了傀儡,凡事都看著郭奇秀行事。”
  左仲儀詫道:“有這回事?瑞叔不是甘心受人指使者,其中必有緣故。”
  高坡道:“經我等研究多時,左海瑞可能中毒,時常臉現紅雲,且不敢大事行功,一切全由郭奇秀代勞。”
  左仲儀道:“有此可能,郭奇秀為求目的,任何手段皆耍得出來。”
  風及時道:“半月前他們返回,強行進入聖幫,郭奇秀是動了手,我們也想迎戰,但在柳姥姥的制止下,只好暫時讓他,改採陽奉陰違手段,消極抵抗。”
  左仲儀道:“姥姥經驗豐富,是該聽她的,她還在聖幫?”
  風及時道:“在,郭奇秀想利用她號令聖幫弟子,多少有點效果,她卻交代一切等聖爺回來再做處理,消息是傳往京城,聖爺卻晚了十數天,可急死我們了。”
  左仲儀道:“臨時出了事……”
  青逸飛道:“事情並不單純,左爺助弘歷登基,已是月餘之前事件,消息多少傳至江南,難道郭奇秀、左海瑞未聽著,既有皇上當靠山,他倆何其大膽膽敢舍聖爺位置?其中必有緣故。”
  風及時道:“這也是屬下百思不解之處,當聖爺助弘歷登基,消息傳回,連鷹幫都收斂了許多,漕幫也一樣,可是郭奇秀就是不怕,是吃了熊心豹膽麼?”
  丁幻道:“除非他自認有方法製住聖爺,否則不會甘心將金塊搬回庫房。”
  左仲儀頻頻點頭道:“難道他以為毒功能製住我,亦可是找了高手?”轉問高魚:“那烈九蛟可還在島上?”
  高魚道:“在,從未離開一步。”
  左仲儀道:“那會是毒了?”
  青逸飛道:“毒物防不勝防,聖爺得小心為是。”
  左仲儀道:“不但是我,你們都該小心,日後進食,最好先讓蟲蟻鳥獸嘗嘗,我看到客棧進食較方便。”
  風及時道:“已經甚為注意了,目前仍未出現狀況。”
  丁幻道:“不如屬下先去探探。”
  左仲儀道:“不必了,郭奇秀既然擺明挑戰,早已準備迎接我回門,我且親自前去會他,總會理出頭緒。”
  青逸飛急道:“至少先和姥姥碰頭。”
  左仲儀道:“好吧,免得你擔心。”
  青逸飛窘紅臉面,白眼道:“大家都擔心,誰叫你是聖爺。”
  左仲儀會心一笑,當下稍作安排,除了防範郭奇秀,且得防朱小全,石士寶等人反擊,待交代完畢後,始引著青逸飛,風及時往聖幫行去,至於丁幻則自動消失,前去磨踏探事去了。
  左仲儀甚快潛往聖幫後院,利用關係,傳消息予柳碧璣,約見桂花叢中。
  柳碧璣乍見少主人回來,欣喜不已:“總也回家了。”復瞧及青逸飛,撫手過去,呵護於心。
  青逸飛低聲道:“聖爺是來問您,有關郭奇秀的事情,他怎麼大膽敢留在聖幫?”
  柳碧璣笑道:“你還是關心他哩?”
  青逸飛窘道:“大家都關心。”
  柳碧璣笑道:“說的也是。”轉向左仲儀道:“他倒學了毒功,我怕眾人道殃,所以順了他,漕運那頭,我讓萬青雲去料理,局勢還算穩住。”
  左仲儀道:“阿秀所學毒功是何門路?”
  柳碧璣道:“尚未摸清楚,也許得了某種毒祕方,讓他有恃無恐,但左海瑞中毒卻是事實。”
  左仲儀道:“聽說瑞叔武功弱了許多?”
  柳碧璣道:“沒見他施展,不過步伐遲鈍,恐也準個幾分,然照我觀察郭奇秀能如此大膽進門,不只是毒功,他可能找到了靠山。”
  左仲儀詫道:“是誰?”
  柳碧璣道:“不清楚,有幾次深夜,我發現掠空聲,偷偷潛去,皆被逃開,隨後郭奇秀即現形,照我分析,他們是在秘密會議,計劃某事。”
  左仲儀道:“會是誰?竟能躲過你的追蹤,武功豈非在你之上?”
  柳碧璣道:“不錯,對方武功深不可測。”
  青逸飛急道:“那還得了,得小心從事,先把那人找出來再說。”
  左仲儀道:“如若高過姥姥,恐也不易找了。”
  柳碧璣道:“會是烈九蛟?”
  風及時道:“不是他,他仍在火蛟島上,不可能現身內陸。”
  柳碧璣道:“那就難猜了。”
  左仲儀道:“一切靜觀其變,且看郭奇秀能玩出何花樣?”
  話未說完,忽有邪笑聲傳來,眾人詫駭,正待隱藏,卻見身穿白底鑲金邊緞袍公子朗朗揮扇而來,正是多日不見之郭奇秀,其已恢復昔日不可一世丰采,態度傲岸,面對左仲挑挑釁笑意不斷:“聖爺麼?咱又見面了。”目光泛邪瞧著青逸飛,意念淫晦。
  左仲儀淡然一笑道:“你可丰采依舊,回到聖幫不知有何規事?”
  郭奇秀笑道:“不瞞你說,還是那碼事,請聖爺交出戒指,換我做做看,如此大家不傷和氣。”
  左仲儀道:“這麼說,你已做好準備了?”
  郭奇秀道:“不錯,留著柳老太婆就是等你回來交出戒指,如此也不必控制左海瑞,他已過氣,難成氣候。”
  左仲儀摸摸手中的戒指,笑道:“如若我仍想擁有它,你待如何?自認為搶得了?”
  郭奇秀笑道:“試試便知。”
  談笑中猝地閃電欺前,玉扇猛打,看似平凡無奇,卻隱藏牛毛毒針,滿天花雨射來,不只攻擊左仲儀,連同在場三人全包括在內。
  柳碧璣見狀急喝快躲,拉著青逸飛撲倒地面,風及時卻難招架,楞在當場暗叫完了。
  情急中忽見左仲儀大喝一聲,衣袍突若氣球猛脹,一股罡氣波濤駭浪掃來,震得青芒散飛四處,郭奇秀亦難擋駕,跌退一步,嚇得眉頭直跳,對方先天罡氣竟然高超至此地步,忒也下人!
  左仲儀乍見毒針落擊佳葉,發出滋滋焦黃腐蝕聲,亦捏了把冷汗,若非姥姥先通知示警,恐遭暗算,淡聲笑道:“你是跟苗疆九毒仙子學了毒功妖法?”
  郭奇秀道:“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否管用,且再接我一招試試。”
  二話不說,玉扇突又耍劈過來,看似“力劈華山”簡單招式,卻另含詭質變化,果然及近七尺處,扇骨突然裂開,乍見淡煙射出,罩及數丈寬廣。
  左仲儀怎敢硬接,登時迫掌打去,淡紅旗煙散開,發出淡淡醉香酒味。
  柳碧璣見狀急道:“是‘芙蓉醉煙,碰不得。”哪顧得掛樹已長若腿粗,一手斬斷,凌空旋轉成風牆猛砸過來,迫得淡姻散退。
  左仲儀趁此閃逃至丈遠,避開此毒。
  郭奇秀二擊不中,冷哼道:“光是躲,算何英雄。”閃著惡念,說下毒方法,卻不任意行動,畢竟對方武功勝過自己,不得不防。
  左仲儀亦被“芙蓉醉姻”嚇著,此物亦稱“醉芙蓉”,中者昏昏沉沉,日子一久,若無解藥,必定昏死難救,原是九毒仙子成名藥物之一,當年她卻曾經以此藥和烈九蛟換得毒蛇數條;卻不知郭奇秀從何人手中取得此物。
  郭奇秀邪聲一笑道:“如何?醉芙蓉若不行,我另有多種壓箱寶,可要一一品嘗?”
  左仲儀道:“你是從烈九蛟處取得此物?”
  郭奇秀笑道:“抱歉,從他身上取得者,已用在左海瑞的身上了,這些都是我自己配的,用之不盡,取之不竭,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缺貨。”
  左仲儀笑道:“那就自行自用吧。”既然不敢近身,卻非毫無方法對付,心念轉處,突地吸來桂葉當成暗器,猛地打出,赫見飛葉如鏢如蜂如蝶,齊往對方身臉整射而去,引得嘯勁咻咻亂響。
  郭奇秀怎知對方摘葉成鏢,且殺得厲害,一時不察,胸背被刮數片,那佳葉原是鋸尺狀,這一據刮,衣裂肉現,霎見血痕,嚇得他趕忙揮扇迎敵,急喝:“堂堂聖爺,還耍手段。”
  柳碧璣見此招有效,登時加入了戰圈,喝道:“你耍毒,我放葉,理所當然。”如法炮製,抓得桂葉猛砸過去。
  青逸飛、風及時有樣學樣,且見桂葉狂嘯亂飛,任郭奇秀的武功了得,仍難招架,幾個照面未了,已被射得狼狽不堪,傷痕累累,駭然怒斥道:“咱們走著瞧。”猛地抽身掠退,喪家之犬般快速溜去。
  青逸飛喝道:“打鐵趁熱,快收拾他。”
  待要迫前,卻被柳碧璣攔住,道:“莫急,他毒招多,防不勝防。”
  青逸飛這才回想毒事,不敢造次,道:“難道就此讓他器張下去?”
  左仲儀道:“既來了,怎麼容他器張,只是得計劃周詳尤其另有高手,不得不防。”
  青逸飛道:“那人會是九毒仙子?郭奇秀毒功已入門,可能是她所授。”
  柳碧璣道:“不像,那人似是男者,九毒仙子卻是女子,除非她冒充男身,但無此必要。”
  左仲儀道:“不管是男是女,總得引他出來,趁郭奇秀遲去,咱找左海瑞問個清楚,說不定有線索。”
  柳碧璣道:“他在老家,且得提防另有暗算。”
  左仲儀道:“姥姥去監視郭奇秀,逸飛暫時和風船長墊後,若有狀況,相互支援。”
  眾人取得了默契,各自散去。
  左海瑞雖住於豪華海瑞樓,然卻因身中異毒,毫無樂趣可言,他且躲在後院密室,竟爾備起煉丹房,想自行提煉丹藥,以解異毒。
  爐火乍青,煉鼎滋滋冒煙,藥香四溢,且見左海瑞額頭滲汗,一手翻著古籍秘本,一手摘著雄黃異葉,每念一句藥訣,即丟’一樣入爐鼎,好生專注認真。
  外頭守衛只是作樣,左仲儀甚快尋及地頭,不等回報,立即闖入煉丹房,瞧及此景,不禁同情,暗嘆好好聖爺不當,竟然弄得這副情景。
  左海瑞並未回頭,冷道:“不是給我三個月時間?你想食言,壞我煉丹之事?”
  左仲儀這纔明白,為何郭奇秀敢讓他自行煉丹,原是自以為了得,許予他三個月時間,遂出口說道:“瑞叔,我是仲儀。”
  此話如利刀,捅得左海瑞背脊火辣,詫然跳開,急忙回頭:“是你?”想防備又覺力不從心,故裝威風,猛挺胸脯,冷道:“你來作啥?還不交出戒指,我已接回聖幫一職,你無權擁有它。”
  左仲儀道:“給你戒指何用,還不是受人控制。”
  左海瑞 楞:“你?”
  左仲儀道:“郭奇秀之事,我都已經知曉。”
  左海瑞滿心掙扎,終面紅耳赤,如洩氣皮球衰頹下來,嘆道:“真是用人不當,前功盡棄。”忽又目光一亮道:“你收拾了他?”
  左仲儀道:“沒有,他毒功厲害。”
  左海瑞冷道:“有何了不起,只不過那兒招,待我破他。”忽覺丹藥仍在煉著,豈可中斷,隨又抓來長匙翻動焦藥,滋響更脆。
  左仲儀道:“瑞叔死了心吧,‘醉英蓉’名聞天下,若能輕易煉丹解去,也不會有人見人怕,還是另求方法為是。”
  左海瑞冷道:“那是我的事。”心情卻沉,聽了最不喜歡之事。
  左仲儀道:“解藥或可找九毒仙子要,我想知道郭奇秀背後遙控之人。”
  左海瑞不語,畢竟受製,處理不好,喪命的可是自己。
  左仲儀道:“瑞叔,到了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幫你?”
  左海瑞掙扎了一陣,終於說道:“那人是誰,我也沒有見過,但郭奇秀每到深夜必到迎雪軒,准許是跟那人聯絡。”
  左仲儀道:“郭奇秀對他言聽計從?”
  左海瑞道:“差不多,走吧,我沒什麼好探,醉英蓉七天發作一次,若無解藥,我只有聽他的。”業已暗示,除了解藥,一切虛談,說完不再理會,逞自煉藥。
  左仲儀覺他知之不多,不再打擾,拜禮道:“我會盡力而為,您自己保重。”拜禮而去。
  行至外廳,忽見左勝超偷偷摸著大把的藥材潛往煉丹房,欣喜道:“爹,新藥來了,您試試。”語帶興奮,顯然不知父親苦處,左仲儀輕嘆,掠身而去。
  轉往桂林道,青逸飛、風及時已會合過來。
  青逸飛急道:“可有消息?”
  左仲儀道:“有一點。”
  青逸飛道:“左勝超已現身,不知劉光霞如何了?”顯然此事更引她關切。
  左仲儀嘆息道:“那又能如何?”男女之事豈是易解,唯走一步是一步。
  青逸飛一時語拙,亦是無解,不想再談,道:“碰上了再說,你探的線索如何?”
  左仲儀道:“三更天,迎雪軒將有動靜,咱好好計劃。”說完引人離去,復往後院廚房,柳碧璣前來會合,表示郭奇秀毫無動靜,似在等待什麼。
  左仲儀道:“可能是在等高手到來。”眾人同意。
  青逸飛道:“你要會見那人?”
  左仲儀道:“不見,豈能解決事情?”
  柳碧璣道:“自是該見,但很小心從事,迎雪軒在東園,地處隱祕,埋伏亦非難事。”
  眾人秘商一陣,各自離去。
  三更天。
  郭奇秀已抵達迎雪軒,白軒落于松林,別俱韻味。
  他無暇欣賞,只顧注視東方一輪彎月慢慢升空,似在盤算時間。
  果然不久,忽見一道灰影凌空踏掠松尖而來,宛若天馬行空飛落雪軒,瘦瘦身影別具仙風道骨架勢,可惜罩著黑布,無法瞧及臉面。
  郭奇秀見狀喜道:“前輩終於來了。”
  那人道:“有事?”
  郭奇秀道:“左仲儀已返回聖幫。”
  那人見其臉現血痕,道:“你們交過手了?”
  郭奇秀嗔道:“他卑鄙,竟用暗器,不肯明鬥。”
  那人哈哈笑道:“就是明鬥,你也未必是他的敵手。”
  郭奇秀洩氣道:“所以才找前輩商量,不收拾他,聖幫永無寧日。”
  那人道:“是該收拾,不過對他不能大意。”
  郭奇秀道:“尚請前輩傳授武功。”
  那人笑道:“遲早要傳,不過何不先收拾左仲儀再說?”話末說完,忽覺異樣,喝道:
  “誰?”赫見人影撲來,豈肯放過,猛地回掌劈去。
  砰然暴響,是風掃得林樹嘯擺,兩人錯開數丈,那人怔道:“左仲儀,你來得好快。”
  不想讓其認出身分,急將快被脫開的面罩又拉緊。
  左仲儀雙手生疼,血氣浮動,暗詫此人的武功之高;簡直超出了想像,郭奇秀何來找得如此高手?拜禮道:“前輩武功實讓在下佩服,普天下恐怕只有三人有此身手,烈九蛟,法醒,文覺法師。”
  那人邪笑道:“可惜都不是。”登想速戰速決,深吸真氣,人若大鵬飛撲而至,速度之快,賽追電光石火,迫得左仲儀窮於應付,登時落地打滾,厲掌劈處,叭叭叭連三記,地面出現三大坑洞,嚇得左仲儀麻手麻皮,暗道不玩了,猛地滾抽逃竄。
  那人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竟然自動送上門了。”猛虎掠撲,又自追殺。
  郭奇秀暗道好極,能收拾心腹大患,暢事一件。
  左仲儀知非敵手,拼了吃奶的力氣,全以輕功相抗,竄掠松林,直若飛鼠亂竄,豈知一腳踩斷枯枝,人若滾球撞去,那人大喜,強速撲來,探出厲爪便要扣人,豈知左仲儀猛展千斤墜往地面落去,一張巨網突地暴彈過來,那人衝勁過猛,一時不察被網個正著,原是柳碧璣,青逸飛,風及時照計劃伏兵於此,由左仲儀將入引來,想以巨網一舉成擒。
  然那人的確武功了得,仍掙扎不斷,幸那巨網乃軟蚊筋編成,一時難以掙脫,柳碧璣等人被拖若猛牛耕地,欸欸疼叫,無暇多想,拼得真勁又劈數掌數指,想製住對方穴道,就連左仲:儀亦追前抗敵,反擊連連。
  然那人的武功的竟出奇高強,連番受擊,仍製他不了,掙扎中又被拖行了十餘丈。
  左仲儀眼看點穴無效,只能全靠這張網,喝道:“滾網滾網,把它滾在裡頭。”眾人合力想滾扯巨網以困對方。
  那人突地冷笑道:“談何容易。”不再脫逃,反而頓坐地面,雙手合十,直若童子拜觀音,經氣布滿全身,猝見其雙掌上翻, 道青光上衝,幻若利劍,叭然一響,竟爾擊破軟蚊筋網,身形暴掠而出,眾人則被震得人仰馬翻,詫駭不已。
  那人脫困而出,哈哈狂笑:“憑你們也想跟本王鬥?”身若猛虎探爪,即欲逮人。
  左仲儀忽聞對方自稱“本王”,且見那人臉罩已破,露出光頭,詫道:“你是法醒妖僧?”
  那人怔詫道:“胡說八道。”倒忘了再進擊。
  左仲儀道:“假不了,你自稱法醒天王,且方才用得‘靈佛現身’獨門武功,皆是證明。”
  那入又是一句胡說八道,急欲掩飾撲殺過來。
  左仲儀豈敢抵擋,猛將巨網甩開,心想圍著他,總也讓他生忌,果然巨網一甩,已讓對方戒心,閃身防範之際,掌勁稍偏,左仲儀趁此滾躲,叭地一響,左肩背已被掃中,雖疼得很,且得硬撐,喝道:“縱你的武功高強,照樣接你百招。”卯起勁來想拼命。
  柳碧璣見狀大喝,奮不顧身撲前,手中石塊亂打不已,青逸飛、風及時照樣拼命攻擊。
  那人一擊不中,且見巨網擋前,尤其無法立刻收拾左仲儀下,為顧及身分外洩,冷喝道:“下回再來找你算帳,有空把法醒一起叫來。”說完閃身掠衝松林,再閃不見。
  左仲儀喝造:“你就是法醒,少裝蒜。”見無人回話,突地猛張巨網甩向空中,然其方向卻有異,柳碧璣等人正詫,已見郭奇秀嗔斥叫道:“不關我的事。”眾人始覺另有惡徒,返身即撲,想乘機收拾他。
  郭奇秀怎知超強高手會落跑,情勢陡變之際,想溜身已嫌過慢,尤其巨網罩頂,範圍甚廣,又出自左仲儀之手,罩速甚快,且角度刁鑽,實是難以閃躲,情急中只好大喝:“別過來,我有毒針。”猛地打出了一大把,迫得柳碧璣等人落地打滾避去。
  左仲儀卻不願讓他走脫,滾身之際,乘機劈斷兩巨松,左右往下砸去,任郭奇秀能穿出半網,卻難逃巨松罩砸,尤其松枝甚多,只要勾住網繩,已絆住了對方,縱只剎那短暫時間;左仲儀已凌空彈起,相準郭奇秀數處穴道,指勁彈去,終將他製住,始敢噓氣,飄落地面。
  郭奇秀被俘,甚是駭懼,卻也無計可施,只能出言恐嚇:“敢動我一根汗毛,師父回來,必取你們的性命,且我一身是毒,動我者死。”
  左仲儀冷道:“你師父已被朝廷通緝,能回得來了?”至於毒物卻十分棘手。
  郭奇秀冷道:“他不是法醒,根本未受通緝。”
  左仲儀道:“慢慢扯吧。”撥開松枝,總覺禁忌,隨又採得長松,勾住巨網,將郭奇秀挑起,往附近的水池行去。
  郭奇秀駭道:“你想幹啥?”
  左仲儀道:“不是一身毒?幫你洗澡。”二話不說,將其浸往池塘,赫見紅藍毒水滲出,尤以玉扇縫隙為最,果然毒死大片池魚,瞧得眾人觸目驚心。
  青逸飛道:“倒是毒得可以。”
  柳碧璣道:“別浸太久,可能另有解藥。”
  左仲儀這才想及,趕忙把人提上岸,說道:“可惜害了一池魚。”立即將巨網解開,隨又搜其身子,找出幾瓶藥物,道:“何者是醉笑蓉解藥?”
  郭奇秀冷道:“都不是,缺貨。”
  左仲儀道:“白天不是說永遠不缺貨?怎麼到了夜晚即缺貨?”
  郭奇秀道:“毒藥不缺,解藥盡缺。”
  左仲儀道:“看你仍存一絲希望,實話總也不吐,沒關係,我且一樣一樣拿你來試,不相信試不出名堂。”說完提著他,準備回其賊窩再搜。
  郭奇秀聽得一陣冷寒,然既已落入對方的手中,唯走一步是一步,畢竟法醒仍在,遲早扳回頹勢。
  眾人始往西南方“佑寧居”行去。
  及至地頭,森冷孤寂湧現,左仲儀感慨萬千,當年父親將此宅賜予郭良儒,即在敬賞郭家之忠心及功勞,誰知到了郭奇秀的手中全變了樣,且聞得腥昧焦鼻,恐變成了毒窟,實是不肖之至。
  忽見丁幻從裡頭奔出,笑道:“搜了不少的瓶罐,只是不知功用。”他原即分配探搜毒窟,趁郭奇秀走人之際,已摸來搜尋,畢競迎雪軒一役若失敗且有人中毒,搜尋解藥任務何其重要。
  郭奇秀詫道:“你敢搜我密室?”
  丁幻道:“都搜了,待要如何?”
  郭奇秀冷道:“遲早報應。”
  左仲儀道:“進去瞧瞧。”
  丁幻領著眾人進入後院密室,且見一窟洞養的都是毒蛇毒蠍類物,腥味即此傳出,另一窟則置煉丹室,瓶罐無數,眾人瞧來怔心不已,此豈是正派人士行徑?郭奇秀實在邪得可以,無可救藥。
  左仲儀嘆道:“聖幫怎出了你這種人?”
  郭奇秀冷哼不答,心頭卻斥:“聖幫是郭家打的天下,竊賊是左家,還故作神聖。”恨不得毒死所有左家余孽。
  丁幻道:“藥物分多類,有腥味者,香味者,淡淡清涼者,卻不知有毒無毒,何者是解藥,得請他說明白。”
  郭奇秀還是不說。
  左仲儀道:“不說,只好慢慢試藥。”再截郭奇秀數指,徹底封其武功,隨又請風及時鎖上鐐拷,道:“就留丁幻在此試出解藥,也好運用,記住,得小心,莫中他奸計,免道不測。”
  丁幻喜道:“屬下必全力完成。”
  在風及時建議下,終將郭奇秀關在隔壁石牢,免得對方離藥物太近而過於危險,週邊則派三層重兵把守,免讓其脫逃。
  隨後左仲儀引人回到經緯書房,共商對策,畢竟法醒妖僧非同凡響,遠比處理郭奇秀來得重要。
  柳碧璣道:“聖爺確定他是法醒妖僧?”
  左仲儀道:“沒錯,除了他,普天之下只有文覺喇嘛會那招‘靈佛現身’,文覺卻在京城,法醒逃離江南,此事業經丁幻查明。”
  柳碧璣道:“這可棘手了……,一張網網不了,可得多幾張才行。”抱著手中軟蚊筋網,恨不得多編幾張。
  青逸飛急道:“若真是他,恐連蛟筋網也罩不住……”
  左仲儀苦笑道:“的確罩不住,除非能找到對方罩門,否則難以抵擋。”
  風及時道:“可是對方若有勝算,為何先行開溜?他顧忌什麼?亦只是虛張聲勢?”
  左仲儀道:“他武功假不了,只是想掩藏身分,原是他暗助弘皙登基失敗,已被列為首號通緝犯,若身分洩露,咱去告官,大批人馬到來,猛虎難敵群猴下,他仍吃不完兜著走。”
  風及時恍然道:“難怪要逃。”
  青逸飛道:“咱可如法炮製告官去,大軍一到,自不伯他作怪了。”
  左仲儀苦笑道:“聖幫身分奇特,既是商業幫派,又沾得江湖派別,如若告官,總讓武林說長論短,無形中弱了氣勢,且官方能豈能日夜看守?他們只顧鋒頭上出來晃晃,待事情一過,必懶得理,法醒且在暗處,何時出現,無人可測,唯靠自己實力提防。”
  青逸飛道:“那就調來聖幫弟子防守,還怕他不成?”
  左仲儀苦笑道:“這也是難處之一,弟兄一向經商自居,無非想嫌錢糊口,平白讓他們犧牲,於心何忍。”
  風及時道:“聖爺毋需為我等操心,我等早將性命賣予了聖幫,無懼任何犧牲。”
  左仲儀道:“你們有心,我卻不能為。”擺擺手:“不成不成,得另想方法,聖幫禁不起廝殺,尤其是法醒那種絕頂高手。”坐於紫擅椅上,絞盡腦汁想計策。
  柳碧璣道:“官兵難抗,可暗中奏請李衛調來粘桿處高手追捕,李衛最喜立功,必全力以赴。”
  青逸飛乍喜道:“對對對,這就是我的意思。”
  左仲儀道:“通知勢在必行,只是京城一往一返,恐也得十天半月,緩不濟急,我乃顧慮此期間,法醒既已盯上了聖幫,必將捲土重來,且時間必短,我們能想出利用李衛之助,他也想得著。”
  青逸飛道:“顧綜總督那頭呢?他不也帶了粘桿處人馬下江南,何不請他幫忙?”
  左仲儀道:“恐人數也不多,在擊退日月神教後,兵分兩路,大內高手原即屬北京,故回返者多,跟來江南不及三十人,且有朱小全等人要對付,能支持者更少了。”
  青逸飛皺眉道:“真是棘手,看來你先躲他幾天,找人不著,他也無計可施了。”
  左仲儀笑道:“都已回來了,如何能躲,且躲了和尚,躲不了廟,只要人質被扣,我還不是得出來。”
  青逸飛但覺問題幼稚,窘聲欲言“人家關心你”然說出此話更窘,只好作罷道:“那該如何?”
  在仲儀道:“正想辦法……”
  柳碧璣道:“法醒二度前來,將勢在必得,咱何不率先出擊,藉顧綜那批大內高手先嚇嚇他,若能逮人則逮人,若不能,至少戰場在外,且可拖延時間。”
  左仲儀恍然欣笑道:“還是姥姥靈巧,想出此計,實是家有一老,似有一寶。”
  柳碧璣呵呵笑道:“且該說你爹教導有方。”
  青逸飛笑在眼裡,姥姥的確是寶,且慧黔風趣,實給了自己不少的好處,由衷佩服。
  柳碧璣道:“要逮人前,胸口得藏鐵板,且軟蛟筋網必備身邊,如此高手,實大意不得。”
  左仲儀道:“知了,目前得先熬過今夜,且得找出法醒藏身位置才行。”
  風及時道:“屬下前去喚丁小弟,他追蹤功夫了得,派他去最為恰當。”
  左仲儀額首道:“就此辦,要他直接去尋人,至於你若遇狀況,立即回報,寧可保命,也不得硬拼。”
  風及時得令,拜禮而去。
  左仲儀轉向了柳碧璣,青逸飛,笑道:“今夜咱三人就窩在一起了,免遭伏擊。”
  青逸飛聽來窘困,柳碧璣卻笑的暖昧道:“怎麼連我這老家夥也要?”瞄得青逸飛更顯紅雲,她哈哈笑道:“也罷,誰叫我是奉送品,只有犧牲啦,你倆準備準備,我隨後即來。”且將兩人高洞房新人送成一堆,她則前去拿所剩軟蛟筋繩,準備破網。
  青逸飛簡直窘澀難忍,急道:“我跟姥姥去。”想躲,卻被柳碧璣甩開,道:“又非你嫁我,找錯對象啦。”房門一關,適自去了,迫得她更窘。
  左仲儀瞧在眼裡,疼在心裡,終忍不了一攬美人腰,將其摟在懷中,邪笑道:“怎麼,京城客棧混那麼久都沒事,現在倒忌諱起來了?”
  青逸飛窘熱道:“這不一樣,有人吶。”話未說完,男人親吻過來,迫得她痴痴醉醉,迷惑中被吻得甜膩於心,終配合糾纏著,感情如膠似膝化開,盡在不言中。
  直到柳碧璣返回敲門說道:“辦完婚事麼?”
  嚇得青逸飛面紅耳赤,推開男人,理著不整衣衫,急道:“還沒,還沒。”
  柳碧璣又自笑道:“既然還沒,那繼續辦吧。”
  青逸飛登覺溜嘴,更形困窘急道:“不不不,辦好了……呃,不不不,不是這意思。”
  柳碧璣黔笑道:“那又是何意思?”
  青逸飛終難忍,悶叫一聲羞死人了,急往後門溜去。
  柳碧璣這才進門,笑道:“也該結婚啦,都已經二十好幾了,一般人兒子都上私塾了呢。”
  左仲儀于笑道:“且得逸飛願意才行。”
  柳碧現道:“不願意還跟你東奔西溜?雞犬同行?”
  左仲儀笑道:“一切全憑姥姥作主。”
  柳碧鞏笑道:“那好辦,此事一了,找個黃道吉日即可,時光易逝,青春易老啊。”走向內房勸青逸飛去了。”
  青逸飛雖口口聲聲說不嫁,卻是滿心喜悅,洋溢幸福,姥姥知大事抵定,只欠東風。

runonetime 2008-09-11 04:18 PM

第 十 章  罩 門

  次日清晨,丁幻已探得消息,甚快回報。
  左仲儀接見於經緯書房。
  丁幻道:“法醒妖僧仍藏身理親王弘皙杭州行館‘天臨居’裡頭。”
  左仲儀詫道:“他敢如此明目張膽?你確定?”
  丁幻道:“確定無誤,一來他或認為聖爺不敢出擊,故毋需躲閃,二來他可能認為身分未洩,三則他可能認為天臨居甚隱祕,不躲也無妨,至少李衛等人仍末到江南。”
  左仲儀額首道:“有道理,光是出擊一事,他即有足夠理由不屑有誰敢為。”
  丁幻道:“行麼?他的武功的確甚高。”
  左仲儀道:“那又如何,比起烈九蛟,仍遜一籌,我能擋烈九蛟十數招,再加上胸口藏鐵皮,擋他百招應無問題。”
  抓出衣衫一角,露出灰黑鐵板,瞧得丁幻直笑道:“爺您也懂得耍詐啦?”
  左仲儀笑道:“鬥智不鬥力,只求勝處,面子其次。”
  丁幻笑道:“似又恢復未接聖幫前之日子啦。”躍躍欲試。“請聖爺派我參加。”
  左仲儀道:“好吧,原想請你收拾郭奇秀,但法醒危害更大,咱們先料理了他,試毒工作交予風船長即可。”
  丁幻笑道:“得令。”
  左仲儀交出一秘箋,道:“找人火急送到京城,要李衛派高手前來,今夜再去逮人。”
  丁幻又是一聲得令,抓著秘箋掠去。
  左仲儀隨後交代柳碧璣,青逸飛準備更多的繩網,也好備用,他則潛往漕運總督府,向顧綜藉兵藉將。
  顧瓊正於總督府書房,仔細盤算漕幫勢力分布,準備一舉收拾,逮住叛徒。
  忽聞左仲儀暗訪,顧綜欣喜,立即迎入書房,笑道:“老夫正想找左爺,據報朱小全,石士寶已潛回漕幫某處,應可發動攻擊以逮人,有你配合,哪伯他走脫。”
  左仲儀道:“漕幫不比日月神教,日月島島可以圍攻,漕幫是河,四處延伸,攻得一處,攻不了全部,總督得三思。”
  顧瓊道:“我了解,故只在逮人,並未準備殲滅漕幫,皇上聖渝不可違。”
  左仲儀道:“此事且容後辦,另有更大的任務,總督且藉將出擊,立功更大。”
  顧綜道:“何事?”
  左仲儀道:“法醒妖僧,他暗助弘皙謀反,已被皇上列為頭號通緝犯。”
  顧瓊皺眉道:“老夫自知,但法醒武功高強,逮捕任務應由李衛負責,老夫只顧兩軍之規模交戰。”
  左仲儀道:“話是不錯,然有機會替皇上解憂亦是應該,況在下只要調動您身邊粘桿處高手一用,若成功,功勞是您的,若失敗,您也無罪。”
  顧瓊道:“老夫並非怕事之人,只是不願影響逮捕朱小全等人的工作罷了,你說說看,狀況到底如何?”
  左仲儀道:“簡單,只是今夜伏擊,成敗立知。”
  顧綜道:”萬一敵不了而有所犧牲,誰來擔待?”
  左仲榴題:“我來擔,我有皇上御賜玉佩,隨時可調動大軍。”拿出翡翠雕龍玉佩,瞧得顧綜趕忙下跪欲叩首迎接,左仲儀急忙扶起他,笑道:“此處無人,毋需如此。”
  顧綜道:“君臣之禮仍得顧之。”仍拱手拜禮,直道吾皇萬歲,始安心,道:“左爺既有御賜龍佩,老朽當聽令調遣人馬予您。”但覺對方先未出示龍佩,已是給足了自己面子,對方作人忒無話說,當下傳喚二十多名大內高手,交予左仲儀使用。
  左仲儀感激說道:“多謝總督相助。”
  顧綜笑道:“哪裡話,一切全是為了皇上分憂,快去快去。”
  左仲儀道:“尚請保密,連巡撫程元章亦不必告知,他以前是弘皙人馬。”
  顧綜道:“只入我耳,必定守口如瓶。”
  左仲儀這才拜別而去,至於大內高手則化身百姓,漸往天臨居附近佈局,隨時可用。
  左仲儀乘機四處轉轉,了解杭州城近日變化,總覺鷹幫氣勢漸弱,應是弘皙垮台,暫失依恃結果。
  直到傍晚,左仲儀始返聖幫,柳碧璣,青逸飛備妥晚膳,用畢後,三人全副開裝,拿著巨網,暗器等物,後門潛出,摸向了天臨居去了。
  轉行數街,天臨居已近,理親王已失勢,駐守人馬頓被浙江巡撫抽走,顯得孤寂空盪,然潛至後院,且見燈火通亮,氣勢不減。
  左仲儀曾被妖道張虎皮攝腦,故對後殿地形印象甚深,已認得那亮光處,應是張虎皮修行禪殿,且提名為“虎威殿”,然牌匾已失,張虎皮恐也失勢被趕走了,換得法醒霸佔,據為己用。
  眾人潛伏,等待時機,丁幻卻從側林掠來,低聲道:“法醒準備今夜潛往聖幫收拾我們。”
  青逸飛詫道:“那還得了,風及時等人怎麼能抵擋,咱得快快抽兵。”
  左仲儀道:“不急不急,妖僧仍在此,伯他不成?”
  青逸飛道:“可是他必派喇嘛殺手先行埋伏聖幫,那些殺手可凶殘得很。”
  左仲儀笑道:“仍是不急,咱也派了大內高手埋伏附近,問題乃在咱先行一步,若我未來,大內高手豈會發動攻勢?相對的,法醒未去,那群手下怎敢輕舉妄動?”
  青逸飛恍然道:“有道理,急死我了。”
  柳碧璣笑道:“天助聖幫,法醒調走了喇嘛殺手,此處人馬必減少了許多,對我等大大有利。”
  青逸飛窘熱臉面,自己的確過於擔心而失去了理智判斷,偷偷瞄向眾人,但覺無人怪罪,釋窘不少,道:“待要如何收拾法醒?””
  左仲儀道:“你們按兵不動。我去引他。”
  柳碧璣道:“行麼?昨夜不也耍過此計,他豈會二次上當?”
  左仲儀笑道:“這次是引往東方,他自動將往西方投塌網。”
  青逸飛想笑,心上人果真足智多謀。
  柳碧璣笑道:“希望能一罩奏功,永絕後患。”
  左仲儀道:“不敢奢想逮人,能嚇得他逃開杭州,即功德圓滿,你們可別冒險。”
  三人表示省得。
  左仲儀這才潛往暗處,前去通知大內高手佈局東方,另派五名支援西方,如此較能唬住法醒,大內高手早把左仲儀當成皇上的化身,自是言聽計從,從不抗命。
  “陣局布妥,左仲儀始敢偷偷潛往虎威神殿。方至側樓頂,相差數十丈,卻也見得四名喇嘛殺手護守身前,法醒則盤坐殿內蒲團,面對一尊丈餘長了鬍子之男觀音神像,似在打坐參禪,亦似在練功。
  左仲儀仔細觀察,已覺並無其他伏兵,該是動手的時刻了,暗道:“該換我蒙面了。”
  高手對招,武功路數即能猜出身分,他將黑巾罩頭,只不過耍法醒一記罷了,並無多大的作用。
  罩妥黑巾後,隨又小心翼翼的潛近三十丈,已抵神殿左廂房屋角,忽聞法醒有所聞,冷聲道:“誰?”話聲未落,兩名殺手喇嘛受及暗示,抽出利刀凌空掠至。
  左仲儀趕忙閃入暗處,喇嘛冷喝,雙刀齊攻,衝勢如電。左仲儀頓覺背脊生寒,猛地轉身,雙手凝足全勁,戒備待擊,殺手喇嘛乍見目標,利刀直吐,兩道勁氣竄長數尺,每以為可以穿透對方的胸脯,誰知左仲儀早置鐵板,叭然一響,刀勢受阻,喇嘛詫楞不解,左仲儀豈肯喪失機會,猛地切出掌勁,叭叭兩響,直中對方的咽喉,當場斃命,兩入倒栽地面,又是重摔兩聲。
  法醒聞聲詫然而笑道:“原來是高手,本王走眼了。”猛地閃身化若電閃暴衝屋頂,那來勢快得匪夷所思,左仲儀根本難以脫身,唯有迎掌相抗。
  法醒衝來,見人即劈,未見其如何出掌,叭聲卻是暴響。左仲儀悶呢一聲,撞破屋瓦,直往廂房落去,法醒冷笑,翻身掠往廂房門前,一掌擊破木門,想瞧敵手屍體,豈知左仲儀明呃呃叫疼中,竟爾毫無損傷的站起。
  法醒大駭:“你毫髮無傷?”登又撲前。“靈佛神掌”化若兩道勁流砰砰開打。
  左仲儀嚇閃紅柱,勁流直線穿射,硬將腿粗紅柱劈斷,團帶圓柱砸去,左仲儀欸呀倒滾地面避開,法醒仍不罷手,雙掌左右開攻,且打得八仙桌椅盡碎,左仲儀無奈回掌對擊,叭然暴響,又被劈得撞宙彈出。
  法醒頓覺雙掌生麻,對方武功豈是如此不濟?且此動作,實和某人太過類似,心念一閃;詫道:“你是左仲儀?”戒備追去。
  左仲儀翻身落地後彈起,扯著面巾,冷道:“我是右三郎,鬼叫什麼?”
  法醒冷笑道:“少裝蒜,你的身手和昨夜毫無差異,不是你是誰?”
  左仲儀道:“這麼說你是承認昨夜去過聖幫,那光頭佬即是你本人?”
  法醒暗楞出了語病,然想及身分既露,已毫無關係,冷邪一笑:“本王不去找你,你倒自動送上門來受死,省去我不少功夫。”
  左仲儀道:“誰生誰死,未經較量,尚難定論。”
  法醒冷笑道:“你在向本王挑戰?”
  左仲儀道:“有何不可?”
  法醒目交閃邪:“本王縱橫天下數十年,唯你夠狂,敢向口挑戰,成全你。”話聲未落,猝地雙掌合十,運集真氣,森光量閃,一式絕學“佛光普照”業已展開。
  左仲儀想消耗其內勁,以後果從後頭計劃能成擒,故仍全力相抗,且踩蓮花步,游移方向,多少分散對方的勁道。
  法醒功行十成,雙掌森光大熾,赫見他腳未動,身卻浮起,若飛魂,幻閃左幻閃右,表成扇狀怪體,不可捉摸,然實體猝又收縮成一光束般閃亮刺耳,登聞咻咻乍響,身化光箭射去,直若畫天匹鏈,燦亮奪目,夾以雷霆萬鉤之勁,劈衝而去。
  左仲儀但覺身若巨岩重壓,血脈欲裂,然由不得他多想,燦光爆勁已至,迫得他反掌劈出“波濤斷浪”家傳本領,猛斬光勁。
  雙方觸招,叭叭叭叭暴響不斷,光勁乍閃還亮,狂流呼呼亂竄,迫得周道石掠土飛,左仲儀擋勁不了,又被擊退了數丈,懂得一張石桌爛碎,落個四腳朝天的局面。
  左仲儀欸欸疼叫,胸口烈疼不已,暗道若非鐵板護體,此招恐也讓他受內傷,法醒武功實輕忽不得。
  法醒卻是目光抽動,自己全勁一擊,莫說一般人難以抵擋,就算文覺喇嘛亦未必能全身而退,對方三十不到竟然只是摔傷,未吐半口鮮血,只是呃呃疼叫即了事,如此修為,再過十年,豈非勝過自己?忒也忌諱且不甘心,冷道:“你服了邪丹惡藥不成?”
  左仲儀掙扎中坐起,疼叫道:“什麼丹什麼藥,我練的是金剛不壞功,你打不死的。”
  但要他硬接,恐也不敢。
  法醒豈肯信邪,冷道:“再吃本王這招‘送佛上西天’,不信你比如來佛強。”話聲未落,雙掌復化狂流,寒光暴灑兩條金龍濤掠,卷得風雲變色,地磚塊塊彈起,法醒再喝,凌空欺撲而下,直若雙龍裂地,霸勁難擋。
  左仲儀豈肯硬接,猛地滾身左閃,手中暗器化若雨點打去,豈知全被擊彈四散,眼看雙狂流欺近,突生一念,猛地施展千斤墜,筆直鑽入地底,法醒以為對方將左移三尺,掌勁亦前劈三尺,誰知對手鑽入地底,逃過泰半勁道,待他發覺欲回擊,左仲儀卻已發難,拼足全勁反擊,轟然暴響,身若彈丸轟出,連帶地泥磚塊全數衝劈法醒,趁其失招之際,劈得他左背生疼,跌退一步,詫楞當場。
  左仲儀扳回一局,暗道僥倖,哪敢自大或喘息,猛又打出無數掌風指勁,劈及法醒全身,想找出罩門,然指風落處,法醒絲毫未傷,倒讓人頭疼萬分。
  法醒卻因失招,受此辱擊,咆哮又起:“想不到你如此卑鄙,有失一派之尊。”怒掌再劈,連擊不斷。
  左仲儀在探不出罩門下,不敢再接招,猛的抽身,四處逃竄,且見掌來東竄去,招來西逃命,全數以輕勁及步法取勝,正是悟自“長江絕學’’之虛幻偽影境界,耍得法醒窮於應對,幾招下來竟也額頭滲汗,血氣稍顯浮動。
  然法醒乃絕頂高手,數擊不中,已知自己動了火氣,焦躁湧心始亂了章法,當下吸喘大氣,稍稍平復心情,終見左仲儀四處竄掠,仍有軌跡可尋,猛地往左迫去,待對方往右閃去時,他虛晃一掌擊右,卻暗含掌勁擊左,說時遲那時快,左仲儀怎,知對方亦動陰謀,乘機掠左之際,終被怒掌劈及,欸呀悶呃,撲跌十餘丈遠廂房欄杆,砸得桿碎牆凹,疼澈心肺,哪敢再戰,拔腿即沼,倒腳翻入廂房,沒命穿逃去。
  法醒一擊中的,冷笑道:“原來只不過爾爾。”怎肯讓其走脫,冷喝一聲,身化電閃,窮追不放。
  左仲儀直審東殿屋頂,埋伏大內高手已知狀況到來,全神戒備,法醒未覺,凌空掠採,暴掌再擊,左仲儀只顧前奔,待穿過殿廳下落地面之際,猝地雙腳一勾,身形旋轉,藏於屋簷秘角處,法醒不察,強行下撲,卻失了蹤影,正詫愕之際,左仲儀急速反攻,狠狠往其腦門擊去。
  叭然一響,法醒悶疼,腦門稍現昏花,尚來不及醒神,十餘大內高手盡速衝來,利刀直往法本刺去,叭叭數響,刺中數處要穴,疼痛讓法醒清醒,知曉中伏,厲吼一聲,道:“休想得逞。”先天是氣大作,震得大內高手齊後跌退。
  左仲儀亦受波及,被掃得連退了三步。
  法醒赫見大內高手,詫道:“李衛已到?”怎敢再戰,猛地劈掌擋掃眾人,身形若火鶴沖天,反掠屋頂,往西方逃去。
  左仲儀雖渾身生疼,卻也不敢鬆懈,強忍痛楚,咬牙強迫,直喝道:“休要逃走,我已布下了天羅地網。”
  法醒豈肯理他,身若閃電快速衝向了西殿。
  丁幻卻經驗豐富,巨網不肯埋伏在兩屋頂交錯之死角處,原是通過此處者,幾乎皆是鼠輩密探之流,像法醒如此高手,必定踩直線奔弛,且以屋頂最高點為落腳處,三人則埋伏于弓起處之藩龍飛簷。
  法醒豈知有詐,急速奔來,原欲點及幡龍飛簷之龍頭以藉力再騰身,然方落腳,龍頭突然炸開,嚇得法醒詫然欲抽腿且吸氣欲拔高身形之際,柳碧璣、青逸飛一左一右張著巨網封來。
  丁幻則施著長繩套猛扯,那繩套圈位置正巧安排在龍頭處,法醒一腳踩進去,丁幻一扯,正中右腳,法醒大驚,有腿發功震開,然卻無法閃躲巨網罩頂,登被裹個正著。
  法醒狂怒道:“全是一群瘋婆子,想死麼?”雙掌暴打,想劈開兩女,幸兩人早裝鐵板於胸,挺住掌勁,縱覺生疼,仍雙雙交叉打滾,將巨網縮口。
  法醒擊人無效,情急中施展了千斤墜,硬往地面墜去,兩女被拖若空中飛人,照樣跟跌墜去。
  法醒落地後,反身揚掌欲擊,柳碧璣喝道:“快鬆手。”閃著掌避開,青逸飛卻慢了一步,眼看就要受擊,丁幻奮不顧身掠往法醒,並喝道:“看我醉芙蓉厲害。”雙手一耍打出煙塵,嚇得法醒忌諱,只好掠身滾地避去,反掌打得丁幻東跌西撞,呃叫連連,青逸飛卻因此逃過一劫,然她仍未鬆手,硬跟著巨網被扯得滾滾跌跌,仍鐵了心想困住妖僧,就是不肯鬆手。
  法醒但覺毒藥是假,顯被捉弄,火氣尤熾,厲喝一聲,想欺撲丁幻,卻因受困蚊筋網,威力大打折扣,眼看四處高手撲來,再不脫逃恐失機會,不再襲擊,登時雙掌合十,凝功運勁,準備施展“靈佛現身”強功以破網脫困。
  左仲儀迫近十餘丈,忽見妖僧施法,怎肯給他機會,雙掌凝勁,一式“波濤斷浪”斬去。
  法醒身罩巨網躲無去處,只能迫功硬接,身形登被打偏數尺,他仍咬牙硬撐,雙掌遏極勁功,寒光乍現,猛地反吐,叭然震斷巨網,現出裂洞,他想竄射逃出。
  豈知柳碧璣早有對策,強喝撲來,手中竟然另有一張小網,猛地罩砸迎去,補往裂洞,她且拖網蛟去,如此小網纏巨網,又將法醒困住。
  左仲儀趁此撲近,雙掌迫擊不斷,法醒硬被擊得灰頭土臉,嗔怒中一陣咆哮身形如弓彈起,連同巨網拖飛十餘丈,跌往牆頭。
  青逸飛始終未鬆手,仍被拖扯過去,急叫道:“快放倒他啊,我快支持不了啦。”
  左仲儀苦笑不已,自己豈有不想放倒他之理?然他不知對方罩門位置,縱打得皮肉疼痛,卻無力製住他,唯今之計只有混戰亂打,讓他筋疲力盡再說,仍快速欺追過去,左右開打攻擊不斷。
  柳碧璣、丁幻亦加入了戰圈,一勁猛攻。
  任法醒功夫了得,然卻猛虎難敵猴群,且巨網罩身,被此怒擊後已傷痕累累,狼狽不堪,他自恃國師身分,何等尊貴,豈吃過如此的苦頭,且丟臉至此,一時厲火攻心,哪顧得手段卑鄙,猝地身形猛打轉,看似將巨網往自身纏繞,然卻將死不鬆手之青逸飛滾拖近處。
  青逸飛待要察覺已嫌遲,法醒竄出左手,猛扣其骯脈,喝道:“住手,否則斷她心脈。”
  左仲儀、柳碧璣、丁幻皆楞,眼看想搶救已是不及,在投鼠忌器下,只好收手,後頭圍困之大內高手亦不敢動作,全數僵立當場。
  青逸飛急道:“別管我,先殺了他。”
  法醒猛運氣勁,青逸飛乍疼,跪跌地面。
  左仲儀切急道:“放了她,讓你走人。”
  法醒冷道:“退後二十丈。否則斷了她的手臂,別忘了本王若拼命,你們也討不了好處。”
  左仲儀無奈,掃向眾人,終後退二十丈。
  柳碧璣冷笑道:“得道高僧,請言而有信。”
  法醒冷笑道:“我豈會傷害無名女子,你若是左仲儀,明夜錢塘長堤一戰,我贏了,從此不過問聖幫事,你輸了退出聖幫,可敢接受挑戰?”
  左仲儀怎是對方的敵手,實不願答應,冷道:“先放了青姑娘再說。”
  法醒汕笑道:“怕了?若不來,照樣血洗聖幫,上了兩次當,別想要本王上當第三次。”說完身形打轉,旋開巨網,猛一闢掌,連同青通飛推倒地面,身開閃掠,飛牆而去。
  柳碧現急撲青逸飛,先護住她,免得妖僧反悔。
  丁幻喝道:“快追。”一馬當先追去,後頭大內高手亦掠身履韌。
  左仲喚道:“不必追了,以他的身手,你們追不著。”眾人始作罷,左仲儀道:“回去吧,聽候差遣。”大內高手拜禮,全數閃身掠去。
  丁幻低聲道:“法醒已受傷,不如趁現在收拾他…”
  左仲儀道:“如何能收拾?根本追不著。”
  丁幻低聲道:“屬下方才打的煙塵雖不是醉芙蓉,卻是身上常用的追蹤散,應可追得著。”
  左仲儀苦笑道:“縱使追得著了也殺不了,咱們根本不知其罩門。”
  丁幻不說了,此的確是棘手事。
  左仲儀不忍讓他失望,道:“想追便追吧,記著,別太靠近,畢竟他已下戰帖,明夜即可見面,犯不著再冒險。”
  丁幻額首道:“屑下省得,主子放心。”說完掠身而去。
  左仲儀轉向青逸飛道:“傷著了?”
  青逸飛飛乾聲:“還好,只是皮內傷,抱歉,方才誤了事左仲儀安慰道:“錯不在你,法醒畢競太強,他不捉你,照樣可以脫逃,若退急了恐有人傷亡。咱其實也只是在逼他離去而已。”
  青逸飛感淚額首,不知如何回話。
  柳碧璣道:“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吧。”抱起巨網,竟對它發生了感情,喃喃說道:
  “縱困不了他,也達到了嚇他的目的了。”
  左仲儀仍顧忌派往聖幫之殺手喇嘛遂引著兩女,趁夜掠回聖幫,幸好法醒未臨,殺手喇嘛早巳退去,總算躲過了一劫。
  三人回到了經緯書房,除了推拿治傷,柳碧璣又開始解網,補網,這可是對付法醒的最佳利器,豈可任其受損報廢。
  青逸飛懷著內疚心態幫忙織網。
  左仲儀則解下了胸前的鐵板,幾已凹成皺皮,胸口已有多處青紫淤傷,疼得他暗道要命,然在兩女前不敢發作,只顧微笑直道皮肉傷不礙事,卻找來藥物拼命推拿。
  柳碧璣實也不忍,道:“可受了內傷?”
  青逸飛更疼心道:“怎現在才說出來。”哪顧得編網,抓得傷藥即幫忙推拿。
  左仲儀乾笑道:“不礙事,我慘,法醒恐比我更慘。”
  青逸飛道:“還有心說笑,明夜之約,待要如何收拾?看你躲起來算了。”
  左仲儀只能苦笑,難以回答,畢競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
  柳碧璣道:“暫時躲吧,法醒要血洗聖幫,也是日後之事,待李衛派大內高手前來,他必投鼠忌器,目的更難達成。”
  左仲儀嘆道:“血洗不必多久,一夜即夠,我可不願弟兄受損,再想想,反正尚有一天一夜。”
  三人不禁絞盡腦汁,以找出解決方策。

runonetime 2008-09-11 04:18 PM

第十一章  破 功

  丁幻跟蹤法醒喇嘛,只見得對方東繞西掠,終往錢塘江畔六合尖塔遁去。
  此塔外觀十三層,高聳入天,法醒躲入裡頭,正可居高臨下,難受伏擊,尤其調回了二十餘名喇嘛殺手護持塔外,更形安全。
  法醒選得此塔,最終目的仍是治傷,畢竟一身是傷實難見人,躲得高處,寬衣解帶總不易被窺著。
  丁幻實忌于法醒武功高強,故爾不敢靠近,藏於百丈梅樹林,原只探行蹤,毋需冒險。
  法醒甚快脫下了衣物,除了一身的青紫,且見斑斑血痕,縱使自己練了罩門,然千百利刀快劍不斷穿刺下,多少見傷見血,不禁暗暗咆哮,直斥左仲儀手段卑鄙,又豈像他光明磊落放走青逸飛。“再囂張也過不明夜。”
  法醒已下戰帖,準備明夜收拾左仲儀,怒氣始洩不少,見得傷勢在身,登時盤坐下來,運功療傷,其功夫已通玄,運行之下,全身透著淡淡的勁氣,肌膚漸轉紅潤,淤青紫血隨之化去,就連傷口亦開始收縮,直到後來已化成淡淡的紅痕,不到兩周天已恢復如初。
  法醒這才滿意收功,喝來手下換得灰袍,且將臟衣隨手一扔,丟入了江中,一切似乎未曾發生,他又掠身飛穿高塔,直落地面,淡然說道:“撤。”一字簡單清楚,殺手喇嘛依令撤去,法醒尋了路子,復往他處掠去。
  丁幻若非全程監視,恐無法得知法醒恢復且變身如此之快,對方武功著實令人可怕,見人已去,怎肯追丟,亦展潛功追去。
  法醒的動作迅速,一路小心翼翼竟然直奔鷹幫秘密住處,顯然去找朱亮功商談秘事去了。
  丁幻追至近處,顧及鷹幫戒備森嚴,只好潛往附近巷道,挖出地面石塊,裡頭藏有鷹幫守衛衣衫,快速換上,復又潛去。
  原是他一向以密探自居,且早已探過鷹幫的巢穴,自然各藏衣物,且若識途老馬落入內院,只見朱亮功慌張奔往神秘軒房,知為目標,潛在附近窺聽便是。
  法醒倒是乾脆,劈口即道:“明夜派兵圍住聖幫,我則引他至錢塘江收拾。”
  朱亮功若在以往必定滿口答應,然左仲儀已得勢乾隆皇帝,和他相抗實是不妥,不禁有所忌諱:“聖幫氣勢正旺,如此做合適麼?”
  法醒冷道:“忌諱什麼?別以為乾隆當政,一切天下無敵,他只不過暫時得勢,理親王仍受莊親王等前朝十數王爺暗中支持,勢力大於乾隆,只要除去了李衛,扳倒聖幫,大勢逆轉,你倒聽誰?”
  朱亮功未曾赴京探消息,不知真正內幕。經此一說,信心稍復,道:“既有十餘王爺支持,怎麼讓弘歷登基?”
  法醒冷哼道:“就是壞在左仲儀的手中,他不知哪來假秘詔,把鄂爾泰、張廷玉給耍了,而本王也疏忽了,始落此局面,然這只是暫時誤差,實力仍在,大有可為,否則弘歷豈不敢處死理親王?”
  朱亮功即猜不透此點,但覺法醒武功確是高強,且讓他鬥鬥聖幫再說,額首道:“在下準時出兵,卻不知是否開戰?”
  法醒笑道:“嚇也要把他嚇死,暫時不必開戰,只要冒充我的人馬,保證逼其就範。”
  朱亮功暗喜,能不戰最佳,若情勢不對也好有個抽身機會,表面卻仍恭敬回應。
  法醒搖手道:“本王累了,送來幾道小萊美酒,其他不必過問。”
  朱亮功和他接觸甚久,知其口味,進恭敬拜禮退去,暗付:“傳聞今夜他受愉襲弄得一身是傷,怎麼現在完好如初,難道傳言有假?”想及對方武功絕頂,豈敢怠慢,趕忙前去張羅為是。
  丁幻雖未得窺全貌,然雙方談話斷續傳來重點,亦猜出大概,知法醒今夜藏身於此,不再動作,始找機會潛出,換回原先衣裝,且藏妥守衛衣衫後,小心翼翼潛往暗巷,準備返回聖幫,然轉及三巷後,忽覺有人跟蹤,丁幻機警躲入暗角。
  後頭果然有影子,卻停在附近,競爾出言喚之:“丁大俠麼?”
  丁幻詫然一跳,自己是追蹤能手,競然被反追蹤而不知,此人身手可想而知。
  那人又道:“貧道張虎皮有事轉告。”
  丁幻再楞,競是那妖道?偷偷窺探,果然見得骨瘦如柴,兩頰深陷,留有八字胡怪傢伙。
  對方斤兩已甚清楚,丁幻始敢現身,冷道:“找我何事?膽敢攝聖爺的魂魄,這筆帳可未算,你還敢來。”
  張虎皮道:“那是貧道受了理親王所逼,得罪之處,尚請見諒。”
  丁幻道:“廢話少說,找我何事?”
  張虎皮道:“貧道知道法醒妖僧的罩門。”
  丁幻乍喜道:“在哪?快說快說,此可是大功一件。”
  張虎皮道:“自是該說,但在末說之前,我要聖爺修書一封,向乾隆皇推薦貧道。”
  丁幻皺眉道:“你倒不怕死,當時扶持理親王王胡乾籮筐壞事,乾隆皇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尚敢去見他。”
  張虎皮道:“貧道確有能力,且問心無愧,只要經過聖爺推薦,一切誤會可解。”
  丁幻心想先騙得罩門再說,道:“好吧好吧,你自個跟聖爺談,他愛寫不寫由不得我,走吧。”伸手一招,引在前頭。
  張虎皮倒也大方,緊跟其後。
  行進中,丁幻忽有疑惑道:“你怎麼跟蹤找到我?”
  張虎皮道:“貧道一直守在附近,你一來我便知。”
  丁幻暗道還好,如若從天臨居跟蹤至六合塔再跟蹤至鷹幫,那可就老臉掛不住了。
  已近由更天,丁幻不敢耽擱加快速度奔弛,轉行數街後,聖幫已現,他要張虎皮外頭等候,逕行傳話去了。
  不久左仲儀匆匆趕來,見及曾經攝及自己魂魄妖僧,餘悸猶在,然想及火鶴真人已施法護身,心頭稍定,道:“你當真知道法醒的罩門?”
  張虎皮道:“知道,但要推薦書。”
  左仲儀道:“你不是弘歷人馬,怎想投向乾隆?”
  張虎皮道:“弘皙棄我而去,已失帝位,現乾隆繼位,貧道該選明君扶持。”
  左仲儀暗道實是牆頭草,道:“可是你練了大堆邪術,怎麼能扶持一國之君?”
  張虎皮道:“術無正邪,只有心邪,貧道可用可不用。”
  左仲儀知辯此無用,還是先騙得罩門再說,道:“好吧,我且修書薦你,至於皇上賞不賞臉,我也不管不著。”
  丁幻已備妥紙筆面墨,左仲儀抓起毛筆,凌空揮毫,寫得張虎皮已悔改,其道法尚可用,並請皇上斟酌等句,隨即交予張虎皮道:“如此可行?”
  張虎皮念了一遍,額首道:“行了。”吹氣將墨汁弄幹,小心翼翼收妥,說道:“法醒罩門在腋下。”
  左仲儀大喜道:“腋下?難怪他時常作童子拜觀音狀。”
  丁幻道:“可有說謊?”
  張虎皮道:“無此必要。”
  左仲儀但覺他和法醒乃死對頭,收拾法醒對其最有利,故實無說謊的必要,遂道:“若是假者,後果由你負責。”
  張虎皮道:“絕假不了,告辭。”拜禮後,揚長而去。
  丁幻道:“爺信他?”
  左仲儀道:“倒可信,害我們,他也沒有好處。”
  丁幻道:“可是有關那推薦書……”
  左仲儀道:“弘歷又非笨蛋,若覺不妥,總會查明,屆時告知真相便是。”
  丁幻額首道:“倒是有理。”
  左仲儀道:“進去吧。”
  兩人遂往經緯書房行去,柳碧璣、青逸飛見人歸返,急於追問狀況,兩人說個清楚,丁幻亦將法醒朱亮功出兵助威之事說明。
  柳碧璣道:“競要朱亮功幫忙,顯然法醒氣勢已弱,只要戰勝此局,他將難以翻身。”
  青逸飛道:“可是他的武功仍甚嚇人……”
  左仲儀道:“知其罩門,值得一拼。”
  青逸飛道:“得多找幫手,畢竟罩門在腋下,不易攻擊。”
  左仲儀道:“我來盤算。”
  眾人連夜研究制伏方法。
  柳碧璣尤其關心巨網和護身鐵皮,拼命趕工修復,直至清晨,眾人方始散去,各自休息。
  左仲儀想著今夜又將拼鬥絕世高手,壓力甚重,唯藉調功運氣乎復情緒。
  午時已過,聖幫全數動員,準備一決死戰。
  入夜時分。
  錢塘長堤一角,法醒喇嘛已在二十餘名手下護持下,坐鎮太師持,一身黃袍閃閃生輝,宛若皇帝君臨天下氣勢。
  左仲儀亦準時赴約,一身便裝並無異樣,然目光炯炯生神,氣勢仍在。其後側為柳碧璣,青逸飛,丁幻以及暫時藉將且換穿聖幫衣衫之大內高手,共二十餘名。
  雙方的氣勢旗鼓相當。
  法醒已恢復冷靜,露出之笑面佛笑容,道:“聖爺還算是個角兒,未做縮頭烏龜。”
  左仲儀道:“你是修道人,何不躲在深山修行,盡找聖幫的麻煩,式也不值。”
  法醒笑道:“本王乃大菩薩,要渡盡天下人,救助眾生免於淪回之苦,而解此苦難唯當今皇朝關係重大,故身為國師,怎可躲若烏龜不理世事?如今奸邪當道,本王更該出面收妖且弘揚國法。”
  左仲儀道:“乾隆乃正統繼承帝位,怎是奸邪?”
  法醒道:“錯極,雍正奪自太子允乃,理親王弘皙乃允乃之子,他方是正統。”
  左仲儀道:“照此說,明朝姓朱者才是正統,再算上去,宋朝姓宋者也是正統,豈非沒完沒了?”
  法醒笑道:“毋需狡辯,今夜你代表乾隆,本王代表理親王,就此一戰,成敗論英雄,你是要車輪戰,亦或一對一?”
  左仲儀道:“一對一。”為減少傷亡,先行如此,且視戰況再做調整,畢竟鐵甲護身,撐它幾招並無問題。
  法醒笑道:“好氣魄,那本王恭敬不如從命。”起身施展佛號,凜凜生風。
  左仲儀亦跨前幾步,凝功戒備,既知對方罩門且把握機會拼命搶擊。
  他仍有樣學樣,雙手合十拜禮,道:“大師請。”
  戰局將起,青逸飛,柳碧璣等人揪急心神,繃緊筋肌,暗抓巨網準備隨時救人。
  大內高手和殺手喇嘛相互對峙,一有狀況必全力撲殺。
  法醒一席話已將兩者劃分清楚 此乃理親王和乾隆之戰豈可退縮。
  法醒自侍身分,笑道:“你是晚輩,當讓你三招,來吧。”
  左仲儀道:“恭敬不如從命。”淬地欺前,一式“劈天裂地”斬去,法醒出手相迎,雙方交錯空中,叭叭連擊數掌,各自掠退,顯然未盡全力。
  左仲儀暗中觀察,法醒劈掌之勢,手臂總護著腋窩,並未真正抬高,想來罩門應該不假,對方既誇下大話讓得三招,得好好利用,盤算後計策上心頭,摹地施展強功,一式“搗海斷浪”猛往法醒胸臉擊去。
  他乃全力一擊,縱使法醒武功勝過對方,卻也只差一二成。之間,想硬接而無損傷,那是不可能,故法醒仍凝足全勁以封掌。
  赫見雙方身化光影,若飛天流星擅長虹,破空飛箭撞強弩,眼看就要擅上,左仲儀淬地勁氣上偏,攻其臉面,大違常理地露出胸脯空門,法醒雖疑惑,然電光石火之際,不容稍想,照樣迫掌向上迎擊對方,如此右腋終被拉開。
  左仲儀豈肯失去機會,左手突地一翻,多出一把利刃,奇快無比往其腋下射去。
  法醒見狀大駭,原以讓招相抗,然見其攻擊腋下,且耍暗器,不由嗔怒,功提十二極層,猛地反擊,全身勁氣衝射若針,砰地磊響,左仲儀悶呃一聲,胸脯中掌,倒噴十二餘丈,跌得四腳朝天,悶呢一聲也已嘔出血絲。
  法醒連退了三步,卻也穩住了身子,臉色煞白的伸手抽出左腋下森森利刀,刀尖已見血痕,顯然傷著。
  眾人驚中帶喜看來罩門已破。
  誰知法醒突地冷笑道:“你以為本王罩門在此麼?簡直笑話。”登又狂嘯,身若流星暴閃,竟爾比方才快逾一倍,功強數成,奇快無比地劈往左仲儀。
  眾人見其功力絲毫未減,詫駭叫道:“他罩門未破?”
  左仲儀眼看強攀劈至,自己卻已受傷,躲無去處,暗道一聲完了。

runonetime 2008-09-11 04:19 PM

第十二章  左 竅

  法醒喇嘛厲掌凌空劈下。
  左仲儀簡直難以躲閃,情急中只再迫強功護體。
  砰地暴響,左仲儀再吐鮮血,直撞聖幫陣營,傷勢更形沉重。
  柳碧璣;青逸飛見狀駭然欺來,一人護守、一人扶持,異口同聲急喚傷了麼?心靈揪疼萬分。丁幻亦喝著大內高手擋陣,折鬥一觸即發。
  法醒一招得手,理著衣衫,彈開塵灰,淡然一笑:“只是第二招,已招架不了?認輸交出聖幫,可留活命!”丟落先前刺殺匕首,鏘鏘脆聲傳來,十分刺耳,他且伸指制止手下行動,拼鬥始末發生。
  青逸飛急喚左仲儀,且不斷運勁替他療傷。
  左仲儀但覺胸口疼悶氣難順,喘得十分辛苦,在青逸飛幫忙下,終把氣息調順,始知受得五成內傷,若非鐵板護體,恐倒地不起,然氣既順暢,總不能在眾人眼前弱了氣勢,仍道:“我沒事,還挺得住!”掙扎中已站起來,抹去嘴角血絲,準備應付戰局。
  青逸飛心疼道:“別硬撐……”
  左仲儀笑道:“沒事!”然想及不知對方罩門,此戰又如何能打下去?騎虎之難,叫人頭疼。
  法醒見其站起,先是一楞,隨即笑道:“好功夫,接本王一掌尚能挺住,天下你是第一人!”
  柳碧璣喝道:“明著說要讓三招,你豈食言!”
  法醒再楞,方才的確焦急,忘了承諾,然豈肯認錯,道:“他一招攻我胸,一招攻我臉,一招攻我腋下,已是三招,本王未食言。”
  柳碧璣斥道:“強詞奪理,傳出江湖,誰信你。”
  法醒窘困,帶點惱羞成怒,冷道:“待要如何?”
  柳碧璣冷道:“食言傷人實是不該,如今聖爺已受傷,戰局只有延後,待他復原再戰。”
  法醒顧及衛大軍一到豈沒得玩,冷道:“不行,頂多再讓三招,否則只有請他讓出聖幫。”
  柳碧璣不肯,冷道:“聖爺已傷,再讓十招也贏不了,甚不公平。”
  法醒笑道:“他未受傷也贏不了,別拖時間,速戰速決,對大家都好。”
  柳碧璣仍討價還價。
  左仲儀則苦笑連連,想及再戰下去必敗無疑,已不知所措,茫然中忽聞張虎皮聲音傳來:“聖爺弄錯了,對方罩門左腋,並非右腋!”
  左仲儀一愕,喝道:“不早說!”此話說得夠響,嚇著在場諸人,左仲儀頓覺失態,乾聲道:“法醒不早說三招是如此算,否則我會省著用,他既然要再讓三招,我接了!”一語化去疑惑。
  青逸飛卻急道:“你挺得了?”
  左仲儀道:“尚可,至少法醒讓了招,他再食言,將讓天下恥笑。”深吸氣,故作鎮定。
  青逸飛見他模樣,半信半疑道:“自個小心些。”至此地步,毫無退路,估且一試,若是不行,立即救人,畢竟法醒不傷女人,藉此擋之。
  柳碧璣亦知避不了,道:“撐著,但別勉強。”和青逸飛抱著同樣想法,讓至一旁。
  丁幻戒備森嚴,若主子危難,擠了老命也要救他。
  左仲儀耍耍筋骨,行步向前,盯著法醒:“來吧!三招之內把你撂倒!”
  法醒笑道:“好氣魄!”不再多言,行回中央,雙掌合十,老僧入定等待攻擊。
  左仲儀盤算將如何擊其左腋以破其罩門,然除了逼他出掌外,恐也不易讓其抬手,心念轉處,道:“奇怪,前輩罩門明明在腋下,怎會失效?你貼了鐵板不成?”
  法醒多少心虛,聞言反斥:“胡說八道,本王毫無罩門,哪來鐵板?”伸起右手,腋窩乍現,“若有鐵板,哪見血痕?爾若再耍卑鄙手段,必取你性命!”
  法醒冷斥:“看你才藏有鐵板,怎老是叭叭硬響,要本王斥穿你麼?”總覺異樣,然皆凌空劈掌,未能親手貼胸,否則必知狀況。
  左仲儀道:“是否穿了鐵甲,隨時歡迎查證,只是你罩門明明在腋下,怎會毀不了?”
  三次提及腋下,已讓法醒難以忍受,怒道:“再胡扯,拆了你骨頭,該戰不戰,連三招也免讓了!”雙掌凝勁,勁風乍起,以示威風。
  左仲儀道:“既非在腋下,再讓我攻一次!”話聲未落,身形欺前,一式力劈華山簡單招式直切法醒,他已身受五成傷,運得功力亦及五成,動作顯得緩慢。
  法醒何等精明,見其行動巳知狀況,原想封擊護守,心念轉處邪笑道:“擋你一記又何妨?”當真抬起右臂,運足功力護住腋窩,任對方掌勁切來,見風見勁。
  左仲儀但覺掌指生疼,落退一步,皺眉道:“當真不在腋下?”
  法醒笑道:“該信了吧!”藉此詔告天下似地,軍心大定。“一招已過,下一招要攻何處?其實都無效,本王全身無罩門。”
  左仲儀皺眉道:“怎可能……,看是在頭頂百會穴!”
  法醒笑道:“猜千百次亦枉然!”雙掌合十,準備接招。
  左仲儀冷喝一聲,凌空掠起,飛身天際,突又反衝下來,掌勁直取腦門百合穴。
  法醒見其在空中,根本無法攻擊腋窩,心神坐定,談笑再起:“縱在百會穴,你也劈不了刺不了!”身形不動,雙手往上翻掌,直若霸王托鼎,氣勢不凡,相著來勁即劈,豈知原估計對方只有五成功力,然劈勁卻強出許多,情急中復加兩成內勁猛擊,左仲儀卻乘機衝破掌勁,雙掌粘向法醒雙掌,似在硬鉚內勁。
  法醒虐笑:“不自量力!”原想以內勁震傷對方,然想及欲讓三招,下手仍留了情,只顧將其展開,誰知左仲儀硬是不肯松掌,被此反擊,照樣撐著,甚且籍力往上衝帶,連同法醒扯向空中,遲得法醒施展千斤墜往下拉扯,虐聲道:“這已是第三招,再耍詐,休怪本王出手了!”身形下墜之際,已將左仲儀下扯。且往江面甩去,存心讓其落水。
  左仲儀故作欸呀驚叫,身形已被甩斜,如此已非串在空中,而是倒向法醒左側,他且用盡吃奶力氣反扭身子,回彈如弓,就此剎那機會,靠著反甩強勁,硬逼得右鞋前頭硬塊斷裂成三角暗器,電光石火快速射向法醒左腋窩。此著乃左仲儀拼命一擊,勁勢何等威猛,法醒乍覺不妙,拼出十成勁功,想收臂掩護罩門,然卻已過慢。
  眼看勁塊將衝撞腋窩,法醒駭然咆哮,全身勁氣暴脹,想以真勁阻擋一切,但縱使震得左仲儀往江邊彈撞去,卻無法挽回頹勢,勁氣撞腋下罩門,直若刀切豆腐、硬石擊卵,叭然一響,法醒頓若洩氣皮球,勁氣盡往腋窩外頭衝洩,他想收臂夾緊,然內勁仍洩,簡直難以收拾。
  丁幻見狀豈肯喪機,‘喝道:“快拿下他!”大群高手繹湧而上。
  殺手喇嘛見狀拼命撲來想救主子,然法醒知大勢已去,為今只能暫保性命,厲叫一聲撤退,哪顧得身份局勢,競爾先衝縱入江底逃之天天。
  殺手喇嘛失去主子,已無目的而戰,個個爭先恐後擠跳水中。
  丁幻豈肯鬆手,命令大內高手追殺,自己亦縱入水中,卻非追敵,而是追往聖爺,想其必定受重傷,不救他怎行?
  青逸飛亦縱入水中救人,柳碧璣則岸上護守,以防另有伏丘現場混而不亂,一方在逃一方追殺,眨眼已遍潛百餘丈,戰況一散,未若先前激烈。
  丁幻和青逸飛甚快將左仲儀拖上岸,急忙解下其上鐵板,展開救治。
  左仲儀悶吐幾口污水後,精神始悠悠轉佳,見著心上人及好友,自嘲一笑道:“收拾妖僧麼?”
  丁幻猛點頭:“收拾了,好一記回馬鞋尖,妙招!”
  左仲儀道:“若非早想截他腋窩,鞋子裝了尖箍,否則不知如何收拾。”
  原來左仲儀為應付此戰局,不但袖藏飛刀可用雙手發出,亦將雙鞋做了改造,也好伺機發射暗器,畢竟對付法醒如此絕頂高手,機會稍縱即逝,他先騙法醒鬆懈意識,復以居高臨下手法騙其高舉雙手反擊,以致於罩門大露,再耍此回馬槍招,終能險勝此此局,得來實是艱難。
  柳碧璣道:“我倒想知,你怎知他罩門是在左腋窩,不在右邊?”
  左仲儀道:“情急之際,張虎皮傳音入密說的。”
  丁幻恍然:“這老家夥怎不早說清楚,爺也不必受此重傷!傷的重吧?”
  左仲儀嘆笑:“重得連身上鐵板都無力抓下,直沉水底。”
  丁幻道:“那是真的重了……,但爺在屬下心中永遠是金剛戰神,打不倒者!”
  青逸飛道:“現在不是倒了?請你莫要跟他說話,我還在治他。”
  丁幻窘困應是,乾聲道:“屬下是喜,打倒法醒何等威風,傳出去聖幫簡直天下無敵!”
  左仲儀道:“只是手段不大光明。”
  丁幻笑道:“那是機智,無損爺您在屬下心中地位!”
  青逸飛喝道:“還說麼?要把他供在神明桌上麼?”
  丁幻頓覺失態,趕忙道歉跳開,見主子無性命之危,始前去招呼大內高手,要他們收兵,各自返回總督府,免得傳出江湖,聖幫變成朝廷鷹犬。
  青逸飛這才安心不少,但見及心上人傷勢青紫盡身,且現血痕,悲疼又起:“打從沾上朝廷,你總沒好過一天日子。”
  左仲儀道:“總得先征戰天下,日後方能過平安日子,法醒若真的破功,大局已定一半,不再那麼辛苦了。”
  青逸飛輕嘆:“希望乾隆永遠記得你的功勞。”
  左仲儀道:“他並非無情無義之人。”
  柳碧璣道:“乾隆不壞,應是明君,但人之想法乃隨年齡改變,聖爺當隨時注意,畢競伴君哪伴虎。”
  左仲儀道:“知了,只要聖幫不沾權勢鬥爭,只顧經商,想來是非較少。”
  柳碧璣頓首:“信得過你才智,聖幫將因你更形壯巨。”
  左仲儀笑道:“姥姥看中了。”
  柳碧璣笑而不答,道:“幾成傷?若能挺住,得回去,鷹幫人馬還圍著咱總壇呢。”
  青逸飛道:“他們只是替法醒虛張聲勢,敢動麼?”
  柳碧璣道:“是不敢動,但若有心人放話聖爺敗了,難保朱亮功不會擦槍走火。”
  青逸飛但覺有理,道:“原想在此修復他脈絡,但看來仍得再裝一回……”叮籲道:
  “可別再胡亂運功,你經脈受損甚多。”
  左仲儀道:“知了。”服下療傷靈丹後,始慢慢起身,活動筋骨,但覺疼痛,然事情未了,只好忍著,在兩女及丁幻護送下,始往回路行去。
  當左仲儀等人赴約之際,聖幫亦起變化。
  原是鷹幫份子在法醒要求下,派出近百名偽裝殺手喇嘛以困住聖幫。
  代總管風及時見狀只能親自督軍以抗,故未能看守郭奇秀,而那左海瑞因身中醉芙蓉之毒,。實在難以煉出解藥,在得知郭奇秀已被囚禁後,已親自尋往佑寧居密室索討解藥。守衛只得到看緊郭奇秀之命令,卻未獲得阻止左海瑞探監之命令,且聖爺試藥似在救治左海瑞,故權衡下,仍放左海瑞進入禁房。
  左海瑞臉現醉紅,血氣卻虛,見及狼狽不堪之郭奇秀,露出一抹冷笑:“你也有今日?
  還不快把解藥交出來,我或可救你一命!”
  郭奇秀冷道:“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左海瑞喝道:“到此地步還嘴硬?還不交出解藥,難道要我用刑!”
  郭奇秀瞄眼道:“不必兇,我不怕,因為解藥實在不在此,兇也無用,你我同是落難人,何必斤斤計較,只要咱合作,照樣大有可為。”
  左海瑞斥道:“害得我如此慘,還敢說此話!”
  郭奇秀道:“我無害你之心,只是當時你盛氣凌人,我只好耍手段,且只要你得了解藥,還伯我什麼?現在不走,留在聖幫,你永遠是個奴才。”
  左海瑞心靈暗顫,對方所言不假,左仲儀氣勢如日中天,想扳倒他已難,恐得另起爐灶才行,但這小於奸詐,不得不防,思緒轉處,決定先騙得解藥再說。終輕輕一嘆:“我又何嘗願意如此,你若不耍毒,咱豈非合作愉快?當時是你到杭州找我,原還想報答你,怎一下子全變了……”
  郭奇秀道:“陰錯陽差,咱可從新開始。”
  左海瑞道:“先弄來解藥,我不相信你未帶在身邊。”
  郭奇秀心念轉處,道:“原帶在身邊,但全被左仲儀搜去,你到隔壁找有畫紅點,以及貼有火龍,形狀若鶴嘴的瓶子,那裡多少有暫代品。”說得十餘種。
  左海瑞想活命下,一一遵從,前往煉丹房搜查。一連跑了三趟,始將郭奇秀要求者找齊。
  郭奇秀雖手腳被拷,但能活動,故將瓶瓶罐罐混合使用,且見他東配西混,似若藥房掌櫃熟巧無比,不久終配得幾貼藥,將其中一帖交予左海瑞,道:“服下它,應可解去七成,剩下另配予你。”
  左海瑞道:“該不會害我吧。”
  郭奇秀道:“若想害你,不解醉芙蓉之毒不就得了。且你若死去,對我無啥好處,只有壞事。”
  左海瑞但覺有理,始調水服下藥方,靈藥入腹,清涼乍起,似能化去醉芙蓉之昏醉藥性,使得左海瑞精神大振,喜道:“似有效……”
  郭奇秀道:“當然有效,我是誠意相待。”
  左海瑞喜道:“暫且再信你一次,接下來要如何?”
  郭奇秀道:“放我出去,咱共同創業。”
  左海瑞道:“可是我無鐵鍊鑰匙。”
  郭奇笑道:“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已配好溶鐵藥!”將一青黑藥物倒往腳鐐,且要左海瑞注入清水,藥物要時發出滋滋聲響,青煙乍起,竟然腐蝕精鐵,不到半刻,立即斷去。
  左海瑞驚道:“好厲害腐蝕毒藥!”
  郭奇秀既能走動,隨又將手拷浸入毒水中,讓其腐蝕,道:“現在只剩聖爺替在下恢復武功了。”
  左海瑞心想自己武功高於他,替他恢復六七成,照樣能製,遂伸手解其穴道,由於左仲儀練的亦是聖幫武學,路數大略相同,其又未施偏門,左海瑞探搜後,輕易可解,數指點去,郭奇秀功力恢復六七成,感激拜禮道:“多謝聖爺,後下銘記於心。”
  左海瑞道:“日後莫再耍手段,我會重用你!”
  郭奇秀應是,道:“時不宜遲,出去再談。”
  兩人會意,遂往外潛行。守衛忽見狀況,登要制止,然聯合左郭二人之力,守衛又豈是敵手,不到幾個照面,一一被放倒。
  郭奇秀建議得撈點立派基金,左海瑞亦毫不客氣,潛行金庫,搬得大袋珠寶,兩人合作潛出聖幫,逃命去了。
  風及時只顧防範入侵份子,哪知內部窩裡反,且左郭二人武功高強,做得乾淨俐落,他始終未發現異樣,仍鎮守前門,不敢絲毫鬆懈。
  朱亮功則躲在遠處窺察狀況,若有機會,他豈肯放過,然法醒戰局始終未傳來,他倒等得心慌,故派人往往錢塘江口探去,誰知手下行至一半,慌張已趕回,直道戰局已結束,法醒落水而逃,聖爺已返回。
  朱亮功詫然不已,法醒武功何等了得,怎會戰敗落水而逃?那左仲儀武功豈非高得駭人?
  他寧可相信左仲儀乃詭計取勝,然法醒既敗,依恃頓失,縱使理親王或有勢力,暫時恐亦難擋潮流,他心性精黠,豈有冒此危險道理,登時暗中下令撤兵,且得日後視情勢再做定奪。
  他甚且考慮必要時和聖幫夏全,以解決紛爭頹勢,保存實力,免遭滅頂命運 此亦是鷹幫能屈能伸,生存至今之道。
  鷹幫弟子已撤守,風及時始虛喘大氣,除了指示手下仍得戒備森嚴,他且四處走動以探狀況,誰知方返回內殿,巡邏守衛慌張回報郭奇秀逃了。
  風及時簡直遭雷劈,駭道:“當真?”沒命迫至佑寧居,果然人去摟空,赫得他倉皇難安,登時下令四處搜尋。
  情急中聽得聖爺回府,風及時立即負荊請罪,趕往經緯書房稟報狀況,然左仲儀在大門已聞及出事消息,親自趕往佑寧房,雙方半途相遇。
  風及時立即下跪請罪:“屬下失職,罪該萬死。”
  左仲儀道:“起來吧,查察再說。”扶起風及時,“今夜你守外頭,怎顧得裏邊,毋需如此自責。”
  風及時知聖爺寬宏大量,感激拜禮,隨即引導返回佑寧居。
  丁幻追蹤功夫厲害,立即查線索。
  柳碧璣負責詢問受製守衛,得到結果竟是左海瑞前來救人,忒讓眾人詫訝。
  青逸飛暗付又是他耍惡,實要不得,卻不知左勝超是否介入?
  丁幻亦有回報:“鐐拷是被毒水腐蝕而斷,郭奇秀走的甚是從容。”
  青逸飛道:“定是左海瑞放他了。”
  左仲儀豈有不知之理,輕輕一嘆:“瑞叔中毒未解,當然前來要解藥,不過照此看來,是要到解藥,否則他不會如此甘心放人。,”
  丁幻喜道:“解藥既在此,他日毋需擔心醉芙蓉之毒了。”
  左仲儀道:“聽你話,好像不想逮人回來?”
  左仲儀輕嘆:“逮回來又如何?處死麼?怎向老總管交代?由他們去吧,希望他們能悔改。”尤其另有文采湘,怎能讓她沒丈夫。
  眾人知聖爺狠不下心,然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風及時道:“爺應知他們犯錯太多次……”
  左仲儀嘆道:“我實在下不了手,以後再談吧,你去喚回追兵,莫要逼得他們狗急跳牆。”
  風及時應是,拱手而去。
  左仲儀指示眾人早點休息,始和柳碧璣、青逸飛、丁幻同iEL經諱書房。
  見得牆上父親遺像,左仲儀感觸良多,說道:“聖幫近日波折,相信不久將度過難關。”
  柳碧璣道:“左海瑞、郭奇秀終究是包袱。”
  左仲儀嘆道:“本是同根生,又奈此何?”
  話未說完,隨又傳來金庫失竊百萬金一事。
  柳碧璣道:“他倆到是計劃周詳!”
  左仲儀道:“再說吧,庫金既已失而復得,換個立場想想,聖幫平白獲得千萬金,一切自也坦然。”
  柳碧璣道:“寬宏大量也該有限度,左海瑞盜金,恐是要找劉吞金聯合,劉的勢力不容輕忽,尤其聖幫要發展海運,多少和他有衝突。”
  想及劉吞金,左仲儀即想起劉光霞,自己欠她救命之恩未還,怎可向她老爹興師問罪,還是那句:“再說吧!聖幫近來混亂已久,先穩住陣腳,否則商場懼事,利潤必受影響。”
  柳碧璣只在提醒,並未堅持,聞言說道:“聽進去便可,好好養傷,聖幫全靠你了,我去弄點東西,補補大家身子。”說完勞碌命式地,欣松而去。
  左仲儀瞧其背影,嘆聲道:“左家欠最多者恐是姥姥了。”
  青逸飛道:“那漕運總舵主萬青雪不是跟姥姥交情不錯?可得湊合湊合。”
  左仲儀目光一亮:“倒是好主意,只是媒人婆多半是女者,此事便由你處理如何?”
  青逸飛笑道:“好啊!”然想及自己亦為姥姥撮合,臉面黯紅,幸未被發現,安心不少。
  左仲儀轉向丁幻,笑道:“你也老大不小,該找個伴了。”
  丁幻窘聲道:“屬下全憑您作主。”
  左仲儀道:“連這碼事也要我代勞?”想及劉光霞一事,然若胡亂配對,實對她大傷害,怎可胡來。
  丁幻窘聲道:“屬下醜得可以,沒人要啦!”
  左仲儀道:“豈有此理,明兒放出風聲,準有千百人前來提親。”
  丁幻更窘:“那也得等聖幫安定後再說。”
  左仲儀惶惶相惜笑道:“真是狗奴才!”
  此話實是罵人意味,丁幻聽得更受用,更窩心,呵呵直笑是狗奴才。
  左仲儀抓耍其腦袋,兩人真情交流,笑聲不斷。隨後左仲儀方始下令要他離去。
  丁幻竟爾恭敬拜禮,叫道:“奴才遵命!”躬身若小太監離去。
  青逸飛瞧得想笑:“竟然有人喜當奴才至此地步?!”
  左仲儀笑道:“我跟他哪有主子奴才之別,全是哥們兄弟罷了。”
  青逸飛白眼:“那你娶他好了。”已吃味起來。
  左仲儀一楞,隨即哈哈媚笑:“他是哥們,你是娘子,更親了!”欺前即摟。
  青逸飛窘困欲逃:“誰要嫁你!”話末說完,左仲儀卻因行動過巨,牽引傷勢,呃呃悶疼。青逸飛嚇著,急道:“你怎麼了?”左仲儀仍摟得緊:“摟不著疼了心,摟著了即好了!”
  青逸飛白眼道:“夠壞!”卻躲在男人溫柔懷中享受甜蜜情意。
  左仲儀笑得更甜,得此嬌妻,前世修得好福氣。

runonetime 2008-09-11 04:20 PM

第十三章  忠 困

  三日休息,左仲儀傷勢復原近八成,氣色漸佳。開始處理幫中生意事項。錢莊因庫金尋回,一致穩定,至於劉吞金款項早已領走,不知改存何處,值得追查,在劉光霞未解決前,左仲儀實不願出面,青逸飛暗下決定,有機會親自解決此事。
  礦脈一事,除了雲南戰亂不斷,銅礦開採受影響,其他區域仍算順利。
  左仲儀既已答應乾隆處理苗疆土司,自應和礦脈之事一併處理,此已安排在明年春進行,暫且擱置,不足銅礦,由他處趕工支援便是。
  其他茶米油鹽等民生必需品供應仍算正常,只是鹽稅波動,且南方局勢混亂,目前不易控制,青逸飛建議降價讓百姓好過冬,左仲儀卻覺鹽稅牽涉甚廣,還是按兵不動,且等全盤了解後再處理。
  青逸飛道:“什麼都不動,你是受了傷不動,還是動不了?”她確想表現,畢竟降價搶市場,日後更大利多。
  左仲儀終說出心事:“乾隆剛主政,總該讓他表現,聖幫若能操控鹽市場,叫皇上臉面往哪擺?”
  青逸飛恍然:“早說嘛!還以為你廢了!”仍覺愛人足智多謀,隨又報告瓷器、紡織、藥材等事業,一切進行順利,“現在只剩船運、漕運和貿易三項,此三事牽連一起,又是大工程,你待計畫妥當麼?”
  左仲儀道:“漕運現在處理如何?”
  青逸飛翻動報表,道:“是收了不少,只剩自家補給船,其他全賣予漕幫,不過最近可能因朱小全、石士寶事件,漕幫表現並不友善,退了一百艘。”
  左仲儀皺眉:“應是意料中事,看來潘如虎可能有所誤解,得親自去解釋。”
  青逸飛道:“成麼?顧琮還想逮人,李衛恐也派大軍下江南、況朱、石二人定在潘如虎耳中說些你變成朝廷走狗之類壞話,你傷勢未復,萬一打起來怎麼辦?”
  左仲儀道:“不去,誤會可能更深,相信潘幫主是明理者,不會太為難聖幫才好。”
  青逸飛道:“那也等石、朱二人事了再去,否則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
  左仲儀笑道:“不成不成,事後再去,明眼人看得出來,那根本是牆頭草,江湖上行不通,唯有先拜訪才是正確處理方式。”
  青逸飛道:“聖幫又非江湖幫派。”
  左仲儀道:“問題漕幫卻是。”
  青逸飛無話可說,道:“只要你安全,其他事我不管啦!又是商場又是江湖,麻煩真不少!”
  左仲儀笑道:“經商或走江湖,原即在替別人解決‘麻煩’,所以我們永遠‘麻煩’個沒完,列如張家缺鹽,李家缺米可‘麻煩’了,我們送米送鹽過去,正是解決他們‘麻煩’,所以賺了銀子,也就是沒有‘麻煩’即無銀子可賺,故聖幫全靠‘麻煩’生存,你千萬別嫌‘麻煩’,否則恐真的麻煩了。”
  青逸飛終也笑起:“真是,一句麻煩,也容得你繞起如此麻煩之口令!”
  左仲儀笑道:“所以說‘麻煩’是我們的財神爺,我去漕幫解決問題,通路一順,豈非財源自來。”
  青逸飛道:“自個小心便是。”不再阻止。
  左仲儀交代她擬定海運經營計畫,也好跟億嘉票號合作之方案能順利進行。隨即整裝出發,前往漕幫總壇解說誤會。
  一路經過漕運,見得官船搜索甚勤,顯然顧琮並未放棄逮捕任務。
  左仲儀避開官船,再行數裡,已抵武林門外,拱宸橋附近之漕幫總壇,親自登門求見,漕幫弟子詫訝聖爺竟親自前來,雖對其投靠官方甚為不屑,仍通報後引人入內。
  漕幫總壇實為四合院格局,並非豪華取勝。原是漕幫以前常受官方圍剿,怎能惹人耳目,故全以低調隱祕方式活動,其總壇、分壇皆以實用方便為主,選此四合院為杭州總壇並不意外。至於私人置產那又另當別論。
  左仲儀被帶往側廳,裡頭佈置莊嚴,供奉一尊丈八高威武關帝爺,神桌上擺著香爐,香煙裊裊散升,別有一股肅穆正氣。
  左仲儀拱手膜拜關帝爺,畢竟忠義精神永世受人儆仰。其亦為漕幫教條,不容侵犯。
  方拜完關帝爺,漕幫幫主潘如虎及兩位護法黃象、劉玉誠已進門。
  雙方雖有心結但仍以禮相待。拜禮後各自坐定太師椅。左仲儀于左,潘如虎於右,狀似算命仙之黃象於幫主左側,一臉將軍威武之劉玉誠位於右側,兩護法原即多話,現卻顯凝重。
  左仲儀首先打破沉默,道:“想必掌門已知在下前來之目的?”
  潘如虎道:“略知一二。”摸摸已見風霜臉頰,“你當真投靠乾隆,聯合官方對付呂四娘和石士寶?“左仲儀道:“找到四娘了?”
  潘如虎道:“沒有,不過無風不起浪,尤其朱小全、石士寶受傷回來,齊指你所做所為,現官方又在逮捕兩人,你如何解釋?”
  左仲儀道:“掌門可知朱石二人在日月島做何事?”
  潘如虎道:“成立日月神教也非大不了,他們從未傷害一幹百姓。”
  左仲儀道:“造反朝廷,難道可取?”
  潘如虎冷道:“聖爺所言不甚妥,漕幫幾乎是前明後裔,是反清朝者。”
  左仲儀道:“話是不錯,然漕幫不與官方打交道?朝廷沒有漢人為官?都已過得百餘年,咱求的已是正道,不是仇恨,漕幫是讓人信服、尊敬,故能留傳至今,但日月神教未必,他們是狂教徒、激進分子,以殺滿清**為目的。掌門恐不知他們是將在下和青逸飛姑娘綁架至該島,準備囚困一輩子吧。”
  潘如虎詫道:“真有此事?!”
  左仲儀道:“關帝爺在前,在下毋需說謊。”
  劉玉誠道:“屬下聽石士寶說過,此事四娘亦參與。”
  左仲儀道:“四娘乃因段小芹事件,懷疑我們逼死她,原無可厚非,但她中途即已離去,該已找到段小芹之父段天城問清楚狀況,且段小芹和青逸飛是好友,怎可能出賣她?相反的,是我等合力保住她父親性命,且親手葬了她,石士寶不明究理即欲囚禁我等不放,有失俠義風範。”
  潘如虎道:“此事他是過分,但滅及日月神教一事,恐也做的更過分。”
  左仲儀道:“滅的是朝廷,並非在下。當時我是受困待救之人,還餓了七八天,怎可落罪於我。”
  潘如虎道:“傳言所有事件是你一手策畫。”
  左仲儀道:“恐誤會了。當時在下的確幫乾隆登基,但卻不表示我背祖叛宗,請朱石二人說明白,他們受困京城時,是誰引他們脫困?四娘和雍正恩怨,我從不干涉,但乾隆一事再打打殺殺,未免太過分,如若掌門,恐也會跟我做出同樣抉擇。咱要的是生意順暢,和官家打交道也是應該,只要顧及仁義兩字,任誰亦難說話。為此我是受到乾隆感恩,卻在追擊法醒妖僧時突然失蹤,乾隆不會著急疑心麼?而日月神教得意忘形露了行蹤,以乾隆立場,他難道不想殲滅?”
  左仲儀冷聲道:“去問問朱小全,當時他爬入我受困的山洞,我是否檢舉他,阻攔他,且問問日月神教徒劫後餘生千餘人,又是誰替他們求情?我左仲儀自認已仁至義盡,絕無愧對良心。”
  此語一出,潘如虎不禁動容,喃喃說道:“朱石二人保留不少事未說……。”
  黃象道:“他們是隱瞞不少事,我看得出來,只是不便多說。”總覺左仲儀乃可靠之人。
  劉玉誠道:“看來得問清楚再做處理,免生誤會。”
  潘如虎頷首,傳令找尋朱石二人後,復又問道:“日月神教到底是何名堂?”
  左仲儀道:“朱小全扮皇帝,石士寶扮護法,皆穿龍袍式衣衫,然後接受萬名信徒歡呼,口號是‘反清復明,朱武揚威,蓮華普現,濟救眾生’後頭另加一句‘殺滿清**’!
  且擁戰船百餘艘,不想造反是什麼。”
  潘如虎眉頭直跳:“擁戰船百餘艘?!”
  左仲儀道:“不錯。”
  黃象道:“竟然比總壇還多,咱也只不過近百艘,且平常還得當貨船用,舊得很。”
  潘如虎道:“看來可議之處甚多……”轉向外頭:“傳喚朱小全、石士寶之事辦了沒?”外頭傳回已加快催辦,立即將有消息。
  左仲儀暗自噓氣,看來已說動對方,誤會可解。
  潘如虎說道:“乾隆如何?我乃說並非寶親王時代之弘歷。而是當上皇帝之乾隆。”
  左仲儀道:“他不若雍正嚴苛追稅,乃採寬仁孝義治國,一緊一松,兄弟、百姓們應較好過。”
  黃象道:“瞧得出來,智者寬四方,慧者明心思,他受康熙皇影響甚深,不急著反他。”
  劉玉誠道:“咱也沒反康熙,年代不同,想反也得有個好理由,誠謂‘江山一代換一代,豪情還來又遠去’!”總覺當年反清復明心境漸漸消褪。
  潘如虎輕嘆:“義可守,忠字卻混了。”
  左仲儀乘機說道:“掌門被‘忠’字所困,漕幫打心眼忠的是明朝,且以大明孤臣孽子自居,然改朝換代已百餘年,不敢說漕幫不對,而是有可議之處,忠於明朝已顯空泛,自古以來即無朝代滅亡百年後而興邦復國者,唐朝滅了變宋朝,宋滅變元,元亡換明,明朝亦換成清朝,可有清滅回覆明者?恐也不古不利,縱使滅清成真,恐也得改個國號,那又與明何干?故忠於明已是愚忠,應忠於俠義之精神,畢竟關帝爺之忠於蜀國,然蜀國早滅,後世仍拜關帝爺,他能因非蜀國而不護持麼?那是否定者,咱拜關帝爺亦取其‘忠義’精神,為朝代愚忠已不可取,漕幫應將‘反清復明’大教條修正為‘忠義’之幫,乃‘忠’於‘義’字。”
  潘、黃、劉三人聽得腦門熱轟轟,從無人敢當面如此坦白說及廢“反清復明”教條一事,左仲儀忒也大膽。
  左仲儀道:“幫主其實內心已漸轉變,只是不敢說出,故使激進分子有所藉口,何不痛下決心?”
  潘如虎輕嘆:“誰敢說?畢竟無法估計後果。”
  黃象道:“反清應只是護著漢人之教條,不反了,恐被喚為漢奸。”
  左仲儀道:“就跟在下目前狀況一樣?”
  三人同以目光回應,不便回話。
  左仲儀說道:“是有壓力,但總比日月神教事件再發生,幫主未見血染紅海,屍首滿地慘狀,否則定會痛下決心。”
  潘如虎嘆道:“改了說不定付出更大代價。”
  左仲儀道:“或許不必說廢此反清復明教條,改成暫時觀望,且以反貪官、反惡徒、復俠義正義為宗旨,如此反彈將較少。”
  黃象道:“不錯,物極則反,循跡漸近,將可化解歧見。漕幫改為忠義之幫,應更符眾望。”
  劉玉誠道:“反清反了百餘年,效果總不佳,忠義治幫自可行。”
  潘如虎道:“好個忠義治幫!”原即如此,但強調出來,當更能讓漕幫目標清楚。
  左仲儀暗忖對方聽入耳,衝突將可漸漸降低。
  潘如虎轉問黃象:“乘機廢了‘反清復明’口號如何?”
  黃象道:“原已不切實際,但說出來又似背祖叛宗,或用‘暗廢’兩字,先傳出反清不切實際,反貪官來的實在,尤其朱石二人惹了事,正可藉此下令不得擅自組織反清團體,當可消弭日月島事件發生。”
  潘如虎頷首:“是個方法!”決心限制反清組織。
  忽聞外頭傳來腳步聲,朱小全、石士寶掩頭掩臉,且扮成普通百姓,小心翼翼奔入殿廳,待要拜見幫主,卻見及左仲儀,雙雙詫然楞住。
  潘如虎冷道:“怎不吭聲,做了虧心事?”
  石士寶強聲道:“哪有!”終拱手先拜禮,朱小全狂熱教主氣勢已失,也跟著拜禮,只是目光從未離開左仲儀,衡量著他來此用意。
  潘如虎道:“說吧,日月神教到底是何名堂?”
  石士寶道:“早說清,是另組反清教派,羅祖時代早已留下,我們只是組合他們。”
  潘如虎說:“我要聽的是,你們是否變成教主,然後妖言惑眾,高喊殺朝廷**?”
  朱小全暗愣,仍道:“那也沒錯,不殺**,如何反清。”
  潘如虎冷道:“錯在你自封皇帝教主,想君臨天下!”
  朱小全但聞犀利言詞,原是受傷臉面已紅,道:“那是教徒精神擁護,且以此號召,自能加強十倍戰力。”
  潘如虎喝道:“胡來!邪門妖教麼?竟藉神打上身耍把戲,你是否告訴他們個個刀槍不入?”
  朱小全、石土寶被斥得臉面發熱,低頭不已。
  潘如虎冷道:“為此造成萬餘人傷亡,如何向天下交代。”
  石士寶道:“若非左仲儀告密,不致受伏擊……”
  潘如虎喝道:“大膽!胡亂栽贓,他當時受你們囚禁,何來告密?爾等以造神方式蠱惑教徒,個個不惜決一死戰,行徑必是託大,露行蹤那是正常,乾隆剛登基,雍正又被殺,他不抄國抄家已是萬幸,抄你這小島叛徒有何難事!”
  朱石二人啞口無言,然幫主為此事如此光火亦甚不服。
  潘如虎道:“我氣的是你倆故掩事實,左爺在京城已暗助你們,在島上亦暗助朱小全你脫逃,且保教徒不被殲滅,縱其未配合反清,也對你們有救命之恩,你們竟然只字不提,對得起良心麼?”
  朱石二人至此始垂頭喪氣,銳氣盡失,甘心認錯。
  潘如虎冷道:“還不向左爺謝過救命之恩。”
  朱石二人立即拱手拜禮,甚為不願地道謝,左仲儀亦不便多言,拱手回應。
  拜禮過後,石士寶冷道:“救命之恩是該謝,但左爺所做所為,屬下並不認同。”
  朱小全亦做此表示。
  潘如虎冷道:“各人有各人做法,他不願反清,且結交乾隆也不能說他不對,他可是經商的,並非咱混江湖的,不和官方打交道,要他喝西北風去?就連漕幫為了生意,哪能脫得了官場包袱?你們只顧管妥自己,莫要管他人如何經營。”
  朱、石二人被批得灰頭土臉,好生困窘。然反清意識仍烈,朱小全冷道:“經商事我們可以不管,但違及反清復明任務,豈可讓他為所欲為。”
  潘如虎冷道:“反何滿清?現在不反了,只反貪官!”
  此語一出,朱石二人頓愣,幫主竟然廢此教條,實叫人無法接受。
  潘如虎但覺言詞過重,冷道:“你倆行徑已偏,反清任務暫時解除,去給我反貪官。如此胡來,要弟兄付出多少代價?”
  朱石二人聞言情緒稍定。
  石士寶道:“屬下遵命。”
  潘如虎冷道:“還有,漕幫目前反清為隱,不必強調,忠義為顯,每天給我拜關帝爺,免得落個不忠不義之人,且不得再私下組織任何反清教派,否則幫規處置!”
  朱小全急道:“可是日月神教弟子……”
  潘如虎截口道:“還要他們以神明附身,舉旗造反麼?叫他們解散,你也得在事情告一段落後自請處分。”
  朱小全應是,不敢再吭聲。石士寶亦低頭不語。
  潘如虎見兩人未反彈激烈,口氣始緩,道:“士寶你一向直來直往,不失俠義中人,只是行事過於莽撞,若獨行俠,倒也罷了,但既是漕幫一員,且身為四小祖之一,應立榜樣,否則讓手下弟子見著,有樣學樣,叫漕幫如何能服眾?”
  石士寶道:“屬下將虛心檢討。”
  潘如虎道:“希望你倆明白時代已變,凡事得跟著調整,把持忠義二字,方是漕幫最迫切需要者。”
  朱石二人頷首,“屬下謹遵教誨。”
  潘如虎道:“還有,左爺是生意人,聖幫從未以江湖幫派自居,扯著乾隆關係,你們也毋需刺眼,畢竟雍正已亡,乾隆也未犯下重罪,犯不著急著反他!”
  石士寶道:“可是大內高手追兵不斷……”
  潘如虎道:“能避則避,鋒頭一過,自然沒事。”
  石士寶道:“恐也避不了,李衛已經到杭州,且帶了百名以上人馬,方才我現身,恐已洩露行蹤,對方隨時將找上門。”
  此語一出,眾人詫驚,尤其左仲儀:“李衛已到?!”
  石士寶冷道:“怎麼?又想當牆頭草?”
  潘如虎喝道:“不得胡說。”
  左仲儀淡然一笑:“沒事,他只是嘴快,其實無心,我是要當牆頭草,看能否說服李衛了了此事。為諸位帶來不便,實感歉疚,時不宜拖,我先行一步。”起身拜向眾人,再拜關帝爺,始快步離去。
  潘如虎急道:“送客!”守衛待要動作,左仲儀道:“不必了,徒增誤會!”行步更快。
  潘如虎見人已去,輕輕一嘆:“真漢子也,他將成大事!”不想多言,轉向朱石二人,道:“躲起來吧!”
  朱石二人得令,拱手拜禮,道別幫主及黃、劉二位小祖,逕往後門潛去,然方抵後門,往外窺探,四處人影幢幢已被圍住,顯然先機已失,兩人待要硬闖,黃象快速奔來喚住,道:“稍等片刻再說。”
  前門已傳出李衛和左仲儀交談聲,朱石二人知幫主想等結果,故始跟著黃象回返內廳,靜觀其變。
  黃象安撫兩人後,已和潘如虎、劉玉誠行往前門,準備迎之以禮。
  且見李衛一臉威凜審著左仲儀,帶黠說道:“左爺好興致,竟然在此碰面,實是湊巧!”對於呂四娘一事,心結未了,故總帶芥蒂。
  左仲儀拜禮道:“李爺來得好快,杭州將安定難亂了!”
  李衛笑道:“好說好說,可惜另有二叛賊未擒,且得請左爺多多幫忙,杭州地頭你比我熟。”
  左仲儀道:“法醒麼?幸已將他擊退。”
  李衛詫道:“法醒也來了?!”
  左仲儀亦詫:“李爺未收到在下千里傳書?”
  李衛道:“如何接得著,我在得知日月神教之亂後已趕來,根本不知法醒一事。”
  左仲儀盤算日期,心想乾隆恐也在近日始收到傳書,李衛的確早已出發,故能如此快速趕來,遂道:“法醒的確藏於杭州,有李爺在此,他無所遁形。”想以此支開對方。
  李衛黠目一閃。笑道:“慢來慢來,一事一事辦,方才有人見著朱小全、石士寶潛入此宅,他倆是朝廷欽犯,先逮捕歸案,也好替皇上解憂!”
  左仲儀道:“有麼?在下正為此事前來,可惜只見著潘幫主、黃、劉二護法,並未見著石朱二人,李爺可能自來一趟。”
  李衛笑道:“左爺莫玩花樣,你在京城已護著他們一次,為此咱還鬧得不愉快,難道現在還要為此事更生芥蒂,且護著欽犯,罪可不輕,尚請三思。”
  左仲儀知現在退縮,將讓漕幫誤會加深,如此聖幫經營必陷危困,倒不如先得罪李衛,再靠乾隆關係解決,畢竟漕幫乃屬地頭蛇,得先顧著。心念轉處,已說道:“李爺來的實在巧,朱石二人的確不在裡頭,何不給在下面子,漕幫畢竟有頭有臉,不堪李爺如此大事搜捕。”
  李衛冷道:“以前是敬他們漕幫,誰知他們越玩越過火,竟然犯下弒殺雍正重罪,我豈可善了!你莫要再多說,我絕不讓步。”
  左仲儀道:“李爺所言已差,皇上已表明先帝乃善終,哪來兇手,此話若傳至皇上耳中,恐是不妙。”
  李衛暗愣,弒先帝一事只能暗訪,不能明查,情急中自己卻說溜嘴,見及在場諸人耳朵拉得特長模樣,冷聲說道:“先帝確是善終,但本爺知另有刺殺組織,亦該同處論罪,況朱石二人通緝在案,誰護他倆就是跟朝廷過不去!”話已撂明,且看左仲儀有何能耐擋駕。
  左仲儀低聲道:“李爺是有責任在身,但在下亦受皇上秘旨,怎可在此爭吵?錯過今日,任您如何追捕,我不過問!”
  李衛還是不讓步。冷道:“此事沒得談!”
  左仲儀立即拿出御賜翡翠龍佩,道:“總督爺應知此乃皇上親賜?”
  李衛臉色大變:“你想拿它……”頓覺此遠比御賜金牌更權威,未能下跪親迎已可處及欺君之罪,若再出言不遜,被其奏知皇上,恐甚不利,冷哼一聲,不再回話。
  左仲儀亦不想逼他難堪下跪,立即收起龍佩,低聲道:“在下為查法醒下落而來,李爺莫要壞事。”
  李衛知其假詞居多,然龍佩擋前,今日難以搜成,冷聲說道:“你最好查出名堂,否則難向朝廷交代!”轉身揮手?“撤!”引著大內高手悻悻而去。
  左仲儀暗自噓氣,暗道好險,若李衛卯起脾氣硬幹,卻也拿他沒辦法。
  逼退李衛,獲得漕幫弟子不少喝采。
  潘如虎待要走出謝恩,左仲儀但覺不妥,逕自入門,道:“小心李衛仍暗中伏兵逮人。”
  潘如虎道:“自會注意,倒是左爺如何逼退李衛?”方才談話過細,眾人並未聽著。
  左忡儀道:“不瞞掌門,在下得了乾隆賜玉佩,乃藉此逼退他。”拿出龍佩示證。
  潘如虎道:“倒是好方法,可是如此一來豈非得罪李衛?”
  左仲儀說道:“總是同路人,不護漕幫護誰?李衛事日後再行解決,但若讓他搜著欽犯,漕幫必受干擾,麻煩不少。”
  潘如虎頷首:“左爺夠義氣。”
  黃象笑道:“日後漕幫也該互挺聖幫。”
  潘如虎道:“當然,有恩不報枉為人。”
  左仲儀笑道:“江湖事避了,生意上希望相互合作,將可鴻圖大展。”
  潘如虎頷首:“一句話,沒問題。”
  左仲儀這才拜禮而退,只要取得生意上默契,暫時犧牲確是值得,此行收穫甚豐。
  潘如虎交代朱石二人得等至李衛軍全數撤去時方始離去。

runonetime 2008-09-11 04:20 PM

第十四章  智 火

  三更時分,外頭傳來李衛已回總督府。
  朱小全、石士寶始在漕幫弟子掩護下潛出城外,暫時躲于玉皇山,此處近錢塘江,待準備船隻逃離杭州城,免受追緝之苦。
  然李衛豈肯放棄追捕,雖已回府,仍派眼線盯梢,忽且漕幫開始行動,大內高手快速回報,李衛冷笑,復又派出大批人馬,偷偷尋往玉皇山。
  此次李衛已學乖,不願再明目張膽,免得又引來左仲儀從中作梗,壞了大事,至於白天為翡翠龍佩一事,他已回奏乾隆,遲早收回玉佩奪其權力,屆時聖幫也討不了好處。
  三更無月。
  玉皇山森森若鬼域。
  朱小全、石士寶藏身於百仙洞中。
  此洞名為百仙,乃洞深數十丈,分得十數窟,每窟皆有好事者鑿得仙神數尊,因而得名,然因日久失修,又經戰亂,已毀八成,現瞧來倒若鬼窟,香火早絕,但躲人卻是理想地點。
  石士寶引燃蠟燭,靠著微弱燭光和朱小全共飲烈酒。
  朱小全抱怨不斷:“竟然要躲李衛這老賊,實非我輩風範!”
  石士寶嘆道:“時代不同啦,連幫主都想經商,不顧反清復明,其實復明或難,但反清總要,怎變得反貪官?傳出去,和向清朝投降有何異?”
  朱小全道:“我看清人個個是貪官,還不是照樣有得反!”
  石士寶目光一亮:“呃,有意思,個個是貪官,反得有理!來,敬你一杯!”
  兩人似悟出替代方案,爽聲一笑,舉酒乾杯,稍出怨氣。
  朱小全道:“既然不能再組織日月神教,即專找貪官麻煩,也好替百姓爭點正義!”
  石土寶手刃一切:“關帝爺寶刀,專斬卑鄙之徒!”
  朱小全道:“包括左仲儀?”
  石士寶眉頭乍跳,悶酒大口直灌,道:“老實說,他的確救過我們,幫主說的也沒錯,聖幫也得存活,巴結乾隆也是應該,今兒他甘冒得罪李衛之險,替漕幫解了麻煩,再找他算帳,已不夠意思。”反問:“當時在日月島,他真的放了你?”
  朱小全道:“放了。”亦灌口烈酒:“咱好像醉過頭,恩怨不分……”
  石士寶笑道;“別掩著,你是有心饒他,我也同意,他連郭奇秀這畜牲都不願處死,顯是情義之人,我們是因為他結了乾隆而紅了眼,退幾步想想也就看開啦,今後未必踉他打交道,但也犯不著找他麻煩,畢竟幫主對他也有交情,咱別再壞事。”
  朱小全頷首:“就這樣,樹敵太多,怎夠時間去除貪官!來,幹此大林,一笑泯怨仇!”
  兩人再舉酒杯,咕嚕咕嚕猛灌入腹,豪情頓起。
  忽聞外頭鳥驚飛,兩人同愣:“有人逼近?!”不敢灌酒,吹熄蠟燭,抓著兵刃,直往前洞探去。
  外頭林木森森,野草齊齊,卻見人影伏動。
  朱小全詫道:“果然有伏兵。”
  石士寶冷笑:“在日月島殺不死他們,現在倒可撈回棺材本!”扣緊鬼頭刀,準備拚命。
  朱小全亦將蓮花煉鏢抓滿雙手,蓄勢待發。“好像不少人,不知如何走漏消息?”
  石士寶道:“會是例行搜山?”
  朱小全道:一不大可能,他們搜的很仔細。”
  石士寶豪情一笑:“那就把李衛宰了再說!”
  兩人不再說話。準備決一死戰,全神戒備,盯緊目標。
  李衛支配大內高手。亦步亦趨搜來。
  赫見大內高手已迫近百仙洞不及二十丈,李衛卻躲在後頭無法撲殺,兩人不再等待,朱小全猛地打出蓮花鏢,一把十數支霎閃即沒,叭然乍響,射中三人,其他卻被擋開。
  大內高手突遭暗算,猛地伏躲地面,有人喝道:“叛賊在此!”
  石士寶、朱小全豈肯喪機,拚命衡前,見人即砍即殺,已和七八名大內高手纏上,一個照面已撂倒四人。他人見著登時放出煙火,紅光暴沖天際,數裡可見,四周大內高手已知目標,全數往此包圍。
  朱石二人宰了數人、待要突破防線,豈知大軍趕至,亂弩齊射,迫得兩人窮於應付,只好掉頭躲回百仙洞中,伺機而動。
  石士寶抽掉手臂強弩,忍著疼痛,道:“要殺也得殺李衛,否則死得不值。”
  朱小全道:“只怕他不敢進洞!”
  石士寶突地運功喊去:“李太監怎躲若龜孫,卵蛋被閹了?不是想逮我們裝英雄,就等你進門!”
  李衛原是跟在雍正皇身前小廝,已和太監類似,然他視此為奇聇大辱,聞言冷笑道:
  “有膽別走,待我閹了你們!”雖趕在前頭,卻未大膽至一馬當先衝去地步,仍指示大內高手東射西截,亦步亦趨迫近。
  石士寶、朱小全乃利用回音原理放話,一時難找位置,然在慢慢逼近下,兩人活動空間頓減,險境倍增。
  石士寶仍無法將李衛引來,不禁懊惱,喝道:“李太監龜孫,你倒怕死的可以,我且封你為龜公更恰當!”說完自覺得意,哈哈虐笑。忽叭地一響,十數強弩飛頭而過,嚇得兩人不敢張聲,知藏身地點已露,趕忙往內洞再潛去。
  李衛扳回一局,冷笑道:“有種再叫幾聲,卵蛋哪去了?”指示大軍滴水不漏搜去。
  朱石二人始終未再出聲。兩人只顧躲藏,且找尋有利位置撲殺李衛為是。
  雙方就此纏鬥。
  幸此洞雖只數十丈長卻有十數窟,朱石二人若不出聲,仍能混藏一陣。
  當大內高手發出信號火彈暴開之際。紅光乍閃,數裡可見,聖興號即在錢塘江畔,且由高蛟、高魚兄弟把守,三更深夜卻見著紅光,其又類似求救信號,但覺有異。他雖未必想及是李衛圍捕朱石二人。卻顧及情況特殊,尤其法醒妖僧脫逃未逮,不得不防,遂決定往總壇回報。
  左仲儀正於經緯書房審閱青逸飛擬定之海運擴展計畫,且已準備將漕幫股份增加,也好讓其獲利較豐。心想漕幫諸位若富裕起來,反清意識將隨之降低,如此間接亦幫了百姓、朝廷甚至自己,一計三利,何樂不為。
  忽聞聖興號傳來消息,左仲儀暗詫,目前杭州誰還有拚鬥行動?喚來丁幻追問,始知大內高手確有行動。
  左仲儀暗道要糟:“準是朱小全、石士寶二人洩了底,否則豈由得李衛親自出馬。”
  丁幻道:“火紅火柱恐是粘桿處特有求救信號,粘桿處若求救,顯然危險不是被追殺者。”
  左仲儀道:“亦可解釋他們召集人手全力逮捕某人。”
  丁幻道:“是有此可能,可是爺已得罪李衛一次,若再出手,恐嫌隙越結越深,且您仍有傷在身,不便行動,倒不如通知漕幫處理。”
  左仲儀道:“是要通知他們,只是救人如救火,恐慢了時辰,朱石二人不保。”
  丁幻道:“其實人各有命,總不能他們四處惹事,要爺您不斷替他倆擦屁股。”
  左仲儀道:“若在他處倒可置之不理,然白天剛擺平,晚上又遭擊,恐讓漕幫和朝廷嫌隙加深,對未來局勢甚不利。”
  丁幻知阻不了他出面,道:“爺要管,也得擔待,別讓李衛發現,否則聖幫準比漕幫更糟。”
  左仲儀道:“我省得。”想蒙面救人。卻顧忌大內高手傾巢而出,必達百人以上,豈是自己能救者?但不能靠近,又如何能教?
  丁幻忽有一計,道:“秋天草枯,放把火或許有效。如此恐燒不死那群高手,爺也不必出面,朱石二人亦能乘機開溜,一計三利。”
  左仲儀乍喜:“阿幻你可越來越有腦子。”
  丁幻搔搔頭,乾笑道:“是從火燒日月島得來靈感,也算間接是爺您的主意。”
  左仲儀笑道:“不必馬屁,你確是變聰明了,快快去辦,找得四名快手,分四角落燒山,我且遠觀,必要時再出手,記住起燒就要猛!”
  丁幻恭敬拜禮,一聲得令後,閃身掠去。
  左仲儀豈肯閒著,見及青逸飛已睡著。不必打擾,登時掠出聖幫,原想通知漕幫,然見及對方亦有所行動,想必已知狀況,不再掠往漕幫總壇,而是直接掠往玉皇山。急追五裡,忽見潘如虎、黃象、劉玉誠等人帶著百餘弟兄奔在前頭,他則快速截去,急道:“掌門且慢。”
  漕幫弟兄乍愣,稍作停步,潘如虎見及來人,拱手道:“聖爺當知狀況,我等豈能見死不救。”
  左仲儀道:“要救,但和李衛硬拚代價太大,我已派人前去放火,若不行再蒙面救人。”
  潘如虎詫道:“放火?!豈非連自己人都燒了。”
  左仲儀道:“全是高手,豈那麼容易燒著?”
  黃象道:“妙計,縱火燒山,打草驚蛇,再來個虛張聲勢,總比硬碰硬來得好。”
  潘如虎道:“且觀且戰,快走!”
  眾人仍馬不停蹄直奔玉皇山。
  再奔數裡,忽見峰頂處轟地乍閃,似若火山爆發,熊熊烈火四處燒起。
  眾人急探附近,準備支援。
  峰頂布滿大內高手,忽見熊熊烈火四起,已是嚇壞。
  誰知丁幻等人又自拚勁喝喊:“燒死他們!”刀劍直撞,卡卡勁響,任大內高手身經百戰,豈能受此熊烈火勢焚燒,登時慌亂四竄。
  頭領且大喝:“敵人攻來啦,四處已起火,總督快逃,快逃,否則來不及啦!”
  李衛乃甚小心之人。聞聲臉色頓變:“誰攻來了?!當真火燒山?!”轉頭外探,赫見熊熊烈火,哪顧得再捕朱石二人,急道:“快找路子撤退!”保命要緊,率先衝往前頭,想尋缺口,左側手下喊道:“這裡有路子!”李衛快速衝去,大內高手魚貫追去,逃得狼狽不堪。
  百仙洞中朱石二人忽聞聲音,暗呼好險,這把火放的實在巧,否則再過半刻必現形而性命難保。
  朱小全道:“實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舒展著筋骨,緩和緊繃情緒。
  石士寶卻急道:“快走啊!”往前奔去。
  朱小全不解:“為何要走?火燒不了洞內,咱可安全。”
  石士寶道:“一點也不安全,火勢一過,李衛豈非再圍來,何況洞內有木頭、神像,說不定燒進來,快走快走!”
  朱小全這才覺危機未除,緊跟石士寶奔出洞外,兩人見及大內高手往東山缺口鑽,跟在後頭恐也不妥,當機立斷,直往西側奔去,火勢雖大,卻見有一小澗,不但可弄濕衣衫,且火勢較弱。兩人當機立斷,猛往小澗奔去,四掌開打,潭水濺得火勢更弱,且把衣衫濺濕,兩人拚命往前衝去,由於剛燃燒不久,火牆只有數丈,兩人輕易穿透,立即落地打滾,壓熄火星,登又快速奔逃。
  丁幻見人衝出,急道:“西南方!”朱石二人知必是救兵,快速衝去,丁幻豈敢停留,閃身入林,逃之夭夭。
  遠處潘如虎見朱石二人逃出重圍,已拱手拜禮:“他倆又欠聖爺一命。”
  左仲儀道:“小事一件,快快引他離去,掌門亦得支開手下,莫落李衛把柄,至於我得先走一步。”拜禮後閃身而去。
  劉玉誠欣賞道:“指揮如定,臨危不亂,將軍風範了得!”亦想學樣指揮。
  黃象道:“要當將軍,投效朝廷去,現在咱可是鼠輩,快逃吧!”說完溜身掠去。
  劉玉誠乍愣,潘如虎已道:“得躲人,莫讓李衛發現!”
  劉玉誠這才清醒:“鼠輩亦有撤退秩序!”轉喝手下:“東南西北四處散開。”未及下令,人員早動,他則後頭督促,過足癮頭。
  潘如虎則親自掠往朱石二人。對方見著,正待道謝,潘如虎道:“該謝的是聖爺,那把火是他放的。”兩人心緒萬千,潘如虎道:“走吧,日後再說!”引領二人閃入暗處,另行尋覓他處去了。
  李衛方衝出熊熊火陣,發現只是半裡方圓,且火牆盡往上燒,四處又無追兵,登時喝令四處包圍,莫讓叛賊走脫,大內高手立即行動,圍掠而去,除了向內封鎖,亦向外監視,免遭伏擊。
  然一更次已過,火勢漸減,未見任何敵軍伏擊,李衛但覺可能中得其計,惱怒中仍喝:
  “再搜百仙洞,不信他倆逃的如此快速!”
  然大內高手搜及內洞,甚至引火探照,只見損毀菩薩尊尊貼四壁,末見一絲人蹤人影,徒留沾血斷弩及碎裂酒壇酒杯。
  李衛見狀怒火攻心,厲道:“好個漕幫,簡直無法無天,看我如何收拾你們!”下令撤收,悻悻而去。
  他縱使未發現救人者,卻咬定必是漕幫所為,一肚怨氣全怪其身上。至於聖幫雖有疑惑,卻因證據不足,暫擱一旁,左仲儀始又逃過一劫。

runonetime 2008-09-11 04:21 PM

第十五章  漕 劫

  李衛回返總督府,並未立即行動,只派幾人監視漕幫、聖幫狀況,侍養足精神,次日恢復體力後,立即走訪河督顧琮,追問其奉旨追拿欽犯,為何尚未建功,顧琮回答已掌握目標,只是不願打草驚蛇。
  李衛冷道:“何謂打草驚蛇?昨日本人已查明兇手在漕幫總壇,若非左仲儀擋駕,早已拿人歸案,昨夜更在玉皇山百仙洞中差點將人逮捕,若非漕幫一把暗火突然燒起,叛賊項上人頭早掛在城牆,你是裝不知,還是包庇,失職?”
  顧琮官位和其相當,原不必買帳,然此事似有理虧,且對方受皇上寵信,不得不防,拱手為禮道:“老夫確有疏忽,但全因漕幫勢力龐大,牽一發動全身,故處理上特別小心,免生事端,倒讓李爺失望了。”
  李衛冷道:“立即出兵封鎖漕幫,任何責任,本爺來擔!”
  顧琮動容:“除非確信朱石二人仍在漕幫,否則如此恐引起民怨,甚至一發不可收拾。”
  李衛冷笑:“縱兩賊已走又奈我何?漕幫已目中無人,看準新帝登基,胡作非為,不給教訓,以後如何控制?快下命令,要是朱石二人真的逃了,爾之官位難保。”
  顧琮確有顧忌,然既李衛要負此責,派兵封鎖就是,畢竟李衛乃小廝出身,江湖手段防不勝防,終下令大軍出動,封鎖漕運去了。
  李衛這才滿意道:“共同逮捕叛賊,有功算你,出錯算我,如此亦夠意思,挺著,莫擅自撤軍,我且叫程元章一併出兵封鎖陸路,非得掐死漕幫不可。”
  顧琮既已出兵,只有配合行動,是禍是福亦由天定。實猜不透,李衛此次竟如此沉不住氣,顯受莫大刺激,看來杭州將風雲變色,無法安寧了。
  李衛不但派出自家軍,連同浙江巡撫程元章手下人馬一一召出。程元章失去理親王弘皙依恃,唯有倚附李衛,故行動特別來勁,竟然展開逮捕行動,只要任何稍有嫌疑者,立即扣押入獄,惹來不少民怨。
  大捕頭洪威雖不屑為之,然另有其他補頭卻為巴結升官,逮得甚兇,尤其八旗兵全是滿人編組,對漢人甚為歧視,漕幫卻全是漢人,且為前明後裔,暗中反清活動不斷,且平日作威作福,藉此機會自該教訓,以挫銳氣,故八旗兵逮得更兇。
  漕幫霎時進入惶動黑暗險境,亦激起強烈反擊意識,已現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態。
  若非幫主下令極力安撫忍讓,恐激戰早起。
  然若官方不斷逼迫,屆時連幫主恐也控制不了,災難將因此發生。
  情勢危急萬分。連百姓皆受波及,閉門關窗,不敢出門一步,商家生意大受影響。
  聖幫亦感受氣氛不對,左仲儀已下令錢莊先收攤,且派重兵把守,以穩固金庫,至於其它商鋪待命行事。
  李衛動怒如此之烈,實非左仲儀所能料及,想勸他恐難了,畢竟漕幫根本不可能交出朱石二人,如何能搪塞李衛面子?一場戰爭勢已難免。
  青逸飛、柳碧璣亦為此事焦切,匆匆趕至經緯書房問個明白,在知狀況後更擔心。
  柳碧機道:“聖爺不是有皇上玉佩,拿去請李衛撤軍,行麼?”
  左仲儀道:“這次恐不行,陣前作戰,君令有所不受,李衛深知此理,故意鬧大,自有藉口塘塞,我看除了皇上親自前來,誰也阻擋不了,尤其李衛想藉此挫漕幫銳氣,他勢在必行。”
  柳碧璣道:“要漕幫交出朱石二人也是不可能了,這場戰恐有得打……”
  青逸飛急道:“快修書請皇上來此,若真的開戰,聖幫豈能安然度過,幫了漕幫,準被李衛入罪,不幫將被漢人責備,生意怎做?”
  左仲儀苦笑:“皇上又非神仙,說來即來,且現在傳書,恐也得數天之後方能抵達,待他至此,亦要數天,緩不濟急。”
  青逸飛道:“我有飛鴿,當時鄂龍下江南帶了兩只,還在籠子裡,傳予鄂龍,要他轉達,飛鴿快者一天可抵達,皇上再快速趕來,三天也該夠了。”
  左仲儀道:“你以為皇上說來即來?且是拚命式的趕來?”
  青逸飛道:“寫嚴重些,說是江南大戰,或李衛造反,他不來都不行。”
  左仲儀苦笑:“別的可亂寫,奏折豈能胡謅,要是查明非如此,我左仲儀可犯了欺君之罪,縱未掉頭,也留下黑案底。”
  青逸飛道:“反正快想辦法即是!”
  柳碧璣道:“毋需多言,越簡短越模糊,越容易讓人起疑,瞎猜不安,終會親自前來。”
  三人絞及腦汁後。決定寫了幾字:“江南遭亂,十萬火急,速來。”抬頭寫“皇上”屬名“臣:仲儀”,簡單明暸。
  青逸飛抓著布條,快速傳令去了。
  左仲儀苦笑道:“十天未到,兩封奏折,先是請乾隆派人收拾法醒,現又十萬火急催促,莫把乾隆整得神經兮兮才好。”
  柳碧璣道:“有何奈?全是你幫他打天下,請他來一趟也是應該。”
  左仲儀道:“實是造化無常,希望能躲過此劫!我得去拖延時間,莫讓戰事真的發生才好。”叮嚀柳碧璣看緊聖幫後,擇路出門去了。
  柳碧璣拜向左海寧遺照。笑道:“你兒子儼然太上皇,足可和乾隆平起平坐,該滿意吧?”直覺自己是栽培者,與有榮焉。
  左仲儀行至街道,充斥山雨欲來、草木皆兵氣息。尋常百姓已躲身不見,漕幫弟子各就各位,或偽裝客棧小二,或鐵鋪老闆,皆磨刀霍霍,以待伏擊。官兵則波波巡邏,刀槍緊握,宛臨戰場。
  左仲儀暗自叫苦,照此下去,恐必出事。得找雙方談談,或可拖延幾天,他盤算先找誰?李衛?恐也不買帳,且落個漢奸罪名,但若尋得潘如虎,又將冠上叛賊罪名。轉念中已做取捨,先行前往總督府,故意拜見李衛,果然李衛不見客,左仲儀留話欲找漕幫談談,希望對方能交出欽犯,未等李衛回答即已前往漕幫總壇。
  如此做,乃先向李衛招呼,以示自己並非倒向漕幫,且以官方考量居多,至於漕幫那頭,以潘如虎智慧,應可較好溝通。
  轉行數街已抵武林門外拱辰橋附近,漕幫總壇早封鎖無數官兵,左仲儀找得大捕頭洪威說項,得以進入其內。
  潘如虎、黃象、劉玉誠接待于關帝廳密談。
  左仲儀低聲問道:“朱石二人走了?”
  潘如虎道:“昨夜連夜送出外海,算已安全。”
  左仲儀道:“那就好。”
  潘如虎道:“好麼?李衛已想蠻干,漕幫弟子亦快受不了,被抓走已達百名之多。”
  劉玉誠道:“你那御賜龍佩不管用?”
  左仲儀道:“對李衛可能失效,但或可保住被逮者性命安全。”
  黃象道:“程元章那走狗實在過分,哪天收拾他。”
  左仲儀道:“得忍住,我已奏請乾隆親自前來,快則三天,慢則五天,應可抵達。”
  潘如虎道:“這麼久?弟兄恐撐不了,就算撐得了也無法預估李衛何時出手。”
  左仲儀道:“儘量拖,千萬別開戰,杭州禁不起戰。”
  潘如虎道:“我懂,但欲戰者是官方,如若他們突地挑釁殺人,連我地無法控制弟兄反擊。”
  黃象道:“漕幫弟兄已有所準備,一旦開戰將全力以赴,不顧性命。”
  左仲儀道:“所以更不能戰;在下倒有一計,由掌門出面表示欲交出朱石二人,如此必可緩和情勢。”
  潘如虎道:“怎行,我若說出,弟兄豈非起鬨?且無法向天下交代。”
  左仲儀道:“只是從權,只要拖個幾天,局勢將抵定,至於漕幫弟兄,先偷偷告知那只是計策,想必他們會諒解。”
  潘如虎道:“若告知,也許可行,但弟兄太多,恐也無法全數傳達。”
  左仲儀道:“只拖幾天,幫主得盡力,畢竟此已是無計之計,總比開戰好。”
  黃象道:“掌門去談,傳消息之事交予屬下,能撐幾天是幾天。”
  劉玉誠亦做此表示。
  潘如虎終點頭:“好吧,為了弟兄,縱被迫下台也該辦,且請聖爺安排時間。”
  左仲儀道:“自會安排,但拖得越久見面越有利。後頭有關任何風聲,只當做是我的詭計,例如我會先帶李衛去抓朱石二人,實則在拖延時間。”
  潘如虎道:“我懂!”
  左仲儀道:“那我走了,停了越久越讓官方起疑。”說完拜禮而去。
  潘如虎道聲保重,惺惺相惜之情油然顯露。
  黃象嘆道:“聖幫大可置身事外,他卻為漕幫不惜和李衛周旋,且忍辱負重,難得。”
  潘如虎有感而發:“他將成大事。”
  情況緊急,不容耽擱,登和兩大護法研擬對策。
  左仲儀甚快前往總督府拜見李衛。
  由於先前來過一次,且已見過漕幫。李衛但覺必另有消息,始肯接見,雙雙見於公堂上,擺明只論公事,其他免談。
  左仲儀亦不多言,開門見山即道:“漕幫願把朱小全、石士寶交出來。”
  李衛目光閃喜,此無異已戰勝,冷道:“既要交出,親自押來不就得了,還等什麼?”
  左仲儀道:“因朱石二人已逃離杭州,漕幫正派人尋去。”
  李衛冷哼:“看是耍手段吧。”
  左仲儀道:“情勢如此緊急,漕幫如何敢亂來,且潘如虎願出面承諾,他已冒天大危險。”
  李衛目光再閃,如若那傢伙敢當眾承諾,恐也遭及自家人怨怒,打擊漕幫計謀已成功泰半,實可考量,表面卻冷:“漕幫包庇欽犯,儼然成亂黨,有何資格談判!”
  左仲儀道:“那不是談判,而是認罪,尚請總督慮及戰事發生,百姓遭殃。”
  李衛冷道:“看是為你聖幫擔心吧,亂黨豈能和朝廷大軍相比,沒有戰事,只有緝捕,相不相信我一夜之間可抓光漕幫所有叛徒!”
  左仲儀道:“相信,但哪來監牢關人?”
  李衛一楞,隨即冷笑;“看來我該挫的是聖幫銳氣!”
  左仲儀道:“在下忠於朝廷,只是實話實說,且聖幫只顧經商,並非江湖幫派,毫無銳氣可言。”
  李衛黠笑:“你很高傲!”
  左仲儀道:“我對總督仍存尊敬之心。”
  李衛哈哈一笑:“是麼?口說不算數,朱石二人藏在漕幫分壇,既對我尊敬,一同搜去。”
  左仲儀知其想拖自己下水,幸已和潘如虎取得默契,遂頷首:“是該搜,但潘掌門已準備交出兩人,何不等他一陣?”
  李衛冷道:“搜著了何必等!走吧!”不想耽擱,立即調來粘桿處大內高手,浩浩蕩蕩往外行去。
  左仲儀只能硬著頭皮撐著,跟在後頭任他人瞅以異樣眼光,尤其漕幫弟子頗難諒解,左仲儀暗嘆只要撐過幾天,消弭戰事,一切犧牲全皆值得。
  李衛哪知分壇何在,只顧找向漕幫經營之“月明大客棧”。此處離總壇甚近,可試試潘如虎耐性,另則此客棧全以招待外地歸返之漕幫客居多,突地搜查,說不定另有效果。
  李衛大軍趕來,哪顧得月明客棧齊聚漕幫弟子數百人之多,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李衛且引著左仲儀大步踏入正廳,喝道:“曹鋒還不快把朱小全、石士寶兩欽犯交出來,難道要我拆了客棧?”
  那曹鋒年約四旬,精明幹練,乃客棧掌櫃,平時溫和儒雅,然已對峙,漕幫特有江湖視死如歸豪勁已現,冷道:“此處並無欽犯,總督請回吧!”
  李衛冷喝:“怎會沒有?聖爺告的狀豈會是假?”大喝一聲“搜”,且劈掌震碎紫檀桌。
  大內高手蜂湧再搜,漕幫弟子拚命攔來,戰事一觸即發。
  曹鋒瞪向左仲儀:“你倒胡扯!”
  左仲儀苦在心裡,道:“搜搜何妨?”
  曹鋒冷道:“堂堂聖爺也會告密?”誤會已結,硬擋前頭。
  李衛不肯讓雙方有解釋機會,猛地欺前,一掌突擊曹鋒,冷笑道:“憑你也敢跟朝廷對抗?”那掌勁既強又急,且是突擊,曹鋒雖身為掌櫃卻以商事經驗而受提拔,武功只在中上,如今受襲,竟然無法抵擋,悶呃一聲,倒撞牆頭,已嘔鮮血。
  漕幫弟子見狀難忍怒氣,終於開打,眾人齊撲李衛,連同左仲儀一併算上,除了嗔罵李太監,亦諷左仲儀漢奸,李衛殺得哈哈虐笑,左仲儀卻苦口難言,為免傷亡過重,他且出手,全以指勁截及對方穴道,製人了事。唯祈潘如虎快快趕來,否則不堪設想。
  現場一片混亂,李衛哪在搜人?簡直砸店,遇有桌椅、櫥櫃、門窗、屏風等物,一一砸去,絕不留情。
  漕幫弟子雖多,官方人馬更多,尤有近百名大內高手助陣,漕幫弟子根本不敵,節節敗退。
  不到半刻鐘。月明客棧已被砸毀,漕幫弟子亦受傷連連,此乃是大內高手以砸店為主,始無人死亡,否則早已屍橫遍處。
  然再戰下去,必見屍首,左仲儀急喝:“別打啦,根本未見朱石二人!”
  李衛怎肯聽之,冷聲道:“只見皮未見骨,再搜!”硬想連房子都拆光始甘心。
  情急中潘如虎、黃象、劉玉誠及漕幫高手紛紛趕來,潘如虎大喝住手,掠身擋在李衛前頭,眾高手四處攔去,始暫撐戰局。
  李衛冷笑:“你終於來了?”
  潘如虎道:“朱石二人不在此,幾天之內必給你消息!”
  李衛冷道:“怎會不在?聖爺告密豈假得了?”
  左仲儀悶聲不語,苦笑於心。
  潘如虎若非事先知情恐誤會已深,此時只能裝樣,冷道:“聖爺怎可胡言?”
  左仲儀道:“恐是有誤會。”
  李衛道:“沒有誤會,就是他說的!”
  潘如虎知左仲儀為難,道:“誰說的已不重要,此處既無朱石二人,總督應可收手了。”
  李衛冷笑:“此處無人,他處未必,不交出來,搜得你巢穴亂翻天!”
  潘如虎道:“幾天之內一有消息,必定交出來!”
  李衛黯然一笑,瞧向漕幫弟子,“諸位都聽見了,貴幫幫主親口說明,要把朱小全、石士寶交出來,我且等他三天,三天一過,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伸手一揮,喝聲“走”大內高手齊掠去,走的甚是風光,隨又傳來李衛得意聲音:“好好生意不做,搞何幫派!”
  漕幫弟子聽來刺耳,礙于掌門在此,敢怒不敢言。
  潘如虎輕輕一嘆,轉瞧手下,道:“把東西收拾收拾,店門關上,三天后再說。”
  漕幫弟子已顯猶豫。
  曹鋒道:“掌門當真要交出朱石二人?”
  潘如虎掙扎,說了,怕消息傳出去讓李衛聽著,計策因而失敗,若不說恐手下誤會更深。掙扎中仍決定不說,道:“朱石二人已出海,短時間回不來,你們只顧堅守自己崗位,不准胡亂動手,其他事我來解決!”
  得不到答案,漕幫弟子仍顯不安。
  護法黃象說道:“幫主何曾背叛過漕幫?情勢危急,我們正尋求解決方法,各位忍耐幾天,屆時自可明白一切。”
  漕幫弟子雖疑惑,卻又能如何,且等幾天瞧瞧狀況。
  曹鋒冷道:“左仲儀告密,這筆帳如何算!”
  左仲儀道:“我的帳,我自己會還!”
  潘如虎不忍讓他背黑鍋,道:“告密一事是李衛自己說的,左爺只是幫忙解決問題。”
  曹鋒仍無法釋懷,暗忖掌門是否已和對方串通,為了息事寧人,而做出違背幫規之舉。
  潘如虎知手下有此想法,但解釋無益,道:“幾天後一切自會明朗,各守崗位,不得胡亂傳消息,否則幫規處置!”
  黃象道:“曹鋒你是聰明人,多想想,局勢甚不利,開戰是最差勁結局,大家都在為困境尋求解決之道,莫讓幫主平添困擾!”
  曹鋒應是,不再多問,一切相忍為幫。
  潘如虎這才引人離去。
  左仲儀可沒閒著,離開客棧,復往巡撫府府衙探去,準備照應人質。
  漕幫弟子未能得到真確答案,在心存狐疑下,皆想一窺究竟,如若幫主真的出賣弟兄,屆時也顧不得其身分地位,必群起罷免且治罪,以彰漕幫法紀。
  左仲儀甚快趕至巡撫府衙,巡撫程元章卻避不見面,原是他已倒向李衛,若未得李衛命令,他何需跟左仲儀碰面,如若雙方談不攏,豈非自找麻煩。
  左仲儀拿出翡翠龍佩要求見人,可惜守衛根本沒見過,不買此帳只顧通報,並未請人入內,程元章則鐵了心,一切待和李衛商量後再做處理,還是不肯見人。
  左仲儀只好丟下狠話:“亂逮百姓已犯朝廷戒律,要他好自為之!”說完悻悻而去,心想對方若再胡來,且暗中派人教訓,不怕他耍花鎗。
  程元章待人離去,趕忙前往總督府拜見李衛問個明白,竟知有翡翠龍佩一事,嚇得他直冒冷汗,然李衛表示龍佩已起不了作用,他已奏得皇上收回,程元章頓又寬心,暗道原是狐假虎威。
  李衛道:“不必理任何人,照樣給漕幫,甚至聖幫顏色瞧瞧,否則官制不了民,朝廷日後如何統制天下!”
  程元章頓獲聖旨般得令而去,變本加厲胡亂逮人,然漕幫弟子早有戒備,躲的技巧,對方逮者皆以百妵居多。
  左仲儀得知狀況,偷偷派遣丁幻前去修理,程元章挨了幾顆石頭後,已不敢出門,乾脆躲在府衙涼快,但逮捕工作仍持續不斷,左仲儀在無計可施下只好忍它幾天,幸逮漕幫弟子不多,暫未引起來衝突,局勢仍可穩住。

runonetime 2008-09-11 04:22 PM

第十六章  真 假

  匆匆三日已過。
  乾隆皇帝仍未趕來。
  李衛卻因時限超過為由,再次逼宮,不斷找漕幫麻煩,尤其他已得到消息,漕幫根本有意拖延時間,從未甘心把欽犯交出意思,此無異對他權威一大挑戰,且找來人馬,準備直接進攻總壇賊窩,極盡打擊漕幫銳氣。
  第四日清晨,李衛已引領大軍直往漕幫總壇行去。
  潘如虎已得消息,準備採低姿態拖延時間。
  左仲儀則急若熱鍋螞蟻,乾隆仍未到來,再拖下去恐出問題,立即派出丁幻探及狀況,若見蹤影,背也要把他背來。
  丁幻自知任務重要,快速掠去。
  左仲儀擔心衝突發生,快速趕往漕幫。
  李衛早已抵漕幫總壇,不肯進入大廳,只顧於大門嚷叫:“潘如虎,三日期限已過,欽犯叛賊何在?該不會耍我吧?”
  漕幫弟兄見其囂張,實敢怒不敢言,若非幫主極力限制,早拚個你死我活,縱使喪命也落個爽快。
  潘如虎口氣仍軟:“正在找尋,恐近日即有消息。”
  李衛冷笑:“近日又近日,近日何其多?照我正確情報,你根本在拖延時間,盡耍本爺!”
  潘如虎道:“不敢,實朱、石二人已出海,追趕船隻未返,故拖了時間。”
  李衛冷笑:“去唬別人,本爺豈讓你鬧著玩!來人,給我搜,像搜月明客棧一樣,寸物不漏,不信搜不出名堂!”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齊湧而上,如此強悍氣勢,連在週邊把關之大捕頭洪威皆覺今日恐難善了。
  果然潘如虎怎堪總壇似若月明客棧被砸,態度已硬,冷道:“李衛你莫得寸進尺!”
  李衛訕笑:“想反抗麼?最好,一併處理!搜!任何妨礙逮捕叛賊欽犯,同罪處理!”
  大內高手二次受令,再展攻擊。
  潘如虎怎堪受辱,喝道:“弟兄忍夠了,擋他!”已和黃象、劉玉誠同時出手,撲向李衛,想擒賊先擒王。
  漕幫弟兄終於解脫,如獲重釋般大打出手。
  現場刀光劍影,一片混亂。
  潘如虎志在李衛,撲若猛虎,掌勁霸道。
  李衛早有防範,喝令左右十名大內高手護持且聯合作戰。一時旗鼓相當,殺得難分難解。
  左仲儀趕來乍見狀況,苦笑不已,簡直前功盡棄,終掠往戰圈喝道:“住手!皇上將到!”一掌劈開潘、李雙方。
  李衛一愣,突又冷笑:“皇上遠在京城,如何能到?就算到來,也是為收拾叛賊而來!”再喝攻擊,照樣出招劈去。
  左仲儀喝道:“連皇上都製不了你麼?”已生怒火,凌空一掌劈得李衛倒跌連連。
  臉面盡失。
  李衛怎堪遭此侮辱,登時厲喝:“殺無赦,連左仲儀一併拿下!”抽刀便擊,毫不留情。
  戰況頓更險惡。雙方交戰,已見傷亡。
  情急中忽聞皇上駕到。
  此話若睛天霹靂,震得雙方陣營詫愣當場,腦門一陣抽白,似身置幻夢,不知真假,突又聞及“皇上駕到”第二聲始覺是真非假,齊往發聲處瞧去,已見乾隆身穿金黃龍袍大步踏來,許因趕路太勞累,氣喘如牛,臉面且現汗水,塵灰處處。
  李衛原是狐疑,突見乾隆,趕忙下跪拜禮,直喊吾皇萬歲萬萬歲,大內高手、眾軍兵將全數下跪。
  漕幫弟子猶豫中見得幫主已下跪,只好跟著下跪拜禮,然心頭卻甚難服,畢竟漕幫多年反清為主,意識中總把皇上視為仇人,尤其目前又受官兵逼迫,有人甚至想暗殺皇上,然因幫規森嚴而作罷,且視幫主命令為是。
  左仲儀亦下跪拜禮,實對丁幻辦事能力感到欣慰,能如此快速將乾隆找來,戰況將逆轉,暗噓僥倖。
  乾隆皇帝拭著汗水,直瞪李衛,喝道:“到底何事?”
  李衛奏道:“稟皇上,漕幫私藏叛賊朱小全、石士寶且拒絕搜查,聚眾造反,臣不得以率軍剿之!”
  乾隆喝道:“如此要事,焉可不奏朕知?”
  李衛道:“情急從權,皇上明鑑,若不立即除去亂黨,將危及社稷,百姓難安。”
  左仲儀奏道:“李衛所言差矣,漕幫非亂黨,不但百般忍讓,且答應緝兇,誰知李衛無視皇上御賜龍佩勸阻,竟然大動干戈,先毀月明客棧在先,隨又聚眾傷人於後,皇上英明,當知誰是誰非。”
  乾隆乍聞御賜龍佩無效,登時嗔怒:“大膽李衛,竟無視朕之龍佩,實要不得!”
  李衛霎變臉面,叩頭拜禮:“臣罪該萬死,此乃情急從權,絕無鄙視之意。”
  乾隆喝道:“還不撤軍,帶罪候審,如此小事竟要朕千里奔命,滿頭大汗親自處理!”
  李衛怎敢抗命,登時叩禮起身,招向大內高手,全數撤軍。李衛拱手再奏:“卑職迎接來遲,尚祈皇上見諒,請回府休息……”
  乾隆喝道:“帶罪之身豈有資格說話,來人,把他押下候審!”
  李衛官高,乾隆又未帶手下,眾軍互瞧,不知皇上所喚為何人,乾隆頓覺無手下可用,目光一轉,認得大捕頭洪威,道:“就是你,把他押走!”
  洪威,道:“是!”快速奔去,摘下李衛系著二眼孔雀花翎之頂冠,將其押走。
  李衛乍急:“皇上饒命!”
  乾隆冷哼:“連朕龍佩都敢抗逆,簡直目中無人,押下去!”
  洪威終把他帶走,乾隆始轉向漕幫,欣然一笑,道:“朕以寬仁孝義治天下,豈會對善良百姓動干戈,此事全是李衛所為,非朝廷意思,諸位大可安心回去,繼續工作,若有官兵故意為難,即刻奏來,朕絕不饒他!”
  此話一出,漕幫弟子均已信服,一一拜禮謝恩。
  乾隆爽聲道:“任何損失,事後奏呈,朕一一補償!”漕幫又是一陣道謝,乾隆隨又說道:“朕和聖爺乃莫逆之交,近日住於該處,有事隨時歡迎奏來,朕累了,左愛卿,陪朕回去吧!”拭著汗水,確也夠累。
  左仲儀登時拜禮,迎向乾隆:“皇上請。”乾隆哈哈暢笑,大步而去。
  漕幫這才確知聖爺和乾隆關係匪淺,若在已往恐嗤之以鼻,然今日受及龍恩,多少感激,終覺聖爺一切全為漕幫,先前誤會一掃而空,換來尊敬眼神相送。
  大內高手全數撤出總壇,潘如虎暗嘆道:“欠聖爺越來越多了!”不願在眾人面前失態,喝令:“傳令下去,不得向官方報復,各守崗位,聽令行事。”畢竟另有漕運受圍困,恐仍不知狀況已解除。
  漕幫弟子應是,快速聯絡去了。
  危機已除,潘如虎、黃象、劉玉誠等人寬心不少。
  左仲儀甚快引得乾隆進入聖幫“逸香園”準備找來女僕替他清洗臉面臟衣。畢竟皇上落得一副花臉局面,實讓他瞧來既感恩又內疚。感恩者乃是皇上肯為他如此拚命,內疚者實未把皇上照顧妥切,有失職之嫌。
  然待要替乾隆服務之際,忽見乾隆呵呵笑起,直道:“好險,差點救不了人!”
  左仲儀乍聞聲音已變,詫道:“你?!”
  乾隆笑道:“我是丁幻!”話聲未落,伸手,臉上抹去,抓下易容東西。
  左仲儀更詫:“怎會是你?!”
  丁幻呵呵笑道:“情急從權,只好幹啦!”遂將狀況說明。
  原來丁幻飛奔而去想迎接乾隆前來,誰知奔至漕幫附近,卻發現雙方已開戰,哪還顧得前去請乾隆,縱使請來恐也死傷慘重,他曾經扮過左仲儀,易容功夫了得,情急之下只好從權冒充乾隆,龍袍倒是好辦,東園戲子房有現貨,然無法仔細整理臉面,故意以塵灰抹黑,情急中呼呼喝喝,終也唬過李衛等人,暫時立了大功。
  丁幻笑道:“整得李衛夠癟,看他日後還敢囂張!”
  左仲儀卻哭笑不得:“是你冒充的?!”
  丁幻道:“是啊!否則怎來得及,怎麼,出事了?未能替爺解決問題?!”
  左仲儀憋著臉:“只解決一半;是唬住李衛,可是冒充乾隆當著眾人面前羞辱李衛,要是真的乾隆到來得知此事,李衛不反彈才怪,甚至乾隆也未必原諒。”
  丁幻道:“那又如何,頂多屬下開溜,來個永不認帳!”
  左仲儀苦笑道:“你倒爽快!”
  丁幻道:“總比雙方大戰死傷遍處好!”
  左仲儀不忍責備,道:“其實你功勞比誰都大,但我何忍看你逃難天涯!你先別露臉,我先找到乾隆向他說明白,看看他反應,如若順利,一切好辦,若不妥,你再走人不遲。”
  心想屆時以玉佩保他一命就是。
  丁幻道:“多謝爺您費心。”隨又開始扮回乾隆皇。
  左仲儀道:“你不卸裝扮?”
  丁幻道:“我現在是乾隆皇,且留在聖幫,你若再去請另一乾隆皇來此,豈非讓人起疑,我該跟你出去,然後消失,方為正確。”
  左仲儀道:“也對!事不宜拖,快走!”
  兩人不敢耽擱,連茶水未喝,復往北方掠去。
  一聖爺一乾隆聯袂而奔,總引來側目遐想,然兩人輕功甚高,飛掠如風,一閃即逝,毋需顧及身分穿幫。
  奔行數十裡後,已在金楓林附近發現塵煙。
  左仲儀掠高樹頂窺探,見得快馬奔馳,冷斷天護守前頭,想來乾隆必在車廂裡頭,隨即飛落地面,要丁幻卸裝,道:“乾隆已抵,我去攔人!”
  丁幻會意,躲往暗處,左仲儀尋了方向,快速追去。
  再奔三裡,終追近車陣。左仲儀喊道:“皇上留步!”
  冷斷天首先發現,詫道:“左爺?!”但覺要事,立即勒馬奏道:“皇上,左爺來了。”
  乾隆當然心急,登時翻開車簾道:“快請快請!”張著目光直搜。
  左仲儀掠近,仍行大禮。
  乾隆急道:“不是十萬火急麼?禮數省了,快上車,一併辦事!”
  左仲儀道:“事關機密,可否藉一步說話。”
  乾隆皺眉,冷斷天和大內高手全是親信,實無需掩飾,然想及若和自己身世有關,那又另當別論,遂道:“好吧!朕是服了你,能滅日月島,收拾法醒,頻立大功,要是別人才不買帳!”此話多少說予冷斷天聽,免其心靈不平,說完掠身飛去。
  冷斷天急道:“皇上,請別走遠!”
  乾隆笑道:“左爺和朕交情匪淺,沒事!”仍往前行,冷斷天只能遠處跟著。
  左仲儀拱手道:“多謝皇上抬愛。”
  乾隆笑道:“何需彼此,不是說過私底下以兄弟相稱麼?”
  左仲儀道:“聽過此事再稱不遲。”
  乾隆登顯慎重:“看來重要了,走吧!”
  順著左仲儀引導,進入附近金楓林,冷斷天仍保持百丈遠近,以免情急生變措手不及。
  乾隆落落大方,道:“此處隱祕,只有你我,可說了。我倒想聽聽你連呈數道奏擢。一道比一道緊急,最後一道且只十萬火急等字,還讓鄂龍代傳,可嚇壞我了,到底發生何巨變?”
  左仲儀道:“漕幫造反,李衛出兵,杭州已變戰場!”
  乾隆詫駭:“當真?!”
  左仲儀道:“當真。”
  乾隆臉色更變:“傷亡多少?!朕不是賜你龍佩,怎未替朕擋一擋?!”
  左仲儀道:“龍佩無效,李衛以戰區君令有所不受回絕。”
  乾隆急道:一是漕幫先開戰?!”
  左仲儀道:“不,是李衛挑釁,不聽任何勸阻。”
  乾隆嗔喝:“大膽,對付漕幫豈可明目張膽出兵,這豈非挑起滿漢族群衝突,朕才登基不到兩月,安撫都來不及,豈可替朕惹此麻煩,快去快去,非得收拾他!”急於趕往杭州解決此事。
  左仲儀見已挑起乾隆對李衛厭惡意念,始敢說道:“皇上莫急,戰事暫且壓下了。”
  乾隆道:“用何方法?你將李衛逮起來?”
  左仲儀道:“是逮起來,然卻非臣,而是皇上您本人。”
  乾隆不解:“朕怎逮了李衛?!”
  左仲儀道:“情急下,臣見龍佩無法製住李衛,只好請人冒充皇上,臨時將李衛扣捕入獄,始能暫解此事。”
  乾隆頓覺好奇:“誰冒充朕,像不像?李衛未識破麼?”竟然喜多於責備。
  左仲儀未想及乾隆對此大感興趣,但覺此事應可順利收場,拱手奏道:“是臣下身邊小廝丁幻,他學過易容功夫,扮得尚可,故能瞞住李衛。”
  乾隆喜道:“人在哪?在附近?叫他出來讓朕瞧瞧!”
  左仲儀道:“是在附近……”回手一招,喊道:“丁幻毋需躲了,快來見皇上。”
  丁幻尷尬現身,龍袍仍在,但臉面卻已抹去一半,已失乾隆模樣。
  乾隆瞧得直皺眉頭:“總差了點……”
  丁幻則行大禮,下跪叩頭,乾隆頗不習慣:“皇上拜見皇上,可奇了。”
  丁幻道:“奴才不敢。”
  左仲儀道:“皇上要你扮皇上,起來耍幾句!”
  乾隆笑道:“正是,朕可想瞧瞧自己到底是何發號施令模樣,快起來耍兩招。”
  丁幻應是,立即起身,隨又將抓來之粗眉黏上,稍稍整理,已俱乾隆外型粗樣,他乾脆又抹上塵灰。
  乾隆不解:“朕有灰臉?”
  左仲儀道:“風塵僕僕趕來,故臉沾塵灰。”
  乾隆笑道:“好說法!耍耍看如何收拾李衛!”
  丁幻立即擺出架勢喝道:“大膽,連朕所賜龍佩都敢不聽!”
  乾隆乍愣,以為自己發飆,隨即暢笑:“好極!簡直妙極!神韻一變,簡直跟朕一模一樣。”
  丁幻隨即下跪拜禮:“奴才冒充犯上,罪該萬死!”
  乾隆喜道:“無罪無罪,替朕解去血戰風波,豈會有罪?朕尚為分身乏術所苦,如今見你有此才能,他日化成朕坐鎮幹清宮,朕豈非可以隨時明查暗訪,雲遊四海?”
  丁幻道:“只要皇上需要,奴才全力以赴!”
  乾隆笑道:“快卸裝,莫讓冷斷天發現,此乃你我三人秘密,不准讓第三人知曉!”
  丁幻謝恩後,立即卸裝。
  乾隆轉向左仲儀:“你倒了得,找了如此幫手,別忘了明年打雲南時,若有人敢抗旨,朕允許丁幻代朕收拾他們。”
  左仲儀道:“此事不能擅用,得皇上親下秘旨才行,否則只有類似今日戰局方能用之,且也得皇上能親臨之前一天半日之內用之。”
  乾隆笑道:“朕當然信任你,才會允許此事,咱早以兄弟相稱,何需見外?”
  左仲儀感恩道:“只要皇上能知臣之苦心,臣已心滿意足。”
  乾隆笑道:“別文謅謅,其實京城那些臣子放下身段還不是跟朕嘻嘻哈哈,你是刻意想表現忠心,朕早知了,若再排長,則顯做作,其實朕亦喜沾沾豪情義氣江湖味道呢!”
  左仲儀終笑道:“如此臣可放心多了。”以江湖禮數拱手拜禮,兩人會心暢笑。
  丁幻見之亦對乾隆漸生好感,且既要冒充他,總細心觀察乾隆動作。
  隨後左仲儀仍將狀況說明。“臣以皇上寬仁孝義為本,且在登基之初,實該大赦天下,怎能任意興師與民爭鬥?在瓦解日月神教後,臣以皇上寬仁,放走千餘名改過自新者,當時他們感激涕零,發誓效忠皇上,不再叛變;再則朱小全、石士寶雖有過錯,卻和漕幫無關,李衛只顧以叛賊分子,欲找漕幫麻煩,實是氣燄高漲,終弄得戰事乍起,已忘了皇上寬仁孝義根本,實犯嚴重錯誤,故始有將他扣押一事發生……”將來龍去脈說個明白。
  乾隆皺眉道:“漕幫日益壯大,日後難免不易控制收拾。”
  左仲儀道:“皇上應知‘控制’非最佳手段,另有合縱連橫等計策,且把漕幫當成一般百姓,只要讓他們富了,生活寬裕了,誰還想打打殺殺?就算有,也只是極少數分子,當輕易可處理。”
  乾隆道:“石士寶、朱小全卻至今難處理。”
  左仲儀道:“處理亦有虛實之分,實者將人逮著繩之以法,虛者利用漕幫將其製住,照我所知,漕幫不再以反清為宗旨,而是以‘忠義’為本,這是重大轉變,皇上應樂觀其成,如此將是對漢人最大安撫。”
  乾隆笑道:“你不但經商有一套,治人亦是了得。”
  左仲儀笑道:“說穿了其實相通,全是以和為貴,以富為宗旨,讓大家都賺錢,歌頌的永遠是皇上恩典!”
  乾隆笑道:“這正是朕最看重你之處,不但能替朕開源賺大錢,且能潤滑滿漢衝突,甚至能用兵打仗,如此文武全才,天下難尋。”
  左仲儀道:“不敢,只要皇上把持寬仁孝義,天下能人心盡相投靠。”
  乾隆笑道:“希望如此;漕幫之事已起,又礙于朱、石二人通緝在案,你看如何處理為佳?”
  左仲儀道:“漕幫仍可安撫,至於朱、石二人通緝亦不便撤去,畢竟也該考慮李衛反彈,倒是程元章原是理親王人馬,隨又見風轉舵,只顧拍李衛馬屁,胡亂逮人,已讓漕幫恨得牙痒痒,應讓他承擔一切。”
  乾隆道:“顧琮呢?”
  左仲儀道:“謹守本分,難得好官。”
  乾隆頷首:“地頭你熟,了解定比我深,顧琮確是不差!”心頭有了底子,隨即笑道:
  “和朕一起走吧,十萬火急,豈可耽擱!”再瞧丁幻,想及冒充一事,笑聲又起。
  丁幻窘臉相應,仍未習慣。
  左仲儀道:“丁幻若老鼠,不慣慣于人,可否讓其先行?”
  乾隆笑道:“能扮皇上竟是鼠輩之格?也罷,去吧!”
  丁幻這才拜禮潛去,負擔終解脫。
  左仲儀在乾隆力邀下已返車陣,並未坐上車廂,而是冷斷天讓出兩匹馬,兩人並肩而馳,豪氣乾雲。
  冷斷天始終不知李衛被擺道之事,故仍對左仲儀刮目相看,京城所生芥蒂已較緩和。
  乾隆車陣已進入杭州城。
  見及殘窗破瓦、店舖被砸之種種戰後情景,乾隆感受甚深,尤其百姓之惶惑不安,已讓乾隆暗覺事態重大,得先行處理,故未前往聖幫稍做休息,而是直往巡撫府衙行去,原是洪威乃府衙大捕頭,故將李衛囚於該處。
  程元章為巴結乾隆,竟也派出重兵看守地牢,免得皇上責罪下來擔待不起,忽聞皇上抵達,登時列隊迎接。
  乾隆知其行徑,不屑理他,冷道:“李衛囚何處?帶朕去!”
  程元章逢迎道:“地牢臟黑,有辱皇上金靴,讓臣將李衛提押至公堂,方便皇上審判?!”
  乾隆冷道:“不必了,帶路!”
  程元章但覺皇上語氣不佳,不敢吭聲,恭敬應是,立即帶路。
  左仲儀想迴避,乾隆卻堅持,並道:“必要時將對質。”左仲儀心想也對,若李衛亂言,自己豈非背黑鍋,遂同意陪侍而去。
  李衛身分特殊,故囚於獨立監牢,洪威親自看守,無懼對方脫逃。李衛則現骨氣。
  盤坐內壁,腰桿未彎半寸,一副忠臣烈士模樣。
  乾隆步入地牢,守衛宣唱皇上駕到,李衛登若忠僕跪拜,並無乞憐神情。
  冷斷天瞧得心酸,李衛一輩子忠心落得如此下場,實是不值,然此事他根本不解,未敢吭得一聲,一切靜觀其變為是。
  乾隆瞧著李衛,冷道:“可知錯了?”
  李衛道:“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乾隆道:“關於龍佩、漕幫之事等等!”
  李衛道:“龍佩一事,罪臣知罪,至於漕幫一事,對方窩藏叛賊,且聚眾造反,舉兵討之,不知犯何罪?”
  乾隆冷道:“朕才登基兩月不到,你即大舉興兵,逼得百姓惶惴不安,再則漕幫忍讓欲交出叛賊,你卻擅自動武,鬧的舉國皆知,難道無罪?”
  李衛臉色閃變,道:“交出叛賊只是藉口。”
  乾隆冷道:“那也由不得你假官方之權,迫百姓之命!”
  李衛板著臉,視死如歸道:“臣已知罪,請皇上賜死,以維朝廷聲譽,且詔告天下。”
  乾隆道:“幸好大錯未鑄成,貶你降一級,罰俸半年,立刻前去追捕法醒,給朕戴罪立功。”
  李衛叩頭謝恩,縱有不甘,卻勉強可接受。
  冷斷天仍覺皇上委以重任,只要逮著法醒自可立功回京,再度受到賞賜,皇上用心良苦,自己亦吃下定心丸,否則必因李衛關係而被走馬換將。
  左仲儀則知乾隆已袒護自己及漕幫,畢竟若再扯及朱、石二人叛賊事件,必將論及今日種種,一個閃失,恐扯出假冒皇上事件,屆時雙方皆甚難堪,故乾隆只簡短詢問即做處置,乃明智作法。
  乾隆隨又轉向程元章,冷道:“你麻煩可多了,摘下翎帽,撤去逝江巡撫一職,交刑部查辦!”
  程元章駭然下跪:“皇上……”
  乾隆冷道:“不必多說!”轉向左牆,凝聚功力,一掌震碎石牆,裡頭竟是另間牢房,擠滿無數人犯,有者已死亡,有者見血見肉,呻吟處處,讓人瞧來慘不忍睹。
  程元章詫駭急道:“皇上,他們全是朝廷重犯,奴才逮捕他們並無不當。”原想找機會處理掉,誰知卻慢一步,暗中責怪洪威不負責任。
  乾隆冷道:“犯何重罪?口供呢?罪狀呢?”
  程元章急道:“洪威剛抓來不久,該問他……”
  乾隆怒斥:“大膽!還想狡辯,爭功諉過,洪威是你手下,無你命令,他會捉人?竟想將責任推予他?大清皇朝何其糟糕,牢中竟然擠滿如許之多人犯,實是國恥!”
  程元章涕淚已流,直道:“皇上恕罪,臣罪該萬死!”
  乾隆傳令冷斷天:“把江南河督嵇曾筠找來兼浙江巡撫,程元章之事由他親查,後交刑部處理。”
  冷斷天知嵇曾荺目前在錢塘江堤建築工事,立即銜令而去。
  乾隆轉向洪威:“想辦法將人犯放了,一看即知是善良百姓,不知他這巡撫怎麼當的!”說完甩頭而去,不願再見程元章一眼。
  李衛甚快恭送乾隆離去,程元章登向其求情。李衛斥道:“牆頭之草,焉能扶持,去找你的理親王吧!”自己都被貶降,哪還顧得對方,拂袖而去。
  任程元章哭紅雙眼,亦無人理會,還是洪威不忍,提醒他失官不能失格,否則永無機會,程元章始強忍喪官之痛,準備轉向嵇曾筠說情,或有轉寰之處。
  乾隆不想再理官事,乘南下之際,要左仲儀陪行四處走走,一來探查漕幫狀況,二來想回味往昔。
  轉行中,已見漕幫漸漸恢復平靜,知事情將了,始有心情四繞。行往西湖蘇堤,突地想及和青逸飛那段情,回憶起來竟然怦動於心,不禁追問:“逸飛呢?可在杭州?”
  左仲儀早有防備,道:“去了蘇州,為船廠之事忙碌。”
  乾隆惋惜道:“可遠了,否則可讓她陪你我遊湖。”
  左仲儀道:“下次若有機會,必讓您如願。”
  乾隆觸景傷情,佳人又不在身邊,遊興大減,遂道:“回去吧,已近黃昏,我休息休息,明兒得趕回京城。”
  左仲儀詫道:“這麼快?!”
  乾隆笑道:“剛登基為帝,凡事待辦,若非你那十萬火急秘折,我可抽不得身,現在江南事了,得趕回去方是。”
  左仲儀感恩拱手:“謝皇上抬愛。”
  乾隆伸手拍拍他肩頭,笑道:“不必客氣,我真的把你看成兄弟,或可共同治國,只是我在臺上,你在台下,往後多擔待些,李衛之事已製住,日後看來無人敢再瀆犯龍佩,你大可放手去幹!”
  左仲儀道:“我必全力以赴!”
  乾隆笑道:“聽你用‘我’不用‘臣’字,舒服許多!”
  兩人相惜而笑,盡在不言中。
  隨後乾隆駐進聖幫行館,擺明暗示天下他和聖幫關係匪淺。
  左仲儀亦照顧得無微不至,雖把青逸飛藏起來,卻把丁幻叫出來,要他扮誰像誰,倒讓乾隆大開眼界,玩得盡興,然扮乾隆仍是最讓乾隆津津樂道,實想把丁幻帶在身邊,卻因顧及明年雲南戰役而作罷。
  乾隆數天趕路亦顯疲累,不到二更已休息,次日清晨即起,問及青逸飛仍未歸,不再停留,吃過早膳,立即喚來冷斷天,準備改搭快船回京城。
  左仲儀為免生意外,道:“法醒亦落水而逃,還是走陸路為安全。”
  乾隆道:“只走一小段,到蘇州即換陸路,朕得看看海堤等工程。”
  左仲儀不便拒絕,找來高蛟、高魚兄弟操船,終載著乾隆、冷斷天和數十位大內高手,小心翼翼出航而去。
  青逸飛現身道:“乾隆終於離去,可嚇壞我了!”想及對方鍾情至此,負擔即重。
  左仲儀道:“誰叫你當時招蜂引蝶,現在可甩不掉!”
  青逸飛喝道:“誰招蜂引蝶!是你不長眼兒,硬把我往他推送,現在倒怪起我來,討打麼?”猛地一記響頭拍去。
  左仲儀快速縮腦閃躲,欸呃一聲,竟然撞上楊枝幹,疼得直抱腦袋,困聲道:“殺夫麼?”
  青逸飛一記得手,呵呵笑起:“活該,胡亂說話,總有報應!”
  左仲儀笑道:“這麼說,你是承認我是你丈夫,答應嫁了?”
  青逸飛頓窘。喝道:“不嫁!”飛奔而去,然卻手撥柳條,洋溢幸福。
  左仲儀笑道:“逃那麼快,不怕乾隆見著?”
  青逸飛忽而想及身在錢塘柳堤岸,且左仲儀剛送走乾隆不久,逕此飛奔,莫要當真被見著才好,總慢下腳步,突有感觸:“我如果像劉光霞那麼醜,你會娶我麼?”
  左仲儀一愣,若在已往的確說不,然自己曾和劉光霞交往,確實發現其善良可愛之處,終輕嘆說道:“若未了解恐難了,但既已認得,其實美醜已非重要,老實說,你若願意。我是會把劉光霞娶過門……”
  青逸飛顯得心情浮動,自己以前何嘗不是排斥,然見及劉光霞如此可憐,只為人醜而受歧視,而一般大戶人家,娶個三妻四妾乃稀鬆平常之事,聖幫事業龐大,遲早要多生子女繼承,宛若皇族一樣,勉強他只娶自己一人,恐也過分,或許實該撮合劉光霞,畢竟自己已被其善良所感動,遂說道:“也許應該找她談談。”
  左仲儀不願觸碰此事,道:“以後再說吧!”
  青逸飛怎敢當面說明,且和劉光霞談過之後再定奪,畢竟分別數月,說不定她另有奇緣,但最好別是左勝超,否則命運必定悲慘。卻不知前次告知左勝超身分,她是否聽進去?
  亦或毫不干係?
  她急於了解此事。

runonetime 2008-09-11 04:22 PM

第十七章  惜 情

  匆匆七日已過。
  李衛已離開杭州,逕赴雲南,投靠新任雲貴總督張廣泗陣營,準備戴罪立功,一雪恥辱。
  他已知左仲儀在乾隆心中地位之重,並非輕易可動搖,故不再對峙,免遭修理。
  畢竟雍正和乾隆總有別,容不得他再為所欲為,得先搏得乾隆信任再說。
  他走的甚安靜,未驚動任何人。
  嵇曾筠已兼任浙江巡撫,且把程元章移送刑部調查偵辦,他和顧琮原是治河同道,多少有所默契,故共同理治河運、漕運,以及浙江吏治,本著乾隆寬仁孝義原則,對百姓,甚至漕幫皆寬以待之,故受敬重,浙江吏治難得清明。
  聖幫亦在左仲儀經營下,正式步入軌道,且漕幫之事已解決,運輸通暢無阻,正是大展鴻圖,開拓更寬廣事業時刻。
  左仲儀已把目標貫注於海運,終決定再赴上海、寧波、福州等造船廠督促進度,以便擬知開航日期。
  青逸飛暗喜,及至上海,自可尋及劉光霞,替心上人解決棘手事,尤其拉攏劉吞金,對船運發展更現助益。
  杭州仍是大本營,除了調來原蘇州分舵錢莊大掌櫃封養廉為總管外,另聘得數名經理人,以穩住聖幫事業。
  左仲儀並未帶走任何事業或護持上之弟兄,只帶走青逸飛、丁幻二人,畢竟只是考察,毋需勞師動眾。
  及至上海,巡視造船廠後,已知加入漕運弟子幫忙,進度超前,將是好兆頭。
  左仲儀除了巡視船廠,且注意劉吞金去向,然巡及吳淞江口,劉吞金那艘插有風向雞之巨船始終不見,暗忖或已轉移陣地,待日後有空再尋之。
  青逸飛則對劉光霞最為關心,尋得機會,找向綢緞莊,卻人去樓空,早已關門,暗忖:
  “難道她已和左勝超私奔?”心念轉處,間向隔壁琉璃藝坊年輕掌櫃,回答竟是:“搬走已快月餘,當時吵了一架,不久即關門,去哪無人知。”青逸飛詫驚,以劉光霞個性,若非深受刺激,怎可能跟人吵架?難道自己告知左勝超身分一事已奏效?可是她若不願一起,大可一走了之,何需吵架?
  青逸飛但覺有異,快速找向左仲儀告知此事。
  左仲儀詫道:“你去找她了?”
  青逸飛道:“總得關心,但她卻失蹤了,不知是否被左勝超陷害。”
  左仲儀道:“不會吧,她有個黑幫老爹,左勝超縱有十個膽子也不敢!”
  青逸飛道:“總覺不安。”
  左仲儀笑道:“你是疑神疑鬼了。”不願讓他失望,派出丁幻打探。
  丁幻轉得半天回覆道:“不但劉光霞、劉吞金失蹤,左勝超、左海瑞亦不見蹤影,只剩左夫人尚在蘇州,過著清苦日子,顯然久未見左家父子回去。”
  左仲儀當機立斷,親赴蘇州,除了關心自家錢莊外,亦前往拜訪嬸嬸,連品潔一臉憂鬱,一問三不知,只表示月餘前左勝超回門見過一次面,說是要到南方打天下,就此一去不返。左仲儀不願擾她,留下足夠銀兩始告別而去。
  連品潔仍替夫兒關照:“縱有任何不是,尚詩聖爺看在自家人分上。”
  左仲儀頷首表示請放心,連品潔始感激送客,兩眼早泛淚光。
  左仲儀暗嘆,卻也無奈,只有日後留點情義了。
  青逸飛仍關心劉光霞:“左勝超日既往南方發展,咱不也要到寧波、福州等地,順便查察!”
  左仲儀道:“杭州也是在南方,當時勝超替他爹送藥,說不定南方即指杭州,左海瑞奪權失敗。再逃它處,未必是在南方。”
  青逸飛道:“極有可能仍在南方,因為北方他們不熟,無處發展,況劉吞金一向亦在南方活動,照此推測,他們應在南方。”
  左仲儀但覺有理,笑道:“你倒是不死心,那咱就邊走邊查,也好弄個明白!”
  青逸飛暗喜。
  左仲儀遂調頭往南方行去。中途經過杭州,只停留一天,聽得手下報告一切順利,隨又往寧波考察,造船工作甚上軌道,無需操心,隨又轉往福州。
  一路上皆派出丁幻探消息,未探著左海瑞父子下落,卻問得劉吞金手下多少活動,應確信其已移往南方。
  青逸飛暗喜摸對門路,且等待把劉光霞找出來,完成心願。
  雖近十一月,南方氣候仍溫和,確最適合活動,不若北方此時已結冰下霜,冷得可以。
  青逸飛首次到福州,已被其活動力吸引,直道四季如春的確好極。
  左仲儀陪她遛達一陣,始往分舵行去,其實分舵即在福州港埠,左為碼頭右為造船廠,相互結合,省下不少營運成本,分舵主則為風及時堂弟風迎秋,其已航海多年,且對海事了解甚深。尤通外語,對聖幫助益匪淺,四十上下,屬謙恭且精明幹練型,乃不可多得人才。
  見聖爺到來,欣喜迎接,知聖爺不喜俗套,立即引領參觀造船廠,青逸飛這才知福州船廠技術更高,所造海船更巨,艘艘有若城堡,若派出海洋,直若聖幫勢力擴展,好不威風,不禁對聖幫事業體更形嚮往。
  左仲儀在確知明年春夏海船隊可成軍後,安心不少,已交代年終多賞三月薪資,風迎秋替弟兄感恩。左仲儀再問些貿易工程,風迎秋已籌備妥善,甚至已聘了兩名外籍經理負責國外接冶業務。左仲儀曾雲遊世界,通得多國語言,遂找來談談,兩外國經理一為英系,一為葡國人,詢問結果,商事經驗豐富,甚為滿意,他知外商講求多少能力領多少酬,故同樣讓其入股分紅,樂得老外直道仙球仙球(謝謝),聽得青逸飛莫明想笑,暗道:“仙球是啥玩意,那麼值錢,樂成那樣?”然事後詢及為謝謝之意,不禁臉紅,暗下決心得好好練得外語,否則被消遣仍不自知。
  詢過外籍經理和南方相關業務後,左仲儀始問及近日有關劉吞金狀況。
  風迎秋顯得慎重,道:“劉吞金船隊已南下,且和包天星配合,亦開始走遠洋路線,劉吞金且自取為‘金幫’,包天星也改名為‘海幫’,掩去海盜行徑,兩幫合作,勢有和聖幫一別苗頭趨勢。”
  左仲儀皺眉道:“可設了碼頭?”
  風迎秋道:“尚未設專屬碼頭,但以其勢力,強佔六號碼頭並無問題,而那強佔並非用暴力,只是把船擠滿,他船不能停,官方也沒法子可管。”
  左仲儀道:“其實憑劉、包兩人一句話,一幹人豈敢不從,尤其包天星當年活動南方,簡直地頭蛇。”
  風迎秋道:“他們佔碼頭搶營運,是否對聖幫有所影響?”
  左仲儀道:“生意原即競爭,只要不用非法手段,影響不大,不過還是小心防範,對方是土人,卯起勁來和江湖差不多,準是蠻干!”
  風迎秋道:“屬下早已注意,且做防範。”
  左仲儀嘉許道:“相信你能處理一切。”
  風迎秋甚為受用,客氣回謝。
  隨後左仲儀道:“總得前去見見老朋友。”
  風迎秋知其用意,立即指示六號碼頭位置。
  左仲儀引著青逸飛、丁幻快速行去。
  轉行數碼頭。已抵目地,終見得劉吞金那艘插有風向雞巨船。船頭已寫上‘金髮號’,顯然成立“金幫”一事已屬實。
  仔細瞧來,四周船隻不少寫著金字號及海字號,六號碼頭果然成為劉吞金和包天星專用。
  左仲儀笑道:“倒是玩真的,待我去探消息,阿飛去不去?”
  青逸飛道:“不去!”當時曾因劉光霞事件成為劉吞金眼中釘,去了準壞事。
  丁幻亦道:“屬下也不敢去。”冒充聖爺騙婚一事至今仍負擔沉重。
  左仲儀笑道:“那就四處轉轉,希望找到線索。”兩人快速逃去。
  左仲儀自嘲一笑,當時為了聖幫倒是付出不少代價,如今總得解決,遂行往金髮號,拜禮道:“左仲儀求見!”聲音喊得既尖且響。
  金幫守衛聽著,怔詫中待要通報,豈知船艙內傳來砰砰碎響,劉吞金、包天星竟皆在船上賭錢,忽聞聖爺求見,作賊心虛似地欲藏躲,已將碗盤打翻,東西掉滿地。
  劉吞金不敢吭聲,擺著手示意不在,守衛遂依言說道:“掌門不在,請回!”
  左仲儀笑道:“不在?那打破碗盤者是鼠輩麼?”說完身形乍縱如燕,穿過守衛,直落船頂,守衛根本欄不住,急道:“不好,闖進來了!”
  劉、包二人驚惶欲躲無處。
  劉吞金突地意識到自己乃一幫之尊,何需躲他?方才心虛顯然無理,登地吸氣壯膽,喚道:“老包起來吧,誰怕誰!”
  包天星亦覺失態,挺身而立,劉吞金始對外喝道:“金幫不歡迎你,去吧!”
  左仲儀仍往前走,拜禮笑道:“前次承幫主相助得以解困,特來謝恩。”
  劉吞金冷道:“不必,言而無信之人,有何好談!”
  左仲儀道:“全是一場誤會!”仍往艙閣踏入,忽見包天星,拱手笑道:“海幫幫主也在此?久仰久仰!”
  包天星冷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少來煩我!”
  左仲儀笑道:“同是經營海運,怎會道不同,在下正想和您談談合作之可能。”
  劉吞金冷道:“免了,我已另有合作對象……”忽覺說溜嘴,趕忙閉口。
  左仲儀笑道:“是誰?該不會是左海瑞吧?”
  劉吞金一愣,冷道:“是又如何,你管不著!”
  左仲儀暗嘆事已成真,表面仍不動聲色,笑道:“不知他所中之毒是否解去?”
  劉吞金冷道:“小小毒藥能奈他何,早解了,抱歉讓你心腹之患未除!”
  左仲儀暗道左海瑞中毒後果然逃難至南方,且和劉吞金有所聯絡,道:“你和左海瑞如何交往,我不過問,但那個壞胚郭奇秀可是聖幫通緝之人,我不得不管。”
  劉吞金冷道:“沒見過!”
  左仲儀道:“幫主何需為此事和聖幫過不去?”
  劉吞金嗔道:“待要如何?耍我女兒還不夠,想騎到我頭上來?別以為你攀了乾隆,且打敗法醒,我就怕了你?要是逼急了,照樣拼得你吃不完兜著走!原來兩老對於左仲儀打敗法醍一事甚為顧忌,故方才始會失態,如今已卯上,只能顧著氣勢,免弱了威風。左仲儀道:“此事並非誰怕誰,而是江湖道義,若是金幫、海幫通緝之人,聖幫若強留,豈非擺明跟你們過不去?不只是郭奇秀,就連左海瑞也是如此,在下已極盡忍耐,否則傳出退休前聖爺和金幫合作,在下臉面何處擺?”
  劉、包二人雖黑道出身,但混江湖即講義理,知護著郭、左二人確是理虧,一時窮於言詞。
  包天星心念一轉,冷道:“郭奇秀之事,我們確實不知,至於左海瑞,他兒子已娶劉家女兒。算是姻親,照顧他倆也是應該。說不上故意找聖幫麻煩。”
  左仲儀登詫:“劉姑娘已嫁予左勝超?!”
  想及此事。劉吞金即光火,斥道:“毋需你關心,忘恩負義傢伙!”
  左仲儀五味雜陳,竟有失落感,直覺左勝超不配劉光霞,而左勝超也不可能喜歡此醜女,顯然耍了手段,道:“幫主可見過劉姑娘?在下乃說嫁過門之後?”
  劉吞金冷道:“她倆恩愛,早雲遊四海去了,毋需你關心!”
  左仲儀道:“怎會雲遊四海,半月前左勝超仍替他父親抓藥,我看此事有蹊蹺,幫主何不查清,尤其有人見著兩人在綢緞鋪有爭吵。”
  劉吞金越聽越光火,怒斥:“劉家事毋需你管!”一掌已劈出,迫得左仲儀連連閃退。
  他最心疼女兒,原想替她找個登對丈夫,誰知眼前此人不要,還敢上門消遣,怎能忍下此怨氣,終出手給予顏色。
  左仲儀道:“在下別無他意,只是此事確不簡單,事關令女兒,若疼她,找出來問個明白,否則被耍都不知,商船合作一事,咱日後再談,告辭!”已覺青逸飛預言可能屬實,得快速尋及劉光霞為要,立即掠退。
  劉吞金登若洩氣皮球孤坐椅上,嘆聲不斷:“怎如此複雜?嫁個女兒難道如此困難?”
  包天星道:“看你還是把光霞找出來,女兒只有一個,出了差錯劃不來。”
  劉吞金道:“你也相信左仲儀所言?”
  包天星道:“他巴不得光霞有人要,照常理毋需掀此事,然他卻掀了,多少信他幾分。”
  劉吞金道:“他也可能用計想分化劉家和左家。”
  包天星道:“左海瑞已過氣,怎能跟聖幫比?且聖幫如日中天,若非你我聯合,海運上恐也非敵手,他毋需分化左海瑞,只有討好你我,以便畫下海運版圖,這個人不簡單,老實說,盡了個‘忍’字‘義’字,漕幫之事豈非全靠他周旋而化解危機,若非你要跟他打對臺,我可要倒向他,畢竟跟他合夥者從未吃虧過。老劉也得多想想,女兒只有一個,冒險不得。”
  劉吞金恨道:“是他先不識好歹,終落得如此局面。”然女兒確實只有一個,怎能讓她出差錯,登時說道:“此處你來照應,我且找左家問個明白!”說完掠身而去。
  包天星走出船艙,步往船頭,瞧及金字號、海字號船隻遍處,忽有想法,不幹海盜,竟爾不知如何經商,光靠關係接洽載貨,總無法餵飽船隻,碼頭停了那麼多,外表氣勢足,實則停滯於此,是衰幫徵兆,實不知和金幫合作搞此名堂是對是錯?倒是聖幫船隻隨進隨出,叫人眼紅,經商之道的確不易啊!
  包天星開始盤算必要時,恐得捐棄成見,說服劉吞金和聖幫合作,否則只有回鍋幹海盜老本行了。
  左仲儀甚快於雜貨巷找到青逸飛和丁幻,並告知狀況。
  青逸飛原以為劉光霞可能如法炮製在此某處開店,故始尋來,誰知遍尋不著,突又聞及消息,焦切道:“看來左勝超用了非法手段,得快快把人找出來!”逼姦、迷姦手法一一浮心頭,甚為緊張。
  左仲儀嘆息:“事已至此,急亦無用,我已激將劉吞金,他甚愛女兒,必有行動,阿幻你先去盯梢,沿途留下線索,非得找出劉姑娘不可。”
  丁幻得令,立即潛去。
  青逸飛急道:“萬一劉姑娘……”逼姦一事始終說不出口。
  左仲儀嘆道:“生死有命,由不得人……,早知如此,悔不當初……”已覺遺棄劉光霞乃最大錯誤,良心自責不已。
  青逸飛道:“自責無用,快走吧!”
  兩人始潛跟丁幻而去。
  劉吞金甚快找向福祿街一處題有“瑞豐堂”豪宅,不等守衛通報已撞門而入,喝道:
  “左勝超你給我出來!”直闖大廳、內廳、後院、廂房、迴廊,喝得眾人皆驚,雞犬不寧。
  左勝超的確躲在後院“富貴軒”,其仍喜歡煉藥。原是父親和郭奇秀複合,郭奇秀給了不少煉藥秘譜,除了用毒解毒藥物外,另有增強功力祕方,左勝超想一步登天,故煉得特別勤快。然突聞老丈人喝聲,嚇得驚惶失措,急忙回應:“來啦來啦!”衣衫不整即已外奔。
  劉吞金早已迫近富貴軒,見得女婿狼狽模樣,喝道:“光霞在哪?躲在這裡耍何邪門妖法!”
  左勝超拭著汗水,乾笑道:“我在煉靈藥,準備給泰山大人祝壽用。”
  劉吞金斥道:“祝你鳥壽,把光霞還出來瞧瞧!”
  左勝超暗詫莫非東窗事發?當時自己的確想勾引劉光霞,原以為甜言蜜語生效,還開了綢緞莊,誰知那醜八怪卻識破自己身分,且查出父親利用金幫之詭計,終吵了一架,若此分手也就了事,偏偏父親又受郭奇秀控制,無法一展身手,仍需藉助金幫,故在商討後,用計綁架劉光霞,將其藏于秘處,以騙這老頭,兩人感情甚篤已結婚,只是醜女太醜不願宣揚,老頭原信以為真,誰知現在卻一副興師問罪模樣,難道當真洩了底?
  左勝超故作不解:“光霞正四處雲遊啊,不也說過了?呃,她偶爾幫我採靈藥。”
  劉吞金喝道:“採你個頭!”伸手一抓,扣住左勝超脖子:“人在哪?不說,掐死你!”
  左勝超被掐得滿臉通紅,駭然逼出幾字:“在武夷山……放手啊……”
  劉吞金見其難喘氣,始將其丟甩地面,冷森道:“三天之內把光霞給找回來,如若傷了一根汗毛,剁你一條手臂!”
  左勝超困聲道:“她在那裡過的很好……”
  劉吞金怒張金牙啐了一口濃痰:“是好是壞非你決定,我就是要看女兒一面,否則連你爹一併收拾!記住,只有三天時間!”說完氣沖沖行去。
  左勝超摸摸脖子,滿臉忿憤,自己堂堂亦是聖幫少爺,何曾受此悔辱?不禁嗔罵:“老妖怪憑啥兇我,你也未必是我爹敵手!”氣極處,突地連劈數掌,打得軒前山茶樹斷枝葉飛,宣泄不少怒氣,然回神想想又覺不妥,或許父親能和劉吞金纏鬥,然卻無法抵擋金幫成千上萬門徒,且有海幫暗助,實難對付,尤其雙方若翻臉,商脈全被抽走,如何能跟聖幫一爭長短,復仇一事永難完成。
  但覺事態嚴重,哪肯停留,奔回煉丹房,熄了火種,清洗手腳臉面,換回淨袍,東張西望,但覺無人跟蹤,快速潛往後巷,找尋父親商量去了。
  轉行數裡。已抵閩江畔,見得一座五仙廟倚江而築,前殿較小,後院卻寬。然其乃供奉蛇、蠍之類五毒尊神,稱其五毒廟更為貼切,尋常人怎敢膜拜,故香火其稀,人潮更少,倒真成了最佳藏身處。
  為避人耳目,郭奇秀選得此廟棲身,且此陸路能行,水路亦通,甚為方便。
  左海瑞仍似正派自居,不願沾上五毒邪派,故除了居於“瑞豐堂”外,只在解毒時始至此廟。
  左勝超快速趕來,不等通報,立即掠牆而入,急道:“爹,劉吞金已發現異樣,他硬要見那醜八怪了!”知父親修行于左廂密房,先喊再說。
  左海瑞聞聲頓覺不妙,開門步出:“怎會如此,誰走漏風聲?”身上醉芙蓉之毒似已解去,精神凝勁,唯雙掌沾得青沙,原在練毒功。
  左勝超道:“那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見醜八怪,咱卻把她囚得病懨懨,這且不說,若讓她和劉吞金見面,豈非供出一切,哪還能騙得劉老頭。”
  左海瑞腦門轉著:“有辦法和她複合麼?”
  左勝超道:“不成,這醜女奇醜不說,脾氣更惡,還差點殺了我,此法行不通。”
  忽有聲音傳來:“左爺何不把劉吞金一併作了!”已見得郭奇秀耍著玉扇,翩翩而來,已恢復往昔佳公子模樣。
  左海瑞道:“劉吞金豈是簡單角色,作了他也未必收拾得了金幫,何況另有海幫在旁。”
  郭奇秀道:“用醉芙蓉控制他,不也省事?”
  左海瑞目光一閃:“若能讓他中毒,或可一試。”
  左勝超喜道:“那就快用,且看他出糗!”
  左海瑞仔細揣想,又覺不妥:“醉芙蓉得服下才算數,劉吞金既已指明要他的寶貝醜女,任何花招恐也耍不動,此事太過冒險。”
  郭奇秀道:“那就從醜女下手,再引他上勾。”
  左勝超道:“行麼?醜女性烈,惹了她,準跟你拚命。”自己羞點栽其手中,餘悸猶存。
  郭奇秀笑道:“任她凶悍也奈何不了我,走吧,前去瞧瞧!若非她是你名譽老婆,我早尋她算清火焰島那段過節!”
  三人同行,往深宅行去,轉行廚房後頭,見得一竹叢盤纏不少毒蛇,竹叢中央則有岩塊堆成之假山,石塊生苔,瞧來陰森。
  郭奇秀步入竹叢,因身上藥味,毒蛇紛紛走避,他將石塊移開,已現石洞,三人魚貫而入,裡頭滴著水,濕味甚重,行約十餘丈,已見得木床上有人活動。
  郭奇秀將牆上燭火點燃,只見一醜女頭髮散亂,衣衫碎爛,狀若瘋婆地被長煉銬于石牆,她雖臉面蒼白,似已染病,仍兩眼犀利直盯三人,不吭一聲。
  左勝超瞧得寒心,畢竟自己理虧,不敢正眼面對對方。
  郭奇秀卻淡然笑道:“劉姑娘莫要生怒,我們實在迫不得已,始把你關在此,現在危機已過,準備放你出來,唯你爹關心你和勝超狀況,希望你倆能複合,免讓他老人家擔心,你以為如何?”
  劉光霞仍是不語。
  左勝超乘機道:“阿霞原諒我,當時我錯了,但我仍愛你的,否則不會把你留在身邊到現在……”
  話未說完,劉光霞猝地啐出口水,吐得左勝超滿臉。她已夠醜,唯感情不容稍辱,那是她唯一覺得神聖高貴東西,左勝超這豬玀還敢辱犯,任身落牢房,照樣反擊。
  左勝超被吐得怒火暴熾,一巴掌摑得醜女跌撞牆頭,嘴角已掛血,“媽的錢女人,爺要理你已是你前世修來福氣,竟敢吐我?找死麼?”
  劉光霞仍怒目嗔眥,毫無懼色。
  左勝超更怒:“還瞧?打爛你鬼臉!”仍想出手。
  左海瑞攔止,道:“傷了她臉面,如何向劉吞金交代!”
  左勝超這才住手,邊拭口水邊虐聲道:“此事若了,必把你賣入妓女戶讓千百男人姦了,方知得罪我的下場!”忽又覺得不妥:“像你那麼醜,天下男人誰會要你?我看賣到西洋當一輩子女奴算了!”
  劉光霞仍是不語,不屑回應臟男人任何一句話。
  郭奇秀笑道:“你倒是死驢子脾氣,也罷,看來我只有用一些迷心藥,讓你乖些,順服些,如此大家都好辦事!”說完拿出紅色玉瓶,準備用毒。
  劉光霞怎堪再變成行屍走肉,身形頓顫,怒斥一聲你敢,已準備嚼舌自殺,郭奇秀見狀急忙欺前點出指勁,劉光霞武功受製,根本無處可躲,一個照面即被截穴,動彈不得下,終於滾出淚水。
  郭奇秀笑道:“別哭,服下此藥,保證你快樂似神仙!”說完將紅腥粉末倒入劉光霞嘴中,並催化她服下。不久劉光霞呃呃呻吟,終於倒床不醒。
  左海瑞道:“是何藥物?”
  郭奇秀道:“迷心散,服了它。聽說能忘記過去,變成快樂天使。”
  左勝超道:“那豈非變成白痴?”
  郭奇秀道:“差不多!”
  左勝超苦笑:“劉吞金怎能接受女兒變成白痴?”
  郭奇秀道:“總比兇巴巴來得好,離遠一點,只要掩飾幾分鐘,唬過去即罷,若不行乾脆連他一併收拾。”
  左海瑞道:“就這樣了,把她喚醒,看看狀況。”
  郭奇秀盤算時,半刻一過,始點穴迫醒劉光霞,終見她犀利目光已失,換來遲鈍呆滯,前後判若兩人,且見其開始傻笑,狀若純真小孩。
  郭奇秀喜道:“成了,已變成小白痴。”
  劉光霞憨然一笑:“誰是小白痴?”
  郭奇秀道:“是我,你叫劉光霞,聰明女子。”
  劉光霞笑得天真:“我叫劉光霞?是聰明女子,不是白痴?”
  郭奇秀道:“你是聰明女子!”連續說得幾句,倒讓劉光霞樂滿懷,笑聲不斷。
  郭奇秀轉向左勝超:“剩下全靠你教她,教得越多,破綻越少。”
  左勝超道:“倒楣!”然已騎虎難下,只好硬撐,不斷重複教些“我是你丈夫”,“你爹是劉吞金”、“我倆相愛”等應付劉吞金之語。
  劉光霞似童年重生,對學習甚感興趣,句句念得出神,卻因腦門受製,記東忘西,效果不佳。
  郭奇秀則招著左海瑞外出,讓小倆口好好談情說愛。
  左海瑞道:“藥性能支持多久?是否另有解藥?”
  郭奇秀道:“不清楚,從未用過,我是從九毒仙子那裡買來的,也不知解藥為何物,她是試驗品。”
  左海瑞詫道:“不知解藥也敢用?萬一自己中毒,如何是好?”
  郭奇秀笑道:“咱又非笨蛋,怎會用在自己身上,別胡思亂想,快去查明劉吞金為何突然想見她女兒,其中必有緣故,莫壞了咱大事才好。”
  左海瑞但覺有理,道:“此處即交予你看守,我去轉轉!”掠身而去。
  郭奇秀瞧其背影,黠笑不斷:“堂堂聖爺落此局面,忒也讓人惋惜!”

runonetime 2008-09-11 04:23 PM

第十八章  痴 緣

  丁幻的確追蹤至五仙廟,然因郭奇秀布下毒陣,為免不必要傷亡,故不敢再潛近,只能遠處窺探,忽聞左海瑞從竹林進出,知秘窟必在該處。衡量後潛退而去,原想追蹤左海瑞,卻見左仲儀、青逸飛追來。
  雙方齊聚暗巷。
  丁幻將狀況說明:“左海瑞、左勝超、郭奇秀皆在五仙廟,想必劉光霞也在,但此廟到處毒蛇,恐也布下毒陣,為免意外,爺可莫要任意闖入。”
  左仲儀頷首:“只要有了目標即可,人可以慢慢救出。”
  青逸飛急道:“可是劉光霞恐十分危險……”
  左仲儀嘆道:“該受折磨此時也受了,他們當時未弄死她,現在也不會,多忍一陣,待想出破解毒陣之法,方為上策。”
  青逸飛道:“聽說郭奇秀之毒全部來自九毒仙子秘本,你人脈廣,可尋得解藥?”
  左仲儀道:“可惜聖幫以經商為主,那妖女又是旁門左道,和正派江湖人物不搭線,故解藥難尋,若有,也只是郭奇秀習於聖幫那些瓶瓶罐罐,或許風及時有空試它幾回,可找出名堂,否則看來只有九毒仙子才能解了。”
  青逸飛洩氣道:“難道就讓劉光霞繼續受苦?”
  丁幻道:“也許可在劉吞金見女兒之際,將其救出。他給左勝超三天時間,不會太長。”
  左仲儀道:“那就等三天吧!”
  青逸飛又能如何,只好答應。
  三人為免打草鶩蛇,只敢潛在附近屋頂遠遠窺瞧五仙廟,在了解地形地物後始退去。
  左海瑞甚快找向金髮號巨船,親自拜見劉吞金,並問及有關劉光霞事件。
  劉吞金脾氣仍硬:“三日之內不把我女兒找出來,定要讓你好看!”
  左海瑞笑道:“不必三日,也許明日即可,金爺多心了。”
  劉吞金冷哼:“什麼叫多心,女兒嫁予你兒,竟然見不了人,說予天下聽,豈非把我當大傻瓜!”
  左海瑞道:“金爺誤會了。我已派人去請大小姐,明天必定帶回福州,您可一同過去瞧瞧。”
  劉吞金斥道:“什麼過去瞧瞧,女兒嫁出去總得歸寧,還要我過去瞧瞧?你腦袋有問題!”登又大喝:“明天帶來見我,其他一切免談!”
  左海瑞原想騙他至五仙廟。也好較易應付或收拾,然詭計似乎難逞,只有另尋他策。陪笑道:“親家莫怒,在下知禮,明兒一定送來,如此總該放心吧。”
  劉吞金這才怒臉稍緩,道:“去吧,未見女兒,一切空談!”
  左海瑞道:“是是是……,卻不知親家為何突然想見女兒?是否突然有人造謠,那人是誰?”
  劉吞金幻起左仲儀臉容,若說對方造謠左海瑞亦屬可能,然他脾氣已發,且未見女兒,哪有心情再扯這些。冷道:“是誰造謠,明日即知。不必多問!”
  左海瑞不斷應是,仍想套話。
  劉吞金斥道:“明日把女兒帶來,謠言不攻自破,不做虧心事何懼夜半人敲門,莫以為我不知綢緞莊兩人爭吵一事!”
  左海瑞知再也問不出名堂,陪笑道:“金爺恐多心了,他倆好得很,怎會吵架,明兒一見即知!”不再言及此事,另問有關船運之事,劉吞金仍不願回答,他始沒趣離去,心頭卻滿腔怨恚,堂堂聖爺身分竟要聽對方大吼小叫,實難消受。然經數次災難,他已學會忍耐,暗忖只要時局逆轉,方是揚眉吐氣時刻,忍怨而去。
  沿途想探探聖幫分舵狀況,然左仲儀交代,聖幫弟子守口如瓶,左海瑞探不出名堂,只好返回五仙廟,將狀況向郭奇秀洽商,唯一解決方法仍似劉光霞出面應付為主。
  故又將劉光霞帶出地窟,換得清淨房間,且請女傭替她梳洗更衣,讓她吃頓飽餐。
  劉光霞精神顯然煥發,然因久困地底,濕氣傷肺,故時而咳嗽,郭奇秀雖通毒藥,卻不通醫藥,無法配出特效藥治她。
  左海瑞道:“受點風寒仍交代得了,由她吧,唯應對言語不能太差!”要兒子全力教導。
  左勝超無奈,只好陪她待在廂房,從下午直到三更天,教得兩眼發暈,劉光霞仍一副天真模樣,讓他好生嘔心,然又能如何,另有“我是自願去武夷山游山玩水”等較長句子,劉光霞老是學不著聽不懂,老把“山”當成“衫”,左勝超窮則變,改成詢問方式,如:“你穿過五衣衫(武夷山)!”而只要劉光霞回答“是”即可過關,原想把“穿”字改成“去”
  字,為“去過武夷山”,然劉光霞老是認為衣服乃用穿者,怎能“去”呢?左勝超只好將就,屆時含糊說出“穿過武夷山”然後到某處等等,應可過關。劉光霞聽不懂,沒意見。
  再折騰一陣,竟已到五更天,左勝超已招架不住,始點了劉光霞睡穴,逕自到隔壁房休息。
  左海瑞清晨即尋來,見狀不忍,直到中午始將人喚醒,盥洗用膳後,顧了馬車,將劉光霞裝上車廂,父子倆馭車逕往港灣行去。
  郭奇秀狡猾無比,不肯一起走人,只顧暗中跟隨,只要一有狀況,是攻是守或開溜,皆甚方便。
  若非丁幻早潛伏附近,恐無法監視真正狀況,見郭奇秀已出發,始敢遠處綴著,以防有變。
  左仲儀、青逸飛則潛伏金髮號附近,為免招搖,兩人裝扮成搬運工人,混在米糧堆中,故做盤點以掩人耳目。忽見馬車行來,兩人暗喜,盯得更緊。
  左海瑞不想上船,只將馬車駛於巨船下,向船上招手:“金爺,大小姐回來啦!您快來瞧瞧吧!”
  左勝超亦喊道:“光霞回來了,岳父大人請明鑑。”
  劉吞金正等得發慌,聞言掠向船頭,急道:“人在哪?!”
  左勝超掀開車簾道:“在這裡!”
  劉光霞以為湊熱鬧招著手直笑:“爹……”
  劉吞金果然見及女兒天真浪漫笑容,大喜道:“阿霞?!快上來快上來!”雙手直招,恨不得抱住她。
  劉光霞有樣學樣招手道:“快上來快上來!”
  左勝超怕穿幫,急道:“光霞受了風寒,不便走動,故不上去了。”低聲喚向醜女:
  “快咳嗽!”
  劉光霞喉頭確實癢了,終咳嗽不斷。
  劉吞金嚇著:“怎受風寒,爹瞧瞧!”登時翻身下船,快步行來。
  左勝超嚇著,不知所措。
  左海瑞攔在前頭,急道:“親家莫靠近,大小姐咳嗽會傳染,您莫要染著!”
  左勝超急附和:“對對對!岳父大人請小心。”
  劉吞金乍愣,隨又覺得不忍:“女兒生病,父親豈有不理之理,我來把把脈!”仍欺前,任左海瑞父子勸阻無效,抓得女兒右脈即測脈息。
  左氏父子神情緊繃,運功戒備。一有狀況立即出手。
  劉光霞卻覺好玩:“你是男人,怎可胡亂摸女人?”甩著手卻未必想甩開。
  劉吞金只關心病情,未發現異狀,反被女兒天真模樣逗得搔及慈父心靈深處,一臉慈祥說道:“阿霞別擔心,我是你爹,當然可以摸你手手,把把脈,你的痛自然好了。”但覺脈息不順,確有病征,更形疼惜。
  劉光霞仍天真笑道:“把把麥,好收割!”
  劉吞金笑道:“要唱歌麼?待你病好了,再唱給爹聽!”
  劉光霞笑道:“唱歌?滿天彩蝶飛,舂風舞翩翩,郎有情來妹有意,攜手共結好連理……”竟唱起情歌。
  劉吞金且由她去了,只要女兒快樂,啥事皆其次。
  左氏父子見其歌唱,正可掩飾痴容,心頭暗喜,看來此著將可順利過關,實是上天暗助。
  左仲儀聞及歌聲,心緒萬千,感慨道:“咱多心了,她和左勝超的確不差,怎像冤家?”
  青逸飛道:“可是我總覺不對勁……”
  左仲儀道:“可能先入為主吧。”
  青逸飛道:“還是覺得不對勁……。劉光霞不是多話之人,竟然也會唱情歌?……”
  左仲儀道:“遇到心上人,當然唱了。”
  青逸飛窘澀臉面,卻甜膩於心,自己是在他面前唱過幾句,然那也不同,道:“情歌只在情人面前唱。怎可能如此大方四處唱!”
  左仲儀道:“或許病了,精神耗弱,變成小女孩,唱給她爹聽也是應該。”
  青逸飛道:“我了解女人,你不了解!”
  左仲儀道:“我是不了解?可是她爹東摸西探也不了解,恐說不過去。”
  青逸飛無話可說,縱直覺有異,然難道劉吞金是白痴,女兒有任何異樣會不知?或許劉光霞當真因病,為求關懷而裝成天真女兒吧?疑惑之心終壓下,待再窺究竟再說。
  劉吞金終把脈完畢,笑道:“是受了風寒,血脈不順,腦門脈絡尤其渾重,應該多多休息;勝超待會到船上拿幾帖藥,煎後讓她服用,自可痊癒。”
  左勝超聽其口氣已緩,登喜道:“遵命!”
  左海瑞道:“親家莫讓大小姐受風寒才好,可把車簾放下?”
  劉吞金道:“當然當然!”小心翼翼將車簾罩下,以掩去女兒。誰知劉光霞心態若小孩,正玩得起興,突地叫道:“別走,陪我唱歌!”車簾突被扯下,她已起身欲舞,將車簾當仙女巾揮轉著,唱道:“飛若彩蝶舞翩翩……”
  劉吞金見狀詫愕女兒痴樣反應。
  左海瑞卻覺不妙,急笑道:“大小姐不能舞,將受風寒,快進去!”欺前伸手彈指欲點穴道。
  豈知左勝超同樣焦切叫著“別出來”話短身快,竟爾快父親一步,欺身撲按劉光霞,錯亂中,左海瑞指勁竟然彈中兒子左肩穴道,僵得他直摔車廂,落得半身在內半身在外窘境。
  左海瑞乍驚,欲扶兒子,豈知劉光霞但覺好玩,突又探身門口招著手笑道:“再來再來好好玩!”左海瑞情急只顧先收拾劉光霞,急道:“別出來!”指勁又點去。此次出手較重,點得劉光霞悶呃倒栽,急欲跌落車輪下,左海瑞想扶持,劉吞金卻快速衝前,喝道:
  “怎可用勁如此之重!”硬是搶在前頭將女兒抱過來。
  左海瑞慌了手腳,急笑道:“親家快扶她上車別受風寒……”
  劉吞金不理,伸手解去女兒穴道,疼心道:“霞兒傷著麼?”
  劉光霞怎知傷疼,只顧嬉鬧,復又甩超車簾,吃吃笑起:“我會飛啊!”
  劉吞金乍愣:“霞兒?!”
  劉光霞瞄眼道:“誰是蝦鵝?我是仙女會飛……”仍想飛舞,此語嚇得劉吞金終覺異樣,詫道:“霞兒你怎如此?!”欲將女兒置于地上檢查。
  左海瑞眼看事蹟敗露,登想先發制人,猛地暗指截去,點中劉吞金,父女倆欲栽地面,左海瑞趕忙扶去,船上金幫弟子見著詫道:“幫主?!”
  左海瑞急道:“幫主傳染毒病,得趕快治療!”哪敢停留,將父女倆塞往車廂,連同兒子一併塞入,策馬調頭,疾奔而去。
  金幫弟子登呼不好,幫主已被綁架。大批人馬疾縱猛追,後頭拖得長排,然已差百丈,恐難追著。
  左仲儀、青逸飛雖近,卻也有五十丈之距,事出突然,當場欲追不易,然左仲儀輕功的確高超,猛地吸氣,身形暴閃衝向糧倉頂,再縱數十丈,正可追上繞道而來之馬車,他猛地下縱,射若流星,直取左海瑞,對方驚見左仲儀,嚇得背脊生寒,哪顧得抗敵,猛地打出紅瓶散炸成紅煙喝道:“看腐身之毒!”左仲儀忌諱,迫掌擊去,身形且錯閃左側,左海瑞乘機棄馬掠閃逃若喪家之犬。
  左仲儀但覺毒霧仍在,莫要傷及下頭車廂,猛又身化長虹,斜閃掠至馬車,一手劈斷韁繩趕走馬匹,一手擊退馬車,紅煙落及地面,發出滋滋聲響,果真是腐蝕烈藥。
  左仲儀冷道:“瑞叔簡直越混越回頭!”翻開車廂,三人全在,左仲儀要趕來之青逸飛看緊,掠身再追左海瑞。
  青逸飛只顧探瞧劉光霞,見其嚇著,躲若小孩,即予安慰:“別怕,敵人已走了。”
  劉光霞仍抖著,始終喊著:“別過來,我怕我怕……”青逸飛終確定對方已變成白痴,疼心不已,卻無計可施。
  金幫弟子趕來,解去劉吞金穴道。
  劉吞金怎肯受辱,厲喝:“追,殺無赦!”金幫弟子魚貫而去。劉吞金這才發現女兒在身邊,疼心道:“霞兒別怕,爹已在你身邊!”想抱她,劉光霞卻若見著壞人,駭道:“別過來,我怕!”突見青逸飛是女人,似能給予庇護,逕往窗外撲去:“姊姊救我!”
  青逸飛怎能不救,伸手將她拖抱出來,安慰道:“別怕,沒事了。”
  劉光霞躲其背後,駭然盯著劉吞金:“別過來,我怕……”
  劉吞金忽見青逸飛,怒火已起:“滾開,還我女兒!”急欲搶人,嚇得劉光霞哇哇駭泣,弄得他不知所措。
  青逸飛道:“你女兒已把你當成壞人,畢竟方才是你抱她才發生事情,她腦門已受製,狀若小孩,分辨不了那麼多,前輩最好避遠些,免讓她受刺激,病情將更嚴重。”
  劉吞金不依,再試一次,女兒果然駭泣,嚇得他連退數丈,嗔道:“是你搞的鬼!”
  青逸飛道:“前輩莫再偏見,我和聖爺是來救她,甚至聖爺也想娶她過門,如果前輩仍不嫌棄的話,我願跟她共事一夫。”
  此話更若睛天霹靂,劉吞金腦門轟轟響,原以為極不可能之事再度發生,實讓他難以接受,喝道:“你在耍我,聖爺會娶一個白痴醜女?”
  青逸飛道:“聖爺有情有義,早想娶她,否則怎千里迢迢追至此!”
  劉吞金心靈已動搖,不錯,對方若無意思,的確不必管此事,冷道:“他可能只想利用光霞逮叛徒。”
  青逸飛道:“憑聖爺本事,毋需利用任何人,前輩毋需再多疑,在下花多少功夫才下定決心,也說服聖爺,你該再敞開心胸相信一次,至少目前也該秉棄成見,先救光霞再說!”
  瞧及女兒,劉吞金淚水已流:“她變得如此,我如何能救……”
  青逸飛道:“大家共同努力,總有機會,她既懼你,你便暫時避去,何處有靜謐房間,先帶她過去,免再受驚嚇!”
  劉吞金急道:“左側第三街有靜宅,快跟我來!”走得幾步,頓覺左勝超仍在,突地掠向車廂,將其摃起,嗔道:“光霞要是有三長兩短,必拿你償命!”快速掠去。
  青逸飛待他走遠百丈後,始哄著劉光霞要帶她至安全地方,劉光霞目前瞧她是倚靠,終願跟她前去。
  金幫弟子只顧遠跟後頭,不敢稍有驚動。大小姐變得如此,眾人亦感意外。

runonetime 2008-09-11 04:24 PM

第十九章  狡 徒

  左仲儀窮追左海瑞不放,雙方一前一後穿巷掠屋,使盡全勁奔馳,宛若電光石火,快速已極。
  左海瑞武功終究稍遜一籌,掠逃數街後已被截住。
  左仲儀冷道:“瑞叔還不認錯麼?”一掌劈得左海瑞踉蹌往前跌去。
  左海瑞血氣騰湧,強納下來,怒道:“無情無義,不忠不孝,你敢殺了我,不怕天打雷劈?”
  左仲儀道:“把劉姑娘弄成這樣,總該負點責任!”
  左海瑞嗔斥:“她是我媳婦,你管不著。”
  左仲儀道:“瑞叔既言如此,我也不能坐視不管了!”一招“波濤斷浪”又自劈去。
  左海瑞雖亦學得在家絕學,然對方招法就是不一樣,不但凌厲且刁鑽三分,方一相抗又落下風,情急中哪有心情對敵,猛將瓶罐又砸出,只顧喊著毒藥,迫得左仲儀抽退,左海瑞利用此空檔閃身再逃。
  左仲儀拼勁再追三巷,忽見丁幻攔來,暗指一落慌宅,他原是跟蹤郭奇秀,然郭奇秀見及情況有變,尤其左仲儀竟然現身,在權衡形勢下只顧保護自己,登時躲開,不顧左海瑞死活,丁幻豈能讓他走脫,拚命跟監,在得知其藏身處,立即回報聖爺。
  左仲儀但覺逮著郭奇秀將對劉光霞更有幫助,故二話不說,直往荒宅掠去。丁幻指示藏在後院廂房。左仲儀摸去,仍未見蹤影,丁幻突地裝出左海瑞聲音喊道:“阿秀不必躲了,我已將他引至閩江,跳河去啦!”
  此語一出,郭奇秀詫道:“你怎知我藏在此?”左海瑞既安然脫險,自己豈會有問題?
  終現身右落第三間廂房,想問個明白。然天井空無一人,登覺不妙之際,左仲儀早已潛伏附近,乘機偷襲,右掌迫極猛勁,狀若猛虎撲羊撲來,他武功已臻絕頂,且勢在必得,任郭奇秀身手亦佳,卻哪是敵手,登被擊中背心,悶嘔鮮血,滾地連連,已撞向石桌旁,狼狽之極。
  左仲儀冷道:“你到底給劉光霞服下何藥物,弄成這模樣,還不快把解藥交出來!”
  郭奇秀目光雖恨,然對方武功確實勝過自己,不想做無謂犧牲,冷道:“一種迷心藥,我身上沒有解藥,放在五仙廟。”
  左仲儀冷道:“走!”凌空數指截其穴道,免其作怪,然他仍不敢近身,畢竟對方毒藥處處,防不勝防。
  郭奇秀落落大方,爬起身子,抹去嘴角血絲,不願走的太狼狽,而是翩翩從容。
  左仲儀只顧看緊,免其作怪。押著郭奇秀,終往閩江畔五仙廟行去。
  其實荒宅已離五仙廟不遠,裡頭原有秘道可行,只是郭奇秀突地中伏受製,故不敢洩底,轉行兩巷後,五仙廟已抵,左仲儀藝高膽大,仍押人闖入可能布下之毒陣。丁幻不敢冒險,只敢外頭監視。
  五仙廟裡頭守衛並不多,且全是郭奇秀臨時聘來者,忽見主子已受製,哪顧得拚命,且靜觀其變再說。
  倒是左海瑞亦潛回此廟,原想找郭奇秀並肩作戰,或可收拾左仲儀,誰知對方竟然先行落網,在救與不救之間,掙扎難斷。
  郭奇秀甚快引人至煉丹房,翻著瓶瓶罐罐找尋解藥。
  左仲儀知他詭計多端,不肯稍稍鬆懈,盯得甚緊。
  郭奇秀倒落落大方,拿出一白色玉瓶,道:“就是它了,只要讓劉姑娘服下,自可解去。”想交出來。左仲儀卻不敢取,冷道:“由你前去治療!”抱著不摸任何物,不觸任何藥為原則,免得遭暗算。
  郭奇秀簡直惱恨,然在受製下,只能依他,淡聲笑道:“聖爺是多心了,我去即是!”
  抓著玉瓶待要出門,然左仲儀原擋在門口,只能先行退去,他且面對郭奇秀,背退而行,誰知方退出門口,卻覺背後咻來十數強弩,原是左海瑞為救郭奇秀,暗中伏擊。
  強弩來得既快又急,嚇得左仲儀反掌打去,卻仍無法擊落,身形頓掠翻左側,強弩咻咻劃破衣角,飛射內壁,擊中不少瓶罐,毒藥滲地,發出滋滋毒煙。
  郭奇秀怎可坐失機會,猛往左側石牆撞去,竟是秘門入口,一閃一閉已逃之夭夭。
  左仲儀冷喝想追前,又懼於青煙擋路,只能凌空往秘門砸去,然相隔數丈,角度又不對,效果不佳,忽見青煙已竄出,只能躲閃,情急中掠向屋頂想窺對方脫逃路線,然秘道全在地底,窺之不了。
  只見左海瑞仍手抓強弩,虛張聲勢喝道:“落入五仙廟你走不掉!”強弩突又射來。
  左仲儀當機立斷,既已走失郭奇秀,怎可再失左海瑞,猛地反掌擊散強弩,奇快無比撲射過來。
  左海瑞一擊不中,郭奇秀又已閃失,憑一已之力恐難收拾,情急中又射一波強弩,隨即撞入另處廂房,照樣如法炮製,將毒藥砸得濃煙四竄,他則撞往秘門,逃之夭夭。
  左仲儀的確忌於毒煙,不敢碰之,眼睜睜瞧人逃去卻無計可施,情急中決定火攻,瞧瞧是否將人逼出來,遂引燃窗簾等物,四處丟砸,這且不夠,掠往廚房,找來乾柴燃油,盡往四面八方飛砸,存心燒燬毒廟。
  火勢已起,他始掠往外頭,指示丁幻左側監視,他則掠於右側靠閩江處監視,以期能逮著兩人。
  然巨火焚天,毒廟已化火海,所逃者皆是傭人、守衛等不入流角色,始終未再見及郭奇秀亦或左海瑞,兩人簡直泥牛沉海,消逝無蹤。
  丁幻亦查過那些守衛傭人,並無目標,隨即掠往左仲儀,道:“可能另有秘密通道,他倆藉此逃了。”
  左仲儀見官方已派大批人馬前來救火,之毋需再困守,使退至第二線。
  丁幻突有所覺,引領聖爺至先前郭奇秀被捕之荒宅,仔細搜尋下,果然見及秘道出入口,門口且沾得鮮血。
  左仲儀苦笑:“早該料著狡兔三窟,也不會讓兩人走脫。”
  丁幻道:“失職的應是屬下,追逮他人是屬下專長,竟忽略此處,罪該萬死!”
  左仲儀道:“人是從我手中走脫,怎能怪你?毋需自責,快去尋人為是。”
  丁幻得令,立即拜禮而去。
  左仲儀四處再轉一圈,仍未發現疑處,且官兵已封鎖現場,不必再蹚渾水,心想還有個左勝超可逼供,遂轉返港口碼頭,探採狀況。
  然抵碼頭,劉吞金、青逸飛盡失,詢問下方知人在近處靜謐宅院,左仲儀掉頭追去。
  福祿巷,金雅堂正是劉吞金於福州秘密行館。
  平常他喜歡在船上,但既談生意,總得設行館招待客戶,故金雅堂佈置豪華,且沾得“金”字,一切上金漆、金飾、金簾、金椅,說其雅倒不如說其金俗,一點也不雅。
  然劉吞金卻喜金碧輝煌感覺,每接待客戶時皆覺金光閃閃,面子十足,只可惜今日接待乃是自己女兒,盡是焦切嗔怒,前後判若兩人。
  他將左勝超押於金玉廳,極盡用刑逼供,然因左勝超根本不知解藥,實難回答,已被揍得全身青紫,傷痕累累。劉吞金恨極,抓出利刀喝道:“再不說出,剁了你雙手雙腳!”
  左勝超嚇得渾身發顫,駭然跪地求饒。
  情急中左仲儀已趕來。左勝超忽見他到來,急喚一句:“仲儀救我!”已然暈倒。
  劉吞金赫見左仲儀,先是一愣,若非青逸飛已談及娶女兒一事,必衝前拚命,然儘管如此,仍憤憤不平,喝道:“連你都自身難保,想救誰!”
  左仲儀拜禮道:“不知大小姐狀況如何?”
  劉吞金怒道:“還有臉見我麼?快滾,你只會帶來麻煩!”
  左仲儀道:“現在不是爭吵時刻,一切以救治大小姐為要。”
  劉吞金斥道:“你又如何能救?全是你害的,還想救!”雖是罵人卻未再趕人,畢竟女兒重要。
  左仲儀不便回話,轉向左勝超,幾指將他喚醒。
  左勝超仍慌懼祈求救助。
  左仲儀道:“你若不說實話,我也救不了你,五仙廟已毀,郭奇秀和你爹已逃,別做困獸之爭。”
  左勝超聞言直道完了完了,悲從中來,淚水直流:“爹怎可叛我而去……”
  劉吞金斥道:“還好意思哭,惡人也有淚?父子全是一樣壞透!”
  左仲儀道:“說吧,不說,誰也救不了你!”
  左勝超泣聲道:“說了,只是金爺不信。”
  劉吞金斥道:“他說沒有解藥,我豈能信,這豈非宣告阿霞死刑!”
  左仲儀詫道:“當真無藥可解?”
  左勝超道:“郭奇秀是如此說,他乃首次使用迷心散,不知效果也不知解毒之法,他都不知,我又怎知?”
  左仲儀苦笑道:“不知解法還用?!”
  左勝超泣聲道:“我錯了……”
  左仲儀道:“為何要到此地步才認錯?且你們三個全出自聖幫,難道一點不顧聖幫顏面麼?”
  左勝超低頭不語,後悔莫及。
  劉吞金喝道:“認錯也不行,不說出解藥,讓你死的難看!”仍想逼供。
  左仲儀道:“金爺,他恐真的不知。”
  劉吞金斥道:“胡說八道,一句不知,難道就要定我女兒死罪?往後日子她要如何過活!”
  左勝超道:“我願照顧她一輩子……”
  劉吞金更怒,一掌擊其腦門:“狼心狗肺東西,還有臉說此話!若非你照顧,阿霞會變成如此?沒機會了,救不了她,以命來抵!”
  左勝超悶疼,不敢再吭聲。
  左仲儀道:“大小姐必定能救,大不了找苗疆九毒仙子,迷心散出自她的秘譜,應無問題才對。”
  劉吞金聞言升起希望,喃喃說道:“那妖女喜怒無常,並不好對付……,但為了阿霞只有拚了……”
  左仲儀瞧他情緒已緩,暗噓口氣,道:“晚輩將全力以赴,以取回解藥,倒是左勝超是有過錯,卻罪不至死,可否交予在下處理?在下想以他引出郭奇秀和他爹,或可較早拿得解藥……”
  劉吞金斥道:“不行!誰知你是否耍花樣,聖幫個個賊頭賊腦靠不住!”
  左仲儀道:“絕無花樣可耍,在下以信譽作保。”
  劉吞金斥道:“少來這套,你的信譽也靠不住,否則阿霞豈會淪落至此,且既無解藥,左海瑞又能玩啥名堂?別老是耍我,去給我找九毒仙子要解藥,否則鐵定以他性命相抵!”
  左仲儀暗嘆無法說服對方,轉向左勝超:“你認命吧,我已盡了力,被押在此,得順從金爺意思,我將儘快取得解藥歸來。”
  左勝超默然點頭。
  左仲儀道:“可曾聽郭奇秀提及九毒仙子身在何處?”
  左勝超道:“在九仙峰,真正地頭並不知,郭奇秀說過要帶我們去,他應知。”
  左仲儀道:“有了地頭好辦事……”已有所盤算,隨即轉向劉吞金:“前輩且等十天半月,晚輩將取藥回返,現在是否可讓在下見得大小姐一面?”
  劉吞金掙扎不已,若說仇恨,死也不讓他見,然青逸飛已另有婚嫁之言,不讓他見,又似自己當了劊子手,忒也對不起女兒,掙扎中冷道:“裡頭說話!”逕往內廳行去。外頭有人看守,無懼左勝超脫逃,何況他已受重傷。
  左仲儀但覺有異,只顧跟去。
  隔房甚為隱祕,劉吞金毫不客氣,劈頭即問:“你是否誠心想娶阿霞,無論她是否變白痴?”
  左仲儀乍愣,縱有此心,但總卡著青逸飛,難以開口。
  劉吞金斥道:“少再吱吱唔唔,難道青姑娘所言虛假?想再耍我一次?”
  左仲儀詫道:“她說了?!”
  劉吞金冷道:“否則我臉皮再厚,豈肯開口!”
  左仲儀如其乃最顧面子之人,看來青逸飛已答應,如獲重釋般肩頭松了不少,拱手道:
  “阿霞對我有恩,且善良,願照顧她一輩子。”
  劉吞金冷森說道:“不管她美醜,亦或變白痴?”
  左仲儀道:“怎會在意?若非我,她不會變得如此。”
  劉吞金終兩眼含淚:“顧不得你是否因施捨而收留她,我已心滿意足……”以前非得和女兒一樣必需因愛而結合,施捨之情免談,然時日變遷,堂堂聖爺能娶白痴女已是莫大犧牲,他不再強求。
  左仲儀道:“不是施捨也不是還債,而是阿霞善良真的讓人心動。”
  劉吞金擺擺手:“別說啦!她在後院金玉軒,青姑娘在照顧,去看看也好……”
  左仲儀應是,拱手拜禮而去。
  劉吞金拭去淚痕,復關心狀況發展,回頭指示將左勝超押入牢中後,已潛至後院一窺究竟。
  左仲儀甚快行至金玉軒,已聽得劉光霞輕哼歌曲,聲音天真無邪,青逸飛則在一旁附和,兩人玩的甚是融洽,心緒稍寬,推門而入。
  兩女頓驚。
  尤其劉光霞剛從驚嚇中調整過來,突又遭嚇,駭然躲向青逸飛背後,直叫著:“別過來,我怕……”恢復先前驚懼模樣。
  左仲儀亦被此景嚇著,不知所措。
  青逸飛急道:“快退快退,她受不得刺激!”
  左仲儀登時想掩門離去,豈知劉光霞另有變化,睜亟雙目,喜聲道:“儀哥哥?!”
  竟爾不再畏懼,欺身撲來,叫著:“有壞人要抓我!”
  左仲儀詫愕中已被抱個正著。她仍不停叫著有壞人要抓我,弄得青、左二人莫名不解,詫愣當場。
  潛伏於暗處之劉吞金亦詫,暗道:“阿霞病好了?!”
  還是青逸飛先清醒過來,已明白劉光霞雖受製,變若白痴,然記憶深處仍有影子。
  對於和左仲儀一段刻骨銘心之情,她必終生難忘,故縱失憶,仍依稀記得對方,此時她心智若小孩,只要稍稍認得之人,必定視若保護者,撲上去尋求保護乃理所當然之事,遂靜觀其變,不忍打擾,說不定能以左仲儀喚醒所有記憶,迷藥不攻自解,豈非省事。
  左仲儀聰穎過人,稍一閃念已知狀況,登以溫和口吻說道:“別怕,壞人走了,沒事沒事!”說得數遍,劉光霞始較放心,東張西望,但覺無人,始道:“壞人真的走了……”
  左仲儀笑道:“真的走了!”
  劉光霞安心笑起:“好險!儀哥哥來了,壞人就嚇跑了!”
  左仲儀笑道:“正是!”
  劉光霞忽地拉著男人右手飛舞起來:“儀哥哥不准再離開我,陪我唱歌!”終又唱起熟悉情歌,左仲儀不忍,陪她唱得幾句,甚至陪她嬉戲。
  青逸飛瞧得黯黯感傷,劉光霞竟愛得如此之深,誰知卻落此下場。幸感傷霎閃即過,忽又覺如今誤會已解,總算有情人終能相守,自己犧牲尤其值得。
  劉吞金見得左仲儀呵護模樣,終熱淚再流,他已相信左仲儀乃真心,但覺女兒有了歸宿,生平大願已了,總算對得起她死去的娘。
  左仲儀不忍劉光霞漫無節制唱舞,尋得機會,暗詢青逸飛,得知對方已耍了不少時,遂點她睡穴,讓其休息。如獲重釋道:“非得治好她,否則天天唱歌跳舞,不累死才怪!”
  青逸飛道:“弄醒她,你未必能討得好處,她可能會離去。”
  左仲儀一愣,隨即乾笑:“那待全靠你幫忙了。”
  青逸飛白眼:“誰理你,薄倖郎!”
  左仲儀拱手祈求:“拜託拜託!”差點下跪求情。
  青逸飛始呵呵笑起:“活該,下次再拈花惹草,有你好受!”心上人總算得看自己臉色,且未忘記自己,心花暗放。
  左仲儀亦覺滿足,青逸飛確是懂事者,得此女夫復何求?若非意識劉吞金在外窺探,早已將她摟得緊緊,吻她千百遍。
  正事仍得處理,左仲儀移目外頭,道:“金爺應可進門了。”
  劉吞金這才敢行來,見女兒倒睡床上,喜道:“她恢復正常了?!方才瞧她認出你是誰。”
  左仲儀道:“那只是偶發狀況,九毒仙女毒藥豈是簡單易解,還是得找她尋解藥方是。”
  劉吞金輕嘆:“苦了霞兒……”
  左仲儀道:“我得立即啟程,青姑娘且留下來照顧她,至於金爺多接觸幾次,相信她將認得,畢竟我都認得,何況是你。”
  劉吞金頷首:“希望如此。”
  青逸飛知狀況,不便再跟去,關懷道:“你自個小心。”
  左仲儀道:“知了。”深深頷首以回應。
  劉吞金道:“老夫跟你去,女毒婆可厲害,多少派上用場!”
  左仲儀道:“若是拚陣,金爺將大有助益,對付女毒婆並非人多,而是在細心,金爺應留在福州,先控制金幫、海幫莫要亂去,待穩住陣腳後,把郭奇秀一幹分子逼往雲南苗疆,讓其不敢四處氾濫,待過幾月,明春一到,我將聯合朝廷大軍殲滅雲南叛亂分子,連同這些歹徒一併收拾,還予南方安定生活。”
  劉吞金知其用意,對付郭奇秀、九毒仙子乃江湖事,此雖重要,然商業經營亦不可廢,不能全數投入江湖拚鬥,留在福州之金幫、海幫弟子眾多,當需管理,遂道:“好吧,你去,必要時隨時支援,待事成之後,咱再談合作大事。”
  左仲儀拱手笑道:“希望一切順利,時不宜拖,在下告辭了。”深深拜禮,且叮嚀青逸飛,立即退去。
  劉吞金若有所失,喃喃說道:“其實他不必如此拚命幫我……”
  青逸飛道:“女婿幫丈人,天經地義!”
  劉吞金一愣,隨即哈哈笑起:“有道理,有道理,多謝青姑娘成全!”
  青逸飛笑道:“不必謝了,我和阿霞已情同姊妹,相互扶持亦是應該。”
  劉吞金金乾聲笑:“是極是極!”甚想認青逸飛為乾女兒,卻說不出口,唯心中偷偷認她,日後阿霞排名老二亦理所當然好過些。

runonetime 2008-09-11 04:24 PM

第二十章  毒 手

  左仲儀和丁幻一路追蹤至雲南邊境。
  兩人雖未發現郭奇秀蹤跡,然總覺南方已被聖幫、金幫、海幫三大勢力封鎖下其已走投無路,必南移至雲南避難,甚至躲於九毒仙子麾下,以求生機。
  左仲儀對雲南不甚熟悉,故先行至曲靖礦脈,一方面了解銅礦最近生產情形,另則打聽九仙峰位置。
  曲靖礦脈由成魁任分舵主。成魁年約四旬餘,中等身材卻滿身勁道,宛若小蠻牛,拚起勁來,一次能摃數百斤銅礦,礦工莫不服他,然他亦非力大無腦,理帳理事井然有序,其且對苗人風俗習性皆熟悉,故能安撫滿漢苗三大礦工族群,因而受到賞識,委予重任。
  成魁原名哈成魁,乃雲貴戰將哈元生遠房表親,然因哈元生身負朝廷勦匪重任,不時和苗族土司開戰,時有輸贏,成魁顧及此層關係恐影響苗人不當反應,故皆不提哈姓,十餘年來亦相安無事,尤其近年哈元生常吃敗仗,土司囂張,成魁慶幸隱其姓,未受波及,然私下受哈元生照顧總是有的。
  如今年少聖爺親自前來,成魁因近日業跡顯跌,戰戰兢兢迎接于木竹築成之簡陋寨樓,聽憑遣訓。
  左仲儀笑道:“不必太過緊張,我非來訓你,雲南礦脈一向替聖幫賺了不少錢,值得鼓勵。”
  成魁終卸重負,拱手道:“爺能了解狀況,屬下已安心。”先前左海瑞聖爺逼得緊,實難伺候,看來新聖爺溫和許多,較易相處。
  左仲儀道:“說說看,最近問題出在何處?”
  成魁道:“戰事頻起,總引起不安,此處苗人礦工居多,他們不只擔心朝廷兵馬,更擔心苗人土司為了應付打仗,不但四處搜刮且抓民為兵,有的十三歲不到也抓去充人頭,他們豈能安心工作,故常請假,有的甚至辭職,逃往他處去,礦工流動率太高,影響採收。”
  左仲儀道:“那是必然狀況,也許再幾個月即可解決……,你將苗人土司狀況說個明白,誰危害最巨,我乃指真正掌權者。”
  成魁道:“危害最巨者,當屬原烏蒙城土司祿鼎天、祿萬鐘一脈。雍正四年,鄂爾泰曾和我表親哈元生招降祿鼎坤,然卻因祿鼎天聯合其他勢力將哈元生擊敗,助祿萬鐘母子脫逃,當年祿萬鐘只有十餘歲,如今已長大,故在祿鼎天暗助下復暗養勢力,潛回雲南,大事進行恐怖活動,已讓朝廷吃盡苦頭。尤其祿鼎天,不但武功高強,聽說長得一副狼牙,喜吃生肉,要是遇上叛賊,其至生啃對方手臂,敬他者稱他叫‘狼神’,仇敵者管他叫‘狼魔’,若非他作亂,苗疆不易如此亂。”
  左仲儀道:“我倒是聽過祿萬鐘母親祿桂娘武功了得,卻不知另有個祿鼎天,看來朝廷可能搞錯對象了。”
  成魁道:“不錯,祿鼎天身分知者不多,但‘狼神’則時有傳聞,而照屬下看來,祿鼎天應是祿萬鍾伯叔之輩,但他跟祿桂娘私通,生下祿萬鐘為私生子,因為祿鼎天性若淫狼,喜跟女人上床,說是多生子女增強勢力,被辱女子不計其數,祿桂娘頗俱姿色,怎可能逃過他魔掌?如今他倆早合作無間,共同危害,不只我軍,連苗人皆波及,恨他入骨者大有人在。”
  左仲儀聽得他分析,知祿鼎天的確是罪魁禍首,哪天遇上了,必將他收拾。
  隨後成魁復將各路勢力說個大概,烏蒙府、鎮雄州、麗江府、威遠府大致安定,然長寨、九股河、清江河等地則局勢甚亂,全是地阻天險,官方栽敗連連。
  左仲儀道:“可知九仙峰在何處?”
  成魁道:“在金沙江東岸,此處人煙罕至,常年罩霧,似若神仙隱藏,尋常之人不敢進入,聖爺為何此問?”
  左仲儀道:“九毒仙子即藏在那裡。”
  成魁詫道:“聖爺怎惹上那女魔頭?聽說她已近百歲,卻鶴發童顏,長生不老,但手段毒辣,她雖叫甄靈,然有人稱她真(甄)毒,其甚久未露臉,不知是死是活,如今聖爺提及,看是活了。”
  左仲儀道:“是有位弟兄中了毒,想找她解。”
  成魁道:“得往西北走百餘里可抵達,屬下派人引您前去。”
  左仲儀道:“不必了,此行乃保密,且將刺探軍情,帶得多人反而不便,你畫個圖予我即可。”
  成魁立即找來紙筆,仔細畫出地圖,左仲儀收下後始道:“儘量把苗人遷村至附近,免得他們擔心,至於費用,由利潤扣除,我會請調高手前來護守礦脈。”
  成魁欣喜:“此正是屬下想做者,聖爺既有先見之明,屬下定全力以赴!”
  左仲儀道:“年關將近,多發他們三月薪資,聖幫已擴大營業,明年可能需銅礦一倍以上,皆需要他們努力。”
  成魁詫道:“多一倍?!恐目前人數難以應付……”
  左仲儀道:“當然要聘更多人,你且看著辦,雲南不只銅礦多,另有鐵礦、金礦,未來爭奪者並非權,而是這些無值之寶,聖幫低調先行,方能真正受惠。”
  成魁欣喜道:“屬下省得!”知受重用,甚為窩心,尤其聖爺能前瞻未來,謀定而動,足讓他安心相隨。
  左仲儀隨後巡視礦區,不斷鼓勵礦工,眾人原是有所距離,不敢交談,然在成魁宣布年終多發三月獎金下,眾人譁然道謝連連,現在瞧來聖爺當真和藹許多,終能提出種種有助於增產問題,例如多裝一個滑輪即可省去轉彎麻煩,因而減少三名人力等等,左仲儀聞之有理者皆一一改善。
  礦場已現活力。
  左仲儀待得半天,了解狀況後,不敢再做停留,隨即告別成魁,引著丁幻復往西北方金沙江探去。
  沿途亦探得苗軍土司多處重地,以及那狼神祿鼎天果然暗中控制大權,而祿鼎天則藏身哀牢山脈,他日有機會將收拾他。
  歷經一日夜,終抵金沙江。見得不少淘金族四處洗沙石想淘黃金,左仲儀但覺規模太小,難有大收穫,日後若有機會證實金沙江蘊藏大量金礦,將引進西方技術開採,方不致浪費人力。然只要淘得小金塊,苗族即樂半天,可見其民風仍清苦純樸,讓人會心莞爾一笑。
  左仲儀感慨,知足常樂莫過於此,貪念卻讓郭奇秀、左海瑞毀了一生。
  兩人不敢耽擱,問得九仙峰位置,聯袂趕路去了。
  復奔十餘裡,已見得九座如手指般尖峰,峰頂埋于雲層,正是成魁所繪之九仙峰。
  照成魁所言,九毒仙子應在第五峰,兩人盤算午時剛過,仍可登峰,故選了路子,快速登去。
  九仙峰陡峭無比,斷崖深淵比比皆是,若非兩人輕功了得,實難攀登。掠行三裡後,丁幻忽覺地面留有血滴,且附近另有燒焦乾柴,以及食用過兔肉枯骨,他習慣性檢來嗅嗅聞聞,終有結果,道:“是郭奇秀和左海瑞,我識得他們身上藥味。”
  左仲儀如其鼻子靈若獵犬,道:“郭奇秀已受傷,大概只有老毒婆可庇護他,來此亦是應該,多久了?”
  丁幻道:“炭火已冰息,且上層似罩過水層,應是昨夜之事。”
  左仲儀道:“差不多,咱在曲靖礦場耽擱不少時間,一路上且探採掩掩,對方早咱一日抵達,亦算正常。”
  丁幻道:“兩人既來此,爺應更加小心,說不定半途已布下毒陣!”說著拿出幾瓶東西,道:“這是郭奇秀在聖幫留下的解藥,也不知解什麼,咱混合用它,總比不用來得有保障。”
  左仲儀頷首,倒出清涼解藥,往鼻孔、手臂甚至鞋底抹去。丁幻一樣照辦,待抹妥後,始敢再往頂峰探去。
  及近半山峰,雲層越濃,兩人越顯小心翼翼……。
  郭奇秀確實和左海瑞摸往九仙峰。
  兩人為求庇護,馬不停蹄趕至此峰,卻若墜往五里霧中。
  左海瑞終起疑惑,問清之下方知郭奇秀根本未見過九毒仙子,他之所以會用毒,全是從火蛟島上撿得秘笈一本,多日研究調配而成,難怪那迷心散能配卻不能解。
  左海瑞急道:“你可胡來了,連老毒婆皆未見過,竟然敢來找她?!不怕她毒死你我?”
  郭奇秀笑道:“放心,她終身未收徒,我修得她毒功,已是她未過門徒弟,現在求她收容,憑我資質。她豈有不收之理?”自認風度翩翩,聰明絕頂,機會頗大。
  左海瑞道:“總覺太過冒險。”
  郭奇秀冷道:“你不想去,可以開溜,我不勉強!”畢竟對方已非聖爺,又和劉吞金關係破裂,根本氣數已盡,留著他,乃因自己受傷,需要他保護罷了,但地頭已近,傷勢亦漸漸恢復,有他無他已無關緊要。
  左海瑞確已走投無路,暗忖見識老毒婆也罷,若能找她出面,何患扳不到左仲儀,遂道:“走吧,陪你走一遭便是!”
  兩人再登數裡,天色漸黑,就地獵得兔子,升火燒烤分食,隨即休息,次日一早復往高峰登去。
  及近峰頂處,兩人仍未尋及老毒婆,不禁張口叫喊。先時未見回音,然喊及是烈九蛟派來者,忽見一白影閃至,停在附近凸岩,她身穿白袍,滿頭白髮,臉面卻嫩紅,瞧來宛若三十少婦,美豔動人。
  郭奇秀乍見此女,已知傳言九毒仙女乃白髮紅顏,不是此人是誰?立即下跪拜禮:“弟子郭奇秀拜見仙女。”
  左海瑞總覺自己乃聖爺身分,不便下跪,改成拱手拜禮,道:“在下聖幫掌門左海瑞拜見前輩……”但覺對方比自己年輕,“前輩”兩字不知妥是不妥。
  九毒仙子目光一閃:“聖幫掌門?!左道光是你何人?”
  左海瑞道:“是家父。”
  九毒仙子冷笑:“好個巧合!”轉向郭奇秀:“你又跟烈九蛟是何關係?”
  郭奇秀道:“弟子乃其未入門徒弟,烈前輩要弟子前來拜您為師。有秘本為證!”
  拿出毒經,恭敬送出。
  九毒仙子目光一閃,猛地吸來毒經翻閱,臉面閃幻不定,驚、喜、激、嗔、怨、傷皆有之,最後終冷哼道:“他倒有心!”
  郭奇秀道:“烈前輩確實有心,否則不會派弟子前來。”
  九毒仙子冷斥:“他還說什麼?”
  郭奇秀姦黠無比,見及對方如此激動,應是為了男女感情,尤其兩人年齡相仿,輩份相當,可信更高,說道:“烈前輩要弟子轉告他悔不當初,想祈求您原諒。”
  九毒仙子冷笑:“好個悔不當初!”未再回頭,轉向左海瑞,冷道:“左道光又說什麼?”
  左海瑞一愣,他怎知父親又和這傢伙有所牽連,然此事已久,實不可考,道:“他什麼都沒說。”
  九毒仙子冷笑:“好個左道光!”突地轉向郭奇秀:“殺了他再來見我!”說完掠閃入雲層,飛身不見。
  左海瑞詫愣:“前輩,到底是何事?!”
  話未說完,郭奇秀猝地撲來,一把匕首森然直往對方背脊捅去。
  左海瑞駭然閃躲,然卻不及,叭然一響,閃過背脊,左腿已被劃出三寸長傷口,嚇得他滾身閃退,喝道:“阿奇莫要中她奸計!”
  郭奇秀冷笑:“師父命令,怎可違背,你最好自殺,留你全屍!”利刀又自捅去,招招毒辣已極,若非受傷在身,早突襲成功。
  左海瑞見其手段,已知玩真,不禁怒火高漲:“我處處救你,誰知你卻恩將仇報,實後悔沒宰了你,不過現在還來得及!”猝地展開左家絕學“搏浪掌法”硬是劈得郭奇秀跌退連連,挽回頹勢。
  郭奇秀縱知搏浪掌法路數,卻因受傷在身難以閃躲,幾招下來已險象環生,不得不用計策,故意挨得一掌,滾落地面,待左海瑞撲身向前時,突地反打玉骨扇,十數玉骨飛來,左海瑞冷笑,迫掌擊退,豈知重擊下,玉骨扇暴開,另有無數毒芒反噬,左海瑞駭然滾躲,卻慢一步,毒芒數支射中左半臉,連同左眼已被射瞎,疼得他厲吼:“你敢用毒 ”拚命撲來想擒人以索解藥。
  郭奇秀一招得手,怎肯再戰,猛地滾往山下,縱是撞得全身生疼,照樣全勁催去。
  左海瑞一撲不中,再撲又不中,三撲一過,臉面已潰爛見血,疼得他跪地掙扎抓出身上瓶罐,辨識是解藥後即往臉上抹去,然似難對症下藥,臉面仍潰爛。左海瑞心下一橫,拿起利刀往臉面潰肉切去,淒厲叫聲中已見片片潰肉飛落。
  郭奇秀瞧得觸目驚心:“你倒是夠狠!”怕他割肉乾淨,毒他不死,突又撲來,匕首往其背心捅去。
  左海瑞只顧清潰肉,怎及得閃躲,悶呃一聲,背脊中刀,血液灌出嘴角,死亡陰影讓他懼怕,駭然叫道:“你好狠毒……”
  郭奇秀笑道:“師令難為,抱歉!”
  左海瑞知自己活不成,突地咆哮:“他根本不是烈九蛟弟子,他是敗類、騙子……”
  郭奇秀乍聽之下,忌於對方洩密,駭然中突地劈掌喝道:“胡說什麼!”硬將左海瑞劈落萬丈深淵,結束其罪惡一生。
  收拾敵人後,郭奇秀暗喘大氣,平復情緒,隨即整理衣衫,讓自己不致太狼狽,始拜禮霧區:“師父,弟子已遵您命令將左海瑞殺了。”
  霧中傳來冷聲:“你並非烈九蛟派來的?”
  郭奇秀道:“師父別聽他亂說,此乃他臨死前之陷害,弟子的確是烈前輩派來,否則怎有秘笈。”
  九毒仙女甚久未答話,突地傳來嘆息聲:“都已數十年往事,怎又挑起沉淪冤孽……”
  郭奇秀道:“弟子是為還債而來……”
  九毒仙子道:“毋需拜我為師,你已學得毒功,好自為之!”
  郭奇秀道:“可是弟子仍有甚多不解之處……”
  九毒仙子冷道:“悟性不夠,能怪我何!”
  郭奇秀知其心性怪異,不敢強求,道:“至少請師父高抬貴手治癒弟子傷勢,屆時不收徒,弟子立即走避。”心想只要時間磨菇,自有機會說服對方。
  九毒仙子終被說服,冷道:“上來吧!”
  郭奇秀大喜,恭敬拜禮後,始敢攀往高處。登高五百丈只見得懸崖峭壁頂處有一山洞,洞口題有“道戀仙靈”四字細膩草書,顯是出自九毒仙子手筆,她則立於題字旁平台,只顧往雲海瞧去。
  郭奇秀又費九牛二虎之力,方攀至洞口。
  九毒仙子冷道:“左邊另有山洞,左側石櫃有緣瓶,服下可治傷。”
  郭奇秀恭敬拜禮:“是,多謝師父相救!”不敢稍說,立即踩著半尺寬徑道,移行二十丈始至山洞,果然見及瓶罐四處,方知此乃仙子煉藥之洞,心頭大喜,暗道,莫非仙子嘴巴說說,其實仍暗助自己?否則怎肯讓出煉藥之洞?
  但覺拜師有望,樂得搜出綠瓶,服下靈藥,盤坐下來,運功療傷。
  行功之際,總浮出仙女美貌,邪念不斷,暗忖年齡只是參考,以仙女容貌,誰會說她已七老八十?配上自己亦是郎才女貌,或許可展開追求,讓她再嘗第二春滋味。
  他對自己人品外貌深具信心,竊喜不斷。

runonetime 2008-09-11 04:25 PM

第二十一章  靈 心

  當左海瑞被擊落懸崖時,一聲慘叫劃破天穹,引起蜂鳴,傳至山腰,似若鬼泣。
  左仲儀已聽著,詫道:“有人墜崖?!”
  丁幻道:“是麼?總覺似厲鬼磨牙,山魈作怪……”功力較弱,未能精準辨別。
  尤其此處人煙罕見,且是老毒婆地盤,險象倍增。
  左仲儀道:“確是人聲無誤,咱快去瞧瞧!”
  丁幻捨命陪主子,兩人登往高峰掠奔,遇及濃煙亦少回避,只顧抓來山蟲山蛙之類先行試探,卻覺詫愕,一路從未遇過毒陣,雖道老毒婆已改邪歸正?亦或被郭奇秀等人破去?
  兩人無暇多想,只顧往峰頂掠去。
  再攀數裡,穿出雲層,終發現打鬥地區。
  左仲儀見得一灘血水且有碎肉散落,瞧來觸目驚心,詫道:“會是瑞叔?!”血水旁留了幾片衣衫,正是左海瑞常穿之紫底金線袍。
  丁幻瞧之,眉頭直跳:“恐怕是了,肉片是一刀刀切下,像切蘿蔔,外皮層爛了,連續切去,裡面這層倒未沾毒,才能保存下來。左仲儀嘆息:“瑞叔就是不安分,跟郭奇秀打交道,落得如此下場。”
  丁幻道:“郭奇秀未免太狠了……”
  左仲儀心念一閃:“說不定是九毒仙子幹的!”已猶豫前來找她,到底是否正確。
  丁幻道:“那咱還是避開?”
  左仲儀掙扎一陣,為了劉光霞,是該一拚,橫了心,道:“都來了,怎可半途而廢,老毒婆必在附近,你待在此把關,我去會她,若有狀況,先行開溜,至於我,只要小心處理,應能應付。”
  丁幻一向言聽計從,頷首道:“爺自個小心。”已掠閃暗處,先行躲起來。
  左仲儀盤算後,終小心翼翼再登高處。
  他輕功已臻絕頂,縱是懸崖峭壁亦難不倒,輕巧似猿猱攀掠數百丈,竟未被發現,已直抵那題有“道戀仙靈”山洞。九毒仙子未在洞口,左仲儀瞧著題字。揣想是何意思之際,忽見一道白影閃出,快捷無比擊來,左仲儀詫然躲閃,急道:“前輩,在下並無惡意!”掌勁削頭而過,嚇得他掠退十餘丈,復往山崖退去。
  九毒仙子一招落空,詫愕不已,實未料著區區年輕人能躲過自己厲掌,冷哼一聲,再次擊來,迫得左仲儀東彈西竄十分狼狽,情急中怎敢說明郭奇秀一事,只顧問道:“有一女子中了迷心散,在下只想求解藥……”
  話未說完,郭奇秀己趕來,赫見左仲儀,嚇得背脊發寒,然心念一轉,有老毒婆在此,豈怕造次,急道:“師父,他也是左道光後代,快殺了他!”
  九毒仙子聞言詫愕,目光再瞪左仲儀一眼,猝地舉掌再劈,卻未見先前力道,左仲儀閃躲中忽覺掌風迎面而來,竟爾酸軟無力,駭道:“前輩您……”以下“用毒”兩字未說出,已被對方再劈一掌,彈回山洞口,跌得四腳朝天,狼狽不堪。
  郭奇秀見機會難得,強速撲來,匕首一探就要殺人。
  然九毒仙子突地冷喝:“大膽!”掠回洞前,且一掌劈退郭奇秀,目光仍盯著左仲儀,似想從其臉上找出某種回憶。
  郭奇秀不解對方用意,然老毒婆武功高強,實非對手,毒功又厲害,實不敢出手再偷襲,急道:“師父,他的確是左道光孫子,您的大仇人,快快殺了他,免中他奸計,他是個心狠狡猾之徒!”
  九毒仙子冷道:“你是左海瑞之子?”
  左仲儀道:“不,他是我叔叔,我乃左海寧之子。”
  九毒仙子冷道:“果然是左家後代!”
  郭奇秀急道:“他都已承認,師父快殺了他!”
  九毒仙子目光閃動,突地舉手,似要劈下。
  左仲儀詫道;“前輩要殺我?!”見老毒婆目光邪異,恐也不假,暗嘆一聲罷了,生死有命,自己中毒身軟,根本毫無退路,情急中說道:“要殺我可以,請幫在下完成兩件事,有一女子中了他(郭奇秀)下的迷心散,變成白痴,請前輩贈予解藥可好?另則我想知您和左家過節,免得死得不明不白。”
  九毒仙子冷道:“你將死在這裡,解藥何用?”
  左仲儀道:“峰下有在下小廝,拿予他即可。”
  九毒仙子冷笑:“倒是個多情種子!”
  郭奇秀急道:“他是騙子,到處騙取女人感情,前輩應替天下女人報仇!”
  九毒仙子突喝:“住口,下毒者是你,還敢胡扯!”
  郭奇秀一愣,懼其反彈,低聲道:“弟子未下毒,是他胡說……”不敢再張聲,免遭麻煩。
  左仲儀登覺對方莫非和祖父有感情糾紛,故而懷恨左家,心念轉處突地想及洞口題字“道戀仙靈”,那“道”字會是題祖父“道光”之意?若真如此,那“仙”或“靈”字應是指老毒婆了,想及“靈”字,已憶起成魁所言,老毒婆名為“甄靈”,更憶起小時常聽及祖父念著“仙靈妙藥,情有獨鍾”,當時祖父只要喝及補品或是替人治傷,以及至藥舖走動,必念此言,原以為他只是誇讚自家藥品似仙靈之藥,誰知竟另有含意。
  情急中,左仲儀突地說出:“仙靈妙藥,情有獨鍾!”
  話聲方出,九毒仙子登若被捅一刀,僵詫當場。
  左仲儀見蒙對了,趕忙再道:“祖父常有此言,晚年更天天念著……”
  九毒仙子目光閃淚水,突地嗔喝:“胡說八道……”一掌又打得左仲儀滾跌連連,呃呃疼叫,她忍之不了,掠出洞口,迎著冷風,深深吸氣,想平復心緒,然越想捺下,波濤越是洶湧,不禁悲切暗道:“左道光啊!數十年後,你還敢玩弄我麼……”
  左仲儀雖疼痛,卻想掙扎運氣,然毒藥厲害,始終未能提勁。
  郭奇秀可沒閒著,乘九毒仙子逃出洞口之際,匕首已捏於手,相準角度,猝地射去,心想先宰了對方,縱有責備,亦除心腹大患。
  眼看匕首射若流星,直取左仲儀心窩,他卻動彈不得,駭然叫道:“完了!”情急中忽見一道指勁彈來,將匕首彈飛。
  九毒仙子冷喝:“烈九蛟全是教你卑鄙手段麼?”
  左仲儀乍愣?“烈九蛟?!”
  郭奇秀急道:“非也非也,烈師父教我正大光明,只是此人狡毒無比,弟子吃過大虧,想先行除去,以絕後患。”
  左仲儀不知烈九蛟是何干系,但卻肯定對方冒充其弟子以矇騙,遂道:“他根本不是烈九蛟徒弟,他是左家奴才,不斷想謀奪左家權財!”
  九毒仙子目光閃動盯著郭奇秀:“你敢耍我?!”
  郭奇秀急道:“弟子確是烈九蛟門徒,否則怎有秘笈毒經。”
  左仲儀道:“是他闖入火焰島欺瞞烈九蛟始盜得毒經,他若是烈九蛟弟子,請他耍耍‘火蛟功’!”
  九毒仙子冷道:“耍幾招我瞧瞧!”
  郭奇秀暗詫,自己是跟烈九蛟混過,然卻未真正跟他學得武功,如何能耍真招?然心念閃處,老毒婆已數十年未出江湖,恐也忘記招法,故作鎮定,拜禮道:“弟子這就耍它!”
  喝聲中,憑印象耍了一記“九蛟烈天”見形見樣招法。
  九毒仙子瞧得目光直縮:“這是何武功?”
  郭奇秀道:“烈師父已改良神功,這是最新招法。”
  九毒仙子突地揚掌,用的竟是烈九蛟武學“怒蛟穿心”直撲射來,郭奇秀駭然欲躲卻無去處,駭叫一聲:“師父不可!”已然過慢,胸口受擊,使得他悶呃鮮血,倒撞內壁,跌坐地面,疼叫不已。
  九毒仙子冷笑:“你果然不是烈九蛟弟子,連此招都不會。”
  郭奇秀仍想掙扎:“師父,您別誤會,烈前輩早已另創武學……”
  九毒仙子冷斥:“再怎麼創,基本入門功豈會廢棄,且連此招都躲不掉!”
  郭奇秀道:“弟子受傷在身,故躲不掉……”
  九毒仙子怒斥:“胡說八道,既學過,豈看不出破綻?左移半尺即可避去,有何難處!”頓覺話說過多,視為恥辱,怒喝一聲騙子,猛地雙手齊揚,發出十道青森指勁,射中郭奇秀十處要穴。
  郭奇秀欸呀疼叫,全身軟弱無力。且口若蟻噬,疼癢不已。駭道:“師父您您這是??……”
  九毒仙子更怒:“誰是你師父,我殺了你!”厲掌凝暴勁即欲劈去。
  郭奇秀駭叫,左仲儀更急:“前輩手下留情!”
  九毒仙子一愣,煞住劈勢,冷道:“他想暗算置你於死地,你卻替他求情?”
  左仲儀嘆道:“老實說,他是左家總管之子,總管一脈單傳,且對左家有恩,豈能讓他絕後?”
  九毒仙子冷道:“自身都難保,還敢替他求情!”
  左仲儀道:“前輩破他十處穴道,應已廢去他武功,殺他已無意義。”
  九毒仙子終收手,冷笑道:“不錯,對付騙子,要他毒蟻噬骨一輩子,滾!”勁道一吸,已將郭奇秀吸丟洞外。
  郭奇秀聞及武功被廢,已是晴天霹靂,復聞毒蟻噬骨,全身更顫,硬是抓住洞口岩塊不放,泣聲直道:“師父救救我,我不敢了……”
  九毒仙子更怒:“找死麼!”一掌終劈得他滾墜崖下,慘叫拖得奇長,終在半崖處煞停。原是此崖雖陡峭,卻非懸崖,滾墜之際仍可攀抓東西,郭奇秀命大,抓著樹枝,活存下來,然卻狼狽不堪,他知求情無望,只能苟活,淚水滲滲流下,一步步往下攀去。
  及至半山腰,丁幻瞧其狼狽模樣,暗嘆既知如此,何必當初。他知聖爺必饒其一命,故未上前捕他一刀。儘管如此,郭奇秀全身蟻噬般疼抽著,亦夠他受,跌跌撞撞中,終消逝雲層處,了結罪惡前半生。
  左仲儀雖求得郭奇秀一命,卻不敢保證自己也能活命,尤其九毒仙子目光已迫來,森森如雷且閃爍不定,生殺死活全在其一念之間,然縱使要死,也得把劉光霞救活,輕輕一嘆:
  “前輩尚未將迷心散解藥交出,在下死的並不安心,拜託成全,除此之外,在下別無所求。”
  九毒仙子目光再閃:“你竟然為那女子奮不顧生死?!她定是漂亮如天仙了?”
  左仲儀道:“不,她很醜,有一副大暴牙,但心地善良。”
  九毒仙子斥道:“胡說八道,她若醜,怎一大推人搶著要?連迷心散都用上。”
  左仲儀道:“因為他爹是劉吞金,有錢有勢,有的人想得權勢而娶她,我卻因受她恩惠,且被她善良之心所感動。”忽想及重點,道:“劉吞金已夠醜,她女兒豈能漂亮,大暴牙準有的。”
  九毒仙子目光閃動:“那小海盜?鑲金牙那個?”當年去火焰島,還是他帶路者。
  左仲儀道:“正是,他現在已是大船隊老闆。”
  九毒仙子終相信他女兒大概漂亮不到哪去,銳利目光已收,換來感傷一嘆,道:“眨眼已是數十年,世局已全變了……”緬懷過去,感觸甚深。
  左仲儀不敢稍言,免得對方受刺激,對自己不利,且靜觀其變。
  九毒仙子輕嘆後,終發出勁道,將左仲儀扶正,靠於石壁,仔細端詳,道:“你長的與你祖父有點相像……”
  左仲儀道:“前輩和祖父認識?”
  九毒仙子感傷一笑:“認得……我還差點嫁予他……”掙扎一陣,終說了:“年輕時我因名字叫‘甄靈’,所以喜歡上藥物,故前來苗疆求藥功,後來你祖父也來採藥,終也認識,只是你祖父乃名門正派,我則被冠上毒婆惡名,在聖幫極力反對下,姻緣也就沒了……”
  左仲儀道:“祖父非無情無義之人……”
  九毒仙子嘆道:“當時以為他背叛我,故恨他,直到你傳來那句‘仙靈妙藥,情有獨鍾’,方知我誤會他太深……”兩眼已含淚:“如若當時能多諒解些許,恐也不會誤了一生……”滿心悔意掛臉面。
  左仲儀突有感觸,劉光霞之事豈非類似?縱其甚醜,郤哪能使此事重演?
  九毒仙子不敢落淚,別過頭去,深深吸氣以平復心情,始再說道:“其實用藥豈有是毒非毒之分?藥乃用來治病,有的毒藥療效更佳,我只不過研究較深,且孤獨女子,總得護著自己,故配得幾樣備不時之需,我只不過毒死幾位惡魔頭,竟然變成大毒婆,從此異樣江湖,惡名難除,不容於天下,實不公平。”
  左仲儀道:“前輩心情,在下了解,毒藥無罪,心存歹念用之方有罪,您背黑鍋太久了,實是冤枉!”直覺對方亦是善良者。
  九毒仙子感傷一笑:“都已數十年,已無關緊要……”
  左仲儀道:“烈九蛟呢?他和前輩應有交情。”
  九毒仙子道:“他是追求我者之一,只是當時他當海盜,不務正業,我沒看上他,在離開你祖父後,到火焰島住了一陣,他是照顧得無微不至,為想取悅我,甚至願意研究毒功,我且把秘本留予他,然感情事勉強不了,終回到這裡,此後也未再跟他聯絡,他說要來找我,卻也不見……”
  左仲儀終明白烈九蛟為何在島上養毒蛇,原是這麼回事,隨即將郭奇秀及自己闖入火焰島事件說明,並道:“烈前輩必以為您已不在人世,始未尋來,因為江湖早如此傳言,下次必親自告知烈前輩,要他來此會見您一趟。”
  九毒仙子慨然一笑:“不必了,都已老邁,就讓一切付諸記憶,且我已不久人世,不勞他了。”
  左仲儀詫愣:“前輩您?!”
  九毒仙子終露慈祥笑容:“都已活了七八十歲,能不死麼?”
  左仲儀道:“您瞧來仍甚年輕,約只三十上下……”
  九毒仙子道:“那些全靠修行和藥物,當時確實心願未了,所以苦撐,如今我累了,應可好好休息,應感謝你傳來消息,否則我將含恨一輩子。”
  左仲儀急道:“前輩您千萬別尋短……”
  九毒仙子笑道:“豈是尋短,只是向天神藉性命,現在該還他,人生總有終點,如何來如何去已是定數,你別為我擔心,只是我所研留下來毒經或寶典,希望你能學它,畢竟那是我一生結晶,你可像你祖父一樣開藥舖懸壺濟世,你可答應?”
  左仲儀原排斥毒藥,然見及對方後,終有了改變,畢竟仙子說的沒錯,毒亦是藥,只要善加利用,又那來惡邪之分,遂頷道:“弟子遵命!”想要拜禮,竟然能動作,身上之毒已無形解去,欣喜下叩頭拜禮,直道謝。
  九毒仙子笑道:“我一生無子女,你可願當我兒子?”
  左仲儀道:“孫子可好?若當兒子,恐忘了我爹。”
  九毒仙子欣喜道:“行,好極了!”
  左仲儀登行祖孫大禮,九毒仙女欣喜撫著他頭髮,仍覺不夠,將他抱住,突地想及一生中從未如此抱過親人,淚水湧泉而出,直道:“好孫子,好孫子!”左仲儀感受其一生悲苦,亦回應甄奶奶。九毒仙子終崩潰,泣聲不斷。
  足足兩刻鐘,淚水已流盡,九毒仙子心緒始較平復,窘困道:“原諒奶奶失態了。”
  左仲儀笑道:“哪有哪有!”替其拭淚痕。
  九毒仙子想隱其窘境,乾笑道:“到藥洞去,待將功夫傳予你!”
  左仲儀陪她掠往左側藥洞,忽見千百瓶罐,驚喜道:“好多,不知哪瓶是迷心散解藥?”
  九毒仙子笑道:“迷心散無解藥,只要喝上陳年姜酒幾次,自然痊癒。”
  左仲儀詫道:“這麼簡單?!”
  九毒仙子笑道:“迷心散只是暫時麻痺腦神經,老酒可增加血液循環,轉上幾周天,藥性自解,請記住,最簡單藥方往往最有效,只是不知竅門對症下藥罷了。”
  左仲儀恍然,幹聲笑道:“窮緊張老半天,竟是這碼事,不過也算不虛此行,能撿回一個姥姥,總算有緣!”
  九毒仙子笑得滿意。隨即取出新寶典,要左仲儀記著,並介紹種種藥物及其功能療效。
  左仲儀聰明絕頂強記不斷,然藥種成千上萬,恐非一時可了解,忽心生一計,要仙子准許丁幻到來,一併學習,仙子既已成親人,當然答應,左仲儀立即吹哨,丁幻怔忡帶懼掠來,忽見仙子,仍覺渾身難安,但在主子介紹拜禮後,勉強露笑容回應。實是不解主子如何能把女毒婆變成祖母,忒也厲害,然見仙子認真傳授,不敢多心,一併學著毒方妙藥,待有空再問狀況方是。
  如此過得一日夜,左仲儀、丁幻終將千味藥物配法全數學會,尤其種種味道,丁幻更是在行。
  是日已飄起瑞雪,朵朵紛飛,別有美景。
  九毒仙子知分手時刻已臨,遂向二人說道:“該學的都己學會了,該授的亦已授畢,我別無牽掛,你倆可順勢下山,將我所學,用以濟人。”
  左仲儀感傷道:“願留下多陪姥姥幾天。”
  九毒仙子笑道:“不必了,趁瑞雪封山之前,你們早走,否則封了雪,斷崖變滑,恐非三天數日可出得了峰,我則習以為常,日後有空再來不遲。”
  左仲儀頷首:“那讓仲儀孝敬您一餐再走。”
  九毒仙子笑道:“你倒孝心,也罷,就此說定。”
  左仲儀大喜,和丁幻拜禮後,立即奔往附近獵回山雞、鮮魚及山筍、嫩菇等物,隨即升火烤煮,兩人曾經浪跡天涯,雖無餐廳大廚手藝,然就地取材功夫卻也不賴,一道塗了黏泥燒烤之叫化子雞烤得香噴可口,竹筒姜絲鮮魚湯別具風味,香筍、嫩菇清炒白切皆甚爽口。
  仙子湊興拿出收藏已久之花釀美酒,三人吃得津生興致,甚為暢喜。
  直到未時將過,仙子始道:“時候不早了,兩位已該下山!”難舍中已下逐客令。
  左、丁二人亦知冰雪封山,夜行不妥,遂拜禮道別。
  仙子道:“此處已非隱祕,姥姥將把存藥移往第九峰迎露崖洞中!”伸手指出目標:
  “屆時你們需要再去尋找。”兩人雙雙應是,仙子遂再送客半裡,雙方始依依不舍分手。
  仙子縱以為自己已堪破生死玄關,然離情依依下竟爾感傷起來,喃喃說道:“有了親人反而牽腸掛肚麼?……”瞧得左仲儀背影已失,悵然中忽而清醒,自嘲一笑:“應是上天恩賜,該慶幸才對!”心情已調適過來,不再留戀,返回峰洞後,立即搬移所有藥物至第九峰,並閉關封洞,與世隔絕。
  此後瑞雪不斷,封去尖峰,再也無人見著仙子蹤影。
  左仲儀和丁幻甚快退出九仙峰。
  兩人仍緬懷仙子,回首拜禮不斷。
  尤其左仲儀似知仙子大限已至,此去將成永別,故拜得深情,兩眼且含淚。瞧得丁幻莫名,道:“日後再見不就得了?怎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左仲儀道:“姥姥大限恐至,否則不必急著傳予你我秘法。”
  丁幻一愣:“當真?!”頓覺不敬,“那是該拜了,她倒自在,瞧不出絲許垂死悲傷……”立即合掌虔念著:“姥姥長命,多活幾歲,縱使去了,亦希望您早日升天。”
  和左仲儀終又下跪叩頭,以示虔敬。
  拜禮過後,丁幻始道:“藥方已求著,是回中原,亦或去探敵軍陣營?”
  左仲儀道:“劉姑娘之毒已輕易可解,應不礙事,那狼魔祿鼎天不但危害大清軍隊,且對苗民亦手段殘忍,趁現在瑞雪未封之際,咱去探採狀況,若有機會,把他收拾,若無機會,亦將各叛亂土司陣地給標出來,明春大軍一到,自可目標清楚,攻其不備,大功可成。”
  丁幻喜道:“和爺您作戰,乃屬下最爽快之事!”
  左仲儀瞄眼:“你有虐待狂麼?”
  丁幻笑道:“非也,那是股千軍萬馬無敵氣勢,屬下是享受,並非虐待。”
  左仲儀笑道:“經你一捧,我倒是輕飄飄了。”
  丁幻笑道:“爺是地下大將軍,太上皇,殺敵去吧!”
  兩人信心十足,潛往苗軍陣區去了。

runonetime 2008-09-11 04:25 PM

第二十二章  狼 魔

  潛行三日夜,已將叛亂土司地盤一一標出,位置不出成魁所言,以長寨、九股河、清江河等地為最大區域,每每一條河床,一隱祕山洞,森山林寨即伏兵上萬,難怪清軍屢徵無效。
  左仲儀經驗豐富,不只標示位置,且潛入險處,將河溝、山澗、瀑布、險崖、險洞、伏兵數目等儘可能標得詳盡,以便日後運籌帷幄能更準確,少受損失。
  兩人能深入至此,全拜身手高強之賜,叛軍始終未發覺,縱使發覺亦被滅口或受丁幻冒充功夫給矇騙,一路探來始終順利。
  第四日已抵哀牢山脈,氣氛突顯詭異,土司正規軍已減少,反倒是穿著毛茸茸狼皮怪傢伙增多。
  兩人知已進入狼魔祿鼎天地盤,更為小心潛去,掠攀三裡後,忽見一山寨,內寨以岩塊砌成,外寨則以尖竹尖木布成,不少竹尖刺著骷髏頭,藏於森森林中,甚為可怖。
  兩人亦發現,除了穿狼皮守衛外,另有套著狼頭之較進階幹部四處巡邏。
  丁幻道:“或可冒充狼頭人潛入一探究竟。”
  左仲儀雖頷首,卻皺眉道:“血淋淋,腥味必重!”
  丁幻笑道:“哪有血淋淋,早應烘乾,否則必爛,不過腥味倒是有的,咱學了不少靈藥祕方,用它去腥並不困難!”
  左仲儀道:“邊走邊瞧!”
  兩人遂潛往左側靠崖處,從高崖攀去,守衛較少,不易洩行蹤。
  及至近處,果然崖頂只有零散數名守衛,兩人以壁虎功貼壁伏上,待攀至崖頂,趁守衛轉頭之際,閃身快速飛竄入堡,守衛但覺眼花,雖有查探,卻哪能探著如此絕頂高手蹤跡,自嘲一句見鬼了,只顧向外看守。
  兩人既已潛入敵寨,立即摸往附近竹製營房,終見四名戴狼頭幹部行來,看似換班,正準備卸裝,兩人評估後,乾脆偷襲。左仲儀連撲三人,丁幻負責一人,身手乾淨俐落,利刀閃去,直截咽喉,且掩其口,四人怎是敵手,一一受襲斃命。
  兩人合力將四人拖往營房床鋪底下,並脫得兩件狼衣狼頭,準備戴上,左仲儀終嫌味道難聞,要丁幻倒出藥水消毒,始敢戴上。
  丁幻道:“要是分散,如何分辨?”
  左仲儀但覺有此可能,道:“把狼牙弄黑,一時間未必讓人發現。”丁幻同意,遂拿出易容藥物塗去,四顆狼牙泛黑,兩人方能辨認。
  待學得簡單手語後,兩人始敢往外行去。四處窺瞧下方知城內另有一座小山峰,峰崖挖了不少山洞,最頂處則為平台,置有火爐,熊熊烈火直掠,看來應是狼魔藏身處。
  山峰前則設百丈石台,居中置有行刑木架,四周亦有火爐,只是未若峰頂那口巨大,火勢掠燒不斷。
  忽聞城門乍開,百餘狼軍隊押著數名人犯進門,麼麼喝喝,直往刑台行去。
  左仲儀已見著三男一女,全是苗人裝扮,男者兩人中年少年一人,女者二十上下,披頭散髮,不知美醜,四人皆上鐐銬,行來列列沉響,十分狼狽。
  人犯方抵行刑台,忽見數名狼頭幹部發出奇特狼嗥聲,終引得山峰眾人聯合嗥叫,一時全寨陷入瘋狂,左仲儀、丁幻且跟著鬼叫幾聲應景。
  忽見山峰大門開啟,十數人推著下半截為輪車,上半部為石造巨椅,一披頭長髮老狼人威凜坐鎮椅上,其不斷冷笑,狼牙森森見光,讓人瞧來甚不舒服,然眾手下卻若見著神明,歡呼更熾。
  左、丁二人已認出此人即是狼魔祿鼎天,原以為對方只是狼牙較長罷了,怎知臉貌更像狼王,利眼森森,好生恐怖。
  丁幻暗道:“扮的倒是頂像。”
  左仲儀卻認為物以類聚,和熊混久了可能變熊臉,和狼混久了則變狼臉,並未疑惑其有易容。
  狼王左側則為中年妖豔美婦,應是祿桂娘,為右側二十餘歲,竟也長有狼牙之祿萬鐘。
  祿萬鐘眼細鼻塌,不若狼魔殺氣騰騰,然卻抹上一股戾氣,不可一世。
  人犯已綁妥。
  一狼頭幹部奏道:“墨江叛亂土司帶到,請狼王行刑!”眾人一陣麼喝。
  祿鼎天冷森道:“膽敢串通滿清走狗,背叛我族人,只有死路一條!”話聲未落,身形突地掠撲過來,相隔二十餘丈,竟爾一撲即至,露出高強輕功,徒眾則認為狼神顯靈,歡呼不斷,祿鼎天瞪向那土司,二話不說,狼爪猛地扣去,抓碎其咽喉,血液噴湧而出,祿鼎天張手即承接,隨即送往口中舔吮,動作狀若野人,卻引來群眾歡呼。
  左仲儀、丁幻見狀欲嘔,邪魔手段的確可怖,正待考慮是否救人之際,祿鼎天手法卻甚快速,盡往另兩名男人咽喉抓去,抓得鮮血噴湧,斃命當場。左、丁二人更駭,群眾更顯激動。
  祿鼎天還想收拾那女子,然撥其亂發,見其姿色不錯,喝道:“帶走!”過來兩名狼頭幹部,硬將那女子拖往內洞,今夜將難逃蹂躪,明日照樣受死。
  祿鼎天行刑完畢,吼向眾人:“背叛狼神,只有死路一條!砍下他們腦袋,丟至叛亂分子妖寨!”群眾蜂湧而上,竟爾當場將人犯肢解,串著人頭四處遊行,情緒已被引至最高潮。
  祿鼎天始在接受歡呼中掠回巨椅,準備回返內洞。
  左營房處忽有人喊道:“不好!有敵人埋伏,殺了狼頭領!”數人摃著屍體快速奔來,嚇得眾人激情全無,換來疑惑不信。畢竟在狼神庇護下,怎可能發生此事?!
  祿鼎天亦是一愣,隨即咆哮:“誰敢造反?派出狼犬給我搜!”此無異對其神威一大挑戰。立身而起,親自主持搜捕工作。
  赫見右側山洞洞門掀開,百餘只狼犬盡往人群衝去,聲勢浩殘。
  左仲儀、丁幻暗驚,沒想到如此快即洩身分。兩人頓有默契,將仙子所留異藥往身上拍去,如若狼犬聞不出而過關即了事,若過不了關則直撲狼魔,能宰則宰,不能宰則另尋機會開溜。
  心念未畢,狼群已衝來,嗅著兩人不放,吱吱嗤嗤,聞不出是何味道,然因數犬停留,終引起注意,丁幻靈機一動怒斥:“還不到隔壁聞去!”狼犬竟然懼於淫威掉頭即走,疑惑者反而改為尊敬,原是能喝退狼犬者,身分已是上三級,足可住進峰洞者,當然是上司。
  左、丁二人暗道僥倖,靈藥的確不差,一劫又過。
  狼犬快速搜遍全場,並無收穫。
  祿鼎天但覺神跡恢復,喝道:“定在週邊,往外搜!”手下得令,開啟大門,狼犬拚命衝去。祿鼎天再次麼喝:“誰敢犯天神,殺無赦!”強勢聳動下,群眾情緒再起。
  喝聲連連,祿鼎大這才甘心陪著祿桂娘母子回返內洞去了。
  行刑祭典仍在進行,嗥聲震天。
  左仲儀、丁幻配合跳喊著,終往內峰靠去,尋得機會,潛入內洞,趁亂之際,直登高處。
  裡頭宛若蜂窩,通道遍處,確可藏得大軍。兩人志在狼王,故仍深入頂層,然卻有守衛把關,暗闖不易,正絞盡腦汁之際,已發現下層傳來鐵煉拖地聲,左仲儀暗喜:“會是那個女囚犯?!”顧不得多想,和丁幻埋伏通道秘處,不久果然見得兩狼頭幹部拖著女囚行來。
  由於女囚雙腿已軟,走的甚是緩慢,煉銬拖地聲響甚脆,足以盤算距離,忽見對方已近,兩人一左一右猛地突襲,硬將狼頭幹部死穴截中,取其性命,左仲儀連同女囚點昏,免其驚嚇而出聲。
  兩人一擊成功,由丁幻扶住女囚,左仲儀將屍體藏於右側暗處,始再扶向女囚,連穴道亦懶得解,如此摃起來較方便,登往上層掠去,遇有守衛擋道,只顧把女囚一抬,立即過關。
  兩人順利闖至高台,只見四處寬敞,且築有宮殿,其材質應是石塊,工程忒也浩大。
  左仲儀盤算後往宮殿正廳行去,卻只見著供奉大狼神雕像一尊,並無床鋪,復往左側廳行去,終見廂房,左仲儀暗喜,扶人而去。
  左側廳佈置豪華,裡頭設有五廂房。左仲儀盤算後將女囚扶至最裡頭那間,開門瞧去,紅床軟柔,正是翻雲覆雨住處。
  由於頂層並無守衛,應是最佳伏擊地點,左仲儀遂將女囚置于床上,解下鐐銬,瞧其臉容,秀中帶甜,實不該遭此劫,得極力救她出困方是。為免意外,並未解開女囚穴道,兩人則潛伏床下,準備伏擊。
  半刻未到,忽覺有人行來,聽其邪笑,應是狼魔祿鼎天,他若識途老馬直奔廂房。
  推開門扉,見得美女在床,邪聲再笑:“等爺幸了你,再送你上西天極樂世界!”哪曾疑惑,立即寬衣解帶,脫光身子,直撲女囚,見其昏迷,立即解其穴道,女囚悠醒,赫見狼魔,駭然掙扎。祿鼎天受到刺激,淫慾更熾,刷地一爪撕開女囚,胸脯暈現,任女囚掙扎,他仍強行吻去,準備霸王硬上弓。
  床下兩人頓覺嘔心,原想較有把握再行伏擊,然為顧及那女子可能因此失去貞操,丁幻二話不說,猛地滾出床底,見及色狼背臀即劈,狼魔身手竟也不差,忽覺掌風掃至,詫駭中回腳一旋想反揣丁幻,竟爾將丁幻掃退三步,樂得他冷笑:“如此身手也敢暗算本王,找死!”狠厲虐喝,雙掌暴開,十指如勾,若猛虎怒撲,反噬丁幻,存心撕成兩半。
  然在其掠撲離開床鋪之際,左仲儀已知女囚安全,且見狠魔面向丁幻,背對自己,怎肯錯失機會,雙掌凝及“波濤斷浪”絕世神功,且以十成霸勁怒衝劈去。任祿鼎天武功高強,又豈能勝過左仲儀,復在突襲之下,縱覺背脊生寒卻避無可避,叭然一響,背脊中掌,劈得他暴吐鮮血直住丁幻栽撲,丁幻可巧得很,怎肯讓他撲著,閃往左側,復將門板掃來,叭然再響,門板破裂,祿鼎天腦門腫青,跌落地面,狼狽不堪。
  情急中祿鼎天掙扎爬起,厲喝:“何方來路,膽敢暗算本狼神!”見兩人仍狼頭罩臉,硬是伸手抓去。
  左仲儀豈肯讓他喘息,冷道:“去問閻王爺吧!”暴勁再劈,“斷浪掌法”一擊再擊,打得祿鼎天毫無還手餘地,節節敗退,然其似服下邪丹,雖吐血連連卻仍能強抗。
  丁幻見狀突地抽出利刀,抹上毒藥,趁其跌落地面之際,利刀猛往其命根子射去,祿鼎天駭然後抽,叭然一響,利刀射中命根子左側,只劃破些許表皮,祿鼎天待要慶幸,豈知利刀含毒沾血即腐蝕,眼看下體滴血水,駭得祿鼎天臉面抽扭:“你敢用毒?!”
  話未說完,丁幻又是數支毒針射來,直中其大腿、腰腹,疼得他四處打滾,顯然已撐不了,急往外爬去想求救。左仲儀豈肯給他機會,欺前數指截其穴道。
  祿鼎天終難行動,泣聲求道:“放過我,要什麼都給你們!”
  左仲儀冷笑:“你不是神麼?大狼神,無所不能,怎要求救?”
  丁幻猛敲其狼牙,立即掉落,冷笑道:“假的,你根本不是狼人!”
  祿鼎天泣聲道:“我不是,裝狼神只是想嚇他們……”
  左仲儀冷道:“嚇人,也要自己喝人血,吃人肉?”
  丁幻冷道:“還姦淫女孩!”
  祿鼎天泣道:“我錯了,大俠饒我一命,狼幫財富女人任您取!”
  丁幻斥道:“還把女人當貨品!”一個響頭又敲得祿鼎天駭疼厲叫。
  峰下已傳來守衛騷動聲,左仲儀但覺祿鼎天有意暗自通知手下前來救人,冷道:“你作惡多端,只有死路一條!”伸手欲截其死穴。
  祿鼎天見老命難保,又想拚命,厲吼:“跟你拚了……”話聲未完,雙手方舉起,丁幻惱怒下,一刀砍劃破其咽喉,嚇得祿鼎天喉頭吱咕吱咕直湧鮮血,雙手拚命摟去,濃血仍滲流不停,兩眼駭厲嗔裂,亟欲吞噬兩人,且不甘心就此死去,然已迴天乏術,掙抽幾下,終倒地斃命。
  外頭守衛已奔至殿廳外,狐疑叫著:“稟狼神可有狀況?”廂房甚深,隔去不少聲音,外頭聽來似有打鬥,然卻非驚世駭俗,守衛縱有天大膽子,在末證實之前,怎敢擅自闖入。
  丁幻學得祿鼎天狂妄口吻,喝道:“沒你們事,賤人作怪,我修理她,快滾!”
  守衛怎知心目中天下無敵之狼神會遭不測?直覺上仍認為狼神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且修理女人乃是常有之事,只不過此次叫得較激烈罷了。在既得回應下,守衛恭敬拜禮應是,乖乖退下。
  丁幻噓氣道:“狼魔確有無上權威,頂管用。”
  左仲儀道:“還是快溜,守衛好暪,卻未必能瞞過妖女祿桂娘,她若到來,麻煩多多。”
  丁幻道:“是該走了!但那女子……”
  左仲儀道:“不能見死不救,一起帶走!”抽起地上利刀,砍下祿鼎天腦袋。
  丁幻詫道:“死了還砍?”
  左仲儀道:“邪教用邪法,將狼魔人頭掛於城牆,必讓他們受到極大打擊!”
  丁幻頷首:“有道理!”隨又尋回假狼牙替他裝上。復以祿鼎天衣衫包裹,掛在自己腰際。
  收拾人頭後,兩人始步往女囚。對方躲在床角,衣衫雖穿妥,卻仍穿胸穿背,只能抓緊床巾罩住。忽見兩人迫近,駭然厲叫:“不准過來,否則我死!”手中已多出一利針,準備刺太陽穴。
  左、丁二人詫愕,這才知狼頭罩未曾拿下,兩人相視一眼,終把狼頭罩拿下。
  左仲儀道:“姑娘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丁幻晃著人頭,道:“狼魔人頭在此可為證!”
  女囚這才醒神過來,悲心乍起,抱頭慟哭。
  左仲儀道:“別哭,咱沒什麼時間,得立即走了,你叫何名字?墨家人麼?”
  女囚終強忍悲慟,啜泣道:“我叫墨瑛,剛才在山下被殺的是我爹……”想及悲慘事又想哭,但堅強忍住。
  丁幻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得好好活著。我們要把你再銬上,你且裝成病懨懨,和方才一樣帶你出去。”
  墨瑛會意,深深點頭。
  兩人遂找來手銬腳鐐,仍將其銬上,只是未上鎖,至於衣衫雖爛,卻也不能裡床巾,幸墨瑛只顧往前縮,可掩去前胸免於走光。至於背部則由他去了。
  弄妥後,兩人戴上狼頭面罩,扣緊墨瑛,直往外頭行去。見及那口大銅鼎,左仲儀突地搬倒,燃油滲流四處,火熱漸漸漫延。
  丁幻詫道:“現在燒恐太快了。”
  左仲儀道:“從上往下燒較容易,何況有墨姑娘,我們已無其他機會。”
  丁幻道:“是極是極!”不再多說,兩人摃著墨瑛快速奔往下方石梯。守衛見著,詫道:“這麼快?!”直覺狼王從未如此快速辦完事。
  丁幻冷道:“是快是慢去問狼神!”不肯停留,錯開守衛,快步移去。守衛雖狐疑,然要他去問狼王,藉十個膽也不敢。
  只要突破最上層守衛,下層關關好處理,三人不到半刻鐘已抵峰底。此時忽聞峰頂轟然巨響,火勢沖天。原是那頭另置有數桶燃油,以備添及銅鼎,使其火苗源源不絕,然因銅鼎傾倒,燃油四溢,終燒至油桶,形成爆炸。
  轟聲乍響,震轟眾人,隨見燃油滲往下層,燒死不少守衛,登引起恐慌,有人喊著快救火,有人喊著不好有奸細,更有人喊著敵人已攻進來,人員四處亂竄,慌亂不已。
  左仲儀、丁幻甚快潛至城牆,乘亂之際攀掠而出。及至尖竹陣區,丁幻始將祿鼎天人頭砸上去,串在空中頗為醒目。
  隨後三人潛至附近山林,且伏于高處摘下狼頭罩,回頭探瞧狼寨,只見山峰火勢熊熊,狼人四處亂竄,顯然損失不輕。
  這且事小,忽地有人喊著狼神被殺,抱得祿鼎天頭驢亂竄,終引起莫大恐慌,城門乍開,逃兵連連。
  左仲儀這才安心不少,道:“除了狼幫,收伏雲南指日可待。”
  墨瑛淚水已流,心頭感激兩人已替父親報仇。
  丁幻這才想到其手腳仍掛鐐銬,立即將她解開,安慰道:“別哭,人死不能復生!”
  墨瑛突地跪向兩人直磕頭,泣聲道:“多謝恩公搭救,墨瑛願終生回報!”磕得腦門叭叭響。
  丁幻趕忙扶她,道:“別磕啦!我們已收到,你走吧,別再讓狼幫逮著。”
  墨瑛已忍住哭聲,磕頭亦畢,然卻未動身離去。
  丁幻一愣,道:“你沒地方去?”
  墨瑛道:“我爹已死,兄弟亦亡,墨家寨也毀,無處可去。”
  丁幻一愣,道:“這這這……”急往聖爺瞧去想求助。
  左仲儀突有想法,這墨瑛甚是堅強懂事,長相也不壞,再怎說亦曾是土司大小姐,若能許予丁幻,豈非十分登對,免得他當真一輩子打光棍。心頭暗喜,外表卻不動聲色,道:
  “墨姑娘既無去處,你便暫時照顧她吧,必要時帶回中原,免得她無家可歸受欺悔。”
  丁幻大喜:“好極好極!墨姑娘快拜謝聖爺,他是我的主子。”
  墨瑛有了棲身處,心情落定,感激磕頭不斷。
  隨後左仲儀探詢下方知墨瑛父親墨商,乃滿清封的流官,卻因聽令朝廷,不容於狼幫,終被偷襲滅去,墨瑛常在父親身邊,對苗疆情勢了解頗深。左仲儀問得幾處敵方要寨,且請她帶路探去,終發現藏軍,立即標示下來。
  如此再探三日,雲南敵對叛亂土司已掌握七成以上,自可為明舂征戰做最佳攻擊策略,兩人遂感謝墨瑛,她總是靦腆認命回應著,在得知聖爺乃中原紅頂之人後,她已知從此將安全無慮,笑容漸開朗,丁幻亦覺救得此女,暢快不已,至於婚配一事,他從未想及,縱甚喜歡,總把墨瑛當妹妹看待。
  左仲儀並不急,丁幻忠心,只要命令一到,豈有不從之理,且墨瑛認命性格,必定水到渠成,他等著伺機而動。
  苗疆事了,三人始取道回中原。

runonetime 2008-09-11 04:26 PM

第二十三章  聖 喜

  六日已過。
  左仲儀、丁幻、墨瑛已抵福州。
  墨瑛雖曾至中原。然那已是童年情景,此時瞧來,處處透著新鮮,左仲儀有意撮合,遂令丁幻陪著墨瑛四處逛逛,準備辦年貨添衣物好過年,畢竟只剩劉光霞解毒一事,毋需再勞丁幻幫忙。
  丁幻當然竊喜,遂帶著墨瑛離去,小倆口經過十餘日交往,已感情交融,說笑常歡,倒讓左仲儀放心不少,然想及劉光霞,心緒仍緊,取了方向,直往福祿巷,金雅堂行去。
  左仲儀前往苗疆取藥,一趟下來已耗去二十餘日,等得青逸飛、劉吞金窮慌張,畢竟身入險地,未曾回訊,實讓人焦心。
  劉吞金原想若一月未返,即親自前往苗疆走一遭,誰知喜訊竟然傳至,左仲儀乍現中門,劉吞金激情迎接,急道:“可找到藥方?!阿霞有救麼?”
  左仲儀笑道:“得救了,藥方已到,快快去準備幾壇陳年老酒!”
  劉吞金道:“要以酒引藥?”
  左仲儀笑道:“不錯。”
  劉吞金喜道:“行!”登往西院酒窟掠去。
  左仲儀則往後院行去,穿過迴廊、花道、桂林,終至金玉軒,已見得青逸飛陪著劉光霞玩及撲彩蝶遊戲。已近冬季,根本無蝶,兩人卻耍得見模見樣。
  忽見心上人回來,青逸飛終噓喘大氣:“總算見了人,再不回來,我可要變成家家酒女王了!”
  左仲儀歉聲道:“辛苦你了。”
  劉光霞突見愛人,欣喜飛奔過來,笑道:“儀哥哥你去哪?蝴蝶都到哪去?快幫我找出來!……”
  左仲儀笑道:“天上去了!”未等地回話,一指將其點昏。
  青逸飛嚇著,趕忙扶來:“你怎忍心弄倒她?!”
  左仲儀道:“你不嫌累?怎不讓她休息?”
  青逸飛道:“睡久了也不好……,不管啦,藥方可帶回?”
  左仲儀笑道:“說出來準笑死你。”
  青逸飛眉頭一跳:“啥祕方?!”
  左仲儀道:“姜酒一大壇,讓她醉上一夜,毒性自解!”
  青逸飛詫道:“當真?!”
  左仲儀道:“當真。”
  青逸飛終自我解嘲笑起:“早知如此,也不必受此折磨!也罷,天注定,躲也躲不了!”
  忽見劉吞金抱著兩大壇陳年女兒紅奔來,笑道:“女兒紅到,嫁女兒啦!”話中有話,喊來甚爽心。
  左仲儀故做不知,要青逸飛將劉光霞扶進軒房,不想讓劉吞金發現美酒可解毒,故意弄些人蔘、甘草之類無傷大雅藥粉予劉光霞服下,隨即接過女兒紅,除去封泥,一勁兒往其嘴中倒去,劉光霞雖昏倒,在催迫下仍咕嘟咕嘟吞飲不斷。
  剎那間吞掉大壇酒,瞧得劉吞金直皺眉頭:“藥引要那麼多酒?”
  左仲儀笑道:“說不定另一壇仍得用著。”
  劉吞金乾笑道:“只要有效,多幾壇也得灌……”
  三人瞧著劉光霞臉容變化,其實瞧習慣後,劉光霞並非醜得天地難容,其亦眉清目秀,鼻樑懸挺,上半臉瞧來仍佳,唯那血盆暴牙一擺,確是破壞美感。
  左仲儀忽有奇想,哪天把她那副暴在嘴唇外頭之牙齒給拔下幾顆,然後校正為常人狀,說不定變成性感美姑娘呢?
  經此幻想下,越瞧越是順眼,左仲儀但覺有機會倒可試試。
  忽見劉光霞臉面漸漸飛紅,似在夢囈,左仲儀這才伸指解其穴道,劉光霞恢復知覺,張開眼睛乍見左仲儀,詫道:“是你?!”
  左仲儀乾窘一笑:“是我……”
  劉光霞急於退縮,然卻被青逸飛接住,急道:“劉姑娘別怕,左大哥在替你解毒,待會即好。”
  劉光霞怔道:“我中毒?我真的中毒?!”突地呵呵笑起:“中毒竟然那麼舒服!”
  想舞想飛似地手舞足蹈,隨又覺得受製於人,掙扎喝道:“不要抓住我,讓我走啊!”
  突地悲從中來抱頭痛泣,復又吵吵鬧鬧,弄得眾人不知她是否已清醒,亦或醉酒,耍起酒瘋。
  劉吞金瞧來甚是不忍,道:“霞兒忍住,待你痊癒就可嫁給左仲儀,他答應娶你啦!”
  劉光霞斥道:“我不嫁,誰都不嫁!”抱頭又哭。
  左仲儀輕輕一嘆,撫其秀髮:“不管如何,堅強點,先挨過這關再說。”
  劉光霞泣道:“我不要聽,走開,通通走開,不要靠近我 ”至此三人已覺她非發酒瘋,恐已甦醒。
  劉吞金亦喜亦憂,喜者女兒已恢復正常,憂者她脾氣硬,屆時若真的不嫁,豈非又壞好事,悶在那裡不知所措。
  左仲儀只能輕嘆,對方的確受盡委屈,豈是一場悲泣即可舒解,且此錯誤卻是自己所造成,自責不已。
  青逸飛暗嘆,道:“你倆暫時迴避,我來勸勸她。”
  兩男知趣,迴避外頭去了。
  劉光霞仍泣聲不斷:“你也走開,我不想見任何人!我是醜八怪,掃帚星,不要理我……”
  青逸飛道:“你一點也不醜……”
  劉光霞斥道:“胡說!你走你走!”
  青逸飛但覺失言,畢竟她已自認醜相,此時說她美,反而是諷刺,得儘量避提此類字眼,心念轉處,嘆道:“你誤會聖爺了,打從火焰島開始,他即對你有情,後來乃因你爹逼婚,他才反彈,否則早娶了你,也許你會認為那非真愛,而是因恩情而受迫,然又能如何?
  許多感情皆因結合後再慢慢培養出來,聖爺先前可能稍有受迫,但後來卻因你的善良而真的喜歡上你,你在上海開店,他也在外頭偷偷窺瞧,你落難五仙廟,他拚命把你救出來,你中了迷心散,他親自深入苗疆為你取藥,哪項不是出於自願?甚至他還親自向你爹求婚……”
  劉光霞悲切:“不要再說!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認定自己醜八怪,誰會向她求婚?
  對方只不過哄騙罷了。
  青逸飛認定此時非說清楚,否則日後更不妙,道:“此事千真萬確,不信可向你爹證實。”
  劉光霞仍搖頭直泣:“我是醜八怪,沒人要的,不必再說了,求求你,讓我靜一靜……”
  青逸飛喝道:“你先前倒追男人勇氣哪去了?老實說聖爺是有情有義之人,他因先認識我,才不敢娶你,後來我想通了,決定接納你,那不是同情,也不是分贓,而是真的被你種種所打動,原諒我先前自私,女人哪有不自私者,但我好不容易才突破此關卡,看在我已陪你煎熬近一月光景分上,請別再因美醜或自責來折磨你自己和大家,請從頭清楚想想,如若你真的仍認為無法接受,那就堅強選自己該走的路,我們也絕不再打擾,哭泣不是辦法,日子總得要過,我出去了,希望下次回來,能得到你真正答案,畢竟以前你比我大方且有智慧,必能走出悲情!”說完拭去劉光霞淚痕,二話不說已步出軒房。
  劉光霞確實被喝得詫愣當場。她未想及青逸飛竟會發飆,且斥得句句似針似箭,刺中自己心靈深處,不錯,自己以前是大膽者,竟想以醜女倒追俊男,縱使遭受嚴重打擊,然當真失敗了麼?亦或自己自艾自怨斷了可貴機會?如若照青逸飛所說,乃她私心作梗,聖爺始不敢答應這門親事,那豈非是對青逸飛之守信守諾,是個有情有義者。而現在他倆竟然同時出現,並提及婚事,顯然非假,青逸飛應是同情自己而有所犧牲,然左仲儀會當真愛上自己麼?
  “不可能!”劉光霞突地冒出此句,認定聖爺條件如此上乘,怎會愛上醜女?縱有善良賢慧等藉口,然仍同情居多,但又能如何?自己如此條件下,怎能巴望男人愛的死去活來?
  自己以前豈非打著先嫁過門再慢慢感化之想法,始敢大膽展開追求?如今為了一次打擊,全變了調,走了樣,實非堅強之人。然還要接受挑戰嗎?感情路子走來何其痛苦,自己恐無法再接受另次更嚴重刺激。但放棄此機會,一生將沉淪萬劫不復之境,何其悲情啊!
  劉光霞掙扎不斷,腦門一幕幕掠過和聖爺交往情景,那是充滿喜悅、挑戰、刺激、溫情、犧牲,以至于後來之失望、背叛、痛苦、悲傷……隨又幻起和左勝超種種,那更是齷齪欺騙狠毒,對方竟為了巴結父親進而使出種種卑鄙手段,甚至將自己囚入五仙廟地牢……還是左仲儀救了自己……
  劉光霞猝地幻起,馬車受擊,左仲儀趕來救人一幕,甚至依稀記得他來看自己,而自己卻倒入他懷中一事,對方是疼自己的,且逗著自己玩耍,看來當時自己真的變白痴而要青姑娘照顧至今……,還有現在嘴巴仍有人蔘、甘草味,分明證實一切……
  劉光霞終悲情一嘆:“青姑娘的確盡了力,怎可再讓她負擔,至於那男人或許真的想娶自己了……。”想及婚事,臉面竟然發熱,此原是畢生想祈求者,此時卻窘困難安,直道不可能,又驚心動魄盼望著,掙扎中,竟爾自行找來另壇女兒紅,咕嘟咕嘟直灌,心想醉它一場,待清醒後再做抉擇。
  終於她再次醉倒,然醉夢中已充滿郎情蜜意美妙情景,不再自艾自怜,甚至化身漂亮仙女,翩翩而舞……
  外頭三人牽腸掛肚地等待結局,誰知突聞酒壇碎裂聲,三人乍驚,快速奔入,發現劉光霞再次醉倒,各有反應。
  劉吞金嘆息:“她恐怕還在掙扎,我得勸勸她……。”
  左仲儀亦嘆:“恐是刺激太深,日後再說吧。”想避開此處。
  青逸飛卻有不同見解,暗道劉光霞已不再哭泣,應是把自己方才所言已聽進耳,待醒來後,自有決定,且此決定恐也不差。道:“你們到外頭喝兩杯吧,我來照顧即可。”
  兩男終再退出。
  青逸飛不堪等待,運勁替劉光霞逼出酒氣,一時辰未到,醉女終於幽幽醒來。
  忽見青逸飛,劉光霞詫道:“你怎在此?!”
  青逸飛凝目道:“正等你答案。”
  劉光霞這才回想種種,終窘紅臉面:“都已如此,我還能如何?如若聖爺要了,你也不嫌棄,我還能嫁予誰?……。”
  青逸飛登時激情抓著雙手:“這才像原來的劉光霞!”猛地欲轉身奔去:“我去通知那冤大頭。”
  劉光霞急道:“姊姊慢來!我仍不習慣!”臉面更紅。
  青逸飛終止步,捉笑道:“害臊呢?也罷,自然發展便是!”
  劉光霞感激一笑,隨即詢問近日種種,青逸飛說個清楚,劉光霞方知左仲儀受如此之巨之折磨,於心不忍,終鼓起勇氣,親自步出軒房,向八角亭喝悶酒之男人道歉。
  左仲儀乍見對方恢復往昔態度,心下大喜,直道沒關係,值得,送來一杯酒,敬得劉光霞笑靨已露。
  劉吞金見兩人前嫌盡棄,擊掌直道妙哉,隨又追問女兒何時要嫁過門。
  劉光霞縱是大膽,此時亦窘透耳根,反斥道:“我的事,不必你管!”怎敢停留,招著青逸飛,雙雙掠逃而去。
  劉吞金見狀黠笑道:“聖爺從今以後有得受了,齊人之福難享啊!”
  左仲儀苦笑道:“那又如何,既已碰上,只有撐著,誰叫我事業多,得多生兒女多照顧!”
  劉吞金呵呵笑道:“是極是極,多子多孫多福氣,可得替我多生幾個,金幫也要傳宗接代!”
  左仲儀乘機道:“不知合作一事?……”
  劉吞金喝道:“豈只合作,乃合併,事業是女兒的,全當嫁妝啦,呵呵,比起千萬金更多吧!”
  左仲儀道:“那海幫是否並了?”
  劉吞金道:“看著辦,包天星是海盜底,變數甚多,我倒覺以合作方式恰當。”
  左仲儀衡量後說道:“金幫和海幫暫時以合作方式處理,商場上也有虛張聲勢一招,若全以聖幫之名經營,好像獨門生意,想搶進門者即多,但若表面仍為金幫、海幫、聖幫三強鼎立,他人顧及已競爭激烈,必不敢再投入經營,實則咱三人共享利潤,仍是獨佔事業。”
  劉吞金恍然:“懂了,若開一家銀樓,他人總想競爭,開在對街,但故意開十家,他人必不敢再加入,縱要加入,也得尋至它處!”
  左仲儀頷首:“正是此意。”
  劉吞金道:“依你!”
  左仲儀實則考慮金幫徒眾和海幫差不多,好不到哪去,若貿然合併,恐生經營文化差異,故提合作方式,如此既可慢慢調教金幫弟子,又可照應安撫海幫,輕易可解決此事。
  劉吞金笑道:“老實說,我和海幫聚了船,原想搶生意,誰知光載貨,填不滿船隻,停在碼頭一大排,似是好看,實則苦哈哈,你正巧可為我們解決此事!”
  左仲儀豈會瞧不出來,笑道:“已有盤算,三方已合作,船隊立即成形,生意當可擴展,屆時海船外帳得請阿霞負責,她頂行!”
  劉吞金笑瞇雙眼:“當然,當然!”有女管帳百無一失,合作妙招百利無害,笑的更甜,道:“對了,你得稱我為岳父泰山大人啦!”
  左仲儀道:“私底下當如此,但商事上仍似金爺稱之,因商場講究響亮字號,只有‘金爺’可響亮,從未聽過‘岳父’兩字響天下,它只適合在家中。”
  劉吞金頷首笑道:“有道理!家響、外頭也響,不過我現在較喜當岳父,婚事快快辦了!”
  婚事已在三天后於金髮號船上先小規模舉行。
  畢竟聖爺娶妻,何等大事,豈可草草了之,然在拗不過劉吞金糾纏,和考量安撫劉光霞情緒,左仲儀始同意在此先行成婚,待日後回到聖幫再舉行正式婚典。
  除了左仲儀娶雙妻外,丁幻亦在主子撮合下一併娶得墨瑛為妻。
  兩對夫婦五新人頓成注目焦點。
  然當時並未鋪張,只邀得海幫掌門包天星觀禮,且只席開十桌,宴請分舵經理級以上幹部。除了考量只是權宜婚慶外,左仲儀的確仍未調適一美一醜雙妻同步拜堂之窘境。
  光是十桌客人已是表面恭喜,暗地裡則品頭論足,黠言侃虐者居多,如若天下成千上萬賀客參與,那還得了?
  酒席上吱吱耳語,抽眼掩嘴者比比皆是,讓左仲儀瞧來不是滋味,暗下決定,正式婚禮時,必將劉光霞暴牙給修理修理,還她一個正常臉孔,免受人揶揄。
  劉光霞早料著此景,卻已看開,自己原即非以美色嫁人,理當表現賢淑聰慧一面,對於吱吱耳語皆一笑置之,仍盡新娘本分,該靜則靜,該敬酒別敬酒,絕不讓丈夫為難。尤其見丈夫似已招架不住,立即慫恿青逸飛出面處理。
  畢竟青逸飛美絕容顏,天下少有,這一現身,總讓酒客驚艷,進而有了平衡論調 聖爺總算另有個美嬌娘壓著,不算太差。
  青逸飛亦識大體,只顧小心翼翼行事,免搶了鋒頭,讓劉光霞難堪,故兩女互讓下,兩人顯得格外安靜。
  幸好另有丁幻、墨瑛一對寶可供逍遣,掩去不少尷尬。
  墨瑛乖巧認命,有了歸宿,笑臉甜美。丁幻娶得嬌妻,心花頓放,且極盡討喜耍逗想替聖爺分窘,已將氣氛炒得熱鬧許多,笑聲頻傳。
  劉吞金只顧炫耀女婿,席上盡情而風光,其他一概視若無睹,暢笑終場。
  婚禮即在熱鬧、歡愉、互敬以及席客裝腔作勢,賀中帶黠,哄中藏虐下進行著,氣氛好生異忒!
  拜聖爺威名之賜,婚事雖低調,然消息仍傳出……美妻醜妾絕配天下,江湖笑柄不脛而走,議論紛紛……
  為此聖爺決心修理醜妾暴牙,讓其變成大美人。
  他將尋遍天下,國內外名醫……
  至於雲南戰役,已於乾隆元年春正式展開。
  乾隆親任命湖廣總督張廣泗為經略大臣,親徵苗疆。
  李衛亦擁百名粘桿處高手相助。
  左仲儀則將先前繪製之敵方地形、兵力布署圖交予李衛,讓他助及張廣泗殺敵。在目標清楚下,果真勢如破竹,直搗敵窟,立了大功。
  唯連破長寨、九股河、清水江等地後,仍受阻於狼魔大寨。
  原是狼魔祿鼎天被宰後,已見冰消瓦解之態,然妖女祿佳娘竟情急生智,要兒子扮成狼魔以取代祿鼎天位置,並宣布插在城牆上之頭顱並非真正狼神,她當場將頭顱狼牙摘下,以取信眾徒。終重新獲得信任,狼幫始未垮去,且繼續四處危害。
  左仲儀聽得清軍久攻不下,竟為狼幫死灰復燃,立即和丁幻、墨瑛再次深入苗疆,藉墨瑛對苗疆地形之了解,配合數萬大軍,埋伏于牛骨溝,在布下天羅地網且血戰一日夜後,狼幫終全軍覆沒,冰消瓦解。叛軍失去後盾已兵敗如山倒,紛紛投降,土司之亂終告平息。
  消息傳回京城,乾隆大喜,立即賜封張廣泗二等公爵,且將李衛調回身邊,再次受重用。
  李衛亦因左仲儀賜軍機秘圖而立功無數,始對聖幫盡釋前嫌,不再故意為難。
  乾隆對在仲儀大破狼幫、瓦解苗軍真正勢力一事,實是激情讚賞不斷,不但親自修書致謝,且以兄弟相稱,兩人交情可見一斑。聖幫於官方、商界,甚至江湖地位正式宣告墊定。
  紅頂聖爺威名不脛而走。
  然伴君如伴虎戒律,左仲儀始終銘記於心。
  甚至連二次迎娶青逸飛、劉光霞之婚姻大慶,皆不敢通知乾隆,畢竟感情多私心。
  尤其乾隆又是多情種,不得不防……
  唯讓左仲儀感到頭疼者乃是劉光霞那副暴牙仍成為天下笑柄,名醫當真能化腐朽為神奇麼?
  紅頂聖爺的確頭疼、頭疼!

  (全書完)

runonetime 2008-09-12 03:14 PM

活寶小淘氣
 
活寶小淘氣

作者: 李涼

內 容 簡 介
第01章 山中有老虎
第02章 天性好爭鬥
第03章 江湖突生變
第04章 氣煞小搗蛋
第05章 發誓洗沉冤
第06章 幸運得寶劍
第07章 戲調笑面虎
第08章 鬥嘴祁連寨
第09章 刀臉豆腐心
第10章 人獸大比武
第11章 怪事年年有
第12章 針尖對麥芒
第13章 蠻橫老怪物
第14章 頑皮小頹哥

runonetime 2008-09-12 03:15 PM

內 容 簡 介

  一夜之間江湖上冒出兩個活寶怪俠,老酒鬼阿拉老夫和調皮鬼小頹哥,他們貌合神離,在調侃、搗蛋的不經意間把風平浪靜的江湖攪得天翻地覆、干戈不斷,小頹哥闖盪江湖,出入紅粉堆,敢盡美人窩、引得眾兄弟互相碰車,鬧出不少笑話……
  而此時,武林魔怪老酥餅,想盡餿主意謀劃種種卑鄙手段,逼得小頹哥走頭無路,上竄下跳,但憑就天生的機智、幽默、小頹哥與幾個大活寶臭味相投,聯手出擊,倒十出了不少雖令人啼笑皆非,但又轟轟烈烈的怪事……

runonetime 2008-09-12 03:16 PM

第一章 山中有老虎

  青藏高原,綿亙千里,海拔數千尺。
  北起阿爾金山,崑崙山,南達罔底斯山,喜馬拉雅山,東臨祁連山、大雪山,西連帕米爾高原。
  千峰聳立萬壑雲集,群山羅列綿延不絕,形成一片廣達數千里的高原地形,觸目盡是窮山惡水。
  這一片廣袤的地帶,除了少數河谷盆地或有茹毛飲血的原始土著聚居自成部落外,絕大部分地區都是榛莽叢生的原始森林。
  千百年來,很少有人涉足這片原始的不毛之地,因此,這些地方,也是鬼打死人的地方。
  森林中落葉陳積,終年瘴煙疣氣,毒霧瀰漫不見天日,人若誤入其中,必定兇多吉少有死無生。
  蛇蟲漫山遍野,虎豹橫行其中。
  甚至有些植物都含有劇毒,有的還具有捕食動物的本能,真是寸寸凶險,步步危機,陰森恐怖的地方。
  這裡是野獸橫行的天下,不是人類生活的舞台。
  尤其是峰頂,不但壁立千仞,而且是終年冰封雪凍,寒澈入骨,自古以來,更是渺無人蹤。
  總之,這是一個鳥飛過都不想浪費一泡屎的地方。
  但是天造地物,有時是很奇妙的。
  就在唐古拉山東北,靠近雜楚河河源附近.就有一個死谷,谷內卻是四季如春,宛如不沾煙火的仙境。
  谷深千尋,四壁光滑如鏡,飛猿也會皺緊眉頭,大嘆難以飛渡。
  谷地方圓不過數裡,就好像鬼斧神工沒事窮開心在這冰峰頂上挖下的大井!
  天地造物之雄渾峻偉與神奇,令人嘆為觀止。
  而谷西面半山壁上,卻有一個寬廣達十餘丈的大山洞,其深不知幾許,一年到頭傳出隱隱雷鳴,轟然不絕。
  洞口也經年湧著氤氳蒸氣,熱浪逼人。從未間斷。
  這片小小窪谷,就是靠這一股地熱之氣,使谷中終年溫絢暖和,沒有四季之分。
  峰頂的冰雪,受地熱之氣融化,潺潺的流人谷中,土壤溫潤而不陰寒,草木寵蔥欣欣向榮,奇花異草繁榮如錦,令人俗慮盡滌!
  這裡應該是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
  而今天,這個安詳靜謐的人間樂士,卻被兩個兔起鵲落的人影破壞無餘。
  是誰這麼無聊來這裡大煞風景?
  一個是身手矯健勇悍如獅,拼命進擊。
  一個卻是腳步顛躓踉踉蹌蹌,東倒西歪。
  東倒西歪的是一個白髮、白眉、白髯的六旬老者,皓首如蓬,白眉如帚,白髯糾結,滿頭滿臉只見白毛亂披,除了一顆酒槽紅鼻外,五官難以分辨,生丁倒有幾分像基因突變的白毛猿猴!
  一襲葛衫灰中泛白又千瘡百孔,“空前絕後”倒像在身上披張魚網,保證通風良好,空氣流暢新鮮。
  右手一柄闊劍,左手一只紅漆大酒葫蘆,雖然是醉眼迷濛醉步踉蹌,東顛西倒如風擺殘荷。
  酒氣醺醺醉態可掬,還不停的打著酒呃,手中闊劍卻是虎虎生風,顯得內力極為雄渾,跟他的蝟瑣身材不成比例!
  招招如長江大河,綿密無懈可擊,不但遊刃有餘應付裕如,還不時偷空仰頭灌幾口老酒呢!
  另一個則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毛頭。
  雖然是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猿腰,赤著上身,可以看到渾身肌肉如墳如丘,泛著健康的古銅色澤,臉上卻是稚氣未脫,一臉俱是阿西阿西的傻蛋模樣,十足的阿土。
  一劍眉虎目,卻又有些阿達阿達樣,又難掩一股青春頑皮的光採,也有一些精靈古怪的小聰明相。
  手中的青鋼長劍,可不是小孩的玩具,劍光霍霍如雪,使得極為狂野鏢悍,劍氣八方流瀉,下手無情。
  三衝錯,四盤旋,兩人鬥得難分難解,硬封硬擋,雙方狂拚了百餘招,依然如火如茶糾纏不已!
  四周勁氣如 ,沙飛走石,斷草殘枝八方激射,兵刃撞擊聲,內力激爆聲,怒喝厲叱聲,響澈窪谷,四壁回聲連綿不絕。
  終於在第二百零三招上,雙方內力正面接觸,轟然巨響聲中,老者衣袂飄飄,正悠閒的仰頭猛灌老酒,好像剛才打鬥的不是他。
  少年則隨勢斜飄丈外,落地馬步微挫,仍再退三步始站穩,臉色大變,汗落如雨。
  老者一陣呵呵怪笑道:“呵呵!呃!不錯不錯!阿拉老夫的功夫,好小子竟也學得三分樣,呃!竟能接阿拉老夫兩百招,可見沒有偷懶,呃!只是內力本錢不足,叫什麼‘心肝有魚’什麼的……。
  老者搔白頭,忘了心有餘力不足的成語。
  少年調勻了呼吸,也嘻嘻怪笑道。“哇 !老酒鬼,你的本領大概也不過如此,你才心有‘愚’,愚笨的愚。”
  “呵呵!臭小子,只學了半吊子,呃!也敢大言不慚,你要想打敗阿拉老夫我,還差得很遠哩!”
  “哇 !你要是沒有別的絕活,只是這幾手醉貓把戲,早晚你是輸定了。這叫甘拜什麼風來著……”
  “呃!這叫甘拜下風,”
  “哇 !你總算有自知之明。”
  “呃!什麼話,阿拉老夫大醉俠,南七北五驚動萬教的詩酒秀士,呢!詩詞歌‘賦’件件皆通……”
  “哇 !我看你是七竅通了六竅 一竅不通!”
  “呃!臭小子,阿拉老夫給你幾家染坊,你就擺起顏色來,呃!只有半吊子才這麼不知‘天厚地高’……”
  “哇 !什麼詩酒秀士,我看你是‘死久臭死’,連俗語都說不好,成語也顛顛倒倒,還說是詩酒秀士,哼!”
  “誰說阿拉老夫說錯了?不是說什麼顏色開了染坊嗎?呃!”老者醉目斜視,見酒氣沖天不知所云。
  “哇 !拜託,醉得一塌糊塗,一句話都不會說,還說酒量天下無敵大醉俠,真會笑死太原五百完人!”
  “阿拉老夫大醉俠,呃!詩酒秀士,武功或許不敢說天下無。敵,呃!這個酒嘛!呵呵!卻是深得個中在‘味’,呢!古人說:‘自古生鮮皆煮肉,唯有銀子最分明。(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呃!又說:‘白日燙鴿吃粽子,青蔥作拌好甜香。’(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呃!都可以下酒也。”
  少年哧了一聲,幾乎笑出了眼淚,笑抽了腸子,這個滿口阿拉老夫的阿拉伯,竟拿古詩來下酒。
  這真是荒天下的大唐,滑天下的大稽。
  “哇 !阿拉伯老酒鬼,你別再現眼了。誰不知道你沒讀書兼沒衛生,根本是一只燜燒土產‘假酒暇’!”
  “呢!死小子,臭小子,小小子,死臭小小子,你竟敢小看阿拉老夫我?想當年阿拉老夫名滿天下,提起阿拉老夫的名號,嚇死第三公墓四五百人,使他們不敢喘口氣,誰不佩服得‘五體投地’?呃!他們嚇得不敢翻身。
  想當年,阿拉老夫橫行江湖,呃!聞名的人牙齒都嚇硬了,舌頭卻嚇軟了,呃!想當年……”
  這個滿口阿拉老夫的酒鬼,滔滔不絕,舌頭卻有些硬了。
  “哇 !少提你那想當年了!”少年做了個鬼臉挪揄:“像王大媽的裹腳布 又臭又長.我才不耐煩聽呢!”
  “呃!好好,爛臭小子,頭上乳毛來退,敢情膽毛又生了嗎?呃!竟敢如此,惹得阿拉老夫毛了心、剝了你這身癢皮,拆了你幾根癢骨頭!”
  “哇 !老酒鬼,你少來這種威脅恫嚇,少爺我還怕你不成?瞧你醉得顛三倒四,當心腦血管病發,萬一中了風,變成了半身‘麻木不仁’,你這雙醉蝦就不值幾個錢,變成‘死久臭死’的圾圾.就更……”
  阿拉老者一聲怒吼.怪叫道:“臭小子!你好大的狗膽,瞧阿拉老夫的饕餮酚鬼的功來也!”
  手中劍比成兩道寒芒,口中大喝:“第一招,目視盤中!”
  “哇 !葷腥掃空!”少年沉喝,揚劍舞起一片光幕。
  “銀箸似箭!”老者一連點出一十二劍,共六式,分成六個攻擊點,劍氣閃爍、勢銳不可當。
  “哇 !金牙如鋒!”少年不甘示弱。以攻還攻。
  “上酒不拒!”老者搖頭晃腦。身形歪歪斜斜,步履踉踉蹌蹌、醉態十足,劍發抖動如幻如變。
  “哇 !寒暄裝聾!”少年對虛影置之不理,長劍排空而入,罡風銳嘯。
  “暗打飽嗝!”老者突然一張口,一股酒箭直射少年的面門,去勢奇疾。酒香撲鼻而至!
  “哇 !敬請作東!”少年雙手握劍,如朝天一炷香,內力如潮湧出,逼得酒箭四面飛濺,酒香更為濃烈。
  “呵呵!呃!不錯,再瞧這招‘華堂宴開’!”劍氣錯雜,桌面大的寒光,像扇面般鋪陣、劍氣颯颯有聲。
  “哇 !老饕全來!”少年全力封出。
  “佳肴連上!”老者仍然搶攻。
  “哇 !美酒頻篩!”少年也不甘示弱。
  “自恨手短!”
  “獨佔半櫃!”
  “又傳客到!”
  “座向內排!”
  老酒鬼突然兩招同發,罡風呼嘯而起。
  少年手忙腳亂,腳下連退數步,封不住流瀉的劍影。
  驀地,響起一聲嗆然的金鐵交嗚及嘎然刺耳的錯劍聲,四周突然寂靜如死,落鍾可聞!
  老酒鬼身形微屈,右手劍與臂成直線,劍尖輕點少年右肋下三分處,僅刺破表皮,鮮血微微沁出。
  只要再用三分力道,少年不死也得重傷。
  老酒鬼左手拿著大酒葫蘆,歪嘴對嘴的猛灌貓尿,喝得咕咕有聲!
  少年手中長劍已被錯開,劍尖斜指老酒鬼右肩上方空處,整個人好像撞入老酒鬼的懷中,滿面錯愕,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令人感到好笑。
  老酒鬼牛飲一番,又是一陣呵呵怪笑:“呵呵!呃!主人未免太寒酸,居然容不下阿拉老夫這等老饕,看來阿拉老夫這頓酒食吃得憋扭,呃……”
  “哇 !老酒鬼,這太不公平了!”少年哇啦啦的怪叫:“這最後一招你教給我的是‘應向外排’,怎麼可能亂改排到內間去了?”
  “呵呵!呃!爛小子,說你半吊子你還不服氣?”老酒鬼仍然滿口酒氣:“呃!所謂定招不是招,猴兒酒固然是酒中仙品,但是萬一沒有猴兒酒,二窩頭也可解解癮,沒有魚翅燕窩熊掌,有只‘扒手雞’也不錯……”
  “哇 !老酒鬼,不是‘扒手雞”,是‘雞扒手’!”
  “呃!不對吧?阿拉老夫記得是‘手雞……”?不對呀!怎會有這種不雅的名字?呃!
  對了,阿拉老夫想起來了,是‘手扒雞’,這叫做‘隨雞應變’,所以阿拉老夫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的‘免提爾命……”
  “哇 !老酒鬼,你又說錯了,是‘免爾啼命’。”
  “呵呵!呃!不對不對,是‘爾免提命”,呃!不管啦!反正阿拉老夫告訴過你,招式是沒有一定的,一切都要臨場隨“雞’應變……”
  “哇 !這不公平,阿拉老酒鬼,你一定藏了私。”
  “呵呵!呢!阿拉老夫詩酒秀士大醉俠,可不是蓋的,胸羅萬有,天上的事通曉一半,地下的事全知。豈只胸中藏‘詩’而已?”
  “哇 !呃!學武千招不如一快,對敵之時,對手不會洗乾淨脖子等著挨刀,甚至還學金聖嘆大叫。‘被殺者至痛,殺人者至快,殺人被殺痛快痛快!’也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把一整套雞零狗碎招式使得高高興興淋漓盡致,才拎著被你砍掉的斷臂頭顱跟你打‘死人架’,天下哪有這種便宜事?”
  “哇 !可是……”
  “呃!呵呵!臨敵之際,必須料敵機先,先發者常能佔優勢,呃!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般病牛拉破車,呃!等你把一整套規規矩矩的使完,人怕不就被斬成十七八段,這架還打個屁!呃!呵呵……”
  “得了吧!”少年不服氣:“哇 !你這些屁話已經不只是老生常談了,早已成為‘老酒鬼常談’了,也不只說了一百零八遍。
  你說之不厭,我卻聽得不耐煩,耳朵都成了單行道了、依然是鴨子聽雷有聽沒有懂,你的意思好像是說招式無用,那我又何必學這些花拳繡腿妮?”
  “呵呵!呃!說你半吊子你還真半吊,只知其一二,而不知其三四,練招,只是在訓練你的反應,使你眼光犀利,手腳靈活,身手矯健,反應靈敏,呃!比如說……唔!比如……
  呃……”
  老者比如了半天,仍比不出來。
  “哇 !比如什麼?”
  年輕人到底沉不住氣。
  “呵呵!呃!這個……比如……像……呃!對了,就像喝酒。”
  比了半天,還是不離本行,拿喝酒當比喻了:“就如同喝酒一般,初學喝酒的人,第一口必然嗆得臉紅脖子粗,喝多了,也就習慣了,而且越喝越過癮,不管什麼酒,都可以‘逆來順受”,什麼酒配什麼菜,什麼時候喝什麼酒,慢慢的自能體驗。
  至於像阿拉老夫這等的酒中豪傑,早就不忌葷腥生冷多寡,應付裕如了,呵呵……”
  比喻得不倫不類,不過倒也有幾分道理。
  說著說著又咕的灌了口老酒,噓了口滿足的大氣,又吟起亂七八糟的詩來。“好酒好酒!真是‘千軍摃進一杯酒,犧牲陽光一個人’(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呃……”
  少年又笑得幾乎抽筋。
  “笑什麼笑?阿拉老夫‘身高八斗’,‘財富五車’,吟個小詩有什麼好笑?”老酒鬼眨眨醉眼道:“呃!不信老夫再吟一首你聽聽:‘喝掉美酒一萬杯。欲咬蹄膀馬上催,最惡他娘愛亂叫,苦得曾子罵顏回。’,怎麼樣?不錯吧!呵呵!”(才子高八斗,學富五車)
  一片得意之狀,令人發噱!
  (原文為王翰所作“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少年笑得幾乎打跌,揉著肚子直喘:“哇 !老酒鬼,拜託了,你的詩可要把古今詩人氣得摔尿桶哩!”
  “呃!什麼話.阿拉老夫豈是蓋的,不但能吟詩,還能唱歌呢!”
  “哇 !你還會唱歌”
  “呃!小子少見多怪,駱駝看成馬腫背,不信老夫唱首歌兒你聽聽。呃!‘對久當歸,人參幾何,譬如紅露,趣味好多,可住雞湯,魷絲難忘,何以解渴,唯有杜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無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天!老酒鬼竟把曹孟德好好的一首歌唱成這個樣子,也算是不簡單的了!
  “哇 !阿拉老酒鬼,別再唱啦!”少年擦去眼中笑出的淚:“咱們言歸正傳,你的意思我總算明白了,可是又搞不懂,等我搞懂了,卻又弄不明白……”
  “呃!什麼?阿拉老夫吟了半天咒,你臭小子居然聽不懂簡單的國語?呃!天啊!阿拉真歹命,居然會選上你來教,真是誤人子弟……不不,誤阿拉師父哇!”
  “哇 !你每次都用‘偷吃步’,教我的是一套,打敗我的又是另一套,教也由你,打也由你,叫我如何心眼?”
  “呃!還是那句老詞兒,豬八戒是怎麼死的?你還不眼?”
  老酒鬼破口大罵。酒氣醺人:“小笨瓜,大飯桶,大蠢物,傻瓜蛋!你簡直冥頑不靈‘麻木不仁’!呃!練劍者輕靈,講究如臂使指,隨意出招,無招即是有招,不能一成不變食古不化。否則跟笨豬沒有兩樣,呃!”
  老酒鬼這幾句話,倒還滿有道理的。╴
  “哇 !話不能這麼說。”少年沉聲抗辯:“你老酒鬼練了五十年,我才練了十五年,表面數目在你醉眼下是一樣,只是次序顛倒而已,中間可是差了三十五年,當然你的經驗比較多,勝了我也沒什麼稀奇……”
  “臭臭小子.呃!如果是一頭牛,縱然牽到天邊,它依舊是一頭牛,烏龜活了一千年,仍然是個王八,絕不會少了一豎變成‘三八’!”
  少年怒聲道:“哇 !你怎麼可以罵人?”
  “罵人?”老酒鬼醉眼模糊,冷笑道:“我哪有那麼多的美國時間罵人.阿拉老夫寧可多花點時間去找猴兒酒,呢!也不會浪費時間在這兒對牛彈琴,呃!哼哼。”又來啦:“可以解渴,唯有杜康。”
  “哇 !老酒鬼,你給我記著,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拆了你的老骨頭,打得你瞇著醉眼滿地找牙……”
  “呃!哼哼,憑你嗎?像你這種半吊子武功,阿拉老夫昔年行走江湖時,左手抓右手抓就可抓一大把,阿拉老夫通通把他們打得回他娘懷裡躲著不敢出來,你居然也想打阿拉老夫的主意,哼哼!想必是皮癢了吧?”
  “哇 !老酒鬼,你可別瞧不起人!”
  “阿拉老夫豈敢瞧不起人?呃!就算你不必勞動貴手打我,阿拉老夫也要自動自發滿地找牙了,呵呵!”
  老酒鬼的笑,顯得不懷好意。
  “哇 !我會這麼厲害嗎?”
  “呵呵!呃!當然當然,不過阿拉老夫之所以滿地找牙,不是找被你打掉的牙,而是找阿拉老夫自己不小心關掉的大牙也。
  呵呵!呃!不過有時候卻是幫你小子找掉落滿地的牙,因為那時候你必然躺下起不來了!”
  少年為之氣結:“哇 !阿拉老酒鬼,你也不必太得意忘形,你會老邁無能,我卻會強壯進步,總有一天……”
  “爛小子大言不慚,這種話阿拉老夫聽多了,你難道沒有新鮮一點的?”
  “哇 !打敗你是我咬牙苦練武功的唯一目標,我會替你把發癢的骨頭一一整理妥當,保證你是又‘痛’又快!”,
  “呢!好極了,阿拉老夫等這一天等太久了,說實在的,跟你這種人打架,真提不起勁,沒啥意思極了!”
  “哇 !為什麼?”
  “呵呵!你知道阿拉老夫轟動江湖驚動萬教,內功深厚無比,一拳你受不得,出半拳力道又難測,希望你小子好好留心,說不定阿拉老夫哪天不小心喝醉了,一個‘小心大意’,失手把你打得回五爺爺家哭訴……”
  “哇 !誰是我的五爺爺?”少年插口問。
  “呃!笨蛋!就是閻羅王,閻老五嘛!”
  “哇 !原來你說的是‘笨蛋閻羅五’啊!”
  “小子,呃!你別扯歪了,那時候,你的希望也就嗚呼哀哉,尚饗了!”
  “哇 !我也希望你保重!”
  少年針逢相對:“否則你那天貓尿灌多了,兩腿一蹬,醉眼一翻,成了真正的醉鬼,也來個嗚呼哀哉,尚饗。我的心願也難以達成了。”
  這兩個奇怪的師不像師,徒不像徒的怪人、就用這麼奇怪的架勢,說了半天的廢話,真是怪人!
  “呵呵!呃!算命的說,阿拉老夫的命長得很,為了半吊小子的偉大崇高理想,阿拉老夫定然每日多喝三斤老酒以延年益壽,以待臭小子完成心願,呵呵!”
  老酒鬼說完話,終於緩緩收勁土土勁剛收,後勁突發.驟然出手如電,橫劍拍向少年持劍右手腕部,再反手又是一招。銀箸似箭”點向少年的咽喉!
  少年大吃一驚,百忙中拋劍收腕,腳下猛蹬.一式“閉門之羹”,倒竄丈外,一綹頭髮隨風飄散,嚇出了一身冷汗.仍感到頭皮發炸猶有餘悸。
  少年驚魂甫定,不禁破口大罵:“哇 !你這該殺千刀、剮萬刀的陰險老酒鬼,哪配稱什麼大醉俠,我看你是該下地獄的‘滔天大醉俠’,每次都用這種‘垃圾步’,實在太過份了,也算不了什麼好漢!”
  “呵呵!”老酒鬼一陣怪笑:“阿拉老夫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的‘免提爾命’,跟別人打交道時,要時時提防暗算。(耳提面命)
  呃!古人所謂: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就是這個意思,古有明訓,你小子不提高警覺,豈能怪阿拉老夫心狠手辣?”
  少年憤然道:“哇 !像這種‘漏氣步’,也只有你這種醉生夢死的小人能做,天下人不會像你這般齷齪毒辣的!”
  “呵呵!呃!江湖人心,豈是你這種半吊子人物所能忖度?講江湖之事,你小子不過是‘井底吃瓜’而已!”(井底之蛙)
  “哇 !什麼話,我已被你製住了,也認輸了,你還想怎佯?江湖好漢,不殺不抵抗的人……”
  “呸!小子不過‘做井關天’,天能關得住嗎7你以為你認輸了,別人就會寬宏大量的原諒你?”(坐井觀天)
  “哇 !難道江湖道義不是這樣的嗎?”’
  “屁的道義,江湖中面軟心慈的人也許不少,但弱肉強食,殺人如屠狗不眨眼的阿拉老夫見得更多。”
  “哇 !你是黑白講!”
  “呃!什麼‘黑白搶’?凡事自己小心提防.總是‘有杯無飯’(有備無患),假若剛才阿拉老夫不用‘銀箸似箭’,改使‘佳肴連上’,你臭小子就要多了七八道通風孔,變成死小子了!”
  老酒鬼說的話也是實情。
  “哇 !屁打一大堆.你如果一定要我的命,請隨意。要頭要肐臂要大腿任你挑選,不過我是不會硬挺著挨刀,一定跟你拚命到底,除死方休!”
  “呵呵!呃!你想死?你不會如意的,阿拉老夫若不要你死.鬼門關枉死城都不會收留你的!”
  “哇 !怎麼?你連死的自由都沒有?老醉鬼,你這未免是茅坑裡頭撐桿跳 過糞(份)了吧?”
  “你別再哇哩哇啦的在窮嚷嚷,你以為你一死,就能一了百了了嗎?呃!你少做你的清秋大夢!”
  “哇 !人生除死無大難,你還能怎樣?”
  “呵呵!呃!假如你在未完成阿拉老夫交給你的任務以前就十八兩翹翹,其後果之嚴重,哼!小小子,你用肚臍想也可以想得到。”
  “哇 !人死如燈滅,死了就嗚呼哀哉,還有什麼後果可說?難不成你老醉鬼會披麻戴孝,順便請孝女團,車鼓陣等,替我送終熱鬧一番不成?”
  “呃!你想得倒挺美,你要是真的翹了辮子,螞蟻鄉不會替你掉眼淚,阿拉老夫更要鞭你的屍!哼!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家老小十餘口人尚在老夫之手掌心,生死俱在阿拉老夫之高興,呵呵!”
  說到得意處,又咕咕連聲,猛灌了兩大口老酒。
  “哇 !你……”
  “呃!”老酒鬼滿足的打了個酒嗝:“阿拉老夫警告你,如果你敢輕言求死,阿拉老夫定然把他們綁成一大串,前面用一只長癩的老母豬,牽著他們走遍大江南北,讓他們活現世!雖然你未能替阿拉老夫完成心願,阿拉老夫發洩一下悶氣,倒也‘不翼快栽’(不亦快哉)。”
  “哇 !替你去死!老酒鬼,你敢!”
  “你認為阿拉老夫不敢?你未兔‘有鹽抹豬’‘不是太酸’(不識泰山),天下沒有阿拉老夫不敢做的事,阿拉老夫既然敢把你一家人捉將起來。呃!像養豬養狗般的養著當人質,就有那個生毛的膽子主宰他們的生死!”
  “哇 !你……”
  “你不相信,阿拉老夫敢打包票,阿拉老夫不是吹牛從來不說,不信你盡可試著死一次看著!”
  老酒鬼話中段落不分明,隱含玄機。
  少年也沒聽清楚,仍然氣呼呼的道:“哇 !老酒鬼,你別醉言醉語,死也能試的嗎?
  開什麼玩笑?你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嗎?”
  “呃!什麼‘下山爛’?阿拉老夫又不是水果?”
  “哇 !你用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擄劫小弱婦孺為人質,你會得到報應的!”
  “‘抱印’?阿拉老夫幹嘛要‘抱印’?”(抱應)
  “哇 !這十幾年來,你以人質來逼我練武,我認了,逼著我漫山奔波打獵供你下酒,我也認了,又逼著我陪你灌黃湯。我仍然認了,誰叫我辮子握在你手上?
  可是每次稍有不如意,便以我全家人的性命為要脅,你要知道,擄人勒贖是刑法的唯一死刑,你難道就不怕刑法的制裁?”
  “呃!阿拉老夫但知醉法,不知什麼是‘醒法’、‘玩法’,阿拉老夫高興就好,其能奈我何?”
  “哇 !你年紀也有一大把了,該到找好風水的時候了,在江湖上諒也不是無名之輩,幹嘛還要搞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難道你就不怕法網恢恢,被當成角頭抓去岩灣職訓總隊去強制工作?”
  少年仍然滔滔不絕。
  “呵呵!呃!”老酒鬼嗤之以鼻。“阿拉老夫做事但憑興之所至,從來不計較後果,一代‘賤’王奸雄曹孟德就曾說過:‘不能流芳百世,就當遺臭萬年。’俗語也說:好人難做。
  所以阿拉老夫寧為惡人而奧屁萬年,呢!只要有得‘啖糝’,臭名萬代又有何妨?”老酒鬼強詞奪理。
  “哇 !臭死老酒鬼,簡直不可理諭!”
  “呃!你是說‘裡’嗎?哪個‘李’?‘鯉’魚可以下酒,‘醴’酒太甜不好喝,要送‘禮’的酒不要喝,‘李’子可以醒酒,至於老夫這件破葛衫,‘里里’外外一眼可以洞穿.還說什麼‘裡’?”
  “哇 !我是說道理的理!”
  “哦!你是說‘稻米’的‘米’?”
  “哇 !我是說義理的理,事理的理。”
  “哦!阿拉老夫明白了,是一里十裡的‘裡’。”
  “哇 !是辨理的理!”
  “怎麼又縮成了‘半裡’而已?”
  “哇 !是處理的理!”
  “又拉長了,‘四裡’對吧?”
  少年氣結了,搜盡枯腸.想了一大堆有理的詞:“哇 !是理由的理,理性的理。理會的理,理想的理,理論的理,理解的理……”
  心想,這回老酒鬼可拿不下去了吧?
  “是‘旅遊’的‘旅’,‘李姓’的‘李’,‘裡程’的‘裡’,‘禮貌’的‘禮’……哎呀呀!什麼裡,簡直沒‘道理……”
  總算“理”出頭給了!
  “哇 !對呀!就是這個‘理”!”
  “呃!你是說這個理呀!嘿嘿!武林中一向是強者為尊,強‘拳’就是公理!誰的胳膊粗,拳頭大,誰就有理。嗓門粗,牛皮大,有時候也很有理。阿拉老夫說的話,更是有理!”
  這是什麼論調?
  少年簡直拿他沒輒,只好大大的嘆了口氣,可不是嗎?家人在別人的控制下,打又打不過,實在無可奈何。
  其實從少年知人事開始,就不曾與家人見過面,老酒鬼所說的一切,是不是出於編造,他也不得而知,只能半信半疑。
  但又不敢不聽老酒鬼的擺佈,他冒不起這個險。
  “哇 !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會誓死全力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少年眼見硬的不成,只好用軟的:“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先讓我跟家人見上一面,這個要求不算過份吧?”
  “呃!不行,不行!”老酒鬼一顆白森森的白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除非你把玄冰真氣練到十二成,把老饕劍訣練到得心應手,否則一概是四兩棉花 免彈(談):!”
  “哇 !難道別無商量?”
  “呃!目前你玄冰真氣僅有六成火候,運氣起來只能‘涼快’而已,老饕劍訣也破綻百出,拿去拍蒼蠅,打老鼠,或許能派上用場,距離要把老夫送到五爺爺那邊享尚饗的福的能力,仍然是遙之又遙,如果你要早日見到家人,唯一能走的路,只有及早去用功吧!”
  “哇 !難道真的除了把你揍得滿地亂爬以外,就沒有其他變通辦法可以讓我達到全家團圓的希望嗎?”
  “有”。
  “哇 !真的?太好了,快告訴我!”
  “什麼蒸的煮的,呃!另一個辦法是……哼哼!你們一家子一起到‘五爺爺’那兒去告狀!”
  “哇 !你……”少年怒氣又張。
  “怎麼?你想怎樣?”

runonetime 2008-09-12 03:16 PM

第二章 天性好爭鬥

  少年終於又像洩了氣的皮球:“哇 !我知道你內功深厚,修為將近一甲子,要想超越你,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能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可是我實在等不及了,你難道非要我搞‘自力救濟’不可嗎?”
  “下流;什麼‘自立叫妓’?呃!阿拉老夫可以指點你一條明路,第二條路就是要替阿拉老夫誅除山洞中的那頭怪物,當然,也許那頭怪物比阿拉老夫更難打發,但是阿拉老夫言出如山,絕不年終打折大拍賣!”
  少年又嘆了一口氣道:“哇 !你拚命督促我練功,又要我打敗你,我真想不通,你幹嘛沒事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呵呵!呃!人之患,在好為人師,阿拉老夫心裡高興,所謂非常人夢想‘飛翔’事,豈可以用常理去推測?
  孺子其蠢如驢,阿拉老夫兩片唇皮都磨出了火星,你還是有聽沒有懂,阿拉老夫之心意,豈是你能懂的?”
  “哇 !我看你是‘阿達阿達’!”少年學連環泡曹啟泰的手勢,伸兩指在額上指劃,表示老酒鬼有點“鏽鬥”!
  “呃!呵呵!你是說阿拉老夫‘阿達’?老夫是個‘阿達’,你卻比阿拉老夫多出了一個。”
  老酒鬼也做同樣的手勢,伸的指頭多了一個:“呵……達!”
  “哇 !好吧好吧!”少年無可奈何:“就算我比你多一個‘阿達’,雖然有些‘鏽鬥’(短路),但卻並不表示笨,你這老酒鬼會教我武功,一定是別有居心,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這點我會回報你……”
  “少來這種灌迷湯,肉麻死了!”
  “哇 !這十幾年來,你也把你那啤酒肚裡的江湖閱歷,亂七八糟的牛黃馬寶,一股腦的傳授給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為了什麼,但我衷心的不想用你教給我的武功來打敗你,因為這對你太不人道了!”
  少年話中連捧帶損。
  “呵呵!呃!”老酒鬼反而大為受用:“小子這些話從狗嘴裡吐出來,倒有幾分人味兒,阿拉老夫並不稀罕你的感恩,阿拉老夫要你學習武功,當然有私心與目的。
  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阿拉老夫跟你之間,是恩是想是情是仇,呃!還是藕斷絲連……啊!不不,阿拉老夫的意思是說,有什麼恩怨牽纏,且留待歲月去評判。
  不過,阿拉老夫尚可稍為洩露一點‘路邊社’消息,阿拉老夫乃是博學之士也,天上的事已知一半,地上之學早已‘筒竹鮮雞’(洞燭先機),只因昔年遇人不淑,‘一時失身’……呃!不不,一時失慎,被仇家暗中下了一道罕見劇毒。
  雖仗內功深厚,暫時將毒性通於一處,僥倖留下老命一條,只是從此以後,武功再也無法進步,阿拉老夫痛心疾首憤不欲生,本想撞豆腐了此殘生……”
  “哇 !這與我何干?”
  “小子且稍安勿‘吵’,待阿拉老夫說完你再發表高見,阿拉老夫因受毒性侵體之苦,致武功無法臻入上乘境界。
  但是阿拉老夫胸羅萬有,把如此之武學,隨阿拉老夫一起埋沒,總覺得‘天生荔枝男人契’(天生麗質難自棄),未免太可惜了,所以……”
  “哇 !所以就把我變成‘犧牲打’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呃!只好強迫中獎了,又恐怕你小子受不了苦,臨時蹺課出走,所以阿拉老夫乃‘伏地抽身’(釜底抽薪),把你一家請到某處,讓你可以專心見功;此是阿拉老夫的萬全之策也,呵呵!”
  “哇 !你……”
  “阿拉老夫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阿拉老夫身上之毒‧唯有山洞中那頭火螭虯的膽汁可解,因此,希望你比阿拉老夫更強,如果你能勝過阿拉老夫,才有能力與火螭虯一搏。
  你只要殺死火螭虯,取下它的膽汁來交換你家人的安全,此是阿拉老夫的私心、所以你用不著感激。”
  “哇 !你的毒只有這種火螭虯的膽汁才能解?”
  “雖有其他仙舟,但天材異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哇 !就算是如此,只要你明說,我也會義不容辭的去做,你又何必把我一家老幼一劫十餘載,害得我像沒爹沒娘似的……”
  “狠?呃!呵呵!你懂個爛鳥!”老酒鬼的話好粗野:“火螭虯全身都是寶貝,它的精血,是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至寶,半杯精血、足抵平常人三載面壁苦修,它頭上的那只獨角。可說是可以‘催始拉嫂’(摧枯拉朽),比美千古神刃。
  它的膽汁更是寶貝,一滴足以明目清心,強身健體.不論是火毒、木毒、石毒、蛇毒、蟲毒、‘孤獨’……呃!孤獨不在內,可說無毒不解,一次服食三滴,終生有毒不侵.更妙的是它的內丹,你知道它的內丹……嘻嘻……”
  老酒鬼欲語還休。
  “哇 !它的內丹又有何妙用?”少年好奇地問。
  “呃!這……這小孩子不必知道啦!”
  “哇 !阿拉老酒鬼,這有什麼不能講的?吞吞吐吐,像個娘們似的。”少年打破了砂鍋,一路問到底。“這個……這個……”
  “………………”
  “是……是這樣的……”
  老酒鬼期期艾艾的道:“這種上古異獸,本身即是純陽之體,因此,它的內丹,乃是壯陽之妙品,若是男人那個……那個話兒不肯出頭,服下之後,保證雄風依舊,雄心勃勃。就可以升旗了!”
  “哇 !你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是誰雄心勃勃去升旗啊?”少年才剛發育,哪懂得這種隱語?
  “呃!欸欸!說你也不懂,真是對牛彈琴!”
  “哇 !我是不懂,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小子狗屁不通愚不可及,這等寶物,若給你得到,你必定不肯乖乖交給老夫,人心不足蛇吞象,阿拉老夫豈能不防?
  所以只有利用你家人的安全為本錢,以期逼你就範,呵呵!手段或許不怎麼光明,卻不能完全怪老夫心肝‘黑轆轆’啊!”
  “哇 !你這是賊惡過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你我沒有師徒之名,總也有授藝之實,我怎麼會恩將仇報的把寶物據為己有,眼睜睜的看你毒發而去見五爺爺,而不肯拉你一把呢?”
  “呃!阿拉老夫莫非醉得人事不省?好像聽到不是人的話?不過老夫依然不敢相信你有這份好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切中的兩切,兩切中的一切。你必須取得螭虯膽來交換你家人的自由,其他一概免談!”
  “哇呃!好吧!”少年無可奈何,“我願意盡力去鬥那頭怪獸.可是卻沒有必勝的信心,你知道……”
  “你必須要勝利,因為你退一步即死無疑!”
  “哇 !可是……萬一我不幸死在火螭虯爪牙之下,變成螭虯屎跑出來,你能夠放過我的家人嗎?”
  “不能,半吊子,你只有一條路可走,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你若是失敗,等於宣告阿拉老夫的希望破滅,多年之辛苦心血,全部付諸東流,到時候。哼哼!天知道阿拉老夫會使什麼霹靂手段。”
  “哇 ,你……”
  少年又暴跳起來:“哇 !我連為你賣掉小命,都不能換回我一家人的生命安全,你到底講不講道理?”
  “道理?”老酒鬼慢悠悠的又灌下一口老酒:“道理一斤多少文?阿拉老夫本來就不講理,阿拉老夫要是講道理,也不會擄人為質,逼你做不願做的事,真是笨蛋一個!”
  少年咬牙切齒道:“哇 !也許我當面殺不了你,可是你得小心些,說不定哪天你背後被捅上一刀,請記著,不必找別人,那一定是我的幹的!”
  “呵呵!呃!阿拉老夫不怕你!”老酒鬼滿不在乎,“諒你也不敢,縱然你有機會下手,你也不敢,否則有你一家十餘口作伴進枉死城,黃泉路上必定是熱熱鬧鬧,阿拉老夫有伴同行,一定不會怕鬼的!”
  少年又洩了氣長噓了一聲,平靜一下激動的心情:“哇 !看樣子,我是背水一戰,沒有選擇的餘地了,現在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從小就被你帶來此地,逼著練功、打獵、喝酒,對於我家的事,可說是一片空白毫無記憶,甚至姓甚名誰都‘莫宰羊’,只知你老酒鬼老叫我什麼死小子、臭小子、爛小子、半吊子,這些當然不可能是我的名字。
  現在我只求你告訴我我的真名實姓,以免我萬一不幸被火螭虯大裂八塊,也可以找到我家列祖列宗,免得做一個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
  “不行!”老酒鬼把頭搖得蓬發亂舞。真令人擔心他把脖子搖斷了,“除了取得人螭虯膽以外,你沒有任何資格來談條件!”
  “欸!”少年只能嘆氣了,“哇 !我早就知道了。這種事情你一定不會說的了,再求你是沒‘彩工’!”
  “呃!什麼踩空不踩空,人要是‘踩空’就要摔跤了,阿拉老夫也懶得跟你小子在這亂嚼舌頭。”
  “哇 !可是關於火螭虯的事,我還不十分詳細,你雖曾經提過,可是老是醉言醉語,你覺像說得很明白,可是我卻搞不清楚,有時候你說清楚了,我更搞不明白。
  只知道它是上古遺留的異獸,介乎蟲獸之間,說什麼是上古龍蛇亂七八槽黑白搞出來的,這賬怎麼算也算不出它是什麼名牌血統,大概可以擁有綠卡什麼的,我老搞不清它的血統怎麼這麼複雜。”
  “呃!你不是已經進去探了三次嗎?怎麼還來問阿拉老夫?”
  “哇 !這……”少少年有點不好意思。“你是知道的,我第一次進去走不到兩丈就受不了熱氣跑了出來,第二次的結果焦頭爛額,第三次更慘,被燒得屁股冒泡,連火螭虯屁都沒聞到就退了出來,哪會知道它的底細?”
  “呵呵!要你入洞去探,不過是訓練你的膽氣而已,火螭虯。乃是上古虯龍與翼火蛇相交所生,千年始成其形,又千年始成其丹。
  龍生九子,虯乃其中之一,龍本從雲從水,火龍並不多見只是這頭螭虯,因秉承翼火蛇之遺傳,性卻屢陽火,長年蟄伏於地火洞中,吸取地火之精華,苦煉內丹,其丹將成,不久就會再現這種異物了。”
  “哇 !這麼說,這只怪獸常年蟄伏地底,應是與人無害也算是稀有動物,比熊貓可要珍貴多了,難道只為了你一己之私,就要製它於死命?世界稀有動物保護協會一定會提出嚴重警告,會影響國際形象的!”
  老酒鬼一怔道:“什麼‘四件寶物邪會’?他們是什麼幫派?莫非是魔教不死心又死灰復燃了嗎?”
  “哇 !我也沒有搞通,聽說是為了要維持‘身材’(生態)平衡,要保護世界上瀕臨絕種的少數動物而成立的,就像阿拉老酒鬼般的醺醺酒蟲,世界上很少見了,大概也是他們要保護的動物之一吧!”
  少年有些捉弄的味道。
  老酒鬼醉是醉,耳朵可還真靈,醉目一睜笑罵道:“臭小子無禮!阿拉老夫豈是‘動物’?你才是蠢物!”
  “哇 !你不是動物?”
  “我阿拉老夫怎會是動物?你才是動物呢!”
  “哇 !你不是動物,難道是植物?”
  “阿拉老夫乃萬物之靈,怎會變成植物?”
  “哇 !你既不是動物,又不是植物,你到底是什麼怪物?”“對呀!呃!阿拉老夫既不是動物,又不是植物,難道阿拉老夫是‘靜物’不成?”
  老酒鬼瞇著醉眼,頻搔白髮,使得蓬發越搔越亂,大概是酒精發揮作用,敢情有點糊裡糊塗,“阿達阿達”啦!
  少年忍俊不住,哧的一聲笑了出來:“哇 !老酒鬼,你不是靜物,你是哺乳類兼兩棲類兼爬蟲類,總之,你是一只不簡單的動物!”
  “臭小子亂來,怎可對阿拉老夫無禮!”
  “哇 !你才亂來!火螭虯這種異獸,既是上古遺物,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這麼一頭了,你這麼‘ 喳’一聲就把它解決了,這樣不會有乾天和嗎?”
  “‘天河’?這幹天河屁事?”
  “哇 !你別裝醉,莫非只因匹夫無罪,而火螭虯懷壁其罪嗎?”
  少年振振有詞,大有問罪之意。
  “呃!你不懂屁就少放些,還一臉屁相,火螭虯這怪物,是天下秉性最烈的陽剛之物,如果它真的煉成內丹而出世,不僅是赤地千里,流毒所及,所有的生物,都將化為飛灰,人獸蟲蟻,全部死無 類,到時候,處處只有焦土一片,比猛鬼更可怕百倍!”
  “哇 !你未免危言聳聽了吧?”少年搖頭表示難以相信,“天下哪有那麼恐怖的東西?也難以相信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
  “阿拉老夫難道會信口開河來騙你嗎?”
  “哇 !我沒說你騙我,但我寧可相信事實,我願等它確實有了殘害人間的證據時,再想辦法去除掉它!”
  “小子,才吃了三粒黃豆就想上西天?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火螭虯這怪物,若是煉成了內丹,全身細鱗如披,刀砍斧劈,也無奈其何,口噴三昧真火,總是石頭也會燒成灰燼,到那個時候,恐怕是誰也製不了它了。”
  “哇 !騙死人也不必償命,要騙我也得先打草稿吧?。你的話太不可思議了!”
  “你還不信?欸欸!氣死阿拉老夫了,阿拉老夫怎的如此‘歹命’,選上一個實心大石頭來教,欸!歹命!”
  “哇 !好吧!就算你說的是事實,那又為什麼不早點趁內丹未成之時,早日下手除掉它呢?”
  “除掉它?呵呵!呃!瞧你說得好像是易如反掌,其實談何容易,千百年來,這頭怪物深潛地底,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靜修狀態之中,誰能知道這窮山惡水萬巒千峰之下,會有這種上古異獸的存在?”
  “哇 !那你又是怎麼發現的?”
  “阿拉著夫是在二十年前,為了解除身上殘毒,呢!於是踏遍萬水千山,尋找可以解毒的仙丹妙藥,因為風聞這一帶冰天雪地之處,可能會有千年雪蓮的存在,於是萬里迢迢來此,踏遍附近所有山峰,誰知連毛鳥都沒有看到一只,白費了半個月工夫。
  正想面對空山好好罵他幾句三字經解解悶氣,呃!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山谷,並在山洞中發現了這個山谷,並在山洞中發現這怪物的蹤跡。
  阿拉老夫起先也不知道這是何方神聖,下山後,翻破了好幾本書。再加上大膽假設,才知道極有可能是這種上古怪物,想不到此種遠古異種,居然仍存於世間,真是奇哉奇哉,怪也怪也!”
  “哇 !什麼‘奇仔仔’‘怪爺爺’,少掉八股文吧!”
  “呃!你少插嘴!打斷了阿拉老夫的‘話柄’可要你賠!”老酒鬼醉目一瞪,少年縮頸吐舌,做了個鬼臉。
  “此怪獸在內丹未成之前是絕少出洞,因為在此地的地下埋有一塊萬載玄冰,是怪物在內丹未成之前所最懼怕的東西,所以使它不敢離洞半步。
  平日它修煉之處,四周真火繚繞而且毒煙瀰漫,就算你修至金剛不壞之身,也決難以抵擋,還沒近它的身,人已化成一條燒焦的熱狗,你說,這要如何去除它?”
  “哇 !你好毒!”少年跳腳大叫起來:“原來你是要我去變成焦熱狗哇!世上最毒醉鬼心,你……”
  “臭小子!呃!叫什麼叫?你且稍安勿躁,”老酒鬼擺擺手,“阿拉老夫花了這麼大的心血,豈會叫你白白送死?何況五爺爺也不敢收留你。
  最近十年來,大概每隔百日左右,洞中那頭怪物就鬼叫鬼叫的吼,像打雷似的,而煙霧熱氣也更濃了,這就是怪物內丹將成的訊號,在它內丹將成未成之時,就可以送它去五爺爺那兒了!”
  “哇 !怎麼說?”
  “呃!什麼‘縮’?它一點也不會縮,在它內丹將成未凝之時,大概有三天時間,是它最脆弱的時候,因為它的內丹未固,而圍繞它的毒火漸漸熄滅威力減弱,只有利用這三天時光除它,否則等到它丹成,誰也無能為力了!”
  “哇 !可是,它身邊的毒火雖熄,但是它同身的堅固細鱗,仍然是無奈其何呀!”少年又提出質疑。
  “呃!臭小子,你還真沒知識,‘豬之為豬只,不知者也是豬’(知之為知之,不知者為不知),天生萬物,不管多強,總有其弱點存在。
  這頭怪物既是龍蛇雜交而生。也遺傳了蛇的弱點,俗話說:打蛇打七寸,七寸之處,就是蛇類之心臟部位,在火螭虯的頭部,有一道明顯的白痕,由喉部沿胸而下直達心腹,就是它的致命弱點!”
  “哇 !可是……它毒火一噴就一丈多,這實在很難下手。”
  少年面露難色。
  “呃!阿拉老夫不管你怎樣上手下手,或者上下其手也成,它用身堅逾精鋼,只此處是弱點,只要上佳兵器貫以內力,必可一擊成功。
  我擔心的是你的玄冰真氣,目前只有六成火候,仍難抵它地底餘火,必須加點油了,否則你無望成功,只好向人間說拜拜了!”
  “哇 !依你看,若要抵得住地底毒火,須幾成玄冰真氣才能過關?”
  “十成!”老酒鬼說得斬釘截鐵。
  “哇 !沒有折扣?”
  “廢話!阿拉老夫又不是倒店貨,哪有折扣可講?”
  “哇 !不錯,說得極是,你長的就是一副棺材臉,沒聽說賣棺材的有折扣可講,更沒買一送一的怪事兒!”
  “臭小子,也不怕嚼爛了舌頭,還不快去練功,據阿拉老夫的估計,火螭虯出世之期,大概只在這百日之間,時間有限,在這短短的三個多月,你要是不能把玄冰真氣練到十成火候.誤人誤己。後果可是十分嚴重的!”
  “哇 !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老酒鬼板起了毛臉,“關於火螭虯的祖宗十八代,等你玄冰真氣有了十成火候,阿拉老夫自會詳加說明,你不必老貓吃屎,你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快快把玄冰真氣練好!”
  “哇 ,我……”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切中的兩切,兩切中的一切,呃!等你有能力殺死火螭虯,到那時所有的事情都會真相大白。
  如果你仍像傻瓜般的在這兒喋喋不休浪費時光,你就是無藥可救的‘阿達’,阿拉老夫醉矣,我醉欲眠君且去……”
  老酒鬼揮揮手,瞇著惺忪睡眼,又猛灌了兩口老酒。
  少年還想再說,但看了老酒鬼的迷糊醉態,心想說也無益,只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默默轉身而去。
  老酒鬼看少年一轉身,醉目中突然精光一閃即逝,左腳一蹴,一粒指大的小石,突如離弦之箭,直射少年背心“直柱”大穴。
  少年虧吃多了,也就學乖了,早就洞悉老酒鬼的伎倆,一聲清脆長笑,右掌反拋,早已暗藏掌心的小石,突然如疾矢般激射老酒鬼的面門,人卻藉勢如速前衝,去勢如電射星飛,比老酒鬼踢出的石子還快!
  老酒鬼冷不防少年居然還留下這一手,幾乎措手不及,百忙中舉起手中酒葫蘆勉強的擋過。
  當的一聲,冒出一溜火星,酒也醒了三分,跳腳大罵道:“死小子,臭小子,死臭小小子,你要是打破阿拉老夫的喝酒傢伙,阿拉老夫發誓跟你沒完沒了!”
  望著少年漸去漸遠的背影,老酒鬼醉氣醺醺的神色,忽然一掃而空,老眼不但不再迷朦,反而發出如電精光,露出難得一見的清醒笑容。”
  其實這也算不上什麼笑容,只不過是老酒鬼臉上濃密的白毛牽動了一下而已,看不到咧開的臭嘴。
  老酒鬼深深的吸了口氣,喃喃自語:“辛苦了這許多年,總算能看到一些小小的成果,這小子畢竟有著優良的血統,根骨都是上選,沒讓阿拉老夫失望,成就也超出了預期。
  以男子純陽之體,勉強來練這種陰寒的玄冰真氣,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的折磨,實在不容易。
  欸!有時候看他凍得血脈俱沉而膚裂肌僵,還真想叫他乾脆放棄算了,做個渾渾噩噩的普通人也沒這麼煩惱,很多人從不練武,不是也活得很好嗎?又何必恩恩怨怨的糾結牽纏到無結局呢?
  可是……人總得有個目標呀!想到自己肩上所負的沉重責任,也只得狠下心來,咬咬牙當作視而不見,其實啊!眼見孩子體膚受苦,我卻是內心倍受煎熬啊!”
  老酒鬼又嘆了口氣:“苦了這麼些年,阿拉老夫已經把這身雞零狗碎,一骨腦的教給他了,日後的成就,只有瞧他自己的造化了。”
  仰頭灌了口酒,再度沉入自語中:“恩兄啊!我已盡我最大的力量了,十幾年來,為了造就這臭小子,我已精疲力竭了,想當年,我詩酒秀士也是武林狂客,雖然嗜酒如命,但是眾人皆醉我獨醒。
  也曾笑傲江湖遊戲人間,須豐發茂風度翩翩,也算得上一代怪俠,而今歷經十餘載的內心煎熬,已是須發俱皤而老態龍鍾了,真是時光催人老啊!
  為了報答恩兄知遇,窮我餘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就算不了什麼了,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無憾,這點犧牲,實在是滄海一粟,我是無怨無悔的。
  但願恩兄英靈不遠,能庇佑這小子平安成功的度過火螭虯的這一關,這一切,只能委諸於天命了。”
  老酒鬼伸舌潤了潤唇皮,態度忽然嚴肅起來:“恩兄啊!您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如風光霽月,阿拉老酒鬼除了酒量以外,是不能跟您比的。
  原諒阿拉老酒鬼使用了一些不怎麼光明的小手段來達到目的,這臭小子倒是繼承了您光明磊落、一腔熱血和滿腹豪情,有正義感和責任感。
  這種性格,最是容易被人欺之以方,在荊棘遍地人欲橫流的江湖中,容易墜入陷阱而遭陰謀暗算,甚至墮入黑道而不得翻身。
  因此,我只得自己扮演了黑臉角色,使小子能時時處於警戒狀態中,才能適應將來的江湖生涯。
  欸!時光是無情的,人的生命原也是極其有限,阿拉也很想擺脫這些煩人俗物,找個山明水秀之處,好好的享幾年清福,只是……這是不可能的啊!
  若能熬過百日後的這一關,阿拉或可喘口大氣,好好痛快的醉上一場,很多年沒痛快的喝了,阿拉會全力以赴,讓孩子能更上層樓,定不叫您失望,一定的!”
  老酒鬼甩甩白頭,幾滴老淚卻已灑落塵埃!
  玉室,是老酒鬼給這個地穴取的名字,聽起來好像是很詩意,其實滿不是那樣子。
  這是一個半天然半人工的地穴,深入地下三四丈。
  方圓也有三四丈寬廣,中央懸著一顆鴿卵大的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輝,使得洞中十分明亮,四壁光滑如鏡。
  裡面除了有兩架子的破書以外,只有靠內側有一個冰台,大小像一張單人床似的,此外別無長物。
  這張冰床,通體透明,發出閃閃清光,瀲瀲灩灩的,竟是罕見的萬載玄冰所雕成!
  洞中奇冷無比,滴水立即成冰,冰牆上凝結了一層白色的霜,在珠光下倒像是一片璞玉,真是名符其實的玉室。
  有一個笑話說:某地天寒地凍,尿一撒出來就結成冰,所以撒尿時要帶根棒子,邊撒邊敲,否則撒不出來。
  此地大概也差不多如此吧!
  而此時,那老酒鬼口中的臭小子,正俯臥在冰床上,雙掌掌心緊貼床面,呼吸深長不絕如縷,他正在吸取玄冰精華,苦練玄冰真氣。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又翻身鐵坐,運氣吐納一周天,把玄冰精華融入丹田之中,化為己用。
  如此週而復始連做了三遍,凍得渾身哆嗦,才散去內力,長長的噓了一口氣。
  然後走到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埋頭研讀起來。
  這一屋子書,少說也有兩萬冊,內容包羅萬象,從諸子百家、醫卜星象、智謀韜略到拳掌吐納、軟硬兵器、各種暗器、毒藥迷香等等,無所不包。
  這是老酒鬼一點一滴用心血蒐羅的,若說這裡是武學寶庫,也毫不過份。
  少年聚精會神的盤膝端坐,動也不動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那滿臉白毛的老酒鬼,手提一只粗糙的竹籃,步履輕如棉絮般落地無聲,像憑空幻現的幽靈,突然出現室中,依然醉意醺醺,酒槽紅鼻依然醒目。
  老鬼先打個酒嗝當見面禮,把竹籃往少年一拋:“小小子,吃你的大頭飯!”仍然滑稽突梯,令人噴飯。
  少年目光從書上移開,伸手接過竹籃,輕輕瞥了一眼:“哇 !我只聽說有大頭菜,倒沒聽說小子要吃大頭飯的!”
  接著又怪叫起來:“哇 !怎麼又是昨天剩下的?”
  老酒鬼瞪了他一眼:“你給我安靜的吵!”也不知“安靜”又如何吵法,“昨天剩下的就不能吃嗎?你自己打的雪獐肉,阿拉老夫下酒剩下的,阿拉老夫自己也吃了,你小子還嫌什麼嫌?”
  老酒鬼也大聲吼了起來。
  “哇 !要我‘安靜’的‘吵’?簡直莫名其土地廟(妙)!”接著又碰到鬼般的嚷嚷:“怎麼還是冷的?”
  “呃!當然是冷的,熱的阿拉老夫自己早已下了酒.你小子當然是吃冷的!”
  少年默不作聲,伸手取了一個黑忽忽的硬糢,又取了一塊冰雪獐肉,咬得 吱 吱響,邊吃邊咕噥:“哇 !三天都沒喝一口熱湯了……”
  老酒鬼又瞪了他一眼:“熱湯?你倒想得美,美得屁股冒泡,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是‘王孫公子’嗎?呸!阿拉老夫可不是專門來侍候你的,你飯來張口的享清福,還嫌是冷的?你還有沒有良心?”
  “哇 !我……”
  “你又如何?阿拉老夫當年行走江湖,有時迷路在原始森林中,長達半個月之久,吃樹根啃樹皮,甚至螞蟻長蟲都血淋淋的活剝生吞。
  小子你沒吃過苦頭,豈能了解此中苦處?像這樣又有飯又有肉的,你還不能知足,真是‘生在湖中愛吃糊!’(身在福中不知福)。”
  “哇 !你老酒鬼最愛吹牛,什麼生吞長蟲,嘔……噁心死了!”
  “嘔什麼嘔?你害喜了是嗎?你不要不服氣,阿拉老夫所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如有半句謊言,願凳子受到天打雷劈而四腳朝天!”
  老酒鬼也賭起咒來啦!
  少年可沒中計:“哇 !你賭咒跟凳子扯了什麼關係?”
  “這……呃……你少管阿拉老夫的事,阿拉老夫只是想讓你知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
  “哇 !人上人?不怕把人下人壓死啊?”
  “臭小子,少跟阿拉老夫瞎掰,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苦其心志……”
  老酒鬼搖頭晃腦的吟將起來!
  “哇 !天將降大禍于斯人也,必先醉其心志,麻其體膚,癢其筋骨,以便接受痛揍也!”
  少年接口朗聲挖苦。
  “臭小子,爛小子,太胡鬧!”老酒鬼半真半假的叱責:“乳臭未幹就學到油嘴滑舌,要是你手中藝業有嘴上那麼高明,阿拉老夫才佩服你!”
  “哇 !你……”少年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臭小子,你不服氣?阿拉老夫隨時磨拳擦掌以待,包管叫你吃得又粗又飽,從此服服貼貼!”
  “哇 !你……”
  “怎麼樣?曷興乎來?”
  少年終於嘆了口氣,默默進食,故意嚼得 吱 吱的響,心中雖然十分的不服氣,但卻又無可奈何。
  十幾年來,除了每年老酒鬼會帶他下山去看看世面。歷練三個月,其他的時光,幾乎是一成不變,每天都是在這種情況下度過的。
  除了餵招,練輕功,打獵等有限的時間可以離開外,其餘的時光,都限制在這方圓三四丈的冰穴中。
  就連一日三餐,也都由老者親自送到,甚至連睡眠也是在萬載玄冰床上,常常凍得手麻腳痺苦不堪言。
  普通人莫說睡冰床,就算在這冰穴中待上半個時辰,恐伯全身都會凍成冰棍兒,成了名符其實的殭屍!
  總算少年先天秉賦不差,本身根骨大佳,在老酒鬼的有心栽培下,把上好的靈丹妙藥摻入少年的平常食物中,為他培元筑基,因而奠下了厚實的基礎,才能勉強抵抗萬載玄冰的奇寒,進而吸取精華,練成玄冰真氣。
  這一切都是在少年不知不覺中默默進行著,呆頭鵝似的少年,又哪知老酒鬼為他花了多少心血?
  少年匆匆吃完,抹抹嘴邊殘屑:“哇 !老酒鬼,來口老酒驅驅寒如何?”
  “喝!臭小子,你居然還想得隴望蜀?阿拉老夫千辛萬苦找來的猴兒酒,豈能讓你隨便要喝便喝的?”
  “哇 !你別這麼小氣嘛!酒總是用來喝的,你喝我喝都是喝,從肚子裡轉一圈出來的也沒兩樣,何必這麼斤斤計較?”
  老酒鬼醉眼迷離,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說的也是,同樣是喝,你喝阿拉老夫喝,沒啥兩樣,只是……好像有點不對?”
  “哇 !沒什麼不對的,老酒鬼。”少年為了想喝酒,大鼓如簧之舌,“你的藏酒還很多對不對?”
  “呢!不錯,阿拉老夫閒來無事,搜遍附近大大小小山區,把猴群的猴兒酒,幾乎全弄到手,少說也有十七八缸了!”
  “哇 !你年紀已經一大把了,對不對?”
  “也不錯,阿拉老夫‘享年’六十有三了。”
  “哇 !你可能活不了多少年了,對不對?”
  “也沒錯,阿拉老夫不可能再活一百二十年。”
  “哇 !要是你突然兩腿一蹬,雙眼一翻,蒙主寵召駕鶴西歸,這酒不是沒人喝了嗎?”
  “呸呸!”老酒鬼這句話聽懂了,“阿拉老夫春秋正盛,今年猶‘待字閨中’尚未娶妻,豈能這般短命?臭小子,你在咒阿拉老夫嗎?”
  “哇 !豈不敢豈不敢,俗語說得好,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又談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總該打算打算身後大事呀!”
  “豈有此理!臭小子是希望阿拉老夫早日翹辮子好使你早日得到遺產嗎?是可忍孰不可忍,阿拉老夫可要大大的生氣一番了!”
  “哇 !千萬不要動氣。”少年笑嘻嘻的道,“愛喝酒的人不可以生氣,一生氣就血壓升高,小心腦血管病變,是十大死亡原因之一,你千萬要保重,否則你辛辛苦苦蒐集的十幾缸猴兒酒,就變成我的了,你說是不是呢?”
  “阿拉老夫若是真的被五爺爺捉去煮茶,那猴兒酒當然是你的了。”
  “哇 !既然遲早是我的,為什麼不現在喝個痛快呢?古人說:今朝有酒今朝醉;又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大和尚’,再說你那猴兒酒是從猴窩中偷來的不義之物,對不對?”
  “不對!”老酒鬼大搖其頭:“偷?那多難聽.阿拉老夫只是趁它們外出覓食之際去拿而已,何況阿拉老夫臨走之時,還在猴窩石壁上大書:取酒者乃阿拉老夫是也,十個大字,以示阿拉老夫的光明磊落……”
  少年忍俊不住,哧的一聲笑了開來:“哇 !老酒鬼,你在猴窩題字給誰看呀?”
  “呃……唔……這……阿拉老夫心意已到,它們懂不懂關阿拉老夫屁事!”
  “哇 !總而言之,你是不告而取對不對?”
  “就算阿拉老夫不告而取,那又如何?”
  “哇 !江湖人說:不義之財;見者有份,所以這猴兒酒,我要分一份是天公地道的事,跑也跑不掉的。”
  “這……”老酒鬼搔搔滿頭蓬發,好像是被少年伶牙俐齒難倒了:“這個……這個……
  因為…但是……”
  “哇 !老醉蟲,你不要推三阻四的,我只喝我的一份,不會欺負老人家而佔你的便宜。”
  老酒鬼十分不情不願的把紅漆酒葫蘆遞給少年,還千叮萬囑:“你可要少喝一點,阿拉老夫可是佔大股的。”
  “哇 !我知道,你不要醉得一個婆婆兩個媽媽好不好?”
  少年接過葫蘆撥開瓶塞,一股濃烈酒香,夾著另一種不知名的藥香,立刻瀰漫室中,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哇 !好香好濃的味道!”
  “小子,你是在做奶粉廣告的嗎?”
  “哇 !我是說這猴王可真懂得享受,這猴兒酒可真香!”
  其實少年哪會知道,這哪是什麼猴兒酒,這根本就是老酒鬼花了無數心血泡製的培元益氣的高貴藥酒。
  少年一仰頭,嘴對嘴如長鯨吸水,咕咕幾聲,竟把一整葫蘆酒,喝得點滴無存!
  老酒鬼攔阻不及,不禁跳腳大罵:“死臭小子,爛臭小子,臭臭小子,說好只喝一點,竟把整葫蘆喝得精光,太可惡了,快還阿拉老夫酒來!”
  少年滿足的拍拍肚皮,仍然嘻皮笑臉:“哇 !老酒鬼,幹嘛這麼小鼻子小眼睛,待會我到一號去還給你就是了,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呢?”
  “罷了罷了!”老酒鬼氣呼呼的左手奪過葫蘆,右手提起食籃,轉身走到洞口,再回頭吩咐道:“火螭虯出世之期已在不遠,可用的時光無多,臭小子要好好加緊用功,此外,也要當心有不測之變。
  最近這幾天,阿拉老夫發覺峰頂不時有不三不四的武林人物出沒,來去之間飄忽如魅,好像身手頗高,可能火螭虯出世的消息已經外傳,這些人物必定是覬覦火螭虯身上的寶物而來的。
  阿拉老夫雖然已經令小白小心嚴密監視,並不準生人入谷,但是畜牲畢竟不如人類,惟恐會有閃失,所有阿拉老夫特別要提醒你,隨時要提防他人暗算……”
  老酒鬼“暗算”兩字方才出口,冷不防射出三道銀芒,暴襲少年胸前“乳中”、“幽門”等三大要穴。
  老酒鬼一手葫蘆,一手食籃,實在不知道暗器從哪方出,令人防不勝防。
  少年倒也警覺,大喝一聲,揚腿“魁星踢鬥”踢開正面銀星,兩手分張“追雲拿且”,分別接住另外兩顆銀星。
  但覺入手濕膩膩冰涼涼的,原來只不過是三粒指大的冰珠而已,但是在老酒鬼的手中發出,卻傳出破空厲嘯,不亞於鋼珠鐵彈!
  少年踢得美妙,接得也很漂亮,因此露出滿臉得意的笑容,頗為自滿,心想:“哇 !
  這回老酒鬼該沒話可說了吧?”
  誰知老酒鬼卻像發了酒瘋似的大表不滿,厲聲叱道:“蠢材!三聲蠢的蠢材,真是‘竹子不可叫’(孺子不可教)!阿拉老夫已經提醒你提防暗算,臭小子你仍如此‘小心大意’,縱然是九命怪貓也不夠死!“
  少年笑容一僵,滿面委屈的道:“哇 !我不是已經小心提防了嗎?而且也成功的阻擋了你的暗算……”
  “成功個屁!”老酒鬼更怒:“你以為你能夠接到別人的暗器就是破了暗器嗎?臭小子,看你接了暗器之後的洋洋得意狀,簡直就像屠宰場被弔起來待殺的豬,正好讓敵人的第二波暗器把你射成刺猖!”
  “哇 ,我……”
  “假如敵人不只有第二波,甚至有第三波,乃至於第四波暗器不停襲來,你又要如何再避?”
  “哇 !我……”
  “何況武林中的暗器千奇百怪無奇不有,有淬奇毒而沾膚立死的,有破皮即見血封喉的,也有星型還銳角傷人的,有加裝彈簧通阻力而彈出暗針的,有子母式雙重殺傷力的,有打中目標後突然伸展擴張傷口的,甚至還有內藏硫黃火藥硝酸的,你以為每一種都可以隨便亂踢嗎?”
  “哇 !這……我怎麼會知道?”
  “你不知道?廢話,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太大意了,像你這般粗心,將來怎麼死都不知道,只能做個糊塗鬼!你要知道,你一家十餘口人還得靠你的生命來維持,為你一家人的安全,你還是要珍惜這條狗命,不要再‘小心大意”了!”
  “哇 !我……”
  “你還要強辯嗎?說你笨你還不服,莫非你讀書讀到屁眼裡去了嗎?這些種種在書本里都有記載,你竟辯稱不知道,阿拉老夫覺得不可思議。”
  “哇 !我知道你的話字字‘豬雞’,可是……”
  “讀書要能活用,讀死書,死讀書,只能成為一個書獃子,倒不如不讀,乾脆‘毒舒死’算了!”
  少年嘟著嘴不敢應聲。
  老酒鬼意猶未盡,繼續哇啦啦的教訓:“你要知道,在江湖中能接的暗器不多,不能用接的可多得很,名之為‘暗器’,可見是不太光明的。”
  “哇 !你說暗器不太光明,可是當今武林各名門正派,不是也照樣在練暗器,這不是矛盾嗎?”少年忍不住反駁。
  “臭小子,你真的是‘豬只者為豬只,不知者為笨豬’,武學一道本無正邪之分,用之正則正,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毒能死人亦可醫人,千古不變的只有真理,暗器其實也算是正統武學之一。
  正道武人練暗器,目的在偶遇危急情況之時,可以緊急用來自救救人,或研究各種暗器手法,也可以防範別人的暗算。”
  “哇 !我明白了。”少年終於恍然大悟:“所以說有人在發射暗器之時先大喝一聲:
  ‘照打’,敢情是表明自己的暗器發得十分‘光明”的意思?”
  “不錯!小子也終於開竅了,只是當今大部分人練暗器的目的,早已偏離了武學軌道,只求如何能夠達到快速殺人的目的,不擇任何卑鄙手段,所以就在暗器中大作文章,居心十分惡毒,早已失去武人的風格了。”
  “哇 !這麼說來,暗器未免太可怕了!”
  “豈只可怕,簡直比五爺爺的帖子更恐怖……”
  “哇 !這就奇了,人生除死無大難,怎麼會比閻五爺的枯子更可怕呢?”
  “五爺要勾你的魂,三下五除一,一了百了倒不打緊,有些武林人的暗器,比如說龍鬚針,在打中人體後突然伸張,那種痛苦,能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說對於你不明其‘底褲’……呃,不.阿拉老夫是說不明其底細的暗器,千萬不可‘感冒’輕忽,最好敬鬼神而遠之,命是你自己的,正是所謂的留什麼‘柴’在,不怕沒什麼‘山’燒的……”
  “哇 !老酒鬼,以後別喝那麼多,醉得連成語都說反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家‘燒柴’,沒事你‘燒山’幹嘛!”
  “臭小子太也無聊,沒事專抓阿拉老夫的話柄,阿拉老夫生平只愛‘燒刀子’,不愛‘燒山’!”
  說到燒刀子,老酒鬼又犯了酒癮,舉起葫蘆嘴對嘴倒了半天,才發覺早已空空如也,不禁焦躁起來。
  “阿拉老夫酒蟲大造反,正在喉頭自力救濟,總而言之,一切中的兩切,兩切中的一切,江潮中人爾虞我詐,陰險惡毒又豈止暗器一項而已?阿拉老夫‘解酒’(癮)去也,小子自行領悟就行!”說完急轉身就走,好像酒癮一刻也熬不住。
  老酒鬼人影已消失,滿室酒臭依舊在,還依稀傳來老酒鬼的狂吟:“自古生鮮皆煮肉,唯有銀子最分明……”
  少年獨自發了一會怔,眉頭深鎖喃喃自語。“哇 !江湖啊江湖!真的是如此的險惡嗎?”
  他又哪會知道,江湖中的人與事,風險浪惡波洶濤湧,比暗器更難纏的事情可多得太多了。
  

runonetime 2008-09-12 03:17 PM

第三章 江湖突生變

  山中無日月,日子過得特別快。
  老酒鬼所說的百日之期,很快就要到了。
  這段期間,除了山頂不時有神秘武林人物悄然窺探外,姪也平靜無波,沒什麼意外。
  兩個關係非師非徒的老少,照樣天天鬥口,照樣窮捧瞎吹。
  只是少年練功更勤了,功力也突飛猛進。
  老酒鬼督促得更嚴了,酒喝得更多了些,一天到晚跑來跑去醉步踉蹌,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老酒鬼偶而也會吟起:“對久當歸,人參幾何,譬如紅露,趣味好多,可佐雞湯,魷絲難忘,可以解酒,唯有杜康……”
  這一天,天氣還算不錯。
  少年在練完例行的餵招後,老酒鬼叫住了他:“小子,又過了三個月了,這近百日以來,看你倒是像滿用功的,但不知是不是在抱蛋孵鴨子,來來來,試試看你有沒有浪費阿拉老夫的猴兒酒。”
  語意仍然尖酸刻薄而滑稽可笑。
  “哇 !搞什麼鬼,我喝我的一份……”
  “你喝什麼‘糞’?阿拉老夫是問你功夫練到何種程度了,才不管你喝尿喝糞的。”
  “哇 !老酒鬼,你的嘴巴真臟,該去洗一洗了,至於我的玄冰真氣,應該有九成火候了吧?”
  “應該?怎麼可以說應該?應該是必須,你必須要有九成以上的火候,現在且試試你對玄冰真氣是不是可以運用自如了,如果你未達成九成以上的火候,那大事就不妙了。
  來來,你試試把這缸水凝結成冰,看看要多少時間,如果能在半個時辰中完成,事情就大有可為了!”
  老酒鬼指著身邊早就準備好的一大缸清水說。
  這個大水缸,粗足兩人合抱,盛滿水怕足有兩百斤。
  要憑本身凝聚的陰寒真氣,把這缸水凝結成冰,而且要在限時之內完成,恐怕當今武林還很少人能夠辦到。
  少年默默走近水缸,深吸了一口氣,運氣一周天,一聲沉叱,掌聲輕點水面,功行雙臂,玄冰真氣源源而出。
  奇蹟出現了,少年雙臂突然潔白如玉,白得毫無血色、像白玉雕成的假手一般,並隱隱有光。
  過了一會兒,缸中的水慢慢的騰起輕霧,好像緩緩變濃、收縮、凝結。
  盞茶時光,水面終於凝結了一層薄冰。
  缸中的水慢慢結冰,少年的額上慢慢出現汗漬。
  少年的頭上汗珠越冒越多,缸中的冰卻越結越硬。
  半個時辰很快就要到了,少年全力加緊運功。
  在老酒鬼一聲停的口令下,少年長噓了一口氣,散去了功力,雙臂也慢慢恢復了原來的古銅色。
  老酒鬼醉目斜億,看得倒也微微頷首,頗為滿意的說:“看樣子小子好像沒有偷懶,且讓阿拉老夫一瞧便知底‘褲’,啊!不,是底細。”
  也不知怎麼搞的,老酒鬼老把底細說成底褲,大概是年輕時頗好此道吧?
  老酒鬼一聲沉喝,一掌把水缸連缸帶冰的劈成兩半,切口平整如鏡,沒有一點碎冰濺出,可見老酒鬼內功火候確是不差。
  老酒鬼仔細的看過兩片冰塊,發覺全部已凝成堅冰,沒有未凝結的水存在,不禁滿臉白毛籟籟而動,眉開眼笑起來,(其實他滿臉是毛,早已難分眉眼)紅紅的酒槽鼻,也冒著閃閃的油光。
  他呵呵大笑聲動四野:“呵呵呵!成了,成了,終於練成了,阿拉老夫得救了,真值得浮一大白!”
  說完咕咕連聲,連喝三大白也不只。
  少年愣在那兒,不知道老酒鬼幹嘛發酒瘋。
  “臭小子要得!未失阿拉老夫所望,阿拉老夫有‘十二萬分之一’的高興……”
  “哇 !什麼?才十二萬分之一?”
  “小子,別老抓阿拉老夫的話柄,總而言之……”
  “硅 !我知道,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切中的兩切,兩切中的一切,拜託,少來這一套,我都會背了!”
  “好極了,好極了,臭小子,有你的,終於克服先天障礙,達到理想目標,阿拉老夫此回可是真的服了你。”
  說完緩步走向少年,伸手想拍拍少年的肩膀以示慰勉。
  少年早已被調教成驚弓之鳥,見老酒鬼伸手抬來,猛伸手上格,同時腳下連踩醉步迷蹤,連躲帶閃的逸出丈外。
  拍的一聲,兩人掌先相交,老酒老不禁哇啦哇啦的叫痛起來。
  少年沒想到老酒鬼是好意,還以為是有心相試,所以運勁猛格,哪知老酒鬼根本毫無防備,幾乎把手給格斷了,難怪要哇哇痛呼了,少年怔住了。
  “好小子,臭小子,爛小子,爛臭小子,臭臭小子,夭壽凸肚短命……”
  老酒鬼幾乎把想得到的罵人詞兒全搬出來了:“竟玩真的,幾乎打斷阿拉老夫的手,你是何居心,存心要阿拉老夫改行去賣獎券嗎?”
  “哇 !我……我怎麼知道你會沒運功……”
  “呼!嘖嘖,好痛,算了算了,阿拉老夫也不跟你計較,這也算是阿拉老夫的失算,阿拉老夫常提醒你要提防暗算,難怪你杯弓蛇影,阿拉老夫真倒楣,自己種的惡果自己吃,自搬磚頭砸自腳,怨得誰來?”
  老酒鬼揉揉痛手,哈了口氣又苦笑道:“小子,你的玄冰真氣不只九成,阿拉老夫先恭喜你了,以你目前的玄冰真氣,應該可以抵得住地底餘火的熱氣,但卻不足抵抗火螭虯本身所吐的三昧真火,但是只要配合醉步迷蹤身法,自保當沒有問題。
  明天你可以先入洞去試探,阿拉老夫預估,未來的三五天內,就是火螭虯即將出世的時候了!”
  “哇 !你的預估不會出問題吧?”
  “什麼話?阿拉老夫‘身高八斗’‘財富五車’‘學究夫人’少年搖頭道:“哇 !我只聽說有學究天人,可沒聽說有‘學究夫人’這句成語。”
  “你懂個屁!”老酒鬼的口頭禪又來了,“人家只是覺察窮天人,阿拉老夫學得比他們多一點,自然是‘學究夫人’啦!不然那多的一點要放在哪裡?”
  簡直是歪理,逗得少年忍俊不住:“哇 !你說你是‘學窮夫人’,請問‘學究先生’何在?”
  “阿拉老夫可是個男生,哪會有先生?阿拉老夫惜命得很,要不想得什麼AIDS的世紀黑死病!”
  “哇 !你也知道AIDS這個新名詞啊?”
  “話題別扯遠,阿拉老夫‘學究夫人’哪有什麼不知道的,包括武林中各種秘笈,全在阿拉老夫肚子裡。”
  “哇 !喝,老酒鬼,真是黑瓶裝醬油看不出來,你平常醉生夢死,想不到居然跟美國FBI有掛鉤哇!”
  “什麼?阿拉老夫自己釘的‘掛鉤’,跟誰也沒有‘瓜葛’,鬍子也沒‘刮過’,‘瘋子、馬子、牛仔’全都沒有在‘關西’。”
  “哇 !什麼跟什麼呀!說了半天,我也沒有聽懂。”
  “欸!為了教你聰明,我自己都笨了,反正阿拉老夫胸中藏無限天機……”
  “哇 !‘無線田雞’?是遙控電動玩具嗎?”
  “你少打岔,不信阿拉老夫說一段真實故事你聽。”
  少年童心未泯,聽到說故事興趣可就來了:“哇 !好哇!老酒鬼,難得你今天這麼好興致,我當然要洗耳恭聽了。”
  “好,你要聽就乖乖找個地方坐好,聽阿拉老夫細說這一段武林典故,話說很久很久以前……”
  “哇 !怎麼?還是這種老套啊?”
  “你別毛毛躁躁的好不好,練武的人首重養氣,氣靜則慮明,天大的事也得在地上解決,你練武這麼久,都練到狗屎堆去啦?凡事必須要冷靜,冷靜才不會影響判斷,講究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哇呀!媽呀!”
  老酒鬼突然跳將起來,手忙腳亂,只差沒大喊救命,原來可能是峰頂的神秘武林人物又在窺探,不小心踩落了一堆雪花,灑得老酒鬼滿頭滿臉,以致於老酒鬼“雪花灑於前而叫救命”,可把少年逗得前仰後合,捧腹大笑。
  “笑什麼笑,阿拉老夫一時‘小心大意’被嚇了半跳,這是正常反應,有什麼好笑的啊?”
  他只承認被嚇“半跳”而已。
  “哇 !好好,我不笑總可以吧?你快說故事吧!”
  “這個故事很長很長,但在阿拉老夫的腦中卻是歷久彌新的事,你先坐下來,阿拉老夫再告訴你這個一代豪俠可歌可泣的忠良事蹟。”
  說完喝了口老酒,自顧自的找了塊石頭坐下。
  少年也找了塊大石頭,搬到老酒鬼面前五尺處,猶豫了一下,又退兩步,才放好石頭坐下來。
  老酒鬼目光遙望峰頂,整理了一下思緒,臉上表情有些沉重,乾咳了一聲,緩緩說道:
  “這段往事,塵封在阿拉老夫心中,已經十幾年了,有時偶爾觸動一絲心弦,都會感到心中在滴血。
  阿拉老夫實在不想回憶,不忍把這段往事重新曆數一遍,雖然不想說,可是卻又不能不說……”
  “哇 !這故事是你親身的經歷?”少年頗為好奇。
  “不錯,這正是阿拉老夫親身經歷的事。”
  “哇 !自編、自導、自演,真是多才多藝啊!”
  “你知道個屁!”老酒鬼口頭禪又來了,“事情像你所想的那般有趣,阿拉老夫也不用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一待十幾年了!”
  “哇 !莫非這還是個青春悲喜劇啊?”
  “你知道個屁!什麼青春悲喜劇,這是局大悲劇!”
  “哇 !是悲劇啊?那就沒搞頭了。”少年人生性樂觀愛熱鬧,聽說是悲劇,未免有些意興闌珊了。
  “你知道個屁!什麼沒搞頭,你給阿拉老夫好好聽著,這個故事牽涉很廣,對於你的將來有很重要的關係。”
  ‘哇 !怎麼跟我也會有藕斷絲連呢?”少年亂用成語。
  “好啦好啦!少在這兒賣嘴皮子,這個故事實在是一個轟轟烈烈的故事,阿拉老夫身歷其境,創痕總是那麼鮮明,你注意聽,我不想說第二遍,因為說一遍我已經很難過,要說第二遍,阿拉老夫心都會碎了。”
  少年懶洋洋的,表面上裝得很嚴肅,心裡卻在笑老酒鬼怎麼突然正經起來:“哇 !好吧!你就說吧!我會把右耳塞起來,省得你又要罵我左耳進右耳出。”
  “你還是正經點吧!好好聽阿拉老夫說,不要插嘴,不要打岔,不准打呵欠,不准呼吸……只可以呼吸……”
  “哇 !好好,一切都依你,我不言不動,不咳嗽,不放屁,天如果塌下來,我也會等你把故事說完才想辦法撐回去,這樣總可以了吧?”
  老酒鬼神情如謎,眼中卻隱隱的出現淚光,額邊白須抖動,顯得極為激動,沉浸在一幕幕的往事裡。
  “這個故事,該有四十幾年了吧!就從四十幾年前說起……”
  於是,老酒鬼娓娓道出了四十幾年前,江湖中一代豪俠的一頁悲壯的滄桑史,老酒鬼語音低沉,更增添了這個故事的動人。
  “大概在四十多五十年前吧!江湖中一度大亂,武林人物公推的盟主,也是當時劍術稱雄一時的‘閃電快劍’孟繼孔孟老英雄。
  某日赴隴西公幹,突然遭受數十名蒙面武林高手的伏擊,終於身受重傷而宣布退出了武林。
  設於河南外方山的武林盟總壇,繼之也遭不明人物縱火使毒,十八名各門派推選出來的護法高手,全部死傷殆盡,而此時,盟主隴西中伏的消息才剛傳到。
  於是,中原武林群龍無首而後繼又無人,終於紛紛攘攘人心惶惶。
  稍微練有幾手三腳貓把勢的人,紛紛各自稱門道派以求自保,除了武林中原有的九派之一幫及四大世家外,其他人也各自立起山頭。
  三、五人也稱幫,七、八人也叫派,各自為政而不計其數,糾紛日漸增多,殺伐也隨之而起。”
  “哇 !老酒鬼,你也可以成立一個醉貓幫,當起龍頭來,總比現在好吧?”少年忍不住插嘴。
  “你懂個屁!叫你別打岔你偏不聽,惹惱了阿拉老夫,把你烤下來酒!”
  少年伸伸舌頭:“哇 !連人向你也敢吃啊?”
  “阿拉老夫除了‘虧’以外,什麼都吃!”
  “哇 !你不吃‘龜’?是不是因為它是你的同類?”
  “別扯淡了,哦?剛才阿拉老夫說到哪?”
  “哇 !你說‘三頭’怪物林立,所以天下大亂……”
  “是的,武林山頭林立,而一般綠林,黑道肖小們,更是據地立寨,瓜分地盤,殺人劫財等等惡行,不勝枚舉。
  弄得行旅寸步難行屍如漂杵,略具資產的人,更是人人自危,風聲鶴唳一日數驚,最後民怨沸騰。
  而各大門派間,由於承平日,乃至於荒廢武事人才凋零,不得不閉關自守,不敢管他人的恩怨是非,事實上,他們也無力管。
  因為武林中已沒有像‘閃電快劍’孟繼孔那樣,不論聲望、藝業,皆足以傲視群倫的人才子。”
  少年又犯了多嘴的毛病。“哇 !你老酒鬼自稱天下無敵,為什麼不領導他們呢?”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那時還穿著開襠褲,流著兩條終年不幹的鼻涕索奶吃呢!領導誰呀?阿貓阿狗嗎?”
  “哇 !說的也是,我實在想像不出老酒鬼穿開襠褲流兩道不幹鼻涕會是什麼樣子?”
  少年忍不住自個笑了起來。
  “廢話一籮筐!”老酒鬼臉一紅,可惜看不到:“正在此時,西方最大的惡勢力,魔教終於趁虛而入,勢力極為龐大。
  他們的教義與我中原文化大相逕廷,主張人欲自由斬喪人倫,恣意享樂而破壞我族團有的傳統與倫理道德。
  他們縱恿教徒藉鬼神之名而大斂其財,更可惡的是視我大漢民族為異族,任意加以屠殺。
  魔教的行為是不擇手段,使用醇酒、美色、金錢、權位,利用人慾望的弱點,來迷惑各門派意志不堅的弟子,加以分化利用。
  魔教的功夫極端的神秘詭異,能在不知不覺間製人神智。而且能指揮被迷的人去做不願做的事。
  而事後被製的人又毫無感覺,對於被製期間所做的事全無印象。
  在被製期間的所做所為,必定是些見不得人的事,而留下的證據全部都落在魔教教主“勾魂嬌姬’秦綿綿的手中。
  許許多多的江湖成名高手,都不慎掉入陷阱,魔教以向江湖公布這些不法證據為手段,逼迫這些人為她賣命,欸!這真是一場浩劫啊!”
  “哇 !”少年又忍不住插嘴,“魔教的功夫比金光黨還厲害!世上真有這種像變戲法似的功夫嗎?”
  “你懂個屁!”又來啦!老酒鬼的這句口頭禪簡直無藥可救,“這種功夫就類似摧眠術,不過道行更高深一些,不算稀希,真是少見多怪,駱駝看成馬腫背!”
  “哇 !人家不過問一句,你就嘮叨一大堆,真是口水多過茶……”
  “你別打岔,阿拉老夫剛才說到哪又忘了……”
  “哇 !你是說到那是一個‘耗賊’……”
  “對對!那是一場浩劫,很多武林高手都受害,少部分剛烈正直的人,或悄然引退就此失去蹤跡,也有含愧自殺的。
  而大部分的人都為了惜命,甘受魔教的利用,被作為屠殺自己同胞的劊子手,魔教的手段,可算惡毒至極!
  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魔教就如同洪水猛獸一般的席捲了整個中原武林,殺伐更厲,手段更毒,氣燄更熾,無人敢輕攖其鋒。”
  “哇 !精彩精彩!好像讀武俠小說似的,緊張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刺激!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你懂個屁!這不是武俠小說作者亂編亂寫的,這是阿拉老夫‘身歷聲’的事,怎麼可以亂編?”
  “哇 !好極了,好像還帶‘移屎滿’彩色大銀幕,‘立體伸力生’,不是普通的小說,是阿拉老酒鬼的‘醉說’,足以驚倒第三公墓五百多人……”
  “你少說幾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老酒鬼灌了兩口酒繼續說:“就在此時,江湖中突然出現了幾位神秘的高手,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體態威猛的大漢,率領四五個結義兄弟,花了三個多月的時光,從南到北,盡挑魔教三十六座分壇,使得魔教元氣大傷,氣燄為之一挫。
  最後終於在賀蘭山頂,與魔教主力正面衝突,這五六個名不見經傳的武林特級高手,大奮神威.劍挫魔教教主‘勾魂妖姬’秦綿綿,力劈副教主‘歡喜陀女’阮蘇蘇,盡誅魔教八大主壇,四大護法二死二殘,逼得秦綿綿立下足跡永不履中原的毒誓。
  魔教受此重創,終於只好匆匆遠道,魔教又稱歡喜教,這次的結果是不歡喜的退回東方,四五十年來,足跡不敢踏入中原一步。
  後來他們又在鄱陽水寨大出風頭,折服長江十二水寨總瓢把‘大力龍神’歐陽泰,怒劈洪澤湖水寨寨主‘禿蛟’晁元,當場叫‘大力龍神’歐陽泰解散長江十二連環寨,使得黃河水寇也為之喪膽,悄悄銷聲斂跡,不敢再行妄動,於是水賊皆平……”
  “哇 !好個厲得害害害,這已經不是武俠小說的情節,根本是神話嘛!”少年還是忍不住打斷老酒鬼的話。
  “你懂個屁!你以為他們轉戰各地像跳‘踢死狗’(迪斯可)這般容易嗎?他們身上的創痕,多得數不清,勝利必須付出代價的。”
  “哇 !瞧你,我說一句你就頂了十幾句,一點都不愛講國家未來的主人翁,簡直在摧殘民族幼苗嘛!”
  “啊!阿拉老夫哪有這麼大膽去摧殘你?阿拉老夫沒被折磨就靠阿彌陀佛,阿拉真主,阿門耶穌基督共同保佑,加上阿拉老夫祖上有德,歷代民族英雄,還有史艷文、藏鏡人一體衛護,才能沒被氣死呢!”
  “哇 !這太難譜了吧?”
  “一點也不離譜,欸欸!人老了就不中用了,阿拉老夫剛才說到哪裡去了?”老酒鬼白頭頻搔,還是迷迷糊糊。
  “哇 !你剛剛說到‘水車’已平。”
  “水車?阿拉老夫有提過水車嗎?”
  “哇 !那你一定是說‘烏賊’已平,準沒錯!”
  “水車?烏賊?臭小子,竟出謎題讓阿拉老夫猜,還好阿拉老夫是天才兒童,不錯,水賊終於銷聲匿跡,可是陸地上的山大王仍在作威作福。
  於是他們聯袂前往太行山,怒闖山頂旱路綠林總寨,仗著一身所學,劍刺旱路綠林盟盟主‘險司殃神’曲高,使得副盟主‘妙計翻天’計全當場跪地乞命。
  半年之內,掃蕩中原各地水旱綠林,使肖小聞風喪膽,群賊群盜相繼龜縮,武林終於再現光明。”
  “哇 !好故事,好情節,好內容,好童話,不過我有點小意見,如果能加個西洋公主什麼的,結局必定更圓滿。”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說了半天,你居然把它當成‘童話’故事?哇!阿拉老夫好慘呀!”
  “哇 !故事完了沒有?”
  “完?開玩笑,才剛開始呢!還沒到高嘲哩!”
  “哇 !還有高嘲啊!快說,快說。”
  “別急別急,阿拉老夫先來兩口潤潤喉。”
  咕咕的灌了好幾口,又乾咳一聲清清喉嚨,才繼續道:“這幾個奇高的年輕英豪,勇武過人而又充滿正義感的高手,年紀都不大,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龍去脈,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姓名。
  但是為首的人每次出面總是自稱‘報應一號’,見過他們真正面目的的人也不多,因為他們行動時都是蒙面的。
  武林在擾擾攘攘數年後,終於靠這幾位無名英雄的努力,回覆了平和的氣氛。
  各門各派為了感念‘報應一號’等人除魔衛道維護正義的恩德,於是互相邀約,在泰山觀日峰召開了武林大會。
  大會當天,除了九派一幫及四大世家當家掌門全部親臨外,其他各地較小的門派,莫不以能獲邀參加這次武林大會為榮。
  包括言門、譚門、唐門、武功、神劍、快刀、形意、八卦等等百餘門派的掌門共聚一掌,群雄濟濟,堪稱盛況空前。
  在武林大會中,他們一致決議,共同推舉‘報應一號’為本屆武林盟盟主,但是‘報應一號’卻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使與會的人有些怏怏。
  因為誰也不知道‘報應一號’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也無從去尋覓一個有心遁世的人,此議只得作罷……”
  “哇 !為善不欲人知,建議全國好人好事代表選拔應該有他的一份,可是他幹嘛要叫‘一號’呢?那是個拉屎撒尿的地方,難聽死了!”
  “你懂個屁!那只是他臨時想到胡諂的名字,一號代表老大的意思,什麼跟什麼,扯到廁所去了?”
  “哇 !沒辦法,流行嘛!現在的人都把毛坑叫做一號,習慣成自然,改也改不掉,所以一號只好帶點臭味了。”
  “歪理!”
  “哇 !歪理你就別理,說你的故事吧!”
  “武林大會也只好草草收場,事後,各門派都接到署名‘報應一號’的一封簡函,內容很簡單,只說明他們行俠的目的,只不過在盡一個江湖人的本份而已,不在於爭名奪利,更不想被武林盟主的名位所羈絆。
  而且由於邊關的軍情告急,國家正在招募丁勇赴援,他已經領著兄弟從軍去了,請各門派另立適當人選云云,後來,武林中再也沒聽說‘報應一號’的行蹤了。”
  “哇 !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他們真的去從軍啦?”
  “你懂個屁!男兒立志在邊關,男子漢大丈夫,自然以國家興亡為己任,保家衛國才是豪俠行逕。”
  “哇 !我大概中了邪才說錯了話。”
  “你不只‘撞了邪’,恐怕還‘撞了歪’,亂七八糟發起瘋來,該吃藥了!”
  “哇 !沒那麼嚴重吧?故事後來又如何發展呢?”
  “‘報應一號’一夥,果真跑去吃饅頭了,由於他們武功高強又驍勇善戰,臨陣身先士卒又僳悍無比,轉戰邊牆各地,屢建奇功,為國家民族捍衛邊疆,立下不少的汗馬功勞,可惜他們武功超群,卻不是做官的材料。
  當時邊關的守將,卻是一個貪得無厭好色好貨的貪官,他不但把‘報應一號’所有的戰功全記在自己的名下,而且妒賢嫉才,屢次加以刁難。
  他們也不計較,反正也不是為了貪圖一官半職或榮華富貴而來,當人是盡一個匹夫的責任而已,也就不以為意。
  終於在一次遠征的行動中,貪官出現了最可惡的行為,幾乎把幾個忠臣良將,埋葬在滾滾黃沙的戰場上。
  這一次他們只率三千鐵騎,孤軍深入敵陣,卻遭五萬胡騎的重重包圍,他率眾往返衝殺,效當年趙子龍七進七出,一共砍折了六把精鋼馬刀,斃敵三萬餘騎,胡人認為是神人再世,驚懼而退?聞名喪膽。
  而他所率的三千精兵,也十停折了八停,連傷帶患,只剩得五六百人回營。
  而那個可惡的貪官,坐擁十萬大兵,竟不肯撥一兵一年支援。
  在這一次驚天動地的戰役中,‘報應一號’身受重傷,他的五個師兄弟,全部為國捐軀,壯烈成仁,實在可歌可泣。”
  這一段,老酒鬼說得抑揚頓挫,十分精彩,少年聽得好像十分的入神。
  “這一仗,他率眾奮勇爭先,斃敵十幾倍,按理來說,當是有功無過。然而那位貪官,不但沒有加以賞賜或慰勉,反而辦他貽誤軍機的大罪,把他拿在軍監牢中,在監牢中受盡了折磨。
  幸而他平時治軍嚴謹,人緣也不錯,終於有見義勇為的人,秘密投函申告到元帥府,才使得他能平反冤獄,不至於含恨他鄉。
  對於這個事件,他非常感慨,想不到沒有在戰場上死於敵人鋒摘,卻幾乎死在自己的長官的手中。
  而五位義結金蘭的師兄弟之死,對他的打擊更大,因此而覺得心灰意冷,更由於在最後一役中,身受嚴重創傷,在獄中又被迫無法調理,以致於身上某處經脈受損嚴重,功力只能發揮到六七成而已。
  使他頓萌急流勇退之心,因而以身體受傷,已無法再適應戰爭生涯為理由,從軍中退了下來,攜眷隱居於山西大同府。”
  少年不禁義憤填膺,大聲播口:“哇 !這**太過份了,要是我,先殺了這貪吃的老狗,自去做山大王,日子又何等逍遙!”
  “你懂個屁!人家忠君愛國識得大體懂得進退,哪像你,衝衝動動莽莽撞撞,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想,你的做法就是造反,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哇 !我……我只是一時義憤說說罷了,你不是時常說:‘爛成茄子,人人得兒豬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嗎?”
  “我的天,你的國語怎麼這麼不標準?好啦!你不要再嚕嗦個沒完沒了,否則這局悲劇就要變成悲喜劇了,對不起,阿拉老夫說到哪兒啦?”
  “哇 !你的記憶真爛,才一會就忘記了。”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當年也曾被視為神童……”
  “哇 !只是小時了了而已,說不定是酒精害了你。”
  “你懂個屁!西域有個宋金妹女士,活到一百多歲,天天吃米酒泡飯,長壽秘訣靠的就是這一味,阿拉老夫今天白須滿面仍然身強體壯,靠的也是這一味!”
  “哇 !別瞎吹了,你剛才說到他隱居大同府,然後呢?”
  “然後他就隱居,過著淡薄自如的生活,山西地境山多田少,本來就不是個富庶的地方,那時又正逢連續三年大旱,使得民不聊生,不少莠民便結夥上山當強人去啦!
  其中以句住山一帶的賊夥最為強悍,盤踞整座山頭,燒殺擄劫,無所不用其極,為首的一身橫練刀槍不入,武功極為高強。
  當時的大同府總捕頭,也是北五省知名的武師“鐵劍快刀”孫禮,召集丁勇數百人,奮勇入山緝拿盜魁,可惜技不如人,被賊首果首懸屍山頭,隨行餘眾也死傷殆盡,大同府尹大為震驚,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因風聞‘報應一號’隱居於此,特地親身拜訪他,請他再出山為國效力。
  可是他對官場事情感到寒心,一再加以婉拒。
  府尹並不死心,七次上門力邀,他有感於府尹之誠,勉強答應暫攝大同府總捕頭之職,就在當天晚上,他單槍匹馬殺上句住山,一舉襲殺了賊首,使得四野震動。
  府尹更不肯放他走啦!這一個他只想暫行代理的職務,一代就是十年,那時,他的獨子才十幾歲。
  在他代理大同府總捕頭的十年中,可以說是弊絕風清肖小斂跡,眾民安居而路不拾遺,可以夜不閉戶。
  而他也一改以前嫉惡如仇除惡務盡的剛烈個性,變成寬大仁慈起來,除了對一些真正估惡不俊的真正壞胚子外,一般人偶觸法網,無不力求開脫,使他們有自新的機會。
  對於一些升鬥小民因無知或無奈而起的小罪,他根本就不往上報,當場在兩造面對面下公開裁決,而且力求公正合理,令當事人口服心服,往往他都是自掏腰包來息事寧人,他的俸銀,全都花在這上頭。
  當然啦!就法論法,這也是一種枉法,但他不理會閒言闡語,依然我行我素,反正只要治安沒問題,上頭也就睜只眼閉只眼,讓他放手去做啦!”
  “哇 !這種公務員真是難得,我要選他當民意代表,可是……他把月薪都拿去賠掉了,拿什麼生活呀?”
  “你懂個屁!人家家裡還有幾畝薄田,雖然不是挺富有,度日子倒還勉強能湊合湊合著。”
  “哇 !這樣的清官真是難得,這叫什麼‘武將不拉屎,文官不向前’(武林不怕死,文官不愛錢)是吧?”
  “臭小子,你又讀到屁眼去啦?‘安靜的吵’好不好?阿拉老夫被你一再打斷,這個故事已經變成不是悲劇也不是喜劇,倒像是一局鬧劇了!”
  “哇 !好吧好吧!我閉嘴就是了,你繼續說吧!”
  老酒鬼又灌了兩大口酒:“就這樣,在這暫代總捕頭的十年歲月裡,竟也掙得一個“鐵面慈航’的外號。
  久而久之,‘鐵面慈航’紀遠浩的大名,竟不逕而走的傳遍江湖,也直到此時,才有人發覺這大同府總捕頭‘鐵面慈航’就是當年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報應一號’。
  江湖人並沒有忘記十年以前的事,對‘報應一號’有著由衷的感激,為了尊敬這位力挽狂瀾的英雄,連黑道、綠林道中人,都相戒不得在大同府沿轄下犯案,也不得在此地發生爭鬥。
  凡經過大同府的武林人物,必須收起兵刃,以示尊崇。
  這個‘鐵面慈航’,也是當年的‘報應一號’,在偉大中顯出平凡,在平凡中又見其偉大,他就是一個暗流中的批柱,又是一個緩流中的游魚。”
  “哇隆!你說什麼?他是一條‘酸溜的魷魚’?”
  “你不懂的事少放荒唐屁!”老酒鬼有點生氣了,“叫你好好聽你就乖乖聽,怎麼可以對這樣的偉大人物隨便取笑?他可是你的……”
  “哇 !他是我的什麼?”少年覺得奇怪了。
  “他……他是你的前輩,你應該要尊敬他!”
  “哇 !是是是……”
  少年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連應了幾個是。
  “年輕人,真是沒見識,不識字兼沒衛生。”
  “哇 !是是是,那你是這個故事的主角羅?”
  “‘煮腳’?阿拉老夫只有‘空手道’不會‘香港腳’,幹嘛要‘煮腳’?憑阿拉老夫這種‘開林夢拉費司’,除了演‘怪老子’不用化裝外,其他的角色哪有我的份?你未免太抬舉阿拉老夫了吧?”
  “哇 !那你又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開玩笑,阿拉老夫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全知,有哪件事情能夠瞞得了阿拉老夫的法限?”
  “哇 !少吹牛了,說什麼天上地下,眼前的事情你就不清楚,還妄談什麼天上地下,叫人笑掉大牙了!”
  “臭小子竟敢小看阿拉老夫‘身高八斗’‘財富五車’‘學究夫人’,有哪件不知道的事?你說,說不出來阿拉老夫割提你的舌頭!”
  老酒鬼暴跳起來,嘴裡連珠砲似的哇啦哇啦叫。
  “哇 !老酒鬼,你先別發狠,我問你最接近你眼前的事,你可知道你的睫毛共有幾根?”
  老酒鬼可傻住了。
  沒錯呀!這睫毛可是最“近”眼前的事,可是誰會沒事故意去數睫毛?這不是存心要整人嗎?
  “臭小子,你問倒阿拉老夫了,不過阿拉老夫仍然知道答案,你信是不信?”
  “哇 !不可能的,我不信。”
  “告訴你標準的答案就是……睫毛的總數是它一半的兩倍,也等於它兩倍的一半,如何?你還滿意嗎?”
  這回少年傻住了。
  這答案果然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哇 !老酒鬼,你賴皮,那有這種答案?”
  “你懂個屁!你才賴皮,睫毛會生長,會脫落,誰能正確的數出來?”老酒鬼其實可不笨哩。
  “哇 !算了算了,我鬥不過你這只老狐狸,你還是繼續說你的故事吧!”

runonetime 2008-09-12 03:18 PM

第四章 氣煞小搗蛋

  老酒鬼清了清喉嚨,繼續說下去:“阿拉老夫認識他,是在他當大同府總捕頭以後的事情,阿拉老夫甘年也是個惆儻不群的怪物,會吟幾首歪詩,也寫得一手鬼書符,更能喝幾缸子老酒。
  身無長物,又故作斯文作書生打扮,仗著學了幾手莊稼把式,一身三腳貓功夫,未免恃才傲物桀狂不馴,好作人間不平鳴。
  自命行俠仗義,路見不平即揮拳相向,‘詩酒秀才’楚逸的大名,在武林中也勉強算得上一號人物。
  那時候,對‘鐵面慈航’‘報應一號’的威名,心裡老覺不服氣,有一次阿拉老夫經過大同府,碰巧遇上外出辦案的‘鐵面慈航’。
  阿拉老夫興之所至,攔阻了他的去路,要求印證幾招。
  可是他卻不肯賞臉,一直推說他一身所學已經交付給國家社會,不作爭名之私鬥,是阿拉老夫藉酒裝瘋瞎搞歪纏.硬要他比劃兩招。
  他受不了阿拉老夫的滿口酒臭味,終於隨手點出了三招,問阿拉老夫能不能破解,阿拉老夫心想,阿拉老夫‘學究天人’,破解一招半式比喝粥還簡單。
  可是一比劃下去,才知道滿不是那回事,這三招簡直是窮天地造化,阿拉老夫不信邪,苦苦思索破解之法,竟不知道他何時走的。
  到了此時,阿拉老夫才知道自己是井底“吃瓜’(之蛙),但是仍然不死心,從早到晚像個‘阿達’似的比手劃腳,達三天三夜之久胸想不出破解的方法,心裡感到非常的沮喪與難過。
  在心神恍館之間疏於注意,竟被罕見的一種劇毒蛇類‘朱虺’所咬,這種毒蛇本產于南荒,想不到此地也會有這種毒物。
  阿拉老夫雖立即用封經阻脈之法,但是仍封不住蛇毒侵入內腑,在那山中,呼天不應叫地不靈,阿拉老夫暗道我命休矣……”
  “哇 !好緊張。後來你死了沒有?”
  “廢話!阿拉老夫要是死了,誰來喝這些猴兒酒?”
  “哇 !說的也是,你要是死了,我不是活見鬼了嗎?”
  “呸呸呸!你簡直是‘小目不可瞧’,‘竹子不可叫’(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開口死閉口死,真氣死阿拉老夫了!”
  “哇 !千萬要保重,要死也得等故事說完以後才死,說到一半就死不說,豈不是吊人胃口嗎?”
  “拜託,你難道不能說些好聽的嗎?”
  老酒鬼人老伯死,挺忌諱這個字眼。
  “哇 !好吧!我說好聽的,你老酒鬼日喝三千斤老酒,壽高一萬兩千歲,頭如巴鬥青面撩牙,四肢著地健壯如牛,打一個滾十萬八千里,伸手捉月探臂撈雲……”
  “哇!你說的是什麼怪物啊?”
  “哇 !這不是怪物,是一個酒鬼!”少年吃吃笑起來。
  “原來你拐彎抹角在罵阿拉老夫?好哇!你膽子又在生毛了,阿拉老夫看來要動手弄一頓粗飽給你吃了。”
  “哇 !太棒了,跟你住在山上,實在很難得吃飽,難得你今天大發慈悲要讓我吃飽,千萬不要又是凍肉硬饃饃,來一席活魚三吃可好?”
  “你懂個屁!”老酒鬼三句不離口頭禪,“這是在台灣流行的話兒,請你吃頓粗飽就是要狠狠接你一頓的意思,怎麼樣?阿拉老夫作東,你有沒有胃口?”
  “哇 !算了算了,我承認打不贏你,還是聽故事的好。”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阿拉老夫又說到哪啦?”
  “哇 !瞧你的記性,你剛才說到你被毒蛇咬中,快要被五爺爺抓去當駙馬。”
  “哦?對對,這種‘朱虺’毒性極烈,眼見阿拉老夫就要束手待斃之時,“鐵面慈航’卻正好辦完公事回程。
  眼見阿拉老夫垂垂待死,立刻不對阿拉老夫的前嫌,情願冒著生命的危險。用口替阿拉老夫吸出毒液,又拚著耗損真無,幫助阿拉老夫徘除餘毒,更不惜使用他家珍藏的千年參王,替阿拉老夫保住了一條‘酒’命。
  阿拉老夫感到十分‘派勢’(不好意思),自願留在他家為奴三年,以報答救命的大恩,但是被他含笑拒絕了。
  但是阿拉老夫很‘鐵齒’,非賴在他家不可,他也無可奈何,反正一賴天下無難事、於是阿拉老夫就在他家賴上了,好好吃幾天安閒飯,喝幾缸逍遙酒。
  他被逼到最後,只得在村中設了書館,叫阿拉老夫去當孩子王誤人子弟,兼賣XY……”
  “哇 !什麼生意都聽過,沒聽過賣XY這一行。”少年連黃梅調都出籠了。
  “你懂個屁!XY不是中國注音符號,這是英文,也是數學的代號,和學英文數學的老師都是跟阿拉老夫一樣賣XY的同行。”
  “哇喀!好像滿新潮的嘛!”
  “阿拉老夫於是改行吃粉筆灰,改之乎者也的作業啦!工作輕鬆,又有束脩可供買酒,生活倒也寫意。
  後來阿拉老夫才知道,他家的經濟情況實在不好,他每月的俸銀,都讓他拿去排難解紛花光了,只靠幾畝薄田的些許收入度日,還得靠太太替人撫紗做手工來補貼呢!
  他的夫人井不是江湖人,一向身體虛弱,經常靠著藥缸過日子,生活更是捉襟見肘,實在沒有能力養阿拉老夫這種酒鬼。
  其實用來救阿拉老夫的那株千年老參王,本來是一個受過他大恩的江湖人所贈,用意在替他的夫人補補身子。
  他本來堅持不肯接受,後來還是在被要求半買半送的情況下,才勉強接受下來,但也典當了他太太大部分的陪嫁金飾,才勉強湊足了數目。
  他本想替夫人好好的補一補,想不到竟讓阿拉老夫這個酒鬼啼哩呼略的吃下了肚,真是糟蹋了這種罕見的靈藥,阿拉老夫真慚愧死了。
  更難得的是,他們一家全都毫無怨言,在阿拉老夫毒未離體仍未痊癒的期間,每個人都噓寒問暖殷勤探問,照顧得無微不至,比家人還親熱。
  阿拉老夫有感於他們一家的隆情高誼,在村裡安頓下來,每月的束脩,全部交給他家,希望能略盡一點心意。
  有空的時候,憑著這身武藝,上山去打獵以供買酒之用,後來,河拉老夫才知道又搞錯了。”
  他們把阿拉老夫交給他們的少量金錢,原封不動的儲存起來,希望阿抗老夫能夠付房燒鍋,好在村中長住下去,結束酒鬼的生涯,實在令阿拉老夫感動異常。”
  少年默默在聽,一言不發。
  老酒鬼說著說著又覺得十分單調乏味,沒有少年在耳邊喳呼喳呼又不習慣起來:“小子,你有在聽嗎?”
  “哇 !有啊!我在聽呀!”
  “對阿拉老夫這個故事,你感動不感動?”
  “哇 !我一直在這裡聽,一點也‘不敢動’。”
  “你……你是鐵石心腸?竟對這麼感人肺腑賺人熱淚的故事一點也不感動?”
  “哇 !我沒說不感動,只是不敢動。”
  “什麼跟什麼呀?又是感動又是不感動,這就奇怪了,怎麼喝酒的是阿拉老夫,醉鬼的卻是你?”
  “哇 !臭老酒鬼.自己醉得一塌糊塗居然還倒打一釘耙說我醉了,豈有此理!”
  “你懂何屁!人說酒醉心頭定,眾人皆醉我獨醒,意思就是阿拉老夫喝酒讓大家去醉,只有阿拉老夫仍然清醒,所以‘千軍摃進一杯酒,牲陽光一個人’……”
  “哇 !好啦好啦!別再吟你的歪詩了,故事繼續演下去吧!後來你有沒有變成‘外人’?”
  “什麼外人?”
  “哇 !人家都稱太太為‘內人’,當人家先生自然就變成‘外人’了。”
  真是謬論!
  老酒鬼卻大為讚賞啤:“不錯不錯,聯想力頗為豐富,內人的先生叫外人,賤內的先生叫見外,從內海流到外海,內助的先生常外住……”
  “哇 !別再掰了,故事繼續發展下去吧!”
  老酒鬼又喝了兩口酒,才繼續道:“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並不因為我一時狂妄自大而鄙視阿拉老夫,以他名震天下的聲望而折筇下交,平常都是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像手足一般的親蜜。
  以上就是阿拉老夫跟他建立交情的經過,所以阿拉老夫永遠記得他的寬厚、仁愛、偉大。
  其實有這種想法的人,又何只阿拉老夫一個,整個村子裡的人,不,應該說是上大同府裡的人。都對他有同樣的尊敬與推崇。
  他那個村子裡所住的,都跟他有密切的關係,有他結交的江湖好漢,也有他從戎時並肩轉戰的袍澤,也有他所收的年輕弟子,他們每個人都有兩把刷子……”
  “哇 !我明白了,原來他們是油漆匠!”少年又打諢啦!
  “你懂個屁!連這句話也不懂,兩把刷子的意思就是兩把刷子,也就是他們都有兩手絕活的意思。”
  “哇 !原來他們是有兩隻手的‘義士’?”
  “他們每一個人都可以算得上武林高手,因為‘鐵面慈航’紀違浩昔年以‘報應一號’行走江湖時,行事失之於剛烈,所以也得罪不少的黑道仇家。
  這些黑道大豪無一不是成名多年高手中的高手,他們也曾揚言要不擇手段的報仇,但他卻不以為意,村裡的其他人,可不像他那麼樂觀,居安思危,也是人之常情。
  他們散居在村中各處,是經過特別設計安排的,隱隱以他家為主,採取保護措施,平日大家各安生計,若有事情發生,立刻可以動員馳援。
  他們對外自稱三十六友,個個都是千錘百煉的老江湖,而且忠肝義膽義薄雲天。
  他們其實不只三十六人,因為有些人並不住在大同府,但是在村中一定經常保持三十六個人以上,他們互相輪值,以維護村中的安全。
  這些人的出身來歷,恐怕‘鐵面慈航’本人都搞不清底細,但是他信任他們,他就是這樣,永遠相信別人,從來不會懷疑明友。
  他就是太相信人了,俗語說: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把所有認識的人都當成好朋友,這些點頭之交的朋友裡,就難免良莠互見參差不一了。
  也就免不了一些別具用心之徒穿插其間了。
  那年,他的獨子才二十歲,他那個寶貝似的兒子,雖繼承了‘鐵面慈航’的魁偉身材,骨子裡也遺傳了母系的虛弱。
  他愛子心切,曾使用高貴的靈藥為兒子培元固本,企圖改變兒子的體質,但是後天的培養,仍無法完全改變先天的缺憾
  “哇 !對了。”少年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家替你存錢討老婆,後來你沒有沒走進戀愛的墳墓?”
  “阿拉老夫要是有燒鍋的還會成為‘太空人’嗎?”
  “哇 !想不到你也是高科技的人才呀?”
  “阿拉老夫是說‘太太’位置‘空’著的‘人’。”
  “哇 !原來如此。”
  “所以,他那寶樣的兒子,只能繼承他六七成的武功而已,但是在江湖上來說,已屬一流高手,能夠勝過他的人也不多見。
  他的兒子十七歲開始行道江湖,歷三年後始返家,並與武林三女俠之一的‘紫衣龍女’方麗青結為連理。
  他們小夫妻倆可是只羨鴛鴦不羨仙,‘功夫’用得很勤,一連兩年一胎一個,連生了兩個胖娃娃.一家倒也其樂融融。
  而這時“鐵面慈航’紀遠浩紀老英雄,一來年紀大了,二來官場應酬難以應付,突生倦難之意,想安安閒閒的回家抱孫子啦!
  於是向府尹告退,並薦子以代,從此退隱林下,當閒雲野鶴去了。
  可是他卻不是一個閒得住的人,天天窩在家裡抱蛋,可快把他給逼瘋了,於是便與阿拉老夫友三五好友,遍訪名山大澤,道遊四海三江,四處尋幽探勝去了。
  有一次,咱們游們遊于,無意中在一絕頂危崖的山洞中,找到了四百年前武林怪傑‘屠龍尊者’晚年修真的洞府。
  洞中存有寶劍一口及手稿數頁,這幾頁的手稿是‘屠龍尊者’的手遮無疑,扇頁上還有註明,說明這幾頁手稿是他晚年所參悟的一種內功心法。
  但是卻還沒有達到完善的境界,但卻因為天命將終人壽有限,無法衝破最後難關,心雖有餘而力卻不足,希望後世有緣者能繼續鑽研以期於大成而造福社會。
  並警告說這種武功極為霸道,心意不誠者不可妄練,否則後悔莫及,寶劍一口,用以相酬云云。
  ‘鐵面慈航’本來是不屑一顧,是阿拉老夫多事,認為這種稀世功夫,若落在肖小手中,恐怕遺害武林不淺。
  因為這是前輩奇人花盡最後陽元鑽研,其內容必有驚人的發現,要是為非作歹之徒拿去練成絕世神功,豈不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嗎?其心何忍?
  阿拉老夫對他的性格十分了解,經此‘大義凜然’的說明,只得無奈的帶下山來。
  回到大同府的家中,立刻把這件事情向大家宣布,以表示他無意私自擁有這幾頁武功手稿,並宣稱歡迎大家共同來鑽研。
  他這種做法,在他來說是表示大公無私的磊落襟懷,但是也可能是造成毀家悲劇的原因之一吧!
  一般武林人物對於武功秘級及神刃之類的興趣一向十分濃厚,為了一冊秘笈或一口名劍,鬧得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殺劫。
  這類事情可說是不勝枚舉,人心不足蛇吞象,人性至貪至婪自古皆然,恐怕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哇 !你說故事就說故事,幹嘛又要大發議論,聽得人家都要打瞌睡了,拜託,我還得去練功呢!”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要不說得嚕嗦些,叫後世的武俠小說作者如何拿長篇大論去騙槁費?真是少知識。沒見識!”
  “哇 !好吧!為了不阻擋替我們武林人物吹牛的武俠小說作者的財路,你就繼續哇啦哇啦下去吧!”
  他打個哈欠,再伸個懶腰:“我只擔心讀者看得眼冒金花,大嘆這本小說像諸葛亮出師表的最後一句:不知所云。”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阿拉老夫也是不得已的,上回我又說到哪啦?哦!對了,說到那幾頁手稿,我們幾個人花了兩個多月的時光,才把它給整理出來。
  首先阿拉老夫自告奮勇,興致勃勃的按照口訣行功,但是總是不得其法窒礙不通,阿拉老夫不信邪……”
  “哇 !你不姓邪你姓什麼?”
  “你管阿拉老夫姓什麼,你乖乖的聽著,阿拉老夫不信邪,勉強運全身功力硬衝,結果頓時丹田劇痛如絞,大吃一驚之下,連忙散去功力,但也已經傷勢不輕,大病了一個多月才逐漸痊癒。
  後來我們再三研究修改,依然是氣行至丹田大家,立即倒竄逆行,縱使能練成絕世神功,也必”‘生機’盡毀人道全失。
  為了保全傳宗接代的命根子,大家相戒不敢再練了,以免變成雄風盡失的‘閹雞’了。
  本來大家想留之無用,乾脆燒掉以免後人誤練,但又覺得有些可惜,便把深鎖畫櫃內,說不定哪天心血來潮突然貫通也不一定,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沒理會。”
  老酒鬼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而且老眼中隱泛淚光,聲調也低沉了下來:“事情發生的那一天,阿拉老夫永遠都會記得,可能到下輩子都難以磨滅。
  那天,陰差陽錯,阿拉老夫因採辦一些物品而離開,等到得到警訊趕回,全村已經化為火海屠場。
  人來人往的盡是鄰近村落趕來救火的壯丁,入侵的敵人,早已在混亂中逃得無影無蹤,這時已是半夜。
  阿拉老夫發瘋似的狂搜全村,不但不見一個敵蹤,而且也發覺全村竟無一活口!
  這真是慘絕人表的大屠殺啊!
  這是令人髮指人神共憤慘無人道的屠村滅門行為,看得阿拉老夫心如刀割。
  但見村中屍體處處血跡殷然,不禁目眥皆裂!
  阿拉老夫不死心,再仔細搜尋一遍,才在屋後隱祕的草叢裡,發現了這位一代大豪‘鐵面茲航’紀遠浩。
  當時他也只剩下一氣遊絲,阿拉老夫雖耗費內力盡力救治,但他已是內腑盡碎氣散功消而還魂乏術了。
  他只能憑一口未絕之氣,斷斷續續的說出經過,其他並無一字遺言,就含恨撒手塵寰,一代奇快,竟落得如此下場,真是蒼天無眼天道無憑啊!
  每次回憶到這一位可敬可佩的人物,總是讓阿拉老夫泣血椎心而肝腸寸斷……”
  老酒鬼老淚撲籟籟的往下掉,語調哽咽。
  少年也深受感動,坐著不敢動。
  “根據‘鐵面慈航’臨終斷斷續續的言詞裡,可以推測當時的情況。
  當天跟平時並沒有兩樣,毫無異常現象。
  晚餐還興高采烈的特地為他唯一的女徒,也是江湖三女俠之一‘修羅玉女’姚紅始行道歸來而接風。
  席間談些武林見聞其樂融融,不覺多喝了幾杯,帶七分醉意就寢。
  三更時分,突然被一陣喊殺聲驚醒,連忙披衣起床,想看看究竟,才發覺全身酸軟無力骨軟筋酥,連站立都很困難。
  這是一個練武人不可能有的現象,分明是已經中了傳聞中散功軟骨奇毒!
  等他匆匆連滾帶爬奔出後門舉目一看,不由得氣往上衝,目眥為之盡裂,咬碎了滿口的鋼牙!
  但見村中老幼婦孺,呼號奔逃,包括三十六友中人在內,全部舉動遲緩站立不牢,一個個紛紛倒臥血泊之中。
  分明也是中了毒藥暗算,除了偶而有零零星星的兵刃交擊外,只聽得殺聲震天,慘呼哀號之音,令人心為之碎。
  一個本來十分堅強的村莊,竟變得毫無抵抗之力,實在太意外了,一個個面露憤怒,驚恐的神色。
  眼見斷肢飛拋血流五步,呼爹叫娘之聲,令鐵石為之動容,木人也會淚盈雙眸。
  兩百多名武林一流高手,竟然逐屋放火,四處追殺那些毫無抵抗力的人,如同一群餓狼,爪牙兼施的撲殺幾只羔羊,這是失去武林道義,喪盡武人品德的禽獸行為,殘殺老弱無辜,更是天人共債。
  親眼見到自己的親人、好友、子弟們,呼爹喚子聲聲如泣,一個個的倒下,倒在自己一手辛勤建立的家園裡,鮮血灑滿自己熱愛的土地上。
  而自己卻全身無力行動維艱,無法阻止這種瘋狂暴行,眼睜睜的看著這種令人血脈賀張、慘絕人表、目眥盡裂的滔天大惡,不禁心如刀割逆血上衝,連吐數口鮮血,而神智已陷入半昏迷狀態。
  此時又突然發覺一股勁風及體,來不及反應即應聲飛掉入草叢之中而人事不醒。
  直到阿拉老夫救醒他為止,這中間是否還發生其他的事,他也不知道了!”
  老酒鬼面容扭曲淚如泉湧,語不成聲。
  少年也是滿臉淚痕,雙拳緊握咬牙切齒。
  “火被救熄後,由於‘鐵面慈航’傷勢極為嚴重,五內俱碎經脈全斷,任是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
  在阿拉老夫替他檢查傷勢時,發現他背後的掌傷,其色赤紅,並有擴散的現象,會造成這種傷痕的功夫,在武林中並不多見,但也不是很少。
  像赤陽掌、血手印、烈火神功等等,都有可能,另外南疆的桃花瘴毒掌也有可能。
  但是據阿拉老夫所知,‘鐵面慈航’跟這些人一向素無瓜葛,何以會受這種功夫的攻擊,頗令人費解。
  在那時,阿拉老夫也無法推斷,只好先辦善後事宜,以後再想辦法進八江湖探尋仇蹤,這事也急不來。
  而此時,突然一陣兒哭,嚇了阿拉老夫一跳,阿拉老夫意外的在廚房一角,發現了十幾個村中婦女,竟然人疊人的死在一堆,而屍堆裡面卻有小兒啼哭之聲。
  阿拉老夫趕忙七手八腳的搬開屍體,救出那個渾身沾滿血跡的小孩,仔細一看,這小孩竟然就是一代奇快‘鐵面慈航’的長孫!
  這個孩子的命可真大,除了股後有一處皮肉之傷外,其他部位全然無損!”
  少年聽到這裡,突然坐立不安起來,手撫右股後的一道傷疤,有些毛骨悚然起來:“哇 !老酒鬼,你……你說的……可是……可是……”
  “別插嘴!天大的事也得在地面上解決,好好聽阿拉老夫說完。”
  老酒鬼也忘了喝酒,繼續說道:“這個孩子只是被壓在下面太久了,以致臉色蒼白呼吸略現急促而已,而壓在這孩子身上的屍體,赫然正是他的母親和祖母。
  據阿拉老夫的推測,大概是在大批敵人入侵後,這位身為人母的江湖三女俠之一,也發覺中了散功之毒,為了不願落入敵手而橫遭凌辱,同時也為了替紀家保存一脈香煙,冒險將嬌兒刺上一刀,然後橫刀自盡,將鮮血染滿孩子一身,然後以身體壓住,企圖滿過敵人的耳目。
  而她的婆婆,也可能發覺這種情況,竟然也做同樣的犧牲加以掩護,她們的節烈與愛心,將永留人間典範。
  其他的屍體,大概是村中其他的婦女,因大禍起於蕭牆變生肘腋,本想趕來避難,想不到竟然一同死節,她們雖不過是一些村婦,但志節卻是可歌可泣。
  在這麼多人的掩護下,這個孩子終於死裡逃生,逃過了這一場浩劫!
  這一發現,無疑的重新燃起阿拉老夫的希望,阿拉老夫在‘鐵面慈航’紀老哥的靈前立下了重誓,必盡有生之年,把孩子調教成一代武林高手,以繼承‘報應一號’的威名。
  如果這孩子的資質不堪造就,或者個性不堪塑造,阿拉老夫願意攜之遠赴關外以避仇蹤,同時永不言武事!
  這是第二段慘案發生的前因後果。”
  老酒鬼一面拭去老淚,一面嘆氣。
  少年十分激動,全身因而顫抖不停:“哇 !老……你說的倖存逃過一劫的孩子是不是就是我?是不是……”
  老酒鬼厲聲叱道:“臭小子,你窮緊張什麼,是不是你,事情都過去十幾年了,你在這裡窮嚷嚷有個屁用,凡事先謀定而後動,窮吼就能改變既成的事實嗎?”
  “哇 !事不關己不勞心,你當然……”少年本想反駁,但又覺不妥。
  “什麼事不關己?阿拉老夫是親身經歷之人,難道會不關心?你這是什麼意思?”老酒鬼怒聲責問。
  “哇 !我……”
  “你還想說理嗎?”
  “哇 !我……”
  老酒鬼深深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世上任何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逝者已矣而來者可追,如今不是為死去的人悲傷的時候了,應當化悲拗為力量,要讓死去的人死得安心,死得瞑目,才是當務之急。”
  少年默默垂首受教,並長吸了一口氣,以平復過於激動的心情,他已經可以猜出,這一定是他的故事了。
  “阿拉老夫於是在善後事情告一段落後,帶著這個孩子遠走他鄉,在一個阿拉老夫昔年無意中發覺的地方,一片渺無人跡的山谷中,盡心盡力加以栽培,並捏造了擄人為質的虛構故事來激勵他,增加了他練武的決心……”
  老酒鬼果然證實了少年的猜想,雖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這個事實的衝擊力太大了,對少年來說,仍如巨雷轟頂,難以承受。
  “小子你……”
  老酒鬼突然發覺少年搖搖欲倒,雙目直視如痴如呆,上牙緊咬下唇,咬得鮮血淋漓卻毫無痛苦的表情,臉色蒼白如臘。
  老酒鬼久走江湖,不但見多識廣,而且博學多聞,知道這是悲拗過度,真氣走岔的失魂現象。
  若不及時加以抒解,輕則神元走失,成為平凡的白痴,或氣走失,成為終生的疫病鬼,或成為重傷,重則精氣神齊斷而命喪當場。
  老酒鬼哪敢怠慢,立即運指如飛,連點少年周身三十六大穴,一掌拍向少年頂門“百會”穴,同時運起神功大喝一聲:“痴兒!醒來!”
  這一聲大喝,貫入老酒鬼數十年性命交修的神功,比佛門獅子吼不退多讓,直入醒醐貫頂玉露滴心,震得谷中回聲如雷鳴,頂峰積雪籟籟而落。
  少年終於神魂入竅,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團瘀血,放聲大哭起來。
  這十餘年來,任憑老酒鬼如何刺激、折磨、侮辱,甚至鞭打,始終為了家人的“安全”
  而隱忍於心,沒掉半滴眼淚。
  而今天,終於像決堤的江河,撲在老酒鬼的身上放聲哭了個肝腸寸斷哀哀欲絕。
  “孩子,哭吧!”
  老酒鬼輕撫少年的頭髮,有無限的憐愛:“孩子,哭吧!哭過了後,你仍得堅強起來,人生的道路,原本就崎嶇不平。
  所有的坎坷,都要靠自己去填平,所有的創傷,也要靠自己去愈合,唯有真正的勇者,才能面對環境的挑戰而無憂無懼。
  令祖‘鐵面慈航’紀遠浩,一生中不知經歷了多少生死關頭,從九死一生斧鉞了身,也以坦然對之,他是一條鐵漢,你不可弱了他的名頭。”
  說著說著自己竟也忍不住再度悲從中來而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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