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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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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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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9-10, 09:41 AM   #267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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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玉人在抱

  從興隆莊出來,杜英豪神氣得比皇帝還高上幾分。他答應了范竹軒出任奉天將軍;他也答應了替玉佳格格的父親忠親王保持住爵位,甚至於在王室中擔任要職,居於更高的地位。
  他更答應了美枝子公主同到東瀛故國去出任藩王。不問事情的大小難易,只要對方提出了要求,杜英豪都拍著胸膛答應了;因此,他在興隆莊上的接風宴中,成了第一號的貴賓,受到了此帝王更尊榮的恭敬。兩位身份高貴的絕世美女,對他殷勤勸飲,而且都向著他眉目傳情。
  席間,只有一個人皺著肩頭,連勉強的苦笑都裝不出來了,那就是晏菊芳。只有她知道杜英豪所作的承諾是多荒唐了;但也只有她一個人抱著如此的想法,其他人都認為杜英豪是無所不能的,只要答應了下來,就一定能夠實現。
  臨行持,美枝子把堀內和子拉到一邊,用日本話說了半天,塞給她一張紙條;而玉佳格格,則是親自遞了一張字條給他,低著頭、紅著臉、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回去再看,可別太晚了。”
  跟著又悄悄的、輕輕的捏了一下他的手。由身上和衣服上傳來的那股醉人的幽香,使他幾乎要醉死了,所以才出莊內沒多遠,他就掏出了那張字條來看了,但見上面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為掩行蹤,妾化名舒蘭潔,寄榻泰興客寓甲字第十六號房,感君高義,妾心折無限,且另有微事相求,不便語人之前,盼能於今晚初更後,屈駕賜蒞;此行莫使人知,倘不克命駕,立請能遣私人來告。
  淺綠色的薛濤箋上也發著淡淡的幽香。那筆字實在漂亮,只不過潦草了一點。
  杜英豪縱是近年來努力讀書,在學問上做工夫,但他早年根本沒念過書,靠著過人的強記能力,倒是讀了些書,談吐上也進步多了,但是對於認這種草書,他還是欠缺了一些,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字沒認出來,所以他只有悄悄地給菊芳看了。
  她看完後冷笑道:“恭喜爺!她為你這位大英雄迷住了,愛上你了,約你晚上去幽會呢!”
  杜英豪忙道:“沒有的事,她不是說還有事情求我嗎?大概還想請我幫忙。”
  “我的爺!她請你替她老子向朝廷乞求恕罪,還要求擔任要職,這麼大的事都說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這分明是在吊你的胃口而已。”
  杜英豪連連搖頭道:“沒有的事!”
  “有沒有這回事,爺去了就知道了。”
  “你認為我該去?”
  菊芳道:“笑話,這怎麼問我呢?人家請的是爺,我認為該不該有什麼用呢;不過,去了也沒什麼,反正爺已經把天大的事都答應了下來,再答應其他的什麼已算不了一回事了。”
  杜英豪笑笑道:“你以為我答應的事是很了不起了,其實那根本沒什麼,她的老子是位王爺,王室的事根本不是我這個外人能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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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原來也知道這不是你能力範圍內的事。”
  “我當然知道,但是寶親王卻有這個權力。”
  “寶親王目前只是太子,還沒有決定什麼的權力,就算他有,你也不能代他作主呀!”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可是寶親王已經私下跟我談過,說各親王中,目前最有勢力的是德王爺弘善,也是朝廷極力想對付的人,所有一切的搗蛋的事,都是他在策動;寶親王還說,正面跟他鬥起來易生變端,最好是在對方的圈子裡找個人,勸說與朝廷合作,將來可以代替德王爺的地位。”
  菊芳哦了一聲道:“八旗兵勇,至少有三旗是歸德王爺統率的,原來是他在搞鬼。”
  “是啊!這老小子姦狡似狐,手擁重權,本人卻下動聲色,只唆使其他的王室出來跟朝廷對立,他則在幕後支持,朝廷沒辦法,只好也用我這個外人來對付他;寶親王還叫我在對方的圈子裡挖個人出來,許以重利,以便掌握證據,一舉擊倒反對的勢力,恰好玉佳代表她老子來向我表示了倒戈之意,這不是來得正好嗎?”
  菊芳這纔明白杜英豪為何敢拍胸膛了,原來寶親王早已經授權給他了,玉佳格格這一來,反倒是幫了杜英豪,她不能不為杜英豪的運氣而慶幸,別人千方百計去謀求的事,到了杜英豪的手中,成功像是自己會從天上掉下來的。
  想了一下她才又道:“那麼答應美枝子公主復返家園呢?這可是人家外國的事。”
  杜英豪大笑道:“那就更簡單了,制服東夷,朝廷一直都在動腦筋,好容易他們國家內亂,正是插手進去的好機會;寶親王說了,毛利王室在東夷也有部份勢力,最好是把他們送回去,幫助他們在境內建立起一個根據地,讓他們互相牽制,就容易控制了,美枝子所求我的事,也正是朝廷打算做的,因此我才答應了下來,朝廷自然會支持的。”
  菊芳沒話說了,上天似乎在幫杜英豪的忙,所以了讓他撿到這些現成的機會。
  她嘆了口氣:“爺!這是美枝子請和子轉交給你的密柬,也是約你今晚私會,乃的是她也是落腳在泰興客棧附近,住在一家廳館後進,看來你一個人得分成兩邊才夠。”
  杜英豪接過字條,果然又是一封約會的信,心中倒有點飄飄然,但更多的是困惑,他不明白這兩個女的何以會單獨地約他。
  在酒席上,她們都表現得情意綿綿,那麼今晚的約會,倒的確是有點撩人綺思的。在席上,杜英豪看她們一個個嬌美如花,肌潤如玉,心中在想著把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擁在懷中是什麼滋味。那也只是一時綺興而已,事實上是不可能的,因為兩個女的都是王族,而他卻已有了家室……現在居然有這個機會了,他倒反而手足無措了,著實怔了好一會,他才笑著道:“有意思,有意思,辦美枝子的事情時,我需要請玉佳幫忙,而對付德王爺時,我想借重一部份的東洋武土,正不知如何向他們開口,今天倒有個好機會了。”
  菊芳道:“爺!你別忘記,她們都約的是今夜。”
  “沒關係,美枝子約的是今天晚上,沒有時刻我大可以在近初鼓時,先到玉佳那兒去,好在兩處離得很近,耽誤一會兒,再上美枝子那兒去。”
  這個約會時刻的安排是很理想,只是能否全如他的安排呢?杜英豪卻不去考慮這個問題。
  他在天色微暗時,穿了一身平常衣裳,到了泰興客棧。甲字十六號是一個單獨的小院,供過往的官眷歇住的,很安靜,也很寬敞,有好幾間房。
  可是玉佳只帶了兩名侍女住在這兒。將他迎了進來後,玉佳紅著臉,又嬌羞又興奮地道:“侯爺,我還怕你不會來呢!”
  杜英豪笑道:“美人相約,我怎麼會不來?”
  “我們只是初會,而且彼此還是敵對的立場,私下相約,用意不明,侯爺能放心嗎?”
  杜英豪道:“那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知道格格不會害我的。”
  “何以見得呢?”
  杜英豪用雙手扳住了她的肩膀道:“因為你的眼睛清澈明亮,一點都沒有要害人的意思;再者,你不但是個很美麗的女孩子,也是一個很高明的劍手,據我所知,你是大內十大高手之冠。”
  他的舉動很大膽,但是杜英豪對女人的經驗已經很豐富了,他看見兩個侍女在送上茶後就悄悄地退了出去,臉上都含著點笑,那就表示這場約會的性質了,他知道可以親密一些,對方不會拒絕的。
  但是他的談話仍然很正經,玉佳微微有些不安,很快地搶問道:“這有什麼關係呢?”
  “沒什麼直接的關係,卻證明你這個人可信而已,因為一個高明的劍手,心胸一定是光明磊落而驕傲的,尤其是你遞給我的親筆信函,若你有算計我的心,殺了你也不肯寫那封信的。”
  玉佳紅了臉道:“那可不能作什麼證據的。”
  杜英豪嘆道:“格格,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心裡不肯寫那封信,並不是說你怕留下證據,一個劍手要做什麼就勇敢地做了,不怕人知道的。”
  玉佳道:“可是那封信卻沒外人看見了?”
  杜英豪笑道:“不會的,我立刻就燒了。”
  “燒了?你不把它留下來嗎?”
  杜英豪道:“不!我既然信任你,就不能再讓你受到傷害;我的仇人很多,很可能在路上受到別人的暗算,那豈不是害你受屈嗎?”
  “萬一你對我判斷錯誤呢,這下子豈不沒證據,你這條命不是送得太冤枉嗎?”
  杜英豪笑道:“即使你真存心要害我,我也認了,絕不會要你受到半點傷害的,誰讓我喜歡你呢?”
  “啊!侯爺!你說你喜歡我?”
  “是的,像你這麼美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呢?何況我還知道你又聰明、又能幹、劍術又精。”
  “就是為了這些?”
  “是的!雖然你是個高貴的格格,但我倒沒有對這個太重視。反正不管什麼,我在京師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對你印象很深刻,現在居然有機會能跟你單獨相會,要我放棄任何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杜英豪此刻的口才,要哄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是太容易了。玉佳自動地貼緊他,靠進了他的懷中;但杜英豪卻不是那種慢條斯理談情說愛的人,他的作風是大膽而粗獷的。只是他的動作還是很溫柔,所以沒多久,他不但得到了她的人,也俘擄了她的心;只是在玉佳滿心沉浸在愛情的醇酒之中時,杜英豪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去征服美枝子。
  杜英豪雖是見多識廣,也經過各種的大風浪,卻經過這種的陣仗;不過,他畢竟還是沉得住氣的。當美枝子把那對匕首抓在手中的時候,只是笑著說:“公主!
  你如果是為了要殺我,現在可以動手了,在見到你這麼美麗的身體後,雖死而無憾。”
  美枝子的臉上起了一陣抽搐,兩行淚珠從她美麗的眼睛中流了下來,哽咽著道:“不!侯爺,我不是要殺你,這兩支匕首是為我自己準備的。”
  杜英豪微微一震道:“為你自己準備的?這是什麼意思呢?”
  美枝子低下了頭道:“美枝不幸,生當離亂之世,肩負復國重任,實非一弱女子所能擔負的。”
  杜英豪也點點頭道:“公主的責任太重了。”
  美枝子哽咽地道:“我知道,我也了解到要想成功,除非是奇蹟發生;可是,在我知道侯爺的事蹟之後,才知道侯爺是個專門創造奇蹟的大英雄。”
  “公主說得太好了,我只是運氣好而已。”
  “單身入敵堡,肉身當火砲,智取地圖,勇退千軍,這可不能靠運氣的。”
  杜英豪不禁有點臉紅。對過去的那一連串事蹟,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闖過來的,每一次都是在生死關頭,逼不得已只有硬著頭皮去闖,只要有一點不對勁,他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因此,除了運氣好之外,他自己也找不到第二個原因。
  但他知道沒人會相信,也沒人會接受這個原因的,所以乾脆不作響了。
  美枝子道:“因此,我想到除非能得侯爺的幫助,否則我的願望是永難實現的。”
  杜英豪只有咳了兩聲幹嗽道:“公主!杜某不是已經答應盡力為你效勞嗎?”
  美枝子道:“侯爺是答應了,只是為了情面難卻而已、並不是真的熱心,因為我們與侯爺非親非故,而且我的手下還開罪過侯爺,說什麼侯爺也沒有為我們去拚命的理由。”
  杜英豪笑道:“公主對我們中國的江湖人還不太了解。江湖人流血拚命,有時並不是為了什麼,更不需要什麼理由,尤其是為了道義,為了盡到俠義的本份,我們可以為一個素未相識的人拚命。”
  美枝子淒然一笑道:“那是一時衝動之下,才會有的事,我所望于侯爺的,卻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任務,而且危險性很大。”
  杜英豪道:“杜某既然答應,就會盡全力。”
  美枝子道:“我知道侯爺是位義薄雲天、千金一諾的大豪傑;只是我很惶恐,不知道要如何來報答侯爺;財富,侯爺不會看在眼裡……”
  杜英豪連忙搖手道:“公主!杜某並不是為了要求酬勞才幫助你的。”
  “那麼侯爺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侯爺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幫我們,務必請侯爺說出來。”
  在她殷勤的期望下,杜英豪只有道:“好!我說好了,第一是我這個人愛管閒事,而且我閒不住,越困難,越危險的事,我越有興趣……”
  這是違心之論,杜英豪或許心裡有這種衝動,但是他也了解到自己的能力。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沒有超凡的能力去創造奇蹟的,但是他必須如此說,才能維持住大家對他的形象;事實上,大家也只接受這一種說法,換了一種都沒人會相信的。
  美枝子滿意地點點頭,追問道:“還有呢?”
  杜英豪道:“還有!就是因為你是個很美麗的女人,而我對美麗的女人的事,總是很熱心的。”
  這倒是良心話,而且事實上,能夠拒絕美麗的女人的要求的男人又有幾個呢?
  美枝子笑了道:“若我是個醜八怪呢?”
  杜英豪想想道:“那我一定懶得管你的事了,要想冒險拚命的機會很多,我實在沒興趣去為一個醜八怪拚老命去。”
  這話很坦白,也很勇敢,在一般的英雄們,必定會是慷慨激昂,義無反顧的那一套;但杜英豪卻不會來這一套,他從不作欺心之談,也不妄想作一個聖人,他的作為,多少是有其目的的。
  美枝子十分滿意地道:“我也想到了,唯有我的身體是唯一能獻給侯爺的,所以我決心把自己獻給侯爺,但不知侯爺肯接受嗎?”
  杜英豪摸摸喉嚨,而後才道:“我之所以肯為公主效力,就是為了想多接近一點公主,只是我必須聲明的是,將來我可不能永遠陪著公主的。”
  美枝子嚶嚀一聲,拋開了手中的匕首,滾到他的懷中,低聲道:“我知道,我不可能嫁給你,也不能要你到日本去伴著我,我並不期望這些……”
  一個美麗似白玉而又熱得像火的年輕女人,赤裸裸的躺在懷中,那是任何男人都無法拒絕的。杜英豪不是聖人,何況他原就是為了一親芳澤而來,因此,他毫無猶豫地接受了這一份獻禮。
  直到一陣纏綿繾綣過後,他才輕輕地吻著柔順如綿羊的美枝子道:“美枝子!
  你拿著兩把刀幹嗎,不嫌太煞風景嗎?“
  “我決心獻身給你,但是又怕你拒絕我,只要你有拒絕我的意思,我就用那兩把刀切腹自殺。”
  “我怎麼會拒絕呢?”
  “這個很難說,因為我知道你們中國的男人很道學,而且要接受我所付出的代價也太大。”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幸好我不是那種人。”美枝子道:“是的!否則我只有一死了,因為在這個情形下被拒絕,我們日本女人會認為是最大的侮辱,只有一死了之了。”
  “此情此景下,有那個男人能拒絕呢?”
  “有的!我有兩個姊姊,都是在這個情形下自殺的;我的運氣實在好,遇上了你,如果你也像前兩個王爺一樣,我們這一族就完了,我是王族最後的一個女兒了。”
  “啊!以前你們跟兩個王爺接洽過?”
  “是!兩個都是你們朝廷很有權勢的王爺,我的姊姊們獻身以進,要求他們全力相助。”
  杜英豪一笑道:“他們既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又沒有那麼大的魄力,怎麼敢答應呢?”
  美枝子一嘆道:“對他們有多少能力,我們很清楚,不會要求太多的;可是他們對我們只是敷衍與利用,一聽見我的姊姊要獻身,嚇得轉身拔腿而逃,我的姊姊們只有一死以掩羞了。”
  “他們跑個什麼勁兒呢?”
  “他們知道我們的性情,若是接受下來,而又要存心欺騙敷衍的話,我們的臣屬們不會饒他們的。”
  杜英豪哦了一聲道:“你不怕我騙你嗎?”
  美枝子輕輕一嘆:“不怕。第一,我知道你是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會騙我的;第二,若是你侮辱了我,你就會面對我手下數百人的仇恨報復,我們報復的手段會很激烈的。”
  “美枝子!我不含存心欺騙你,也不是怕你們報復。我答應的事。我會盡力,雖然我拍下胸膛,但天有不測風雲,到底不敢說萬無一失。”
  “我知道,只要你確實盡了力,我不會對你強求的,事實上我也知道那希望很渺茫。”
  “這倒不見得,你應該相信我,不是輕易作許諾的,全無希望的事,我不會去白費精神;不過,在這之前,我一定要先辦好這邊的事。”
  “我知道,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說服慎太郎。”
  “照目前的情形看,他根本已不聽你的了。”
  “那我就幫助你除去他。一開始我就不贊成他的作法,要想復國,一定要取得大清朝廷的支持相幫助,怎麼能站在作對的立場呢?”
  杜英豪笑道:“各有各的看法,也許他認為那一邊較有希望,不過現在已可證明他錯了,他能回頭最好,若再執迷不悟的話,我也沒辦法了,因為朝廷已經決定對他們不再容忍了。”
  “是的!侯爺!一切都由你作主,我只是你的部屬,聽從你的指示。”
  “要我指揮一位公主,那可不敢當。”
  “公主也是女人,在我們那兒,女人是沒有她位的,我把自己交給了你,就永遠是你的奴隸。”
  “美枝子!這怎麼可以,我們說好了的。”
  “我知道,我也不會放棄我的責任,將來若能成功,在日本爭取到一個城堡,城主仍然是你。”
  “我不可能到那兒去做城主的。”
  “我知道,你只掛個名,我可以替你管著;但我不會再嫁入了,我會永遠等著你,什麼時候你高興,可以來看看我,那個城堡仍然是你的。”
  杜英豪並不滿意這種安排,但他知道此刻不宜再作討論。日本女人擰起來時,八條牛都拉不動的,他決定讓時間去改變一切,目前,他要計劃的是下一個行動;因此,他問道:“慎太郎在那裡?”
  “在對岸的新義州。”
  “怎麼在對岸的高麗境內呢?”
  “是的,那兒較為安全,而且不受注意,不僅我們的人在那裡你們的人也都在那裡。”
  “我們的人?你是說什麼人?”
  “就是那些滿清王公們所網羅的私人,大部份都集中在那兒。”
  杜英豪嘆了一口氣道:“難怪我從通化之後,再也沒找到馮紀遠他們了,原來躲到對岸去了。”
  “是的!侯爺,這是最大的一個機密,我已經毫無隱瞞地說了出來,表示我的誠意了。”
  她表現了誠意,杜英豪很感激,但他心中並不高興,因為玉佳沒有說出慎太郎和那一批潛藏的實力是在對岸的新義州。
  這個女郎,她還在隱瞞著什麼?
  杜英豪一夜未歸,讓他那些女人們耽足了心事,天色大亮時,他老太爺才喜孜孜地同來了,問他昨夜的去向,他笑著說:“你們不是明知故問嗎?昨天我分別去赴兩個約會,都告訴你們過的。”
  菊芳氣呼呼地道:“爺!我們知道你是去赴約了,可是也不能談這麼久,澈夜不歸呀!”
  杜英豪笑道:“聊完了正經事,總是有一些題外文章的,我們又談了一些別的。”
  “就這麼整整談了一夜?”
  “每處半夜,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杜英豪的語氣中有著一絲良宵苦短的遺憾,胡若花卻上前來,在他身上嗅了一陣,甚至於解開他的外衣,嗅著他的內衣,她的鼻子像獵狗似的翕動著,杜英豪問道:“若花!你聞什麼?”
  “爺!你身上好香,你了香料?”
  “活見你的大頭鬼,我怎麼會用那個玩意兒?”
  “那一定是從別的女人身上沾來的,爺,你一定跟她們靠得很近,才沾上這麼強烈的氣味。”
  杜英豪連忙道:“別胡說!就你的鼻子尖!”
  胡若花笑道:“我是獵人出身,自然鼻子特別靈,任何人的氣味,我聞過一次就記得了,爺,你身上的香味越靠近裡面越重,你們一定親熱過。”
  菊芳很緊張地問道:“真的!是那一個?”
  水青青笑道:“那自然是美麗多情的美枝子公主了,爺最後是赴她的約會回來的。”
  胡若花道:“美枝子的香味很清,像是蘭花一般,但是爺身上還有一種很濃的茉莉花香氣。”
  王月華笑道:“那一定是玉佳郡主的頭油香,她們京師裡的貴夫人們,用的都是寶華齋的茉莉香油來梳頭,才使得頭髮又亮又柔。”
  菊芳著急地道:“爺!你是不是把玉佳格格沾上了,欸!爺,你怎麼這麼糊塗呢?”
  杜英豪鼓圓了眼睛道:“我怎麼是糊塗呢?就算我們有了什麼,也是兩廂情願……”
  菊芳急急道:“不!您是侯爺,她是格格,你們都不是普通百姓,將來怎麼辦呢?”
  “滿漢例禁通婚,她也不可能嫁給我。”
  菊芳淒苦地道:“爺!她要能嫁就好了,就因為她不能嫁,而你又沾上了她,按照律令,漢人與皇族有沾染的,斬首示眾,她憑這一條就能把你抓得死死的,只要你不聽她的,她就能咬你一口。”
  杜英豪一聽笑了道:“她不是這樣的人,而且她若想殺我,以她的身手劍術,隨時都有機會,不必要用這種方法,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爺!她想刺殺你可沒這麼容易,還有我們呢!再說,她用王法來逼您就範,不是更有效嗎?”
  杜英豪瀟地笑笑道:“那更是開玩笑了,王法是殺不了人的,否則她老子以及那一幫人早就該砍頭了,以我來說吧,我們的忠勇山莊內,隨時都能找出一二十條抄家的罪名來,我本人所犯的罪行更是死上一千次都不足,多上這一條又算什麼!”
  晏菊芳被堵住了嘴,這也是實情,王法雖嚴,然而到要視對象而施的,若真要以律令來處治杜英豪的話,已經有足夠的理由了,不必再多這一條。她只有幽幽地道:“你們在白天才見面,晚上就粘在一起了,她若是江湖中人,倒也可說,但她卻是位金枝玉葉的郡主,向以美豔冷漠見稱,不知有多少王子阿哥向她猷殷勤,她卻不假辭色,居然會一見面就獻身給你,總不會是愛上了你吧!”
  杜英豪聳聳肩,含笑不語,胡若花笑道:“當然是看上了爺,大姐,除了你之外,我跟二姐三姐都是第一次見面就獻身給了爺的……”
  晏菊芳嘆了口氣:“四妹!只有你是真正地獻身,我們在開始時,都不是為了情,我們另有目的。”
  水青青與王月華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胡若花卻不以為然地道:“若是你們心中不喜歡爺,再有什麼目的也不必把自己送上來吧,我相信你們心中早已偷偷地愛著爺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三個女人都為之一震,她們想著胡若花的話,覺得並非沒有道理,晏菊芳不去說了,水青青與王月華都是殺手,不是娼妓,她們雖不是守身如玉,但是一個她們討厭的男人,絕對沾不上她們一根汗毛,雖然她們開始時的目的在殺死杜英豪,但她們的內心中,未嘗不是受了他的吸引。
  晏菊芳只有嘆口氣:“還好,只是玉佳格格,而且她是在改變立場,跟爺的任務成為一致而不相衝突,不會對爺提出什麼額外的要求,否則,爺將怎麼辦?”杜英豪道:“沒什麼難辦的,我做事從不受任何威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可是她卻能使爺身敗名裂。”
  杜英豪大笑道:“我可不在乎這個,行事居心不是做給別人看的,找更不會怕別人對我的批評而接受什麼條件,我可不在乎仙人跳。”
  想起杜英豪的過去只是個土流氓、小混混,這一套見得太多,應該是嚇不了他的,敲詐勒索只能對那些重視虛名的人有效,杜英豪雖已是聞名天下的大英雄,但他的內心有自知之明,從未以天下第一大英雄自居過,所以,他不會在乎他人的毀謗。
  晏菊芳只有苦笑道:“爺!玉佳格格的事兒還略為簡單一點,對那位美枝子公主,您可千萬得要慎重,欠了她的一份情,還起來代價太大……”
  杜英豪道:“也沒什麼,我早已說過,寶親王要求我的也是這些事,她們不求到我,也要解決的,她們找上我,等於是幫我的忙。”
  晏菊芳張大了嘴:“爺!難道說昨夜您也……”
  杜英豪沒說什麼,只伸了個懶腰:“我要去睡一下,回頭把戚仁義找來,我有要緊的事找他。”
  他起身到後面去了,晏菊芳咬咬牙,胡若花卻笑道:“爺身上沾的那位美枝子公主的氣味更重,連汗水的氣味都很重,他們一定貼得很緊、很出力……”
  晏菊芳苦笑長嘆道:“一夕之間,他居然先後跟兩個女人相好,一個是郡主,一個是公主,兩個人的身份都高貴無比,而且都是冰清玉潔,端莊自重的女孩兒家,這能使人相信嗎?”
  水青青一笑道:“在爺身上發生的事,不能用常情去衡量的,爺所做的那些事,也是別人做不到的,所以我們只能在一邊欣賞,能出力時幫上一手,千萬別想去干擾或插進一手。”
  晏菊芳默然了,她發現自己對杜英豪太過於了解,才會有那些顧慮,反而變得最不了解他了,因為杜英豪的一切是無法以常情去臆測的。
  天氣日寒,鴨綠江整個地封凍了,兩岸可以不經船隻,徒步來往了,跨過鴨綠江,就是高麗的新義州了。這個中國的外藩在一般人心中並不陌生,那是因為薛仁貴徵東說所渲染的關係。杜英豪也是在說書人的口中具有了第一個印象。
  高麗仍然是中國的藩屬,三歲一貢,有了麻煩或糾紛時,仍然要向中國求援。
  東瀛日本內亂,高麗是最先受到影響的,敗軍流亡海上,成為海盜,受害最烈也是朝鮮,但是高麗的地方官們也很聰明,他們慢慢地與海寇首領們取得了妥協,專撥一塊地方,供他們作為棲息之所,換來了互不侵擾的和平。
  戚仁義的仁義堂生意做得很廣,遠遠地進入到高麗境內,那兒,他把中國的絲綢、布帛、瓷器等日用品賣給當地人,也帶同那邊的人、皮草以及一些特產等,利潤很厚,後來又多了一項買賣,就是珠寶。那是東瀛的海寇們掠自中國沿海或海上的胡商,在那兒再行拍賣。因為他們既沒化本錢,又不怎麼識貨,所以賣得很便宜。
  往往可以獲致厚利,在新義州外一處叫安平寨的地方。每逢初一、十一、廿一三天,就有一處市集,可以看到許多的珍品,不過買主卻有限,因為很難找到大戶。
  但每年的臘月開始,直到十五月半,那兒每天都開集,乃為盛會,冰封鴨綠江以後,車馬可直接渡過,邊境也就不設限防了,中國的許多大商家都派遣了代表,攜帶鉅資,前去撿一筆便宜貨。就是一些小貨販,也會過江去小批一番。
  仁義堂的雪橇隊盤勢向來是最大的,綿延數十輛雙馬橇,載滿了貨,動員百餘人,浩浩蕩蕩地去了,到了安平寨集市上,他們自己架下營寨,樹立圍柵,形成了獨立的範圍。
  因為看貨是在安平寨的內寨舉行,那兒藏著的都是一些精品,除了安平寨的主人之外,還有高麗的新義州城守、大清國朝廷的通譯以及高麗王的私人代表等也會與會,這些交易,照規定要抽一成付給高麗國王,半成給新義州。
  仁義堂不是唯一的買家,但例來必是最大的買家,所以寨中的拍賣會例於仁義堂抵達後次日召開。
  今年也是一樣,仁義堂的行列中例外的增加了許多女客,花團錦簇,十分引人注目。安平寨主是個叫李秉仁的高麗人,不過,今天他才迎出來,就被戚仁義搖手擋住了道:“李寨主,你最好是去請一些真正能作主的人來接待,這次我們來的人,不是你能接得了的。”
  “戚堂主!兄弟乃一寨之主!”
  戚仁義冷笑道:“好!那麼我告訴你,我們這邊有大清朝忠義侯杜英豪侯爺、東瀛的毛利美枝子公主殿下、和來自大清京師的忠親王格格玉佳郡主,這三個人那一個是你安平寨接得下的!”
  李秉仁看了一眼他手指的三位貴賓,臉色急變,飛也似的往後跑了。
  杜英豪等人耐心地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心中卻並不安定,雖然,他們已經亮明暸身份,但對方如何接待卻無法預測。玉佳格格在那個圈子裡,並不是最高地位的一個,她與在此地主持的總管康嘉只是平行的地位,但她來自京中,算是那些皇族的代表,康嘉可以出來接她,也可以不出來。如此冒昧的跑了來,萬一弄了個灰頭因去,那可太沒意思。
  可是在美枝子的心中,卻更為焦灼,慎太郎是她的部屬、她的臣下,也是她的尊嚴,如若慎太郎不拿她這個主上放在眼裡,那麼她就一無所有了。
  所以,在她的心中,顯得特別焦急,幸而,沒有要她焦急太久,裡面就出來了一列人來,都是身著日本宮廷武士扮相,迤邐而來,到了面前,那列宮廷武師都匍匐了下去。只有那名身著黑色上衣的首頷,越眾出列,跪下來用日本話訴說了一陣。
  大致是在請安問候之意。
  美枝子笑哈哈地道:“慎太郎!很好,你多辛苦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帶來的這位貴賓是大清朝的侯爵,也是首屈一指,被公認為第一的大英雄,他更答應了幫助我們……”
  慎太郎的臉色變了一變,隨即向杜英豪深深致禮道:“杜侯的大名,敝人早已聽聞了,今天能夠見到侯爺,真是三生有幸。”
  杜英豪客氣地謙遜兩句,慎太郎道:“嘉賓遠蒞,幸何如之,請各位到內寨去稍歇。”
  他的手指向後面一片廣大的住宅,玉佳感到十分沒面子,忍不住問道:“慎太郎先生,請問寨中是否有一個叫康嘉的人,是和你共同負責的。”
  慎太郎笑道:“此處是高麗王國的所屬,負責的是第一次出來接待各位的李秉仁寨主。”
  玉佳格格冷笑道:“慎太郎先生,這種場面話對我說可沒什麼用的,我是問此地真正的負責人康嘉康總管,他在不在此間?”
  恨太郎笑道:“既然格格堅持要問,敝人也只好如此答覆了,他的人是在;他負責管理的是東半院,那兒全是貴處的中華人士。”
  玉佳道:“他為什麼不出來?”
  慣太郎道:“他說跟各位沒交情不便接待。”
  玉佳頓感臉上無光:“他是如此說嗎?”
  慎太郎笑了一下道:“他的確是這樣說的。”
  玉佳幾乎氣得要一頭栽下來,因為這對她的尊嚴打擊太大了,倒是杜英豪沉得住氣馬上將她扶住了,笑笑道:“這也沒錯,現在他是主,我們是客,他是有權不接待我們的!不過我們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找他解決不可,這樣好了,先生是否能指點一下他在那裡,我們自己找他去。”
  慎太郎道:“這當然可以,先請各位到了敝處坐下用茶後,敝人再陪各位去找他好了。”
  杜英豪一笑道:“不必了!我們找他並不是很愉快的事,說不定還會立起衝突,因此,不便麻煩先生了,先生只管接待貴主上前去好了。”
  慣太郎道:“這個敝人倒是不便介入了,他們在東平院,侯爺進了大門後,向東邊去就可以找到他們了,我們分據東西各半個寨子,中間是一條小河為界,不會混雜的!主上,那麼我們進去吧!”
  美枝子卻道:“慣太郎,那邊的人很多嗎?”
  慣太郎頓了一頓才道:“是的,有很多了,最近又新增了不少,大約有兩三千人。”
  杜英豪笑道:“先生把他們抬舉得太高了,這或許已是他們最後所有的人數了,以前他們或許可以在暗中召集大批的人員,但是現在大清朝廷已經對他們展開密切的注意,也開始著手對那些與他有淵源的帶兵將領整肅,所以他們已經沒人了。”
  慎太郎道:“不單是滿清的帶兵官,還有很多漢人的反朝廷的義師。”
  杜英豪臉色一沉道:“不錯,我知道有幾個敗類,但不是全部的義師會支持他們的,而且反對他們最熱的就是義師中的同志。”
  “為什麼?義師為的是反清復明,他們的目的不也是推翻朝廷嗎?”
  杜英豪笑笑道:“慎太郎先生,你對中國的情形太不了解了,中國民間不錯是有不少義師,但他們已不是為復明而努力了,他們是為無數的漢家百姓爭取平等和自由安定的生活,只要現在的朝廷不對漢人特別苛刻壓迫,而且對漢人一視同仁,能為百姓謀幸福的話,這些義師不會有舉動的。”
  慣太郎笑道:“侯爺做了朝廷的官,看法自然會偏向朝廷,敝人所知卻不是如此的。”
  杜英豪哼了一聲道:“閣下只看見了一個馮紀遠,但杜某的朋友中,多半是屬於各地義師,閣下何不問問他們呢?”
  在一旁的戚仁義道:“不錯!兄弟是南七省中四路義師總指揮,對於部份同志急功求利、喪心病狂、爭奪權利的行為十分痛心、他們為了一己的私利,不惜與海寇與滿人的野心政客勾結,忘掉根本、殘害自己的同胞、破壞我義師的名譽,所以我們目前以肅清敗類為第一要務。”
  慣太郎的臉色有點不太自然,訕然地欲延請美枝子公主跟他到西寨去。
  美枝子忽然道:“慎太郎,我們有多少人在此?”
  慎太郎頓了一頓道:“大約有一千多人。”
  “除去老弱能夠作戰約有多少人?”
  “這個大概有五百多人吧。”
  美枝子皺皺眉頭道:“怎麼有這一點?”
  慎太郎笑道:“其實我們的人,個個都能戰鬥,只是那五百多人,是正統的戰鬥武士而已。”
  美枝子道:“好!你撥兩百個人給我指揮。”
  慣太郎一驚道:“公主要做什麼?”
  “幫助杜侯爺肅清叛逆去,這是他幫助我們復國的條件。”
  慎太郎忙道:“公主!這不太好吧,既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何必又要插手進去呢?”
  “因為我們需要大清國的力量幫助復國,自然得先為他們出點力。”
  慎太郎笑道:“公主!杜侯爺答應下來的事能夠作數嗎?你有沒有跟他們的朝廷簽約?”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杜某答應下來的事,足可代表朝廷,即使將來朝廷不答應,杜某憑一己之力,也會實踐諾言的。”
  玉佳格格道:“慎太郎先生,你如果對中國的情形了解的話,當知道杜侯爺答應的事,比朝廷簽的條約還要有效,何況像你們所要求的事,也沒有一個朝廷能夠跟你們簽署約定。”
  慎太郎想了一下道:“公主,很抱歉,這些人是我們復國的基礎,我不能交給你去做人情。”
  美枝子的臉一下子蒼白得厲害,顫聲道:“慎太郎,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看!”
  慎太郎頓了一頓才通:“公主!我說老實話吧!那個毛利王朝早已滅亡了,什麼復國的話,根本就是夢想,誰也幫助不了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抓在手中,才能夠有一塊立足之地。”
  美枝子氣得發抖地道:“你的意思是不承認我這個公主,也根本放棄了復國的宗旨與理想了?”
  滇太郎哈哈大笑道:“公主!你若是裝糊塗,我還可以讓你掛個虛名,等你將來嫁給我之後,我們一起來統治這個自創的王國,但你要擺出主上的架子,我就說句最不動聽的話,這些人都是我的部下,我才是他們的主上。”
  美枝子倒是很能控制自己,慢慢又恢復了平靜道:“慣太郎,早就有人告訴我說你已有叛心,我雖未全信,但也防了你一手,所以找始終不跟你住在一起,今天你終於現出本來面目了。”
  慣太郎也冷笑道:“美枝子,我也知道你在防著我,所以不來朝覲,我若單獨地上你那兒去,恐怕也很難回得來了。不過,今天,你太聰明了,居然孤身來此,你以為跟杜英豪在一起,就能保護你了嗎?告訴你,今天你們是身入牢籠,一個都走不脫了,來人哪,把公主跟她的從人都請回去。”
  那些宮裝武士們出來了八個人,而美枝子身邊只有兩名衛士、兩名侍女,他們都挺身不懼,分列左右。保護著美枝子,杜英豪要叫人過去幫忙,美枝子道:“侯爺!這是我們自己的家務事,希望您別插手,我會很快地誅封這個叛賊,然後領導我的族人,來幫助您平逆的。”
  慣太郎大笑道:“美枝子,你好大的口氣,我倒看看你如何來取回這個領導權,來人!上,除了美枝子,其他的人都格殺勿論。”
  八名宮裝武士慢慢地逼近,可是那男女四名衛士卻端立不動,等到八個人逼近的圈子已至兵刃可及的範圍,開始發動攻擊時,那四個人才以手中的長刀晃動,但也只是招架著不為對方所傷而已。
  攻擊的行動是由居中的美枝子自己發動的,她站著也沒有動,只不過是揮動雙手而已。
  從她的袖口中飛出兩團銀光,上下飛騰,如同是兩個有生命的活體,繞著那八名武士身邊上下左右轉了一圈,又飛回了美枝子袖子裡去了。
  那八個攻擊者卻都停上了動作,然後一個個順次地倒了下來,每人的咽喉虛有一條細細的紅線。
  等他們倒地後,紅線突然裂開,鮮血漂湧而出,原來他們的喉管都被利器割斷了。
  慣太郎驚叫道:“飛龍斬,退!”
  他第一個跑得快,他的那些宮裝武士也跟著跑了,剎那間,又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寨門,不過這次卻是緊緊地閉著的。
  美枝子的臉色蒼白,身子也搖搖欲倒,當杜英豪來到她的身沒時,她已嘍嘍一盤輕吟,倒在杜英豪的懷中,昏厥了過去。
  玉佳忍不住輕罵了一聲:“哼!裝模做樣!”
  水青青卻搖頭道:“不!格格,剛才地雖是使用一種有形的兵器,卻是藉著一枝銀練以內勁控制,跟我們中國傳說中的馭劍術差不多,施展時極耗真力,所以美枝子公主是真正的力竭而昏倒。”
  玉佳也發覺自己的失態,因為杜英豪的四個老婆都在此,要吃醋也輪不到自已何況,她們都沒有作任何表示,自己又算是那一棵蔥呢,因以臉上一紅,也不說話了。
  美枝子並沒有昏多久,她醒過來時,看見自己在杜英豪的懷抱中,感到又興奮,但又有無限嬌羞,輕輕地掙扎一下道:“謝謝你,侯爵;我不要緊了,剛才是太耗力,使脫了勁!”
  吐英豪笑笑道:“也真虧了你,那八個劍手神定氣問,都是當代高手,我在擔心你應付不了,想上來幫助你,那知道你一揮手之間就解決了!”
  美枝子神情有點疲倦地道:“我知道那八個人是慎太郎在各地以重金聘來的高手,若是認真打鬥起來,我這邊的人絕難是對手,不得已只好使用我從沒有使過的殺手了。”
  “我聽慣太郎叫出一句”飛龍妖斬“那是什麼?”
  美枝子輕擄起袖子,露出一枝綁在手腕上的爛銀快刀,雕作龍形,只是鋒刃極利。龍尾上運著一條細銀練子,也纏在手腕上。
  杜英豪道:“就是這麼一柄東西!好厲害!”
  美枝子道:“這是我毛利家族的傳家之寶,只傳女兒,發時最遠可及十丈,最多可斬殺百人,只是施展一次很費力氣,非萬不得已之時,我實在不想輕易使用它,因為它太兇毒了!”
  杜英豪道:“的確;只看見亮光一閃,喉管已斷,連閃避都來不及,不過,剛才你可以不急著施展的,有這麼多人在,不會叫你吃虧的!”
  美枝子一嘆道:“我知道,可是你們都只會注意我的安全,卻不會太關切我身邊這些侍衛與侍女的性命,但我卻十分重視他們,因為他們是我最忠心的臣屬了,在那八名劍土的圍攻下,他們必無倖免,所以我有出手了。”
  杜英豪不禁有些慚愧,因為他的確沒有注意那些隨員與侍女,對他們的生死存亡並沒有寄付太多的關切,因為在關係上,他們的確是隔了一層,可是美枝子卻不能作如此想。
  頓了一頓,杜英豪誠懇地道:“公主放心好了,以後我一定會注意,絕不讓你或是你的人受到半點損傷!”
  美枝子感激地一笑道:“謝謝你,侯爺!不過我們自己會保護自己的,我們有求于侯爺的是將來,現在是我們為侯爺效力之時,不能為侯爺添麻煩!”
  她掙扎著站了起來,改由她的侍女們扶著,杜英豪只有退過一旁,美枝子道:
  “侯爺!現在將要怎麼辦?我們是否要進去?”
  杜英豪道:“聽說這內寨有好幾千人,慎太郎被你的一手飛龍斬給嚇躲了進去,我們的人數既少,地形又不熟,恐怕要想別的辦法!”
  美枝子道:“慎太郎雖然表露出了異志,但是我不相信他手下的人都會背叛我,所以我一定要進去看看,侯爺倒是不妨等一下,等我把叛賊解決了,再帶著我的人,為侯爺清除殘敵去。”
  她那嬌小荏弱的身子裡,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勇氣與自信,這倒使一旁的玉佳也感到了屈辱,唯恐被她比了下去,冷笑一聲道:“對!進去看看,我倒不相信康嘉那狗頭抖了起來,敢不把我放在眼裡。”
  這兩個女的一較上勁兒人杜英豪倒沒有什麼意見,笑笑道:“既然二位主張即時前進,杜某少不得要奉陪了,這樣好了,我們這次進去,東洋方面的人由公主負責,康嘉的人由格格負責,馮紀遠的義師則由戚兄負責對付。”
  玉佳笑道:“侯爺,你是此行的主帥,怎麼自己倒成了個沒事人兒了!”
  杜英豪道:“我怎麼不管事,你們每一方面我都有份,只要你們吩咐一聲,我隨時聽候驅策!”
  美枝子忙道:“那怎麼敢當,侯爺是此行之主,我們都要聽候指示的!”
  玉佳笑道:“公主,侯爺是在跟我們客氣了。事實上他是對我們那一方面都不放心,要隨行監督著我們。不過在事實上,對方的份子由三方面組成,我們則只能專司一方面,也的確要他總其成!”
  她處處不肯落後,即便在討好杜英豪這一點上,她也要表現爭取一番。美枝子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帶著人向前走去,玉佳也忙領了自己的幾名侍從與侍女追在一邊入寨而去。
  杜英豪在稍後,王月華笑向菊芳道:“大姐。看來這一位格格,一位公主在爭著討好侯爺,不過那位公主較為高明,她凡事不爭,劫處處佔上風。
  晏菊芳一嘆道:“我倒不認為,美枝子是異國人,將來要回到她自己國家去的,倒是玉佳討厭,她這麼處處不後人,將來能跟我們相處嗎?”
  “大姐是說她將來也會嫁給爺嗎?”
  “怎麼不可能呢?她已經委身給爺了,王族貴冑,還可能另嫁嗎?我倒不是多心,只怕日後麻煩。”
  王月華一笑道:“大姐!我不為這個操心,我相信爺!他不會讓一個女人牽著鼻子,更不會為一個女人而負我們,憑這兩點,就沒有好擔心的!”
  晏菊芳只有嘆口氣,她也知道杜英豪是個很重道義的,不會為了王族千金而棄糟糠於不顧,但她也知道王族的規矩,堂堂格格要嫁漢人已經不太可能的,更別說是給人做小,杜英豪沾上了她,再照玉佳這種不肯後人的性情,將來究竟會鬧出什麼事,實在難以想像,苦在還沒法子跟人商量,因為除了她之外,每個人都把杜英豪當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只有她知道,杜英豪實在是一個很平凡的人。
  進了寨子,偌大的一片莊院,分成東西兩部,然而前面卻是一座合用的大廳堂。
  人都躲起來了,美枝子直入大堂,卻只有那個名義上的寨主李秉仁,孤零零又可憐兮兮地站在門口守著,看樣子是被人逼著出來的,他隻手抱拳,結結巴巴地道:“公主、格格、侯爺,請坐……”
  杜英豪笑道:“李莊主,我們的事你解決不了,你也別強出頭,我們要找的不是你!”
  李秉仁感激地道:“是!侯爺明鑑,小人的確是當不了家,只是他們推小人出來做談判代表!”
  杜英豪道:“沒什麼好談的,我們也不是來談判的,你還是到外面談生意去吧!”
  他根本不跟李秉仁囉嗦,只叫戚仁義找兩個人架著李秉仁,腳不點地的走了,李秉仁雖然掙扎,但是卻不勉強,而且似乎還很高興。
  玉佳笑道:“侯爺真能替人著想,他雖是被架走的,心中還不知多高興呢!”
  杜英豪道:“他是個可憐的傀儡,我們又不是來跟他計較的,何必為難他呢!”
  玉佳道:“不過我們至少也該聽聽他要談的是什麼,了解一下對方的意圖,看看他們的條件!”
  杜英豪朗聲道:“不必啊,也不接受任何條件,他們只有一條路走,現在投降,既往不究,要是再頑抗下去,就格殺不論!”
  玉佳道:“侯爺不是把他們逼得太急了嗎?”
  杜英豪冷笑道:“不,寶親王在行前跟我碰過頭,說朝廷已往對這些人就是太寬大了。才養成他們的跋扈坐大,姑息足以養姦,我也認為很有道理,所以這次行事,絕沒有任何商量!”
  玉佳默然,美枝子點點頭道:“高木、清水,你們聽見侯爺的話了,對我們的人,也是這一個原則,你們在前面引路,把這話傳下去!”
  高木與清水是她的兩名衛士,恭敬的應了一聲,兩人拔出了長劍,並肩走在前面,直向東寨而去。經過一道迴廊,來到另一處院落前,但見幾十名東瀛武士,都是手挽強弓,對著他們,一個中年的武士,似乎是領頭,高聲叫道:“來人止步,奉將軍令,強入者殺無赦。”
  高木與清水都停住了腳步,美枝子卻突地超前幾步,走在路中間,沉聲道:
  “毛利家只有一位將軍,那就是先父毛利上雄,我,毛利美枝子,以毛利家遺孤身份發言,命令你們放下弓箭,聽候命令。”
  她勇敢地走過去,那些弓箭手似為她的氣勢所懾,一個都沒敢動,那中年人強聲叫道:“放箭!”
  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枝節射出,有的很高,從美枝子的頭上掠過,有的卻太低,遠在一兩丈前就射入地下,而大部份人都沒有動。
  那中年人叫道:“對準人射,混蛋東西!”
  颼的一聲,有一枝箭射了過來,卻筆直地穿透了他的喉嚨,使他再也叫不出來了。
  這枝節不知道是誰射的,但是他一倒地之後,那群箭士都放下了弓箭,齊聲跪下叫:“公主!”
  美枝子很鎮定,只是聲音中有些顫抖:“很好!我知道你們都是我忠心的夥伴,起來!拿起弓箭,跟我一起擒治叛徒去!”
  她像是一個君臨天下的女王,勇敢地向前,又慢慢地走去,而那群弓箭手也都默默地起立,跟隨在她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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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神功伏妖

  杜英豪本來還想追上去保護她的,這時卻主動地退後了一步,低盤地道:“皇族畢竟是皇族,有許多地方,是我們永遠無法此得上的。”
  他是出於真心的讚美,雖然他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是面對著這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與莊嚴,他不得不認輸了。
  行列再度向前推進,完全是以東瀛的武士居先,他們在美枝子的率頷下,沉靜而肅穆地前進著,後面則是杜英豪率著另一批人。
  推進的隊伍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阻礙,每經過一座院落時。往往都是三五十個東瀛武士,執著兵器跳出來阻路,但是在美枝子神聖而莊嚴的逼近與凝視之下,他們身不由己的放棄了鬥意,屈膝投順。
  也有一些人能無視於她的神聖地位而冒犯的,但是那些人卻也不敢對她有冒瀆的學動,把武器指向了她身後的武士,其實這些人稍早時尚是他們的同伴,但此刻卻成了不共戴天的生死冤家。
  這一部份頑抗的人並不多,因此,他們很快就被消滅掉了,而加入到美枝子公主身後的擁護者卻越來越多,由最初的幾十人,迅速澎漲到一千多人了,那是安平寨內一半的人數了直到最後一進,那正是慣太郎所居,屋宇很大也很具氣派,門口居然還設了四名侍衛。
  美枝子看了冷笑一聲道:“難怪他今天會對我採取這種態度,原來他早已自居為主上了。”
  在門前守伺的四名侍衛見到來人盤勢洶湧,急急地入內通報去了,過了沒多久,慣太郎出來了,全身甲,胸抱長刀,在他的身旁到站著一個白髮的老婦,臉色紅潤有如嬰兒,兩日閃著妖異的光,看來令人感到說不出的難過。
  美枝子忍不住問道:“這個老婆婆是誰?”
  旁邊有一名武士統領道:“不知道,是慣太郎由鹿兒島請來的一名隱士,我們都叫她婆婆,她不但武功高不可測,而且還會法術。”
  美枝子哦了一聲,凜然不懼地上前戟指道:“慣太郎!叛賊,你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投降,尚可恕你一命。”
  慎太郎看了那些武土一眼,冷笑道:“好!你們巴結她是公主,投降了過去,沒關係,等她做了我的老婆,把你們當作嫁,又帶了過來還不是一樣的,只不過那時你們已非我舊日的臣屬,我要把你們全部都降為奴隸,交給我這些忠心的臣屬管理。”
  有幾名武士已經忍不住暴怒地持刀衝殺了過去,慎太郎一動都不動,他身後的侍衛們也沒有動靜,只有那個白髮老婦格格一陣獰笑,舉手一揚,撤出一蓬白霧,那些武士沾到白霧,就怪叫著倒地,掙扎了幾下,就寂然而斃!
  這老婦的妖術太驚人了,把一些武土們都嚇住了,美枝子見狀神色一變,厲聲道:“妖婦!你對我的武士們使用了什麼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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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婦格格怪笑道:“公主!本師乃是鹿兒島隱士白雪,被慎太郎將軍聘為護國法師。
  美枝子怒道:“住口!他只是一名家臣而已,算是那一門子的將軍。”
  慎太郎哈哈大笑道:“公主!敝人承認曾是你們毛利家的家臣,可是來到此間後,敝人又受到了一些中華高人學者的調教,學到了不少新的道理,所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沒有人天生是該當什麼的,端看各人的努力與造化,今天我有勢力,為什麼不可以當將軍。”
  美枝子氣極無語,衝上前去,舉手一揚,袖中的飛龍斬又出,這次卻沒有那麼順利了,那老婦手中執著一根白色的枴杖,舉空一挺,當然聲中,居然將那飛龍斬刀擊落在地,她格格她笑道:“公主,在本師仙法之前,你這一手可玩不開了。”
  美枝子見利器失手,神色又是一變,卻沒有退後之意,從腰間抽出一枝兩尺來長的平長腰刀,滾身又進,寒光團舞,勢子十分凌厲,老婦笑著舉杖與她戰成一團,十分激烈。
  擁護美枝子的武士們又蜂擁而前,意圖圍攻,那老婦喝道:“因為慎太郎將軍吩咐過,要留下公主為妻,所以本師才不使用仙法,對你們可沒有那麼客氣,靠近一步者,立殺無赦有幾個人靠了過去,老婦將那只空手微揚,發出了白霧,那霧氣出手就是自茫茫的一片,使人根本無法逃避,沾上一點,立即嘶喊著倒地。
  頃刻間又倒下了十幾人之後,把這邊的人都鎮住了,只有美枝子還在捨命急拚狠,她的武功很高、兵器佳、劍法厲,但是那老婦的武功更高,一枝枴杖,非木非鐵,擊上去卻有金石之聲,不但擋住了美枝子的攻勢,還把她漸漸逼落下風。
  杜英豪看了一會兒,已經把胡若花、水青青及月華等人叫到身邊,作了一番指示。然後才慢慢地向前行去,玉佳格格忙拖住他道:“侯爺要……?”
  “美枝子危險了,我得去幫她一下。”
  玉佳急道:“侯爺!那老婆子妖術太厲害,你武功再好也逃不過她的毒手的。”
  杜英豪一笑道:“格格!那是什麼妖法,我就不信這一套,再說她就是真會妖術,我也有道家正宗的掌心神雷,足以破之。”
  走到兩文處,他止步喝道:“公主,請退,看本爵為你誅此妖婦。”
  慎太郎對這位中華第一高手還有點畏忌,連忙道:“杜侯爺!這是我們自己的家務請勿插手!”
  杜英豪冷笑道:“可是你卻插手到我們的家務中來了,你派遣大批的細作想奪我的忠勇山莊。”
  慎太郎道:“那是我受了人家的蠱惑,冒犯侯爺,日後當向侯爺致歉,從現在起,我一定與那些人斷絕往來,退出貴國的紛爭。”
  杜英豪冷笑道:“閣下說得太輕鬆了,事情已經鬧開了,又豈是道歉一聲就能了事的。”
  那老婦一面制止美枝子,一面卻叫道:“將軍!不必怕他,老身倒要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杜英豪含笑上前,老婦正待舉手撤出白霧,王月華卻在後面拋出一個圓球,去勢很疾,老婦迫不得已,只得移過枴杖一擊,那個圓球撲的一聲破了,裡面滿包汗水濺出,淋在老婦身上,將它的衣服頭髮都淋濕了,臭氣四溢,美枝子也濺了一點,忙退後用衣襟擦著頭上問道:“侯爺,這是什麼?”
  王月華笑道:“這是我從茅坑裡取來的尿屎黃金液,專破各種妖術的。”
  那老婦狼狽不堪用手把臉上抹乾淨了,聞言怒叫道:“你們竟敢如此冒犯本仙婆,我要你們的命!”
  叫著舉起枴杖擊來,胡若花抗著一根大銅棍,衝上去橫棍暴擊,當的一聲巨響,竟被震得連退兩步,可見那老婦勁力之強,碗口粗細的銅棍也震彎了。
  不過這一次力拚她卻沒有吃太大的虧,對方的身形也退了兩步,與胡若花不相上下,但是那枝白色的枴杖封被震得斷成了四五截,原來那是一根質地很佳的玉石琢磨而成。
  玉質堅硬,才能刀劍不傷,但經不過巨力震動,一下子斷了下來,老婦又是痛心,又是憤怒,厲聲叫道:“你們敢毀我寶器,我要你們碎萬段。”
  左手再揮,白霧又出,杜英豪早已注意及此,閃身避過了,而水青青卻拿了一枝竹筒,對準老婦的袖口處噴出一道水節,那是尋常的水槍,在竹筒的一端留下竹節,鑽一個小孔,另端則鋸通,用竹棍綁上一個布球,與竹筒粗細同大,竹筒中注滿了水,再以布球塞入開口處,用力一擠,水從另端的細孔中激射出來。
  這是一般兒童玩的玩具。
  水青青在杜英豪的指示下,悄悄去做了一具水槍,這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他們早已發現這老婆子並不是會妖法,她所撤的自霧乃是一種毒藥,貯在一具強有力的噴筒中,再藏在袖中而已,所以才用水箭激射過去,噴口為水所塞,所以妖法也便不出來了而水青青更捉狹,她在水箭中又如汪了一些辣椒粉末,朝鮮地寒,居民們都喜歡吃辣椒以驅寒,,這玩意兒很容易找到。
  可是辣水淋在皮膚上,濺進眼睛中卻不得了,那一陣火辣辣的感覺能叫人跳起來發瘋。
  那個老婦果然跳了起來,像是發了瘋似的猛吼亂跳,雙手揉著眼睛,雖是在極端的痛苦中,她在隱約地看到了杜英豪所在之處,怪叫著撲了過去,杈開了雙手十指,直像是一頭瘋狗。
  杜英豪大聲喝道:“大膽妖婦,敢對本爵無禮,本爵將以五雷正法取爾之命!”
  老婦在急怒狂痛之中,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只是拚命衝了過來!
  杜英豪閃了一閃,在她的耳畔一招手喝道:“妖婦!這是你自己找死,休怪本爵心狠手辣!”
  轟的一聲,閃光中只見老婦的身子衝向一邊,俯跌向地,雙隻手卻插進了地下尺許,一直到肘部,可見她這一擊的力量有多強。
  不過她再也無法起來了,因為她的頭顱已被轟去了半邊,那是杜英豪一記掌心雷的結果,杜英豪並沒有在茅山學過法,更不會什麼五雷正法,他發的倒的確是掌心雷,那只是一只小手槍,是他征服羅剎人的戰利品,槍很精緻,威力也很強,杜英豪靠著它,已不上一次地救了自己的命。
  這一次仍不例外,因為他發現這老婦的功夫太厲害,已非人力可敵,同時慎太郎身邊還有一、兩百名武士,這些都是他精選的東瀛好手,力搏之下,縱或能勝,也將付出很大的代價。
  忽而一聲大喝,震住了那些凌亂的武士,一個高大的老人從後面出來,手執著長刀,全身充滿了煞氣,使得美枝子也退了一步。低聲對杜英豪道:“這個人叫鈴一郎,是我們極為有名的劍手,曾經教過我與慎太郎的劍術,慎太郎之所以敢叛變,多半也是倚仗著有他的支持,這是個很壞的人。”
  杜英豪道:“那就更不能放他走了。”
  “可是妾身卻敵不過他,要看侯爺神威了。”
  杜英豪還來不及想出辦法,對方卻先動了。
  鈴一郎大概見事情不對勁,倒是不敢再作戀戰,他一聲發喊,長刀舞起一片光影,對著人群中衝去,他的目的不是要殺人而是要脫身逃向西寨去,而去西寨唯一的通路,就是被杜英豪的人擋住了的這一條,他衝來的勢力很兇,卻也有個選擇的。
  杜英豪他是絕對不敢惹的,另外還有一個胡若花,他不敢碰,是因為這位女力士的力氣太大了。因此,他選擇了玉佳格格,他雖然耳聞說這位格格是清宮大內的劍道高手之一,但目見她嬌滴滴的樣子,心中總以為是傳聞失實。
  玉佳見鈴一郎對著她而來,臉上泛出了怒意,揮手把兩個侍女都叫開了,鈴一郎居然以為她好欺侮,這使她太感失面子,於是也抽出了長劍,擺好了姿勢,鈴一郎才到面前,她的長劍已然劈出,鈴一郎舞動長刀,搭上手就展開了大戰。
  鈴一郎這才發現自己的選擇錯誤,這個女人看來嬌弱,其實卻極為難鬥,一枝劍不但勢沉力強,招式尤其刁鑽辛辣、招招凶險,鈴一郎的劍技在全東瀛數起來,也是前五名內的人物,盯是今天遇到了玉佳,竟是討不了好去。不但無法取勝,連脫身也辦不到了,因為玉佳的劍緊緊的纏住了他,只要略不注意,就將為其所乘,鈴一郎在迭遇險招後,只有打起精神應付,他知道想脫身已經很為難了,除非是西寨那邊的人會過來增援。照雙方休戚相共的關係,他們應該過來。但是照那位總管康嘉的性情而言,希望則不大……但無論如何,鈴一郎卻必須支撐過這一戰,因為玉佳的劍術太兇,不殺死他是不肯罷休的。
  再打下去,鈴一郎越來越叫苦了,倒不是玉佳給他的壓力加強了,而是杜英豪等人都走過來,包圍在四周,他想突圍逃走的希望更渺茫,看來除非生擒下玉佳,挾持她成為人質,才能有機會了。
  想到這樣,鈴一郎的劍勢一轉為穩,不求有功,只是慢慢的磨下去,他不再反擊,只以平穩的守勢,擋住了所有的攻勢,這時兩個人已交手將近二百招,玉佳滿臉滿身都是汗,也開始喘氣,鏖戰是十分辛苦而耗力的事,玉佳一生中從未遇過如此頑強的對手。事實上,她與人交手,從未超過百招就將對方擊敗了,這是她最辛苦的一戰,鈴一郎看起來此她從容多了,因此,地想勝過這個老頭兒是很困難了,一霎時,玉佳真想回過劍來自殺,那也此被對方擊敗了好些。
  只是鈴一郎也不給她一個自殺的機曾,他想生擒她,就必須要先使她解除武裝,因此,他的長刀一直壓住了她的劍,使她的劍很難有從容發揮的機會,每一招都必須在極度危急的危急的狀態下,攻向對方的空門,逼使對方撤劍去救應,才不致使自己落人對方的掌握中,玉佳雖還看不出敗象,但戰來卻辛苦萬分,但戰局的緊張卻扣人心弦,精采萬分。
  忽然,杜英豪閃了過來:“玉佳,交給我。”
  他的手還真快,輕輕一探,就將玉佳的劍接了過去,順勢將她帶了出去。鈴一郎利用空檔,一劍刺進來,搠向杜英豪的胸膛,這一劍是萬萬來不及阻擋招架或閃避的,所以杜英豪根本不作理會,反手一劍,撩向對方的咽喉,刷的一聲輕響,鈴一郎喊著撲跌出去,也只喊了那一聲,按著喉頭血如泉湧,動得幾下,就不再動了。
  杜英豪的胸前上有外衣被刺穿了一道口子,沒有傷著肌膚,也沒見血流出來。
  玉佳還在一邊發呆,幾乎難以相信,一個如此兇頑的劍手,在杜英豪手中,不過一招就伏誅了。其實她那裡知道,杜英豪早年根本就沒練過功夫,後來在江南總督衙門當捕頭,從師爺王老夫子處得到一部萬流歸宗秘笈,那是一部很精深奧妙的武功秘笈,記著的都是各宗派以及那些武林絕頂高手的心得精招,經過一代代的累積增刪,內容已十分充實,但它卻沒有一套完整的系統,只能幫助人在恰到好處時施展一下。
  杜英豪就是研究了半天對方的出手後,才上來露了一手,假如這一招殺不了對方,他就糟了。
  不過杜英豪向來就是想到了就做,從不考慮後果的,假如他想得大多,出手必會遲疑,反而不會有那種必勝必成的信心和出手無敵的威力了。
  杜英豪把劍還給玉佳,笑笑道:“玉佳,你真行,對方是日本最出色的劍師,你居然能跟他交手二百多招而不敗,實在太驚人了。”
  若是別人,玉佳絕不會領這份情的,但是在杜英豪面前她卻驕傲不起來,輕嘆一聲:“我還是不行,被人殺得手疲腳軟,幾乎站都站不住了。”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的身子一斜,搖搖欲倒,杜英豪忙伸手扶住,玉佳乾脆偎在他的懷中閉上眼睛嬌弱地道:“謝謝你,侯爺!”
  杜英豪笑道:“本來你不會那麼脫力的,可是昨天晚上你才那個……今天自然容易累一點。”
  玉佳滿臉飛紅地睜開眼瞟了他一個媚眼,低聲道:“都是你,你還好意思說…
  …不過我是不行,你只有一招就殺死了他。”
  “我是因為研究了半天他的劍法,才能一招奏功,而且我還挨了他一劍。”
  聽他一說,玉佳也急了道:“對了!侯爺,你也挨了一劍,傷得厲害嗎?”
  杜英豪忙道:“沒事,只破了衣服,未及皮肉。”
  玉佳不信道:“他那一劍是直溯而進,怎麼可能不傷皮肉呢!我看看受了多重的傷。”
  杜英豪放低聲音道:“玉佳,我裡面穿了件軟甲,那是我在黑龍江殺死一頭大熊的皮鞣製的,刀劍不入,沒有這個寶貝,我還不敢挨他一劍呢!”
  “真的嗎?給我看看,是什麼寶貝。”
  “我貼肉穿著呢,晚上到你屋子裡再脫給你看,這會兒可不能亮,否則別人對我的敬畏之心就要大打折扣了,你沒見他們都對我畏若神明呢!”
  玉佳這才發現有幾百對眼睛在看著自己,不由滿臉飛紅,忙掙扎著脫開,杜英豪卻殷動地扶著她道:“你太累了,最好歇一下,這可逞不得強。”
  玉佳捨不得離開,強拉住他的一條肐臂,美枝子則擠過來挽住他的另一條肐臂,反倒是他的老婆們沒法子靠近過來了。但是水青青、王月華和胡若花不在乎,晏菊芳苦在心裡,卻說不出來,她看看那兩個女的,在姿色與身份上已高出她很多,想想她們在武功上的表現,則更不能比了。
  她不明白,杜英豪是如何贏得她們的芳心的。
  她發現女人只要一沾過杜英豪,就像是濕手抓住的麵粉,再也甩不掉了,究竟是什麼媚力吸引住她們呢!杜英豪不是十分英俊,雖很雄壯,卻又不見得善解溫柔,沒讀過多少書,不是滿腹經論,雖然練過萬流歸宗上的一些功夫,但拿不出一套像樣的功夫,但他卻是無往而不利,每戰而必勝。
  “是老天節太幫助他的忙了。”
  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可不是嗎?他又完成了一項壯舉,把流亡海上,橫行多年的倭人海盜,一舉而蕩平了,不但如此,他還把那近千名東洋武士,收降了過來,領著他們,浩浩蕩蕩地湧向了西寨,進行他第二次討伐。
  鈴一郎一死,這才鎮懾了那批東瀛武士,在他們的心目中,雪婆婆的法術和鈴一郎的劍技是天下無匹的,可是他們都先後死在杜英豪的手中,這使得那些人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再加上美枝子的號召,這批人都心誠悅服地投順了。
  杜英豪左右各擁著一名嬌滴滴的美女,一位是格格,一位是公主。後面跟著四個老婆,再後面則是千餘名手執利刃的彪形大漢,這種聲勢,只有氣吞河岳四個字才足以形容了。
  來到西寨之前,裡面的人也已到了絕路,無法再逃了。因為寶親王也下了一道絕戶計,他親致高麗國王一封措辭極為嚴厲的信,論他不守藩屬的本分,收容中華的叛逆在境內嘯聚非為。
  高麗王有苦說不出,他固然惹不起大清朝廷,也惹不起那一批亡命之徒。無可奈何之下,只有在新義州布下重兵,牢牢地堵住,不讓平安寨的人再進來,除非他們逃過鴨綠江回到中國去,否則別無他途,這個絕戶計使得平安寨中的人只有硬起頭皮來,面對著杜英豪了。
  康嘉出來時可憐兮兮的,老遠就屈膝請安道:“侯爺安好!格格安好!小的給您請安。”
  玉佳格格寒著臉道:“康嘉!你好大的架子,還得我們登門,才能見到你的金面。”
  康嘉道:“小的不敢當,因為侯爺是跟美枝子公主一起來的,而且一腳就到東寨去了,小的以為您二位是另有要事,所以沒敢過來打擾。”
  杜英豪微笑道:“好!康總管,算你會說話,現在我們那邊的事都辦完了,就剩你們這邊了,你又是作何打算呢?”
  康嘉一忙道:“小的不懂侯爺的話,還請明示。”
  杜英豪冷笑道:“你倒會裝糊塗,我就明自告訴你好了,你們勾結日本海盜以及暗中圖謀不軌等種種不法情事,都已經證實了,現在我就是奉了寶親王的諭令,要捉拿你們歸案。
  康嘉不知如何回答,他後面的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一個便裝老人,大步地垮了出來。
  這老人的神情很威嚴,相貌清瘧,自然而然地透露著一股逼人的威勢,使得每一個面對他的人都感到很不舒服,就像他的身上長著許多無形的暗刺,刺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胡若花咕噥地道:“這老頭兒邪氣得很!”
  她的形容很恰當,這老頭兒給人的感受只有邪氣才可以表達,玉佳格格低聲地道:“這是我三伯伯善親王……恐怕他才是這個集團中真正的主腦,以前我也在奇怪,憑京里那幾塊料,沒有一個是成事之具的,怎麼能弄出這一片局面的,有他在裡面就不出奇了。欸!其實寶哥早該想到他的!”
  杜英豪皺眉道:“他也是王爺!王爺真多!”
  玉佳笑笑道:“本朝入主天下已數傳了,而我們的老祖宗又都是多子多孫的,皇帝雖然只有一個,但是他同輩的堂兄弟都很多,都是王爺,只不過親戚有近有遠,王爺也就有貴有平的。”
  杜英豪笑道:“我聽說在京師有窮得沒褲子穿的王爺,還以為是人家瞎編排來糟蹋你們皇室的,現在看來倒是真有這回事!”
  玉佳紅著臉道:“皇族也不是每個人都大富大貴的,當權在勢,主管著一個部門的,日子自然過得好,那些賦閑多年的,也不會拮到如何,只要是宗人府中有籍的,每年都有固定的歲俸,足夠維持一個數十口之家的生活了,皇帝對這些親戚們並不小氣,可是有些人不爭氣,不事正務,揮霍無度,挨苦受窮是活該,誰也不會同情他。”
  杜英豪只是隨口說說,他對皇室的底細可沒興趣,忙轉變話題道:“這位善親王好像也是屬於不得意的一位吧,我怎麼沒聽說過呢?”
  玉佳道:“這倒很難說,二十年前,他曾經顯赫一時,因為他手掌血滴子統領大權。”
  “血滴子,那不是早就撤消了嗎?”
  “也不過十幾年的事,他們是皇帝的私用衛隊,又是密探,對皇室親族和重巨大員都有先殺後奏之權,可以想見他那時的威風了。”
  “那不是比皇帝還要權力大了?”
  “也可以這麼說,皇帝要殺一個人,還必須申明罪狀,發交有司、三審定讞後方付之執行,但血滴子卻不須如此,悄悄派個殺手去摘下腦袋就行了。”
  “這不是亂了王法嗎?皇帝不能用這種手段來治理天下的,而且會招致怨恨而不會帶來太平!”
  “是的,最早是先帝所設,那是因為吏治太糟,必須以非常的手段來大加整頓,倒是見了效,因而就傳了下來,但等到現在的皇帝即位,對血滴子的作風極不滿意,而善親王又犯了個大錯,皇上趁機會把血滴子解散了,而這位三伯也就失了勢!”
  “他沒被關起來,乜沒有被殺頭?”
  玉佳恪恪笑道:“沒有的事,宗室是不受刑的,關起來更沒這事兒,撤去差事賦閑已是最重的懲罰了,假如罪當死,也是賜令自盡,沒有砍頭的!”
  “這不公平,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玉佳道:“侯爺,你別找我抬,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這可是你們漢家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我們是蕭規曹隨,照著奉行而已!”
  這一翻書簍子,杜英豪可直了眼,他的肚子裡壞主意雖多,就缺少一點墨水,普通的事兒,他靠著博聞強記,還能唬唬人,一往深處談,可就要原形畢露了,玉佳以為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在文章上準備跟他舌戰一番的,杜英豪只有再度掛起免戰牌,搖手道:“咱們不談這個問題,還是談談眼前的人吧,我對他全無印象!”
  玉佳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文武兩途都很了得,精於謀略,雄心勃勃,被解除勢力後,聽說在西山練丹學道,參研長生之訣!”
  杜英豪一笑道:“那不是騙人嗎?神仙不死,誰也沒見過一個,他怎麼會信這一套?”
  玉佳道:“沒人信,他也無非是藉此寄身而已,因為以前他太囂張了,得罪的人也很多,那些人現在又當勢了,他只好躲起來,表示清靜無為,使人家不再防備他!”
  杜英豪一笑道:“不過他究竟還是老實不起來!”
  玉佳輕嘆道:“是的,他清修了十多年,大家都忘掉他了,那知道他在暗中,又搞了這一個紕漏,不過這次倒真秘密,連我父親都不知道!”
  善親王一直靜靜地等著,見兩個人頻頻低語,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這才提醒了玉佳,連忙上前福了一福道:“三伯,您好!姪女兒給您請安!”
  善親王哼了一聲道:“你現在才記起了我?”
  “三伯,姪女兒是在向杜侯爺介紹您老人家,免得他不知道而冒犯了您老人家!”
  善親王冷冷地道:“你有沒有告訴他,我這個親王比他那個侯爺大多少?”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王爺,你可是怪我沒給你跪下來叩頭請安了!”
  “你知道就好,朝廷有朝廷的禮制!”
  杜英豪笑道:“王爺,別來這一套了,你這個王爺現在正是發霉的時候,霉得發黑,而我這個侯爺封正大紅大紫之際,俗語說得好,失意的鳳凰不如雞,我不要你叩頭已經算好的了。”
  善親王氣得混身直顫道:“好!好!姓杜的,算你有種,玉佳,你聽見了,將來你作證!”玉佳低聲皺眉道:“侯爺,你身奉王命,是可以不必對他請安,但是你不該說那些話的!”
  杜英豪笑道:“那些話有什麼不能說的?王爺!不必叫誰作證了,有機會當著皇上的面,我再照樣說一遍給你聽都行,那是你自取其辱,老實告訴你,見了皇上我也沒磕過頭,而且你也該打聽一下,上一任的宗人府宗,就是為了要我叩頭而垮台!”
  善親王氣得白鬍子亂飛,厲聲叫道:“老夫不怕垮台,但朝廷的禮制不能不維持,老夫非要你磕頭不可,你磕不磕?”
  杜英豪傲然地道:“不磕,而且我還要辦你一個冒充宗室王爺的罪名,大清國的王爺何等尊貴,那有像你這麼窩囊像的,你算是那門子的王爺?”
  玉佳低聲道:“侯爺!他的確是善親王!”
  杜英豪笑道:“格格!這可不是你說了就算的,一位親王到了外國是代表朝廷的,他必然會持有朝廷的符節,負有朝廷特別交付的使命,他就是要離開京師到別的地方去,也必須要取得朝廷的允許,更別說是離開國境來到外國了!”
  這一說倒是把玉佳格格提醒了,皇室宗親,行動都必須取得廷上批准,否則私自離開京師,就已經犯了罪,而跑到外國來,更是情況嚴重了。
  因此她一笑道:“對了!三伯,相信您這次出來,一定是得到了朝廷的密旨吧!”
  善親王臉色也是一變。杜英豪這一手的確厲害,是他沒有想到的,但玉佳明知故問,他又不能不回答,只有冷冷地道:“這個要向你們報告嗎?”
  玉佳道,“姪女兒不敢過問,但杜侯爺確是有權過問的,因為他持有寶親王的密札硃諭!”
  善親王不說話了,寶親王兼掌侍衛及緝捕營統領,那就是密探組織的總頭兒,這份密札硃諭雖非聖旨,可是在執行時卻更有權力。因此他頓了一頓才道:“我要是提不出什麼旨意證明呢?杜大人是否也準備把我抓回去?”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那倒不一定,能夠生擒固然不錯,但怕費事的話,拿死的也一樣!”
  這對善親王而言是太大的侮辱了,他在朝中雖已失勢,但是仍然有一些黨羽在,而這些人在他的暗中策劃與支持下,慢慢地在宗室中取得了重要的地位,所以他在宗親中,仍是很優越的。
  杜英豪卻根本沒把他當回事,這是個萬難忍受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吼道:“杜英豪!你好大的膽子,不管你多受朝廷的重寄,但殺害……”
  杜英豪冷笑道:“我知道大清律,殺害皇室宗親者,處極刑,可是我仍然敢殺你,而且隨殺隨埋,連首級都不必帶回去申報。只要對寶親王殿下說一聲,殺死叛逆多少名就行了,誰知道你死了!”
  “你想隻手遮天,掩瞞事實嗎?”
  杜英豪道:“無須隱瞞,根本是沒人敢揭發,你們在此地嘯聚謀反,就是有一兩個人能漏網逃回去,誰也不敢包庇他。我殺了你,誰會出頭告發!”
  杜英豪是市井混混出身,耍賴訛詐的本事無人能及,儘管善王爺當年帶過血滴子,在鬥心機上顯然是大大的落後了,而且還無法否認,杜英豪說的確是事實,杜英豪在此時此地殺了他,等於是殺條狗,沒人敢出頭檢舉告發。再說,皇帝就是知道了,也會裝聾扮啞,不加追究的。
  他只有顫著聲音道:“你!你!看誰敢來!”
  這時候,他身上那股逼人的氣勢似乎被杜英豪壓了下來,使人對他不再感到害怕了,相反的還有些可憐他的感覺。胡若花立刻衝出去道:“老家夥!你別神氣,我來抓你!”
  別人對王爺這個身份,多少或者顧忌,但胡若花卻不知道,所以大步衝了出去,玉佳在後道:“小心,他一身內外兼修,都很了得!”
  善王爺則是怒上添怒,杜英豪竟派個女人出來拿他,這不是存心侮辱嗎?但他很深沉,不動聲色暗中凝足氣動,準備來個下馬威。
  可是胡若花是個獵人,她的狩獵經驗很豐富,只從對方的眼光中,已可了解對方所具的危險性。
  因此,她在兩獵多處,忽然停步一揚手,撤出一片烏雲,蓋頭而下,那是一面繩網,用來活捉較猛的巨獸的,胡若花發現用來捉人一樣有效。
  善王爺沒防到她會來這一手,一下子被罩了進去,跟著被一股巨力一拖,立足不穩倒在地上,那是胡若花在收網,將他緊緊地縛了起來。
  善王爺的力氣很大,猶自在網中不住地掙扎,但是他遇見了胡若花算他倒了八輩子的窮霉,一個富有經驗的好獵人對於治入網的野獸都有一套的。胡若花的方法則是抓住網繩不住上下左右的抖動,使得網中的善王爺也跟著翻轉滾動,要不了一會兒工夫,他已經是兩眼翻白,連口吐氣都無法動彈了。
  胡若花回頭朝玉佳格格一笑道:“格格,你說這老家夥有多了不起,我看可不怎麼樣嘛!”
  邊說邊慢慢收繩走近去,玉佳封仍是緊張地叫道:“若花姐,小心點,他雖然被擒,仍不可輕視,因為他還有不少的隨身零碎。”
  玉佳對敵人的了解可以說相當深了,但這招呼卻是遲了一點,忽然,網中的善王爺彈了出來,手中挺著一片寒光,那是一支匕首,不但鋒利,而且還是削鐵截銅的寶器,所以那堅軔的網索才束他不住,被劃破一條大口子。
  這老家夥的匕首大概是貼身收藏的,剛才那一陣掙扎時,他已摸在手中,然後裝作力竭之狀,暗中準備著,等胡若花一個不在意,突地破網而出,而且寒光急溯,對準胡若花刺去,在這種距離下是很難躲避的,噗的一聲,刺了個正著,善王爺是略弓著身子前刺的,這一刺若是在尋常人身上,恰好是直透心臟,可見這老兒是存心豁上拚命了,但是胡若花太高了,刀尖只扎在小腹的一側,嗤的一聲,尺許長的匕鋒齊柄而沒。
  胡若花只感到愕然,卻並不很痛,那是由於匕首太利之故,但她的反應卻奇快無此。那歸功於她在興安嶺上摶熊的經驗,一旦近身纏住之後,只有緊緊地抱住它的脖子,死力勒緊,使它的爪牙都傷不到自己,然後再慢慢加力,使熊氣竭而斃。
  現在也是一樣的,她伸出雙臂,一下子就把善王爺抱個正著,連同雙臂都箍得死死的,而且她的肐臂更斜斜地包下去,壓住了善王爺的腦袋,貼緊在兩團高聳的乳峰中間,雖是軟綿綿的,卻也將他的頭陷住,無法轉動了。
  手上無法使勁,刺入的匕首拔不出來,善王爺空有一身技業,卻無從施展出來,他在網中被胡若花上下左右拋弄了一陣子,雖然定神凝氣來抗拒,神志未亂,但多少是受了影響,破網後一擊雖然成功,但是乍然遇上了這一招卻是任何功笈所未載,使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尤其是嘴鼻所觸,柔綿而結實,雖隔了一層衣衫,卻仍然可以嗅到那濃烈的女人味道,更便他心慌意亂莫知所措,也不敢亂動了。
  但這不過是片刻而已,很快地他就記起了這是在肉搏拚命,可講究不得那些顧忌。
  今天的局勢大不佳,自己這邊人雖不少,而且也不乏可堪一戰的好手,只是大家被杜英豪的盛名嚇住了,未戰先怯,因此這一戰絕難討好,再加上玉佳的倒戈,以及美枝子公主的投向對方,反率了那一批東洋武士反噬,這最後的一處據點也守不住了,多年經營,毀於一旦,善王爺心中夠火的,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落入對方手中,拔腿一走,仍然是可以脫身事外的。
  即使杜英豪能蒐集所有的證據,封也無法把自己扯進去,因為在玉泉山上玉泉宮中,自己所布署那個替身仍然在天天祭壇練丹,誰也無法證明自己來到關外的,先前,自己也大可以悄悄退身一走的,但是心中實在不服氣,想碰一碰這個天下第一高手,究竟高到什麼程度那知一出場,沒跟杜英豪較量,卻碰上這麼一個莫明其妙的女人,未經交手就被網給罩住了。再者,也有一部份的手下是忠心追隨自己多年的,不忍心遽然放棄,仍想帶著一起走的,弄得狼狽不堪。
  為今之計,只有先求脫身再說了,但是要脫身還真不容易,素聞杜侯這位二轉子雜種老婆力大無窮,亞賽天蓬羅剎魔女臨凡,這下子倒是真正頒略到了,不過這女人實在太可怕!
  善王爺急於擺脫這可怕的束縛,因此,他深吸了一口氣,連足在兩條肐臂上,胡若花感到懷中的善王爺突然變得胖了許多,身子不斷在漲大,她知道這是一種高深的內功,卻不是她所能抗拒的,急得她大叫道:“侯爺!快來,老小子要跑了。”
  善王爺終於衝到手腳都可以用力了,一聲暴吼。勁力突發,不但將胡若花震了出去,而且也將自己的身子流彈似的向相反方向彈出。
  美枝子和玉佳兩枝長劍齊出,水青青揚手就是匹支沒羽袖箭。都要將善王爺留下來,那是杜英豪早就招呼過的,不能放這老兒逃走,務必要截下。
  長劍、袖箭都釘在善王爺的身上,把他定在空中,這是很出人意外的,因為她們都知道,憑自己能耐,這一劍或許能阻他一阻,卻絕難傷得他,何以會如此容易就得手呢?
  美枝子首先驚呼了一聲,因為她看見了善王爺的頭下大量地湧出鮮血,兩顆眼珠瞪得像核桃似的,幾將凸出眶外,十分恐怖。
  驚慌中抽回了劍,玉佳一個人吃不住重量,劍頭朝下一垂,善王爺的身子滑落下來,砰地一響,但那顆腦袋,卻離開了脖子,滾出了老遠。
  這是怎麼回事呢?她跟美枝子都是直剌出劍,刺進善王爺的身子,並沒有去斬首呀,善王爺的首級怎麼滾落的呢?
  她們看見杜英豪徐徐將劍插回鞘中,他是去援救胡若在的,但劍才遞出,善王爺已及時脫困,好像沒跟上,那知卻已使善王爺一劍斷首了。
  難怪她們三個人都能攔截得手了,原來她們只是攻擊一具體,善王爺已經被杜英豪殺死了。
  玉佳長籲了一口氣,臉現笑容道:“侯爺神勇無人能及,善王一身氣功,運膚如革,刀槍不入,卻仍難逃過侯爺一劍。”
  杜英豪也籲了口氣,手還在發抖,他是一劍刺回去的,而且是由胡若花的脅下出劍,直刺善王爺的咽喉,那知竟像是刺在一具光滑的瓷像上,把劍尖滑到了一邊,接著是王爺發勁反彈而出。
  杜英豪正感慌亂,不知道誰能製住他,善王爺的身上已中兩劍,按著腦袋滾落了下來。
  他初以為是玉佳和美枝子刺死的,及至身落頭分,他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
  但是誰砍了那一劍呢?杜英豪想了片刻,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一劍是自己的傑作。
  他一劍剌出,被滑開到一邊,恰好善王爺的內勁迸發,反彈回去,脖子從他的劍鋒上拉過去。
  這是一口極佳的古劍,是他的情人柳小英因為她嫁了那位揚州大鹽商,南名公子劉平雲,覺得對他很歉咎,兩口子硬把那一口家藏的寶劍送給了他,這是一口吹毛可斷的利器。
  杜英豪自己一刺之力不足,傷不了善王爺,可是他倒縱時帶過的勁道卻很強,再者,利刃輕滑而過,正是氣功無法抗拒的,所以在毫無知覺之下,這位王爺竟糊裡糊塗地送了一條老命。
  杜英豪想透了是怎麼回事後,他當然不會說破,既然老天爺幫忙,要讓這個該死的老兒死在自己的劍下,作成自己的英雄事蹟,他就不該辜負蒼天的栽培,逆天不祥,杜英豪是個敬天的人。
  他將劍瀟地系回腰間,淡淡地朝面前一大片人潮道:“你們都看見了,違抗本爵者有什麼下場,我也憑著杜英豪三個字向你們保證,放下兵器,聽候處置者,我一定從寬處理。”
  善王爺在這群叛逆者心中的地位是個謎,獨有極少數人知道,但他的武功卻是有目共睹的,但卻逃不過杜英豪一劍。則這位天下第一高手武學之深,已非凡夫俗子所能想像的。
  沒有一個人再敢抗拒,乒乒乓乓,只聽見一片拋棄兵器的聲音,自然也有幾個人是深知內情的,他們更為心驚了,善王爺雖已失勢,但卻是京人府中有籍有名的正統皇親,杜英豪居然毫不在乎地揮劍一斬。不知道朝廷賦予杜英豪多大的權限呢!
  於是一個個束手就縛,大家都只有認命了。
  好在杜英豪帶來的人也多,這個縛俘的工作做起來很順利,不到半天工夫,居然全處理清楚了。
  所有一切的文書往來,證據都在,杜英豪一面登錄,一面斟酌情形加以處置。
  玉佳的父親忠王爺涉嫌不深,但無可否認,是這些人中間的一夥,罪名難脫,玉佳感到很憂慮,不斷地向杜英豪求情,請他將父親的罪嫌減輕一點,而且願意把這次協助杜英豪破逆的功勞轉抵為父親贖罪。杜英豪笑了一笑說:“玉佳,依我說,你還是別居功的好,你已經貴為格格,功賞也加不上去了,爭這種虛名幹嗎?”
  玉佳的神色微變道:“我不是爭功,我只是為父親減罪,他老人家只是一時糊塗。”
  杜英豪道:“你說得我更糊塗了,忠王爺在朝忠心耿耿,會有什麼罪呢?”
  說著把一巷文件丟進了火裡,那正是幾個皇室共謀顛覆的一份盟單,每個人都劃了押。
  這紙文件一毀,忠王爺是不會有罪了,可是其他人的罪證也跟著消除了。
  玉佳先是一呆,接著才知道杜英豪如此做的用心,感激涕零,撲地跪了下來道:“侯爺援手之恩,玉佳父女感激心肺,只是如此一來,侯爺如何向朝廷交待呢?”
  杜英豪一笑道:“沒什麼好交待的,就算我把一切都交給朝廷,皇帝又會敞開來辦嗎?反正誰忠誰不忠,皇帝自己心裡明白,那個親戚對他好,他更清楚,我口頭上對寶親王交代一句就行了。”
  玉佳感激又道謝了幾聲,忽然臉現驚色道:“糟了!侯爺,你闖下大禍了。”
  由於玉佳的神色倉惶,倒是使杜英豪吃了一驚,玉佳不待他發間就搶著道:“侯爺為了我父親而毀了文件,固然使我感激萬分,但卻為你自己惹下大禍了,因為你沒有了確實證據證明善王謀叛,那麼你殺死他,就難以推託責任了。”
  杜英豪笑嘻嘻地籲了口氣道:“我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這個卻不要緊,至少朝廷和寶親王明白他是謀叛有據,死而無冤!”
  玉佳苦著臉道:“朝廷知道沒有用,得拿出證據來才能叫人不開口詰問,否則那些人,一定會想盡方法,唆使另一批皇族親貴出來,要求對善王爺之死作個交代,那時寶親王縱或有心,也護不了。”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玉佳,你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在跟善王爺會面時他說的話,他說在玉泉出的道觀中有位善王爺在修真學道,誰也沒法子證明他在這兒興風作浪。”
  玉佳道:“那只是他的障眼法而已,事實上…………”
  杜英豪笑道:“那就好了,我只要先放風聲說風聞善王爺在此領頭作亂,一定會有很多人替他證明說他未離京師一步、對不對!”
  玉佳道:“可是他們知道他被殺的消息。”
  杜英豪道:“對方所有的人都被我扣押或放逐了,消息由我高興如何呈報,只要我先報有善王爺參與叛亂的消息,等他在京師的那些黨翼們力加否認後,我再報出第二次消息說,高麗境內叛亂已平,首逆伏誅,他們就無法把殺死親王的帽子扣在我的頭上了。”
  玉佳為之一怔後,繼而才笑道:“侯爺!你真了不起,居然想出這麼一個絕主意,妙極了!他們既然極力保證說善王爺未曾離開,那麼在高麗被殺死的叛逆首領當然不會是善王爺,甚至於還會設法弭縫,將那位假王爺處決掉,以免拆穿了他們的偽證謊言。侯爺!看來你是早有成竹在胸了。”
  杜英豪道:“不錯!我是打好了主意,這個作怪的主腦不除,天下不會太平的,所以我聽說他在玉泉山有個替身時,就決定不放過他了。”
  玉佳看了他一眼笑道,“侯爺!你真厲害,做你的敵人是最愚蠢的事,真奇怪,您以前出身江湖,從來也沒做過官,怎麼對宦海中的驚濤駭浪,應付起來也是如此得心應手呢?”
  杜英豪輕輕一嘆道:“江湖中的風浪並不此宦海中小,人只要成了名,只要有了地位與成就,總會受到別人的猜嫉排擠的,我現在很後悔一下子爬得這麼高了,想起從前默默無聞的日子,那有多逍遙自在,名利雙收,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玉佳笑道:“恐怕也只有到了侯爺這種地位的人,才會有這種想法,在別人的眼中,不知對侯爺今日的地位與成就有多羨慕呢!”
  杜英豪一笑道:“這是難怪的,不去說別人了,就以我自己來說,若是我再回到從前默默無聞的日子,我仍然會拚了命向上爬的,後悔儘管後悔,但我卻不想放棄這一切,高高在上與破人踩在腳下,究竟是兩種滋味。”
  杜英豪之所以成功,肯說老實話也是一個原因,他不諱言自己心中的感覺,也不矯裝清高地表示厭棄名利富貴,更顯得他心胸浩蕩。
  玉佳郡主看他的眼光中充滿了尊敬。其他人也一樣,甚至於連最清楚他底細的晏菊芳也在內,她發覺這個出身平凡而運氣奇佳的男人,確實有他為常人不及之處。
  寶親王交托的任務整個完成了。連手掌天下大權,威被四海的皇帝都束手無策的難題,杜英豪卻輕輕鬆松地完成了。
  他把平安寨人和事略作整頓,做了一個大人情,將全部的基業送給了馮紀遠和那批江湖人,因為這一批人實在已無處安身,中國已回不去了,朝廷對叛逆固然難容,而那些義師也容忍不下他們。兩方面的人都要對他們趕盡殺絕,杜英豪卻狠不起這個心,畢竟為他們留了一條活路。
  這使得馮紀遠對他感檄涕零,當眾跪下來對他磕了三個響頭,而且盟誓表示,今後有生之年,永遠聽從杜英豪的驅策。
  其餘的一批人,杜英豪大部份都留了下來,只帶了極少數的幾個回到通化府而後抵盛京,這兒原來是皇帝的老家,但愛新覺羅氏入主中原後,已深為那邊的花花世界所吸引,難得一回了。
  舊盛京將軍莫雲已經被解職在獄,杜英豪薦舉通化府台玉柱接任該職,由文官而任武職,山一個知府而拔升一方總鎮大員,這是難得的異數,可是杜侯爺的面子太大,皇子寶親王一力支持,那還有什麼話說,於是關外的幾個將軍都成了杜英豪的死黨,杜侯爺關外勢力更為踏實了。
  朝中有人向皇帝密奏說此舉太危險,杜英豪不但是漢人,而且還在江湖中極有影響力,把他放得那麼遠,手底下有了那麼多的人,而這些人大部份都還是心存漢室的不屈義民,若是有所貳心,那實在是朝廷的一個心腹大患。
  這些人很會危言聳聽,但這一次卻碰了個大釘子,皇帝沉下臉斥責他們道:
  “你們說杜英豪是朝廷的隱患,可是朝廷許多放在眼前看得到的禍患都是賴著他去消弭的,你們又怎麼說呢?以前朕日處權臣小人的威脅中,要你們想辦法,你們只會裝啞吧,現在可會出主意了。”
  一聽皇帝的語氣不對,他們立刻明白皇帝心目中對杜英豪是什麼看法的,立刻知趣地不響了,當然還有一兩個皇帝的近親,而且很掌權勢的王爺,他們對杜英豪也不無猜忌之意,皇帝對他們的解釋自然緩和一點,尤其是對幾個信得過的兄弟子姪輩們,揭開了朝中王室奪權的陰謀以及杜英豪所作努力,他們才恍然大悟道:
  “想不到這些人如此混帳,膽大妄為,幸虧殿下善於用人,處置得宜,否則真是不堪設想了。”
  皇帝嘆了口氣:“朕也只是聽到了一些消息,直到杜英豪送來了各項證據,朕才知道他們的勢力已經如此之大了。現在寶兒親自在那邊處理,但是有件事要朕先為他配合的。”
  第二天早朝,侍衛營副統領裕貝勒出奏關外地區風聞有皇室暗結勢力意圖不軌,而且據傳還有前領侍衛營的善親王居中領導指揮,宗室中也有很多人涉及參與,請求予以嚴查。
  這份奏章一上,立刻引起了大轟動,裕貝勒是寶親王的堂弟,也是心腹死黨,寶親王不在京,他代頷禁衛營的一切事宜,主管密探,他的奏章當然不會無風起浪,捏造事實,於是乎人心惶惶,大家都緊張萬分,當然立刻也有人為善親王置辯,說他老老實實,一直在玉泉山修身養性。
  皇帝很絕,當場指派了幾位親王前往查核,這些人都是在名單中的,他們還很幸運,以為可以掩飾過去了,查核的結果當然是沒有那回事,善親王在玉泉山守爐煉丹,根本沒出關,皇帝相信了他們的查證,做成了紀錄存檔,不再追究這件事了,過了幾天,寶親王奏報來了,說關外的叛亂被敉平,首逆者已為杜侯爺誅殺。
  這下子他們才知道上了當,善親王被殺,他們是有苦難言,想扳倒杜英豪的藉口已沒有了,而且還怕受到誅連。
  於是,又過了一兩天,有人啟奏善親王在玉泉山因煉丹不成,走火入魔而拔升。
  皇帝下旨以親王之禮大成服,遺體上全身發脹,臉目扭曲變黑,只有一個大概輪廓可辨,這是煉丹不慎的結果,皇帝明知是他們弄鬼,卻也裝糊塗,不加追究了。
  寶親王回來,帶同來幾個重要人犯與一大堆證據,但是皇帝卻辦得很寬,連在平安寨主持的總管康嘉也只是發放新疆做苦役了事。
  那些受牽連的親王們王爵仍保留,卻革去了一切兼領的職務,沒有任何的理由,但他們都乖乖的接受了,因為這對他們已經十分寬大了。
  忠勇侯杜英豪又建立了一次大功,皇帝不知道該如何獎賞他才好,可是杜英豪自己上了一封奏章,自動請辭一切封賞,只有一個要求,請朝廷協助前東倭大將軍毛利家族孤女毛利美枝子返回家邦。
  這對朝廷是個難題,東倭並不是中國藩屬,而且遙隔海天,兵力難及,除非派遣一支強大的水軍前往,否則任何支持的允諾都是空談。
  但是要派遣這支大軍又談何容易。
  幸好,杜英豪有他自己的一套辦法,他並不需要朝廷的軍力支援,只要求朝廷給他一個名義,一份國書,以及有限的一些表面上張致。
  秘密奏章上只有條陳,詳細內容則是由寶親王口頭上解釋的。這使得朝廷十分滿意,因為事情成了,朝廷將大有好處,事情不成,朝廷也沒有害處,終於準如所求。而且仍是由寶親王帶了旨意前往宣頒,內情如何不得而知。
  表面上,杜英豪是受任為出使東倭的全權特使,帶了皇帝的密旨與國書,去與足利王室磋商一些兩國問的事務。
  杜特使一共乘了三條大戰船以及十幾條小船,浩浩蕩蕩地出膠州灣出海,隨從約兩百餘人;陣容很大,但是走在海上,卻仍顯得很渺小。
  杜英豪剛啟程不久,朝廷有了一番舉動,著令全國水師加強訓練,並全部調防至沿海來,修建戰船,並重金由西方聘來工匠,鑄造長槍大砲,準備安在船上。
  這顯示出朝廷將要對海外大舉用兵,雖未說明要攻擊的對象,但是配合了杜英豪的出使之舉,這就頗為耐人尋味了,東倭在中國還是有細作的,火急得把這些消息送了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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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海上風雲

  船隊在乘風破浪前進,而杜英豪卻神氣到了極點,且別說他在朝野間所受的尊崇了,就是他此行的隨員也足夠羨煞人的,他的四名夫人自然是跟著來了,另外還有新封和頤格格玉佳郡主。玉佳因為協助平逆有功,使她的老子忠親王得掌京人府,成了皇親中的領班頭兒,玉佳自己也跳了一級。
  所謂和頤格格,就是皇親中的一種尊號,是最尊貴的意思,然而這位格格卻不顧尊貴的身份,堅持要跟杜特使一起出使東倭去。
  大家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宗室下嫁漢人為祖規所不許,何況杜英豪已經先有了四房妻室,唯一的變通辦法只有讓他們糊裡糊塗地在一起,好在以杜英豪及皇家的聲勢,也沒人敢對這提出非議。
  而且寶親王更為玉佳請下了和頤公主的封號,他自己貴為東宮太子,也只是個和頤親王而已。這對玉佳已是天大的隆遇了,說穿了也是在討好杜英豪而已,在出使的行列中,增加了一位公主,將來在跟東倭朝廷談判時,也可以加重份量。
  此外,還有就是東倭前毛利王朝的遺孤美枝子公主,她的名單自然不會列在隨從之列,而且也不須公開,但她去帶了一批忠心的隨從,附在行列之中,杜英豪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她。
  她要求能率部重返故園,且要求撥一所城堡為棲居之地,杜英豪答應了,就一定要貫徹實踐。
  這件事在朝廷上曾經引起了一番爭論,最後還是杜英豪佔了先,他說沿海一帶倭寇為患,遠從前明開始,就始終未能斷絕過,就是這一批人為患,如果再有一批不安份的人跟他們勾結,禍患更烈,清勦斷不了根,朝廷每年去須要靡費鉅額的糧餉,駐紮重兵以禦,何不在根木上去想辦法。
  幫助美枝子返回故國定居,不僅海寇之患可息,而且示恩於外邦,使之感恩圖德,甚至於還可惜東倭之力,協同挾制羅剎,這是一舉而數得之事。
  這套理論未必能壓倒人,最重要的是杜英豪答應自任艱鉅,親自出馬去辦好這件事。
  杜侯爺在國人心目中已成了一道萬應靈丹,他出馬辦事,沒有不成功的,而且他要辦的事,也沒人能阻得了,所以杜大人一開口,反對的人都退了下去,因為杜英豪還玩出了最絕的一手。
  他說這是消除海寇之患的良策,他提出來,他可以負責,問那些反對的人,能否有把握使海寇之患平靖,若是寇患又生,他們敢不敢用腦袋作保證,這是光棍耍賴皮的一著,的確難住了那些大員們,他們誰也不敢保證的。
  所以杜大人才光榮而順利地揚帆啟行了。玉佳與美枝子都跟他有了一手,到了海上更是公開而不避形跡地在一起了,可以想見他的福無窮,樂勝神仙了。
  可惜的是出海的前兩天,還風平浪靜,到了第三天,就不對勁了,風急浪高,他們所乘坐的大船在大海中,就顯得渺小了,上下拋顛,真如幾片枯葉在大湖中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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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他們所用的水手都是杜英豪精選的好手,還能把船控制得不離航線。只是大部份的人都暈了船,只有杜英豪本人不受影響,因為他從小就是玩船出身的,雖沒經過這麼大的風浪,但畢竟在長江中討生的人,不會被風浪所擊倒。
  不過,杜英豪這下可苦了,他得去侍候每一個暈船的人,嘔吐的穢物要清理,吐髒了衣服要換,能動手的女人都軟綿綿的像條死蛇,杜英豪又不能叫那些水手來替她們換衣服。
  不但是跟他有過親密關係的人,要他來服侍,就是連那些侍兒婢女也都得勞他的大駕。尤其是玉佳身邊的那些侍兒們,毛病還真大,寧可死了也不肯讓別的男人來沾她們一下。
  天氣又冷,濕衣服在身上可能把人凍病了,最苦的是她們雖是連水都喝不進一口,但是排解卻不因之而停,杜英豪總不能讓她們拉在身上。
  開始時,他還在手頭上略施輕薄,掏一下、摸一把,開開心,在平時,那些女孩子一定會失聲怪叫起來,撒嬌似的跟他鬧個沒完。但現在卻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任由他擺佈,反而使他興味索然,轉而後悔來得太多了。
  幸好,美枝子公主是在另一條大船上,而且還把賴光榮的兩個日本老婆都撥過去擔任連系,否則杜英豪更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就這麼折騰了一天一夜,杜英豪沒暈船,卻比暈船還苦,他的大艙中雖是躺了一大片美麗年輕的女嬌娘,他卻連瞧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了。
  不過,風浪至少平息了下來,船只有一點輕微的搖晃,杜英豪看見有幾個人已經能夠坐起來扶著走動了,連忙如逢大赦地道:“好了!你們照顧其她人一下,我出去透口氣去。”
  的確,這艙中尿騷屎臭、脂粉氣、吐出來的食物酸氣,混雜在一起,的確很不好受。
  他衝到甲板上,擔任船長的戚仁義忙過來道:“杜爺!風浪過去了,您還安好?”
  對江湖朋友,杜英豪從不搭官架子,甚至連侯爺這個稱呼都免了,他苦笑了一下道:“我倒好,可被那娘們給整慘了,難怪水上的規矩要禁止堂客登船,她們的確是夠討厭的。”
  戚仁義笑道:“那是他們不習慣海上風浪顛簸而已,像美枝子公主那邊,一個個像是生龍活虎,此咱們男人還強呢!我們這邊有四條小船斷索漂失,全靠她們把人一一救上來。”
  “啊!她們那邊沒人暈船。”
  戚仁義道:“好像沒有,她們都是過慣海上生活的,經驗老到,身手矯捷,更兼水性精通,在那麼大的風浪中,她們還能下海去游泳救人。”
  杜英豪直是叫苦,他就是怕那邊也跟這兒一樣,所以風浪一起,他狠起心沒去過問,那知卻一點事兒都沒有,早知道如此,倒是讓叫那邊派幾個女的過來幫幫忙了。
  戚仁義又道:“尤其是那位美枝子公主,更是了不起,竟然能冒著風浪,駕了一條小船,來回穿梭巡視,更幫我們煮了熱茶熱湯送過來,否則這一天一夜下來,我們不暈船,可也餓慘了。”
  戚仁義道:“杜爺恐怕要上她們的船上去了,這邊的廚司是那位格格帶來的,平時的菜燒得好極了,可是他也暈船不能動了。”
  杜英豪豈僅是肚子餓,而且一身又臟又具,還急須洗個熱水澡,急忙道:“我過去好了!”
  他才表達了這個意思,可人解意的美枝子已經派了一條小船過來接他了,而且也派了幾個侍女過來,幫他整理大艙,杜英豪上了小船,搖到那邊的大船旁,他一伸手搭船舷,就乾淨俐落地跳上去了,卻見美枝子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帶了兩個綽約的侍女,跪在艙門前迎接。
  這是東倭的禮節,杜英豪倒不跟她客氣,進了艙門,但見一壺熱酒,幾味精致的小菜放在桌上,杜英豪笑道:“你這狐狸精,居然早準備好了。”
  美枝子笑道:“妾身知道侯爺辛苦了一天一夜,特地準備了一點水酒,替侯爺去乏。”
  杜英豪笑道:“你上過我們的船,一定都知道了,虧你還好意思說,也不過去幫幫忙。”
  美枝子道:“妾身倒是很想幫忙的,但是卻不敢造次,尤其是四位夫人和玉佳郡主,她們都不願意在那情形下被妾身看見的,所以妾身只有裝作不知道,偏勞侯爺一個人辛苦了。”
  杜英豪知道這也是事實,除了胡若花天真無偽外,其餘幾個人對美枝子都好像有點敵意,這倒不是怕地分了杜英豪的感情,而是這次飄洋過海,跋涉萬里,還要冒險犯難,都是為了她。
  杜英豪笑了一笑,然後道:“美枝子,你善解人意,可知我現在最迫切需要的是什麼?”
  “妾身自然知道,而且早已準備好了,就在旁邊的艙中,侯爺去一看就知道了。”
  杜英豪走到旁邊的艙中,掀一看,卸是一個大澡盆,放了一盆熱水,忍不住大笑道:“我算是服了你,美枝子,你們那邊的男人真有福氣,你們每一個女子都是知情喜意。”
  “我們女孩子從懂事開始,就訓練著如何去取悅男人,以備將來侍奉丈夫,做個賢妻良母。”
  “連你貴為公主也要學這些嗎?”
  “是的!妾身在未嫁之前,雖是高貴的公主,但嫁人之後,就是為人之妻,與其她女子一樣。”
  “那你就永遠別嫁好了。”
  “可是妾身寧可做一個平凡的女人,享受一個做妻子的樂趣,也不想做公主。”
  杜英豪怔住了,美枝子跟兩名侍女上來,為他除去臟衣服,服侍他進入澡盆,杜英豪舒服地泡在水中,卻見美枝子也在脫衣,忙問道:“你也要洗澡嗎?”
  “不!妾身是侍候侯爺沐浴,這也是我國女子的工作之一,當然也是做妻子的樂趣與光榮。”
  說著也跨進水中,杜英豪覺得有意思極了,他也才明白何以這浴盆要這麼大,可惜他的運氣雖然一向不錯,但最近卻不怎麼樣。
  首先是一聲霹靂般的巨震,使他的船一歪,驚魂未定,卻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然後是一個東瀛武士進來,跪下低頭道:“啟奏王上,有兩艘海盜船向我們發砲,要我們下帆停船。”
  他雖然面對著兩個赤條條的人,卻低下了頭,如同未見,美枝子道:“海盜船?
  會有海盜敢來搶劫我們,你沒有看錯嗎?”
  那武士道:“不會錯,來船升上了黑骷髏海盜旗,而且看樣子好像還是西方荷蘭海盜船。”
  杜英豪不禁直了眼,他已不算孤陋寡聞了,然而對外在的世界卻了解得太少,他知道西方有洋夷,碧眼黃髮,滿口舌夷語,面目與中國人大為相異,後來跟羅剎人開過一次戰,他見到羅剎入,甚至於還娶了一個二轉子老婆,使他以為西方洋夷就是羅剎人,卻沒有聽過有什麼荷蘭……因此他忙問道:“荷蘭也是羅剎的一支嗎?”
  那武士低著頭道:“稟侯爺!荷蘭也是西方夷人之一,卻不是羅剎,他們的國勢頗強,對於航海及進器技術,尤為發達,目前所用的較為進步的火藥器材,大部份都是他們發明創造的。在敝國有很多新的醫學外科技術以及製造機器等學問,都是用荷蘭文字所著,有些人專從事研究此等荷學。”
  幸好杜英豪沒有讀過書,沒有被那種尊王攘夷的思想所污染,更沒有狂妄地認為除了四書之外,別無其他學問,他倒是點點頭道:“喔!這次去,我也要找幾本這種書帶回來。”
  那武士道:“侯爺!您必須還要有一個通曉蘭文的人,才能看得懂這種書。”
  杜英豪笑道:“這個倒容易,在廣州羊城一帶,外國人很多,想必有所謂的荷蘭人在內,我可以聘請幾個來,把那些書翻成中文……”
  這時美枝子已經匆匆地穿好了衣服,而且也拿了一塊大方巾,準備杜英豪出浴,著急地道:“侯爺!您別忙著討論蘭學了,還是先決定一下,如何應戰才是。”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那還有什麼好忙的?咱們是飽帆順風前行。對方一時還追不上來!哦!這位英雄,請教貴姓大名。”
  那名武士受寵若驚地道:“啟稟侯爺,小人名叫畿田英次,是主上新任的近衛隊長。”
  “很好,英次!你看來很能幹,而且還很忠心、很守本分,這次公主回國去,要經過很多困難,全靠你們全心協助才有成功之望。”
  英次叩首道:“小人祖上四代都是主上家臣,小人自當鞠躬盡瘁以報主上。”
  杜英豪又問道:“英次!你對於海戰熟悉?”
  英次道:“熟悉,小人一直都是被派在海上擔任出擊的,最近才被召同來侍奉主上。”
  美枝子道:“慎太郎早已有了私心,他把忠於我的人都派出去作戰,想在戰鬥中叫他們慢慢被消滅,他的身邊留下的都是他的心腹死黨!”
  英次忙叩頭道:“主上!其實大部份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只有幾個人受了慎太郎的蠱惑,認為復國無望,才起了異心想就在海外另謀發展了。”
  美枝子輕嘆道:“我也知道復國是不可能了,以我們這幾千個人去跟擁有幾十萬大軍的足利王朝對抗,那無異是以卵擊石,以我的立場而言,根本是不必回去的,你們都還有家人親友在日本,不能永遠流落在異邦,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帶你們同去,爭求一個棲身之地……”
  英次恭敬地道:“是!臣下們了解主上的。”
  美枝子道:“不!你們都不了解,我們這次回去,目的只能求到一城一地而已,就算能夠成功了,以我一個公主的身份,僅為一城之主,那實在是太屈辱了,也將難以去見泉下的先人,所以成功之後,我還是要離開的,這是為你們而爭。”
  英次道:“是!是!臣下們都明白!主上巳經委身侯節要遠嫁到中國去。”
  美枝子道:“你們明白就好,我是為了盡祖先留給我的責任,侯爺則是為了交情來幫助我們,大家必須要明白這點,他們都是局外人,主要的還是你們,所以有什麼危險的事,你們要爭著去做!”
  英次又叩頭道:“是!臣下明白,若是還有不明白的人,臣下令曉諭他們的!”
  “好!你先去,監視敵船動靜,等一下我跟侯爺再來指揮作戰。”
  英次叩頭出去了,杜英豪這才遣:“美枝子,你怎麼跟他這樣說呢?”
  美枝子道:“這次跟我來的人,大部份都是在日本本土成長後再加入我們的,他們的家人都在日本,所以才想同去謀個出路,我假如不把話說明,他們還不肯出死力呢!”
  “怎麼會呢?我看他們都是興致勃勃的……”
  “他們當然高興了,因為他們的先人以前是我家的家臣,現在受了壓制,難以出頭,聽說我要回去,他們自然起勁,不過們見到我跟你很接近,又變得興味索然不起勁了!”
  杜英豪一笑:“這次怎麼說呢,難道他們也像慎一郎那樣,想你嫁給他們?”
  美枝子道:“那倒不是,日本的婚姻階級分得很嚴,貴族不會下嫁平民的,他們是怕我嫁給你之後,你的人都插了進來,就沒有他們的地位了。”
  “這是從何說起呢,我的人說什麼也不可能背鄉離井,跑到異邦去立足生根。”
  “侯爺!他們是有理由懷疑的,因為你在關外的忠勇山莊內,都是從中原江南一帶移去的江湖人,同樣是背鄉離井……”
  “那不同,關外再遠,還是中國的地方,我們絕對不可能跑到外國去立足的。”
  美枝子笑道:“你的那些人都是想推翻大清朝廷的,朝廷一直在防備著他們,在本國不如在外國安全,侯爺不否認這句話吧!”
  杜英豪也笑道:“你們過慮了,反清復明是一句老古話了,清朝入主中原已多年了,沒有人再記得明朝是怎麼個樣子,也不會去要匡復他了!”
  “可是侯爺的那些手下全是義師。”
  杜英豪笑道:“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手下。他們是漢人,而中原河山是漢人的,我們想收回江山,這一點也不錯,可是我們不會莽然蠢動,我們仍然是著眼於全國的老百姓,誰能夠給老百姓幸福安定的生活,我們就擁護誰,所以我的這些義師朋友,同樣的也會為朝廷來出力。”
  美枝子道:“是的,我明白了你們中華人們的心胸,但是我這些臣下還不明白,所以我要告訴他們,叫他們放心。”
  “可是你說將來要嫁給我?”
  美枝子道:“此身屬君,至死無他,你們中國不也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話嗎?”
  “我已經有四房妻子了!”
  “我知道,侯爺既已有了四房妻子,自然也可以多添一房,我只要求同樣的待遇。”
  “我雖然不是窮光蛋,可是做我的老婆並不能享福,你可以看見我的那些老婆們辛苦得很。”
  “妾身不怕!而且這正是我所希望追求的,妾身學了一身武功,也不能安於平淡的生活。”
  “那你又何必堅持要回國呢?”
  “為了責任,這些人追隨我家,出亡海上幾十年,我一定要對他們有個交待,安排好他們的生活,使他們能重返故國安居,才能再去追求我自己的生活,這是我一生下來就開始負起的責任。”
  杜英豪不是貴族,但是他對這種負責的高貴品德倒是十分的尊敬,此時砲聲更頻,戰況漸迫,他忙穿好了衣服,出去到了甲板上。
  那些日本水手都很沉著,但是已經搬出了大批的弓箭油布,準備作火箭的攻擊了。
  英次拿了一具千里鏡在瞭望,看見他來了,忙把千里鏡遞給他,杜英豪瞭望了一下問道:“英次,你既然也在海上闖湯,應該知道對方的底細?”
  “是的!這是荷蘭大海盜哈維船長的兩艘海盜船,一條叫黑鷹號,一條叫海蛇號,兩條船共有七門且砲,六百多名水手,戰鬥力很強!”
  “你估計一下,拚得過嗎?”
  英次道:“拚不過,因為他們的火砲太強,可以遠及兩百多丈,而且他們的船也快,我們有兩次在海上遭遇到,人數雖比他們多,還是打敗了。”
  杜英豪了一下道:“若是靠近互相肉搏?”
  “那自然不怕他們,不過這種機會不多!哈維船長很狡猾,他不會貿然登上我們的舶的,多半是老遠用火砲轟毀了我們的大船,再用一部份人乘小船過來,用長槍繳掉對方的武裝,一直等到對方完全失去戰鬥能力,再行登船搜劫。”
  杜英豪道:“既然你認為力拚不過,那就交給我來指揮,我教給你一套小魚吃大魚的新戰術。”
  事實上整個船隊本來也是以杜英豪為主的,他第一個命令卻是叫三條大船靠近,全部落帆,然後把船上所有的女眷集中在一條船上,撥下一半的人來保護女眷。完全是準備投降的樣子。
  海盜船發了幾砲,在這邊的大船上擊穿了幾個洞,也傷害了十幾名船員。然後看見這邊完全沒有抵抗的企圖。才停止砲擊,給了兩條快艇過來。每條快艇士都有二十名水手,身上背了長槍,腰間佩著大刀,由兩個頭目率領著,妙的是還帶了兩名東方人作為翻譯。
  快艇將要靠近時,那些水手們都把長槍執在手中,此著大船,杜英豪不知上那兒去了,卻讓賴光榮穿了他的官服,站在船樓上大模大樣地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打劫官船,本使乃長大清國特使,出使到東倭日本的。”
  那名東方的通譯笑道:“杜侯爺,你別擺威風了,我們對你的身份完全清楚。”
  賴光榮一怔道:“你們知道本使的身份。”
  “不錯!你們剛出海,我們就得到消息了,特地追上來發點小財的,要不是昨夜的那一陣狂風,早就追上了,現在你乖乖的投降吧!”
  賴光榮道:“你要知道這是打劫官船,而且是跟大清朝廷作對,抓到了要砍頭的。”
  對方都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見一個笑話。
  賴光榮厲聲喝叫道:“你們笑什麼?”
  那個通譯笑道:“侯爺!你別發威風了,我們這些人被任何一個國家的官府逮著了,都免不了一死,因此也不在乎多死一次了,你還是乖乖的下令投降吧,那樣最多是一點財務損失……”
  賴光榮冷笑道:“笑話!本爵乃上國人使,怎會向海寇投降,而且你們也該看看,我們這邊的人數並不比你們少,怎麼會怕你們……”
  那通譯冷笑道:“侯爺!我們知道你這條船上都是能打的,你本人更是很有名的劍客,只不過這是海上,所以你們只有束手投降,別無他策。”
  賴光榮道:“本爵倒是不信,看你們有何手段,居然敢大言不慚地叫我們投降。”
  那通譯笑道:“很簡單,我們根本不打算力拚:全憑犀利的砲火打得你們無法還手。”
  他學起了手,做了一個手勢,遠處的大船上轟的一聲,接著這邊一條大船的主桅齊腰而折,按著第二砲過來,又把甲板上炸開了一個大洞,也炸傷了兩名水手,大家一起變了顏色賴光榮本人倒還不怎麼樣,可是艙口跑出了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人,卻個個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包圍住了賴光榮,要他趕快投降。
  賴光榮直跺腳嘆氣道:“你們這算什麼?大丈夫一死而已,豈能如此窩囊的…
  …”
  但是他卻吵不過這一批娘子軍,最後只得道:“好!好!投降!投降,大家放下兵器,不准抵抗,餵!海寇們,別開砲了,本爵命令手下放棄抵抗,船上的金銀財寶可以全交給你們,可是不准傷人命,還有,也不准欺負我船上的婦女!”那通譯哈哈大笑道:“當然!當然!我們也不過是要錢而已,不會再有其他的舉動的。”
  他揮揮手,一條小船靠近大船,十幾個漢子都爬了土來,而大船上的水手們雖已放下了武器,卻仍然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那通譯道:“杜侯爺很對不起,我還得把你們綁起來,以防你們抵抗!”
  賴光榮剛要表示反對,底下小船上的十來條火槍一齊發了火,他們是故意打在船舷上,但見碎木橫飛,聲勢十分驚人。
  那通譯沉聲道:“你們都看見了,若是有人敢反抗不受縛,立刻殺無赦,誰不要命的就試試!”
  賴光榮終於嘆了口氣:“好吧!綁就綁吧,誰叫我們的火力不如人呢,血肉之軀,當然不能跟槍砲去做對,不過,你們可得小心點,本爵這次回去,一定打造幾條超等大船,配上遠程火砲,巡遊四海,一定要剿滅你們。”
  那通譯冷笑道:“這等以後碰上再說吧,現在我們可是吃定你侯爺了。”
  賴光榮伸出雙手,讓一名海盜綁上了手,其餘那些海盜也分別動手,他們綁的很熟練,而且船上的繩索又是現成的。沒有多久,船上的男人都已經分別就逮,只剩下二十來個女人,瑟瑟縮縮的擠成一團、神色驚惶,那通譯也帶著人跳上了大船,分別到三條大船上下都搜了一遍,確定所有的人俱已就縛,這才發出了一顆紅色的信號。
  一溜白光沖上了天空,這是安全得手的信號,那邊大船上立刻又放士了四條小船,而這邊的海寇們卻已將船上的金銀綢緞等值錢的東西都搬到甲板上,顯然是等那些小船前來搬走,有些海寇們則已野獸般的瞪著那些女眷,賴光榮似有所覺,連忙道:“餵!我們說好了的,不准欺負女眷的。”
  那通譚大笑道:“放心好了,侯爺,我們都是很規矩的,怎麼會欺負女人呢,我們只會好好地變她們,溫柔地侍候她們睡覺。”
  那些女眷們一聽,立刻四散奔逃,發出了驚叫:而這些海盜們也哈哈大笑,分別地追了去。
  於是艙底傳來不斷的女人的尖叫,還有二十來名海盜們在守著貨物,可是已現出不耐煩的樣子,等到那四條小船來到,船上的人才上大船,那二十來個人都已迫不及待地下艙等女人去了。
  只剩下那個通譯在指使著各人將金銀搬下了小船開始回劃,但他們卻又留下一半的人。
  艙中不斷地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卻已經有七八十名海盜下去了,就是不見一個人土來。通譯的身邊只有四個人,手中執著手槍,監視著甲板上被困成一堆的男人,他漸漸感到不對,因為那些被困住的水手們手腳都解開了。
  那四名執槍的海盜正待舉槍,颼颼颼幾響,每個人的喉頭都釘著一枝小箭,拋開了槍,倒地不起,通譯大驚,連忙跳到船頭上,大聲地呼叫,船艙裡上來的人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女的,一個個手執兵刃,兵刃士都血淋淋的……賴光榮也解開了束縛,原來他們在甲板上的繩堆裡早就藏了幾柄銼子,斜嵌在木板縫裡,當大家集中在一起時,有幾個人把銼子摸在手中,把大家的繩子慢慢地都銼斷了。
  下艙去的海盜們,不問也可知其命運,水青青手中挾著一枝袖箭,逼向那通譯,口中冷笑道:“杜家的女人那有這麼好欺負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老太太我不找你們晦氣已經算你們祖上積德了,你們這些王八蛋居然還自己找上來!”
  那通譯臉無人色道:“我們的人都死了?”
  水青青冷笑道:“死了一半,活捉了一半,老實說,侯爺對你們的一學一動,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於你們如何行動都算準了,預備好了一個陷阱,就等你們自己送上來。”
  那通譯哆嗦著道:“你們別以為製住這些人就勝利了,我們的人還多得很呢!”
  賴光榮笑道:“我知道,你們大概是兩百多人在這兒被陷住了將近一百,在四條小船上運東西回去約有六七十,還有六七十個在大船上對不對?”
  通譯道:“對!等他們知道這兒有了變化,幾發火砲,就可以叫你們死的一個不剩!”
  賴光榮笑道:“這兒還有不少你們自己的人呢,難道你們不顧他們的死活了嗎?”
  通譯道:“笑話,我們的夥伴都是在水上討生活的,水性好得很,火砲一發,他們就能跳水。”
  賴光榮道:“要他們跳得了,押上來……”
  艙門開了,那些荷蘭的海寇們一個個赤條倏地被押了土來,後面跟著的則是胡若花、王月華、晏菊芳,以及美枝子的一批侍女,雖然只有十多個人,卻把三四十名大漢像串螃蟹似的押了土來,這些海寇們沒一個身上沒帶傷,有的還少了條肐臂,一身血淋淋的,那景象頗為驚人,可見他們一下了艙,就受到襲擊,而且是很多地方同時發作,個別擊破,才能在這短時間內,解決得乾淨俐落。
  賴光榮道:“你回到大船上去,叫你們把搶去的東西送回來,還要賠償這兒的損失,才能換回這些俘擄,否則我們就一個個地處死!”
  說到處死兩個字,他的手向下一落,執刀的胡若花立刻揮刀一砍,把最前面兩個海寇的腦袋砍落了下來,跟著就是兩腳,把體踢下了海。
  這些海盜殺人不眨眼,但是看了胡若花的狠勁兒也嚇白了臉,那通譯更是哆嗦著道:“好!好!我回去告訴我們的首領。”
  雖然有兩條小船靠在一邊,但是那種船能載十幾個人,一個人是劃不動的,他跳下海去泅水走了,大船上的人也向遠處望著,但見前面兩條海盜船上的骷髏旗降了下去,升上白旗大黑杜字的旗幟。
  那是杜英豪的帥旗,大家立刻知道杜英豪帶了人泅水空擊大船也得手了,立刻爆起了一陣歡呼。
  這整個戰略是杜英豪訂的,他從美枝子臣下的口中,對兩條海盜船的狀況十分了解,因為有人曾經參加他們行劫行列,對他們的一貫手法很熟悉。
  海盜船上的火砲很犀利,海戰是打不過的,只有利用智取,於是他叫一半的人在船上,叫賴光榮穿上他的官服實施誘敵,也知道這批海盜們好色成性,見了女人絕不會放過,好在這邊的女人們個個貌美如花,卻也個個武藝超群,不讓鬚眉。計劃中就叫大家假意投降,把大批的海盜都誘離盜船,然後再利用那二十幾名女煞星突施反擊,在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下,一股兒製住了群盜。
  杜英豪自己則帶了百餘名精於水性的水手們,悄悄地泅水過去突擊海盜船。
  每條海盜船上都只剩下二十來個人了,這批煞星悄悄登船,而且完全採取暗殺行動,見人就宰,更因為海盜船上的人注意力全放在搶劫行動上去了,做夢也沒想到敵人會在水中潛來反擊的。
  兩邊的大船上都順利得手了,而海中還有四條小船上載有六十來個人跟劫來的財富,突然之間,他們才發現上了大當,連老家都被人摸掉了。有一條船想逃,杜英豪立刻吩咐裝上火砲,轟然聲中,連船帶人連影子都沒有了。其餘三條船乖乖的投降了,杜英豪這上子才獲得全盤的勝利。
  他折損了十來個人,卻俘獲兩艘海船及將近百來名俘擄,這是空前的大勝利。
  美枝子的臣下這下子對杜英豪才真心佩服,尊若天神,他們原是幹海盜的,因此也知道這兩條荷蘭海盜賊的威力,在以前,他們自己也曾遭遇過,吃了不小的虧,在海上,對這兩艘海盜船幾乎是談虎色變,但杜英豪卻輕而易舉地把他們擊垮了。
  杜英豪這一次卻不是仗著運氣了,他是真正憑著智慧與戰術而獲得了一場空前的勝利。
  杜英豪這一次所得到的勝利成果是空前的輝煌,他把對方約兩條大戰船整個都接收了過來,對上面的幾門遠程火砲十分激賞,而且對它們靈巧的結構,以及快速的航行能力更是有興趣,甚至於許多航海用的工具儀器,他也表示了相當的好奇。
  所以他毫不客氣地把兩條船改為自己的座艙,而把自己這邊損壞得最厲害的一條船空出來,把百多名俘擄都驅了上去,而後就下令開船揚帆而去。
  戚仁義:“侯爺!這批海寇作惡多端,殺人如席,商船遇上了他們,劫走了錢財不說,還不管老少一律殺光,小弟就有一條船全毀在他們手中,折損了四十多名弟兄,咱們也應該以牙還牙,給他們一個片甲不留的。”
  杜英豪笑笑道:“這樣子他們也好不了那兒丟,那條船舵輪已毀,船上既沒工具,又沒有淡水、食物,只能隨風漂流著,碰不上別的船,也只有渴而死一途。”
  戚仁義道:“可是碰上別的船,別的船可摻了,一定會給他們洗劫一空,雞犬不留。”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那是上天不絕他們,不過我相信多行不義者必自斃這句話。”
  還沒說完,遠處轟的一聲巨響,火光沖天,正是留下的那條船,突然炸碎成為無數小片消失了。
  那轟炸是如此之強烈,船上的人不問可知是無一生還了,杜英豪笑道:“我說如何,他們遭到天譴了吧!自作孽不可活。”
  戚仁義駭然道:“大哥!您在船上裝炸藥。”
  杜英豪道:“炸藥是他們自己的,我只把木桶挪了個位置,放在水桶一起,而且動了點手腳,把塞子上裝了根引線,一鈸塞子,就會引爆了。”
  戚仁義一伸舌頭道:“大哥!您真好算計。”
  杜英豪莊容道:“我知道這一批海寇們無惡不作,而且一身罪惡,個個都是死上一萬次都不冤,可是我要處死他們時,卻有很多人反對,說是什麼投降的俘擄就不該殺害啦!”
  他的眼睛看看晏菊芳和玉佳郡主,因為剛才也是這兩個人反對他處死俘擄的。
  看得兩個人都低下了頭。杜英豪大笑道:“我知道你們兩個人都是官方出身,一切行事都要照官方的手法。”
  晏菊芳道:“侯爺!您現在不但是大清國的侯爺,也是奉命出使的特使大人,自然一切都要講究法度,行事也當以寬仁為尚。”
  杜英豪笑道:“我這個侯爵跟我這個特使的身份都是我以江湖人行事的手法掙來的,所以我既不習慣,也不會採用官方行事的那一套,再說,這一套也不管用,這些海寇們並沒有因為我是侯爺或是特使就不敢打劫我,他們照樣洗劫不說,若是我不用江湖人的方法反製住他們,回頭一定也會被他們排好隊,輪著砍翻到海裡魚。”
  晏菊芳道:“侯爺!您不同意我的看法,就直接說好了,何苦又哄著我們呢?”
  杜英豪道:“我以前告訴過你多少次,我需要你們的意見時,我會問你們的,否則我在處理事情時,我不希望你們亂插意見,結果每次都是你的話多,我要是常駁回去,你必要生氣說我不給你面子,所以我懶得抬了,還是照做我的。”他的神色一莊道:“菊芳!我們認識時,我還是個江湖上的流浪客,你卻是個女差官,因此,你老以為自己高出我一籌,處處都要告訴我該怎麼做,我不否認,有些地方你是此我強,可是我若事事都聽你的,今天又會在那裡呢?”
  杜英豪的話說得很重,但是晏菊芳卻不敢再開口了,雖然,她對杜英豪的底細是最了解的一個,也因此,她處處都要指點一下杜英豪如何去處理事情,怕他的能力不足以應付。
  因為她知道杜英豪不學無術,也沒受過正式的武功訓練,只不過仗著一點小聰明而已。
  可是杜英豪卻偏不聽它的,天大的禍也敢闖;居然一帆風順,什麼難關也闖了過來,造成了今天的地位。杜英豪的一切,不可以常情計,晏菊芳卻總是以一個常人去看他。
  “假如一切都聽你的,今天我們又在那裡?”
  這個問題深深地震撼了晏菊芳,是的!假如一切都聽她的,他們連那個土霸王都鬥不過,此刻最多是躲得遠遠的,兩個人藏起來過日子。
  晏菊芳低下了頭道:“侯爺!我錯了,以後我決不再多事干涉您處理事物了。”
  玉佳格格知道杜英豪的這番話,一半是為了說給她聽的,但她卻沒有生氣,笑笑道:“侯爺!我倒不是替那些海寇們說情,我知道他們不會改過遷善的,以後還是會做海盜,除惡務盡,殺了他們是除害,但是我主張審問一下。”
  戚仁義道:“格格!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死千次都有餘,用不著審問了。”
  “我不是怕他們冤枉,而是他們這一次來得突然,似乎是緊跟著我們而來,好像專為對付我們。”
  杜英豪道:“不錯!那個通譯自己也說了,我們一出海,就在他們的監視下,似乎是有人示意他們,要把我們消滅在海上似的。”
  玉佳道:“對呀!所以我才要問一下,看看他們究竟是受了那一方面的主使。”
  杜英豪笑道:“那還用問嗎?不外是兩方面,一個是宗人府中新近失意的那批人,對我痛恨入骨,想叫我葬身大海之中。”
  “他們怎麼會跟荷蘭的海寇有關連呢?”
  “他們跟任何海寇都有勾結,而且,他們有錢,許以重賞,也可以買動人來拚命的。”
  玉佳格格憤然道:“假如真是他們,這一次做得過份了,在海上劫掠特使座船。”
  “格格!他們在邊境公然聚眾,準備造反奪取大事呢!朝廷對他們又能如何呢?
  最多削掉他們的現職,不會再進一步降罪的。”
  玉佳忙道:“侯爺!這倒不能怪朝廷對他們特別縱容,而是關係太大,他們的潛在勢力不小,只能慢慢地來,若是一下子逼急了。”
  “我知道,他們同一夥的還有很多人在軍隊中擔任將領,若是一下子嚴加追究,怕那些帶兵的挺而走險,所以只能慢慢地削弱他們的勢力。”
  玉佳道:“侯爺明白就好,像我們這次海上遇劫,一定是近海守海防的將領們通風報信的所以我想問一個清楚。”
  杜英豪一笑道:“也不必問了,那些人的黨羽我都清楚,我所以要一舉把那批海寇消滅乾淨,否則過不了一天,就會有船隻來探問消息,把他們救起來的,我這麼做,自有深意。”
  他不說是什麼意思,也沒人敢問,頓了一頓後玉佳才道:“侯爺只說了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呢?”
  “自然是日本方面了,他們不喜歡美枝子回去,但是又不便拒絕大清朝廷的要求,只有在海上把人都消滅了,省了麻煩。”
  玉佳一驚道:“會有這種事嗎?”
  杜英豪笑道:“當然有!而且還極為可能,我相信在我們的船隊中,還有對方的細作,所以那些海寇船才能這麼快地找上我們。”
  “那我們不是太危險了嗎?要告訴美枝子一聲,叫她無論如何把人找出來。”
  杜英豪道:“不勞操心,我已經叫美枝子如此做了,所以我才把奪來約兩條船分了一條給她,叫她把所有的人都帶上新船去。”
  “那有什麼用呢?”
  “自然有了,這海上通信,只有靠飛鴿傳書,那個細作必然秘密飼有信鴿,原先的船上是他們自已的,恐怕有秘密飼養的地方,換條船,他一定要設法把鴿子帶著走,就不難找出那個人了。”
  玉佳輕嘆了一聲道:“侯爺!沒話說,往後我也只有唯命是從,不敢再出什麼主意了。”
  說著,有人拿著一枝箭進來道:“這是美枝子船上射過來的。”
  那是在海上兩船相距不遠時,最快速簡捷的通信方式。杜英豪將箭簇拔掉,在空的箭中取出一個紙卷,展開看了一下道:“我果然料得不錯,不過兩方面都有份,那批荷蘭海寇是他們雙方聯合起來邀請的,目的就是阻撓我的出使。”
  玉佳怒道:“這太豈有此理了,我們大可以問問他們的當政者,這是什麼意思。”
  杜英豪笑道:“沒有用的,沒有證據,人家不會認帳的,不過,這至少是個好消息,證明了日本當局,對我這個特使頗為忌憚。”
  “美枝子捉到的那個奸細,就是人證。”
  “那不管用,日本朝廷沒有直接介入,他們是經由代表人經手的。”
  “是由誰經手呢?”“虎右衛門,是鹿兒島的城主。”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足利王朝既然存心阻撓侯爺出使,必然還會使出各種的手段,我們這點力量去跟整個國家作戰是不夠的,朝廷雖然有心支持,但只是做做樣子,不會當真派兵的。”
  杜英豪想想後才道:“不錯!我們恐怕登陸都有問題,不過,好在海寇被殲,消息封鎖,他們一時還摸不到頭緒,我們可以出奇兵突襲。”
  杜英豪一笑道:“不是攻擊他們的京都,但是可以突襲鹿兒島,那個城主手下只有兩千名軍隊。”
  “兩千人也此我們多出了十倍。”
  杜英豪笑道:“人多沒用的,我向來不打以大吃小的仗,等我跟美枝子商量後,再決定進攻的步驟,反正原則是決定進襲鹿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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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伏擊

  有兩條中國商船駛進了橫濱港,船主叫戚仁義,是中國大商家仁義堂的主人,仁義堂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中國各地都有分號,跟日本也經常有生意來往,為人四海,出手大方,做生意很公道。
  因此,他是個很受歡迎的外國主顧,這次來又帶了許多織錦的綢絲羅、瓷器、宮扇以及上品茶葉等名貴物品,因此更為轟動了。橫濱城守有馬福吉是足利王室最信任的家臣之一,食祿百萬石以上,是個很有地位的官兒。
  可是在他受到戚堂主奉獻的那份厚禮後,不禁砰然心動,眉開眼笑。
  禮物中有一尊玉雕的觀首佛像,通體晶瑩,價值連城,還有一柄中國的古劍,劍名秋水,劍鞘上綴滿了寶石,劍刃微泛藍色,鋒利無匹,吹毛可斷,削鐵如泥,這兩件寶物使有馬福吉更是開心。
  因為足利將軍大壽將至,他正不知該如何表現自己的一番忠心,奉獻一些俗氣的壽禮,不足以表現誠意,而有馬福吉最拿手的就是獻小殷勤,他的官位一再地拔升也是靠著這個緣故。
  將軍大壽,就是對他的考驗,看他能否獻出與眾不同的壽禮來博取歡心了,這對他的前途關係頗大,別人的壽禮菲薄些沒關係,他的壽禮別說菲薄了,就是十分厚重,但不能引起將軍的歡心。他的忠貞也會被認為有問題。
  所以,仁義堂這份獻禮,解決了他最耽心的難題,將軍嗜好收藏劍器,尤其是中華名劍,視同拱璧,只遺撼的是名器難求,收藏不豐,這柄秋水劍是列名在劍譜上的,用以轉獻上去,必然是對他的寵信又將提高一級了,將軍夫人虔信佛教,尤其是對於觀世音菩薩,特別禮敬,這尊土觀音寶相莊嚴、潔白無瑕,獻了上去,夫人必然會日夜供奉,自然也不會忘記他這大功臣了。
  因此,有馬城守破例地在自己的官邸中設宴款待戚堂主,談笑更治,戚仁義這才提出了一個請求,說自己性好遊歷,這次隨船來到日本,遊歷的興趣大於營利,而這次帶來的綢緞、茶葉及瓷器,有一半是極品,橫濱的商家買不起,想到京都去脫手,請有馬福吉帶擄一二,而且許下極為優厚的條件,全部貨品脫手的價款,雙方均分。
  有馬城守不禁心動,他倒不在乎賺錢,因為他的錢夠多了,而是這些貨品,都是很難得的,他若有一半主權,帶到京都,分送那些權臣,則又是一筆大大的交情。
  雖然,帶一批外國人進入京都是違反禁例的,但是擔些干係,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好在帶的是中國人,形貌與日人無異,讓他們穿上自己隨從的制服,再派幾個人招呼著就行了。
  有馬福吉同意了同行的條件,戚堂主也接受了易裝的要求。他的手下水手中有幾個精通日語的,也跟著一起走,就萬無一失了。
  雖然將軍大壽還有一個多月,但有馬福吉為了得到了兩件珍貴壽禮,迫不及待地提早上路入京都祝壽,這次的壽禮行列也特別氣勢,足足有兩百多人,駕了十幾輛車子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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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倒有百來人是中國水手改扮的,他們是去賣貨的,穿了制服是圖個方便,到了京都,有馬大人自會運用關係,找來大商家,把他們的貨品推銷出去,倒是不必費心。
  時間很充裕,走得很慢,每到一地一鎮,戚仁義總是要四下去逛逛,這原是說好了的,而且有馬大人提早上路,也是為了方便他的遊歷。
  但是每次要等他玩盡興了再上路,有馬大人可沒這份耐性,陪了三天,他就向戚仁義提議道:“戚先生可以慢慢一路玩了來,下官封要先走一步,在京都為你們接治好買主,等你們前來。”
  戚仁義一面道歉,一面感激,而且善解人意,把貨物分出一半交給他先帶走,讓他做樣品,好接洽生意,這下子有馬大人更高興了,兩份貴重壽禮獻到將軍府中,其餘名人處也要應酬,這一來問題全解決了。
  於是他留上了兩個人作為嚮導,自己則帶了親兵先行上路了,本來他是想多留幾個人照顧的,可是那些貴重貨物更要人照料,而這次為了容納仁義堂的人參加,他自己的親兵已儘量節制精編了,實在也騰不出多餘的人。
  好在,有馬大人的面子大,打著他的旗號,沿途的官吏們都要悉心招待的。
  另一邊鹿兒島城守虎右衙門,因為他先接到消息說大清國派了忠義侯杜英豪把他們派在高麗的海盜老巢給挑了,而且跟大清王室勾結的事也被揭穿,計劃整個破壞了。
  這個壞消息使他急得差點沒切腹自殺,因為利用毛利遺孤在海外擴展的機會,密遣自己這邊的劍手、忍者,前往加入,假意幫助他們擴展勢力,實則可以大規模組成海盜,侵犯中國沿海一帶,搶掠財貨,而得到暴利。
  因為足利王室,利用叛亂的手段,由毛利王朝手中取得政權,對一些舊日毛利的有勢力家臣,都許以重利,才獲得了支持。
  這些錢都要王室拿出來的,為了維持政權,王室也在多方設法,到處去賺錢,增加賦稅固然是辦法,可是為了戰爭,老百姓的負擔已經很重了,再增加賦稅,百姓實在無法負擔,許多民眾都為了欠稅已逃亡,再要逼下去,則勢將天下大亂。
  劫掠並不是很好的手段,但為了救急,才只有勉力為之,不過不能公開打著足利王室的名義而為之,那樣惹怒大清朝廷,問題就嚴重了。
  幸好有個流亡的毛利遺孤,以及追隨護主的一批人,成了最好的一個掩護。
  虎右衙門是謀土,他想出了這個絕妙的計劃,派遣了大批的野武士投到毛利遺孤那兒去,他們是擁護故主而來,毛利不能不接納,要養活他們,只有搶劫一途,慢慢的,人數越來越多,終至自成一批勢力,在大清朝廷中跟一批野心的宗親也搭上了線,內外交通,弄得很成功,而足利王室也著實發了一筆財,造成了境內的國泰民安。
  現在,突然,這條財源斷了,叫主其事的虎右衙門怎不憂心如焚,更糟的是與大清宗室的勾結也被揭穿了,恐怕他們會興師問罪。
  消息再來,大清朝廷在大舉擴展水師,建造大型海船,似乎有興伐之意,但是先派了忠義侯杜英豪為特使,前來日本洽商,據悉還有毛利遺孤美枝子同行,這使虎右衙門更緊張了。
  對杜英豪的威名,他是聽過的,知道是中國為一名劍手和勇將,必然很不好對付,因此又出了個主意,恰好得知橫行海上的荷蘭大海盜虎克船長在中國海活動,特地去請求他在海上展開攔截,除了允應戰利品之外,還予以二十萬金銀重酬。
  日子一天天過去,海上攔截的結果卻沒消息,虎右衙門每天要跑幾趟信鴿籠去等消息。而遠在京都的足利王朝也一樣的心急萬分。
  好不容易消息來到,那是預先安插在美枝子手下的間細發出的鴿信,虎克在海上大獲全勝,美枝子、杜英豪等人都被生擒,只是在海戰中,虎克海盜船也受了損傷,故而行程較緩,現在照約定直放鹿兒島,交出俘擄,收取酬金,同時也藉機會補充給養,修理船隻。
  虎克船長跟虎右衙門還算有點交情,而且他的船也在鹿兒島進舶過,因為這兒地處偏僻,沒有其他外國船隻,不易為人所發覺。
  虎右衙門總算放了心,他又有了更進一步的計劃,打算在鹿兒島把虎克船長也坑了下來,一則省了一筆酬金,二則使得襲擊大清便船的事:永達湮滅,沒有任何的證據。
  這個惡毒的主意卻不能由著他作主,因為關係太大了,必須要請示京都才行。
  計算時日,海盜船還有幾天才能抵達,他快馬入京,還來得及請示一番。因此,他丟下了話,急急地走了。
  命令是交代給他的部將的,說萬一在他沒同來前,荷蘭船抵達,不妨准許靠岸,秘密把囚犯接收過來,並且妥予款待虎克等人,等他回來。
  他的算盤打得很如意,不管京都的決定如何,先穩住虎克總是對的。
  到了京都,足利聽取了他的報告和計劃後,倒是頗為贊同,只叫他小心從事,一定要做到絕對的秘密,虎右衙門興致勃勃地告辭出來,倒是不取耽誤,星夜飛馳,來到一處驛站,天色已晚,而且又下起了雨,只有住了下來。
  他為了趕路,只帶了兩名武士護衛,也沒有向沿途的地方官打招呼,來到驛館,卻見裡面已住滿了人,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橫濱城守有馬福吉的親兵和一名副將。
  虎右衙門本來就看不起有馬福吉,認為他只是一個佞臣,而他的副將居然佔住了驛館的正署,心中更是火大,當時就亮出了身份,叫他們讓開。
  這一幫人正是戚仁義他們,住在這兒也是杜英豪的計劃,他在美枝子的手下那兒找出了奸細,利用信鴿發出了一道消息後,知道虎右衙門必然會有這番的請示之行,特地在半路上等著。
  虎右衛門不找上來,他也會攔路襲擊的,這一下子送上來,正中下懷。
  一聲不響,也不動聲色,裝作出來迎接,見面後,還跪下迎接他進去,虎右衙門傲然地點頭,跨進了大門,一柄大鐵當頭砸下,那是胡若花,她那神勇的巨力誰人能敵,虎右衙門連刀都沒來得及拔出來,就被砸成了肉醬。
  虎右衙門自許為日本第一劍手,他的劍術的確值得驕傲,但可惜的是,他的人更驕傲。
  如果知道對方是名滿中國的第一高手杜英豪,他必然會提高警覺:如果驛館裡住的不是有馬福吉的下屬,他也不會如此大意。但有馬福吉本人就是個只會拍馬屁的佞臣,他的手下也都是一批貪婪的小人,更是虎右衙門最輕視的人。
  他的反應也不能說慢,棍風壓頭,他已經拔劍招架了,但胡若花的神力卻是他想像不到的。
  虎右衙門這兒才倒下,他的兩名隨從立即跳過一邊,長劍出手,警戒著向後退去,口中還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殺害城主!”
  他是用日本話說出去的,對方居然也用日本話回答他:“彌六郎,我家城主早就打聽清楚了,你們城主勾結海盜,跑到中國去闖禍、現在大清國朝廷派了特使來問罪,主上很生氣,對中國大清特使保證要懲治主犯……”
  彌六郎一怔,對方若是說任何理由,他都不會相信,只有這番理由,使他深信不疑,因為這是一件絕對的秘密,如者極少,他呆呆地問道:“什麼?大清國特使已經來了?”
  “是的!在橫濱登陸,由我家城主護送去晉見主上,主上親自下的手令。”
  “胡說,特使根本就在海中被殺死了!”
  那人嘆了口氣道:“這可是河合正平傳來的消息,你們都上當了,你們叫虎克船長去襲而且你們派出的奸細河合正平也被發現了,杜侯爺故意發出一條假的消息騙你們上當,他自劫使船,主意並不錯,只是你們沒弄清對象,特使是中國第一高手杜侯爺,虎克全軍覆沒,己卻在橫濱悄悄登陸。”
  彌六郎神色大變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們前天還見到主上,主上卻沒有說起這件事!”
  那人道:“主上當然不能說,因為杜侯爺已經在京都,主上已經吩咐了要立刻誅殺虎右衙門,卻不能在京都殺你們,主上表示這是虎右衙門自己的私自行動,他是受了蒙蔽的。”
  彌六郎大叫道:“胡說!明明是主上自己的意思,我身上還有著主上的秘密指令。”
  那人笑道:“彌六郎,你實在太笨,主上的意思是要你們自裁以服罪,好對大清國特使作個交代,雖然有秘旨給你們,但你們死了就可以收回!”
  彌六郎道,“主上不能如此對我們的。”“彌六郎!很抱歉,大清國的皇帝很生氣,已經準備發兵一戰了,而主上卻知道我們打不過的,所以只有犧牲你們了,好在虎右衛門已死,主兇已畏罪自殺,你把秘旨留下來,趕緊同鹿兒島去,通知那兒的人,趕快逃亡吧,主上雖然不願意如此做,但是為了安撫大清國特使,不得不叫我家城主帶兵去征伐你們,你要明白,這是不得已的事!”
  彌六的神色如土,沉思片刻後,才從背上解下一個竹製的包袱,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說:“我明白主上的不得已,可是我也無法去對弟兄們說那種話,大平!你是副守備用邊大人的兄弟,由你回去說最適合了!”
  另一個武士忙叫道:“不行,我們一起去!”
  可是,彌六郎已經拔出了腰間的小刀,切進腹裡,倒在血泊中了。大平急吼道:“混蛋東西,你要做個武士,光榮切腹了,卻要我去做那種事!你是混蛋,八格野魯、八格野魯。”
  一邊叫,一邊把彌六郎的頭砍了下來,然後又在他身上用刀亂砍,直到刀子拍的一聲折斷了,他才哭著跳起來,拉上馬匹,冒著雨,疾行而去。
  這邊的社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拾起那個竹匣,打了開來,拿到裡面去,美枝子正在等著,杜英豪把匣子遞給他笑道:“你看看,裡面寫的什麼?”
  美枝子接過看了一遍,笑著道:“侯爺神機妙算,完全如所料,這是要虎右衙門設法把虎克船長等人消滅,並湮滅一切的證據。”
  杜英豪哈哈大笑:“這沒什麼了不起,這些做皇帝的理國跟我們的流氓爭地盤時,所用的手法是一樣的,看來治國平天下也沒有什麼大學問。”
  美枝子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有點不服氣,呶著嘴道:“侯爺!你們中國有兩個是平民出身的皇帝,一個是漢高祖劉邦,一位是明太祖朱洪武,他們沒出來打天下時,都是當過流氓的。”
  杜英豪歷史不熟,也不敢抬,何況他也不認為這是丟人的事,笑了一笑道:
  “英雄不論出身低,我是江湖人出身,也算是個流氓!”
  他是說老實話,但誰都以為他是在謙虛,美枝子忙道:“侯爺,請恕妾身失禮!”
  杜英豪雖然對劉邦與失洪武的事蹟,聽說書先生講過,但還穿插了許多神話,他知道那是不能拿出來談的,又苦於正史毫無所知,因此笑笑更變話題道:“現在你帶了人,乘兩條船,直放鹿兒島,相信不會有問題了,而且就在那兒扎下根基吧。”
  美枝子道:“侯爺難道不去嗎?”
  杜英豪笑道:“我可不能去,我是大清朝廷特使,要去跟你們的皇帝見面談條件的,當然,主要還是談你的問題,有了這份密旨為證,相信那位足利大將軍只有乖乖地答應了。”
  美枝子道謝著帶了人走了,這兒杜英豪卻仍是以有馬福吉的屬下身份,搖進了京都。
  有馬福吉派了兩個人給他當嚮導,可是那兩個人在驛館中時,卻被一壺酒灌得醉了過去,那是戚仁義在酒中放了蒙汗藥。
  所以,他們並不知道虎右衙門被殺,更不知道杜英豪已經作了驚人的安排。
  有馬福吉早已到了京都,他把壽禮獻了上去,足利將軍因為得到了虎右衛門的密報,而且又下達了指示,知道大清國特使被狙殺于海中,而虎克船長又將被秘密殺死滅口,不但免除了外交上的尷尬,更又可以多一筆收入。只是今後不能再派人冒充海盜到中國去發橫財了,未免有點掃興。
  但無論如何,他對自己約五十歲大慶,還是感到很興奮,下令要與民同樂,並將在那一天,開放皇宮御花園,准許民眾入內參觀。
  這個消息使得京都的老百姓都瘋了似的,因為這是難得的機會,雖然御花園內不會允許他們恣意玩樂,而且還有很多規矩,但是能夠進去一開眼界,也不枉這一世人了。
  進入皇宮覲拜祝壽,服裝當然要像個樣子,於是戚仁義帶來的這幾車綢緞成了最搶手的貨品,尤其是一般的仕女,誰不想添一些新裝炫耀一下呢。
  每一匹錦緞售價已是平時約三倍,居然也是供不應求,搶購一空。
  這是有馬福吉的主意,開放禦園,與民同樂,也是他的獻議,目的是好推銷他手頭的那批貨色。
  京都貴族多,官宦人家多,當戶大商家也多,都是出得起錢的,總得叫他們興起購買的熱潮。
  結果,情況熱烈得出乎他的意料,杜英豪分給他的一半貨,被他做人情送了一半,因高價拋售了一半,著實撈了一筆,而且那些受他贈的人,因為那些禮物成了熱門貨,也對他頗為感激。
  所以,他成了人緣最佳的紅官兒了,他拋出物品時,只提高了一倍的價格,可是到了後來,需求日眾,他手上卻沒有貨了。有人願出更高的價來買,也有人動用了勢力向他求取。弄得有馬福吉大人焦急萬分,日夜就盼戚仁義早日抵達,好利用那批貨來了結人情,再賺一筆。
  杜英豪雜在戚仁義的車隊中一到京都,有馬福吉已經親自迎接他們,住進了他自己的別館,當下就把他們的貨全部收了下來,主動加了他們五成的價款。其實目前的市價已是往日約二倍,他又從中白撈了一倍半去。
  戚仁義毫不爭執,反而很高興,說這次來目的在遊歷,難得遇上這種熱鬧場合,正好暢遊一番,若是為生意耽誤了遊興,實在得不償失,何況有馬福吉所付的貨價已經超出他預期的多。
  在皆大歡喜之下,有馬福吉也慷慨起來了,不但撥出了自己在京都的別館,供他們歇宿,而且更擔著干係,答應在大壽那天,帶他們入皇宮參觀。
  因為皇宮雖然開放了,允許百姓參觀,但還是有限度的,一般窮苦老百姓還是沒份的。
  入園時有官員們帶領著,可以進入到壽堂內丟拜詣,看看皇宮內的金碧輝煌:
  再者也可以見識到各處徵召而來的名歌舞藝妓的表演以及各地守備城主進獻的本地特色雜技。至於一般民眾,則只有在外圈的園子裡,遠遠的凝望而已。
  當然,這些官員們帶入進去是以自己的親戚的名義,進門要向守門的執役人員繳納門包,而且多少也得向大將軍奉獻一份壽禮,表示賀覲之意。
  有馬福吉被足利大將軍留下作總管大臣,他自然很有權勢了,所以破例地能夠放一批外國人進來,而且還給他們找了一所可以休息的賓舍。
  這是很特殊的禮遇了,到了壽辰那一天,有馬福吉親自把他們一行一、二十個人,男男女女一群,帶著進了皇宮內苑,而且邊分配給他們一所客舍作為休息。大家都為皇宮之大而感到驚奇,只有杜英豪與玉佳格格沒有表示意見,因為他們到過北京的皇宮,規模之大,遠超過此間。
  到了將近中午的時候,杜英豪表示時候差不多了,戚仁義突然到達登錄禮簿的地方,遞上一張大紅帖子,上款是恭祝足利大將軍壽永千秋,下面卻是大清國皇帝陛下特遣使節忠義侯杜,另外還有一份禮單,列了八品稀世奇珍。
  單子一交上去,雖是以華文書寫,但司簿卻是懂得漢學的,乍見之下,嚇了一大跳。這一份禮單當然是很隆重的,但禮帖的落款才是真正的令人震動,那赫然是大清國天朝皇帝欽派特使一等忠勇侯杜英豪專誠謹賀足利大將軍千秋華誕……消息一層層的報進去,直達內苑,使得整個將軍府都為之震動了,尤其是大將軍本人,他在兩天前才跟鹿兒島城守接過頭,知道大清國的特使被狙擊於海上,全軍覆沒,怎麼突然會跑出一個特使來了呢?
  最緊張的是有馬福吉,他跑過來找到了戚仁義,慌慌張張地道:“戚先生!
  這可開不得玩笑。“
  戚仁義笑道:“自然不是開玩笑,我是特使大人杜侯爺的隨員之一,侯爺這次出使到貴國,負有極其重大的任務,曾受到貴國一些姦民的狙擊。”
  有馬福吉忙道:“這恐怕不會吧!敝國老百姓一向很守本份,對上國大使更是尊敬,怎敢冒犯呢!”
  戚仁義笑道:“我們曾在海上受到荷蘭海盜舶的狙擊,但杜侯爺智勇雙全,英勇無匹,反倒把虎克船長一批人完全消滅了,更俘擄了幾名奸細,都是貴國的人。”
  有馬福吉忙要爭辯,戚仁義遣:“總管不必再辯了,我們並不想追究責任,懲治凶徒,何況那些凶徒也已經被杜侯爺懲誡過了,他們以後再地無法作姦犯科了,總管大人只要去請示一下將軍,看要如何接待侯爺。”
  有馬福吉不知道如何是好,戚仁義道:“這兒有一份大清國皇帝諭函,請你拿進去交給將軍。”
  有馬福吉接了那封信函,戰戰競競地去了,片刻後才恭恭敬敬地來了,請見杜特使大人。
  這時他才知道戚仁義身旁的那個氣宇軒昂的中年漢子,居然就是中原第一劍手忠勇侯杜英豪。
  杜英豪已經把帶來的冠服穿好了,所有人中,只有他一個人是穿著官服:還有是玉佳格格,也換上了滿清官裝,有馬福吉聽了這位貴族女郎的身份後,又是一陣緊張,訥訥地道:“太失禮了!太失禮了,二位貴賓若是早一點揭示身份,小人在橫濱就會隆重接待了。”
  杜英豪微笑道:“有馬城生!很抱歉,我們有必須隱蔽行蹤的必要,所以不能像一般使節那樣先行以文書投告,杜某不告而至是有理由的,已經在那封密函中向大將軍說明了,相信大將軍會諒解的!”
  有馬福吉尷尬道:“大將軍感到十分的歉咎,因為特使沒有預先通告,他來不及準備照國禮與特使相見。”
  杜英豪一笑道:“沒有關係!我這次也只是大清國皇帝的私人代表來商量一下私務,所以我才用特使的名義,原是跟一般的使節不同的。”
  有馬福吉道:“將軍在御花園水閣設宴,款待侯爺和郡主,簡薄之處,萬請二位見諒,這水閣是將軍私下處理機密公務的地方,一般臣下是不准前往的。”
  “很好!我明白將軍的意思,有些事是不適合於公開來討論的,我們這就到水閣去吧!
  有馬福吉在前引路,看見這邊的人都把兵刃執在手中,不禁面有難色,杜英豪笑笑道:“沒關係的,我相信將軍不會反對我們武裝自衛的,而將軍本人也一定會戒備森嚴,雙方要談的是特殊問題,必須要在公平的情形下進行。”
  有馬福吉可能早就有了指示,對杜英豪等人必須十分客氣,不能與來賓有任何爭執,所以也沒有再作堅持。
  走進御花園後,他發現除了明處執戈的武士外,還有許多執刀的武土埋伏著,情況十分緊張,兩條腿忍不住抖了起來,顫聲道:“特使大人!在將軍面前,希望你不要說是我帶你們到京都來的。”
  杜英豪笑了道:“那當然,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說出是喬裝了你的部屬而來到京都,不過有一件事卻要你自己負責了,大前天我們在奈身的驛館,殺死了虎右衙門,那時我們是以你部屬的名義先住了進去,恐怕瞞不了人。”
  有馬福吉差點沒昏倒下來:“什麼?你們殺死了虎右衙門,怎麼我沒有接到消息。”
  杜英豪笑笑道:“你不會接到消息的,因為我們把消息壓住了,你派給我的兩個人還留在驛館中,穩住驛丞等人,不便消息外,等你去處理。”
  有馬福吉這才籲了一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會派人去辦這件事的。”
  杜英豪知道他一定是會派人前去滅口,把所有人都殺了,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但杜英豪笑了一下又道:“有馬大人!我們不但代你隱瞞了許多消息,也送了你不少重禮,你也總得替我們盡點力才行呀!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總在你能力範圍之內的,例如說,我們跟將軍會商時,你幫我們說說話呀!”
  有馬福吉只有可憐地點頭道:“那當然!那當然!只要是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會為特使大人盡心的。”
  他終於把大家帶到了水閣之中,那是仿照中國式的建,把房子一半建在荷花池上,再以曲折的回橋通過去。
  閣子很大,分為兩層,宴席設在下一層,光可鑑人的白色地板上,擺著許多張紅木小矮桌,桌上放了碗筷,足利將軍居然率了一大批的人,降階相迎,可見杜英豪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很重的,也可見他對中國的事很清楚,所以才會知道杜英豪這個人以及他的一切。
  宴席完全採取平等的方式,兩排的席次各設一某首席,這邊是杜英豪和玉佳格格,另一邊則是將軍與夫人。
  他們的席次相距較近,雙方還各帶了一名通譯,杜英豪這邊的是美枝子喬裝而來的,因為她去國多年,在日本倒是沒有人能認出她來,至於進襲鹿兒島,則由她手下的侍女們喬裝她的身份去就行了,他們最重要的工作還是在這邊,所以杜英豪把她給留了下來。
  底下則是雙方的隨員,就是以戚仁義為首的,但晏菊芳和水青青、王月華、胡若花等人也都在裡面,賴光榮的兩個老婆自然都是擔任翻譯的工作。
  起先的會談是十分融治的,但是漸漸地,杜英豪提出了質問,說中國大清朝的皇帝對將軍一再遺人去到中國掠奪十分不高興,認為這是挑的行為,有意要掀起戰事……大將軍忙加以辯白,說這是國內的流亡野武士們跟一些逃亡的叛徒們結合所為,他絕不知曉,也絕不容許,假如那些人同到日本,他一定加以擒起,嚴加懲辦。
  杜英豪卻笑著說:“大將軍!那些人都由杜某加以懲處了,該遣回的遣回,該殺的殺了,那些該遣回的人都說他們是從鹿兒島被遣派出去的,故而已送回去了。
  大將軍神色一變道:“這還得了,鹿兒島是虎右衙門城圭在鎮守,他的手下有很多是江湖上流浪的武士和罪犯,可能因為管理不周而逃走了一些,我當叫他留神。”
  他還是在賴,杜英豪一笑道:“大將軍士我站在特使的立場上,可以接受這個解釋,但在私人的立場上,卻跟大將軍一樣,心裡明白!杜某回國時,就將大將軍的這番話回答朝廷,以免引起進一步的衝突,但私人卻有一點小小的要求,在提出這個要求前,先有一點小意思致上。”
  他點點頭,叫美枝子送來一幅文件去,那是大將軍對虎右衛門下的指示,然後還有一個盒子,裡面裝著的是虎右衛門的人頭,這一些動作都很隱密,除了將軍和夫人之外,底下的人都看不見,將軍的臉色大變,剛要說什麼,美枝子卻低聲道:
  “表兄!不要喧嚷,杜侯爺也不願引起戰爭,情願擔起干係,將這件事壓下來。”
  大將軍愕然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稱我為表哥。”
  “我是毛利美枝子,出亡時我才一歲,所以表哥不會認得我,但一定聽過我了,也知道我練了一手劍法,如果我要殺死表哥,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了,誰都無法阻止,不過我也不想這麼做,那不是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是什麼呢?”
  “很簡單,我要回來,但我不是回來爭權,我厭惡流浪異邦,更不想當海盜來過一輩子,我要一塊立足之地。”
  大將軍臉色蒼白,美枝子卻不給他有思考的時間,進一步逼道:“我把地方也選好了,就是鹿兒島,那裡地處海中,對你沒有威脅,你也可以放心,而且我的手下已經去佔領那個地方了,你反對也沒有用,虎右衙門被殺,內情很不光彩,表兄也不希望這事情被公開吧!”
  大將軍看見她袖中那枝藍色的匕首,臉上充滿了死灰的神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美枝子道:“其實!這是為了那些追隨我的臣下們求一個安身之處,我自己則決心下嫁給杜侯爺,不會留在鹿兒島的。”
  “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可以將新派的城主名字指派充當,填上清水小次郎,那是我的家臣,這該可以放心了。”
  足利將軍這才舒了口氣,他怕的是美枝子重返日本,因為有很多城主還是她的舊日家臣,很可能會回頭又擁她執政的,但立一個家臣為城主,就沒有號召的力量了。
  他倒是個很見機的人,立刻吩咐送來紙筆,親自寫了一道指令,大意說是虎右衙門勾結海寇,圖謀不軌,已予誅殺,並遴派清水小次郎接任為鹿兒島城主,茲派有馬福吉為監督大臣,前往鹿兒島負責監督交給事宜。
  寫好,用上了印之後,把有馬福吉召來席前跪好,即席就把旨意宣讀了出來,而美枝子一直跪在一邊,若起來像是在侍候答話,卻隨時控制著將軍夫婦的生死。
  有馬福吉則驚喜交集,驚的是杜英豪不知用什麼方法使得將軍就範,威風果然不小,喜的則是將軍宣布了虎右衛門的死訊,出脫了自己的干係,而且還被遴派為監督大臣,使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提高了一層。
  席上其他的大臣也是十分驚訝的,但是虎右衙門跋扈成性,跟很多人都過不去,因此沒有人反對,事實上這件事一經宣布,也不可能反對了。
  旨意宣讀過了,卻交給了美枝子,她拿著回到了杜英豪身邊去了,足利將軍才吐出了一口氣,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濕透了,他告罪離座去更衣,命令有馬福吉暫時代他陪伴貴賓一會兒。
  有馬福吉見將軍進去後面,忙過來低聲道:“侯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使將軍屈服的,不過你要小心,將軍不是個肯吃虧的人,他一定會找機會翻本的。”
  然又低語了一聲,大抵是把所知的情報說了出來,果然沒多久,將軍重新出來就座,神色已好看多了。
  才一坐定,就有一個四十上下的勁裝漢子,出來跪在廳中,將軍笑道:“杜特使!這是敝國的劍術總教練老師小林忠夫,是敝國劍道的第一高手,聽說特使是中國的第一高手,十分仰慕,請求指教一番。”
  美枝子這時已坐在杜英豪的同席,為了便於翻譯,把足利將軍的話說給了杜英豪聽了,然後又低聲地道:“侯爺!這個人的劍術很邪氣,出手跟一般劍道宗派的路數都不同。可是他的確十分厲害,擊敗過許多成名的高手。”
  杜英豪在心中盤算了一下,他知道這一戰是是無法避免的,而且也是敗不得的,否則不但將影響到此行的任務,更會損及中華的武藝聲譽,但杜英豪也知道憑自己的本事是萬難勝過對方的。
  雖然自己近年來不斷地揣摩那本萬流歸宗秘笈,練會了許多零星的精招,可是那必須在恰到好處之際施展才有效,目前對人家一無所知,這一戰就凶險萬分了,極有可能第一招就被人擊敗下來。
  心中盤算了一陣後,他終於有了主意,笑了一下問道:“這位小林師父是貴國公認的第一高手嗎?他是否在全國公開的競技大會中奪得此榮銜。”
  足利將軍頓了一頓才道:“是的!敝國的宮中劍術總教練是公開競逐,許多高手都來參加,逐漸此賽淘汰,最後的勝利者才能得到這個職位。”
  杜英豪笑笑又問道:“是否全國所有的劍道高手,都會來參加角逐呢?”
  足利將軍有點慍然地道:“杜特使莫非瞧不起敝國的劍術。”
  杜英豪笑道:“敝人沒這個意思,貴國的劍道別創一格,有許多的劍法十分高深奧妙,敝人非常的欽佩,只是根據我們中國武林道中習慣,真正的高手品格十分清高,不屑於到宮廷中任職。”
  美枝子把這番話翻譯出去後,小林忠夫很生氣地道:“杜特使是中國的第一高手,怎會做官?”
  杜英豪道:“我這個侯爵是為了替朝廷建立了特殊的功勳而得來的,可不是仗著教練劍術而得的官職,在我們的社會裡,教拳教劇的師父都不是很高尚的職位,江湖人是看不起這種人的。”
  小林忠夫的臉色氣得雪白,怨聲道:“杜特使!你居然敢如此看不起我,我要跟你決一死戰!”
  杜英豪微笑道:“我沒有看不起你,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也許貴國的風俗習慣不同,但是在我的國家裡,你這份工作是不配向我挑戰的。”
  小林忠夫向足利磕了個頭道:“主上,此人對我的侮辱太深,請恕臣下無禮,臣下誓必殺他。”
  足利將軍不置可否地看看杜英豪,在等待著他的反應,杜英豪微笑道:“將軍閣下!別忘了我是大清國的特使,代表朝廷出使到貴國的,如果我在貴國受到什麼無禮的待遇,那可是將軍的責任。”
  足利皺皺眉道:“杜特使!我國傳統一向崇尚武德,武士的榮譽尤重于生命,你侮辱了他,敝人也沒有辦法可以制止他。”
  杜英豪笑笑道:“我並不是存心侮辱他,而是告訴他,在我們中國武人的心目中,他這份工作是什麼地位,絕對不配稱為全國第一!”
  小林忠夫再次受激,吼叫了一聲,突地跳起來,長劍同時出鞘,直向杜英豪衝了過來。
  同席的玉佳格格與美枝子都駭然失色,雙雙也同時跳起來,長劍出鞘,準備攔住他。
  可是杜英豪卻端坐不動,等他衝到身前丈許處時,杜英豪才雙手一掀短九,那張梨花木桌連同菜餚酒杯等一起飛了過去。
  小林思夫口中依然發著野性的吼叫,雙手搖劍連揮,把那些碗碟都用劍劈碎擋開,跟著一劍直劈,竟將那張寬長五尺見方、厚達寸餘的梨木桌面,齊中劈成兩片分開。
  這種宮中所用的家俱,質地都是十分堅固的,由此也可見小林思夫的勁力之強,兵刃之利以及他武功的深湛。美枝子與玉佳都大失色,連在下席的胡若在、水青青等人,也都情急地上前要攔阻。
  但是小林思夫的進勢太迅速了,他劈開桌子後,身形毫不受阻礙,仍是直衝而進,雙手高舉著長劍,準備一劈而下,把杜英豪劈成兩片。
  照他一劍劈開桌面的架勢,杜英豪要擋架住這一劍很難,因為他勁足器利,蠻勁而發,直如山洪驟發、山峰崩墜,已非人力所能抗。
  不過要躲開卻是不難的,隨便向左或右一側身子,就能躲開了,所以在場的人還沒十分緊張。
  可是杜英豪根本沒有躲的意思,他端坐如昔,伸出了一只右臂,像是要以血肉之軀丟格開那一劈,這倒使人大大地吃驚了。
  足利將軍的用意是想折辱杜英豪一番,以扳同先前被杜英豪所脅制的那份狼狽,並不想殺死杜英豪,他派出來的這個小林忠夫雖是劍術教練,卻不是劍道中的真正高手,只是此人十分陰險,好弄機巧,他的兵器中有花樣,身上還藏著不少暗器,在決鬥中突然施展,令人防不勝防。
  杜英豪先前已經在有馬福吉的口中聽到一些有關此人的底細,事實上也想好了應付的策略了。
  他故意地用言語刺激對方,以及表現了極端的輕視,目的就是刺激對方暴怒而失態上來拚命。
  他的方法完全成功了,小林忠夫受激若狂,只想一劍劈死對方,但足利將軍卻緊張了,他不想杜英豪被殺,因為杜英豪究竟是大清國的使節,這一來等於是在向大清國宣戰了。
  足利將軍經過多年的內戰,好不容易才奪得政權,國內雖有一些零星的諸侯未表臣服,實在沒有能力來應付大清的戰爭,而且戰爭一起,他末必能得全國的擁護,很可能又被另一個有力的諸侯推翻掉,而失去政權的。
  因此,足利大聲喝道:“小林!不可無禮。”
  這一喝畢竟太遲了,小林思夫已無法收招,但是杜英豪的從容使他在不知不覺間減弱了勢子,足利的一喝使他的長劍又是一頓,這一頓使得劈落的勁力去了九分,而在這剎那間,一聲轟然霹靂,一蓬火光突閃,小林忠夫仰天倒了下來,額上開了一個大洞,紅的血、白的腦漿都流了出來。
  他的劍仍然落了下來,落在杜英豪的手掌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被格開到一邊去了。而小林思夫的額上,則是吃了一顆子彈。大家才看見杜英豪手中握了一枝短短的掌心雷,劍刃落在鎗管上,才會發出叮然聲響,變故乍生,把大家都驚呆了。
  足利將軍看看倒在地上的死者,吶吶地不知說些什麼,只有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多謝將軍盛情款待,今天已酒足飯飽,敝人要告辭了。”
  他淺淺地一鞠躬,招呼大家,準備離去,足利將軍這才驚魏甫定,囁嚅地道:
  “杜特使!很對不起,敝人不知道他會如此狂蠻衝動,冒犯了!”
  杜英豪一笑道:“沒有什麼!這證明了一件事,就是我國江湖行中對這一類武夫看法正確,一個任職宮中的劍手,絕對不會是第一的高手,而一個真正的劍道高手,也絕對不屑于來角逐這個工作的,對這種人,我也不屑於用劍,只有用這個。”
  他把手中的手槍對著足利一此,卻將他的臉嚇得鐵青。
  杜英豪一行人這次被招待在賓館中,那是專為款待他而特地闢出來的地方,本來是天皇避暑的別墅,由於杜英豪來得太突然,一時無法為他安排住所,只有動用這個地方了。
  有馬福吉被任命為接待大臣,招待特使的飲食起居,以及一切的連絡事項等等。
  這使得他的身份更形重要了,因為杜特使只對他一個人滿意,而足利將軍由於那天在生日宴會上飽受虛驚之後,對杜英豪又畏又怕,滿清朝廷不必出兵了,只要這個特使,也能取他的性命如拾草芥。
  以後的日子裡,他怕跟杜英豪再見面,全權託付有馬福吉去談判。其實也無所謂談不談,理屈在足利這一方,被人拿住了真憑實據,只有乖乖地接受條件,最大的幸運就是杜英豪的條件別太苛刻。所以,足利授意有馬福吉,好好地款待杜英豪,千萬開罪不得,以免再起風波。
  杜英豪的條件倒不苛刻,只是他離開日久,急於想回去,但好人要做到底,必須要把美枝子送到鹿兒島去正式宣布受封為採地領主。雖然足利將軍已當眾作了宣布,但杜英豪走後,恐怕又會變卦的,一定要等美枝子的人正式進駐鹿兒島,那就不怕反悔了,因為美枝子的手下武士,足可組成一支不弱的軍隊,再加上杜英豪擄來的海盜戰船,足可以自保而擊退來犯的一切敵人的。
  杜英豪要求足利將軍保證以後不再利用浪人來侵略中國沿海,而且對本國的海盜要努力清勦,嗣後再有倭寇入我中國沿海時,中國自然有能力將其擊退,但如果這些人逃亡到日本時,就責成日本官方,必須將之緝獲,否則將賠償一切之損失。
  這是很寬大的條件,足利將軍一口答應了,而且還派遣有馬福吉為代表、親自隨杜英豪到大清國京師去朝覲皇帝,道謝並致歉意,而且還帶了幾十名學生,到中國學習文明。
  杜英豪打算到鹿兒島後,就從那兒回北京,所以不再到京都了;他出使的接洽事宜就在這兩天內要完成,取得文書回憑以及足利將軍的親筆函,至於貢禮,則由有馬福吉自己帶去了。
  這些文明的措辭與構句是很費心思的,尤其是要解釋那些海盜的問題,既不能公開的承認是受到官方的支持,但也不能完全推開,說是流亡海上的浪人所為,因為杜英豪抓住了事實證據。這些文件完成要好幾天,有委屈杜特使多耽兩天了,杜英豪倒無所謂,他正好藉這個機會好好地玩上幾天。
  有時,他高興起來,會穿上日本平民的服裝,去到民間真實地了解一下日本人的生活。
  有時,他也接受官方貴族化的各種遊樂款待,品一下他們的烹調口味。
  日本只有女人此中國好,其餘那一樣都不如,說女人好,那還是一種大男人的心理,因為日本女子多情、溫柔、順從、勤勞、忠實,她們幾乎完全是為了男人而生活的。
  不管一個多麼卑下的人,在他自己妻子的面前,他仍然是至高至上的主宰。
  不過,杜英豪最大的收穫,還是對忍術修者的接觸與了解,從有馬福吉的推薦,以及美枝子手下的關係,杜英豪結識了日本甲賀與伊貨兩派忍者的幾位知名之士與長者,進而對這兩個神秘的門派有著進一步的了解。
  他們在武林中沒有地位,為一般正流所不齒,他們在社會上也沒有地位,不能做官,不為群眾所接受,他們沒有榮譽,沒有成名創業的機會,沒有前途,永遠擔任著一些卑鄙而危險的工作。
  像這樣的門派,何以還會吸引這麼多的人加入,而且每一個忍者的天份都很高,資質都優於一般人,杜英豪認為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
  除了他們神奇的武功之外,杜英豪還誠懇地向他們請教各種法術興幻術。
  這等於是向人打聽門戶的秘密,一般而言,是很難有結果,但是杜英豪卻有辦法。
  他顯赫的盛名也是一個原因,再加上他廣博的知識,往往在對方的施術中找出破綻而指點補救的方法,這是別的大使做不到的,因為那都是一些下五門的江湖手法,為正統所不齒。
  那些長者們對杜英豪折節下交,已感到萬分的榮幸,杜英豪推辭掉那些正流名家的應酬,卻跟他們接近,重視他們的技藝,吏便他們有知己之感,再加上杜英豪慷慨大方,著實送給了他們一份厚禮。因此。有些人把不傳之密,也都提出來跟他研究了,甚至於把門中的秘笈都藉給他參閱。
  杜英豪不白看他們的,除了贈送重金之外,還把自己所知而典籍不載的許多妙招法門也傳給他們,而且又守約,一兩天內必定歸還。
  其實杜英豪根本沒詳細看,他發動自己的幾個老婆摘要抄了下來,也把萬流歸宗秘笈中的一些招式傳給他們作為同報,但自己卻所獲更多。
  杜英豪是一個不放過機會的人,也是一個永遠在充實自己的人,他坐上天下第一寶座時,沒有花多少苦心,因為他並不是靠武功登上這個位子的,但他要維持這份寶座卻很辛苦。
  經常會有些挑戰者會登門來求教的,當然這些人也絕不會是泛泛之輩,每一個人都是自認為可以勝過杜英豪的,杜英豪自己也不否認,他心裡明白這些挑戰者的確都比他強,只是除了他們雙方之外,所有的人都不以為然。
  而且,那些挑戰者只是有那麼一點自信而已,卻不敢堅信真能擊敗杜英豪。
  所以,他們仍然無法避免一試,杜英豪只有絞盡腦汁去應付。
  有時是用一番話,有時是讓胡若在或水青青去應付,有時則交給李諾爾,杜英豪手下有著各種的人才,避人所長,攻人所短,總算保持住了不敗的盛名。而杜英豪自己從沒正式出過手,也就是說,他沒有一次是真正用武功擊退挑戰者的,但那反而使他的名聲更大、更響亮,沒有人會懷疑杜英豪的武功造詣,人家只想到他信手使弄一下都能退敵了,還用得著武功嗎?
  為了這盛名之累,他用功練武已來不及了,只有在其他方面來充實自己,研習忍術是其中之一。
  只是杜英豪沒想到這麼快就能用上了,那是一天的黃昏,一名武士打扮的年輕人到門上求見,有馬福吉認識這是足利的護衛統領利山苗,是年輕一代的武功高手,倒是立即為杜英豪引進了。
  利山苗見了杜英豪,執禮極恭:雙手奉上一張帖子:“家師與紅葉、水月、赤鯨等四個劍道宗流的掌門人都來到京都,他們都是為拜詣杜大人而來的,風聞杜大人為中原第一高手,草野之士,難得有機會拜晤一下高人,故而才不揣冒昧,明日正午在敝師長道場,備下水酒,敬祈高明賞光。”
  話說得十分客氣,杜英豪卻嚇了一大跳。
  對方說的是純正的漢語,不必翻譯,杜英豪也聽得懂了,帖上也是恭正的楷書,杜英豪知道這是不容推辭的,只有笑了一笑道:“在下也正有這個意思,想拜望一下貴邦的幾位武林前輩,因為公務在身,不便造次,倒在各位前輩面前失禮了,明天杜某一定以私人身份登門拜詣。”
  利山苗十分滿意,深深一鞠躬:“多謝杜大人賞光,家師等所以在道場恭候,也是希望能擺脫官方的身份,以免諸多拘束,明日弟子再來恭迎。”
  他客氣地告辭而去,杜英豪深思不語,有馬福吉卻討好地道:“這個利山苗是山下老師的大弟子,他們的逆雲斬流在京都很有勢力,其他三家的門人也多半在宮中擔任侍衛,都具有半官方的身份,杜大人若是不願理他們,敝人可以稟告將軍一聲,下令制止他們的胡鬧好了。”
  杜英豪一嘆道:“這是推不掉的,人家是照著江湖禮數而來,我不能失禮。”
  有馬福吉道:“這四家的弟子是以官府為出路,他們不敢違背將軍的命令的。”
  杜英豪道:“我雖然身在官府,卻最恨仗著官勢去壓人,而且,我更不能倚仗將軍的勢力去壓人。”“杜大人是中華特使,將軍有責任保護大人的安全,不受江湖人干擾的。”
  杜英豪沉聲道:“我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有馬福吉不死心,繼續說:“大人!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大人何必以千金之體去跟這些武夫們周旋呢?”
  美枝子笑道:“有馬大人,杜侯爺雖是千金之體,但他也是中華最出色的一名劍士,他的看法跟你不同,這件事你不必管了,侯爺自己會處理的,倒是後天要出發了,你還是把自己的事多準備一下。”
  有馬福吉知道了這個女郎的真正身份後,倒是不敢再嚕囌了,喏喏告辭而退。
  而去。第二天上午,利山苗果然盛裝而來,杜英豪卻很隨便地穿了一套家常便服,一行人騎馬,道場相距不過裡許,很快就到了,四個老年武士在門口迎接,把一大隊的人都讓進了道場中。
  雖說是私人的宴會,卻採取了官方此武的形式,在廣場上擺設了布圍,露天舉行,只不過在貴賓席上加了一個布蓬而已,五花八門的旗子在迎風招展,十分熱鬧。
  除了四家主流派的旗幟外,還有許多其他門派的標誌旗號也插在四周,這表示參觀的武林人士很多,幾乎是全國的精英都與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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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挫敵銳氣

  利山苗依次介紹了各家掌門人,杜英豪道周久仰,然後笑道:“各位前輩,今天辱承邀宴,杜某十分榮幸,不過杜某今天原是答應了幾位貴國的武林朋友邀請小聚的,因為不便對各位失禮,只好斗膽代為將那幾位朋友也邀來了,希望主人不會怪杜某孟浪。”
  這次利山苗卻不敢作主了,把眼睛望著他的老師,因為這種事必須要由主事者來決定的。
  可是另一個老人搶著發言了,他的年紀比其他人都大:但一直被山下壓著,心裡未免有點芥蒂,一有機會,他就要搶著發言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今天是以武會友,自然歡迎多認識一些中華的技擊名家高手。”
  龍川介大方地說著,同時還看了一眼做主人的山下須義,臉上有著得意的微笑,山下須義皺了皺肩頭,但是龍川介既已表示了,他自然不便再作表示,其他野口浩和木村雄夫也都同聲附和了。
  杜英豪微微一笑,他是個很細心的人,由於在技藝上,他不能作為真正的依仗,所以他很注意周圍一切的細節,那往往就是他克敵致果的因素。
  現在,他對這四人中的微妙矛盾已經有點了然了,四個門派獨佔了日本的正統武林,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因為四家絕不可能平分秋色的,看來是山下一家屬於領導地位,但其他三家必然不服氣而有著抗拒的心理,杜英豪在聽有馬福吉解釋目前武林大勢時,心中已有了個底子,想到會有這個可能,現在,這種猜測幾乎可以證實了。
  杜英豪更為安心了,這是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情勢,但他卻還有更進一步的安排。
  杜英豪點了點頭,才笑著道:“敝人的這些朋友都不是從中國來的。”
  山下須義覺得該顯示一下做主人的身份了,搶著道:“那一定是旅居敝國的中華高手了,敝人聽說過,自從大清朝入主中國後,許多明朝的臣民不承認更換朝代而流亡海外的,相信也有不少人遷居到敝國來,平時他們隱藏所學,無由領教,這次能托杜大人的福,見識到中華絕技了。”
  他是個中國通,在在要表現他此別人高明,搶著發表了他的博學,但杜英豪卻一笑道:“山下老師可猜錯了,敝人邀來的這幾位朋友不是敝國同胞,而是貴地的武林同道。”
  山下一怔道:“什麼,敝國的武林同道!”
  杜英豪點點頭道:“是的!敝人很有幸,能結識這幾位貴國的武林奇人,交談之下,對他們的所學所能,十分欽佩,同時正好接到四位老師的邀函,他們也希望能來領教一下。”
  山下道:“敝國的武林道中高人,敝人不敢說全認識,但是能被杜大人如此看重的,倒是不會太多,敝人急於想認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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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英豪道:“那敝人就介紹一下吧!這位是喜多老師父、這位白髮的老太太是摩迦婆婆、這位朋友大名叫光明童,這是他的外號,本名是什麼,他不肯宣布,敝人也不便請教了。”
  原來為杜英豪這邊準備了一排座椅,是供杜英豪的幾位夫人坐的,可是杜英豪就坐後,只讓了玉佳格格和美枝子公主入座,其餘的位子就讓給這幾個人坐了,晏菊芳等人都站在後排。
  因此使主方對這幾個客人的身份頗表懷疑,及至于杜英豪一報名之後,山下須義徵住了,他居然一個也不認識,倒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利山苗,湊到老師耳迸低語一陣,山下須義的臉色一沉,然地道:“杜大人,他們是忍者。”
  杜英豪道:“是啊!他們所修的是技與藝的綜合,是一門很高深的武學。”
  “杜大人對忍者知道清楚嗎?”
  “清楚!敝人還在本國時,就有幸與幾位忍術修者會過,彼時雖是在敵對的地位,但敝人對他們的技藝仍是十分欽佩,所以這次來到貴國,就專誠與幾位忍者前輩多方請教,獲益良多。”
  “杜大人也知道忍者的職業嗎?他們是專任間諜、刺客、細作、密探等工作。”
  杜英豪一笑道:“自然知道,這些工作都不容易做,不是一般人能擔任得了的,忍術修者能人所不能,為人所不能為,實在很了不起。”
  山下須義聽他一直在吹噓忍者,佛然道:“杜大人,忍者在敝國視作賤民,為一般人所不齒。”
  杜英豪莊答道:“我們中國人都是一視同仁,若是真要分貴賤,則聖賢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最貴的該是一般百姓。”
  這是孟子的話,東夷研究過一點漢學的人都讀過,倒是把山下須義的口堵住了,頓了一頓才道:“杜大人要尊敬他們是杜大人的事,但敝人卻不屑於跟他們論文,也不敢高攀。”
  三個忍術修者想是受慣了這種奚落,不以為意,杜英豪笑道:“他們是為杜某助拳來的,各位倒不一定要跟他們交朋友,只要在手底下勝過他們就行了,敝人一樣認數的。”
  “杜大人,我們是向你討教。”
  杜英豪臉色一沉道:“山下老師,因為彼此國情不同,所以誰也不能勉強誰的,你們四家因為子弟門人都在官府任職,就自許正統。
  但在我們中國,武人都把進入官府視作窮途末路,六扇門中出來的江湖人,最為大家看不起,比武論文是你們提出來的,要照我的習慣,根本也是不齒一會的。
  “
  山下怨聲道:“杜大人,你自己也是官中人。”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道:“我這個官不同尋常,我貴為侯爵,見皇帝也只是長揖不跪,宗親王子,平起平坐,可不是為豪門官府當奴才走狗。”
  山下須義一拍桌子道:“杜大人說誰是奴才?”
  杜英豪淡然道:“聽人指使,身不由己,叫你向東,你不敢向西,在我看來就是奴才,江湖人貴在品格氣節,天子不能臣、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移。才是所謂大丈夫,我只看得起這種人。”
  對方一品武士們個個怒形於色,氣氛極僵,有馬福吉忙道:“山下老師,中國國情和我們不同,大家不必為這件事爭執,杜大人乃中華特使貴賓,我們更不可失禮。”
  因為他目前在將軍面前正走紅,這些官中的武士宗派自是不想開罪他,山下須義忍住氣道:“這不是我們失禮,而是杜大人太蔑視我們了!”
  杜英豪道:“我本來很看得起各位,可是各位看不起我的朋友在先,那可怪不得我!”
  山下須義道:“可是要我們跟忍者比武!”
  杜英豪冷笑道:“現在不必講什麼武德了,各位練了武功也不是為了強身,而是用作求取富貴的憑藉,忍者也是以技藝而求生,大家都是一樣。”
  一旁的喜多老人突然道:“杜大人的話有理,我們不想爭取什麼正統,但我們劫是憑本事賣命,各位的武功若是勝不了我們,再吹噓也沒用。”
  山下須義道:“但你們卻不是仗武功求勝。”
  喜多老人哈哈大笑道:“對敵但求勝利,不在乎用什麼手段,你們的職責是保護主官,若是你們主官的仇家派了個忍者來行刺,你們是否因為忍者不擇手段而放棄職責,聽任刺客得手呢?”
  山下須義被間住了,杜英豪冷笑道:“真功夫應該經得起任何考驗,敝人在羅剎曾經單人出入對方城堡,力退眾人,用的並不全是武功,卻沒有人說我不是武林正統。”
  杜英豪有宣赫的歷史,這是無人能否認的,他提出這一點,沒人能跟他爭辯了。
  杜英豪冷笑一聲又傲然地道:“當我面對著千萬羅剎槍兵時,若光靠武功,有一百個我也被轟成灰了,可是我居然將他們殺得片甲不回,且不管我用什麼方法,勝利者才是值得驕傲的人。”
  龍川介又忍不住道:“比就此好了,本師不相信正統的劍法會不如那些邪門外道。”
  一場舌槍唇劍總算是結束了,三位忍術長老對杜英豪十分感激,因為杜英豪為他爭取到武林的地位,要能夠跟這些正統的劍術放手一戰,無論結果是勝是負,今後他們都會受到較多的尊敬了。
  在四周的武林人士也感到很痛快,他們未必看得起這些忍者,可是把當今勢雄人眾的四大劍派挫挫銳氣,使大家在武林中也能佔到一些地位。
  山下須義忽然發現今天之會是很愚蠢的一件事,也發現到自己的孤立,杜英豪是外國人,但是在日本的武林道心中,他似乎更得到人心。
  今天必須把這個中華高手挫敗,才能維持昔日的光榮與地位,但是要勝過杜英豪又談何容易呢?
  其他三家的宗主也抱著同樣的心理,龍川介最會取巧,他看了一下,知道最難惹的自然是杜英豪,但杜英豪第一陣必然不曾出手,對忍者也好,其他人也好,總是此較容易些。
  所以他立即道:“敝門下首先討教。”
  事前已經商妥了,全部賽事為八局,每一門派出戰!人,他急急地派出了自己的弟子秋江。
  那倒是個很正派的年青武士,造請很高,杜英豪略加斟酌後,派出了賴光榮。
  賴光榮在官方的品術是四品護衛先行官,那是杜英豪封的,但聽起來很唬人。
  他的武功底子不錯,但學得很雜,那也是受了杜英豪的影響,不過人聰朋、反應快,杜英豪只給了他兩個字的指示:“平手!”
  賴光榮乾脆自承是杜英豪的門下,再加上他的職品,兩種身份倒是很唬人了。
  秋江很禮貌地猷劍為禮,然後雙方交手,賴光榮這才發現對方的武功技藝非常高,想要戰成平手實在不容易,在一連串緊而密的攻勢下,他能夠維持住不受傷已經十分困難了。
  還好!他的身形很伶俐,跳閃卷縮,騰挪移位,勉強撐到一百招後,在對方的緊逼下,一個滾地翻出丈許,雙手一抱道:“高明!高明!多承指教,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跟閣下再討教。”
  杜英豪道:“很好!平手,不傷和氣!”
  這一百招交手中,賴光榮險象環生,差不多有九十七招是在招架躲閃,攻擊約兩三招倒是很不錯,那是杜英豪從萬流歸宗秘岌中傳授給他的零星精招,恰到好處地用上了。那都是守中取攻,迫敵回救,但秋江的反應很快,立刻就化解了。
  說頰光榮還沒落敗,已經很勉強,論兩人戰成平手,卻實在叫人難以心服的。
  龍川介得意地大笑道:“好!平手就平手!秋江,你得與中華第一高人門下交手,勇攻百招,使得對方無暇回手,即使戰成平手,也足夠光採。”
  他的語氣分明是在譏諷,杜英豪好像聽不懂,居然也同意了道:“是!是!貴門下這後來一連串急攻實在不錯,再戰下去,敝門下一定要落敗的,以後他只要在開始時多注意,不要拘束,起手就全力出招,就可以成為個高手了。”
  這竟是一派教訓的口吻,龍川介聽了很不服氣,吟笑道:“杜大人!小徒年幼學輕,以後自可慢慢磨練,但台高足卻未見得有什麼高明之處。”
  杜英豪一笑:“他呀!有點小聰明,跟我一樣,光想偷懶,不肯在內力基本功夫上下苦功,所以撐到百招,就撐不下去了。”
  賴光榮笑道:“老師!這可是您教的,能夠省力就儘量省力,能十步走到的地方,不必走十一步,能一招殺敵,又何必苦拚呢。”。杜英豪道:“話是不錯,可是像這種場合,大家點到為止,不便傷人,你不就是沒轍了。”
  賴光榮聳聳肩笑道:“是!弟子以後會注意,像今天這樣,要等到滿百招才能全身而退,實在替老師丟人,不過這種劍法實在沒有意思,弟子以為是白費力氣,若是照我的……”
  杜英豪忙喝道:“今天是以武會友,又不是生死仇敵拚命,怎麼可以傷人呢!
  不行就是不行,還有什麼理由強辯,下去。”
  賴光榮含笑同列,龍川介不服氣道:“杜大人的意思是,令門下隨時都可以殺死小徒。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只有起手時的幾招才有機會,以後貴弟子劍法展開,軌那麼容易。“
  龍川介冷笑道:“敝人倒是不信,此武場上,原是不計生死的!
  敝人希望能分出個勝負。“
  杜英豪笑指秋江的腰間道:“那得請貴弟子去換條腰帶,否則在動手時突然斷裂會影響行動。”
  秋江低頭一看,但見自己的腰帶已被割斷了一半,斷處如削,顯示利刃所造成。
  不問可知是對方的劍及所造成,這一劍是何時攻入,秋江卻毫無知覺,以中劍的部位看,對方若要自己的性命,倒是易如反掌……想不到對方的劍技精湛如此,頓時紅了臉,但他卻是個很有風度的青年人。
  發現了腰上劍痕後,立刻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向杜英豪這邊叩了個頭道:
  “多謝前輩們手下留情,也多謝前輩們賜教,這一陣敝人認輸。”
  龍川介也紅了臉,秋江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劍痕尚有可說,自己居然也沒發現,還一個勁兒地說風涼話,這個臉可去大了。
  不過他也很幸運,山下須義同樣地也汐有看到對方出劍,否則他早就該提出勝負之裁決了,因為今天他是主人,應該主動地對勝負提出公平的判決的,杜英豪倡議平手時,他還滿心不情願,一再示意自己力爭,想利己方得勝的。
  山下須義以及另外兩個老者的臉色也是十分難看,秋江認了輸,他們也沒臉否認,更難過的是己方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一劍是何時以及如何劃上的,這證明對方的劍術的確奧妙無匹。
  聽杜英豪的口氣,似乎一開始動手沒多久,對方已然得手了,以後則是在敷衍百招而已有徒如此,師父還用說嗎?何況賴光榮只自稱在杜英豪指導下學過幾手劍式而已,還不是他正式開門收的徒弟。
  每個人都把杜英豪想得太高了,只有杜英豪心裡好笑,不過他倒確實注意到賴光榮這一手是如何施展的了,那不是劍法,而是三隻手的扒竊手藝。那是一片小小的薄刃,十分鋒利,長不過半寸,探出夾在手指上,可以劃破他人腰間的搭褪,扒取其中的銀子而仍不為失主所覺。
  杜英豪自己是此中拿手,為了好玩,也為了行事方便,他傳給了賴光榮,因此他看見賴光榮伸出手指在對方腰間劃過,就特別注意那個地方,果然找到了那條裂紋,心中暗笑,賴光榮這小子不學好,而學邪門兒卻真有一手,在一個劍道高手的身上施展開來,居然也能叫對方毫無知覺。
  賴光榮一下來,他立刻就作了平手的判決,而且用手一摸腰間,賴光榮已經知道瞞不過杜英豪的眼睛,心中好生佩服,此刻兩個人的對答,卻是心照不宣情形下自然的配合,居然天衣無縫。
  但是這番談話卻震驚了東瀛武林,那道劍痕更是令得摹推喪腔,幀了一頓後,龍川介顏地問道:“杜大人,貴高足的劍技之精,老朽算是領教了,但不知是如何刺中小徒的,大俠可否明示?”
  杜英豪肩頭一皺,這當然不能宣布公開,但是對人家這種請求,他既不便拒絕,又無法杜造一式來遮掩,正在為難之際:賴光榮卻趕緊接口道:“不可以,這一劍並非家師所創,而是在下自研。”
  杜英家嘆了口氣:“對不起!龍川師,他跟我學過劍,卻不是我正式的門人,因此,我不能作主將他的心得露出來,而看他的意思,似乎不欲將此一式示人,只有方命了。”
  他一口推得乾乾淨淨,而龍川介也頗不好意思,這是人家精心獨創的秘技,本來也不該探詢的。
  不遇,他再也沒有勇氣出場索戰了,郝顏走過一邊,山下須義見其餘!人都未作表示,自己卻不能再推諉,乃輕哼了一聲道:“利山!你下去。”
  利山苗答應了一盤,出場拱手道:“利山苗有請列位高明賜教。”他是足利將軍的侍衛統領,劍技自然不凡,而且在武士中的地位也很高,勝他不容易,擊敗他也不太好,那似乎對足利將軍的顏面也不太好看。杜英豪自己是不會下去的,但他這邊的人手,也派不出一個像樣的好手出去,晏菊芳與水青青都不夠。玉佳格格尚可一戰,但又不便派遣,眼珠一轉,向喜多老人作了個暗示。
  喜多老人會意,踢了摩迦婆婆一下,摩迦站了起來,搖著手中的蛇頭枴杖笑道:“利山大人,由老婆子向你討教一下吧!”
  利山苗沒想到竟飛來了這個對手,頓了一頓道:“婆婆,今天是個難得的機會,敝人希望能向中華的高手請教,你我是同僚,何必趕在這時候。”
  摩迦冷笑道:“利山大人,你現在承認老婆子是同僚了,我們同是為主上效勞,但你封看不起我們,說老身那個密探組是一群賤婦,說我們的技藝是旁門妖術,不登大雅之堂。”
  利山苗本就打心裡看不起她,再經她這一激、傲然又發,獰聲道:“你那些門人本就是賤婦,所操的全是賤業,藝妓、歌舞妲、賣唱女,那一種是正正經經的行業。”
  摩迦的臉上堆下憤色道:“你看不起我們的行業,可是我們做的事卻比你們多出幾倍,你們只知道舞舞刀劍,就坐享最高的待遇。”
  利山苗哈哈大笑:“我們是武士,正統的武士是高貴的人,你們卻連野武士都不如,怎能比!”
  摩迦一頓枴杖,厲聲叫道:“好!我們就來試試,看看你這年俸三千石的大武士比我高明多少!我們這一戰生死不論,你最好小心點。”
  利山苗笑道:“你們會搞鬼,但在一個正統的武士面前,卻是半點用處都沒有的。”
  摩迦舞杖直攻過去,利山苗這時就表現出他們逆雲一刀斬的武術修為了,他雙手持刀,端立不動,凝目直視,摩迦的蛇杖從它的頂上直劈而下,他卻如同未見,仍然呆立不動,摩迦的杖端落下,卻在他的眼前掠過,原來這只是一招虛攻,目的在施展以後的殺著,那是一種號形的十字鏢,也是忍者專用的暗器。這一杖氣勢迫人,卻不會真正傷到敵人,在眼前掠下,對方必然曾本能地旁閃或後退,那時星鏢突發,恰好夠上距離。
  但利山苗不動,摩迦就傻了,長杖落地,星鏢就無法施展了,就在這一怔之間,利山苗忽然動了,抱在手中的長劍閃電似的劈出,摩迦驚呼一聲,身形如同一朵幻霎似的飛起,利出苗的長劍隨即上撩,恰好追個正著,喳的一聲,白色的身影被砍成了兩截,武士堆中轟然叫好,杜英豪這邊卻寂然無聲,利山苗得意地抱劍退過一邊,勢子並未鬆懈。
  但他的得意之色也沒出現太久,因為他看見了摩迦婆婆仍然好好的站在對面,只不過她身上只剩了一套緊身勁裝,白袍與蛇杖都不見了。
  不遠處則橫著兩截斷杖,各裡在半截白袍中。利山苗這才知道剛才那一撩,只砍到替身而已,緊急之際,摩迦把蛇杖挑著身上的袍子,拋上半空,承受了對方的攻擊,本身卻巧妙地脫了出來。
  她的臉上仍有憤恨的表情,怨聲道:“利山,你太狠了!乍一出手,就是如此兇招!若非老婆子練過蛇蛻脫身術,豈非被你砍成兩截了!”
  利山苗哈哈地道:“邪不勝正,正邪不並立!你那點鬼魅伎倆,在我面前施展不開的!”
  摩迦憤怒地又要撲上去,杜英豪開了口道:“婆婆!請回來吧!
  你們各勝一招也就夠了。“
  摩迦倒是不敢違拗杜英豪的話,答應了一聲,退回了座,山下須義冷笑道:
  “杜大人,莫非你又認為這一場是平手?”
  山下須義冷笑道:“杜大人,你是技擊名家,你作的判決自然不容置疑,但是我才疏學淺,實在有點難以明白,小徒一劍使得對方衣毀器斷,雖然沒傷到人,卻也狼狽萬分,小徒則絲毫無損。難道這就稱為平手了嗎?”
  杜英豪笑道:“我不敢說自己是名家,可是我很好學,每逢高明,一定虛心求教,所以有時比別人多懂得一點,我把這一場判成平手,是有點偏心,因為再拚下去,摩迦婆婆赤手空拳,必然會吃虧,我就太對不起她了。”
  山下須義冷笑道:“原來杜大人只是要想對得起人才作如此判斷的。”
  杜英豪對他的譏諷毫不在意,只是在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子,打開瓶蓋,傾出一滴黑色的汁水,倒在面前的桌子上,立刻冒出了一蓬白色的煙霧,而且還很快地將桌面蝕出了一個深洞。
  他笑笑問道:“山下老師,你看這蝕骨蛇漿如何,若是令徒的臉上沾上了兩滴,還有命在嗎?”
  山下須義吸了口氣道:“好厲害的毒藥,任何人沾上了,大概都難以活命,杜大人打算用來對付小徒嗎?這下子小徒是死定了。”
  他是故意如此說,倒真有點擔心杜英豪會用來對付自己這邊的人。
  杜英豪一笑道:“此毒一沾身,神仙難救,因為今天只是切磋技藝,不必拚命,所以我才央求摩迦婆婆從她的法杖中取了出來,否則令徒適纔在斷杖時,毒漿噴出,令徒還活得成嗎?”
  山下須義臉色大佈道:“這是藏在蛇杖中?”
  杜英豪道:“不錯,摩迦婆婆有一百廿種殺手,這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斗膽揭穿了,想必不會影響她的盛名,但取出蛇漿,卻是我的請求,我不能叫她吃虧,才宣布這一場是平手。”
  語中之意,卻明顯地表示了,這一場真正的敗方,應該是利山苗,判為平手,還是他們沾了光。
  忍者殺手,有許多神秘的方法,不易為外人所知,所以對忍者一門,東瀛人才有諸多恐懼。
  對杜英豪的話,倒是沒人懷疑,利山苗也不敢再嘴硬,只有悻然地道:“以後再有機會,我會記著不去削她的兵器,她就搗不了鬼了。”
  摩迦婆婆卻冷笑不語,她無法開口,因為它的蛇杖中雖有一些機關,卻並沒有這種噴毒裝置,僅只有一些噴煙的裝設,那是為了脫身遮掩之用,東瀛的用毒之學十分淺陋,也還配不出那樣的毒藥。
  但杜英豪那樣一說,她也不便否認,經過動手後,她更深深明白,正統的劍法確有其過人之處,憑自己的那點術數是難以勝及的。特別是對手利山苗,身為將軍的親隨武士統領,幾乎是全國之冠,能跟對方戰成平手,今後自己這一支在將軍府中的地位也得以提高了,這將是件很好的事。
  想到這裡,她的冷笑也變成了得意的微笑,那更加深了她勝利者的形象,也更證實了杜英豪的話,彎身拾起破衣斷杖,昂著頭回到了座位上,而對方的利山苗卻嗒然若喪,默默無語的回去。
  雖然結果是平手,但利山苗卻心情沉重,心中十分後悔,這一戰實在很沒意思,自己已經是武士統領,地位升到了頂,不可能再高了,勝了只有一點面子上的光採,敗了卻會損失慘重,可能連這份使差都會丟掉,想到這兒,他感覺更為窩囊,這一戰雖然僥倖爭個平手,但是自己今後在將軍心中的地位將大受影響,因此,他懷怨地看了老師一眼。
  山下須義的心中也不好過,對平手的判決他再也沒有理由提出異議。只有解嘲似地道:“雖是戰成平手,亦足以自傲,因為我們是輸在詭謀上,卻勝在技藝上,正統武學,畢竟有不可輕悔之威。”
  杜英豪笑道:“山下老師說得很對,不過只能在江湖行中公開的比試才適用,若是兩個人交搏拚命,那時沒有任何顧忌,活著不倒下的人才是值得驕傲的勝利者,所以對一些能真正殺人的法術,吾人尤須付之相當的敬意。”
  說完將那只瓷瓶遞給摩迦道:“婆婆,原物奉還,敝人略略研究了一下這其中毒液,深知其威力無儔,希望婆婆本著上天好生之意,謹慎使用。”
  這話中已有著教訓的意味,彼此雖有點交情,但別無淵源,可是杜英豪說了,對方居然也受了,摩迦婆婆雙手接過瓶子,感激萬分地道:“是的!杜大人,謝謝大人!”
  受了教訓還要領謝,可見她對杜英豪的尊敬,但是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她謝的是什麼。水青青輕聲笑向一邊的王月華道:“爺也真是的,拿了我的東西做人情,替人做面子。”
  王月華也笑道:“得了吧,我的蛇娘子,我們連人都是爺的,何況是一點零碎呢,再說咱們也算是命婦了,要那些玩意兒幹嗎?”
  水青青道:“東西我倒是不心疼,不過那命婦的稱呼卻使我啼笑皆非,我們像個命婦嗎?”
  晏菊芳在旁輕哼道:“怎麼不像?只有我們才真正夠得上資格稱命婦,貴為侯爵夫人,還得成天賣命,朝廷有命,婦人遭殃!”
  水青青笑道:“大姐,你也別埋怨了,這可是我們自找的,誰叫我們跟了這位爺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生活也最合適我們了,要真像別的官太太那樣,整天沒事幹,抹紙牌、聽戲、串門子、聊天來打發日子,你過得慣嗎?”
  晏菊芳輕嘆了口氣,她雖然一樣會武功,卻不是江湖人出身,而且也只有她明暸杜英豪的底細,以及知道他這番震世的英雄事蹟是怎麼來的。
  人人都把杜英豪視為當世獨一無!的高手,技擊無雙,英雄蓋世,只有晏菊芳知道他真正的斤兩 一個!流的武師,也足夠把杜英豪打得滿地亂爬,但杜英豪現在所遇到的全是些絕世高手。
  他能一再得勝,一則是靠腦筋好,再則是靠運氣好,這倆樣東西能永遠靠得住嗎?
  現在又有一個高手要挑戰了,杜英豪又將如何應付呢?他的機智、他的運氣,以及他那本七零八落的萬流歸宗秘岌上的功夫,能應付得了嗎?
  山下須義親自抱劍出來,躬身獻劍道:“老朽有幸,希望能向中華第一高手討教。”
  對方的態度十分謙虛客氣,但杜英豪卻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好像沒聽見,這使得東瀛武林界十分念怒而不平,山下須義可以說是日本武林宗派的領袖,出場求教,杜英豪多少也該給人個面子。
  山下的感受尤為難堪,厲聲道:“杜大人,也許你不屑一顧,但老朽仍是誠心求教。”
  杜英豪這才站起來道:“原來山下老師是在向兄弟說話,那可太抱歉了,不過這也怪不得兄弟、山本老師找的是中華第一高手,兄弟正在奇怪?”
  山下道:“杜大人何必還要裝模做樣呢?你這中華第一高手,誰人不知,何人不曉?”
  杜英豪莊容道:“山下老師,你這樣想可大大的錯了,兄弟絕非中華第一高手,而且兄弟認為中華根本沒有所謂第一高手,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誰也不敢說高於所有的人了,初學武的人永遠都要在求表現,所以從不肯承認低於別人,但是經歷越多,才知道學無止境,更不敢說高於他人了。”
  又是一頓好訓,山下須義卻沒有話說,杜英豪說的道理是絕對正確的,只是技藝越高的人,越不容易接受而已。杜英豪有這種修養,他卻沒有,因此他冷笑一聲道:“杜大人虛懷若谷,敝人十分欽佩,現在敝人誠心求教,萬聖大人勿吝賜誨。”
  杜英豪笑笑道:“這種說法更不敢當了,山下先生在貴國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享了數十年的盛名,杜某學藝日淺,老師有意賜教,是杜某之幸。”
  他又客氣起來了,倒使山下須義莫名奇妙,不過對方捧抬自己,總是件有面子的事,因此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杜英豪冷冷道:“山下老師,只不過有層顧慮,你可能沒想到,我們倆人不能動手,因為我們輸不得,我是中國大清朝廷特使,輸了有損國家體面;你呢,貴門人已是將軍府武士統領,地位顯要,先生若是遜讓個一招半式,對貴子弟的影響頗大。”
  這是一個值得顧慮的問題,但事先都盤算過,杜英豪說他自己輸不得,那是一句笑話,他若說會影響今後在武林中的地位,倒還說得過去,但說影響國家體面,實在是太牽強了。
  他是大清特使,是來辦交涉的,並不是來此武的,較技勝負根本沒有影響,杜英豪舍下了一個有影響的理由,卻提出個無關痛癢的理由,目的是在警告對方輸不得,山下須義怔了一怔後,才苦笑道:“大人說得是,但敝人已經出來了,羞刀難入鞘,總得要見教一下才算有個交代。”
  他的話也作了個暗示,這場比武實非自願,大概總是足利將軍一再失利,覺得面子難看,才指使利山苗,唆動師門,挑起這一戰,想叫杜英豪受點挫折,撈回一點面子。
  杜英豪笑了一笑,他在唇槍舌劍的功夫超人一等,理解力也高,立刻就明白了,笑笑道:“敝人倒有個不傷和氣的辦法,方才見過貴門下的劍法後,敝人也想到了幾手劍法,現在請美枝子公主用日文寫了出來,請先生指點一番,我們紙上談兵。”
  他命人送來了紙筆,將美枝子叫過一邊,即席口授,另外又請玉佳格格用丹青妙術,將那些招式繪成圖形,進行得很快,不到一刻工夫,六幅畫以及一篇說明已完成了。
  那是萬流歸宗秘岌中一些不成套的招式,但每一招卻都是攻敵之虛,似乎針對著山下門下的劍路而設,山下須義看完圖形,看過說明後,居然雙腿一屈,雙膝跪了下來,叩頭道:“多謝大人賜誨,山下今後有生之年,俱將以師事大人。”
  這個突然的舉動自然使很多人難以理解,但是大家也知道必然是杜英豪提出的那幾式劍法,使得山下須義真正地折服了。
  不僅如此,而且山下須義還得到他一些指點,使他在劍法方面能夠更進一層,因此才使山下須義恭敬得要執弟子之禮。
  杜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扶起丁山下須義道:“山下老師太客氣了,我們此會本來就是切磋劍技,互相觀摩,勝負並不重要,何況你我也沒有交過手,更說不上勝負了,如蒙不棄,我們就交個朋友,結個異邦知己如何?”
  山下須義雖然很激動,倒是很乾脆,立刻一躬身道:“這是杜大人看得起,山下如果再推辭,便是不識好歹了。但大人賜誨之傳,山下實不知如何為報,敬以佩劍為猷。”
  說著解下了腰間那柄短才!尺多的短劍,雙手捧著,屈下了一膝,杜英豪連忙也屈下了一膝,雙手接了過來,口中道:“不敢當,不敢當,先生實在太客氣了。”
  口中說著話,卻已將那柄佩劍慎重地系在腰帶上,這個學動自然使得山下須義十分感動與感激。恭聲道:“此劍乃先入所遺,相傳至敝人,已有十四代之久,是我山下一門之信物,今後大人如果對本門弟子有所差遣,只要命人持此劍前來,宣達指示,那怕是萬里之遙,本門下所有弟子,也必會立即趕去效命,赴湯蹈火,斷頭流血,在所不辭。”
  這番話也是慷慨激昂,令人動容。
  杜英豪心中著實高興,他知道像這種以門戶信物為贈,是一種最重的獻禮,在中華也有類似的情形,但是卻沒有山下須義所作的隆重,東瀛武士不輕易許諾,但說出了口,卻一定會履行的。
  這個承諾雖然不一定會有實踐的機會,但是對方說出了口,就是作了履行的準備。
  這是很大的代價,杜英豪倒是覺得自己給人家的太微不足道了。
  杜英豪的確只是找出了對方幾式劍法中的破綻,而且也標出了攻擊的方法。
  這些招式得自萬流歸宗秘岌,那是取自中華多少年來各大名家精華。
  正因為杜英豪自己不是下苦功練武出身,對這件事才能淡然視之。
  在山下須義的感受中,意義卻不一樣了,倘是一門宗師,承受先人的傳授而有了今天的地位,卻也知道自己這一套劍法不能夠永遠站在領導地位的,總有被人擊敗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對門戶、對門下弟子,都是很不幸的事。
  他希望能精益求精,使本門技藝更臻於完美,但是卻又不知如何入手,現在杜英豪不但指出了他劍法中缺點所在,更告訴他如何加強劍式的威力。
  這份賜予實在是太隆重了,無怪他會感激涕零,對杜英豪銘感五內了。
  山下須義是皇家武士統領的師長,也是當前武術界的領袖,他已經認了輸,其他各家自然也不便再提出此試的要求了。
  他們很羨慕山下須義在杜英豪處所得到的指點,所以在把酒言歡時,他們不作任何表示,在第!天,杜英豪出發送美枝子前往鹿兒島接掌城主時,幾家掌門人卻親率了幾名弟子,要求相送前往。
  山下須義本人自然在送行之列,而且還帶了他的長徒利山苗,但是對於其他的同僚,卻也無法拒絕,杜英豪則早已明白他們的意思,口頭上謙謝了幾句,劫也沒有拒絕。
  這個行列就十分壯觀了,前列引導的都是將軍駕前的武士,而且都是頂尖人物。
  足利將軍原是唆使門下武士們掀起這場比武,想出一口氣的,但得知結果後,他才了解到這位名震中華的第一高手之盛名無虛,而且也不敢再使什麼壞了,因為他門下的武士以及擔任殺手密探的忍者長老,都對杜英豪推崇備至。
  若是杜英豪要他的性命,相信也沒有問題的,所以他對杜英豪只有恭敬了。
  在赴鹿兒島的途中,杜英豪倒不小氣,他對每家的武士,都作了一番指點,進行得很秘密,把一家的好手集中起來,盡出精招對搏,然後杜英豪就根據本身的觀察,利用萬流歸宗秘笈中的招式,斟酌著給予可行的改革。
  他都是繪成圖解,秘密交給各家的掌門人,這是尊重各宗師的職權,表示這些改革,有在師門中方可以得到傳授,也是要那些武士門人尊重師門的意思,這自然也獲得了那些掌門人的尊敬感激。
  到了鹿兒島,美枝子的部屬們已經先行取得了城的控制,這也顯示了他們的實力,並不需要足利將軍的認可,他們也有能力取得立足立地的,而由大清朝出面調解,只是給足利將軍的面子而已。
  杜英豪更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將各門派的門下弟子,都親自推薦了一兩名,在新城主的帳下任職,這種做法有莊重的意義,一則向日本其他各城邦顯示,美枝子公主得到了各大門戶的支持,也向足利將軍表示了意向,這些人在鹿兒島,可以擔任監視之責,若有任何暴動,不會瞞過京都。
  這樣一來,大家方可以相安無事。
  杜特使的出使任務,總算圓滿達成了,他也出盡了風頭,雖然沒動用到朝廷的一兵一卒,卻征服了東瀛,他不但交了許多朋友,而且也贏得了東瀛朝野的尊敬,留下了赫赫的盛名。
  揚帆返朝時,最捨不得的自然是美枝子,她當眾表示了以身事杜英豪的決心,說只要等此間的事略上軌道,她覓妥了接任的人選後,立將前來投向杜英豪,侍奉終身。
  對這份飛來的艷福,杜英豪是向不推辭的。
  晏菊芳本來是最小氣的一個人,她對任何要來分享杜英豪愛情的女人,都是抱著拒斥的態度,只有對於美枝子,她卻十分的巴結,一力促成,甚至於當眾為杜英豪下了定。
  只有一個人不高興,那就是玉佳郡主,但是她也不便表示什麼,因為她究竟什麼名份都沒有。
  出發時是悄悄的,回程時卻是風光萬分,舶在天津衛傍岸,早已有文武官員們在碼頭上接迎。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接下了手本,只叫賴光榮出來寒喧應酬了幾句,隨即起身到臨時行轅歇下。
  他卻換了便服,在賓舍中設宴,款待一批武林中的豪傑朋友。
  當然杜英豪現在的身份也不同了,夠資格被筵為座上客的人物,也都是在江湖上叫得起字號的人物,筵席開了有十幾桌,濟濟一堂,席間,杜英豪把這次的出使經過以及在異域揚威的情形說了。
  當然又引起了一片贊譽,這些江湖客每個人都有一篇輝煌的過去,只是他們在聽了杜英豪傳奇式的經過後,也只有自嘆不如了。
  尤其是幾位海上的英豪,他們聽說杜英豪消滅了海上的巨寇虎克船長之後,更是連口稱謝。
  因為他們在海上討生活、打天下,雖然也掙下了一份事業,但是卻在虎克船長手下吃了不少的虧,經常整隊的商船被劫,人員無一生還。
  那倒不是武功不如,而是對方船上的砲火太犀利,使他們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杜英豪不但替他們報了仇,也為他們除了害,所以他們恭恭敬敬地敬了幾杯酒。
  席散後,杜英豪帶了八分的酒意,歇在晏菊芳的屋裡,杜英豪更衣沐浴後,接過了一杯濃茶,才笑問道:“菊芳,你沒有想到我有今天吧?”
  菊芳道:“是的,我的確沒想到,相信爺自己也沒想到,當初爺一個人出來闖天下,雖是希望能出人頭地,但是也預料到有今天的地位吧!”
  杜英豪感慨地點點頭:“不錯!當初我只想能學一點功夫,能夠回去,在金陵的碼頭上混出個名堂,就心滿意足了。可是今天我雖然能夠放眼天下都在掌中,卻似乎還沒滿足。”
  “什麼,爺還沒滿足,爺還想幹什麼?總不會是你還要當皇帝。
  “”我才不要幹那個撈什子玩意兒呢,我現在的不滿足是閒得難受,最好是有點什麼扎手的事丟乾幹,有個什麼扎手的人物跟我作對鬧一鬧。“菊芳嘆了口氣,輕聲道:“爺,你現在雖然不同往昔,也有了幾手絕招了,叮是爺別忘記。”
  “我不曾忘記,我沒有正式練過武功,但是我不認為這是問題,我後來所遇的對手部強,強得已不是靠武功能擊敗的,我卻做到了。
  “菊方剛要開口,門外卻想起了賴光榮的聲音,:”大人歇下了沒有,屬下可否進來一下?“
  菊芳嘆了口氣:“這小子是頭夜貓子,來了準沒好事,爺,你想要找麻煩,這下子可來了。”
  賴光榮很能幹,凡是公私兩面的事,他都可以作九分的主,尤其是杜英豪已經歇下了,他又跑來請示,必然是有什麼緊急大事了!
  杜英豪卻很興奮似的,連忙道:“進來吧,光榮,發生什麼了不起大事了?”
  賴光榮滿臉凝重地進來,屈膝行禮後才道:“大人,屬下該死,有負大人重托。”
  杜英豪笑道:“小子!別哭喪著臉,做出一副出息的樣子,天塌下來有我這長個子擋著呢!”
  “啟稟大人,臨時庫房失盜,九件貢品全部失竊,不過幸好足利將軍的貢表文書還在。菊芳的臉色一下子嚇得雪自:”什麼,貢品都失盜,那還得了,你不知道那關係多大,怎麼沒派人好好地看守住呢?“賴光榮苦著臉道:“屬下怎麼不知道,貢品下舶後,移入臨時庫房,特地加派了!十名好手看守,屬下的兩個渾家還親自監守。”
  貢品失竊,這是何等大事,不但負責看守押運的人要砍頭,連特使大人恐怕也難免革爵坐牢。
  菊芳的臉嚇得蒼白,一進聲的追問經過,倒是杜英豪很從容地道:“別急!則急!慢慢來,光榮,你到庫房去勘查過了?沒有任何線索留下?”
  賴光榮道:“屬下是聽到了庫房中有點聲息像是耗子打架,恐怕老鼠會把貢品嚙壞,開門進去一看,才發現貢品的箱子打開了,裡面的貢品全部都不翼而飛了。”
  菊芳苦著臉道:“這可怎麼得了?一兩天京中迎接的人就要來了,到時候怎麼交代?”
  杜英豪道:“那倒不要緊,迎接的是寶親王領頭,他跟我們的交情不錯,可以通融掩飾一下!”
  菊芳道:“那也最多把事情壓個三五天,他是來陪伴王爺一起晉京面駕述職的,到時候又將如何向朝廷交差呢?”
  杜英豪笑道:“有個三五天時間,我們足可把貢品找回來了,這有什麼大不了呢?”
  菊芳道:“能找回來固然好,萬一找不回來呢?大家都要砍頭的!”
  杜英豪道:“有這麼嚴重嗎?不過是一些日本的織錦和幾樣手工製品,又不值多少錢,皇帝老官兒好意思為這點玩意兒砍我的頭?”
  菊芳急了道:“爺,這不是價值的問題,而是關係到國家的體面與尊嚴!”
  “國家的體面尊嚴又不在那些貢品上,那份貢表才是最重要的,足利知義將軍的親筆信件,承認了擾我沿海的海寇是他們的逃兵流犯,加強追捕,保證以後絕不再犯,而且為以前種種深感歉意,這封信函才是國家體面的象徵!”
  菊芳急了道:“我的侯爺,別入不是跟你這麼想的,你在皇族親貴中得罪了很多人,他們平時拿你沒辦法,這次逮到機會,還會放過你嗎?”
  杜英豪卻更放心了道:“我跟那些王爺們無怨無仇,完全是為了皇帝才開罪了他們,皇帝總不好意思為了他們來整我吧!再說,我雖然粉碎了他們結黨圖國的陰謀,卻也賣足了交情,替他們掩飾了不少的罪證,才保住了他們的性命,他們若是恩將仇報,敢來挑我的眼兒,我就不客氣地給他們全抖出來,瞧是誰不放過誰?”
  菊芳急得直跳腳道:“侯爺!我不知要怎麼說才能叫你明白!”
  杜英豪笑道:“你自己都不明白,又怎麼能叫我明白呢?這次出使東瀛,朝廷派給我一兵一卒,人員是我自己的,連船隻都是我自備的,朝廷給予我一份密件,也不是正式的國書,我成功了,才算是特使,我若死在日本,朝廷還可能會不認帳,以免丟人,這樣的特使,我負個屁的責任。”
  菊芳道:“會是這樣的情形嗎?”
  “當然了!特使的身份不假,但只能算是密使,所以找才可以便宜行事,秘密登岸,若我真是堂而皇之的特使,那能那麼隨便的!”
  菊芳頓了一頓才道:“可是侯爺把交涉辦我功了,奏凱而回,朝廷也派出了專人迎接,由東宮太子寶親王率隊,這表示了對侯爺的重視,侯爺封將貢品給弄丟了,那可怎麼好?”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知是何方神聖下的手,也不知道目的何在,但偷走貢品,跟我過不去則很顯然,我不怕人來搗蛋,卻瞧不起他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所以找的作法就是不去理睬。”
  說完他又吩咐賴光榮道:“把盛貢品的箱子再度封好,加強巡守,這次不要光是字庫房四周,連庫房裡面、屋頂上都要設防,不分晝夜,嚴加看守。”
  賴光榮道:“那有什麼用呢?”
  “怎麼沒用呢?讓每個人都知道貢品沒有失去,那個偷到手的人豈非白忙一揚!”
  “可是貢品的確失竊了呀!”
  “我知道,但那不過是一些日本土產,是足利將軍私人送給皇帝的禮物,沒什麼特別的,貢單在我這兒沒丟了,我把日本帶回來的東西選上一批,另外寫一份貢單不就行了嗎?”
  賴光榮道:“這不行,上面有足利知義的王族鈴記,做不得假的!”
  杜英豪笑道:“沒有的事,不周就是圖章而已,找人再刻一個蓋上,難道皇帝還會派人到日本去查證不成?”
  菊芳道:“若是虞有人存心搗蛋,在皇帝那兒告上一狀,這是非常可能的事!”
  杜英豪微笑道:“足利知義身邊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幫我這點忙是有問題的!”
  事情到了杜英豪手中就簡單多了,他的反應實在快,眨眼間,已經把問題解決了。
  賴光榮不能不佩服杜英豪的應變迅速與鎮定,一件天大的禍事,他只是在談笑之間,就已擬妥了對策,而且十分貼切。
  菊芳卻憂慮地道:“如果有人把真正的貢品呈了出來,告你欺君之罪呢?”
  杜英豪笑道:“那正好,我就可以找到那個下手的人以及主使者了,竊取貢品,他的罪比我還嚴重呢!何況貢品是以貢單為準的,他不能隨便拿一批東西出來說是東洋來的貢品。”
  菊芳仍覺不妥,但是卻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杜英豪卻放心地睡覺了。
  菊芳沒有那麼安心了,她把水青青與王月華兩個人叫了起來,到庫房中仔細地勘查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半點證據,折騰了一夜,精神十分疲倦。
  杜英豪卻精神十足地來了,笑問道:“你們查到了什麼?知道東西是怎麼丟的嗎?”
  菊芳皺眉道:“沒有!要不是看守的是咱們自己人,我真懷疑是看守者監守自盜呢。”
  杜英豪一笑道:“你還是六房門中名家出身呢,居然說這種話,屋頂上查過有。”
  “屋頂上?那怎麼可能呢?瓦片蓋得密密的,裡面還釘上了承櫞,每根橫條都只有三寸多寬的間隙,絕無可能鑽進人來。”
  “你不妨上去看一看,尤其是瓦片有鬆動的地方要特別注意,一絲一毫的線索都別放過。”
  菊芳、水青青兩個人都上了屋頂,足足檢查了一刻工夫,才聽見水青青敵著一塊瓦道:“這塊瓦被揭開過,旁邊還落著新的灰泥。”
  她把瓦片揭開了,又伸手扳起了一板承櫞的木板,露進了天光,然後道:“這塊木板也被掀起過,釘孔很新,難道賊人是從這兒下來的嗎?”
  菊芳在上面道:“不可能的,就算他練成了疊骨法,也無法鑽進這麼小的地方。”
  杜英豪笑道:“但是足夠把貢品用繩子吊上去了,那些貢品最大的只是一批絲絹卷寬窄都不過兩寸多,直起來可以從洞中取出的。”
  “可是貢品是放在箱子裡的,箱子不僅密封,而且還加了鎖,鎖被打開了,賊人是名開鎖的高手,但他也必須下到地面才能開箱取物。”
  杜英豪微笑道:“這也難不住我的,我若要偷這些東西,可以潛到屋頂上,揭開一片瓦,放下一頭通靈的猴子,叫它打開鎖,把東西取出來,系在繩子上,然後吊了上去。”
  菊芳道:“那有這種通靈的猴子?”
  水青青卻叫道:“爺可能說對了,大姐,你看,這木格上還有幾根毛,黃閃閃的,不就是猴毛。”
  她們把猴毛也取了下來,杜英豪在地下也找到了幾根猴毛,完全是一樣的。
  大家對杜英豪的判斷正確,不僅十分佩服,賴光榮忍不住道:“大人好像早就知道誰下的手。”
  杜英豪一笑道:“我一聽你說失竊的情形,就在想賊人下手的方法,心中已有了點底子,今天再一看庫房的情形,幾乎已可確定了。”菊芳問道:“侯爺知道是誰下的手呢?”
  杜英豪搖頭道:“不知道,但是我曉得在下五門中,有一個叫大聖門的幫派。”
  賴光榮道:“大聖門,那是三隻手的門派,專幹穿門越戶,剪絡扒竊的勾當,那都是些小混混,沒有這種高人呀,尤其是膽敢向使節下手,藉給他們十個膽,他們也不敢。”
  杜英豪笑道:“不是你說的這一種,他們只是掛著大聖門的招牌,卻沒有得到大聖門的親傳,也不夠資格稱門戶,真正的大聖門中嫡傳門人,現在恐怕沒有幾個了,而且他們也不屑與那些小偷扒手為伍,連大聖門的名號都放棄了,但他們封是真正的正宗大聖門字號。”
  歇了一口氣,他又道:“大聖門的規矩很嚴,擇徒更嚴,倫技雖精,卻嚴禁竊取財物來供自己花用,而且小案子不做,不義之財不取、不夠份量的對手不下手,以行俠仗義為宗旨,卻不准揚名,是以門中都是些沒沒無聞的人。”
  菊芳道:“你怎麼能判斷這是大聖門中人下的手呢?剛才你不是說是猴子幹的嗎?”
  “不錯,大聖門中唯一的特徵就是每人必須訓練一頭猿猴作為助手,只要有一個很小的洞,就能把猴子放進去,這項猴子通曉人意,能夠開鎖。他們大聖門的名號,也是因此而來的。”
  賴光榮道:“這倒是聞所未聞。”
  杜英豪道:“不錯,就是你去問一般大聖門的弟子,他們也不知道有這一支了,因為他們摒棄這個名號有一百多年了,現在一般的大聖門,根本也不知道門戶的淵源由來。”
  水青青道:“爺又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有一個真正的大聖門中的人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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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偷天換日a

  對杜英豪的過去,菊芳是比較清楚的,但也只知道他少年時就在金陵的碼頭邊上長大,在龍蛇混雜的混混兒圈子裡闖出了一點小名氣。
  他是個小流氓,但是他不吃人、不欺負人,相反的他還挺有俠氣,專門幫助那些受欺凌的弱者,反抗惡勢力,雖然大部份是靠血肉與拳頭來拚命,但也經常運用智慧來取得勝利。
  杜英豪可以說是一個常勝的英雄,他幾乎沒有失敗過,這並不是說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一帆風順的,他也經常遇到挫折,只是他不氣餒、不認輸,最後總是能將對方擊倒而獲取勝利現在,跟他一起混的舊日夥伴們都抖了起來,靠著杜英豪的提拔,他們都做起大買賣了,提起杜英豪,他們都是尊敬萬分,從他們口中,挖不出杜英豪的真實過去的,因為他們都將杜英豪神化了。
  何況;杜英豪還有一段流浪的生涯,那是他離開了金陵的小圈子而出外投師學藝,一直到他遇上菊芳,被留下來對付大惡霸焦雄為止。
  這中間有好幾年的光陰,對任何人而言,那是一段空白,很少有人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人,學了些什麼以及做了些什麼,杜英豪也從不對人說他這一段歷程。
  今天算是第一次透露,最感興趣的自然是菊芳,她立刻追問道:“爺!這位妙手大聖教了你什麼功夫,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杜英豪肅然道:“是個玩猴戲的老太太,帶了個女兒走江湖,貧病潦倒,躺在店裡,又受到壞人的欺侮,我因為路過,一時打抱不平,幫了她們一點小忙,老太太很感激我,要把女兒嫁給我。”
  “爺倒是艷福不淺,女孩子都想嫁給你!”
  杜英豪笑道:“這倒不假,我一直都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男人,雖然我不是小白臉,但卻是個美男子,我流浪江湖時,就有不少千金小姐要跟我私奔呢!只是我沒與趣,又把她們給送了回去。”
  這一點杜英豪的確沒吹牛,他一直很能得女人的傾心,他雖不俊秀,卻相貌堂堂,粗眉大眼,頗具大丈夫的氣概,難得他很風趣,不那麼古板,他又任俠,不畏權勢暴力,而且帶著一點叛逆性,同整個傳統挑戰,這在老成持重的人看來,他粗魯不文、輕浮、好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一無可取,但是在一般少女們心中,卻具有異常的吸引力。
  菊芳見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談話,知道不宜再過份深入,杜英豪的過去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只是太平凡了,不合於他這英雄的形象。
  因此改口問道:“那位老前輩是妙手大聖?”
  “是的!她叫蕭可人,她的女兒叫蕭梅,跟我同年,今年也該是四十歲了!不知道她蹤人了沒有?因為我是偷偷離開她們的,或許還在等著我!”
  菊芳皺起眉頭道:“爺,你別談那些題外文章,我們目前是在研究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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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英豪道:“案情沒什麼好研究的,我一聽失竊情形,就想到只有大聖門的人才能做得到,現在又在屋頂上找到了猴毛,更可確定無疑了!”
  菊芳道:“爺,你也只是揣測而已。”
  杜英豪道:“絕對錯不了,這庫房中值錢的東西很多,而那些貢品的真正價值並不高,是存心要拆我的臉皮而已,可是若是人來下手,一定會將箱中的禮單文書也盜走,那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只有猴兒不識字,才會拿東西,不取文書。”
  “那我們要如何著手追索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真正的大聖門傳人是不落形跡的,不容易追索,但也不妨從地方上的雜耍猴戲班子著手,還有,就是打聽一下,有什麼人家養著猴子的,都細心調查一下,最好是連猴兒帶主人一起請來。”
  菊芳道:“那會有用嗎?而且爺不是要壓下這件事?不叫聲張嗎?這一來,不是反而喧開了?”
  杜英豪笑道:“我們可以說失竊,被盜走了很重要的東西,卻不承認是貢品失竊,那就渡關係了,光榮!這件事交給你去辦,青娘、月華,你們兩個幫著光榮,在暗中注意著!菊芳!你可得把文書與禮單妥為收藏好,可不能再弄丟了。”
  吩咐完畢,他又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穿了青衣小帽,拉著玉佳格格,便衣去逛名勝了。
  賴光榮倒是很緊張,會同地方上的幹捕,以及當地幾個有名的江湖人物,出動了一切的力量,到處去探訪,根據杜英豪的線索,尋找大聖門的傳人,這一來就苦了那些三隻手的幫派。
  公人們根據指示,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們都抓了起來,要他們供出大聖門人的線索。
  杜英豪的判斷與消息倒是絕對的正確,那些人攀談的結果,證實了大聖門確有那麼一支直系嫡傳而式微的門派,甚至於也找到了兩位長老,他們更證實了有蕭可人這麼一位同門長老。
  那兩位長老年紀都很大,而且收山多年,沒有再收傳人,他們自然沒有嫌疑,只不過他們前來勘察後,也認為是同門的手法,而且有一位長老根據遺落的猴毛來判斷,認出這是一種通臂靈猿的毛。
  通臂猿產自西方,身長不過尺餘兩尺不到,四肢卻特別長,伸展開來可及六七尺,動作靈敏,智慧很高,也是大聖門人最理想的助手,只是這種猿類很少,要靠海客們乘船帶進來,極為珍貴,再者這種猿猴不耐寒冷,到了北方很難養得活,只有南方靠海的地方才能活下來。
  要訓練它們能通人意開鎖取物,更要兩三年的工夫,到了冬天,必須全身置于溫室中,一般人家是養不起的,走江湖耍猴戲的人家更不可能豢養了,這一來範圍又縮小了很多。
  可是衙中已經捉來了幾十頭大小不同的猴子,連帶也鎖來了幾十名主人,賴光榮甄別的方法很絕,把猴見帶上庫房的屋頂,照原來的方法,掀開一塊屋瓦,把猴兒放下去,庫房中的陳設如舊。
  大部份的猴見下去後,亂蹦亂跳,拉屎拉尿,弄得騷氣沖天,白胡鬧了一陣。
  但也有幾項猴子真會倫東西,只不過拿的都是金銀元寶之類,這一來,盜貢品的竊賊渡抓到,倒是捉到了幾個大竊賊。那些也都是大聖門的間接傳人,只是已忘記了祖訓,淪為鼠竊了。
  這使兩位大聖門的長老感到很憤怒,除了要求官府對他們嚴加懲誡外,也嚴厲地追索他們的師承淵源,以便清理門戶。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這些猴兒們卻沒有一頭能夠開鎖的。也就是說,它們的主人都渡有劫取貢品,只是連帶地道了殃而已。
  竊賊沒找到,貢品沒消息,而京中派來的迎接專使卻就要到了。這使得菊芳憂心如焚,連玉佳格格都替杜英豪捏了把汗道:“侯爺,事情不太妙,聽說這次隨行的大臣有好幾位,其中有兩個是被你弄垮的肅親王的門生,他們已經知道了貢品失竊的消息,準備在這上面做文章整你呢!”
  杜英豪卻毫不在乎地笑道:“沒關係,真正的接收大員是以寶親王為主,他會支持我的!”
  玉佳明知道這不太妥當,但也無可如何,因為貢品被竊的關係太大,也只右希望寶親王能壓下去了,否則人人都難脫干係,連她玉佳也都有點牽連,好在杜英豪的肩胛硬,還能抗得住。
  迎接的大隊到了,東宮寶親王為正使,還有兩位副使,一位是戶部尚書余中秀,是位漢宮,也是寶親王的啟蒙老師,倒是好說話,另一位則是刑部侍郎剛堅,卻很難說話,因為他是肅親王在大主考時欽點的探花,也是肅親王的得意門生。
  肅親王垮了台,剛侍郎本來就要發布的尚書也受了影響,他對杜英豪自然是很不痛快,雖然杜英豪的帝眷極隆,但朝中反對的勢力也很人,連寶親王都感到頭痛。
  大家見了面,宣讀了聖旨,皇帝對杜英豪出使東瀛宣揚國威之舉,十分嘉勉,黃馬褂已經賜過了,特地又頒賜了鐵券丹書,那是一種特殊的榮譽,可免十死,可見朝廷對杜英豪的器重。
  可是接著就是問題了,杜英豪請過了聖旨,也謝過了聖恩,受下了賞賜,接下來就要交獻貢品。
  本來是要欽使自己送到京中面聖述職的,只是杜英豪有個臭毛病,要維持江湖人木色,見皇帝不肯大禮參拜,皇帝沒辦法,只好將就他,但國家體制又不能因他而變更,只有派出一個迎迓的團體,將一切接收下來,免得他入京面聖。
  這固然是給足了他面子,可是也有缺點,這種殊恩一定會使人心中不痛快,要挑他的毛病。
  甚至皇帝也希望能找出他一點過錯,殺殺他的銳氣,當然,皇帝也知道杜英豪的重要性以及在國人中的份量,不會過份地為難他而自毀長城,甚而引起全國人心之激湯。
  大家在大堂中分賓主坐下來,未及寒喧,剛堅就請求杜英豪將一應貢品文書移交。
  寶親王道:“那不必太急吧!我們還沒有跟杜侯談談他出使的經過呢!”
  剛堅道:“經過情形,侯爺早已拜表進京,沒什麼好談的了,最多不過是一些細節,那可以慢慢說,微臣此行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點收貢品表章。”
  杜英豪也道:“說的是,這一次東行,趣事很多,還有一些較為機密的事,那只能對殿下單獨奏聞的,還是先辦完交接再說!”
  他吩咐從人把兩箱貢品抬了進來,當堂點交清楚,剛堅含著不友善的笑意,一一點收下來,而寶親王與余中秀尚書卻面有作難之色,他們似乎早知貢品出了問題。
  剛堅尤其仔細,不但核對了禮單上的物件,而且還要一一檢視那些禮品的內容,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杜英豪有時是自己回答了,有時則命賴光榮代理回答,對他的每一項疑問都提出了詳細的回答,甚至於比他所希望知道的還要詳細。
  剛堅顯得很困惑,他對這些解釋無法滿意,卻又提不出一個合理的辯駁。
  點收完畢後,要開具收執時,他才提出了異議說:“茲事體大,請容臣今日再作詳細的檢查,明日再行簽署!”
  寶親王皺眉道:“剛大人,你若是有問題,不妨現在當面問清楚,否則就該立時給杜侯辦理點收,為什麼要等到明天呢?”
  剛堅硬著頭皮道:“這個殿下也該清楚的,我們在途中接獲密報,說貢品已遭失竊,而且根據近數日接獲之地方消息,都說杜侯在前一天雷厲風行追查竊賊而並無結果,可是今天杜侯點收時,絕口未提此事,是以微臣認為此事有待細查。”
  寶親王移目注視杜英豪,一時未作答覆,但杜英豪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倒是應該慎重一點,這樣好了,請剛大人現在將這些東西收下來,回去仔細地差人來檢驗一下,若是找不出錯誤,剛大人就將這些帶回京去呈獻聖上,若是找出與貢品禮單不符,也不妨在聖上面前告我欺君之罪!”
  剛堅道:“這個……”
  杜英豪道:“不過剛大人也請注意一件事,就是東西交給剛大人後,責任在剛大人身上了,若是有所毀損或不符,杜某就不再負責了。”
  剛堅臉色大變道:“這個責任太大,下官擔負不了,而且此次接迎是以殿下為主。”
  杜英豪冷笑道:“原來剛大人也知道是殿下作主,可是見到了剛大人諸多挑剔,我還以為剛大人是欽點的主使呢!”
  剛堅漲紅了臉道:“杜侯爺,下官雖然只是副使,可是受命協助殿下,自然要盡職責!”杜英豪笑道:“很好,剛大人就多盡些職責,把東西收下來慢慢研究好了。不過剛大人若是沒這份擔待的本事,還是守些本份,聽候殿下的指示的好,畢竟殿下是正使,他負的責任比你重得多!”
  寶親王也怫然地道:“不錯,本座是正使,本座簽了收執,一切責任在本座身上,剛大人如有異議,本座也可以不管,一切都交給剛大人來管!”
  剛堅連忙避席道:“微臣不敢,微臣無狀,請殿下恕罪,微臣請求告退。”
  寶親王想是發了脾氣,沉聲道:。“你要退也得在清單上連署了再滾,這可是你的職責。
  剛堅道:“微臣在未確實了解前不便簽署。”
  實親王道:“你還要怎麼樣的了解呢?”
  剛堅道:“時間太過匆促,微臣未遑作詳細之檢查,而且這些貢品的真偽,微臣無從辨別。”
  杜英豪冷笑道:“這些東西不過是當地的一些特產而已,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主要是那些表章文書,那是足利正義執政代表東夷修好的誠意,也是下官出使彼邦的真正目的,只要我達到了這個目的,就算完成了聖上的託付了!”
  寶親王道:“杜侯爺說得對極了,聖上要杜侯完成的任務是促使足利將軍上表修好,其他的都可以計較,重要的是知道他肯不肯朝貢?有沒有貢品?至於貢品是什麼,卻不是計較的條件。”
  剛堅道:“但貢品的厚薄,可以測知外邦修好誠意的多寡,至於貢品的真偽,尤足以表現朝廷的尊嚴,微臣以為草率不得!”
  他不愧是御史出身,能言善道,連寶親王也拿他沒辦法了,只有問道:“你有辦法辨明真偽?”
  剛堅道:“微臣受任之後,深知責任艱鉅,故而聘得兩位幕客,他們俱曾在東夷宮廷中待過,對東夷皇家的事物,有辨識的能力!”
  杜英豪道:“剛大人倒是有心人,那就請剛人人把東西帶回到行館去仔細勘驗好了!”
  剛堅道:“下官負不起這個責任。”
  杜英豪笑道:“這倒也是,這個地方不太安靜,而且我的手下喜歡開玩笑,萬一有人到剛大人那兒去開個玩笑,剛大人連身家性命賠上都不夠。”
  他知道剛堅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乾脆說了出來,剛堅也乾脆承認道:“下官不能不有此顧慮!”
  杜英豪笑道:“那就請剛大人帶了人來,在此地進行勘驗,只要一直在我的人陪同之下進行,任何責任都由我來擔負好了!”
  剛堅忙道:“就這樣好,下官回頭就帶人來,最多只要一夜,明日必可給侯爺一個交代了!”
  他急急地告辭而去,寶親王才皺眉道:“侯爺幹嗎要對他自己寬容呢,其實由本宮作主簽署收下了,要不要他連署都沒有關係。”
  杜英豪一笑道:“他也是在盡責任,我應該尊重他的,既然貢品失竊的謠傳,應該認真點。”
  寶親王這才道:“杜侯爺,外傳貢品失竊,到底是否有這回事?現在陳尚書也不是外人,你確實給我們一個答覆,我們也好為你盡力。”
  杜英豪笑道:“我是被人偷掉一點東西,不過那只是東夷朋友送我的一些紀念品而已!”“那怎麼會傳成是貢品失竊呢?”
  杜英豪道:“因為竊取的人以為是貢品,這些禮晶與貢品放在一起,甚至於貯放在貢品的箱子裡,這個人倒算是有點見識的,在那麼多的箱籠中,就打開了貢品的箱子,盜去了那份膺品。”
  寶親王跟陳尚書都為之釋然失笑。
  陳尚書欽然道:“侯爺智慧若海,早有成算,難道侯爺已經知道有人會來竊取嗎?”
  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小時候聽說書,常有欽差大人的上方寶劍,或是做官的大印被仇人竊走而致丟官殺頭的事,我就想,若是有人在貢品上動動手腳,可也麻煩不少,所以就預防了一手,想不到還給我蒙上了!”
  陳尚書大笑道:“高明,高明,殿下與下官獲知此訊時,頗為憂急,一直在構思如何為侯爺彌縫,想不到侯爺早已有了計較。”
  杜英豪笑道:“二位盛情心領,我故意聲張此事,就是希望能找出有誰在過不去,今天看剛堅的態度,似乎有點眉目了,還望二位能幫忙到底,做個見證,把這批小人的真面目抖出來,”在二人答應後,他們的聲音變小了,進入密議,然後才笑吟吟地分散了。
  剛堅是深夜時分才帶了兩個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來到驛館,直赴倉庫,要求勘驗貢品。
  倉庫周圍警衛森嚴,不但羅列了兵士,而且還有杜英豪邀來的大批江湖朋友守邏著,那真可以說連一頭蒼蠅都飛不進來,一只蚊子都逃不出去。
  賴光榮在負責守衛工作,剛堅表明了來意後,賴光榮說要去請示侯爺,剛堅怫然道:“本使日間就當面交代過,要隨時來重作勘查,難道杜侯渡有對你們吩咐過?”
  “侯爺是說了,而且還等了很久,因為大人一直不來,侯爺以為大人不會來了,才去安歇的,誰知道如此深夜,大人還會來的。”
  剛堅冷笑道:“本使就是出其不意,使他無從準備起。本使此乃是奉旨行事,你還不趕快打開了門讓本使進去,難道還想抗旨忤上不成。”
  他聲勢洶洶,賴光榮似乎被他嚇著了,一面連聲道歉,一面打開了門,掌起了燈,來到庫房中。
  把貢品集中在一個小房間中,剛堅把賴光榮揮退了,同時道:“本使勘驗時,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你出去好了,若有遺失,本使自然負責。”
  賴光榮道:“倒不是怕遺失,現下四壁森嚴,連螞蟻都出不去,卑職是怕貴屬一個下小心,使貢品毀損了,卑職可負不起責任!”
  “不用你負責,本使一肩擔負!”
  賴光榮聳聳肩笑道:“剛大人,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你也負不起責任!”
  剛堅勃然大怒道:“豈有此理,杜英豪是怎麼管手下人的,如此不懂規矩,滾!
  滾下去,貢品若是有了毀損,砍頭抄家,本使一身任之,現在就偏不要你在旁監視,你去告訴杜英豪,說本使親至,他若是不放心,便該親自在旁看著!“他再度發了脾氣,賴光榮只有退了下去,剛堅吩咐關上了門,又鎖死了外面走道上的鐵柵,才打開那些貢品來,由兩個中年漢子詳細檢查了。
  這兩個人的確很內行,他們仔細地看每一件東西,檢查過上面的各種鈐記,剛堅一直在旁邊問:“怎麼樣?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一個中年漢子道:“啟稟大人,這些貢品都是出自宮中,沒有任何問題,而且與禮單也符合。”
  剛堅皺眉道:“怎麼可能呢?那麼下官今天下午叫你們去看的那些東西又是什麼呢?”
  “那些東西也出自宮中,跟這些是一樣。”
  剛堅道:“難道貢品還有雙份不成?”
  “回大人的話,聽說杜侯這次出使東夷十分成功,足利將軍對他十分尊敬,也許另外送了他一份禮物,六夫人得到的是那一份。”
  剛堅翻大了白眼,半天後才重重的吐了口氣:“費了那麼大的心血,卻白忙了一場,這叫我回去如何向人交代呢?二位看看有什麼方法?”
  其中一人想想道:“那有一個辦法,就是換掉一兩件,明日再以此作為證據!”
  “換掉一兩件?那來不及了,我明天就要作個決定,而且此地已有防範,進來不易。”
  “不必等明天,現在就可以,敝人已隨身帶來了,是兩柄摺扇與一朵珠花,形式與花樣一般無二。”
  他在身上取出一個小包,剛堅道:“你身上怎麼會帶著這東西的?”
  那人笑道:“敝人是賣假古董為生的,善於仿製,六夫人未歸大人前,與敝人合作過,用假貨掉包,換出別人的真貨,俱出敝人手藝。”
  “好!那就快換,不會有毛病吧?”
  他們才換好,那人藏起真貨,忽然,一邊的牆上開了一扇暗門,杜英豪、寶親王和陳尚書都在門後一個小房間裡,對他們笑著。
  剛堅這一驚非同小可,硬著頭皮上前見禮道:“殿下、尚書大人怎麼也在此間。”
  寶親王道:“我和陳大人不好意思讓剛大人一個人太辛勞,所以也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剛堅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應該的!”
  寶親王笑道:“你是副使而已,我這個正使豈非更該用點心,剛大人,這兩位就是你說的熟悉東瀛夷情的門客,給我引見一番。”
  剛堅無可奈何地道:“這位沈光楷先生乃浙東才子,早歲曾經遊學東夷,為毛利王室貴賓,這位穆正雄先生則是……”
  杜英豪在旁笑道:“這位穆先生真名叫小木正雄,是浪人首領,我一直在找他……。”
  剛堅臉色大變道:“侯爺不會弄錯吧!”
  杜英豪道:“不會錯,剛大人該知道,舊東夷毛利王室遺孤美枝子公主跟我是好朋友,經我的幫助而被封為鹿兒島城主,因而也放棄了在中國的間諜行動,她說舊日的臣屬中頗有幾個不安份的,化名寄身在朝中一些大臣家中,耍我特別注意,她給了我一份詳細資料……。”
  穆正雄連忙辯道:“侯爺,敝人在剛大人幕下多年,從無不軌之行動,你不能亂給我帶帽子!”
  杜英豪笑道:“小木正雄的大臂上有一條黑龍刺青,這是日本在中華間諜的標誌,穆先生把手臂給我們檢查一下,就可以證明身份了。”。穆正雄衝到門邊,袖中突出一枝匕首,猛地削斷了門栓,拉開了門衝將出去,寶親王大叫道,“攔下他,不能放他逃出去!”
  杜英豪微笑道:“殿下放心,他跑不掉的。”
  外面響起了幾聲霹靂似的巨響,那是火槍的聲音,接著是賴光榮拖進了滿身是血的穆正雄,放在地上,迅速割裂衣服,露出右臂,上面果然繡了一條大黑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
  那個姓沈的中年人也想抽身突圍的,見了這情狀才放棄了企圖,杜英豪淡然道:“剛大人,我沒有冤枉他吧!”
  剛堅吶吶地道:“這個……下官不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幸得侯爺明察……。”
  沈光楷卻道:“大人,老穆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還不由著人說去,臂上刺青是很平常的事,未必見得就是日本人。”
  剛堅忙道:“是啊,侯爺,你還沒有能確定他是日本人,就遽下殺手,弄成死無對證。”杜英豪冷笑道:“我早就確定了,他一來到此地,我就認出他的身份了,我這副手賴光榮的老婆也是日本人,她專司當年來華間諜的人事檔案,由她指認下絕不會出錯,”“那你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將他指認出來。”
  杜英豪笑笑道:“那是為了要看看你剛大人究竟存何居心,遣人私盜貢品跟我過下去。”剛堅臉色大變道:“杜侯不可血口噴人……”
  寶親王沉聲道:“剛堅!我們在密室中將你的談話和行動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狡賴了,這姓沈的懷中還藏著私換的貢品要陷害杜侯,現在是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話說?”
  沈光楷在懷中將那柄宮扇取出一拋道:“大人、殿下跟尚書大人都是杜侯好朋友,他們曲意維護杜侯,你卻是前肅親王的門生,他們早就想排擠你,做成圈套來陷害你,你一個入怎麼鬥得過他們,還是乖乖地認了。”
  東西不在他們身上,縱然是有目共睹,但剛堅若一口咬定是曲意陷害,卻也沒他奈何。
  寶親王氣得滿臉泛青,怨聲道:“豈有此理,你們明明想故意陷害杜侯,卻圖賴狡辯………。”
  沈光楷冷笑一聲道:“殿下,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反正這是在杜侯的地方,周圍也全是他的人,你們二位要包庇他,剛大人是鬥不過的,好在剛大人在朝中還有一些親朋故舊,他們的勢力雖然不足與皇家相比,多少還能主持一份公道。”
  剛堅得到了指示,也豁了出去,知道若是不賴到底,證據確實,自己也是垮定了,倒不如一口咬定了是受陷害,還可以爭一爭!
  於是也哼了一聲道:“殿下,微臣一心為國,無奈殿下曲意維護杜侯,打擊微臣,此時此際,微臣人勢孤單,百口莫辯,不過回到京師,發交刑部大審之時,相信必有一份公道的。”
  寶親王氣得手足冰冷,連陳尚書也沒了辦法。明明住了他們的把柄,但他們反咬一口h 倒還真厲害,於是他們只有望著杜英豪。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殿下,你是親眼目見、親耳聽見的,難道也會被矇混過去。”
  寶親王道:“我明知道他們之姦,可是剛堅在朝中確有一批死黨,目前雖無往日囂張,但叫起來確也很討厭。”
  杜英豪一笑道:“沒關係,現在我知道這姓沈的是大聖門中的一員,因為這反咬一口,也是大聖門中的拿手絕活兒,我先對付了他再說,光榮,給我把人綁起來。”
  他做個眼色,賴光榮上前要綁人,沈光楷倒是不加抵抗,伸出兩隻手來聽由他困綁。
  賴光榮把他困得結結實實後,拔出刀,擦的一墼,居然將沈光楷砍成了兩戡,頭顱滾出多遠。
  眾人都大吃一驚,寶親王道:“侯節,怎麼將他殺死了,這一來豈非更讓他們有口實了。”
  杜英豪笑笑道:“沒關係,我們乾脆也來個絕招,把他們三個人都宰了來個絕戶計!”
  寶親王道:“那怎麼成?”
  杜英豪道:“沒什麼不成的,剛堅為了要陷害我,才趁著夜深前來,行蹤很隱密,這倒是省了不少事,把人全部宰了,毀滅體,來個神不知、鬼不覺,根本不承認他們來過。”
  寶親王道:“那我回朝要如何交代呢?”
  杜英豪道:“殿下只說剛堅連夜失蹤,遍尋不獲就行了,在另一方面,我可以加緊著手,剛才已經知道了下手的是什麼六夫人,據我所知,剛堅第六個姨太太是個江湖出身的女子,要找到這個女子並不難,捉到了她,起出了贓物,自然也有了口供,那時大家會以為剛堅是由於事機敗露,畏罪潛逃,整個事情就不了了之……。”
  寶親王沉吟道:“這究竟不太好吧?”
  杜英豪道:“微臣也知道這不太光明,但是對付這種無賴小人,只有用這種無賴方法。
  陳尚書在杜英豪的以目示意下,也配合著道:“殿下,這倒是個好辦法,免得剛堅的那批狐群狗黨趁機謀孽生事,只要殿下知道剛堅死得不冤枉,大可問心無愧,甚至於在聖上面前,也可以據實密奏,相信聖上也會同意的。”
  他見寶親王還在猶豫,仍又進言道:“殿下,這次事件即使得逞,對杜侯也不過是造成一點不愉快而已,他們正因為杜侯對朝廷建功厥偉,為朝廷柱石,才想叫杜侯對朝廷離心,進而遂行其他更大陰謀,殿下可得當機立斷,不叫他們陰謀得逞!”
  寶親王色為之動,毅然地一揮手道:“對,這些奸人在朝終是禍害,殺得一個是一個,侯爺,你儘管下手好了,外面平息眾議,照你的辦法,聖上面前,我一肩擔承,說是我殺的。”
  剛堅渡想到杜英豪會有這一手,再看寶親王作了表示,這才慌了手腳跪下道:
  “殿下饒命,臣罪該萬死,不過一時糊塗,受了小人慫恿……。”
  杜英豪笑笑道:“怎麼?剛大人,你現在承認是故意要陷害我的了?”
  剛堅不敢再倔強了,再者,他似乎一切都倚賴著沈光楷為他出主意,去了個智囊,他頓感束手無策,只好一五一十,把一切都招供了出來。
  事情是起源于杜英豪把宗室中幾個有力的親王整垮了台,使他們大起恐慌,認為杜英豪在朝,他們這一夥人絕難有出頭。一定要想個辦法,扳倒杜英豪。只是杜英豪功勳既大,手下能人又多,武功技擊天下第一,為人又機智百出,要弄垮他實在不容易。
  這次總算逮到個機會,杜英豪出使歸來,他們可以在貢品上動動手腳。那也不容易,可是幸好六年前,剛堅經沈光楷的介紹,娶進了六姨太,是個江湖女子,這個女的本事很大,養了一頭金絲通臂靈猴,聰明善解人意,剛堅任職刑部,也是靠著它,私下出入各大臣的機密書房,竊取到不少機密。造成他的特殊勢力,一帆風順,渡幾年由四品外吏,爬到了二品侍郎的位子。
  剛堅力爭到一個迎貢副使的差缺,先一步遣他的人姨太素華踉沈光楷下來動手腳。
  把貢品偷到了手,放出了空氣,剛堅來到之後,就在貢品上大做文章。
  那知道杜英豪棋高一著,居然早已把真的貢品收了起來,他們盜來的竟是一些膺品。
  小木正雄是沈光楷臨時拉來的幫手,對識別貢品別具心得,那裡想到他竟會是日本人,由於貢品找不出毛病,他們才想用偷天換日的手法,坑杜英豪一下,結果卻反而被杜英豪給坑了。
  這次是秘密審訊,陳尚書做筆錄,對剛堅也還客氣,僅摘去了他的頂子,沒有收監。
  杜英豪對那位六姨太問得很詳細,事後,剛堅被軟禁了起來,寶親王要立刻拜本進京,卻被杜英豪給壓了下來,他要求見到那位六姨太再說。
  寶親王跟陳尚書都主張要嚴懲這個女人,說她幫著剛堅,竊取大臣機密,作為勒索之用,罪下可逭,但杜英豪卻極力替她辯護。
  於是寶親王知道杜英豪跟這個叫素華的女子,必然有著一種不尋常的關係。
  以杜英豪跟寶親王的交情,還有什麼事不能商量的,何況寶親王也了解到杜英豪的脾氣,他說提出請求,已經是給足面子了。即使他擺下臉來硬要怎麼做,朝廷也只有接受的份兒。
  奏章被壓了下來,寶親王和陳尚書留下來,等候杜英豪的消息而後再做決定。
  這也是很特殊的例子,寶親王以東宮皇儲之尊,卻要聽杜英豪的節制。雖然杜英豪是侯爵,地位卻高不過太子去,可是寶親王也明白,官爵地位上的尊卑不適用在杜英豪身上的。
  他這侯爺是朝廷封的,但杜英豪肯接受那個爵位卻是給朝廷的面子。以杜英豪在江湖上的身份,絕對比皇帝還尊貴,王法有時還及不到江湖人身上,但杜英豪一句話可以放諸四海皆準無違。
  剛堅在城郊的鄉下有所別莊,是他的一個門下的總管出頭置下的,實際上卻是剛堅的產業。
  這所別莊很豪華,也很寬廣,更是非常的神秘。因為這個地方是剛堅的週邊辦事處,剛堅本人雖只是刑部侍郎,但他也是朝廷中一個有力的權力集團中的中堅人物。
  此地靠近海道,也是那個權力集團的爭取要點之一,海口外國商船的關稅是筆鉅大的收入,歷來的海道都是那個集團的人包了下來。剛堅的這所別莊自然也有很多特別的作用。
  地方官是早就得了知會,對這所別莊的人和事不得打擾,多年下來,早已形成一個特殊的地方。
  別莊跨地兩頃,但是在別莊周圍十裡之內,也被劃為了禁區,尋常人等根本不得靠近。
  這天早上,卻有一輛華麗的車子直駛到莊前,氣派也很大,莊上倒是不敢怠慢,連忙出來問訊,車上跨轅執鞭的是賴光榮。雙手一抱,神氣地道:“忠義侯杜侯爺和碩格格玉佳格格來拜會剛大人!
  來人的身份很顯赫,莊中的人明知不大對勁,連忙報了進去,沒有多久,那位總管周子祥氣急敗壞地迎了出來。
  玉佳是認得他的,冷冷地道:“周子祥,幾年不見,你倒抖了起來,在這兒當老太爺了,”玉佳原來也屬於這個圈子內的自己人,周子祥在以前對她只維持個禮貌而已,但現在彼此身份不同了,他再也驕傲不起來,連忙跪下拜見了,才起來低頭垂手道:“格格言重了,小的是承家主人恩典,賞了一片草田,在這兒做了莊稼人。”
  “莊稼人,看你這兒的氣派,連個總督撫臺都此不上呢,你這莊稼人可神氣得很哪!”
  在玉佳面前,周子祥不敢再打馬虎眼見,只有陪笑道:“小的雖是在這兒種田,但是京中有家主人的朋友親戚路過,都由小的接待,所以才多蓋了幾間屋子,可不是小的自己住上!”
  “剛堅有許多朋友嗎?”
  “不”“不多,可是有些同年外放內調,都帶了家眷同行,小的總得準備得充分一點。”“剛堅自己來了,也是住在這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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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偷天換日b

  “回格格的話,家主人難得出門,前幾天因為放差,出來迎接侯爺,因為是公務,仍是住在行館,只是抽空到此地來坐了一坐。”
  杜英豪笑道:“他的家眷卻是住在這兒的。”
  周子祥對這位傳奇人物深具戒心,不敢玩滑頭,只有道:“家主人這人公差不長,沒有帶家眷,不過六夫人因為南來探親,在家主人之前幾天到達,暫居下處,只是趕巧而已,可不是一塊來。”
  玉佳笑道:“就算是一起來的也沒關係,我們可不是來查他這些的,周子祥,昨天辦交接時,剛大人對杜候帶同來的貢品不太滿意,沒有及時簽署收下,想必是對侯爺有點誤會,所以我們今天特別來跟他私底下解釋一下。”
  岡子祥道:“格格,家主人的公務,小的怎敢參聞,侯爺該找家主人談去的!”
  玉佳道:“我們就是找他面談的,你可別說他不在這兒,我們問過了,知道他昨天下午就來了,一直沒回行館去。”
  岡子祥怔了一怔道:“回格格侯爺,家主人昨日午後是來了一下,但是摸黑就走了!”
  杜英豪臉色一沉道:“周總管,你別給我來這一套,他在驗收上挑眼見,我知道他是在藉題做文章,今天來看他,是給他面子了,他若是曉事的,就好好跟我商量一下,多少我會對他有一份謝意,但他若是拿鐃,那可打錯了主意,多少比他更厲害的角色,我都扳倒了,還會在乎他不成?”
  周子祥見杜英豪翻了臉,更為惶急,連忙道:“侯爺明鑑,家主人確是不在此處。”
  杜英豪冷笑道:“這就怪了,我到行館去問過了,說他昨天下午就上這兒來了,一直沒回去。”
  “家主人是在昨天下午來過,跟六夫人盤桓了兩個時辰,然後說有重要公務,帶了兩個人走。”
  玉佳道:“走了?走上那兒去了?”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下人……”
  杜英豪冷笑道:“鬼話,他分明是要跟我過不去,拒不簽收而已,周總管,你去告訴他,說他只是副使,並不是非要他簽署不可的,他這避不見面就是失職,寶親王等得很急!”
  周子祥急得汗都流了下來道:“侯爺,家主人的確不在此地,小的立刻派人出去找找他!”
  “你知道上那兒去找他?”
  “小的不知道,但是有兩位府中師兄弟是追隨家主人來的,昨天家主人公務用不到他們,被小的留了下來,他們也許知道家主人的下落!”
  玉佳笑道:“好!那你叫他們去找找看,找到了他就告訴他一聲,說侯爺跟我私下來找過他,若是肯商量,大家最好別傷了和氣,如果他一定要跟侯爺作對,侯爺也不是省油的燈。”
  周子祥只有連聲稱是,杜英豪卻憤然地道:“叫他放馬過來好了,我性杜的絕不在乎,而且我也說句狠話在這兒,貢品叫人動過手腳沒錯,那是大聖門的手法,我已經看了出來,我相信他跟下手的人必有接觸,才出來找他談談,因為我跟大聖門的人略有淵源,才對他客氣,若是他堅持拿蹺,我出動所有的江湖交情,不怕找不到那個人,那個時候就要他吃不了兜著走了。”
  周子祥臉色蒼白,只有連聲稱是的份兒,一路鞠躬如也,送走了兩位貴客,然後一溜煙似的奔上了後莊的一幢小樓。樓上一位花信少婦,抱著一頭金絲小猴,正在對窗發楞。
  看見他來了,將頭一抬,周子祥卻湊過去道:“六夫人,事情不太妙,剛才杜侯爺來了,他是找大人私下商量的,因為大人不在,他很生氣,說的話很不好聽。”
  少婦冷笑道:“他發什麼狠,貢品失盜,鬧出來就是砍頭的罪,他敢不乖乖的聽話!”
  “六夫人,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杜侯爺很精明,居然已經看出是大聖門的手法,目前他不願追究,才打算私下了斷,若是條件談不攏,他將會利用江湖上的全部力量,循著線索追查,恐怕遲早會把夫人給追出來。”
  少婦臉色一變道:“他知道是我?”
  “目前還不知道,但是以他的精明,加上了他的江湖勢力,大概不難把夫人給追出來,大人一定是怕他究詰,才躲了起來,小的看夫人也趕緊離開這兒,秘密回京的好,在這兒實在不安全!”
  “怕什麼?他還敢來抓我不成?”
  “夫人,他手底下的能人很多,這所莊子是攔不住的,他剛才已經叫出了大聖門的名稱,如果再給他們找到夫人手中的這頭靈猿,夫人就藏不住了,那時大人也就糟了。”
  兩個人的語聲更低,商量了一下,最後周子祥才道:“趁他們現在還沒注意這個地方,夫人立刻就走,而且是由後莊的秘密水道坐船出去,小的這就去吩咐準備,夫人略作收拾就來吧!”
  少婦點點頭,周子祥急急地走了,少婦發了一陣呆,然後整了一個小包袱,裡面都是從杜英豪那兒盜來的貢品,然後打開一口精細的竹籠子,把懷中的那頭金絲猿放了進去,也急急地下樓了。
  她走的是後面,走進了靠荷花池的一間小屋子,等她再出來時,卻已是很遠處的河邊了。
  有一條小船泊在河邊,她跳上了船叫道:“老周,你怎麼還沒準備好?划船的人呢?”
  邊說邊掀簾進艙,人就呆住了,因為艙房中兩把椅子上,端坐著杜英豪和晏菊芳,而那個周子祥卻跪在地板上。
  少婦神色一變,隨即咬牙道:“老周,你好,居然敢出賣我,我要你的命!”
  抬手間錚的一聲,一縷黑線由袖口射出,周子祥的額角上已插上了一枝小袖箭。
  晏菊芳神色一變,抬手就要接兵器,杜英豪卻擺擺手道:“別動手,我來跟她談!”
  他轉向了少婦,然後輕輕一嘆道:“素華,十幾年來,你已經成為一個少婦了,怎麼還是這樣心狠手辣,出手就傷人性命!”
  這個叫素華的少婦厲聲道:“杜英豪,你步給我來這一套,姑奶奶天生就是這個脾氣,凡是出賣我、欺凌我,或是企圖佔我便宜的人,我絕不放過他,你不是送了我一個外號叫辣手觀音嗎?我若是不辣手,怎麼對得起這個外號?”
  杜英豪輕輕嘆道:“你怎麼越變越壞了?”
  素華怨聲道:“我從來也不是好人,所以你才瞧不起我、討厭我,佔了我的身子後,悄悄地扔下我跑了,我叫你跑跑看,是否逃得出我的手掌?”
  她的手又對準了杜英豪,窄窄的袖口中有一枝黑色的管子,正是袖箭的射筒。
  杜英豪有點狼狽,但仍然維持著鎮定,嘆了口氣道:“素華!說話要憑良心,我並沒有存心要佔你便宜,是你拖著我拚酒,兩個人都喝醉了,醉酒後大家都糊塗了,何況我也沒不負責任,我要求你跟我一起私奔過,你卻反而在你爸爸面前告我一狀,害我差點送了命,你們父女倆商量著要宰我。”。
  素華沉聲道:“我怎麼能跟你私奔,我是大聖門唯一的傳人,怎麼可以丟下門戶不管……”杜英豪道:“這就是了,你丟不下門戶,我卻不能放棄我的祖宗。”
  “誰叫你放棄祖宗了?”
  “你們!你不能下嫁,非要我入贅易姓,而且還要我跟你們一起做賊,這可是我祖上所不容的,我不跑,你們要殺我。”
  “你為什麼要學我大聖門的手法功夫?”
  杜英豪道:“我並沒有想學,是你父親硬要教給我的,他一廂情願,認定我是大聖門的傳人了,卻沒問問我同不同意,這能怪我嗎?”
  素華冷笑道:“你現在抖起來了,官拜侯爵,又是天下第一大英雄,瞧不起我們做賊的了,當年你落魄的時候……”
  杜英豪道:“當年我窮了一點,可並不落魄,我年輕力壯,什麼活都能幹,也餓不著我,所以我同樣的瞧不起做賊的,素華,你別以為我在你家住了幾個月就得把人賣給你們了,說我欠你們一點情,我不否認,說我忘恩負義我就不認帳了,我不是無處投奔,非住你家不可,是你們硬留下我的。”
  素華臉寒如冰道:“道理被你一個人佔了。”
  杜英豪嘆了口氣:“話不是這麼說,你有道理也可以提出來的,只要你能壓倒我,我絕不強詞奪理,若是你提不出道理來,就得向國法低頭。”
  素華難以相信地道:“什麼,你要用國法來制裁我,姓杜的,你再說一遍。”
  “不必,我已經說得很清楚,竊取貢品的事,我不加追究了,因為你是為了私人的意氣,而且你偷去的貢品也不是真的……”
  素華叫道:“胡說,這明明是從那口放貢品的箱子裡取出來的,告訴你,杜英豪,你騙不了我的,惹急了我,老娘就毀了這些東西……”
  杜英豪微笑道:“這些東西是扶桑的朋友送給我的禮物,你若是喜歡,送給你都行,它們卻不是貢品,剛堅和那兩個助手都知道,他們已見過真正的貢品,就是為了想害我,想再施展一次掉包的手法時,被我捉個正著,人贓俱獲。”
  “你騙人!你騙人!”素華雖還叫著,卻已色厲內荏,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了!
  杜英豪微笑道:“剛堅已經被扣了起來,也把你招了出來,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素華咬著牙齒道:“這個老王八旦,壞事全是他叫我幹的,居然全推到我頭上來了……”杜英豪道:“他倒沒有全往你頭上推,而且也推不掉,罪魁禍首是他,那可賴不掉的,素華,事情都查明白了……”
  素華倔強地道:“那就往官裡送好了,老娘不在乎,到了刑部大堂,我把這批王八旦全給咬出來,倒霉的可不只是老娘一個人。”
  杜英豪一嘆道:“素華,你別急,案子查明白了,是我壓了下來沒往京裡報。”
  “為什麼?”
  “為了你!為了我們當年的一段交情,也為了你已經有一個很好的歸宿。”
  “做人家的姨太太,這是什麼屁的好歸宿。”
  “不然;剛堅的元配已經身故,他雖然有好幾房姨太太,但你卻是最當權的…
  …“
  “那是因為他有利用我的地方,否則他才不把我看在眼裡呢,我不但是漢人,而且還是江湖人,在旗人的家裡,永遠不會有地位的,算了,杜英豪,你別賣交情了,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
  “你不想跟他下去了?”
  “想個屁,這老王八旦只是在利用我,到了差不多的時候,他準備毒死我,報個暴病身故,滅了我的口!”
  “他會這麼狠嗎?”
  “我絕不冤枉他,他連毒藥都準備好了,這是最後一次利用我,根本沒打算要我回去的,這是他昨天來對那個周子祥所作的指示,全被我偷聽到了,所以我才不放過那個奴才。”
  杜英豪一呆道:“我本來是想壓下這件事,叫他好好待你的,現在看來是弄錯了。”
  素華冷笑道:“杜英豪,你自己摔下了我,現在卻把我塞給一個瘟老頭子,你真是好算計。”
  杜英豪立刻道:“天地良心,我決不是這個意思,剛堅可不是我替你找的……”
  “我跟了剛堅可不是為求出身,是我同門的一個師兄在他那兒當幕客,設下圈套,在我做案時抓住了我,剛堅把我保了出去,而後再利用我,我恨死這老甲魚了,絕不會再跟他去。”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要不,你也可跟我!”
  “跟你!還是做你的姨太太?”
  晏菊芳見氣氛已漸漸鬆弛了下來,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塊石頭,只有她知道這個女人若是橫了心,袖中的袖箭射出有多危險,也知道杜英豪絕對躲不過的,難得有這個緩和的機會,忙笑道:“這位妹子,侯爺的元配是我,那也只是一個名義好聽些而已,侯爺的老婆可不分大小的,再說你別瞧不起侯爺的姨太太,連當朝的和碩格格、東洋的公主也都硬擠著要做他的姨太太呢!”
  “就是那位玉佳格格?”
  “還有一位美枝子公主!”
  “我知道她們,剛堅那兒都右她們的資料,她們本來都是忠親王圈子裡的人。”
  “現在都不是了,那個圈子被侯爺一手弄垮了,所以他們才恨之入骨。”
  素華冷笑道:“恨之入骨是不錯,但說那個圈子垮了卻不見得,他們的勢力還大得很呢!”
  杜英豪一笑道:“骨餘氣,不足為懼,現在剛堅也跌了進來,更不足為懼了。”
  素華道:“你若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剛堅只是一個主事人員而已,他還要聽取指示,背後還有更有力的人做靠山呢!”
  杜英豪一怔道:“是誰?”
  “我不知道,他們進行得很秘密,在偷竊貢品時,我曾勸過剛堅,說寶親王跟你最密切,他已是當朝太子,將來就是皇帝,他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這老甲魚卻笑著說,太子未必就當得了皇帝,慶親王垮了,他們的圈子仍然掌握著大勢。”
  杜英豪道:“奇怪了,朝中還有什麼有力人士呢?差不多的幾個都下台了。”
  “剛堅說那幾個老家夥太囂張,做得太明顥,早該整掉他們了,他們現在的這個主子才是最聰明的,隱藏不露,暗中活動,等時機成熟……”
  杜英豪道:“不對,我得再去問問剛堅去!”
  素華道:“沒有用的,他絕不會說出來,而且他是刑部侍郎,你們也不能對他用刑。”
  杜英豪冷笑道:“在我手中,管他什麼侍郎,那怕他是刑部尚書,我照樣能修理他。”
  素華道:“你別亂來,目前他們最忌諱的就是你,要想盡辦法對付你呢,只要你有一點不對,讓他們抓住了機會,就會全力對付你。”
  “那又能怎麼樣呢?要得了我的命嗎?”
  “不必要你的命,只要你丟了官、削了爵,離開了朝廷,他們就得逞了。”
  晏菊芳也道:“侯爺!這倒是,朝廷大員,不可以動加私刑,你可得把腳步站穩。”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素華!不去管它了,還是談你的問題,你究竟是作何打算?”
  素華道:“我還能作什麼打算,以前我是被抓在剛堅手裡,沒法子脫離他,這次我答應偷盜貢品,也是想闖點事,把剛堅給抖出來,老實說,我原打算到了京師,再把貢品還給你,然後扯出老剛來,我才能脫身,你要我,做婢做奴都行,你不要我,我就當我的大聖門主去。”
  杜英豪笑道:“你怎不早說呢?”
  “我怎麼知道你已經抓下了剛堅,更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從前的事?”
  杜英豪笑道:“素華!我豈是那樣的人,你可以問菊芳,我一看出竊盜貢品是大聖門的手法,立刻就把你的事說了出來,我這人或許不夠專情,但絕不混帳,更不會負心。”
  晏菊芳恨恨地道:“當然了,你不必負心,每一個人都收到身邊來,多多益善。”
  杜英豪笑道:“多幾個老婆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多,好了,你暫慢吃醋,素華,你既然願意跟我,就幫我一個忙,把那批人揪出來……”
  “我……要怎麼幫忙法?剛堅並沒有太信任我,他那個圈子裡的秘密,我也知道得不多……”
  “沒關係,我會安排的。”
  杜英豪回到驛館,他去抓剛堅的六姨太,卻遲了一步,沒有抓到,只是在交手中,格殺了一個幫兇周子祥,他是剛堅的莊客,剛堅涉嫌是事實,但他是二品大員,而且案情重大,只有秘密解交京師審訊,杜英豪不想進京的,也逼得走一趟了。
  剛堅犯了法,但還沒有受到囚犯的待遇,未加刑具,行動有人跟著,失去自由而已。
  在夜晚住宿的時候,他還有單人一個房間,這天他飯後上床,卻發現床上已經有個人,他看清是素華時,更吃驚了:“素華!你怎麼來了?”
  素華也壓低了喉嚨道:“大人!那個杜英豪真厲害,那天幸虧周子祥死命地擋了一擋,我才能跳下河去脫身了,但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打聽得你們要住在這裡,我預先就躲了進來,跟大人碰個頭,看看要怎麼辦?”
  “你沒被人發現嗎?”
  “沒有!我計算好你們的行程,預先就藏了進來,然後又偷聽到他們的先行官分配屋子,我打聽到那一間是留給您的,先就躲了進來,藏身在坑底下!”
  剛堅欣慰地道:“那就好,素華!真難得你有這片心,那個杜英豪真厲害,居然先把貢品私藏了起來,弄了一份假的在那兒引誘人去上當。”
  素華道:“大人,東西絕對不假,是他自己也有幾份而已,聽說他的行囊中帶著的東西比貢品還珍貴呢!可不可以在這上面做文章告他?”
  剛堅嘆了口氣道:“沒辦法,他公開地宣布了,這是足利知義送給他的,他這個特使與眾不同,而這次出使的任務也是靠他自己的力量辦通的,朝廷沒有出一分力,反而得了不少好處,就是貢品真的丟了,也不會有多大罪的,當初在這上面做手腳是個大錯誤!”
  素華恨恨地道:“那要怎麼辦呢?難道就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算,這一定要弄他滾蛋才行,否則我們就永遠不能出頭了,尤其是等皇帝殯了天,寶親王即位,大勢全落在他們手中,我們就垮定了。”
  素華著急地道:“老爺子,你別擔心以後的事兒,目前最急的莫過於出脫您自己、您有什麼打算呢?”
  “我沒太大的關係,雖然我都招認了,可是同來的兩個人都死了,無法對證,到時候我可以來個矢口否認,朝中自然會有人替我說話的。大不了弄個革職而已。”
  素華道:“老爺子!您想得太樂觀了,恐怕沒這麼輕鬆,我聽說杜英豪很有算計,把您被扣起來的消息隱而不發。看到京裡時有誰來跟您連絡,順著線往上追,還有,在家裡掌著您機密的心腹有三個人,似乎他們也知道一點眉目了,準備到時候大幹一番呢!”
  這個消息對剛堅而言是很震驚的,他急了道:“這不行,得趕快想辦法才行,素華,你趕快回去,先把那三個人設法滅口,然後再把要緊的東西收起來。”
  素華冷笑道:“老爺子!說得倒好,您把我給咬了出來,若不是我機警跑得快,早給抓了起來,這會兒我己成了個黑人,還敢露面回家嗎?說不定人家已經在家裡張好網等著我呢!我一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這……倒是,你不是有一身本事嗎?偷偷地摸回去總行吧,家裡的地形你最熱,趁機會暗中下手。”
  “我可以試試看……可是我去算計誰呀?”
  剛堅輕嘆道:“還能有誰呢?我身邊的只有一個師爺金啟祥,一個是總管得祿,他們是負責連系和秘密文牘往來的,一定要叫他們開不了口。”
  素華道:“這兩個人倒容易,我根本不必回去,只要悄悄找人遞個信兒,叫他們出來商量機密事兒,然後出其不意解決了,神不知鬼不覺。”
  “對!這樣子好,你快去辦吧!”
  “老爺子,我現在可是孤身一個人,要我對付兩個大男人,我可不敢太有把握,萬一漏掉了一個,那可是大麻煩,您最好給我找兩個幫手,以期萬無一失。”
  “我上那兒給你找幫手呢?我現在是在軟禁中。”
  “老爺子,您自己沒人,總可以找您的知己朋友派人出力吧,這可不能開玩笑,必須要萬無一失才行。”
  剛堅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好吧!你秘密回到京師,到王府井大街去找德貝子商量好了。”
  “什麼!德貝勒兼九門提督,他會幫我忙。”
  “少說廢話,你秘密見到他,把事情告訴他,然後聽他告訴你怎麼做好了,對了,你以後就住在他家裡。”
  “我不要,那傢伙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見了女眷,總是風言浪語的佔便宜,每次見到了他都拿眠睛盯著我上下看,就像我沒穿衣服似的,這下子住他家裡。”
  剛堅一嘆道:“你們女人家懂個什麼,這是他的掩護,就因為他如此,才沒人會注意他,其實這位貝勒爺雄才大略,極有城府,倘真要能看上你,倒是你的造化了。”
  “我才不信呢?狗改不了吃屎,老爺子,我可以去找他,但他若是對我不規矩,我立刻拔腿走人,我雖是江湖人出身,可不是八大胡同的粉頭兒供人取樂的。”
  “你放心,我保證不會有這種事,當著人,他或許有點輕浮,但私底下辦事,他最正經不過。”
  “好吧!老爺子,杜英豪說是有三個人,還有一個人呢?還有您說的東西呢?
  又在什麼地方?“
  剛堅莊容低聲道:“還有一個人是老四。”
  “什麼!是芙蓉四姐!這怎麼可能呢?她整天生病,跟誰都沒來往,而且老爺子也難得上她那兒去。”
  剛堅微笑道:“要這樣才不會引人注意,你也知道我這個官兒幹得雖不很高,權柄卻很大,手頭總有不少的秘密,有時不便自己經手,就得找個靠得住的人,而這個人又必須不受人注,才能能乾得!”
  素華不高興地道:“哼!老爺子往常說我是唯一參與您機密的人,原來都是哄我開心的,四姐才是您的寶貝。”
  剛堅輕聲一嘆道:“素華!參與機密不是好事,像老四,替我盡心賣力了十來年,結果呢?到了緊要關頭,我卻必須犧牲她,因為她知道得太多了,當我不能再照顧她的時候,就不能讓她落人別人手中,這是件很悲哀的事!”
  素華也不閘扭了,只是低聲道:“這麼說四姐……”
  她用手做了個切菜的手勢,剛堅黯然地道:“是的!做得秘密一點,而且留她個全吧!以後我會多請些和尚道士替她超渡的,這是沒辦法的事,希望她不會恨我!”
  “是我下手,她恨的是我,我倒不在乎她恨我,只不過叫我去殺死一個成天泡在藥罐子裡的人,我怕下不了手。”
  “素華!你若以為她成天生病就錯了,她出門找大夫、求神問卦都是幌子,實際上是去連絡消息,她根本沒病,而且她的身手也頗為了得,你得多加小心。”
  他看見素華還有不信的樣子,連忙補充道:“是真的,你別瞧她是八大胡同出身的姑娘,可是她進門卻是九門提督府捕頭小雷公作的媒,我想多半是德貝子送來的,一方面也有監視我的意思,所以你千萬別心存善念而自己吃虧,見面先跟她假意商談一陣,然後抽冷子給她一下。”
  “我知道,殺人的事我在行,用不著教我。”
  剛堅頗為感慨地道:“做了她之後,在她的衣櫃下面有個暗格子裡放著文件,那要妥為保存的,還有一些地契產業憑證和幾個存摺,你就藏著,也許將來我無法復職,就要靠著這些養老了,素華!你可得憑良心。”
  “老爺子是怕我捲逃嗎?那可太小瞧人了,我是大聖門的門主,豈會做出那種沒廉恥的事!”
  剛堅嘆了口氣:“我在宦海中浮沉多年,對人心世道看得太多了,實在不敢輕易相信人,現在只好相信你了。”
  素華對這老頭子多少有點歉意,不敢多耽,又等了一下,聽得外面人聲已寂,悄悄地上了屋子走了。
  素華從剛堅那兒套出的消息是令人震驚的,尤其是寶親王,他訝然地道:“原來是德榮在作怪,這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他雖有些小聰明,卻是最沒城府的一個人,跟誰都是嘻嘻哈哈的,他做九門提督還是我保薦的。”
  陳閣老卻道:“德貝子只是外表糊塗,內裡卻精明得很,九門提督是最不好幹的差事,但是他接任之後,卻沒出過一點岔子,再者,他是已故榮親王的世子,跟殿下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也算是皇室親裔。”
  “但是把他扶上大位,會令人尊敬嗎?”
  杜英豪道:“就為了他那份德性,每個人都以為他沒主見、便於駕馭,所以老一輩的幾個王室宗親才不顧一切地替他出死力。”
  寶親王仍是連連搖頭,杜英豪道:“是不是他,等素華回去一查證據就知道了,不過,我們倒是要好好地對付他一下!”
  他們又商量了一陣,決定了一些計劃,就開始實施了,素華悄然地先赴剛公館,秘密地找到了四姨太芙蓉,畢竟心軟沒忍心要她的命,只用悶香把她迷了過去,交給同來的水青青和王月華背走了。然後她找到了那個暗格,起出了一大堆文件和契據,交給了賴光榮後,而如言來到了王府井大街的德貝勒府,找人悄悄地通報進去,德貝勒立刻在花園的書房裡接見她,問明經過情形時還是很正經,等她說出了剛堅滅口的要求後,德貝勒居然嘻皮笑臉地握住她的手笑道:“素華,你這一朵鮮花,跟著剛老頭兒,就好像是插在牛糞上,現在他出了事,你跟我算了!”
  素華看他的態度突變,知道有些不對勁,連忙掙扎道:“貝勒,別開玩笑,我家老爺子立刻就要回京了。”
  德榮冷笑道:“剛老頭子太多嘴,他不可能回來了,不過你在我面前耍花招,也太把我看低了,說,你什麼時候跟杜英豪串通了,他準備如何來對付我?”
  手緊得像鐵箍,素華這才知道他果然深藏不露,掙了幾次沒掙脫,可是屋外竟然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德貝子放開她,我來回答你好了!”
  那是杜英豪,他居然躡在後面來了。
  德榮的臉色一變,狠狠地摔開了素華,摘下了牆上的劍,一掀門衝了出來,但見杜英豪笑吟吟地站在天井裡,身上雖然穿了便服,卻別具一種懾人的氣勢。
  德榮的氣勢為之一挫,強自振作地道:“什麼人?”
  杜英豪笑吟吟地道:“貝勒爺,這是何苦呢?你不會不認識我,更不會不知道我的來意,大家省點精神,攤明暸來說為好,你要是不知道三個字來推託,就太沒有誠意了,也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我可是為了息事寧人而來!”
  德榮頓了一頓,終於道:“你想幹什麼?”
  “貝勒爺,這話不該問我,根本上是貝勒爺在不放過我,我可沒惹貝勒爺,所以我只想請貝勒爺高抬貴手!”
  德榮頓了一頓才道:“那些事可不能怪我,我並不贊同,是那些跟你有仇的人意圖報復才找上了你,與我無關!”
  “貝勒爺說這話就太不上路了,你是這一夥人的主宰,凡事都經過你的批准方付諸實行的,怎會與你無關呢?”
  “杜侯,你若是真了解內情,該知道那些人,那一個是安份的,雖說他們捧著我,但未必就事事聽我的!”
  杜英豪輕輕一嘆:“這我知道,那幾個老家夥無非是想找一個他們能夠左右的人,讓他們在幕後操縱,不過他們找上了貝勒爺卻大錯特錯了,你不是那種由人擺佈的樣兒。”
  德榮傲然一笑道:“我當然不是,只不過他們以為我是,所以他們一個個都遭了殃,杜侯,雖然他們一個個都砸在你手裡,但若非我在暗中幫忙,你會那樣順利嗎?”
  杜英豪也不問他暗中幫了什麼忙,只是笑笑道:“貝勒爺,我知道你幫了忙,可是我逆不感激,因為我可沒得什麼好處,反倒是貝勒爺大獲實利,那些人手中掌握的勢力,至少有一大半到了貝勒爺的手中。”
  德榮尷尬地一笑道:“杜侯真厲害,既然你如此精明,我們就好商量了,我也再聲明一句,剛堅要對付你,是他自作聰明,絕非我的主意,當然,在背後還有幾個人支持他,但經此一變之後,我可以用這個藉口,把那些人好好地申斥一頓,不再讓他們再胡作主張了。”
  “這就是說,貝勒爺今後可以大權一把抓!”
  “可以如此說,今後至少我這一邊的人不會再得罪杜侯了,若是杜侯有意思交我這個朋友,我當然更歡迎!”
  杜英豪忙道:“多謝貝勒爺,杜某是個江湖人,你交上我這個朋友是有害無益,因為我只會給你添麻煩!”
  “只要杜侯肯折節下交,天大的麻煩我也敢挑,只不過你跟寶親王有交情在先,而我則是在跟他爭大位,要你幫我忙來對付他,你是不可能答應的,所以我不敢奢求。”
  “多謝貝勒爺見諒!”
  “可是你介入到我們之間的爭執也多大意思吧!”
  “是的!杜某不會主動介入這種權位之爭。”
  “我知道杜侯是個明白人,才說這種話,以往種種是我不對,我向杜侯致歉,並且保證以後不再發生。”
  “這是杜某最歡迎的事,話說開了,杜某就此別過!”
  說完一拱手,德榮也客氣地拱拱手,同時親自把他送到門口,杜英豪瀟地揮手而去。
  來到一所叫仁義行的皮革店中,這是戚仁義設在京中的分行,一面做生意,一面也是個連絡落腳的地點,實際上更可以說是杜英豪在京所的一個秘密辦事處。
  他來到後面,玉隹格格和水青青、王月華等人不過是剛回來,她們是暗中潛入貝勒府為杜英豪打接應的。
  經過的一切,她們自然是知道的,玉佳首先就道:“侯節,你怎麼如此輕而放過那傢伙了?”
  “不放過又如何?他是先帝的親孫子,是皇帝的親姪兒,我沒有奉旨,不能奈何他,若是傷了他,倒真的犯了殺頭抄家的大罪了,皇帝的家務事,咱們管不著!”
  “可是寶親王那兒,你怎麼交代呢?”
  “他要證實一下,德貝勒是否就是那個背後的人,我替他證實了就行了!”
  “光是證實有什麼用,你該當時把他抓下!”
  “我是可以,不過在暗中埋伏了幾十根火槍,能把我射成個馬蜂窩,那可不划算!”
  “我們怎麼沒看見人呢?”
  “人都在四面的地窖中,只露出一個小方洞,把鎗口伸出來,這是很周密的防禦,要不然他怎敢單身一人,提了一支劍就敢出來見我了呢?”
  玉佳輕嘆一聲道:“我說呢,他的劍技平平,我閉上眠睛都可以刺他十七八個透明窟窿,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出來跟你會面的,原來早有防備了!”
  “格格!說他的劍技不如我還可以,但如說他平平,那就走眼了,他一伸手就能把素華製住,絕非泛泛之輩!”
  杜英豪真要動手,一定不敵德貝勒,他雖有妙招,可以一招倒敵,但必須耍對敵手有相當了解,在今天的情形下,德榮如果出手,必然是想製他於死命的兇招,不可能有給他研究的機會了。
  默然片刻,玉隹再問道:“那侯爺又何必要去這一趟呢?就拿在剛堅家中搜到的證據也夠了。”
  杜英豪一笑:“不夠的,那只是單方面的,我要的是進一步的證據,那全在德榮的家裡,那間秘書房中,這個地方平時警戒之嚴,連蒼蠅都飛不進去,所以我才要耍上這一手,使素華能夠進去,然後我再突然現身,把他給唬出來,謖素華能夠在裡面動手!”
  這才是杜英豪的真正目的,使人無法不佩服,水青青忙問道:“素華得手了沒有?”
  “沒問題,那個地方她去過兩次,所有的秘密機關在那兒,她郗知道了,只要能單獨在裡面片刻,必可得手。”
  玉佳道:“侯爺準備把那些證據交給官家?”
  “是的!我叫素華一得手,立刻就進宮,呈給皇帝,宮中有寶親王打好了底,可以見到皇帝的,至於皇帝該怎麼辦,就不是我的事了。”
  “侯爺,你不是答應德榮兩不幫忙的嗎?怎麼背信了呢?”
  杜英豪笑道:“這種承諾算不得數的,正如他說以後不再找我麻煩,那又有幾分可靠呢?我是他的眼中釘,他會放得過我嗎?”
  玉佳默然,杜英豪道:“對有信有義的江湖朋友,我一定信守諾言,但是對有些人,我的話是要打折扣的,正因為有這種方寸,我才沒被那些牛鬼蛇神整倒下去,對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就是我成功的唯一秘訣。”
  剛堅沒等送回京師,在路上就被人暗殺掉了。但他的案子卻牽連很廣,有兩位尚書、四位總督及兩位將軍被革了職,九門提督德榮貝勒下獄賜藥。
  皇帝這次可是下了決心整頓朝綱,主其事的是寶親王,但支持最力的還是忠勇侯杜英豪。沒有他的幫忙,即便是朝廷,也沒這麼大的魄力一下子辦這麼多人,若非杜侯爺的精心策劃以及動用到他的江湖勢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許多握有實力的方面大員同時制服。
  杜英豪建了這麼大的功勞,卻革了爵,那是他自己的請求,也可以說是他提出的交換條件。
  反正一個侯爵也增加不了他的光採,倒不如還他自由來得輕鬆些,何況,他現在可以逍遙天下,縱橫七海,還有誰敢去惹他呢?
  這位絕妙英雄的一生經歷與成就是江湖人的夢幻。
  只可惜世間只有一個杜英豪,之前不曾有過,之後也極少有可能產生第二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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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敗小贏家

作者: 李涼 

第01章 林中“出恭”殺保鏢
第02章 小毛孩狂賭狂贏
第03章 誤打誤撞鬧妓院
第04章 大狼犬捨身救主
第05章 小白鼠巧作“偵探”
第06章 “女鬼”糟蹋“鬼精靈”
第07章 假表姐連演假戲
第08章 千金女秘道失蹤
第09章 小頑童突變“小王爺”
第10章 “風流”狼狗惹大禍
第11章 “小情人”反目為仇
第12章 老賭棍喜逢“知音”
第13章 小福星“速成”賭神
第14章 東瀛女夜會小賭霸
第15章 醜女大堂索“丈夫”
第16章 兩“岳丈”拼死搶“女婿”
第17章 冷面殺手生“情火”
第18章 “霉弟兄”連遭火焚
第19章 毒主殘殺四忠僕
第20章 機靈鬼死裡逃生
第21章 叛幫賊“搖尾乞憐”
第22章 處女賣“貞”報“情仇”
第23章 蛇蠍女暗殺“情郎”
第24章 驚天一賭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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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林中“出恭”殺保鏢

  “你想溜呵?等等我!”一美豔如花的少女突地從林中閃出來,一把攔住騎馬而過的少年公子。
  那少年公子皺著眉,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象遊魂似的纏著我,我是去辦正事哩!”
  “你有屁的正事!”那少女噘著嘴回道,“你無非是想甩掉我,好毫無顧忌地賭一把是不是?”
  那少年被揭了“底”,臉上一紅,笑道:“是又怎樣?不是想甩掉你,實在是那些地方只適合男子漢去,你一個十四歲的女生是不適宜去的!”
  “不讓我去我就告訴你爹!”少女威脅道。這金童玉女般的一對少年看似親密無間,卻原來並不是一家人。
  少年無奈,只好拉她騎上馬,一齊往前馳去,他們身後跟著一只大狼犬,再遠處,則跟著一位面目醜陋的漢子。
  “出事?”趙威武心裡一驚,有些坐不住的挪動了一下身軀說:“文師爺,不瞞你說,我擔心的也是這個,不過這方圓一百里的地面上全是我‘四瘋堂’所轄之地,應該不可能出事才對。
  何況。小豹子‘身邊尚跟著敝堂一名高手,以及一頭他自小所拳養的狼犬,如…如果真發生了什麼事情,人回不來,那頭甚通靈性的狼犬一定會回來傳警……”
  “可是……欸,從早上到現在已是足三、四個多時辰,趙老闆一連派出數撥人馬卻……
  欸,其令人揪心……”文師爺門怨自欸的嘆道。
  這話雖沒明顯表露出不瞞,可是聽在趙威武耳裡立刻臉上一陣青紅。
  “杜省三--”趙威武驀然朝著大廳外吼聲震天。
  一位精壯漢子立刻進了來,單膝脆地,肅穆候令。
  “傳我口諭,堂口內所有能走、能動的人統統給我出去找,媽個巴子,就是把左近的地兒翻個面你們也要找到‘小豹子’,否則你乾脆死在外頭不要再回來----”
  杜省三機伶一顫,低首道是,便如飛而去。
  他知道大當家這回是真正的火到了極點,因為他從十八歲入幫,十五年來就從沒見過趙威武發過那麼大的脾氣。他更知道今天要是找不到那個祖宗,那還不如在外頭找棵歪脖子老樹自己吊頸。
  畢竟人人都知道“四瘋堂”大當家“鐵獅子”的話,甚至硬到可以上當舖噹噹,現在既然他說出找不到“小豹子”就不許回來,那麼他的話就和掛在牆上的“畫”沒什麼兩樣,同樣是用釘子釘在那的。
  “再找----”
  “四瘋堂”二龍頭那張白麵黑須的臉亦因焦慮而漲得通紅,他對著剛進門的家丁亦下達了第三道命令。
  四老穿著“四瘋堂”製式服裝的家丁互覷一眼後,一位年紀稍長的期期艾艾的開了口。
  “四……四老爺,小的們已把鎮上每一塊地兒都翻遍了,委……委實沒有發現小姐的蹤跡……”
  “小姐長了翅膀?她會飛?”
  倏地,“白鷹”東方起雲一掌震裂了身旁檀木茶几,目光森寒的對著說話的人陰鷙怒叱。
  “是……是……小的們再……再去找……"一陣哆嗦,即四名家丁亡命似的奔出府邱。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多說一句為自己辨護的話,就已多接近死神一步。長年的接觸,做下人的對主子的脾氣,個性,習慣如果還不能摸清的話,那可是自己給自己找倒霉。
  尤其伺候這位淮中第一大幫,“四瘋堂”的二龍頭,更須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否則那才是自己在拿老命來開玩笑。
  “起……起雲……”
  中年貌美的東方夫人坐在一旁囁嚅的開口喊了丈夫一聲。
  “你管教的好女兒----”東方起雲沒好飛的瞪了一眼冷哼。
  有些無奈,亦有些畏縮,東方夫人小聲的憂心道:“我……我也沒想到小星星她一大早出去……誰……誰知弄到現在還不回來……”
  “她平常會去些什麼地方?又常和些什麼人在一塊玩?
  難道你這做母親的就一點也不知道?”東方起雲緊盯著做妻子的那一張因惶恐而慘白的臉。
  “除……除了那頭‘豹子’外好像前街幾個同齡孩子也經常和她在一塊,另外後街也有幾個她私塾裡的同窗也時相往來,至……至於她會去哪些地方,我……我行動不便,這……
  這我就不知道了……”
  “真會找時間,這種節骨眼裡,你……你們偏偏給我添了那麼大的麻煩,存心想氣死我----”
  一陣子沉默後,東方夫人幾次想開口,但看到丈夫那陰霾的臉,及狡黠中帶著狠毒的目光,硬把衝口想問的話給咽了回去。
  時間一點一滴的悄然流逝。
  踱著方步焦躁不安的東方起雲望望天色,喟然一嘆,有了決定。
  “你在家守著,記著我說的話,只要小星星一回來,你立刻要她帶著你到後院那隱密的石室裡,一直待到明天午後才能出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有了任何狀況都不可中途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那麼嚴重?你…你能對我說嗎?”
  終於東方夫人壓抑不住心頭的疑惑還是問了。她不能不問,因為她這一輩子從來就沒見過東方起雲的表情這麼嚴肅,行為這麼怪異。
  這裡不是淮中第一大幫“四瘋堂”的總舵嗎?
  難道有什麼重大的巨變要發生?
  明知道東方起雲不可能和自己說,然而東方大人還是想要知道一些究竟即將發生的事,所以顧不得一切,用一種哀求的口吻問出了心中想問的話。
  “照我的話做,莫忘了你是女人,你是妻子----男人的事情,你最好少問。”
  果然,東方起雲什麼也沒透露。
  他取出一方黃色的絲綢,又從牆上拿下了一把極其普通用來裝飾及避邪的鋼刀,謹慎的把那方絲綢穿過刀柄的圓環,緊緊地,牢牢地打了兩個死結。
  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他從不用刀,為什麼突然前兩天會把這把沒開口的刀拿去開口,而現在又系上了這一條應該是紅色而不是黃色的絲綢。
  東方夫人一點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也更猜不出他這些反常的舉動;對一個不會武,只知道念經禮佛,侍候丈夫女兒的她來說,再是不懂江湖風險,也看出了有什麼不對,甚至隱約感覺到一種不祥的資訊正慢慢的逼進,即將爆發。
  東方起雲把鋼刀包在早已預備好的藍布套裡,匆匆出門。
  前後腳之差,由總舵“鐵獅子”趙威武那派來的幫中弟子就進了門,在精緻的花廳裡見到了東方夫人。
  “稟東方夫人,敢問二當家去了哪?弟子好前去傳報。”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莫非有什麼事?”東方夫人艱難的站起身,拖著沉滯的步伐走了二步問。
  “是這樣子的,總舵來了一位客人,大當家的想請二當家的過去見見。”
  “哦?客人?什麼樣的客人?”
  “小的也不太清楚,好像……好像是什麼王爺的文案師爺。”
  東方大人微蹙著眉問。“王爺的師爺?……知不知道什麼事?”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你到鎮上找找,或許二當家的在哪間酒樓裡也說不一定。”
  在傳話的人走後,東方夫人開始不安,因為她猛地發現東方起雲和自已都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往無論什麼時候東方起雲哪怕是出門轉轉,都會交代自己或下人他的行蹤,然而今天;這一次的出門他為什麼沒說?
  是他忘了?還是他故意不說?偏偏自己也忘了問,也偏偏那麼巧大當家的會在這個時候派人來找他。
  她現在只希望那名傳話的弟子能很快的找到他,否則誤了時限,大當家那鐵面無私的條例,可不是任何人能夠破例。
  想到這,她不覺想到了“四瘋堂”里那高高在上的“鐵獅子”,那威猛、剛直、令出如山的國字臉。同時也想到“總舵內半個時辰傳聞不到者----鞭笞五十。”的鐵律。
  午後剛過。
  “蓮花集”來了一對“金童玉女”,男的十三、四歲,女的也約莫這個歲數,同騎了一匹矮種馬,前頭一只狼犬個兒挺大,幾乎快趕上了那匹馬。噢,不,這兩人一騎的後頭還有一人正用小跑步離著十五、六丈遠的距離,頻頻揮汗。
  快到進集的路口,馬停了下來,停在一棵大樹下。
  “‘豹子’,怎麼不走了呢?”
  清秀得讓人打心裡贊嘆的小女孩,歪過頭露出蘋果也似的粉臉問著前面的男孩。
  “你沒瞧見咱們已經到了‘蓮花集’嗎?這裡咱還是第一次來,這……這個‘人’境問俗,我看還是等等‘糊塗蛋’好了……”前面有著一臉古靈精怪,一看就知刁鑽成性,被稱做“豹子”的男孩回頭望著後頭的人影說。
  “暖呀,‘入’境問俗,不是‘人’境問俗,你不要胡言亂語好不?”小女孩忍不住糾正別人的白字。
  “明明我記得書上寫的是‘人’你怎麼念成‘入’?”男孩顯然有些不服。
  “‘人’上面的頭在右邊,‘入’上面的頭在左邊,你就是這個毛病,老是錯把‘馮京’當‘馬涼’,粗心大意 ”
  小女孩伸出了小手一面在男孩的背上用力的寫著“人”和“入”一面解釋。
  “好啦、好啦,你弄得我好癢。媽的,什麼左邊右邊的,又不是‘小兒麻痺’,頭當然是長在中間才對……”男孩一面嘻嘻笑道,一面混身扭動。
  女孩嘟起了嘴,一副欲泣的樣子悶不哼聲。
  “又……又怎麼啦!”男孩輕拍了一下額頭:“姑奶奶到……到底又怎麼啦?”
  “你……你又罵人。”
  “我……哎呀!我不早就告訴過你我那是口頭語,口頭語……媽,馬上就到了,嘿嘿,馬上就到了。”
  女孩的臉剛一變色,男孩立刻驚覺,見風轉舵的改變了即將順口而出的粗話。
  “你……我不管你是不是口頭語,反正和我說話我的要求就是這樣……”女孩也被他的機智弄得毫無辦法。
  “好、好,我的姑奶奶,小星星,我這頭天不怕,地不怕的豹子認識了你真是栽到了家,欸,這是什麼年頭喲,這往後的日子可又要怎麼過喲……”
  氣得伸出粉拳,女孩輕錘著男孩的肩膀,嬌聲笑著說:“認識你我才倒霉哩,害得我每天被娘罵一點女孩子味道也沒有。
  “味道?哇 ,這我可是從來沒想過的問題,來,讓咱聞聞,看看女孩子到底身上有什麼味道。”男孩子嘻皮笑臉的回過頭聳動著鼻子直往女孩身上嗅。
  嚇得女孩直往後躲,同時一疊聲的笑罵道:“死相、無賴、色……色狼……”
  這裡正鬧做一團,一個比叫化子好不到哪去的猥瑣漢子,露著黃且黑的大板牙,氣喘吁吁的跑到樹下。
  “小……小豹子,咱……咱可是只有兩條腿,你……你們可把我給追……追慘啦……”
  看著對方伸著舌頭,滑稽古怪的垮著雙手下垂吊晃著,再也忍不住,這兩個孩子笑得差些摔下馬來。
  “糊……糊塗蛋,你……你真的像極了我……”男孩捧著肚子說。
  “真……真的呀……”
  “糊塗蛋”禁不住心喜問出了一句肉麻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來。
  因為每一個人都誇讚這男孩長得俊,而且每一個人都喜歡聽恭維的話,糊塗蛋更是有這種毛病。
  “你……你恐怕弄錯嘍 ”男孩眯著眼摸著耳朵。
  長嘆了一聲,糊塗蛋知道當這位小主人有了“眯著眼”“摸耳朵”的動作時,他一定將要說出能嘔得人吐血的話,或做出氣得人跳腳的事來。
  可是人總有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傾向,不幸的糊塗蛋更也有這種毛病。
  於是明知不會有好話,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那你說我像……”
  “我說你像極了我的‘尼克森 ”
  話一說完“糊塗蛋”果真一口鮮血差點噴了出來。
  因為那只大號狼犬 尼克森,正搖晃著尾巴,吐著舌頭擺呀擺的從前頭跑來。
  瞪著一雙怪眼,“糊塗蛋”結舌道:“我……我的小祖宗,你……你為什麼老喜歡把話……把話說個半截?這……這不是整死人嘛……”
  強忍著笑,男孩翻了翻眼珠:“是……是你自己自鳴得意打斷了我下面要說的話,這可不能怪我……”
  想想也是,“糊塗蛋”只能一付垂頭喪氣的樣子,活像人家欠了他銀子沒還一樣,朝前再走。
  “餵、餵,糊塗蛋、吳必發、吳大哥……吳叔叔……”小豹子一聲比一聲叫得親切,眼見人家不搭理,最後連吳叔叔也喊了出來。
  “糊塗蛋”吳必發終於停下了腳步。
  男孩的法寶果然有效,從小至大無論他做錯了任何事情,說錯了任何話,只要“吳叔叔”喊了出來,這“糊塗蛋”就像孫猴子套上了緊箍咒一點轍也沒有。
  回頭對女孩擠了個眼晴,小豹子催騎上前,嘿嘿乾笑兩聲擺出一臉讓人又好氣、又好笑,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容。
  “我的小祖宗,有什麼事你……你就直說啦。”
  “糊……吳叔叔,你可不能丟下咱兩人,一個人頭裡先走,這……這‘蓮花集’咱可是第一次來,何……何況說好的有樂子同享,你……你要失信於我的話,那麼回去後出了紙漏你……你一人獨摃,可不要說咱不夠意思不幫你‘圍事’……”
  小豹子的話就像一記悶雷,震得“糊塗蛋”迷裡馬虎,七葷八素,也嚇得他兩腿差點發軟,站立不住。
  “小……小祖宗,是……是你提議來這的,我……我是拗不過你才……才跟著來的,你可不能這個樣子陷害我……‘四瘋堂’的鐵律,媽呀!咱一想起刑堂‘刀疤六’那張閻羅王似的門板臉……我就腿肚子發軟……”又嘆了口氣“糊塗蛋”說:“好、好,有……有樂子同享……同享……”
  “對嘛,這才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噢、不、不……有難同當的好哥們,不、不,好叔姪,嘿嘿……好叔姪……”
  對這個能把活人氣死,和把死人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小祖宗”,“糊塗蛋”可真不敢再有一絲不悅。
  “哪,前頭就是‘蓮花集’,集裡面吃喝玩樂樣樣俱備,待會呢,我會找一間最大最大的賭檔,嘿嘿……這仍須靠少爺那雙‘奶油桂花小手’,等弄到了銀子,這就……這就‘大家樂’啦。
  眼裡閃起一種興奮莫名的光彩,小豹子噴噴兩聲,回頭對著那女孩說:“小星星,記著等下可千萬要沉住氣,不要在一旁給我亂出餿主意,以免影響了我的判斷能力,這裡可是大場面不比‘清河鎮’,哇哈,我……我的手已開始癢了……”
  “好……好嘛,人家不說話就是了,不過你……你千萬不能貪心,像前幾天在‘清河鎮’小禿子賭檔裡把人家贏得死脫,害得他差些上吊,末了連一個銅板也沒帶走,白搭了一下午……”
  “我如道,我知道……”小豹子思維早已飄到爪哇國,口裡漫聲應道。
  “少……少爺,咱‘糊塗蛋’先把話說在前頭,這外來的一切大小事情,牛鬼蛇神我全都罩了下來,這……這回去後堂口裡狗屁倒灶的審訊,和那些捧著雞毛當令箭的跳……跳梁小醜,妖魔鬼怪,你……你可要替我擋著些喲……”糊塗蛋就算會糊塗得把自己姓啥給忘了,也不敢忘了這等要命的大事。
  “這當然、這當然……咱們可是菩薩和尚,一個招財進寶,一個念經驅魔,嘿嘿,兩相輝映、兩相輝映……”
  這是什麼比喻?沒聽過。
  可是小豹子的意思大家都懂,於是拉開了步子,三人一騎外加一條嚇死人的大狼狗,就像逛廟會般的進入“蓮花集”。
  “鐵梆子”趙威武從來 沒有這樣難堪、侷促、窘迫過。 這淮中第一大幫的龍頭老大現在坐在那酸枝太師椅裡,就像坐在釘板上,不時換動著坐姿;也沒隔一會就站起身走兩步再坐回去。
  “文……文師爺,您用茶、用茶……”
  端起細瓷茶碗,做了做樣子,文師爺又輕輕放下茶碗,面上憂慮的能把人急死。
  “鐵獅子”趙威武一看他那愁眉不展的樣子,乾咳一聲,企圖打破尷尬僵凝的空氣:
  “文師爺,王爺……王爺近來可好?身子骨可算硬朗?”
  “托趙老闆的福,王爺一切都好,自從新帝登基赦了王爺前罪,洗了不白之冤後,還甚得皇上恩寵,如今大勢底定,現在比從前還更威赫顯名,所以……所以這回學生受王爺重托前來……”文師爺說到這輕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知道,師爺寬心,一切不會有事,不會有事,豹兒平日嬌寵慣了,您知道沒娘的孩子總是比較縱容,尤其生長在這種環境裡,欸……不過他本性至善,雖然有時稍嫌頑皮和喜作弄人,但仍不失一個人誇讚喜愛的好孩子……”
  談起豹兒,趙威武眼中閃起一種慈祥的光輝,一張嚴肅的臉上也有了溫馨的表情,不再像一個江湖中人人既敬且畏的巨豪、與霸主。
  “這是可想而知,他一定承襲了趙老闆豪邁磊落的個性。”
  語鋒一頓,文師爺又說:“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如趙老闆所說,會和東方二老闆的千金一塊在外玩耍……”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尤其在這種刀口上,“鐵獅子”趙威武更是臉上一陣青白,因為派去請東方起雲的人已足足離開了一個時辰,就算用爬的吧,從東方起雲的宅邱到總舵二個來回也足夠了。
  胸中怒火頓熾;在一個外人面前,而且還是在自己總舵內,這種散漫的辦事效率簡直是丟人丟到家了。
  於是再也按捺不住 於是那張棘木太師椅的扶手,在趙威武的一掌擊下已“克擦”一聲碎成四、五塊。
  “四瘋四衙 ”
  暴吼聲中趙威武派出了終年須臾不離一旁的四名貼身保鑣;他已在急怒中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忘記了這四個人無論在任何狀況下都能提供自己最好、最嚴密、最安全的一層保護網。
  這個時候已開始掌燈。
  掌燈的時候東方起雲來到“清河鎮”前一處少有人跡的雜木林里。
  月牙只有彎彎的一線,在漆黑黝暗的林中一點用處也沒有。今天初三,嗯,這個日子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約定好,現在他們該來了吧?
  “白鷹”東方起雲踩在枯枝敗葉上腳步聲一響起,不遠處一只火摺子一閃突滅。火光中任何一張人臉看起來都會顯得詭異多變。急切中他已看清了那人,同時也發現竟然有無數的黑衣人緊貼在一株株樹幹前,仿佛身軀已與樹身合成一體,動也不動一下。
  放下了心中的沉鉛,平緩了一下因趕路而略顯急促的呼吸。
  “會主久候了。”
  “哪裡,二當家早來了些,現在只不過剛掌燈而已。”
  兩個人的話俱皆低沉、平淡,像是老朋友;卻又少了老朋友那份熱絡勁。要說不是朋友嘛,可是又像認識了許久。
  “想必會主接受了敝人的提議是不?”
  “當然,要不然二當家怎麼可能此時此地看到葛萊,以及葛某人的屬下。”
  “說得是,那麼一切也毋庸客套,不知會主對事成之後共同利益可有異議?”
  “二當家過慮了,葛萊決非那貪得無厭,不知進退之人,趙威武早已把咱們這些苦哈哈通人了絕境,今天承蒙二當家慨然允諾,方得一線生機,葛萊豈能再做非份之要求?”
  “好,會主果然快人快語,東方起雲也非小器之人,今晚事成‘大東河’以北,‘褚城’以西,今後全是你‘黃綢鋼刀會’所屬,只要‘四瘋堂’有我一日,絕不準有人越界一步,閣下可滿意否?”
  “謝二當家大量,葛義重沒齒不忘。”
  “既如此,一切按計劃行事,東方起雲先走一步,午夜時分當候大駕。”
  月更淡、雲更濃。
  月淡雲濃總是適合奇襲的時機。
  “四瘋堂”總舵是一座廣大的宅院,它矗立“清河鎮”裡已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裡只有一次,“四瘋堂”,讓它的敵人攻進了“清河鎮”。那次來襲的是“百花盟” 一個己有悠久歷史的南邊大幫。
  也僅僅攻到了“四瘋堂”的大門前,“鐵獅子”趙威武就像一頭猛獅,生生撕裂了“百花盟”盟主申無慮。從此以後就再也沒聽說過有哪一門派,哪一幫會願意與“四瘋堂”為敵。
  因此“四瘋堂”也順利的、正派的,在它勢力所及的範圍裡,儼然成了一個商業集團,做起將本求利,錙銖計較的生意。
  當然它經營的全是合法的、合理的各行各業。
  於是乎原本包賭、包娼、販賣人口、攔路行動、甚至靠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一些黑道門派,只要“四瘋堂”有人的地方,全都消聲匿跡,無他,只因“鐵獅子”不允許有這類事情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想而易見,“鐵獅子”趙威武一定是個一絲不苟,嚴肅刻板,直不隆通的硬漢。
  剛走到一處轉角。
  東方起雲看到了“四瘋四衙”中的二人,東張西望的一面留意街上的行人,一面注意著兩旁商家,形態倉惶與焦慮。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疑心生暗鬼,這是每一個想做壞事的人所有的共同通病。
  迅急的貼牆而立,藉著陰影東方起雲躲過了他二人,同時心裡開始猜測。
  思索了一會,仔細的把自己和“黃綢刀會”接觸的每一環節再縝密的反覆推敲,東方起雲行出了轉角。
  他雖不知道“四瘋四衙”那兩人找的是否自己,可是他知道今夜的行動計劃決不可能露什麼珠絲馬跡。
  因此像個沒事的人,東方起雲走入了大街,也只不過才行了五、六步,他已發現了一件難以相信的事。
  因為在他的記憶裡從來就沒見過“四瘋四衙”會同時離開趙威武的身邊。
  現在他又看到了另二名“四瘋四衙”,而對方也發現到了他。
  “二當家 ”
  鎮定的等到來人行至跟前,東方起雲才淡然的說:“黃武,陳得海,你二人幹嘛慌慌張張的?”
  “二當家,您……您可找苦了咱們 ”叫黃武的有些憂心亦有些許埋怨。
  “找我?”心裡一驚,東方起雲戒懼的又問:“誰找我?是不是大當家?”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漬,陳得海一疊聲道:“二當家,您老去哪了嘛?趕快、趕快跟我們回總舵,大當家的人冒得幾乎要燒房子了,他足足找您快二個時辰了……”
  “知不知道什麼事?”東方起雲試探的問。
  “好像為了總舵來的一位客人,也好像是為了‘小豹子’失去了蹤跡……哎呀,不管為了什麼,您老快走吧,再磨蹲大當家那脾氣和鐵律可是誰也擔待不起……”陳得海連聲催道。
  鎮尾、黑竹林。
  “你們等等我,我……我方便一下。”東方起雲停下了腳步說。
  前行的二人也停了下來,縱然心裡急得要命可也不敢有所表示,畢竟小解出恭是每個人都難憋得住的事,更何況他可是坐“四瘋堂”第二把交椅的人。
  他們能說什麼?又怎敢說什麼?
  只有等了;然而這一等就等了許久。
  漸漸地有些不耐,黃武小聲的滴咕:二當家的還真磨人,怎……怎麼蹲了那麼久?
  “該……該不會蹲出毛病吧?好像二當家有些痔漏的毛病。”陳得海也犯了滴咕。
  “餵!老陳,你去瞧瞧。”
  “去你媽的,你自己怎不去瞧瞧?”
  這裡兩個人正說著,後頭遠處傳來東方起雲的聲音:“黃武,你……你過來一下……”
  “嘻,老黃,二當家叫你哪……”陳得海幸災樂禍的取笑。
  “媽的。”黃武萬分不情願的低罵一聲,走入黑暗中的竹林。
  “陳得海 你快來,黃武讓蛇咬 ” 竹林裡當然有蛇,而且竹林裡的蛇大多是劇毒的青竹絲。
  所以陳得海一聽東方起雲急切的叫喚,立刻也進人竹林。
  東方起雲各個擊破順利的宰殺了黃武與陳得海。
  他二人在死前也難以相信插人自己胸口的鋼刀會是出自二當家的手。
  “四瘋四衙”的武功決不是浪得虛名,對東方起雲來說他決無法以一敵之,更無法無聲無息的殺了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然而他做到了,只因為他用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 出其不意,攻敵不備。
  人家說“鐵獅子”趙威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邊的“四瘋四衙”。
  也有人比喻“四瘋西衙”正像趙威武手中的劍,而劍才是讓一個活人變成死人的最好利器。
  現在東方起雲已經折斷了趙威武手中的劍,雖然他知道斷劍亦能殺人,但是一把斷劍的威力絕對沒有一把完整的劍來得令人可怖。
  不管英雄或梟雄,他們的忍耐力、容忍心一定是超人一等。
  尤其一個想要成為英雄或梟雄的人,更需具備了能承受“胯下之辱”韓信般的胸襟。
  當著幫中眾人以及文師爺的面,東方起雲就在總舵大廳二話不說脫下了上衣,捱完了五十鞭。
  當然這五十鞭並沒完全落實,否則東方起雲一定早已暈厥。這就是功夫,執鞭人的手上功夫。
  通常每一個刑堂執事都有這種功夫,他們能把皮鞭抽的震天價啊,看似每一鞭都運了全力抽在人身上,然而那鞭子在著身的剎那已卸下了力道。相反的,他們也能讓看似無力的鞭子,每一下都能抽進人的五臟六腑,痛進捱鞭人的內心最深處。這就要看執鞭的人要不要整你了。
  這可真是鐵律如山。
  有誰聽過一個幫會的二當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捱鞭?
  這該是種恥辱,一種無法忍受的恥辱,然而“四瘋堂”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就是趙威武如果犯了他自已下下的鐵律,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脫下衣服,承受那五十鞭。
  所以東方起雲穿好了衣服後,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回答著趙威武的問話。
  他真的能放得下嗎?
  “起雲,你坐,你坐,嗅,這位是文師爺,京里來的……”趙威武也像忘了剛才板著臉下令鞭答的事,恢復了往日的態度。
  他就是這種人 賞罰分明。
  “文師爺你好。”東方起雲欠欠身,居然臉上還有一絲笑意。
  “你……你好,二老闆……”文師爺頗感窘迫。
  “起雲,豹兒可和小星星在一塊?他們去了哪?你……你可知道?”趙威武憂慮的問。
  “我想他們應該是在一塊,因為小星星從早上出門到現在仍未回家……”東方起雲說的是實話。
  “這個‘糊塗蛋’、王八羔子、他……他是怎麼照顧這兩個孩子的……”趙威武臉已開始陰沉。
  “我想應該不會有事,或許‘糊塗蛋’被他們逼得沒辦法才玩到現在仍未回來。”東方起雲對這兩個孩子有太深的了解。
  “我知道不會有事,可是‘糊塗蛋’總該抽個空,或找個人回來傳報一聲呀!”
  “文師爺來敝堂是……”東方起雲禮貌的問。
  “嗅,文師爺是我那至友‘洛陽王’特遣而來……”趙威武搶過話代文師爺答道。
  “莫非……”東方起雲猜測道。
  “對,‘洛陽王’已經洗清了沉冤,而且現在也恢復了爵位。”點了點頭趙威武說。
  “那麼文師爺此番前來該是為了豹兒之事嘍。”
  “不錯,偏偏人家第一天到,咱們就讓人看了笑話,擔足了心。”
  “言重,言重,其實學生現在已不擔心了……畢竟……畢竟我想應該沒人敢捋‘四瘋堂’的虎威……”文師爺解圍的說。
  “我想再過不久豹兒他們就應該回來了……”趙威武歉然的說。
  “是的,是的,學生不急、不急……既然有貴堂高手隨侍一旁,應該決不會出事才對……”
  文師爺顯然對剛才東方起雲的鞭答仍不能釋然,故而說話語氣已婉和了許多。
  在他想東方起雲只不過遲了一個多時辰已捱了五十鞭,那麼他們口中的“糊塗蛋”豈不是連命都得去掉半條?
  人無橫財不富
  馬無野草不肥
  小豹子三人站在這家“對對胡”賭坊的大門前,就看到了這付對聯,再一抬頭橫批三個大字“錢來也”。
  笑了。小豹子笑得真像只豹子,他的眼裡充滿了興奮、刺激、貪婪、仿佛已發現到一大片每只都這又肥又大的羊群。
  “哇 ,果真是大地方、大場面,光瞧這門面,這兩付對聯,我……我就知道今兒我一定可以大展雄風,再也不用擔心贏了拿不走……”說完他就上了台階,迫不及待的想要一頭拱進去。
  輕輕扯了扯小豹子的衣袖,小星星輕聲說:“豹子,我……我覺得這家賭場有些不妙……”
  “為什麼?”小豹子一臉茫然的問。
  “因……因為那三個宇……”小星星指了指橫聯。
  “錢來也……”小豹子歪著買低聲念了一遍說:“我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呀!”
  “暖呀,你不覺得這三個字好像在說我們捧著銀子進去送給他們嗎?”小星星輕跺了跺腳解釋。
  “呸呸呸,你說點吉利話好不?我們還沒進去呢,你就說什麼送不送的,你怎麼不反過來想,那裡面一堆一堆白花花的銀子在等我們去拿呢?”小豹子最忌諱的就是在賭博前聽到什麼送呀,輸呀,之類的話。
  其實每一個喜歡賭的人都有一些怪毛病,也都忌諱一些事情。
  “對……對不起嘛,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一看小豹子變了臉,小星星囁嚅的賠著不是。
  “好啦,好啦!”揮了揮手,小豹子厭煩的說:“幫幫忙,我的大小姐你可不可以稍為有點笑容,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回你苦著個臉,我一定輸……”
  “輸”宇一出口,小豹子又“呸呸呸”了三聲,然後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用腳底踩著連聲禱告道:“財神爺、土地奶奶,還有你們推著百寶車的五位散財童子,你……你們統統可要幫著點我,剛才我是不小心說溜了嘴,可不是存心的……”
  放下了合十的雙手,小豹子不再搭理她,昂首闊步進入了“對對胡”的大門。
  “餵餵餵,幹什麼的?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知不知道?悶著頭瞎闖想要找打是麼?”
  進了大門,來到天井,二個彪形大漢,肐臂比小腿還粗的攔下了小豹子和小星星。
  “糊……糊塗蛋,這……你……你該亮相啦。”
  終究是小孩,小豹子一見這兩個鐵塔也似的大漢惡聲惡氣的攔了路,立刻驚嚇得語不成聲。
  “兩位。”“糊塗蛋”從後頭快步上前,瞪起一雙怪眼說:“這裡可是賭檔?”
  “不錯。”一名大漢雙手抱胸回道。
  “那你們攔著咱們幹什麼?”
  “您……您誤會了,我們是攔著他們……”指指小豹子那大漢賠著笑說:“我們怎敢攔您呢?”
  “我問你們,賭檔可是賭錢的地方?”“糊塗蛋”成竹在胸的問。
  “當……當然,我們這裡當然是賭錢的地方……”
  “那你攔著他們作什麼?”
  看出了什麼?那大漢有些難以置信的支吾道:“他……他們和您一道……也……也是來賭錢的?”
  “廢話,不賭錢咱進來幹嘛?”小豹子一見對方轉換了語氣,立刻又神氣的從“糊塗蛋”身後走了出來。
  “你兩位聽好,這是咱的小主人,怎麼?你們這有規定不准小孩子賭嗎?”
  “不,不,我們這只有一個規矩,那就是‘沒錢莫入’,既然這位是您的少主人,我們歡迎,歡迎,對不起,請……”
  哼了一聲,拉了拉衣襟,小豹子趾高氣昂的在他們躬身賠禮中穿過天井。驀然
  “這位,您等等。”頭先說話的漢子又在身後大聲的叫著。
  “怎麼?你怕咱沒錢是不?”小豹子伸手人懷掏出了一疊銀票,回身揚了揚道。
  “不,不,你誤會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小豹子一臉不解。
  “是……是我們裡面不准……不准帶動物入場……”瞄了一眼“尼克森”,那漢子說。
  “噢,應該的,應該的。‘尼克森’來,你給我好好待在這,等我贏了錢給你買上几斤上好牛肉……”
  只要準賭,小豹子就算要他光著屁股去賭他也恐怕會幹。
  把“尼克森”拉到天井中靠牆邊,輕輕拍了拍“尼克森”的頭,小豹子像哄孩子一樣的哄著。
  “尼克森”顯然聽得懂他的話,竟乖巧的蹲坐於地,伸出舌頭添了添小豹子的手,低唔兩聲仿佛在說:“咱知道啦 ”
  這一整間大廳擺滿了長的、方的、圓的,各式賭台;每一張臺子面前也都擠滿了男的、女的、年老的、年少的人們。當然,每一張臉孔的表情不一,因為每一個人的運氣決不可能一樣。
  望著擠動的人頭,撲面迎鼻的各種異味,小豹子的眼睛開始發亮,血液迅急的直往腦門衝。尤其那一聲聲“開啦 ”“離手 ”“九自手 ”“七對門 ”的術語,夾雜著歡笑,咒罵、嘆息,已經把他的魂兒都勾跑了。
  “乖乖隆的咚,這……這種場面咱……咱小豹子可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碰上,媽……媽的,好像這世上所有的賭徒都聚到一塊了……”興奮的咽了一口口水,小豹子簡直看傻了。
  小星星畏縮的躲在他的身後,一雙像星星的大眼滿是驚恐與不安。
  “豹……豹子哥,這……這怎麼有那麼多人?”
  “你怕什麼?人多才過癮,才熱鬧……”
  剛想擠進人堆裡,小星星又拉住了他說:“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這裡的氣味實……實在難聞……”
  當然難聞,汗酸味、脂粉味,再加上迷漫著整個大廳的煙草味,沒有人被薰死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可是這種氣味對小豹子來說卻無異有種提神醒腦的作用,他猛吸了兩下鼻子,然後說:
  “沒有呀,我覺得這兒的氣味蠻清新誘人的。好啦,好啦,你到底進不進來?再磨蹭下去,待會人家散場了,姑奶奶,我可就只剩喊天的份啦……”
  可能嗎?這時候才是午後沒多久,大白天裡這兒就擠都擠不動,要散場除非來一場大火把房子燒了才有可能。
  小星星不敢再嚕嗦了,因為她知道小豹子的脾氣,這時候要攔住他,除非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悄悄地拿出小花絹,她摀住鼻子開始跟在他的屁股後頭往裡擠。
  “小……小祖宗,地買到了,咱……咱對這玩意實在沒多大的興趣,你呢?就在這發財,屬下可不可以到外頭溜溜……嘿嘿,至多個把時辰咱就回來接你如何?”
  糊塗蛋把小豹子帶到了大廳的中央,“寡人有疾”的混身扭動,搓著手涎著臉。
  “去去去,你那毛病咱還會不知道?記著,可不要再像上回一樣弄得走都走不動知道不?好啦,你也不用急著回來,這兒花樣多,咱也想好好過過癮。”
  糊塗蛋一聽他這樣說,狗蹶屁股的一溜煙就從人群裡消失。
  “豹子哥,糊塗蛋到底有什麼毛病?他……他離開了我們似……似乎不太好吧!……”
  小星星有些擔憂。
  “噢,他有種‘馬殺雞’的毛病……”小豹子兩眼梭溜著四周曼聲應道。
  “‘馬殺雞’?豹子哥,什麼是‘馬殺雞’?又為什麼會弄得他走都走不動路?”小星星從沒聽過這名詞,她當然好奇的問。
  “我也不知道什麼叫‘馬殺雞’,大概是一種馬術吧,聽他告訴我為了要克服懼馬的心理,所以他經常會苦練這種功夫……”小豹子已經看上一處押寶的臺子,他一邊往裡擠,一邊漫不經心的解釋。
  “難怪他有時候寧願走路也不願騎馬,原來他對馬有種懼怕的心理……嗯,那馬騎多了當然兩腿會像打擺子似的走不動路樓……”小星星自以為是的搖頭晃腦說:“騎在馬上殺雞,嗯,嗯,是不好練,不好練……”
  個子小的小豹子只擠到一圈大人們的背後,就再也擠不進去,他用手左扒右推的惹得人家回頭罵了幾句“X你娘”後,只能苦著臉急得似欲上吊。
  望望面前的人牆,一張張眼前晃動的屁股,小豹子被那“三六四 十三點大,吃小賠”的眩喝聲弄得心癢難煞直跳腳,卻一點辦法也想不出。
  小星星輕輕的附在他的耳邊嘀嘀咕咕一陣後,小豹子的臉由焦慮急躁開始轉變為心花怒放。
  “開水,開水來啦 這位添茶啦,小心您的屁股。”小豹子一面大聲吃喝,一面輕拍著前面兩人的屁股。
  這種聲音,這種動作,就算前面的人是“連體嬰”吧,也會被嚇得自然分割。
  你不信?
  你不信的話有機會試試,不靈的話找我。
  “小鬼 媽的蛋你找死 ”
  “媽個巴子,開水怎麼端到這來了?咦? ”
  這前面的二人像火燒屁股的挪開一條隙縫後,待發覺哪有什麼開水後,小豹子和小星星己經擠到賭台邊,朝著他們裂嘴一笑。
  “這……這是什麼年頭,這麼大的毛孩子也跑到賭場來了。”兩人嘟嚷了一句後也就又全神貫注的開始押注。
  畢竟每一個賭徒在這種時候就是發現他身旁站的是頭猩猩,他也最多只是多看一眼而已。
  “押好離手,開啦 ”
  寶官在開了三次後,小豹子拿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輕輕的放在“大”的位置。
  五十兩是個不大不小的數目,可是由一個小孩身上拿出來押寶,可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小豹子根本不理會別人異樣的眼光,他挖挖鼻孔搓搓兩手,一付十足賭徒的模樣,可憐的是他的頭剛好超過賭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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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毛孩狂賭狂贏

  賭場的規矩是只認銀子不認人。而且就算天皇老子的錢他們也敢照殺。
  “一五四 十點大”
  三粒股子開了出來果真是大,小豹子輕易的贏了第一注,小星星在一旁興奮的輕輕掐了他一把。
  “押啦,押啦,注不分大小
  押好請離手”搖寶的是一位三十來歲,一望就知精得出油的漢子,只見他把密不透風的寶盒用雙手捧著,上上下下有節奏的搖著,嘴裡口沫橫飛頗有押韻的吼著。
  微側著頭,小豹子的眼睛一直盯著莊家的手,他的耳朵居然會輕微的跳動,在吵雜聲中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凝神傾聽寶盒中跳動的散子。
  “砰”的一聲,寶盒放在了賭台,“各位,下注請快,要快啦有一絲猶疑,小豹子的一百兩銀票推向了“五”的方格中,好整以暇的等著開寶。
  這是一賠六的賭法,很多人也喜歡這種賭法,然而很少有下這麼大的注,畢竟這種賭法贏面不大。
  “餵,小兄弟,你會不會賭?”
  小豹子身旁那位已經忘了剛才“偽開水”的嫌隙,居然好心的提醒他這種玩法輸的機會較大。
  這種地方本來就是賭客與莊家互相對立,很自然的往往賭客間都會彼此連成一氣。
  笑了笑,小豹子朝著說話的人開口:“這位大哥‘閒’道有先後,‘賭博’有專攻,咱年齡雖小,這賭嘛……”
  猛回頭,小豹子瞪著小星星說:“幹嘛,你怎麼又拉我袖子對這位白字先生,小星星實在有時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她輕輕地說:“豹子,你……你不會用成語就不要用,什……什麼‘閒’道有先後,是‘聞’,聞道有先後……還有‘術業’有專攻,偏偏你又給人改成‘賭博’有專攻……”
  “墟”了一聲,小豹子說:“餵,你小聲點行不?我知道你書讀得好,字認得多,這……這裡可不是你賣弄文章的地方,其實呀!以我這種程度己夠讓這些大老粗羨慕的啦……”
  果然,那漢子一臉詫異的樣子,敢情他還真被小豹子的“出口成章”給唬得一愕一愕的。
  “二個五一個六,十六點大,吃小賠大 ”
  寶開出來了,一百兩變成了一千二百兩。
  這下子不只是每個賭客露出難以置信的眼光,就連寶官也開始注意起這比台面高不了多少的七孩子。
  “你……”隔壁那位好心人“你”了半天竟再也說不下去,想必他一定後悔剛才所說的話。
  搖過一陣,寶盒又放在臺子上,這回任是寶官喊破了喉嚨,就是沒一人下注,因為大家都在等。
  等著小豹子下注。
  一陣沉思後,小豹子只拿出了五十兩銀票推向了“大”的位置。這一下可好,銀票立時像雪片一般全推向了大。
  “餵,餵,各位賭友,你……你們幹嘛都跟著我下?……”
  小豹子也發現了這微妙的情形,他連聲叫著。
  沒人理他,大家的眼睛全盯向寶官,那意思很明顯,“您就快開吧!”
  望著那像小山一樣的銀票全在“大”的位置上,寶官的汗珠快成了一條小河,順著他的臉頰直往下淌。
  也難怪他不敢揭開寶盒,因為開出來的是小沒得話說;如果開出來的是大,那桌面上的銀票怕不有好幾萬兩,這種賠法就是銀票用寫的吧,也來不及呀!
  “開呀,快開呀 ”
  “媽的,搞什麼鬼?你怎麼不開呢?”
  “餵,別發博呀,這麼幹耗下去算什麼玩意嘛……”
  眾人已開始鼓譟;如果眼光是利劍,那麼寶官恐怕早已被盯成蜂窩。
  用手抹了一把汗,寶官開始遊說:“各……各位……這……這小也可以押呀……”
  也難怪他沉不住氣,畢竟他搖了一輩子的寶,就從沒碰到過所有的賭客會把錢全押向了一邊。
  “餵,你們開賭場的還管我們押哪裡?”
  “是嘛,我們高興押哪就押哪,少囉嗦快開呀!”
  “什麼和什麼,哪有賭場的怕注大,這不和妓女喊痛一樣,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
  話愈說愈難聽,寶官臉愈來愈難看。
  終於
  顫抖著伸出手,蓋子掀了開來
  寶官的臉在一剎那變了。
  “二三四 九點小 通殺啦 ”
  小豹子聳了聳肩,做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
  大夥全像洩了氣的皮球,嘆息聲、咒罵聲不絕於耳。
  當然這不關小豹子的事,因為他可沒硬拉著大夥押大,因此大夥除了自嘆瞎了眼外可一點脾氣也沒有。
  小星星又扯了扯小豹子的衣袖輕聲說:“餵,你搞什麼鬼,怎麼這回輸啦?”
  苦笑一聲,小豹子說:“這回我沒把握,所以我才只押了五十兩呀!”
  “你……你不是能聽得出來骰子聲嗎?”
  “是……是呀,可是剛才大夥聒噪得我沒法專心,所……所以就……欸,誰曉得這些人一窩蜂的沒頭沒腦全跟著我原來是這回事,可想而知小豹子對骰子的研究己經到了件麼樣的程度。
  寶官又開始雙手搖著寶盒,現在他已又恢復了信心。畢竟打死他,他也不相信有人能邪門得把把押中,只贏不輸。
  “要開啦 快押,請下注 ”
  這次沒有絲毫猶豫,小豹子幾乎在寶盒一放下,他就把手中所有的銀票全押在三點“豹子”的位置。
  一千一百五十兩全押中的話是一比一百二十倍。那麼莊家賠出的數目該是十三萬八千兩。
  這人不是呆子就一定是瘋了。
  每一個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到鬼一樣的看著小豹子,他們心裡所想的也都是這句話。
  “下啊!下啊!各位動作請快,再不下注就要開啦 ”
  寶官理也不理小豹子,兀自催促著各人。
  因為押“豹子”固然賠的比數較大,然而開出來如果不是“豹子”,那麼不管大小莊家都可照殺,這是規矩,也是少有人敢押“豹子”的原因。
  上一注熱鬧得場面已不復出現,相反的是這一回全場竟沒一人下注,因為大家全屏息等待著看結果。當然他們也全都在為小豹子的銀子婉惜。
  “沒人再下,開啦 ”
  寶官一手開寶,一手已拿起“釘扒”準備把那一千一百五十兩銀子給扒到面前。
  然而
  寶官的聲音開始打顫,誰也聽得出來他的聲音簡直比鬼哭還難聽,誰也知道一樁不可能的事情已經發生。
  三粒散子,同樣的黑色斜三,靜靜地躺在寶盒上面。
  “豹子 ”
  “媽呀 是三點豹子呀 ”
  不只寶官整個人僵在那,大夥也全在驚呼聲後,一個個呆若木雞,表情古怪的傻成一團。
  小豹子嘻嘻一笑,他輕輕挪開讓小星星緊抓不放的膀子然後淡然的說:“餵,莊家,莊家,賠 注 啦 ”
  後三個字驚醒了莊家,也把大夥的魂全給勾了回來。
  鬧鬨哄中,寶官的臉已扭曲得失了原樣,他舌頭打結的說:“噢、噢、賠、賠……”
  十三萬八千兩,一百三十八張銀票推向了小豹子。
  把押注的一千一百五十兩銀票丟給了莊家,小豹子大方說道:“寶官,哪,你吃紅。”
  這也是規矩,因為寶官只是伙計並非老闆。
  寶官顫抖著接過賞銀,說不出來心中的滋味。畢竟這是他這一輩子收到最大的一筆紅錢,然而他賠出的注錢何嘗不也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一筆賠注呢?
  人。
  你決難想像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會如此緊密、契合。
  這大廳原本己擠得水洩不通。現在可好,所有的人都圍向了小豹子這一桌押寶的臺子來。
  只見人靠著人,人疊著人,老頭兒也不怕閃了腰,女人家更不在乎自己凸出的地方被人擠成了扁的,他們一圈圈,一層層,全噤聲屏息,等著小豹子下注。
  沒有人不愛銀子的,賭博的人又有誰不想贏錢?
  每一個人都被擠得變了形,然而小豹子和小星星卻有極大的空間,因為那是大家留下的空隙,畢竟每一個人都不敢妨礙他的聽覺,影響了他的判斷力。
  寶官顫抖著雙手,上下左右,一下子過頭,一下子平胸把寶盒搖得嘩啦直響,卻總是不放下,也就是說他不敢放下。因為他怕,怕一放下後那種押注的場面無法控制。
  大家都在等,等寶官放下寶盒。
  大家都在等,等著掏出所有的銀子跟著小豹子下注。
  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不過的也注定躲不過。
  寶官手中的寶盒在一陣亂搖後“砰”的一聲終於放在了臺子上。
  於是
  小豹子等一切停止後,他開始沉思。
  然後
  “餵,莊家,你們這有沒有規定下注?”思索完後小豹子開口說。
  抬眼看了看牆上,寶官真希望那猩紅的八個大字能突然消失。
  有殺有賠
  來者不拒
  小豹子也看到了那八個大字,他的眼睛亮得像兩盞明燈,嘴角一例後說:“哇 ,過癮、好氣魄……不過,不過莊家你……你能否找此地的老闆出來……”
  “為……為什麼?”寶官嚇得差些站不住。
  “欸 ”小豹子嘆了一口氣後說:“因為我這一注下下去後我不知道你們東家賠不賠得起 ”
  “這……”寶官滿頭大汗失了主張。
  “讓一讓,讓一讓,東家來了 ”大廳門口有人用急切的聲音吼道。
  人群開出一條道路,一個富商模樣的中年人來到寶官旁邊,他抬手阻止了寶官,輕聲說:“我都知道了。”
  然後他仔細的打量著小豹子露出抬面的一張稚氣,精靈,與頑皮中略帶可愛的臉龐。
  “小兄弟,我姓賈,西貝賈,請問台甫?”
  “台甫?噢,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姓趙,小名叫……叫‘豹子’”
  小豹子學著對方抱抱拳,然後說出一句亂沒“學問”的話來,再然的指著台面上“豹子”的位置。
  小星星狠狠捏了他的大腿一把低聲說:“丟人,台甫的意思你都不懂嗎?”
  “豹子”?
  每個人真像看到一只豹子一樣的看著他,到現在他們才明白他為什麼叫“豹子”了。
  “賈裕祖,富裕的裕,光宗耀祖的祖,請指教 ”東家報了姓名客氣的又說。
  “好說,好說,賈老闆您這套過門完了吧,既然完了咱想請問你這一注可有限制?”
  “敢問小兄弟何指?”
  “我是說我現在要押注,不知賈老闆可收?”
  抬眼看了看圍在四周的人群,賈裕祖笑聲震天的道:“哈,哈……小兄弟,我賈某人開賭場開了一輩子,從來就沒碰過像你這樣問話的人……哈,哈,你放心,今天無論小兄弟你下多大的注,賈某人都收下,不過只限你一個人。”
  人群裡立時開始鼓譟,因為大家本來就抱著和小豹子同進退的心理,現在東家如此一說出不是人人希望泡湯?
  抬手製止了眾人,賈裕祖朗聲說:“各位,各位,賈某人是為了各位好,因為各位如果堅持要跟著這位小兄弟一起下注的話,那麼各位必定輸 ”
  能開賭場的人絕對是一個行家。
  這賈裕祖在“蓮花集”開設賭場已有不短的一段日子,或多或少已有許多人了解他的賭技,現在經他一說,已有人退怯。
  再環視眾人一眼,賈裕祖單手一伸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小兄弟請下注,今日大夥全是你的見證,只要賈某輸了決不食言一定照數賠到底。”
  “好,痛快,痛快,大地方果然是大氣魄……”吸了一口氣的小豹子又說:“賈老闆,只怕咱這一注下去後您不但不能裕祖,恐怕……恐怕您下三代,也就是說你兒子和你兒子的兒子,以及你兒子的兒子的兒子,都要窮得沒褲子穿嘍。”
  “是嗎?小兄弟你預備這一注下多少?”賈裕祖智珠在握笑著問。
  “我這有十三萬八千兩銀票,另外……”小豹子一古腦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銀票點了點後說:“總共十三萬八千三百兩。”
  “你統統下?”
  “當然。”
  “那你放心,賈某現今票號裡的銀子絕對超過十個十三萬八千三百兩。”
  輕輕搖了搖頭,小豹子不以為然的說:“賈老闆,如果咱這次下的地方是‘豹子’呢?”
  “豹子?”
  難道小豹子這次又算準了開出來的會是豹子?
  不只是不信,每一個人根本無法相信。
  畢竟“豹子”的機率己很難出現,何況要連續兩次開出“豹子”來,這種機會簡直微乎其微。
  “我算算看,十三萬八千三百兩的一百二十倍……賈……賈老闆,對不起咱的算術不好,各位……有哪位可以替咱算算……”小豹子抬頭望向周圍人群。
  “媽呀!那是一千六百多萬兩呀!”
  有人心裡在算盤打得飛快,突然驚呼出聲。
  小豹子嘻嘻一笑後說:“賈老闆,您瞧咱沒騙你吧,如果咱押中了,你豈不是連下三代的子孫都要窮得沒褲子穿?”
  陰鷙的冷哼一聲後賈裕祖說:“小兄弟,如果你押中了賈某人承認的確賠不起,不過開飯館的決不怕大肚漢,開場子的更不能讓人笑話賠不出注來,我倒有一個變通的方法你願不願意接受?”
  小豹子“人五人六”的坐上了一位拍馬屁的仁兄所搬來的高腳椅上,他也“王二麻子”
  抱拳行禮說:“賈老闆有話請講,不才這廂聽了。”
  他的模樣滑稽,他的談吐更可笑。
  然而沒人笑出聲,因為每一個人全被這緊張刺激的氣氛所吸引,大家的眼睛全瞄向了賈裕祖,等著他那變通的方法。
  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從賈裕祖的身上拔出。
  他用一種果決的聲音說:“小兄弟,如果賈某人不幸輸了這一注,那麼賈某人當盡所有賠注,剩下不夠的小兄弟委屈點,十兩銀子一刀,賈某願意以這付臭皮囊來賠注,你認為如何?”
  這是英雄作風。
  一個真正的賭徒,所秉持的也就是“輸錢輸牌不輸人,賭姦賭詐不賭賴。”
  小豹人是個嗜賭如狂的人,他的年紀雖小,可是已儼然是個標準的賭徒。
  賭徒豈有不佩服這種豪邁、磊落的作風?
  一伸大拇指,小豹子連聲道:“好,好,賈老闆,咱最佩服的就是您這種英雄好漢,還有您的‘高風亮節’、‘殺雞焉用牛刀’小豹子的話已被小星星狠狠掐了一把給打住。
  畢竟他一激動就又犯了胡言亂語的老毛病,簡直離普的過了分。
  眼裡閃過一絲狡黠,賈裕祖說:“小兄弟,你旁邊那位姑娘可是與你一同來的?”
  “是呀,賈老闆有什麼‘意見’?”
  “我想我們這一注絕對稱得上豪賭,我看小兄弟也決不是那種因注大而會滿足的人,你一定喜歡在此之外附加一點‘刺激’對不?”
  “賭‘刺激’?哇哈,賈老闆不愧‘板牙’,真是我的知音,對,對,咱最喜歡賭‘刺激’,不知賈老闆要怎麼來賭?”
  “伯牙”說成了“板牙”,恐怕這種荒唐詞兒只有小豹子這種不學無術的傢伙才說得出來。
  眼裡同樣閃起和小豹子一樣‘刺激’的光芒,賈裕祖說:“我有一顆‘東方之星’的明鑽已經造冊報備,是準備進貢皇上的珍品,現在賈某人願意拿它來和小兄弟賭……”
  “賭什麼?萬一你輸了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滿門抄斬的呀!”
  “不錯,賈某願拿一家十六口的性命和你賭……”
  “餵,你……你到底要賠什麼?你快說呀……”
   東方之星,哇 ,要是能贏了過來送給小星星那才是最“刺激”的禮物,嘿,“東方之星”送給東方星星,妙,妙,太妙了。
  小豹子一想到這恨不得馬上瞧瞧那顆“東方之星”。
  小星星也早已從小豹子興奮、多情的眼神中明白他心裡的想法。同樣的,她也有種衝動,希望一睹那顆“東方之星”的魅力。
  輕輕地,賈裕祖又從貼身內衣裡拿出一只小小錦盒,他打開了盒蓋。
  一蓬耀眼的光華,幻成迷人的色彩立時遍布大廳,一顆雞蛋也似的多邊鑽石,高貴、感人,靜靜地在盒中散發出如裸女般的芬芳,吸引住在場每一個人的眼光。
  什麼是寂靜?
  什麼是“停止呼吸”?
  這一刻就是最好的栓釋。
  盒子蓋了起來,陽光又再出現,然而所有的人卻如痴如醉的仍無法回過神來。
  夠了。
  這一剎那即是永恆,就算用生命去換,也一定大有人在。
  輕咳一聲,賈裕祖的聲音像來自雲端。
  “小兄弟 你賭不賭?”
  “啊!噢,賭、賭、賭,我願用我的生命來賭……”小豹子忙不迭的連聲說道。
  他當然願意賭,願意用他的生命來賭。
  因為他決不會輸,因為他知道寶盒內的點子。
  “很好,不過我不接受你的賭注。”
  “為……為什麼?”小豹子恨不得跪下來求對方。
  “我要她做為你的賭注 ”
  賈裕衫的手指著小星星,嘴角噙著一抹別人無法意會的冷意。
  “好,我答應。”好堅決,好果斷,小豹子毫不考慮的說。
  當然他毫不考慮,因為他一定贏,因為他知道寶盒內是三個么點。
  “我反對 ”小星星驀然吼道:“你……你怎可用我來做賭注?”
  “哎、哎,小星星你聽我說,聽我說……”
  “不行,我不要聽你說,沒有人可以這麼做,沒有人……”小星星雙手摀住了耳朵。
  溫柔地,小豹子用一種“感性”的眼睛望著小星星。
  輕輕地,小豹子伸出雙手拿下了小星星摀著耳朵的雙手。
  然後他更用一種多情的聲音說:“星星,小星星,你相信我的是不?你一向就相信我的本事對不?你知道我一定會贏的不是嗎?答應我好不?想想看我要贏了那顆‘東方之星’送給了咱的東方星星那……那豈不是一段千古佳話?嗯?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為了讓你高興?”
  認識多年,小星星從來就沒見過小豹子用這種溫柔的眼光,輕悄的態度,多情的聲音和自己說話。
  她傻了,她痴了,她迷惑了,她雙頰泛起一絲紅暈糊裡糊塗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女人,一個情竇初開就算被人賣了還有可能幫人數銀子的女人。
  “賈……賈老闆,她……她答應了。”小豹子直盯著人家手中的錦盒說。
  “小兄弟,我看見了,也聽到了,你們可真是‘兩小無猜’讓人羨慕又嫉妒的一對,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你不後悔?後悔這麼一朵花似的小姑娘離開你的身邊?”
  賈裕祖的表情是淫穢,他的眼光更是邪惡。
  “我……我為什麼要後悔?你才該後悔呢!”小豹子根本連想都沒想過“後悔”兩個字。
  “好,小姑娘,如果我輸了呢這顆‘東方之星’就是你的,萬一,萬一我贏了,對不起,你可要跟我走喲。”賈裕祖笑得讓人心裡發毛的對著小星星說。
  “我……我知道……”小星星有些囁嚅的說。
  “各位,麻煩各位做個見證,不管輸贏賈某都有所報。”賈裕祖做了一個羅圈揖向圍觀的人說。
  “對,各位,麻煩你們做個見證,不管輸贏咱一定每人一千兩謝證。”小豹子也學著賈裕祖,站在椅子上抱拳朗聲。
  他可就沒想到萬一他要輸了拿什麼去謝證,他一定贏嗎?
  他當然一定贏,因為他百分之一百的確定寶盒內的點數只有三點。
  “請下注 ”
  緊張“刺激”的一刻終於來到。
  這巴不是大筆銀子的賭博,它所緊張刺激的地方是因為賭命。
  什麼事還能比賭命更緊張、更刺激的呢?
  “好 ”
  小豹子臉上充滿了自信,他自滿的說出“好”字後,更自鳴得意的推出他所有的銀票。
  他押注的地方當然是“麼豹”的位置。
  沒有人會相信,也沒有人敢相信,小豹子竟然真的押注在“麼豹”上面。
  賈裕祖笑了,笑得真像一條噬人的豹子。
  “為示公平起見,小兄弟你來開寶。”
  “不必,我信得過你。”
  “不,我希望你輸得心服口服,所以我決不用我的手去接觸一切有可能影響到點數的寶盒,餵,這位,勞你駕,幫個忙您來開寶如何?”
  隨便找了個人,賈裕祖讓出位置。
  那個開寶的人來到臺子前,他竟然比當事人還緊張互搓著雙掌,然後在大腿兩側用力的擦拭掌心後,戰戰兢兢的屏住呼吸掀起寶蓋。
  焦急等待中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
  然而,夜總是毫不停留與駐足一會的來臨。
  “四瘋堂”總舵此刻已像一鍋沸騰的開水,每個人的情緒已激動到了極點。
  “鐵獅子”趙威武跺碎了二塊大理百花磚,砸爛了三扇雕花透空窗櫺,外加入張排在“議事廳”裡的檀木座椅。
  他的眼球布滿了血絲,他那張威猛的臉更像極了一只暴怒的獅子。
  地上,兩具屍體並排著,屍體的胸襟兩個大洞是刀傷血已凝。這兩個人正是他貼身的保鑣“迎風四衙”。
  仔細點,我們更可發現這兩個死人臉上的表情是一種驚駭、恐怖、無奈,以及一種死也不相信的神色。
  在“鐵獅子”趙威武的身後,另兩名“四瘋四衙”臉上的表情也和地上的死人差不多,唯一不同處是他們多了些悲憤,和發自內心的傷痛。
  初更剛過這兩名死者就讓人發現在總舵外的黑竹林中,一下子整個“四瘋堂”都被這突來的變故弄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事情很明顯,己有人對“四瘋堂”發動了攻勢,而且對方已到了總舵外面。
  敢和“四瘋堂”作對的人不是沒有,然而能在無聲無息裡殺掉“四瘋四衙”中的兩人,才是令人震驚的事。
  畢竟誰都知道“四瘋四衙”的武功、機智,對敵經驗,在江湖中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既然有人能一舉擊殺他們中的二人,這敵人的武功當然是到了令人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地步。
  兩名混身大汗,疲憊不堪的中年漢子像旋風一般卷進大廳,他們單膝一點尚未開口,“鐵獅子”趙威武已經衝到面前。
  “怎麼樣?怎麼樣?可查出什麼?媽個巴子你們快說呀!”
  “大……大當家,鎮內所有客棧,酒樓以及可資掩藏人跡的地方,屬下……屬下全都仔細的搜索過,不但未見敵蹤,甚至……甚至也沒發現少主……”說話的漢子表情惶恐。
  “沒有?難道他們會飛?難道黃武、陳得海他二人讓鬼給殺了?李雲山 你這總舵巡堂是怎麼幹的?查,再給我去查,天亮前若沒查出個結果,你自己該曉得怎麼辦,還不快去
  “鐵獅子”的暴吼聲傳遍了大廳,當然那叫李雲山的巡堂早已嚇得失去人色,又再匆匆消失夜色裡。
  “大當家。”“白鷹”東方起雲低叫了一聲:“我想敵人可能早已遠離,而且甚有可能小星星他們也遭了意外……”
  “起雲。”趙威武沉重的迴轉身:“你說這到底是哪一路人馬幹的?”
  鎮定的,東方起雲道:“‘四瘋堂’的仇家不少,但是屬下搜盡枯腸,實在想不出有誰能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在極短的時間殺了四衙中的二人,而且連讓他們出手拔劍的機會都沒有……但是有一點可以認定的,那就是這個人一定是我們認識的,要不然他們死前的面上表情決不會那麼驚怖好像是難以接受的樣子……”
  “嗯,你分析的很對……”
  “另外,那個兇手還是使刀的能手,因為黃武他們身上的刀傷全是一刀斃命,而且位置絲毫不差,全是左胸心臟的地方。”
  一個高明的說謊者,他絕對知道謊話中必須參雜一些真活,參雜了真話的謊話非但不容易讓人識破,而且更加深了它的真實性。
  東方起雲當然知道趙威武一定也看出了死者臉上的表情,他之敢直言不諱的說死者認識兇手,而不怕暴露了真相,最大的理由就是沒有人會懷疑到他的身上。
  因為東方起雲一輩子不用刀,誰都知道他的成名兵器是一根三節棒。
  “使刀的高手?又是他們認識的,……難道……難道會是他?”趙威武已經有了懷疑。
  東方起雲面無表情,他緊抿著雙唇不再說一句話。
  “起雲。”趙威武實在憋不住了:“難道……難道會是古塘?”
  “大當家,屬下不敢置喙。”
  “起雲,你一定也和我的想法一樣對不對?這是什麼時候了,難道你還顧忌什麼?只是……只是古塘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他沒有理由要這麼做呀!我可從來沒拿他當過外人。”
  “大當家,人心隔肚皮。”
  “你……你能想得出來他這麼做的理由麼?”
  “我……我說過不敢置喙。”
  “廢話,起雲,咱們這是商討事情,你說,你說好了,就算不是他也沒有人會怪你,我們這只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罷了。”
  “既……既如此就恕屬下斗膽直陳……”東方起雲輕咳了一聲說:“我們都知道古塘使刀,而且他的刀一向都是取敵人心臟的位置,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而且黃武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古塘會突然出手……”
  “好了,起雲,我要聽的是理由,是原因……”趙威武暴躁的吼了一聲。
  “是……據屬下的猜想,古塘可能對您有所不滿,而且早已懷恨在心,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在意欲主掌‘四瘋堂’。”
  “為……為什麼?我可沒什麼地方讓他懷恨呀!而且他現在的地位只在你我之下,這……這還有什麼不滿的呢?”
  想起這事件事情牽涉到古塘,趙威武不禁感到一陣心寒。
  因為古塘可以說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大當家,你莫忘了他姐姐的慘死,還有人心永遠不會滿於現狀。既然他有心謀反,當然少主是他第一目標,另外他更知道要想主掌‘四瘋堂’。‘四瘋四衙’是一定要先殲除才行。”
  “這……這個畜生 ”趙威武顯然已經認定了,他氣得跌坐椅子上。
  “大當家,你還記得前年不?前年古塘因為一筆幫內的公款交待不清遭您發交刑堂水牢,整整禁閉一月之事?”
  “可是事後我已查明,並且處份了失職人員,並且也親自頒佈了他的蒙冤一節實屬誤會呀!”
  “在您是認為沒什麼了,可是在他又如何能釋懷呢?”東方起雲冷然說道。
  跌入了痛苦的深淵裡,趙威武想起了古塘;那個沒有實質名份的小舅子。
  也想起了古鶯,那個愛上別人的未婚夫,為了抗拒父母之命而投江自盡的傻女人。
  東方起雲的話無疑己產生了極大的效果。
  趙威武面色極其難看的朝廟外吼道:“杜省三 ”
  杜省三進來的時候禁不住混身打了一個哆嗦,畢竟他也是“四瘋堂”的老人,當他一看到趙威武的臉色,他就知道即將有人要死。
  “帶堂中十鷹即刻起程捉拿古塘,記著,只要他有一丁點猶豫抗令 格殺當場。”
  有誰敢拿“鐵獅子”的渝令開玩笑?
  杜省三帶著十鷹騎上馬,悶雷也似的蹄聲消失在黑夜裡的時候,東方起雲的唇角噙起一抹陰沉,冷酷的笑意。
  他看了看天色,嗯,二更剛過。
  十鷹一走,這總舵裡的硬把子只剩下二名“四瘋四衙”,東方起雲內心狂喜,在他想事情簡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甚至他已開始喜歡上那個平日甚為討厭、難纏的“小豹子”
  趙得色。
  因為沒有他的失蹤,就不會牽出這許多事來,也就不會把高手如雲的總舵幾乎弄成真空。
  “大……大當家。”東方起雲望了一眼跌入沉思中的趙威武。
  “起雲,你說吧!”趙威武今天一天心神俱疲,現在像突然老了十歲頹然嘆道。
  “文……文師爺這次由京來到堂口是為……為了什麼事?為……為什麼他那麼急著要見少主?”試探的,東方起雲開始探聽。
  話到嘴邊,趙威武突然驚覺,他有些掩飾的說:“噢,噢,是這樣子的,這位文師爺是我至友‘洛陽王’派來的,以……以前在他未遭貶前,曾想……想要收豹兒為螟嶺義子,我……我記得我曾和你提過這檔子事吧!”
  “不錯,大當家的曾說希望少主能有個好的環境,也曾說過‘洛陽王’如果不入獄,少主歸在他的名下,將來前程一定不可限量。”
  “你知道,我那老伴一直在王爺府中,豹兒從一生下來就甚得王爺喜歡,本來這件事早就有了決定,誰知王爺卻遭人嫉害,身陷囹圄。現在……王爺總算重見天日,欸,可是……
  可是豹兒卻……”
  對趙威武有個老婆在王爺府中一事,東方起雲不甚了解,可是他卻知道當豹兒被抱回“四瘋堂”總舵的時候,他的親娘卻沒跟著來,而據趙威武說是因為生豹兒難產而亡。
  事實上東方起雲也一直懷疑那位令人買疼的少主,他真正的來歷,可是趙威武要那麼說,東方起雲也只有半信半疑,又怎敢追問到底?
  當然,像趙威武這樣的武林人物,隨時都在刀口下求生存,是有可能“暗凱”一個老婆或兒子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想起了“豹子”,東方起雲不覺也想起了自己的愛女,他當然知道“豹子”和她決不是讓古塘擄去,他們一定不知瘋到什麼地方去了。然而一整天沒有下落,畢竟還是一件令人揪心的事兒。
  “起雲,時侯也不早了,我看你先回去,說不定小星星她沒和小豹子在一塊已經回到了家也說不一定,如果有什麼情況我再派人通知你好了……對……對於下午之事,希望你能諒解我不得已,事實上你也知道就是我自己犯了我訂下的規矩,我也一樣會捱那五十鞭子……”
  誰說“鐵獅子”不通人情?
  他現在不正是體恤部屬嗎?
  在這種風聲鶴嗅的情形下,他當然知道,每一個做太太的都希望早一點看到做丈夫的面,何況小星星是他的愛女,既然和小豹子一塊失了蹤,那麼做娘的當然更放心不下,也更巴望著丈夫早點回家傳遞消息。
  東方起雲早已心急如焚,他急的卻是眼見三更將至而他卻無法脫身。
  所以當趙威武一說,他便順水推舟表現出擔心家中的樣子,告個罪匆匆離開大廳。
  有月無光,夜涼如水。
  東方起雲出了大廳卻未朝“四瘋堂”的大門行去。
  相反的,他繞了一個圈,走過所有暗置在總舵四周的樁卡。然後,原本兩人一組隱密在花草、偽山、巷弄,復牆中的監視網整個瓦解。每一個活人也全都變成了死人。死得無聲無息,死得莫明其妙,更死得永難螟目。
  用鞋底擦拭著系上黃綢的鋼刀,東方起雲脫掉外衫,拿出一條黑巾蒙上面,現在他整個人只有兩只眼晴露在外面,像幽靈一樣的又越牆而過,翻回“四瘋堂”的總舵。
  午夜。
  午夜該是尋夢的時刻。
  然而午夜也正是宵小,及發動奇襲的最好時刻。
  毫無一點徵兆,更毫無一點警訊,四十名黑衣蒙面,手提黃綢鋼刀的身影,就像從地底冒出來的一樣,突然獻出現在“四瘋堂”的議事大廳之外。
  廳中只有四人,黃武、陳得海的屍體仍然擺在大廳中央。當“鐵獅子”趙威武瞪視著那四十名黑衣蒙面人魚貫進入大廳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可想而知是多麼的驚訝不解和震怒。
  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出這四十個人是用什麼方法躲過了層層監視,布滿四處的一十八處暗樁。而且毫無一點徵兆與警訊傳出。
  “趙威武 ”
  一名高大的黑衣人越眾而出,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打量了一下對方的穿著打扮,以及那一片刺目的黃綢鋼刀。趙威武從椅子裡緩緩站起身說:“黃綢鋼刀會”?
  “不錯,葛義重率屬下三十八鐵騎來給大當家請‘夜’安啦!”
  這個時候當然沒人去留心來的人是不是三十九人。
  “葛義重,告訴我,‘四瘋堂’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是不是你做的?”“鐵獅子”趙威武這個時候居然冷靜得像一只石獅子,不慍不火的問道。
  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一眼,葛義重咭咭怪笑數聲說:“大當家,您還滿意否?”
  再也忍不住,趙威武發根上豎,怒目暴吼:“姓葛的,‘四瘋堂’自趙威武以下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黃綢鋼刀會’?”
  “呸!”葛義重毫無所俱的道:“趙大當家,你沒有對不起我,只是你不讓我活下去罷了,老實告訴你,我‘黃綢鋼刀會’在你自大、自狂、自以為是的慈悲下整整忍受了十年,十年來你大魚大肉,左手金,右手銀,不但攔盡了一切水陸買賣,甚至連口湯也沒留給我們。今天,此時此刻,我們是來討債的,連本帶利的來我你算賬。”
  有一絲訝異,趙威武道:“葛義重,想必你對我的行事所為有所不滿,也想必你對我的勢力範圍並不滿意?”
  “廢話!”葛義重惡狠狠的暴吼:“是人都決無法接受你那苛刻的條件,是人更無法忍受你那專制獨斷的作風,媽的,你以為你是誰?誰又要聽你的?呸,不搶、不劫、不包婚、不詐賭,違者剔足挖目,他娘的,皇帝都管不著的地方,你憑什麼要淮中的武林一脈聽你的?勢力範圍,就算有再大的勢力範圍,在你那苛刻的條件下任何幫會都沒得混了。”
  “好,很好,葛義重,你可是三十年來第一位敢對趙某人如此說話的人,可笑的是你這些話為什麼不在十年前說,而竟會憋在你肚子裡直到十年後的今天才說?想必是你一直在找機會是不?你以為此時有把握能與‘四瘋堂’相頡頑了是不?”
  蒙著面的葛義重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輕顫的身軀看來,他一定已經羞惱得漲紅了臉。
  “趙威武 沒想到你現在仍然陶醉在你那狂妄、無知、自我吹噓的夢幻裡,你怎麼不用你那呆肥的腦袋想想,我們是怎麼穿越過你那嚴密的明樁暗卡?你又為什麼不睜開你那讓狗屎迷濛住的雙眼,看看你的周遭到底還剩下哪些人能把你哄抬得高高在上?”
  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鞭子,每一個字也像一根釘子。趙威武已然抑止不住激動與悲憤,因為這的確是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然而卻無情、無奈的發生了。
  人呢?“四瘋堂”裡的人呢?
  為什麼到現在除了自己四人竟沒人再出現?
  這裡可是淮中第一大幫的心臟之地,難道這兒的人全都死光了?
  “你怕了,你恐懼了。趙威武,我甚至可感覺得出來你背脊所發出的寒意,哈,哈……
  誰說‘鐵獅子’是座推不倒的獅子?誰說趙威武是座撼不動的巨鼎?現在,就是現在,我葛義重就要做那屠獅撼鼎的人了 ”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爭。
  自有人類開始,不公平的事情就一直存在。
  只因為人類永遠都有種“取而代之”的心裡。
  四十比四,一個對十個,這種懸殊的比數,憑是“鐵獅子”趙威武氣吞牛鬥,“四瘋四衙”彪悍勇猛,以及那名“四瘋堂”司值弟子悍不畏死
  然而失敗的一方終究還是“四瘋堂”的一方。
  血戰結束的很快,幾乎在三更將過,四更即來的時刻一切都已停止。
  現在整座大廳除了死人外再也找不著一個活人。
  四更。
  四更是“四瘋堂”輪班換值的時刻,也是廚房裡的大廚子起床做饅頭的時刻。
  當換班的人從“四瘋堂”總舵外不遠的班房宿舍裡,踏著朦朧的曙色,意欲換下已經當了二個時辰的前一班警衛之時,他們驀然發現總舵內一十八處暗樁竟然沒有一個活人。
  當大廚經過議事廳想要到廚房做饅頭的時候,他殘餘的三分睡意己讓大廳裡橫七豎八的尸身,給嚇得清醒無比,不再有一丁點睜不開眼的惺鬆。
  於是鑼聲震天。
  於是花旗火箭劃過東方微白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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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誤打誤撞鬧妓院

  東方起雲來到總舵“議事廳”的時候,每一名“四瘋堂”的弟子都看得出來他剛從被窩鑽出。
  “全力搜尋大當家的下落 ”
  這是他的第一道命令。
  “召集各處分舵,召回所有在外頭領級的舵主。”
  這是他的第二道命令。
  “清點傷亡。”
  最後一道命令下完,東方起雲已不自覺的坐上了平日只有趙威武才能坐的酸枝太師椅。
  當第一線陽光照進了大廳的時候,所有的傷亡報告已清點完畢。
  “稟二當家 ”
  高坐在上的東方起雲望著來報的弟子,只淡然的說了一個字“報”。
  “全部罹難弟子三十七人,另外‘四瘋四衙’無一活口。”
  “有沒發現敵人屍體?”
  “沒……沒有,另……另外昨天來總舵的文師爺亦不見蹤跡。”
  “什麼?張繼堂,你說昨天來總舵的文師爺亦不見蹤跡?”
  “是……是的。”叫張繼堂的人不明白這位二當家為什麼對文師爺的失蹤好像比對大當家的失蹤還來得緊張。
  “張繼堂,那位文師爺昨天夜宿何處?”
  “回二當家,那位文師爺昨天就宿在‘議事廳’後側的客房裡。”
  東方起雲冷汗已流。
  他當然知道趙威武已讓“黃綢鋼刀會”架去一個隱密的所在,他更知道這事件事情決不可能有一絲洩密的地方。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那位文師爺為什麼會失了蹤?
  而且他夜宿的地方竟然離“議事廳”只有數步的距離。
  這意味著什麼?難道這百密一疏的地方竟在此?
  “傳令下去,全力追緝那位文師爺,只要一旦發現其人,格殺當場,不得有誤。”
  東方起雲已然想到夜裡的一切,必定全落入了那人的眼裡。
  小豹子背脊的涼意直衝腦門,下達腳底。
  他的兩眼雖然瞪得有如銅鈴,卻黯淡的連一絲生氣也沒有,更可憐的是他說話的聲音簡直像鬼哭一樣的難聽。
  “不……不可能的,你……你作弊……”
  小星星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一張嬌靨己慘白灰敗,要不是她輕顫的嬌軀悚動不已,真讓人會以為她是蠟雕塑而成的。
  抬手壓制住眾人鼓譟的情緒,賈裕祖笑得像只狐狸,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的都能聽得很清楚。
  “小兄弟,天堂和地獄只是一線之隔,這輸贏嘛更是在須臾間,大家都看到,你自己也更明白,我自始至終就沒碰過桌上的寶盒,而且這寶早已搖好,試問,你憑什麼說我作弊?
  我這作弊又要從何做起?”
  “我……你……她……”小豹子的舌頭絕不是普通的大,而是非常的大。
  “你叫‘豹子’是吧?豹子當然認識‘豹子’羅,現在我請問你這玩意是不是‘豹子’?”賈裕祖笑得令人頭皮發麻。
  兩個么點,一個兩點。
  小豹子眼晴發直的瞪著寶盒中的三粒股子,他當然知道這“玩意”絕不是“豹子”;不但不是“豹子”,而是小得可憐的點子。
  在“押寶”來說點子大小並無關重要,要是在比股子來說,一個人如果擲出這種點子來,那麼他恐怕輸得只剩逃的份了。
  小豹子已經想逃了,而且恨不得馬上逃離。他的雙腳不自覺的向後移動。
  “哎,你要走了嗎?小兄弟?”賈裕祖故意嘆了一口氣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我不走……不走……才怪。”
  最後一個字說完,小豹子已迅急的一拉小星星的手腕,兩個人掉頭就跑。
  “砰!”“哎唷!”
  在倒地的一剎那小豹子已然明白自己今天就算長出了翅膀也不不出這間大廳。
  因為那賈裕祖就像鬼一樣的突然飛過桌子,飛過人群,更飛過他與小星星的頭頂,而小豹子一頭撞上的竟然是人家的肚子。
  “我……我看見了好多好多的星星在我頭頂亂飛。”
  小豹子一跤跌在地上,久久後才頭暈眼花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不要緊張,這種現象等一下就好了,而且,而且我保證你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當然這包括了我懷中的‘東方之星’,以及你身旁那顆可愛的‘星星’。”
  一聽這話,小豹子嚇得連忙從地上爬起,一隻手緊緊地抓住小星星的手,生怕一鬆手這顆星星即將消失。
  “嘖,嘖,我說我的小豹子,怎麼?輸了就想開溜呀?”眼睛一瞪,賈裕祖突然兇狠的說:“你要溜可以,但是可得把這顆亮麗的星星留下 ”
  “不,不,這……這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小星星花容色變,兩隻手更連番搖著。
  “咦?不關你的事?小姑娘,小星星,你剛才可是親口答應的,莫忘了這兒尚有這許多的人證哩。”
  小星星傻了,她那雙像星星一樣的眼睛已經黯淡無光,因為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卻只有一種 愛莫能助。
  先是眼紅,繼之淚光泛現,然後淚珠就像一顆顆珍珠滾落,最後小星星索性大哭起來。
  她的雙手像擊鼓一般擂向小豹子,同時泣聲:“小豹子!臭豹子!死豹子……你……你騙我,你騙我,哇 你、你……你竟然把我輸了哇……”
  “各位,各位,對不起,今天呢小號暫且‘休戰’一天。”賈裕祖雙手高舉,然後對著兩名賭場執事高聲道:“劉彪,馬天虎,你二人去吩咐賬房一聲,這兒的客人每人發一百兩‘代用券’ ”
  好大的手筆。
  雖然這“代用券”不像銀票一樣可當銀子使,可是在這家賭場裡卻是可當銀子一樣用來押注。
  這年頭有誰不愛銀子?
  走了,散了。大廳裡的所有賭客像潮水一般全走得乾乾淨淨。
  本來嘛,有銀子可領,誰還有閒功夫管這兩個小鬼?就算有人想打抱不平,可是一看到不知何時站在大廳四角的彪形大漢,也都打消了念頭。
  再說,人家開賭場的在剛才小豹子贏了那麼多錢的時候連一文錢也沒少給,現在小豹子輸了,這不平之鳴又要從何鳴起?
  所以只有三、五個賭客投給小豹子與小星星無言的一瞥,留下同情與無奈的喟嘆,沒有人肯,也沒有人敢駐足觀望與“仗義”直言。
  顧不得小星星如下雨般的粉拳,更顧不得一跤跌在地的疼痛,小豹子衝向賭台。
  那三顆骰子仍然二個麼一個兩點靜靜躺在那,一把撈起一顆骰子放在嘴裡使勁一咬。
  “哎唷!”
  當然痛,這可是大理石精雕出來的骰子,沒把他的牙齒咬斷已夠幸運。
  “如何?”賈裕祖笑著問。
  用手摀著牙床,小豹子不得不承認說:“是……是真的”本來還存著一線希望,小星星也聽人說過散子有灌鉛的偽股子。可是當她看到小豹子臉上的表情,她知道他輸了,輸得好慘好慘。
  “你還有什麼話說?”賈裕祖走到小豹子身旁,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我……我希望我還能再和你賭一次……”小豹子感覺那只輕拍在肩膀的手重逾千斤。
  “再賭?”賈裕祖搖了搖頭說:“好哇,可是你要拿什麼再賭?”
  “我……我拿我自己和你賭。”鼓足了腮幫子,小豹子漲紅了臉說出了連自己聽了都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的話。
  “哈,你有沒有弄錯?告訴你,小兄弟,我‘辣手’賈裕祖只對女人,尤其年輕的女人才有興趣,你是女人嗎?”
  “辣手?”
  碰到難以解決的事情稱之辣手。
  一個有“辣手”外號的人當然不會是很好講話的人。
  小星星已快暈厥;女人總是較細心,聯想力也較豐富,她現在已想到“辣手”後面的兩個字通常都是和“催花”連在一起。
  小豹子被丟出了“對對胡”的賭館。
  “尼克森”搖著尾巴直圍著他打轉,看樣子它仍呆呆地等著“牛肉大餐”。
  “尼……尼克森,我……我輸啦,不但你的上等牛肉輸了,就連小星星都讓我輸啦……”
  “汪汪汪”尼克森低吠了三聲。
  “媽的,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要知道為什麼我還會輸嗎?”小豹子火冒三丈,顯然他對“尼克森”的低吠很不滿意。
  垂頭嘆氣,喪家之犬。
  小豹子帶著尼克森開始在“蓮花集”大街小巷的亂闖。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趕快找到“糊塗蛋”。
  “媽的蛋,尼克森你要是動作再不快點,狗鼻子要老往肉攤子亂嗅的話,你小心我把你賣到香肉鋪去 ”
  想到了小星星猶在“辣手”的手裡,小豹子真不敢想像她那朵花似的小姑娘會遭到什麼樣的後果。所以當“尼克森”到處亂嗅,還沒循著氣味找到“糊塗蛋”的落腳處,小豹子就已經忍不住端了它兩腳。
  春風不渡枉少年
  留香駐足真君子
  看到了“尼克森”停在這掛著三盞紅燈籠的大宅前,小豹子輕聲念著大門兩旁的對聯,心裡正想著這是哪裡,以及這付對聯的含意,一抬頭他又看到了“賓至如歸”四個大字的匾額掛在頭上。
  “好小子,莫非‘糊塗蛋’騎馬騎累了跑到客棧裡休息來了?媽的,我這廂都快把這兩條腿跑斷了,你可好,躲到這睡大頭覺……”
  低罵了一聲,小豹子要“尼克森”蹲在大門外守著,自己便悶著頭就朝裡闖。
  也只怪他尋人心切,什麼都看到了,就是沒看到那三盞紅燈籠上的三個金色貼字 怡紅院。
  其實就算他看到了那三個字,他又怎能了解“怡紅院”是個啥地方?
  過天井、越迴廊、進花廳。
  這種地方白天不太做生意,花廳裡當然沒有人在。
   嗯,敢情這家客棧生意不好,這偌大的飯廳佈置的倒蠻漂亮,不但客人不見一個,就是跑堂的伙計都不知道躲到哪去偷懶了。
  小豹子心裡這樣想,嘴里可就不客氣的嚷嚷道:“掌櫃的,小二,有人沒有?客人上門啦 ”
  “來啦,來啦,喲,這是誰呀,這麼大聲嚷嚷嚷也不怕吵醒了大家的午休 ”
  當臉上塗得像戲臺上唱戲的鴇母一掀邊間的門簾,來到小豹子的跟前,她可著實嚇了一跳,畢竟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位客人的年紀居然這麼年輕。
  “怎麼?你不歡迎?還是你認為咱住不起你這?”小豹子一向就討厭人家用這種不太友善的眼光看自己,所以當他看到鴇母吃驚的樣子,心裡立刻有氣。
  “啊!噢,哎喲,歡迎,歡迎,當然歡迎,進門的就是財神爺爺哪 ”
  鴇母一怔之後聽到小豹子這麼世故,老練的言詞,再有過多的驚異也換出一付笑容,忙不迭的搬椅子倒茶。
  偷眼瞧了一下小豹子的衣著俱是精工質貴的衣料,鴇母未待他開口就又尖著嗓子餡諛說:“公子爺,你……你可有相識的在這裡?”
  “嗯,當然有,要不然我發神經跑到你這來……”
  “噢,那好,那太好了,這樣吧,公子爺,你呢先跟我到後頭房裡去,我……我再去找你熟識的人怎麼樣?”鴇母不得不這麼說。
  因為他己看出了小豹子東張西望,臉上充滿了焦急的神色,其實她會錯了意,只道是小孩子臉皮薄,怕在這碰上了熟人難堪。
  不待對方表示意見,鴇母拉起小豹子的小手,連推帶拉的就把他推人一間絢麗、豪華,令人遐思的房裡。
  “哇 ,你們這佈置得還真不錯,果然是一流的地方,一流的享受……”小豹子幾層見過這種場面?所以他忍不住的誇讚出口。
  “公子爺您誇獎了,對了,還沒問公子爺您貴姓哪……”鴨母眼晴已瞇得只剩一條縫笑著說。
  “趙,趙得色。”
  “趙?好姓,好姓,嘻嘻……”
  “信?算了,我‘背’得連小星星都輸掉了,還‘信’個鬼喲!”
   難怪這小鬼會跑妓院,敢情輸急了想來這改改運。
  鴇母心裡這樣想,嘴上卻忍不住問:“趙公子,您……您輸了多少銀子?”
  “不多,一萬八千兩而己。”
  鴇母要不是及時扶住桌子,想必她一定差些兩腿發軟跪了下去。
  “您……您是說真的?”
  “當然,這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我為什麼要騙你?”
  好啦,這可真是接到了財神爺。
  遇上了這麼一個輸了一萬八千兩的七孩子,鴇母恨不得一把掐死對方,好掏光他所有的家當。
  “我……我去去就來……”
  “餵,餵,你要去哪?你知道我要找誰?糊塗蛋、糊塗蛋哪 ”小豹子追到門口說。
  鴇母只當是小豹子罵自己糊塗蛋,她三腳並二腳跑得飛快,根本不理會他的叫喚。
  在她想熟不熟識都已無關緊要,只要他見了這兒的“四大美人”保險他會忘了他所認識的任何女人。
  春蘭、秋菊、夏荷、冬梅。
  這四個女人就像四條蛇一樣,全纏向了小豹子的身上。
  無可否認的,這四個女人全是令男人一看到就走不動路的那種女人。
  平時只要有一個就可讓人目瞪口呆,現在一下子來了四個,而且個個媚態十足,爭相把小豹子摟進她們的懷裡,又纏、又粘、又磨、又貼,差些沒把他擠出水來。
  好不容易掙脫了她們,小豹子臉上紅脖子粗的喘息道:“餵,餵,你……你們搞什麼名堂?想男人也不是這種想法……這裡可是公共場合,他、***讓人瞧見了告進宮裡,不但妨礙風化不說,你……你們的閨譽可就不太好聽哪……”
  “放心,我們這雖然是公共場合,但是絕對沒人會無聊的跑去告官的……”
  “對呀!何況官老爺還常常來我們這哪……”
  “哎晴,趙公子,你才搞什麼名堂呢?幹嘛呀!你還替我們操哪門子心呀……”
  “是呀!你既然來都來了,幹嘛那麼放不開嘛……”
  小豹子這一生還沒碰過這種事情,他更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有這麼“豪放”的美女。
  他皮是皮,調皮搗蛋的事兒更是拿手,平日裡也喜歡嘴巴上佔些便宜吃吃女孩子無傷大雅的豆腐,可是一旦碰上了這四個主動送“豆腐”給自己吃的女人,他傻了,也博了,更嚇得魂都快飛了。
  差些被“豆腐”噎死,小豹子嗆道:“等等,你……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四個人笑得花枝招展,又拋媚眼,又斜眸的沒人理會他那亂搖的雙手,一步步的逼進,同時已有人放下了房子四處的布幔,更甚是全都輕解羅衫。
  “媽呀……你……你們……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小豹子看著他們的動作,連“媽”都喊了出來。
  “乖,小寶貝 ”
  “我們不幹什麼,我們只想嘗嘗你這‘唐僧’肉哩 ”
  “是呀,小乖乖,你何必那麼害燥,你又不是第一次上窯子,裝得那麼老實騙誰呀!”
  “對嘛!瞧瞧你臉部紅了,放心,我們不會真吃了你的。”
  天哪!
  小豹子心裡慘叫一聲,他現在已經明白他一頭栽進了什麼地方。
  “你……你們說這是哪……哪裡?”明知答案一定是心裡所想,小豹子還是禁不住問。
  “喲,你人都進來了,摸也摸過了,現在瞧也瞧見了,還問我們這是哪裡,你說呢?”
  “公子爺,這是溫柔鄉 ”
  “一個可以令男人消魂的地方。”
  “這是‘怡紅院’,蓮花集上最大,最豪華的風流窩呀……”
  這真是從何說起?小豹子癱坐在地上,突然發現自己沒好好讀書真是一大錯誤,因為到現在他才想起人家門口對聯已經明明白白的說明這是什麼地方。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要摸你們,也不是存心要進來的……”小豹子的頭突然變得好大好大,同時他看那四名美女,也不再感覺她們有哪點美了。
  美人當然還是美人。
  問題是這四個美人全都像要吃人的樣子,而且故意裝出一種飢渴的樣子,那麼也無怪乎小豹子感覺不出她們有哪裡美了。
  叫夏荷的女人笑聲如鈴:“喲,公子爺,又沒人拿繩子綁你來,何必裝蒜呢?剛才你那冰涼的小手……嘻嘻……還說不是故意的,人家……弄得人家好癢好癢……”
  小豹子縮在隅角,可憐他急得快哭出聲來。
  “你……你們真的準備要老牛吃……吃嫩草?”
  “哎唷,你瞧瞧你這張小嘴怎麼說話說得那麼難聽嘛?這樣好了,公子爺,我想你可能不習慣一下子四個人伺候您,你就在我們四姐妹裡挑一個好不好?”秋菊最刁,她背著三人一雙鳳眼直朝著小豹子猛眨。
  腦際靈光一閃,小豹子笑了,他說:“對,對,這……這種事怎麼可以一傢伙全上嘛,我看你們還是一個一個來好了……”
  “好,公子爺,那麼您預備先要誰陪您呢?”春蘭嬌笑得像一只剛下過蛋的母雞。
  “隨……隨便。”
  “那怎麼成?公子爺您這不是存心想看我們打架嘛?”冬梅說得是理,這種地方,遇上這麼有錢的大主顧,誰都想佔先。
  “那……那你們猜拳好了……我……我先去方便一會馬上回來……馬上回來……”小豹子站了起身說。
  小狐狸碰上了老狐狸,小狐狸豈能鬥得過老狐狸?
  四個女人在那猜拳的當兒,小豹子出了房門頭也不回的直朝大門就走,然而,只走了二步。
  拐角處老鴇笑瞇瞇的擋住了他的去路,同時手中紅手絹一甩說:“喲,公子爺你上那呀?幹嘛放著咱們這四個如仙似花的大美人在房裡?是不是他們伺候的不周到哇。”
  “掌櫃……不,不,老闆娘……”
  看出了小豹子的窘樣,老鴇說:“公子爺,你叫我陳媽媽好了,這的客人們都是這樣叫我,什麼事呀?趙公子?”
  “我……我……哎,我想尿尿……”
  “尿尿呀,尿尿在那頭,走,我帶你去。”老鴇回過頭朝後頭的下人說:“小朱子,你把酒菜送到趙公子的房裡。”
  “酒菜?什麼酒菜?”
  “喲,當然是好酒好菜,您放心,我們這不是黑店,這酒菜也不貴……”
  “不貴?”
  “是呀,像你這種有錢的公子,吃個一桌五十兩銀子的酒菜算得了什麼?放心,陳媽媽我做生意最公道了……”
  小豹子現在渾身上下莫說五十兩,就是五錢銀子也沒有,這當兒只有苦在心裡,臉上卻不敢露出端倪,畢竟他可是聽多了**無情,嫖客無義的故事,也更明白來到這種地方沒錢付帳的後果。
  現在他只希望能偽裝上廁所好找機會開溜,免得到時候被人活剝了。
  然而以前無往不利的“尿遁”,碰上了老狐狸似的陳媽媽,小豹子一點轍也沒有。
  在廁所裡腿都蹲麻了,陳媽媽就是守在門口不時輕咳兩聲表示自己還在等著,最後小豹子只得一拐一拐的開了門。
  “喲,怎麼了?公子爺?”陳媽媽顯然嚇了一跳。
  “腿……腿麻了……”苦著個臉,小豹子只得實話實說。
  “來,陳媽媽背你好了。”
  “不,不,我……我還可以走……”
  讓這種人背,小豹子寧願騎上一頭母牛的背。
  躲不過的事情只有泰然處之。
  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
  這是小豹子的格言。所以回到房裡後,他開始老實不客氣的大吃大喝,說實在的,折騰了一下午他早已餓得兩眼發花,只不過剛才心裡太緊張沒去注意。
  現在想開了他就啥也不管,夏荷一旁殷勤的又挾菜、又添酒,忙得不亦樂乎。
  如果她要知道這小子打譜是白吃白喝外帶白玩的話,恐怕她會一根根拆了小豹子的骨頭。
  “呃”的一聲,小豹子打了一個飽隔,接過來夏荷遞過來的熱手巾擦了把臉後,他摸了摸鼓漲的肚皮。
  “趙公子,您……您吃飽了?”
  “嗯。”
  “您……您喝足了。”
  “嗯。”
  “是不是……現在……”
  “你到底要說什麼就快說,呃,本公子……本公子已快醉了……”小豹子一張稚氣的臉上已因酒意而紅。
  “這……這飽暖思……讓夏荷扶您到床上……”
  敢情姨子還真現實,夏荷巴不得早辦完事早拿銀子。其實她本不急,然而她己懷疑,因為打進門到現在這看似有錢的公子到現在連一分賞錢也沒拿出來過。
  “上床?呃,好,好上床,啊?不,不,慢點,慢點,讓我想……我怎麼會到這來的?
  我來這要幹什麼?”小豹子酒意已上頭,思路開始紊亂。
  “趙公子,您……您真愛說笑。”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夏荷勉強一笑說。
  “不,我……我好像是來找人的。對,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你沒弄錯吧?”夏荷臉己變。
  “對,我是來找糊……糊塗蛋……找他……找他去……去救……去救我的……星……
  星……”
  一個小孩酒量有多大?
  整整一小缸陳年女兒紅下了小豹子的肚,他當然不只舌頭已大,現在,就是現在他己像灘爛泥一般癱在床上人事不醒。
  賈裕祖的手輕輕托起小星星的頭。
  他那張陰鷙的臉上己泛起一種興奮之色。
  “好,好,果然是顆天上掉下來的星星,哈哈……”
  小星星從小豹子被丟出門外後就一直兩眼盯著門口,直到“辣手”賈裕祖的手摸向自己的臉,她才機伶一顫,像碰到鬼一樣的朝後直退,驚慌失色的雙唇打顫。
  “小星星,你最好弄清楚,你現在已是我的人了。”
  “不,不,你胡說……”小星星急得冷汗直流。
  “胡說?”賈裕祖陰狠的說:“我怎麼胡說了?你莫忘了你巳讓那頭‘豹子’輸給了我,是你自己太信他的賭技,你要明白,也是你自己想贏我懷中的‘星星’。”
  “我……我再也不相信他了……我……我永遠也不相信他了……”
  “要不要我告訴你實話?”賈裕祖笑得十分得意。
  “實話?什麼實話?”小星星被他那古怪的神態引發了心中的好奇。
  “就是他怎麼輸的呀!”
  “你……你作弊,你作弊是不?我知道你一定作弊才贏了小豹……”小星星已然想到。
  冷哼一聲,“辣手”賈裕祖說:“我開場子開了一輩子就從沒碰到過這種要把人逼上絕路的‘來人’,他不想讓我混,我還要對他客氣?你說對了,本來是他贏的,不過也只怪他太嫩了才會栽了跟鬥,我這只是給他一個教訓,要他知道以後做人厚道點,否則我大可以剁了他的雙手,割下他那雙可以聽出點子的耳朵。”
  小星星的眼睛睜得好大、好大。
  她怎麼也想不到剛才那場賭局小豹子既然是贏家,又怎麼會變成了輸家?
  根本忘了自身的安危,她現在只希望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得意的拿起桌上的寶盒,賈裕祖說:“現在仍是二個么點,一個兩點對不?”
  小星星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點了點頭。
  “現在我蓋上蓋子。”賈裕祖輕輕地蓋好蓋子:“你是知道的,我從進門到最後始終都沒碰過這寶盒對不?”
  小星星又點了點頭,顯然她要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把人輸給了對方。
  “你還記得不?我進門不久後曾經大笑過?”
  笑?難道笑能笑出點子?
  小星星沉思了一會,又點點頭。
  賈裕祖又“哈哈”笑了兩聲,仍然是笑聲震耳、震瓦,更震得人心一跳。
  然後他掀起了寶盒;小星星傻了。
  因為寶盒裡的散子點數已變,成了一個么點,兩個兩點。
  “你……這……這是怎麼回事?”小星星當然明白笑聲有鬼。
  “我這笑有個名稱叫‘震天吼’,既然能震天,寶盒裡的散子當然會有可能被我的笑聲震得翻介面嘍。只可惜那頭‘豹子’耳朵再靈,被我的笑聲一震根本聽不出寶盒裡的散子已經翻了個面。”
  小星星明白了,然而也遲了。
  許多事情遲了就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有時候遲了的代價包括了個人的生命,女人的清白。
  小星星清純得像顆天際最亮、最耀人眼的星星。
  她雖然只是個孩子,但是碰到了賈裕祖這種“辣手催花”的人,她無異成了頭綿羊,一頭連一絲反抗餘力都沒有的綿羊。
  她被安置在一間舒適的房間,她全身除了眼睛會動外就像一座雕像般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辣手”賈裕祖淫笑的一步步靠近,根本無視小星星眼中的驚恐,臉上的淚痕。
  “乖,小寶貝,不要怕……不要怕……”
  驀然
  賈裕祖猛地退後數步,他直博博地瞪視著小星星頸項滑出的一塊玉佩。然後,他開始流汗,一種發自內心的冷汗。
  “你……你是‘四瘋堂’的人?”
  不錯,小星星那塊玉佩正面三個浮雕“四瘋堂”不但醒目而且刺眼。
  任何人都知道“四瘋堂”在這淮中地區代表的是什麼樣的勢力。
  任何人也都知道,夠資格掛上“四瘋堂”玉佩的人除了大當家的親人之外沒人有那個膽子。
  糊塗蛋一腳高,一腳底,踩著有些不穩的腳步來到“對對胡”賭館。
  他那猥瑣的臉上有種意猶未盡的滿足。黃板牙的嘴裡更哼著“就像一張破碎的臉。”
  然後他的臉就真的“破碎”了。
  因為同樣的大門,同樣的招牌,卻不再是同樣的對聯,同樣的字。
  “對對胡”改成了“同安堂”。
  兩旁的對聯卻成了
  私人住宅,閒人莫入。
  內有惡犬,訪客注意。
  退後數步,他的六分酒意卻全驚成了一身冷汗。
  用手來回揉著眼晴,他嗄著嗓子自語:“這……這是怎麼回事?媽的,莫非,莫非我真樂暈了頭,跑錯了門?”
  左瞧瞧,右瞧瞧,他不再猶豫立刻上前敲門,因為他肯定自己並沒跑錯門,畢竟他記得很清楚“對對胡”賭館的左右隔罐正是一間草藥店,一間打鐵鋪。
  “開門,開門,媽個巴子你們再不開門,老子一把火燒了這間鳥宅 ”
  敲了許久,隔壁的草藥店老頭靠近了他的身邊問:“老鄉,你找誰呀 ”
  “找 他奶奶的我是來賭博的 ”
  “噢,老鄉,這間賭館已經關門啦 ”
  “關門?什……什麼意思?這間賭館就和差館一樣,除非房子燒了怎麼可能關門?”
  “這你就不知道啦,就在前半個時辰,這間房子已經賣給了前街的張大戶,你沒瞧見,人家連招牌都換了。”
  一個旱地拔蔥,糊塗蛋翻進了院子,飛也似的旋進了大廳,觸目所及,他差些癱在當場。
  一張大白紙貼在牆上。
  字達吳必發護衙:
  欲救星星,黃金萬兩,
  三日之後,苦心庵見。
  辣手賈裕祖百拜
  慘了,慘了。
  糊塗蛋出了大門後嘴裡一直念叨著這兩個宇。“小豹子、小祖宗,你……你們到底在哪?”
  眼見天已黑,街上的商家全掌上燈,糊塗蛋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街上亂轉,更不時的逢人就問。
  “請……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星星?”
  “請……請問你有沒有看到豹子?”
  心亂如麻的人問出來的話當然荒唐得離譜。
  “星星!媽的,你神經病呀,你不會抬頭看看,滿天都是星星。”
  “豹子?你以為這是動物園?”
  碰上了這麼荒唐的問話人,也無怪乎每一個人全拿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他。
  “豹子,你害死我了,你叫我上當帶著你們來‘蓮花集’,現在可好,一個失蹤,一個被擄,你……你叫我怎麼回去覆命?”
  急得想上吊的糊塗蛋望著人來人往的路人,一屁股坐在路邊,苦惱得自言自語。
  沒找著那頭要命的豹子,沒問清星星如何被擄,他怎敢獨自一人回“四瘋堂”總舵?
  因為他知道就算他回去稟完了事情發生的原由後,他的腦袋就再也不會多停留一會在他的脖子上。
  事情也真湊巧,本來糊塗蛋出了“怡紅院”的門應該可以發現“尼克森”。
  然而只怪他貪走近路,偏偏放著前門不走,要走後門,他要知道的話,打死他恐怕這一輩子也再不敢走後門了。
  “星星、星星。”
  “我打得你滿天金星 ”
  老鴇一把揪起幾自說著醉話的小豹子,劈頭蓋臉賞了幾個耳聰子後說:“小王八羔子,你給我醒醒,醒醒啊,你這個白吃、白玩的混蛋 ”
  她不得不氣,也不得不惱,因為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半大孩子竟然有種身上一文錢也沒有來逛窯子。
  昏睡中兩頰火辣辣的燒痛,小豹子張開惺鬆的醉眼,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呢,又是兩記清脆的耳光,接著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
  機伶一顫後,醒了,卻也涼了。
  “說,你是誰家的孩子?好哇,你也不睜開眼晴看看,老娘這可是沒錢能來得的地方?”
  混身濕淋淋的坐在地上,小豹子望著叉著腰,張著血盆大口的老鴇,心裡已然明白“東窗事發”。
  “我……是你拉我進來的……”摀著嘴,苦著臉,小豹子酒意全消。
  “我拉你進來?小免崽子,老娘怎麼知道你荷包裡連一個蹦子也沒?我更沒拿繩子拴著你進來啊 啊 啊 ”
  後三聲“啊”一聲比一聲大,震得小豹子耳朵都快聾了。
  他自小至大幾曾有人敢用這種態度對他說話?
  他又何曾掛過這種耳光?
  一種作弄人的念頭陡然生起,小豹子古怪一笑後說:“陳媽媽,你……你嘴裡有三顆蛀牙……”
  氣得差些吐血,老鴇沒想到這個孩子,這種時候,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你……你不要叫我陳媽媽……來人呀,給我把這小鬼弔起來……”
  “慢點,慢點,我說陳婆婆、陳奶奶、陳太君,你幹嘛要吊起我來?”
  愈是人老珠黃的女人,愈是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稱呼,這位陳媽媽巴不得別人叫她陳阿姨、陳姐姐。
  現在入耳聽到小豹子又是陳婆婆、陳奶奶的亂喊一氣,早已氣得差點閉過氣,一件食指她吼道:“小兔崽子,你白吃白喝難道不該 哎唷 ”
  小豹子狠狠張開口咬住那伸在面前的指頭,只見那老鴇眼淚鼻涕俱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你們都是死人呀,還不趕快給老娘把這小王八羔子捆起來 ”老鴇強縮回手指後,跳著腳,用另一隻手捏住鮮血淋漓的手指,朝著門口兩名大漢暴吼。
  大漢固然嚇人,可是要兩名大漢去抓滑溜得像條泥鍬的“豹子”,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於是
  踢翻了一張八仙桌,跌破了桌上的茶壺茶碗,更摔爛了兩只裝飾用的前朝古董細瓷花瓶,外帶牆上二幅仕女圖,一塊細紗屏風。
  像經過洗劫般,這原本豪華、絢麗,令人遐思的房間,再也不豪華、絢麗,有的只是滿目蒼荑,遍地狼藉。
  老鴇的心腔一陣一陣的緊縮,她啞著嗓子、苦著臉,一旁怒吼:“小朱子,鐵塔,你們兩個人是吃屎的啊!還是童心發了和那小王八羔子玩起老鷹抓小雞的把戲?”
  也難怪她像發了瘋似的尖叫,這間屋子裡值錢的東西全讓小豹子故意砸爛了。
  滿屋子飛奔一圈後,小豹子被那兩名大漢前後堵住,再也跑不了。這該是緊張的一刻,可是小豹子卻眯著眼笑了,他的手摸了摸耳垂後突然放大嘴裡。
  “咻 ”
  一聲尖銳利耳的口哨傳出了屋子,傳出了院子,更傳進了守在大門蹲坐在那“尼克森”
  的耳朵裡。
  老鴇和那兩名大漢正猜測著小豹子此舉的用意,驟然前廳裡絲絃歌聲俱斷,緊接著一聲聲尖叫,咒罵聲傳來,然後一條嚇死人的大狼狗衝進了這間屋子。
  “媽呀 ”老鴇一聲尖叫後躲到衣櫃後悚然發抖,再看那二名大漢,也一步步退後,直退到牆角,四只眼睛戒懼著盯著“尼克森”的森森白牙。
  一間間踢開了所有關著的房門。
  小豹子仔細的搜尋“怡紅院”裡的每一個房間,由樓下到樓上。
  當然他更仔細的看清了每一張床上花容失色的嬌靨,及摟著她們動也不敢亂動光著屁股的男人。
  許多膽大脾氣壞的膘客,三字經剛出口,一看到“尼克森”豎起耳朵,低吼出聲,就再也不敢哼聲。
  “對不起,找錯人了。”
  “借光,您這位抬抬臉,讓咱看看是不是糊塗蛋。”
  “對不起,對不起,麻煩您蓋好被子小心著涼。”
  小豹子在發現不見要找的人後,總不忘了說上幾句令人噴血的場面話。
  借光?媽個巴子統統看光了還藉個屁光。
  糊塗蛋?你……你***混蛋。
  小豹子一出房門,總會聽到房裡頭傳來的聲聲低咒。
  聳聳肩,他偽裝沒聽見,不為什麼,因為他知道如果換成了自己在房裡,同樣的也會罵出比這些還難聽的話來。
  整個“怡紅院”被這一人一犬鬧得雞飛狗跳,等小豹子看完了所有的房間來到天井時,他看到名鴇領著五、六個大漢,人人手持木棍,鐵鍊圍成了一圈。
  笑了笑,小豹子夷然不懼的說:“陳媽媽,你最好放咱走,這次你的損失我會日後補上,要不然人知道好歹,狗卻不知道輕重,萬一咬傷了哪位,可不能怪咱事先沒打招呼喲。”
  老鴇尖著嗓子怪叫:“小兔愚子,老娘怕什麼,小朱子你們給我上,打死這王八蛋
  ”
  “你當然不怕嘍,各位大哥,我話說在前頭 ”小豹子環視五、六名大漢一眼後接著道:“我這條狗最喜歡咬女人沒有的東西,而且咬得奇準,你們如果不信的話就儘管上來試試,不錯,你們五、六個人到最後當然會勝利,可是我敢保證,你們之中最後至少有四個人可以送到皇帝老兒跟前當差 ”
  這是什麼意思?當然每個人都懂。
  於是這五、六名大漢再也不敢上前半步,反而開始退後,有的人居然挾緊了雙腿,用手擋在前面。
  “你們是豬啊?還不快上?”老鴇開始發急。
  “老闆娘,你……你沒有那東西,我……我看還是你上好了……”小朱子頂了一句後,挪身讓開大門。
  小豹子出了“怡紅院”天已黑。
  等他找到縮在人家大門口的糊塗蛋,已快三更。
  有月無光,夜涼如水。
  當小豹子和糊塗蛋正談論著日間發生的事情之時,“四瘋堂”已然遭到巨變。
  這些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
  “少……少主,你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要不然你再也看不到糊塗蛋,也再沒人陪你一塊戲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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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狼犬捨身救主

  小豹子可以不管糊塗蛋的死活,然而他決不是這種人。
  更何況他決不能坐視小星星陷入“辣手”賈裕祖的手中,而等到三天后再去救人。
  望著糊塗蛋直愕愕的跪在月夜裡,小豹子拉起了他說:“糊塗蛋,我幫你撐著,回去後我一定把一切編排的很好,可是目前小星星,欸 ”
  臉上浮現一絲喜色,糊塗蛋連忙道:“少主,你放心,只要有時間給我,我一定找救出小星星,一定 ”
  “好吧!咱們就這麼說定,這第一步 ”
  “這第一步咱先找家客棧,把你和尼克森安頓好,然後把馬牽到客棧裡,你只要乖乖的待在客棧裡,其它的就是我的事了。”
  “客棧?”小豹子古怪的瞪著糊塗蛋問:“告訴咱實話,你下午到底到什麼地方去了?
  還有,媽的你口中所說的‘馬殺雞’到底是什麼玩意?”
  “我……這……馬……”
  “算了,算了。”小豹子看到他那吞吐的樣子,實在沒心情逗他:“糊塗蛋,這‘馬殺雞’我勸你以後少‘馬’,馬多了總會出毛病的,媽的,虧你想曲這種新鮮名詞,明明是玩女人還讓人以為是種‘馬術’哩。”
  “少……少主你知道啦?”涎著臉,糊塗蛋靦然問。
  “廢話。”
  “你……你怎麼知道?”
  “我……媽個巴子,下午我跑到‘怡紅院’找你,差點成了‘唐僧’。”
  小豹子沒好氣的也實話實說,把在“怡紅院”的糗事全告訴了對方,直聽得糊塗蛋笑彎了肚子,差些岔了氣。
  天亮的時候,小豹子已一骨碌爬了起來。
  望著窗外,他突然感到一種莫明的心悸。
  他夢見了血,好大、好大的一灘灘鮮血,血裡面更有著一張張似模糊,又遙遠的臉龐。
  擦了額際的冷汗,他再也睡不著了,糊塗蛋還沒有回來,他也不知道他出去了一夜到底有沒有收穫?有沒有找到一絲珠絲馬跡?
  滿天的繁星不再,推開窗,他心裡暗自禱告自己心中的那顆星星千萬千萬不能損落或消失。
  這是一間早點店。
  店不大,裡頭卻擠滿了客人,客人中有趕路的行人,有早起的主婦,以及練完身體,溜完狗和鳥的平常人,當然也有一兩位看似江湖客的漢子。
  小豹子等了一會,找到了一張桌子坐下。
  店小,客人多,他是和人合用一張桌子,趁著燒餅油條還沒端上來,他打量著同桌的客人。
  這個人穿著像個讀書人,眉宇間卻似乎籠罩著一層深深的憂鬱,仔細點可發現他的衣服已讓汗水浸透,同時也有許多地方稍微破損。顯而見他一定趕了不少路,就不知道他晝夜趕路到底有什麼急事。
  小豹子打量著人家,人家也打量著他,當這個人看到小豹子身旁蹲踞著的大狼狗時,他的眼晴一亮,然後察看一下別人開始低下頭啃著他手上的饅頭夾蛋。
  燒餅油條來了,小豹子拿起一套夾著油條的燒餅丟到腳下,尼克森卻望也不望一眼。
  “怎麼?你不吃?”
  尼克森仍然動也不動。
  “媽的,你的嘴還刁得很,今非昔比,我身上這十兩銀子還是糊塗蛋留下的,如果給你買了牛肉,那我豈不連燒餅都沒得吃了?”
  那中年文士一聽“糊塗蛋”三字,眼睛又是一亮,剛想張口說話,看到另外一桌兩名江湖漢子直朝著這邊揪著,立刻警覺的又啃了一口饅頭,慌張中差點沒把自己的手指頭一齊啃掉。
  “不吃,不吃餓死你。”小豹子嘀咕一句後,自顧自己埋頭苦幹。
  可憐這尼克森平常大塊肉吃慣了,如今要它幹啃這連肉沫渣子也沒的硬燒餅,它又哪咽得下?
  被人跟著的滋味很不好受。
  就好像如芒在背的感覺,摸又摸不著,拿又拿不下來。小豹子倏地轉身,他己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拔掉那根在背上的刺。
  “你是不是有毛病?”他雙手抱胸,頗有怒意的問。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文師爺有些懼怕他身旁的“尼克森”。
  “如果你有斷……斷‘臂’的痞好,我告訴你,你很快就會真正的‘斷臂’你相信不?”拍了拍“尼克森”的頭,小豹子怒極的說。
  有這麼一只兇惡的狼犬,文師爺當然明白莫說斷臂,就是斷頭都有可能。然而他實在不明白好好的這個人怎麼會說出這種莫明其妙的話來。
  露出一臉茫然文師爺說:“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當然不明白,“斷臂”與“斷袖”根本就是兩碼子事。也只有小豹子這種人才會說出這種怪話,在他想斷袖己夠讓人噁心的想吐,那麼斷臂定當更令人難以忍受。
  “見鬼,你跟著我難道不是想撕斷我的衣袖?”
  “我……我撕你的衣袖幹嘛?”驀然腦際靈光一閃,文師爺已然意會。
  突地老臉一紅,他哭笑不得的說:“你……你誤會了。”
  “那麼你跟著我幹嘛?我又不是大姑娘。”
  “我……我只想請問你可是‘小豹子’?”
  “你認識我?”
  有一種掩抑不住的興奮,文師爺結舌道:“你……你真的就是小豹子?天可憐,終……
  終於讓我找到了你……哈哈……終於讓我找到了你……”
  “我看你才有點可憐,你是不是真的這裡有點毛病?”小豹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說。
  也難怪他會這樣以為,因為文師爺在說話的當兒,不止激動的難以自製,甚至老淚都流了出來。這種又哭又笑的表情恐怕只有腦筋有問題的人才會這樣。
  “咕咚”一聲,文師爺涕泗縱橫,突然雙膝跪地,他硬聲道:“小王爺,文亦美見……
  見過小……小王爺。”
  小豹子人小,可是他跑起來的速度決不比大人慢。
  碰見一個瘋子豈有不跑之理?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已把在後頭追趕的文亦美文師爺甩得老遠。
  躲在一處轉角,小豹子探頭看看不見了文師爺的影子,他用手輕拍著心口喃聲:媽的,真衰,大清早就碰到了一個逢人下跪的瘋子,好在咱溜得快,要不然等會他說不定連丁三猴六(注:牌九裡丁三猴六合稱皇上)都喊了出來。
  心裡想著那瘋子又哭又笑的表情,小豹子帶著尼克森往客棧走去,愈走愈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他突然想到那個瘋子怎麼會先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是個心裡放不下一點疑問的人,因此他停了下來,轉身,開始往回頭的路上走。他己決定要暗中瞧瞧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一個瘋子。
  他往回走了一小段路,卻沒再看到那瘋子跟來。“奶奶的那個瘋子怎麼沒跟來了”自言自語了一句後,他不再走了。
  因為他已找到了一個最好的理由,那就是像他這麼有“身價”的“四瘋堂”少主,當然有許多人會認識他。
  另外他己肯定那個人絕對是個瘋子,要不然好端端的他幹嘛要下跪對著自己猛喊什麼“小王爺”。
  回過頭,正想回客棧。二名剛才在豆漿店碰到過的江湖漢子,像於夜霧中出現的幽靈,靜靜地,瞬也不瞬的直視著一臉驚恐的小豹子。
  “你……你們是誰?”
  “你姓趙?小名叫小豹子?”
  這兩個人長得並不可怕,然而說話的那個人聲音卻像鋸木一樣刺耳、冰冷。
  “不,我不姓趙,也不叫小豹子,我姓李,叫士珠。”小豹子恢復了鎮定,他用手摸了摸耳垂,瞇起眼說。
  “你不姓趙?”
  “我為什麼要姓趙?”對沒有好感的人,小豹子說出來的話連鬼都不會相信。
  “你當然可以不必姓趙,不過我決不是豬 ”話說完,一只布滿茸茸黑毛的大手已摑向了小豹子的臉。
  自以為聰明,也以為別人真的是豬,決不可能聽出自己話裡的意思,當眼睛裡看到揮來的大巴掌,小豹子才知道夜路走多了終於碰上了鬼。
  前一天臉上的浮腫還沒消呢,五道清晰的手痕又印在左頰,這一耳光不重,聲音也不響,可是小豹子多災多難的臉頰卻經受不住。
  一甩頭,他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跡,裝出一付有種的樣子。
  “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們小星星還有你那寸步不離的護衛‘糊塗蛋’到哪去了呢?
  ‘你是豬’小弟弟?”
  小豹子決不笨,他也細道當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後仍然敢賞巴掌的人,不是瘋子就是仇家。
  這兩個人既然連一點發瘋的跡象也沒有,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仔細的記下了這兩人身上的共同點 黃綢鋼刀,小豹子傲然道:“不知道。”
  他是不知道,可是別人可不知道他說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於是三記耳光,二正一反,連閃躲的念頭還沒來得及有,小豹子又狠狠地捱了三下。
  恐怕這一生加起來,他也沒有這兩天所掛的巴掌多。
  憤怒之火明顯的在他的眼中燃起,他不知道這淮中一帶竟然還有人敢與“四瘋堂”作對,他更不明白這兩個像是屬於同一組織的人怎麼會綴上了自己。
  “小鬼,你要再不說的話,我們會讓你永遠也說不出話來。”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那人說話了,聲音也同樣刺耳。
  小豹子突然再也忍不住了,他發動了攻擊,不!是“尼克森”發動了攻擊,在他用拇指與中指“波”的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後。
  毫無預備動作;雖然這兩個人一直防範著那條兇惡的狼狗,可是當他們看到“尼克森”
  突然發難,猛撲而上,也不覺弄了個手忙腳亂。
  很少人會明白一只狗居然會被人訓練得那麼精良,甚至它的攻撲已俱備了一流高手的架勢。
  突發的狀況往往較難控制。
  就算兩個人打一條狗,這兩個人一時之間都被狗逼得團閉亂轉。
  五、六個回合後,人抽出了鋼刀,同時已扳回了主動。
  漸漸地,“尼克森已被那兩柄鋼刀圍困一隅,開始低吠。”
  “老梁,用暗青子招呼它,小心它的困獸之鬥 ”有著毛茸茸大手的那人一面招呼同伴,一面伸手入懷。
  “好,我圈住它,你出手吧!”叫老梁的揮舞著鋼刀縮小了包圍的圈子。
  人急了懸梁,狗急了當然是跳牆。
  這兩個“黃綢鋼刀會”的人暗器尚末出手呢?尼克森巴一躍上了它後頭的圍牆,再一躍消失在這一戶人家的後園裡。
  目標既不是狗,這兩個人當然不可能去追。
  可是當他們回過身來的時候,哪裡還有小豹子的影子?
  兀自氣得跳腳,再看看己有人在遠處駐足觀望這裡,叫老梁的漢子一拉另一人的衣袖後快速的離開了現場。
  小豹子一口氣奔回了客棧,就發現“尼克森”仲著殷紅的舌頭,也喘吁吁的蹲在自己的門口。
  “媽的,兩條腿還是沒你這四條腿管用。”推開門,把“尼克森”帶到房裡,小豹子張望了一下就把門緊緊關上,同時插上了栓。
  “我的兒,過來,讓老爹瞧瞧你受傷了沒有?”喝了一口茶,小豹子對“尼克森”招了招手說。
  搖著尾巴,“尼克森”一付“忠犬救主”表功似的靠了過來。
  輕輕撫著黃褐色的背脊,小豹子仔細的端詳:“嘿,咱就知道那兩個老小子奈何不了你,乖乖,咱現在窮得很,等‘糊塗蛋’回來後,咱一定掏幹他的口袋,買幾斤上好牛排犒賞你護主有功可好?”
  窗戶倏開即合,說曹操曹操到。
  “糊塗蛋”一雙鼠目泛了紅,臉上寫滿了驚懼、惶恐,一比唇阻止了小豹子正欲大聲的責罵。
  “你一夜沒回,該不會老毛病又犯了吧?”雖然有些驚異對方的神態,小豹子還是忍不住小聲的責問。
  “少……少主,大……大事……不……不好了。”
  相處久了,小豹子明白一定有重大的事情發生,要不然“糊塗蛋”決不可能說話如此結巴。
  憋了一肚子氣,可是一見“糊塗蛋”這付德行,小豹子心裡一跳,緊張的抓住他雙臂,也開始結巴起來:“什……什麼事?
  該……該不……不會小星星……她……她死了吧?”
  “不……不是,小……小星星她很……很好,也……也很安……安全……”
  松了一口氣,落下了心中一塊石頭,小豹子微怒說:“媽的,她既然很好,你結結巴巴幹什麼?”
  “她……她很好,可……可是有人不……不好了……”糊塗蛋的聲音已變得有些哽 。
  “那幹我屁事,這年頭每天都有人不好,早上我出去吃豆漿的時候還碰到了個瘋子”
  不敢隱瞞,也無從隱瞞,“糊塗蛋”說出了“四瘋堂”夜來的巨變。
  “你……你……你說什麼?”小豹子魂都快沒的說。
  “我……說大當家的生……生死未明,‘四瘋四衙’無…無一生還……”
  小豹子刁鑽、頑劣,雖然有時候他常令趙威武頭大如鬥,然而他卻頗為孝順,驟聞巨變他那顆小小的心靈又怎堪承受?
  “哇”的一聲,他哭了出聲,也可慌了“糊塗蛋”,畢竟“糊塗蛋”明白這令許多人頭疼的“豹子”,從記事以來就沒再見他哭過。
  “少……少主,你……你先不要難過,事情可……可能沒有那麼糟……”
  像是突然長大了許多,小豹子擦乾了眼淚,默不作聲眼晴一直盯著某處動也不動。
  “少……主。”一聲。
  “少……主。”又一聲。
  “糊塗蛋”再也忍不住,在喊了兩聲後走到他的身邊,伸出雞爪也似的手,在小豹子的眼前輕輕晃動。
  “你幹什麼?”小豹子的聲音十分陰沉。
  “我……我……我以為你中……中了邪……”糊塗蛋囁嚅的說。
  不再有一絲一毫的不正經,小豹子的態度十分嚴肅:“‘糊塗蛋’,不只是總舵我爹遭遇到凶險,我己發現有人對我也開始了追殺。”
  “你……你怎麼知道?”糊塗蛋一下子還不能適應對方像換了個人似的嚴肅態度。
  接著小豹子便把早上發生的事頗為詳細的說了一遍,直聽得糊塗蛋連連皺眉冷汗直冒。
  對“四瘋堂”二當家東方起雲,“糊塗蛋”可說是知之甚深,就連小豹子也知道這位東方伯伯平日裡是如何把小星星拱若珍寶。
  既然“四瘋堂”現在是由他主事,在沒救出小星星以前,這兩上人誰也不敢回去,尤其糊塗蛋更明白現在回去只有一條路好走 死路。
  所以事情有了唯一的決定,那就是先救出小星星。
  據糊塗蛋夜來的探聽,他查出了“辣手”賈裕祖多年前即與“四瘋堂”有過磨擦,雖然只是微小不足道的事情,然而他是一個睚眥必報,心胸極為狹窄之人,所以當他發現他手中握著的是“四瘋堂”二當家的千金後,一方面為洩恨,一方面抱著狠敲一筆的想法,所以開出了苛刻的贖金。
  坐在渡江的船上,小豹子一直注視著坐在他對面的紅衣女孩。
  這女孩也三八合分的拿著她那對大小不一的眼睛,直瞅著小豹子,並不時露齒一笑,笑得樣子就像撿到了一個大元寶似的那麼高興。
  “糊塗蛋”輕輕用肘頂了一下小豹子,然後小聲的說:“少主,對面那女的好像對你頗為友善哩。”
  小豹子側過臉看到糊塗蛋似笑非笑,以及賊頭賊腦的模樣,不覺有氣的說:“怎麼?你有意思?要不要我過去幫你‘哈拉’兩句?”(哈拉:搭訕的意思。)
  本想說兩句玩笑話,沖淡一下小豹子一直陰霾的情緒,沒想到小豹子用認真的口氣和自己說,糊塗蛋可就慌了。
  “少……少主,小……小祖宗,這……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人家可是朵帶刺的玫瑰,你沒瞧見她背上還背著劍,何況……何況這種節骨眼,咱們……咱們還是莫惹閒事的好。”
  “怎麼?你不是一向喜歡多刺的玫瑰嗎?”
  “可是她……她怎麼能稱得上玫瑰呢?你瞧瞧她那付模樣,連鬼看到她恐怕也會讓她嚇跑……”
  用眼一瞄,小豹子發現那女的確長得不敢恭維,袖子臉,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再加上略塌的鼻子,配上頗厚的嘴唇。
  乖乖,現在她衝著自己這邊露齒一笑,可還真有些嚇人。趕緊收回目光,閉上眼晴,心裡真怕人家會錯意,萬一起了誤會可就應了一句俗話“飛來橫禍”。
  “小……小弟,我們好像在哪見過是不?”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你愈怕它來得還愈快。
  一陣香風衝鼻而入,再加上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小豹子已然明白真正的“誤會”
  開始了。
  仍然眼觀鼻,鼻觀心,小豹子老僧人定般動也不動,竟然也不作聲。
  “喲,幹嘛,人家看你面熟,好心過來打個招呼,何必擺出一付不理人的樣子?”
  “人家”的手已經推向了自己的肩膀,小豹子再能裝死,也不得不睜開了眼晴。
  望著她臉上的雀斑,不覺想起了早上的芝麻燒餅,故意的“啊”了一聲,小豹子說:
  “你……你說什麼?”
  笑了,那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該是這女孩身上唯一還算美的地方。
  “我說我們好像面熟的很,你貴姓呀?”
  “我……我姓趙,我想你認錯人了,我可是從來就沒見過你……”小豹子有些“難過”
  的說。
  “趙?……讓我想想……噢,我記起來了,去年、去年我們曾在‘蓮花集’的‘春風樓’見過面對不?”
  見你個大頭鬼,你還真會瞎說。
  心裡暗罵了一聲,小豹子說:“我去年一整年都待在京裡,至於你說的‘春風樓’,我這位大叔常常去,我想你可能弄錯了,你見到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
  用手指了指身旁偽睡的“糊塗蛋”,“糊塗蛋”一個呼吸不暢,開始嗆咳了起來。
  “大……大叔,這位小姐說她見過你也。”小豹子輕拍著“糊塗蛋”的背,挺會做人的說。
  “是……是嗎?咳……咳……”“糊塗蛋”翻著白眼,恨不得把小豹子丟入江裡。
  紅衣女孩的年紀看來只有十六、七歲,十六、七歲的女孩好惡是不會隱藏的。
  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已失,冷哼一聲說:“我怎麼會見過這種人?”
  本來就沒什麼好感,“糊塗蛋”一聽這女孩話中帶刺,再一見她那付鄙夷的態度,心中頓時怒氣上升。
  “咦?小妹妹。怎麼,我這種人有什麼不對?瞧你的樣子就好像看到了鬼一般。我還差點讓你嚇了一跳呢?真是的。”
  “老不死的,你說什麼?”紅衣女孩突地後退一步,臉上已變了顏色。
  “哎,哎,風度,風度 我說一個女孩首要的就是要保持大家閨秀的風度,嘖,嘖,你這樣子也不怕嫁不出去?”搖了搖頭,“糊塗蛋”淡然的說。
  強忍住氣,紅衣女孩指著“糊塗蛋”對小豹子說:“他是你什麼人?”
  “他是咱的少爺。”糊塗蛋搶著道:“怎麼?你有什麼意見?”
  “噢,原來是個奴才。”鄙夷的斜瞪了一眼“糊塗蛋”,紅衣女孩對著小豹子說:“趙公子,你怎麼找了這麼一付尊容的奴才?”
  “糊塗蛋”長得是不好看,他最怒的也就是別人批評他的容貌。
  他站了起身,擺出一付打架的模樣說:“小丫頭,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幹嘛呀!想打架?我說你長得就和七月半貼在門上的門神差不了多少。”紅衣女孩不著痕跡的說。
  “七月半?門神?”“糊塗蛋”一下子沒意會過來,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自語。
  “對,連鬼看了都怕。”紅衣女孩接著說。
  這條渡船本不大,船艙裡的客人早就留心上了這邊的一言一動,這會兒大家全忍不住“轟”一聲齊笑了出聲。
  於是再也按撩不住,“糊塗蛋”像只暴跳的公雞,頭髮根根豎起,舉起手想一巴掌打過去,一想人家是個女的,而且年紀又小,急得差些吐血,久久後方又放下了手。
  “我說趙公子呀!你這下人脾氣還真壞,我看你乾脆辭了他,姐姐我給你找一個,保險比他好上千百倍的,你說好不?”
  紅衣女孩還真熱絡,她現在說話的語氣仿佛就和小豹子認識了好長一段時間。
  “糊塗蛋”低罵了一聲“不要臉”,紅衣女孩正欲發作,小豹子適時說話,把她的注意力給引了回來。
  “這……這不太好吧!”
  “為什麼?他只不過是個下人罷了,這年頭有錢還怕找不到人侍候?”
  “問題是……”
  “是什麼?”
  “問題是我現在不但沒錢,而且……而且我還得靠他養活我……”小豹子一付可憐兮兮的說。
  “有這回事?”紅衣女孩難以相信的問:“你不是他的小主人嗎?”
  搖了搖頭小豹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紅衣女孩這時候簡直已經把小豹子看成了親人。突然,她瞪起眼睛,怒目相向的對著“糊塗蛋”說:“吠,你這惡奴,不管怎麼說,你也不應有欺侮幼主的行為……”
  這才是禍從天降,“糊塗蛋”糊裡糊塗的背上了惡奴的罪名,他正想頂了回去,一看小豹子對自己便了個眼色,硬把即將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氣得差些炸了肺。
  “趙弟弟,我姓賀,叫賀如美,‘賀蘭山莊’不知你聽過沒有?我就住在裡面。”紅衣女孩見“糊塗蛋”沒再哼聲,就又和顏的對小豹子說。
  小豹子眼晴一亮,一顆心幾幾乎從口腔跳了出來。因為他和“糊塗蛋”此行就是要到對面“賀蘭山莊”去救小星星。
  “糊塗蛋”是老油條,當他一聽紅衣女孩自稱是賀如美時,也同樣嚇了一大跳,然而面上卻一點痕跡也不敢表露,畢竟他知道賀如美是賀見愁的唯一掌上明珠,換言之,她也正是“賀蘭山莊”的莊主之女,精神所依。
  真怕小豹子沉不住氣,抖露出些什麼?“糊塗蛋”開始一連串的咳嗽著。
  人小,心眼並不一定小。小豹子滑溜得像條泥鍬,甚至精得可以出油,當他聽到“糊塗蛋”的咳嗽聲時,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然後說:“賀姐姐,‘賀蘭山莊’在哪呀?
  瞧你說的,好像我非得聽過才是,然而,好可惜,我卻從沒聽過呢?”
  “糊塗蛋”不咳了,不但不咳反而呼吸順暢的很,因為他已然明白這個令人人頭疼的小祖宗,已經準備讓“賀蘭山莊”頭疼了。
  “什麼?連‘賀蘭山莊’你都沒聽過?”賀如美已經被那一聲“賀姐姐”給叫得暈頭轉向,這會兒靠到小豹子的身旁,興奮莫明的說:“也難怪你不知道,看你的樣子是個富家公子當然不會明白‘賀蘭山莊’代表的意義……”
  “意義?賀姐姐,你住的那個地方會代表什麼意義?”小豹子一派天真,讓人愛煞的問。
  “你……你這小土蛋,哪,我們現在渡的這條河劃分了兩個勢力範圍,江湖中有一句話‘北有四瘋,南有賀蘭’指得是兩個勢力龐大的幫會,這兩個大幫會就以這條河為界,哎呀,說這些我想你也不懂……反正,你只要知道賀姐姐是‘賀蘭山莊’莊主的女兒就行了……”
  小土蛋?
  小豹子沒想到對方叫得還真親匿,偽意的有些驚愕,故意結舌道:“賀……賀姐姐,這……這麼說你……你是山……山大王的女兒,強盜頭的千金小姐……”
  “呸,什麼和什麼嘛。”嬌嗔一句,賀如美說:“瞧你說的,好像江湖人個個都是土匪、強盜一般,我告訴你,幸好你碰上的是我,要是換了別人,恐怕你這條小命就會為了這一句不知輕重的話而白白葬送了呢?”
  伸了伸舌頭,小豹子說:“有……有那麼嚴重啊!”
  “當然,不過那是指一般江湖人,像我們‘賀蘭山莊’的人,還不至於那麼蠻橫不講理。”
  才怪,你們要講理怎會包庇那賈裕祖?
  心裡這樣想而已,小豹子嘴上卻說:“乖乖,這以後我可得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則下一回可就沒那麼運氣碰上賀姐姐這樣講理的江湖人嘍。”
  這一記馬屁拍得適切,賀如美暈淘淘的說:“趙弟弟,你放心,姐姐我已經把你當成了朋友,這一過河也到了‘賀蘭山莊’的勢力範圍,以後只要你遇上了什麼事,只要說出我的名字,包準沒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真的呀!”
  “當然是真的,莫說別人,就連我爹他都有時候要聽我的話呢!對了,你可願去我家玩?”
  小豹子的念頭已經轉到如何利用人家來營救小星星了,他有些呆呆的低語:“真是天賜良緣,天賜良緣……”
  他又用錯了成語,明明該是天賜良機,他卻說成了天賜良緣。
  聲音雖小,可是賀如美靠得頗近,當然這句話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於是,她有些嬌羞、扭捏道:“趙……趙弟弟,你……我……我們才第一次碰面……”
  也沒搞清楚狀況,小豹子順口就接著說:“一回生,二回熟嘛……”
  “說……說得也是,到今天我才相信‘一見鍾情’這句話……”賀如美好小聲,好小聲的說。
  “你說什麼?”小豹子已然回過神。
  “我說沒想到你……你也一眼就看上了我……”這回聲音更小,可是小豹子卻一字也沒聽漏,他瞪大了眼晴,就像踩到了一團狗屎,“蹬”“蹬”“蹬”一連後退三步。
  “糊塗蛋”的耳朵一向很尖,現在他已憋紅了臉,緊緊咬住牙齒,否則他真會忍不住大笑出來。
  一個有心,一個偽意。
  下船的時候,醜姑娘賀如美緊緊抓住小豹子的手臂,生怕他會溜掉。
  “少……少爺,你真的要去‘賀蘭山莊’做客呀……”“糊塗蛋”在獲知小豹子準備去“賀蘭山莊”後,不覺憂心仲仲的問。
  “是呀,咱怎好拒絕賀姐姐的誠心邀約。”小豹子回過頭對著跟在後頭的“糊塗蛋”擠擠眼晴。
  “那……那我呢?”
  四顧一下這個繁華的城鎮,小豹子說:“你可以找個地方好好‘馬’一‘馬’,我帶著尼克森,等咱從‘賀蘭山莊’出來時應該很容易就找到你。”
  嘆了一口氣,“糊塗蛋”不再說話,他知道就算說也是白說,因為這個小祖宗有的時候決定了一件事,是聽不進別人說的話。稍為沉思一會,“糊塗蛋”也做了一個決定,他說:
  “少爺,預祝你回來的時候是成雙成對。”
  賀如美打一開始就討厭“糊塗蛋”,可是當她聽到了他現在說的這句話後,不覺浮現了一種親切的笑容。
  她說:“沒……沒想到老管家也……也會說笑話,人……人家不來了……”
  簡直“愛寵若驚”,“糊塗蛋”看到對方擰腰作態,差些岔了氣,嚇得頭也不回的趕忙離開現場,心裡卻想:“我的媽呀,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這種二百五的女人。”
  幹過癮也可以說成過幹癮。
  不管是幹過癮或者是過幹癮,那種如萬蟻鑽心的癢麻感覺有時候能讓人近乎呆狂。
  當一個人有了“癮頭”,不管是毒癮、酒癮,或者是賭癮、色癮,只要癮頭犯了,往往就會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甚者丟命入獄,輕者挨揍吃癟。
  “糊塗蛋”有“寡人之疾”,而且毛病還不輕,在小豹子離開了他後,他就開始一個人在這個城鎮裡大街小巷的亂逛,像只發情的公狗。
  一來地兒不熟,二來不是做生意的時候,逛了許久,他的兩條腿都快軟了,最後正準備拉下臉皮找個路人問問的時候,他突然眼晴瞪得好大好大,然後拼命的用手搓揉,再瞧。
  沒錯,對街藥舖的門口,那個像朵花似的大姑娘正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直瞧著自己。更要命的是人家淺笑了一下然後伸出春蔥似的食指向內勾動了兩下。
  急速左右察看,除了自己外前後左右連條狗也沒有。
  糊塗蛋仍然不敢相信,他用手指指鼻尖發出了訊問的信號。
  那女的輕輕點了一下頭轉身進人藥舖旁邊的茶館,這下子“糊塗蛋”血脈債張,全身像失去重量般開始飄飄然。
  他一面過街,一面想起了一句每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話“飛來艷福”。
  難怪大清早眼皮就跳,敢情咱今天走桃花運啦!
  “糊塗蛋”陶醉般進了茶館,兩只眼睛像兩盞燈似的開始在人堆裡掃射。
  一把抓住提著茶壺肩頭搭著毛巾的小二,“糊塗蛋”像掉了錢包似的急惶惶問:
  “人……人呢?”
  “人?什麼人?這兒可全都是人哪,客官。”小二讓他弄糊塗了。
  “我……我明明看到她進來的,說,她在哪裡?”
  “什麼和什麼呀,這位客官你到底說什麼呀!”店小二一只肐臂險些被“糊塗蛋”捏碎,礙著人家上門是客,雖不好發脾氣,可是話裡已經帶著七分不滿。
  猛然醒悟,“糊塗蛋”尷尬不已的松了手說:“對……對不住,我……我請問剛才進來的姑娘到哪去了?”
  “姑娘?”小二的眼裡就像看到一只賴蛤膜一樣百瞅著“糊塗蛋”。
  “娘的 ”罵了一聲,“糊塗蛋”候然住口,因為他不經意的抬頭,已經看到了有一座樓梯。
  沒功夫和小二囉嗦,三腳兩步穿過滿座的客人,“糊塗蛋”上了樓,果不錯,二樓靠窗的一付座頭,那像朵花似的大姑娘正巧笑著望著他。
  “姑……姑娘,剛才你……你可是叫咱?”“糊塗蛋”來到人家跟前,期艾的開口。一雙手腳全沒了放處。
  “請坐。”未語先笑,聲音如出谷黃鶯。
  “謝……謝謝。”
  就像坐在釘板上,“糊塗蛋”的背脊挺得畢直畢直。
  也難怪他會侷促不安,這一輩子他就從沒碰過這種事。
  何況對方不但美,而且看穿著打扮絕對是正經人家的閨秀。
  “貴姓?”
  “吳,口天吳,吳必發,小姐幾號……不,不,我的意思是說小……小姐貴姓?”
  習慣使然,當“糊塗蛋”問出了這麼一句要命的話後,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也許沒注意,也許聽不懂,那貌美如花的女人說:“蕭,蕭燕。”
  “蕭燕,嗯,好名字,好名字 ?突然“糊塗蛋”差些坐到地上。
  他的臉已經變得十分難看,同時他的聲音也已開始打顫:“你……你說你叫什麼?……”
  “蕭燕。”那女的仍然笑得像朵花。
  然而“糊塗蛋”卻像看到鬼一樣的,再也難以控制住驚恐的心跳。
  “你……你是……”
  “不錯,你猜對了,我叫蕭燕,有人叫我‘皮條花’,也有人叫我‘四分衙’,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我原來的名字。”江湖中總有幾個令人一提起他們名字就不覺驚栗的人,無疑的,這蕭燕正是這幾個人中的一個。
  因為“糊塗蛋”此刻不但驚栗,而且陣陣寒意直由腳底往腦門衝。他已然明白,今早眼皮直跳的原因決不是“飛來艷福”,而且,一個弄不好。“艷福”的“福”可就成了棺材前貼的“福”壽的“福”。
  “皮條花”,顧名思義就知道有這種外號的女人絕對不好沾惹。
  “四分衙”則是每一個江湖人都知道它的意思,那就是蕭燕替人做事的代價是以雇主的四成體重為酬庸,簡言之,你想請蕭燕為你辦事,假如你的體重是一百公斤,那麼你必須付出四十公斤的黃金來請她。
  這種價碼高得離譜,但是絕對值得。畢竟無論多麼困難的任務,甚至你認為世界上已沒有人可能幫你的時候,只要你出得起這種價錢,找到了“四分衙”蕭燕,那麼你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一半。另一半則就必須看事情本身的性質,以及當事人的心態。
  有人說“四分衙”從不攔她做不到的事。
  也有人說“皮條花”從沒有她殺不了的對手。
  或許江湖傳言稍嫌誇大不實,然而“糊塗蛋”卻真的知道,如今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女人,絕對可以在任何情況之下。不出三招,就可輕易的要了自己的老命。
  因為蕭燕一個招手掠發的自然動作中,“糊塗蛋”已然覺得人家的春蔥玉指,曾有意無意間在他的心中揮動數次,而他搜盡枯腸,就不知自己有何方法可以躲過人家那不經意的“攻擊”。
  “吳先生 ”
  “不……不敢當。”
  “我想請問吳先生一件事。”
  “請……請說。”“糊塗蛋”心裡七上八下的說。
  “敢問吳先生貴堂口是否發生了事情?”“皮條花”蕭燕開門見山的人了正題。
  “糊塗蛋”是個老江湖,在敵友未分之前,他當然知道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情更不能承認。
  “不……不知蕭姑娘何指?”
  “你該知道我的意思,何況這麼大的事兒,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再者,貴堂二當家東方起雲已經把你們大當家失去蹤跡一事昭告同道,吳先生要想否認可就顯得……”
  “糊塗蛋”不再說話了,畢竟“四瘋堂”發生事情的當兒他不在場,而且目前他更是怕提,怕見那些共事的堂內兄弟,畢竟他捅出來的漏子也不算小。
  店小二靠了近來,“皮條花”自作主張點了幾樣點心後又再說:“吳先生,我接下了一宗買賣,我想你多少該知道我這個人一點,那就是我對我的雇主所托的事情務必達成……”
  接下了買賣,又找上了白己。
  這意味著什麼?
  “糊塗蛋”頭皮開始發麻,被“皮條花”找上的人,頭皮豈有不發麻之理?
  “吳先生,我受僱的這件事情,現在只有你能幫忙,……”
  “皮條花”蕭燕頓了一頓後接著說:“請你告訴我,趙大當家的獨子 小豹子目前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皮條花”瞪大了眼晴又說:“你不是他的護衛嗎?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在哪裡?”
  不再感覺對方是個漂亮的姑娘了。“糊塗蛋”真希望永遠也不要再遇見這個貌美如花的煞星。
  咽了咽幹澀的唾液,“糊塗蛋”說:“你……你殺了我好了……”
  “殺你?我為什麼要殺你?嗯,我想你弄錯了,吳先生,我不妨坦白告訴你,我找貴當家的獨子是要護衛他罷了……”
  “笑……笑話,‘皮條花’你……你當我姓吳的是個笨蛋?”
  “你不信?”
  “糊塗蛋”當然不信,他只聽說過“皮條花”只有殺人的份,哪有人花大把的銀子請她來保護人的?
  樓上的茶座清靜。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來了八名彪形大漢,分坐二桌,面八雙眼睛全盯住“糊塗蛋”與“皮條花”,
  他們看人的眼光很怪,就像看到一堆牛糞上面插了一朵鮮花一樣。
  每個人都有種心理,碰到了不願回答的問題,往往會顧左右而言他,或者製造一些事端來分散別人的注意力。
  “糊塗蛋”現在就有這種心理,他對“皮條花”的問話,既不願作答,也不能不答,於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站了起身。
  “媽個巴子,你們幾個毛人敢情沒見過人是不?打你們一上樓那几雙馬眼就猛盯著老子這邊瞧是什麼意思?”
  嗓門大,語氣更不好,“糊塗蛋”的話不但那八個人想都想不到,“皮條花”更是沒料到。
  於是乎,那八個彪形大漢全像被人端了一腳似的,一愕之後“虎”的一聲全都站了起來。
  “老雜種,你在說我們?”裡面有人開吼。
  “對,我就是說你們,怎麼樣?”
  說擺明暸是要和人家過不去。
  在“糊塗蛋”來說,這八個人雖然個個壯得像頭狗熊,可是他寧願去鬥這八頭熊也不願沾惹“皮條花”。
  或許他想這八個人充其量只不過是一些普通的保鏢護院,有幾斤蠻力的江湖未流,自己保險可以吃得他們死脫,更可把場面弄得混亂以便趁機開溜,躲過“皮條花”的糾纏。
  哪知當他看到那八個人離開座位朝他走來時,他的心臟一陣抽搐,因為他明白他已經捅了一個馬蜂窩。
  “各……各位,各位可是……可是‘賀蘭山莊’的八鐵騎?”
  “糊塗蛋”直盯著那八個人袍袖上繡著的紅色蘭花,聲音裡透著苦澀。
  “老小子,你那雙招子還沒昏花,不錯,我兄弟八人正是‘賀蘭八騎’。”一紫黑臉的壯漢面無表情的說。
  “皮條花”固然不好惹,“賀蘭八騎”更不是隨便受人撩撥的。
  “糊塗蛋”已經開始後悔,後悔自己怎不是個啞巴,後悔自己怎沒早看到他們袍袖上的紅繡蘭花。
  “老四,你還不拆了他?”有人又在開吼。
  “慢……慢點,各位……剛才……”
  “糊塗蛋”的話沒說完,一雙蒲大的巴掌已掀起風聲迅急的到了他的面前。
  後仰、踢腿、出拳,“糊塗蛋”知道就算現在喊人家什麼都無法阻止這一場衝突。於是他也狠下了心,閃躲中也開始出招拒敵。
  就在那稱做老四的一記耳光落空,惱怒的躲過“糊塗蛋”下撩的一腳,正想欺身而上,驀然
  “住手 ”
  聲音清脆,但這兩個字卻像兩根針,利得在場諸人耳膜一震。
  “皮條花”慢慢行至“糊塗蛋”與他的對手中間,輕啟朱唇說:“這位,你可否給小女子幾分薄面,暫息干戈?”
  笑了,也酥了。
  一碰到這麼美麗的女人,叫老四的壯漢豈有不酥之理?他笑得有些淫邪的道:“哎呀呀,小娘子,既然你出面為這糟老頭說項,我‘賀蘭八騎’老四‘笑狼’敢不遵芳喻?不過,這老小子剛才出言挑釁,衝著的可是咱兄弟八個人,所以嘛……”
  “笑狼”笑得還真像一頭狼,他回頭瞧瞧另外七人,意思很明顯。
  “皮條花”玲瓏心肝,她當然也明白對方的意思,於是她又向另外七人福了一福道:
  “諸位大哥 ”
  別看這幾位仁兄表面上一付冷漠,森寒,當他們真碰上了一位標致、絕色的女人之時,恐怕各人早已忘了姓啥。
  再說人家只不過說“暫息干戈”而已,可沒說等會不准開打。於是這順水人情誰不會做?可惜誰都忘了這女人剛才那一聲“住手”,聲音是那麼地尖銳,尖銳得刺得大夥耳膜一震。
  “嘿嘿……姑娘,好說,好說,有什麼話姑娘直言不妨,嘿嘿……不妨。”紫黑臉的壯漢,像是這八人裡帶頭的,他拱了拱手,笑得口水都快滴了下來。
  “是這樣子的,我這位遠親長輩平日裡本就有些怪脾氣,他總喜歡故意找人印證一下武功,其實呢?他老人家那幾下子只是普通的莊稼把式,剛才他出言冒犯諸位大哥,小女子這廂代為賠禮,尚請諸位大人不記小人過,莫以為忤是幸。”
  “皮條花”的話多得體,又多讓人打心眼裡熨貼。
  然而就在這八個人怒意已消的同時,“糊塗蛋”覷得時機一長身越窗而去,屁也沒放一個不哼不哈的落荒而逃。
  待“皮條花”驚覺想要阻攔已是不及,急促中她朝著正消失人群中的背影嬌吼道:
  “吳……吳老爹,你……你會後悔的……你……你也躲不掉的……”
  “糊塗蛋”對她的話當然聽得一清二楚,然而他可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認定了“皮條花”的出現絕非如她所言是要來保護小豹子。
  他一面隱身在行人裡,急速前行,一面心裡竅笑:娘的,白痴才信你的話,我只後悔不能見到那八個狗熊似的傢伙,你要拿什麼去擺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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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白鼠巧作“偵探”

  癩痢頭的兒子,仍是自己的寶。
  “賀蘭山莊”莊主賀見愁,能令每一個江湖人看到他就發愁,可是對自己的女兒他可就一點威嚴也擺不出來了。
  他疼她、他愛她,他把她當做公主一樣的捧著,含著,生怕她這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女兒受到一點委屈,只因為她從小失去了娘,又因為那時候自已忙著打天下,立威名,沒能給她一些關懷。所以為了彌補,也抱著贖罪的心理,如今他處處依她、寵她。
  在“賀蘭山莊”裡一座精緻奇雅的花廳,賀見愁坐在太師椅上笑得合不攏嘴。
  “美丫頭,真有你的,呵,呵……”一面用手拂著花白的長髯,賀見愁一面仔細的端詳小豹子。
  “爹,好不好嘛,人家趙公子家住京裡難得到咱們這玩玩,而且他又是女兒請回來的朋友,您老人家可不能不當回事喲。”賀如美膩在其父的身邊直撒嬌。
  賀見愁當然知道自己女兒能帶回個朋友來家裡這是多麼大的奇蹟,他更知道這世上有個“男”人肯跟她回來這才是件令人意外的事。
  然而現在她不但帶回了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長得還頗討人喜愛,大大的眼睛,俊俏的五官。嗯,就是年齡看來似乎小了點,可是這年頭像他那樣的年紀做父親養孩子的也多得是,不是嗎?
  “小娃兒,你怎麼會獨自一人由京裡來到這呢?這路途可遠得很哪!”賀見愁摟著女兒,用一種看女婿的眼光話起家常。
  被人用那種眼光瞧著決不會有一點快感,尤其是賀如美在一旁像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似的暈陶勁,差些讓小豹子嚇得雙腿發軟。
  咽了一口唾液,滋潤了一下發苦、發幹的嗓門,他仰首望著那果然讓人發愁的賀莊主,卻不假思索的說:“老伯,我家原住京裡世代營商,開了一間綢緞莊,可是……可是幾個月前突遭了一場無名火,不但毀了祖先留下的基業,我爹我娘,還有我表妹、我三叔、二嬸,他們通通……通通葬身火窟,只有我……只有我和那惡奴‘糊塗蛋’逃了出來,現在我……
  我……”小豹子也還真有一套,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非但變得悲戚萬分,甚至眼睛也紅了,直把賀見愁與賀如美二人唬得一愕一愕,完全溶大了他那逼真感人的故事裡。
  其實他哪哭得出來?只不過他想起了“四瘋堂”裡生死末卜的父親,以及讓自已輸得連人影都找不著的小星星,才硬擠出了幾滴眼淚罷了。
  “那……那你往後預備做何打算呢?”賀見愁前傾著身子不覺為對方擔心起來。
  “本來……本來咱預備到江南投奔一位遠親表舅的,聽說他在一家鏢局做……做什麼‘摃大旗’的高手,可是現在……現在我那家奴也不知還會不會真的等我……如果他趁此機會開溜,這……這我也不何以後我該怎麼辦……”小豹子嘴上一面說,心裡卻連聲對“糊塗蛋”直喊抱歉,因為“糊塗蛋”要知道被人形容成了惡奴,包準氣得跳腳。
  “什麼‘摃大旗’?哎呀!你……你還真是標準的公子哥兒富家子,那不叫‘高手’是趟子手,趟子手就是你所說的在鏢局裡‘摃大旗’的人,那是專門在走鏢時前行開道的馬前小卒,我看你趕快打消去投靠人家的念頭,那種人往往連自己都養不活,哪還有餘力供奉你這養尊處優慣了的闊少爺?”賀如美突然激動的插口說。
  “真……真的呀?”小豹子嗄聲說。
  “我騙你做什?也只有你才那麼老土。”
  “老土?”小豹子心裡卻在想不知道誰是老土、傻大姐、醜八怪,等以後你可就何咱小豹子是不是土豹子了,我不但要把你賣了,還要你替我數銀子。
  裝出一種彷徨無依的神態,小豹子低著頭久久不語。
  “小娃兒,你那家奴現在在哪裡?”賀見愁很少對別人這麼關心。
  “爹,別提那腳底流膿,頭頂長瘡的惡奴了,你沒見到他那付惡形惡狀對趙公子的樣子,我看那混球這會恐怕早不知鑽到哪個洞去了,他呀!他巴不得早早甩掉這個累贅哩。”
  賀如美看樣子是對“糊塗蛋”的印象惡劣透了。
  再仔細的瞧著小豹子,賀見愁猛然生起一種惻隱之心,他覺得這個大孩子似乎該有個棲息的地方,不應再像一只離群的孤雛迷航在未知的世界裡。
  “糊塗蛋”真的是躲在洞裡。
  這個山洞陰冷、潮濕、卻無慮讓人發現,因為它座落在一處山彎裡,洞口更密布了雜草怪百。
  他沒毛病,神經更沒問題,然而他卻不得不如此做。
  因為他知道這世上誰要沾惹上了那個要命的“皮條花”,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個別人發現不了的山洞躲著,最好不要出來,否則只要有一絲蛛絲馬跡顯露,她總有辦法循跡而至。
  現在他窩在這裡已經一天一夜了,他又累、又渴,乾癟的肚子更不時對他發出無奈的嘆息。
  可是他卻始終不敢閉上眼睛超過一定的時間,畢竟他怕當他一張眼就看到“皮條花”突然的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他也想了不只一千遍,就是想不透這個女人是受了誰的所托居然要來殺小豹子?
  他更為她編造了幾百個理由,卻也無法相信她是來保護小豹子的。因為據他所知,“皮條花”只會殺人,卻從來沒聽說她乾過保鏢護院的行徑。
  何況“四瘋堂”的一夕之變,更說明了一樁看不見的陰謀計劃在醞釀進行,這種節骨眼裡,他認為他就算死在這洞裡也不能讓一些有所圖謀的人發現自己,進而逼迫自己說出大當家的唯一命根 小豹子的下落。
  他人是迷裡馬虎不錯,可是在情況未明,敵友未分的情況下誰又能說他錯了呢?
  因此他只有像傻鳥似的佝僂著剪子靠在洞壁,只希望三天能快快的過去,更禱告老天爺開開眼,幫幫忙能讓小豹子從“賀蘭山莊”平安順利的救出小星星,那麼他就可帶著他們回到“四瘋堂”交差了事,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回去後總免不了發交刑堂落個怠忽職守的罪名。
  然而小豹子總會替自已摃下大部份這就行了,要不然與其回去死路一條,還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在亂石堆裡,也免得受這又饑又渴的活罪。
  他這裡胡思亂想,正認為自己己經躲過了“皮條花”的時候,殊不知已有人到了洞口,而且那個人正是美得讓人不願眨眼的“皮條花”。
  用一條絲絹輕拭著鼻尖上細緻剔透的汗珠,“皮條花”迎著西天的殘霞,露出一種美得眩人的微笑。
  她站在一方大石上仔細的用目光搜索著前面,漸漸地她的微笑加深了,也露出了一排編貝也似的潔白牙齒。
  因為她已發現到雜木怪石後那一座黝黑的洞穴。
  而一只混身白毛的小老鼠在這時卻從她的腳下幾個縱落一溜煙的鑽進那洞穴中。
  “糊塗蛋”驀然發現一只白色的老鼠古怪的停身在自己面前,他著實嚇了一跳。他正奇怪,也正猜測這只從沒見過的小東西是打哪兒出現的,他已聽到
  “吳必發,‘糊塗蛋’你該出來啦!老朋友來看你嘍!”
  彈了起身,一頭撞上了洞頂,疼得“糊塗蛋”差些暈了過去,外在的疼痛卻抑止不住內心的陣陣寒顫。
  打死他“糊塗蛋”也不願相信外面的人會是“皮條花”。
  然而這世上除了“皮條花”外,誰還有那種甜美的嗓音?再說這種聲音“糊塗蛋”又怎忘得了?
  “幹嘛呀!客人都到了門口了,做主人的還好意思賴在裡頭不出來迎接嗎?吳先生,小心那裡頭待久了濕氣重會得風濕痛的喲!”
  還想裝傻,“糊塗蛋”沒答腔。
  “好啦,難道你非得我放把火用煙薰你出來嗎?你混身沒有三兩肉,就算薰熟了可也賣不了什麼好的價錢,何苦作賤自己,硬逼我做那傷感情的事呢?”
  “糊塗蛋”不想做那薰臘肉,於是他只有乖乖的鑽出洞來,可憐他餓得兩眼發花,出來後東張西望的還沒發現說話的人到底在什麼地方。
  “在這呢?”“皮條花”出聲招呼著。
  “糊塗蛋”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一個人鑽到洞裡,都會被“皮條花”給揪了出來。
  “你好。”“皮條花”笑得像在豔陽下怒放的花朵。
  “我……我實在不知自己有哪一點好。”
  這還真是句實話,因為“糊塗蛋”現在的樣子非但不好,簡直狼狽到了極點,更何況也餓得沒趴下才是讓人奇怪的一件事。
  笑了笑,“皮條花”說:“我也看得出來你並不好,但是這時候除了這句問安的話,我總不能像一般人一樣問你吃過飯沒有,你說是不?”
  連苦笑的力氣也沒有,“糊塗蛋”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不想再說些無意義的話。
  “皮條花”輕盈的飄落到“糊塗蛋”的面前,她拿出了一油紙包遞給了他。
  連猜的念頭都還設計起,“糊塗蛋”的鼻子已嗅出裡面的東西一定是油雞,面餅以及薰火腿。
  一個人最餓的時候,哪怕他所有的官能都失去了靈敏,但是他的嗅覺絕不會失去,而且反而會比平時還靈光。
  果不錯,油紙包裡的正是那三樣,“糊塗蛋”這時候已極得多想,也不願多想,他接過了油紙包後三兩下撕了開來就像一年沒吃飯一樣啃著雞肉,塞著面餅,同時更目不轉睛的直瞪著那一大塊火腿肉,就怕他一不注意,那塊火腿會站起來跑了一樣。
  “小心點,你……你慢慢用,可千萬別噎著了,哪,先喝口水 ”“皮條花”又遞過了一只羊皮袋水囊。
  一面灌著水,“糊塗蛋”含混著說:“你……你放心。我……我寧可……噎死……也不願……渴死……餓死……”
  “你可千萬不能死,你若死了我這‘四分衙’的招牌可就砸了……”
  當然明白人家話裡的意思,“糊塗蛋”不再說話,他悶著頭猛啃手中的食物。
  於是“皮條花”也坐在一塊石頭上兩手支著,就好像看戲似的那般專注的看著“糊塗蛋”吃東西。
  幾乎連骨頭都吞下肚,不一會“糊塗蛋”吃完了所有的食物,最後還把手指頭放到嘴裡吸吮了兩下,再拿起羊皮水囊“咕嘟、咕嘟”喝了淚滴不剩後,意猶未盡的“嘖”了兩聲說,“蕭姑娘,謝啦。”
  “吃飽了?”
  “就算沒飽,也差不了多少。”
  “那麼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小豹子的下落了呢?”
  “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又是用什麼方法找到我的藏身之處呢?”
  “皮條花”並沒有因為他沒答自己的問話有所不悅,她仍然笑了笑,反而大方的指著不知什麼時候蹲踞在一旁的白老鼠說:
  “是它找到你的。”
  好奇加上不解,更有著迷惑,“糊塗蛋”說:“它?這只怪老鼠怎麼會找到我?”
  “這種老鼠從天竺來的,它們酷食一種天蘭盛產的堅硬果實,就算隔了幾十裡地,它們也可以嗅出哪裡有那種果實,所以一個人的身上如果藏有那種果實,它們必能循味找到那個人 ”
  “糊塗蛋”當然明白自己身上決不會有她說的那種果實,可是卻不自覺的在身上用手摸了摸。
  “你別我了,你身上雖然沒有那種果實,可是卻有那種果實研磨成的粉末,當然,你身上的粉末是我動的手腳,早在茶樓裡我和你對坐說話的同時,我已趁你不注意的時候用指甲彈了一些在你的衣服上,要不然你躲在這種荒山野洞裡,我就是神仙也我不到你呀!”
  看樣子江湖傳言果然不錯,“糊塗蛋”明白自己要想躲開她恐怕得從頭到腳好好洗刷一番,另外當然也得換件衣裳。
  “雖然沒有酒,但是總算是吃飽了,也喝足了,吳先生,接下來的……”“皮條花”俏極了,斜著顆螓首挺逗人的說。
  打了個飽隔,“糊塗蛋”裝模作樣的想了想說:“接下來的?什麼接下來的?”
  “吳先生,我給你一個建議,我希望你最好弄清一個事實,那就是我既然能把你從那個洞裡請了出來,我就仍然有辦法把你弄了回去,而且我還可肯定的告訴你,你進去後將永遠出不來!你信不?”
  “皮條花”仍是笑咪咪的說,“糊塗蛋”卻聽得有些頭皮發麻。
  “呃,蕭……蕭姑娘,你……你可不可告訴我,你那麼急切的找我們少主真正的原因到底……到底是為了什麼?”
  “皮條花”站了起身,她不笑了,不笑的她變得十分冷艷,甚至給人的感覺就像從陽光中突然走進冰窯裡一樣。
  不禁打了個寒顫,“糊塗蛋”用舌頭粘了粘嘴唇,鐵了心又道:“我……我吳某比起姑娘來,雖然……雖然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是‘忠、義’二字卻不敢稍違,蕭姑娘想必也知道敝……敝幫近來遭逢巨變,大當家的生死未卜,而少主更是他老人家唯一骨肉,因此……捨棄這付臭皮囊,恕吳某難以告之姑娘……”
  “皮條花”還真沒料到這蝟瑣漢子居然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一怔之後,夕陽中的她稍一思索說:“好,看不出來你這個人還挺忠心事主,我仍是那句老話,我要知道小豹子的行蹤的確是要保護他,至於什麼原因?受誰之托?對不起,一來職業道德,二來事關重大,我無法告訴你,也不能告訴你。”
  江湖險,人心更險。
  “糊塗蛋”是個老混混了,他當然不會輕易的去相信別人,尤其相信這位以“殺手”聞名的女人。他也明白在江湖中闖盪的女人,越是漂亮越是口是心非,越不能相信。
  一橫心,他索性閉上了眼,一付凜然就義之狀說:“蕭姑娘,對不起,我還是無法告訴你。”
  “皮條花”決非浪得虛名,一個成名如她的人,對閱人總有獨到的地方。現在她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縱然有無數的缺點,卻有一顆堅持“是”與“非”的心。
  對付這種人除了拿出證據外,要從他口中套出小豹子的行蹤恐怕是不可能的。
  氣氛僵凝住了。
  兩個人彼此都有堅持的原則,也更有不能說明原因的理由,看這情形“皮條花”的油雞、薰火腿,全餵進狗肚子裡,只見她氣得柳眉倒豎,卻拿“糊塗蛋”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個人若連死都不怕了,你還能拿他有什麼辦法?
  於是當“糊塗蛋”久久不見動靜,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已不知“皮條花”在什麼時候離開的。
  最讓他吃驚的是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年輕人正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側著頭用一隻手挖著耳朵,古怪的瞧著自己。
  被這突來的人嚇了一跳,“糊塗蛋”猛古丁退後了數步,差些跌坐在地上。
  “你……你是誰?你……什麼時候來的?”
  跳下了坐著的大石頭,黑衣人輕淡的像一抹輕煙來到面前,他那張俊彥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說:“你叫‘糊塗蛋’?”
  “是……是又如何?”“糊塗蛋”實在猜不透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名人?好像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認識自己,也都能一眼就喊出自己的名字。
  “我找了你好幾天了。”
  “找我?找我做什麼?我又不認識你,更沒搶了你的老婆?”
  一肚子窩囊氣的“糊塗蛋”,對“皮條花”雖然懼甚,但對這個像打地底冒出來的傢伙可就沒什麼好臉色了。
  更何況剛才引頸就戮的“糗”事想必也落在了這臭小子的眼裡,想到這“糊塗蛋”當然忍不住出口就“衝”了人家一句。
  笑得讓人“心跳”,黑衣年輕人停止了用手挖耳朵的動作。
  他自然的向前走了三步,“糊塗蛋”卻更不自然的退後六步。
  “難怪你想搶人家的老婆,像你這種說話的人又怎麼討得到老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假如你再這樣子和我說話,你這一輩子可能就真的無法討老婆了。”
  有種人天生就有種讓人在無形中感受到他的威儀,但是“糊塗蛋”卻始終不願承認對面這個毛頭小子也具備有這種氣質。
  然而剛剛不自然的示弱退後,已說明了這個人在無形的氣勢上己控制住了自己。
  軟弱的挺了挺胸膛,“糊塗蛋”故意的大聲說:“你……你又是哪條道上的?報個名來聽聽。”
  “沒那必要,現在我要你回答我一件事,你那個主人如今在哪?”
  才走了一個,又來了一個,“糊塗蛋”戒懼的凝神注視對方,他說:“朋友,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不過為了‘錢’而已。”
  “錢?”
  “當然,要不然我遠巴巴的趕來找你幹什麼?”
  有的錢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賺的,尤其敢在“四瘋堂”身上打主意賺錢的人一定有所依恃。
  仔細的再打量這黑衣俊彥的年輕人,“糊塗蛋”發現這個人又開始用手在那掏著耳朵,態度非常輕鬆,好像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告訴他“小豹子”在什麼地方。
  有種被人漠視後的憤怒,又有種壓抑許久後的喧洩,“糊塗蛋”忍不住的破口大罵:
  “娘的皮,你這不知打哪個老鼠洞鑽出來的三流混混,你***讓‘錢’給蒙昏了頭,迷了眼啦!想錢居然想到咱‘四瘋堂’的頭上,打主意也敢打到咱大當家獨子的身上?我看你不只是財迷心竅,簡直***混蛋加二百五。”
  一句話裡二個“***”,外帶一個“娘的皮”,最後再來上“混蛋加二百五”。黑衣年輕人可領教了“糊塗蛋”罵人的本事。
  “禍從口出,病從口入”這句話說得還真一點也不錯。
  當“糊塗蛋”的語音一落,他的雙頰只感到一陣躁熱,耳際只聞“嗡嗡”之聲不斷,然後他那可憐瘦削的面頰,已陡然腫了起來,當他回過神來後,他看到的仍然是一個用手掏著耳朵的年輕人。
  強忍著痛楚,吞下了滿嘴的血水,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眼晴,“糊塗蛋”難以相信這個“吊兒郎當”的“三流混混”就是掌摑自己的人,怔忡一會後,他開了口。
  “你……你到底是誰?”
  雖然黑衣年輕人領教了“糊塗蛋”罵人的本事,可是“糊塗蛋”不也領教了人家揍人的本事?
  點了點頭,黑衣年輕人說:“嗯,果然有效,如果你一直保持著這樣說話不帶臟宇,我保證你將可活到一百歲,當然你只要有本事,就算你要討一百個老婆也能如願,好啦!現在言歸正傳,‘請’你告訴我趙威武的兒子現在在哪?”
  “你……你到底是誰?”“糊塗蛋”當然知道這世上敢直呼“趙威武”之名的人絕對不多,可是他想不出這個像江湖混混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會是這少數人中的一個。
  而且看他的樣子,簡直沒把聲名震四海的“四瘋堂”大當家看在眼中。
  為“糊塗蛋”嘆氣,黑衣年輕人搖了搖頭說:“我實在為你難過,也不知道你這兒十年的江湖飯是怎麼吃的?嗯,你仔細想想,想想看這世上有誰的手會那麼快?快得能在一瞬間連賞你六記耳光後你還無法摸清我的出手?”
  “糊塗蛋”也還真嘔人,他似乎忘了自家的“面上無光”,卻反而開始挖空腦袋去想人家的來歷。
  黑衣,年輕,出手如神。
  “糊塗蛋”明白自己在江湖中雖不能算赫赫有名,但卻絕對不是庸手,更何況能打得自己連招架餘力也沒有的人,他那隻手可以說簡直不是“人”的手了。
  “九手如來黑雲?”
  看到對方臉上浮現的驚恐、慌亂,“九手如來黑雲”肯定的點了點頭:“嗯,你猜對了。”
  他之所以那麼肯定,是因為他已看多了許多人在知道自己的名字後所表現出來的樣子。
  他也明白凡是聽過自己名字的人臉上的表情能夠不起變化才是一件稀奇的事兒。
  “糊塗蛋”“蹬、蹬、蹬”一連退後三步,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他的胃在抽搐、翻攪,差些把剛才下肚的油雞、薰火腿給全吐了出來。
  口裡像含了一把沙子,“糊塗蛋”舌頭打結的喃喃自語:“怎麼會是你……我的老天,怎……怎麼會是你?……”
  “當然是我,而且如假包換,童叟無欺。嗯,你該總不會糊塗得還要我再拿點證明給你看吧?”“九手如來黑雲”又在那掏弄著他的耳朵,同時斜睇著一跤跌坐在地的“糊塗蛋”。
  還要什麼證明?
  “糊塗蛋”腫起的雙頰不正是最好的證明?
  摀著臉,“糊塗蛋”的表情就像踩到一堆狗屎般的難看莫不作聲,腦子裡卻在盤算著怎處理眼前這一難題。
  “老哥哥,折騰了一陣,我想你既己確定了我的身份,該琢磨著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嗯,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呢?”
  “我……我……你要我說什麼呢?”
  “咦?難道你真的被揍糊塗了?”
  許多人都知道,碰上了“九手如來黑雲”除非你是個死人,否則就算是個啞巴,他也有辦法把你祖宗八代的根給刨了出來。
  同樣的方法,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所得的結果有時就不可能一樣。
  “糊塗蛋”又使出了老套,“九手如來黑雲”現在面對著的是一付凜然就義,視死如歸,閉著眼悶不哼聲的雕像蠟人。
  敢情咱這位想必是橫了心,打譜不再開口。
  心裡七上八下,“糊塗蛋”只巴望著這位也能夠像剛才那位一樣,最好無聲無息的同樣消失。他悄悄地睜開了一條眼縫
  繩子,一條繩子打了個活扣垂在一株巴掌粗的枝椏上。
  而那朵黑雲卻斜靠在樹上,就像靠在他家的大門口觀日落的那般悠閒。
  嘴角擒著一抹微笑,“九手如來黑雲”開口:“我想你一定知道繩子是用來吊人的,當然我決不會發神經,所以被吊的人也決不會是我……”
  “糊塗蛋”怎會被這種“小”場面唬著?
  然而當他知道“黑雲”下一步的行動後,他慌了,也諒出了一聲冷汗。
  “你該聽過萬蟻鑽心這句話吧!現在我可告訴你我預備玩的這種遊戲就叫‘萬蟻鑽心’,首先我將把你倒吊在這棵樹上,然後我這有一小瓶蜜糖,如果說我把這蜜糖塗抹在你身上,這結果……”
  這結果卻是“糊塗蛋”連想也不願去想。
  因為這種荒山野地裡的螞蟻不但大,而且還兇得很,只要隨隨便被一只咬了一口已夠讓人疼上老半天。那麼假如一個人全身都爬滿了那玩意,也決不是“恐怖”兩個字所能形容了。
  “你……你老兄真……真要這麼做?……”“糊塗蛋”不覺後退的大著舌頭說。
  “你看我像是和你鬧著玩的嗎?當然,如果你現在願意告訴我的話,這瓶密糖你想吃掉,我也很樂意送給你。”
  什麼叫“情急拼命?”
  “糊塗蛋”在“九手如來黑雲”的語聲一落,他己快得像一陣風般突然欺進對方的身前,同時他也不知什麼時候掣出了一把短而鋒利的兩刃尖刀,對準了面前敵人的心口。
  是的,很少有人會束手等死,更何況“糊塗蛋”可也是有名有姓的武林人。
  他明知就憑自己的一身功夫要和這“九手如來”博殺有如以卵系石,然後他不得不抱著一線希望,也心存僥倖,企圖奇襲成功。
  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黑雲”想不到“糊塗蛋”這個時候會暴起攻敵,他來不及閃躲,也用不著閃躲。
  就在“糊塗蛋”已然感覺出自己手中的尖刃己經觸上了對方衣衫一角時,甚至他內心的狂喜已浮現在臉上的一剎那……
  他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會比那隻手還快的東西?明明已經一招得手,明明對方即將中刀血濺;那隻手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為什麼它能握住自己的手腕,而且自己手中的尖刀又怎麼會到了人家的另一隻手中?
  一陣刺骨椎心的疼痛自小腿的迎面骨傳來,“糊塗蛋”還在弄不清怎麼一回事的同時,他已不覺單膝跪地,因為“九手如來黑雲”的腳已瑞在他的小腿上。
  在“糊塗蛋”疼痛減輕後,他卻無法站起來了。
  一個被倒吊在樹上的人又怎站得起來呢?
  “為什麼這世上就有那許多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呢?”“黑雲”一面像是自語,一面用手指沾著一小瓶蜜糖往“糊塗蛋”的腿上,胸部等處輕抹。
  因為倒吊著的關係,“糊塗蛋”的褲角己滑落至腿部,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褪至他的頭部,而把他的頭整個蒙了起來,因此他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嘴裡被人塞了一塊布,而且也因為血液逆流的關係,腔調變得十分難聽。
  “王……王八羔子,你……你‘九手如來’如……如果還……還算是個人的話……
  就……就給大……大爺一……一個痛快……”
  “哎!糊塗蛋,糊塗大爺,你怎麼到現在還搞不清楚?我可是好話說盡,你想要痛快那還有什麼問題?只要你回答我我想問我問題。”
  “我操你個六舅,‘黑雲’你這殺胚,你在做你***春秋大夢,我吳某人今天就只恨技不如人,你來好了,看看大爺我會不會眨眨眼哼哼聲 ”“糊塗蛋”使出了力努力的把身子刁了起來突然憤聲大罵。
  “嘖,嘖,好氣魄,好個忠心護主的奴才,現在說什麼都是白搭,等會,等會如果你還有力氣罵得出聲這才顯得出你來。”
  雙手抱胸,“九手如來黑雲”退至另一棵樹旁靠著輕鬆且不在意對方的謾罵。
  來得其快,“糊塗蛋”正想再開口大罵時,他猛然發覺有種酥麻的感覺自腳躁的部份傳來,逐漸的那種感覺愈來愈強烈,也愈來愈從腿部漫延至身上。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似癢似麻,又似乎有種讓人混身不自覺的打心底升起一種顫慄。
  正猜測著自己身上不知已爬滿了多少只的螞蟻,驟然腿上一痛,緊接著胸口也像被針孔扎了一下般,“糊塗蛋”已開始嘗到了滋味。
  立時他已說不出話來,因為雙手亦被縛住,“糊塗蛋”只好全身不停的扭動,希望藉著身體的扭動能夠把身上的螞蟻抖落。
  然而枉自花費了許多力氣,他知道一點用也沒有,畢竟在他的感覺中那些螞蟻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有愈來愈多的趨勢。
  因為他全身開始像受到幾百根、幾千根同時針扎入肌膚裡一樣,早已痛得他眼淚鼻涕一齊流出,那麼他又怎罵得出口?
  這的確是種酷刑,而且還是一種從來沒人嘗試過的酷刑。
  “九手如來黑雲”目注著這一幕“螞蟻雄兵”大啖人肉,面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夕陽裡他那俊逸的臉龐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殘酷“美”。
  他真狠嗎?
  為達目地他必須狠,因為在這血腥的江湖裡,他細通有時對敵人仁慈可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
  你見過一個人全身布滿了黑紫色的大螞蟻是種什麼樣的情形嗎?
  再加上那種針扎般的疼痛沒一刻停止的持續著,又是一種多痛苦與難受的感覺?
  “糊塗蛋”的身體已漸漸的扭曲快失去了人形,他的腳躁也因磨擦過度滲出了血。
  他嘶啞的叫著,叫聲淒慘的讓人悚慄。
  “你……你放……放了……我……放了我……”
  除非是木頭人,否則只要有知覺的人恐怕己沒人能忍受這種非人道的酷刑。
  上前解開了繩子,“九手如來黑雲”把“糊塗蛋”放了下來。
  掙扎著脫下了身上所有的衣服,“糊塗蛋”用最後一絲餘力拿著衣服從頭到腳的擦拭著,搓揉著;地上的螞蟻死屍已快堆成堆了。
  到今天他才知道這種小東西平常毫不起眼,可是一旦聚集起來真有可能把人連骨帶肉的啃得不留一點碎碴。
  喘息著,也疲憊的像虛脫了般,穿好衣服,“糊塗蛋”用能殺人的目光死死的瞪視著“九手如來黑雲”。
  露出一種歉意的微笑,“黑雲”側著頭道:“你喘口氣,先休息會,我……我知道你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大病了一場,所以我不急,等你休息夠了再說話,嘿,再說話。”
  虛弱得有如跋涉了幾座大山,“糊塗蛋”沿著樹幹坐了下來,也只不過剛屁股著地,驀地他又跳了起來。
  因為他身上仍然殘留有蜜糖的氣味,而又有新的螞蟻循味而至又狠狠地啃了他一口。
  望著恨不得踩死全世界螞蟻的“糊塗蛋”,“九手如來黑雲”淡然的說:“我想你應該最好馬上找家客棧或澡堂,好好的洗去你身上的蜜糖,要不然就算你離開了這裡,別的地方仍然還有螞蟻,當然……”
  下面的話“黑雲”沒有說,可是“糊塗蛋”決不糊塗。他知道如果對方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就算面前有條河他想跳下去恐怕也無法辦到。
  許多時候話想說而無法說是一種悲哀。
  然而當不能說的話卻又不得不說何嘗不也是一種悲哀?
  “糊塗蛋”知道現在必須“落檻”點了,而且也必須說的是實話。
  畢竟他面對的是“九手如來黑雲”,而不是別人。
  是真話,是假話,對一個江湖中赫赫有名,難纏與難鬥的他來說,可輕易的分辨出來;就像是每天上市場的主婦們,你又如何能在她們面前偷斤減兩?
  不過“糊塗蛋”還是由於“九手如來黑雲”的一句話才說了實話,否則他將準備犧牲以全忠義。
  那是因為“黑雲”說:“盜亦有盜,我之所以要找趙威武的兒子只是單純的受人之託,當然這是有代價的,但是以我的名聲我總不會去殺害這麼一個孩子吧!”
  的確,縱然“九手如來黑雲”在江湖中的聲名雖然是出了名的“殺手”,然而搜盡枯腸“糊塗蛋”還真找不出一件他不按規矩,不講道義的行事。
  無奈的,“糊塗蛋”不得已的說出了小豹子的去向。
  “糊塗蛋”剛說完“賀蘭山莊”四個宇,一叢長可蔽人的草堆後面轉出了“皮條花”。
  “看樣子有時候還是狠一些才行,要不然還真無法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糊塗蛋”乍聞人聲嚇得又一跌跌坐在地,反觀“九手如來黑雲”他不但沒有一絲意外,竟仿佛知道有人在那草叢裡一樣。
  “皮條花”慢慢行近後,“九手如來”的目光帶笑說:“又碰面了,你好。”
  斜睇了一眼,“皮條花”道:“你也好,‘九手如來黑雲’。”語氣中多少有些不屑。
  打了個哈哈,“黑雲”道:“你一直在一路跟蹤我的事?”
  哼了一聲,“皮條花”沒搭理。
  “其實我這麼做對你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喏,你瞧我不是代你問出了你想知道的事了嗎?”有些“吊兒朗當”“黑雲”鬆散的說。
  “我只是沒你那麼狠毒罷了,幹你這行的最好仁厚些,否則報應來時……”
  “我這行?哈,哈,那麼你又以為你是幹哪行的?算了吧!‘皮條花’,江湖中提起你的名字比起我來恐怕難分軒輕裡。”
  同行相忌,自古以來無論任何行業里都有這種現象。
  “皮條花”蕭燕似乎沒想到對方也早已瞧出了自己的身份,錯愕了一下後臉上的寒霜不覺更加深地冷然道:“你知道最好,所以不用我提醒你,別人可能含糊你‘黑雲’,在本姑娘面前你最好說話不要話中帶刺……也請你以後少跟蹤我……
  聳聳肩,“九手如來黑雲”莫可奈何的笑了笑說:“果真是‘皮條花’,霸道的一點道理也不講,不說別的,光是我為你擋住了那八個熊人一事,你也不應該拿這種臉色對人呀?
  更何況我也幫你問出了你迫切想知道的問題,欸,這年頭真是好人難做喲。”
  “皮條花”的去而復返“糊塗蛋”連想都沒想到,事實上“皮條花”的離去只因發現有人躡蹤而至,為了隱藏身份只好先躲了起來。她也沒想到這躡蹤而至的人竟是“九手如來黑雲”。
  一來想知道“黑雲”的目地,二來她也想知道“小豹子”的行蹤。所以當“九手如來黑雲”使出了那種刁鑽邪門的逼供法子套出了“糊塗蛋”的話後,她忍不住的出面。
  當然她也明白憑“九手如來”的功力絕不會沒發覺自己的行藏,因此與其讓人瞧扁倒不如索性大方點,最主要的還是她也想搞清楚這個一向獨來獨往在江湖中人人既敬且畏的“殺手”為什麼也接下了和自己同樣的一樁買賣。
  酒樓中一事“黑雲”說得是理,雖然那“賀蘭山莊”並沒放在“皮條花”的眼中,然而那種龍蛇混雜的場面裡她自有不能暴露身份的理由。
  現在不同,畢竟人家可已摸清了自己的底,因此“皮條花”可就恢復了她在一般人心目中的形象。只見她嬌靨冰冷:“‘黑雲’,道上的規矩我想不用我教你,什麼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我謝謝你為我在酒樓中退敵,然而一碼歸一碼,‘四瘋堂’的買賣如果你硬要插上一手,對不起,話我可說在前頭……莫怪我沒打招呼……”
  “嘿,我說‘皮條花’,你還真是翻臉如翻書嘛,怎麼?只許你一個人吃獨食,別人就活該捱餓?算了,算了,我既然捅上了‘賀蘭山莊’那個大馬蜂窩只怪自己倒霉,我認了。……不過你說的‘四瘋堂’的事情,我們是各為其主,各行其事,你既然知道道上的規矩,我想你也總知道我的個性,那就是除非我不接,否則只要我接手的事情就算天皇老子也無法干涉我,更無法阻攔我。”
  “九手如來”的成名絕非偶然,在江湖中能掙出像他今日這般的名聲,他所憑藉的除了他本身的技藝功夫外,還有他那說一不二,寧折不彎的執拗。
  “皮條花”是個女人,也較為敏感。
  她當然已經明白“黑雲”的意思。再一看對方那種神情,她發覺這一次的任務要想達成恐怕得大費周章了。
  試探性的,把冷峻的臉色舒緩一些,“皮條花”蕭燕直接問道:“‘黑雲’,你找趙威武的兒子有什麼目的?”
  雖然剛才的幾句話衝了一些,也或許感覺出對方不再那麼毫無“女人”味,“九手如來黑雲”也大方的道:“沒什麼,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罷了,你呢?如果說你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的話,恐怕你這‘四分衙’這次可就蝕本嘍,一個小孩子的體重和一個大人的體重來比可就相差了不止一半了。”
  輕輕地帶過話題,“黑雲”說了等於沒說。不但沒說,甚至還巧妙的想套對方的話。
  “皮條花”冷哼一聲,想必有些微怒,她乾脆把話給挑明:“你可不可以撒手?”
  “你呢?”
  “‘黑雲',我和你打個商量……”
  “你說。”
  “我出一千兩黃金,只要你從此莫管這件事。”
  奇怪的看著“皮條花”,“九手如來黑雲”仿佛從沒見過這個人似的。
  “我是認真的。”“皮條花”心火陡然升起。
  嘆了一口氣,“黑雲”知道一個像“皮條花”這麼有身價的人肯出價給別人,不管她為了什麼,已不能算是無奈,簡直可以說是一種悲哀了。然而他除了嘆氣外,也只能說:“我想……我想二千兩……”
  “好,二千兩,不知你什麼時候要?又要哪一家的銀票?”
  “皮條花”根本毫不考慮接口道。
  “你……你弄擰了我的意思,我……我是說我願意出二千兩黃金,希望你能退出這件事……”“九手如來黑雲”有些窘迫,亦有些結舌的說。
  “你戲弄我?”
  “我……我不敢,我怎麼敢戲弄你?我……我也是認真的……”
  “皮條花”急切中說出來的話頗有語病,當她頓然醒覺時卻不禁氣得柳眉倒豎,因為她已發現“黑雲”那種想笑不笑的表情。雖然他口中說得是認真,然而那種表情下再“認真”
  的話恐怕也變得不“認真”了。
  於是香風乍起,“皮條花”姣好的身影撲向了“九手如來”
  這決不是投懷送抱;雖然香風襲人。
  “九手如來黑雲”眸中的笑意尚在,他的瞳孔已收縮,因為他己發現對方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柄短劍,而那劍尖此刻己離他心口不及一寸。
  像來自虛無,更像來自九幽。
  “皮條花”的一劍明明即將得手,卻不知那一隻手是從何處來的。感覺中那手似乎劃過自己的腕脈,而自己那一劍就那麼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的刺了個空。
  劍再出,刺的是剛擰腰側身尚未站定的“九手如來”。
  眼角的餘光一直沒有離開那柄短劍,“黑雲”出手撞歪了那一劍後擰腰旋身,同時在那柄劍即將落身的一剎那舉臂格拒
  “皮條花”做夢也想不到這人會拿血肉之軀來迎拒短劍,她的第二劍縱然沒有第一劍快,可是卻比第一劍來得猛,只因為她想藉著這一劍的猛勢好後續接下來的劍招。
  她更想過對方要躲過這一劍除了後退之外就是連續的側身橫移,待她意會到對方竟然採用的是一種自毀的方式後,她已不及撤招。
  急切中把刺出的劍拼命橫切,然而一切已太晚
  “皮條花”也不知自己怎麼會有饒敵之心,也許在電光火石間她想到了人家拂過自己腕脈的手沒施全力,要不然該斷腕的應是自己。所以她才會在急切中把自已手中的劍拼命橫切。
  “你怎麼……”
  “皮條花”慌亂中只說出三個字,她己感覺自己手中的劍己經切上了“九手如來”那只“不要命”的手。
  是的,遲了。
  本來她想說的是:你怎麼那麼不知死活。
  該斷的沒斷,同樣的不該斷的卻斷了。
  “皮條花”腰畔系著一只玉葫蘆的絲帶卻斷了。
  當她發覺一切不是自己所想像之時,她愕住了。
  同時也忘了追敵,一張吹彈欲破的粉靨上布滿了羞、慚、悔、恨四種表情。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一劍非但沒切下“黑雲”的手臂,甚至對方連一滴血也沒流。
  她更不明白人家又怎能在那瞬間摘了自己腰畔的飾品?
  她後悔自己為什麼會臨時起了不忍之心,更痛恨那人臨走前那種似輕蔑又似嘲諷的微笑。
  待她回過神來之時,遠處斷續傳來那讓人恨得牙癢的聲音:“‘皮條花’我們賭一賭……看誰先找著那只小豹子……”
  “你這鬼……”跺腳的同時她猛然想到自己這種兒女之態若落人了旁人眼中,可就更讓人羞煞愧煞。
  急忙回頭,“皮條花”這才發現哪還有“糊塗蛋”的蹤跡?
  敢情那老小子早不知什麼時候腳底抹油溜得無影無蹤。
  因此在夕陽的余陣裡,那朵“皮條花”不再有冷漠,不再有最寒的神色。她的長髮飄舞在風中,像極了來自天上的仙子,當然此刻的她也如同仙子般那麼讓人心儀。只是在落霞中她踽踽獨行給人一種仿佛失落了什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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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女鬼”糟蹋“鬼精靈”

  在“賀蘭山莊”裡從大到小,不管男女老少,每一個人都知道莊主的千金 人見人怕的大小姐帶回家來了一個“落難”公子。
  這還真是“落難”;在大家的心裡想,一個男人能和自家的大小姐在一塊不是“落難”
  是什麼?
  可是誰也不敢對這“落難”的公子心存不敬,或在言詞上稍有得罪。因為莊主千金可把小豹子當成了塊寶,再加上賀見愁完全以一付泰山大人的態度親下了令諭,莊中各處,小豹子皆可自由出入,不需要腰牌識別,也不需要辨證“切口”。
  因此每一個人看到了小豹子,就像看到了新姑爺一樣,又打躬又作揖,外帶一種笑在心裡的表情和他打招呼。
  小豹子當然明白這是什麼原因。然而他卻啞子吃黃連,一肚子苦水是想說都無法開口。
  吃過了賀見愁的“接風宴”,死催活催的趕走了聒噪不停的賀如美。
  小豹子一個人仰靠在竹躺椅裡,腦子裡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怎麼樣用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來確定那顆小星星在什麼地方?以及怎麼樣救她出去。
  越想越心急,越心急就越無法安心下來。
  小豹子像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再也按捺不住,他要去找,去找那顆被自己輸掉的“星星”。
  出了這間精緻的客房,屋外已是黑夜。
  望著偌大而又黑漆的莊院,他才猛然發現既不能問人,又不能扯著喉嚨喊叫,就這麼瞎蒙亂闖的,又到哪去找小星星?
  繞過了花圃,踩上了花磚鋪就的小路,小豹子漫無目的走著。
  “誰?口令 ”
  那人顯然已起了疑心,說話的語氣已有了警惕。
  “這……這位大哥,是……是我……”
  “你是誰?再要不說出口令來,我可就要放箭了 ”
  黑影移動了一下,想必他說的可不是玩的,因為小豹子己可感覺出在那人的身旁正有一排箭映著微淡的月光泛起森冷的寒光。
  “這……這位大哥,是我,是我,我是你們小姐的朋友,我姓趙,姓趙,打京里來的……”急快冒出了汗,小豹子一疊聲的說。
  一下子花架底下,假山後買閃出了三名魁梧大漢,待他們看清了面前那人正是莊中的嬌客,未來的東床後,他們躬了躬身又退了回去。
  輕撫了一下凡自怦然在跳的心口,小豹子這才又邁步前行,主動的開口說:“二位大哥,你們辛苦啦……”
  花架下的漢子又再行了出來,語氣中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趙公子,這是應該的,應該的,職責所在,抱歉嚇著了你。”
  “哪裡,哪裡,我晚上喝多了點,這會兒睡不著出來走走,沒想到莊裡入夜了戒備居然還那麼森嚴,看樣子我只好回房了……”
  就在希望幻滅的時候,說話的漢子卻又給他帶來了想也想不到的一陣快感,因為那人接口道:“趙……趙公子你請,你請,莊主吩咐過的,何況您又不是外人,咱們這整個賀蘭山莊的下人們都拿您當自己人看哪。”
  “見風使舵”、“打蛇隨棍上”,小豹子精得出油,對這兩句話可是頗有心得。
  一聽人家話裡透露著熱絡,他可就不動聲色的搭上腔,而且說的還真令人舒爽。
  “呃,兩位大哥你們可真‘上道’,……我……我一定要交您二位做個朋友……甭說別的,就瞧二位的樣子我就知道二位將來前途……前途無……無……無就是沒有……這個…
  對,對,無量……嘿嘿前途沒有‘亮’,沒有‘亮’……”
  所謂程咬金的三斧頭,砍完了就再也使不出別的。
  小豹子不學無術,正經話說不了三句可就原形畢露,好在他人小,人家也不在意。再說他那“四海”的作風早已傳遍了全莊院。
  更何況這兩人能聽到這位未來賀蘭山莊的金龜媚如此“折節下交”,非但受寵若驚,簡直有些暈陶了,哪還管得了其他。
  所以三個人在花架下居然擺開了“龍門陣”閒扯開來。
  “對盤”的意思是說人與人之間很對光,也就是說很順眼,或者相處的很融合。
  在一邊曲意巴結,一邊極力迎合之下,小豹子和這兩個叫顏桂、唐陽的莊丁“王二麻子”扯蛋了許久。
  “扯蛋”正是小豹子的專長,半個更次下來他已在有心的對淡中把這兩人哄得早已搞不清西北東南。
  只見略粗壯的顏桂一臉陳諛的鬼笑說:“趙公子,咱和唐陽還真沒想到您是這麼容易相處的人,與您這一席話談下來,哈,咱們這才發現您還真是平易近人,連一點富家公子的架子都沒有……”
  “對,對,顏桂說得對,這就叫做‘對盤’,嘿嘿,‘對盤’……趙公子這往後只要您有吩咐,咱無不尊命”!。
  “兩……兩位大哥,哪兒話,哪兒話,承蒙你們二位不嫌棄,我小……我‘趙某人’能認識你們,又讓你們‘對盤’這才是我的三生有幸,不,不只三生,搞不好四生、五生才修來的福氣……總之一句話那就是……就是叫……對,叫‘相逢恨晚’,我看這樣吧,你們往後也別叫我什麼趙公子,我聽著挺彆扭的,乾脆我稱你們為大哥,你們就叫我小老弟好了……”
  別看小豹子年紀小,他可把人性給摸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要縮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稱呼可得熱乎些。
  “那怎麼敢當,怎麼敢當……”顏桂與唐陽二人做作的應道。
  “那有什麼關係,你們本來就出我大嘛,好了,我們就如說定了。總不成要我喊你們大叔吧……”小豹子學著江湖人口吻豪邁的說。
  “既如此,咱哥倆就託大稱呼你為小老弟了。老唐,趕明兒沒事時我們可得到你婆娘那兒,要她燒幾個小菜、燙壺酒,好好為咱們這小老弟祝賀、祝賀,祝他早日成為咱‘賀蘭山莊’的乘龍快婿……”顏桂“哪壺不開提哪壺”自以為聰明的說著。
  “好哇,這還用說,趙公子,噢,不,不,小老弟咱們也就這麼說定了……”唐陽也巴結的說。
  一提起“賀如美”,小豹子可就倒盡了胃口,然而為了救回小星星,他又能說什麼呢?
  畢竟他也明白對面這二塊料可是衝著自己是他們小姐的朋友,所以他們才如此和自己這般“對盤”,如果他們要知道自己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恐怕就算自己真的跪下來喊他們大叔,他們絕對連正眼也不會瞧上一眼。
  扯蛋歸扯蛋,“小豹子”可是腦子裡一刻也沒停止過如何從這兩個“王二麻子”的口中套出消息。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小豹子別有用心的道:“兩位大哥,這……咱自小就就說江湖中人免不了有許多對頭仇家什麼的,看你們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的如此森嚴,是不是莊主他方範著仇家尋上門來呀!”
  “小老弟,你還真是純潔哪,或許你不知道,咱們這‘賀蘭葉莊’別處不敢說,最起碼在淮中這塊地兒可是撐得起天的,對頭仇家固然是有,可是要想侵犯咱們‘賀蘭山莊’不是我吹牛,恐怕沒人有那個膽哩。”唐陽生怕別人不知道“賀蘭山莊”在江湖上的名聲,他有些誇大卻也不離譜的說。
  “那麼你們為什麼還要如此戰……戰……如此如臨大敵的戒備呢?”“小豹子”想要論文,卻一時想不起“戰戰兢兢”的成語,“戰”了許久總算讓他想起“如臨大敵”這句話來。這一急可也就更讓他想起了小星星來,因為如果小星星在,他知道她一定會給自己提詞,也就不會那麼窘迫出洋相了。
  笑了笑,唐陽道:“這兩天咱們這是比平日多置了些明樁暗卡,您兄弟不是外人,更不是江湖人,說了也沒關係……事情是這樣子的,昨天莊裡來了一位莊主的遠親,聽說得罪了離此三百里外的‘四瘋堂’,人家既是避難來的,莊主也答應給他庇護,為了防範敵人得知消息來襲,所以大夥也就出平日多辛苦些了。”
  心裡一跳,“小豹子”不動神色的又問:“這是誰呀?怎麼得罪了什麼……什麼‘四瘋堂’,莫不成他躲到這就一輩子不出去了嗎?”
  沉默半天的顏桂顯然不甘寂寞,他接口道:“這個我知道,聽說那個人叫什麼‘辣手’賈裕祖的,本來在‘蓮花集’靠賭營生,也不知怎麼得罪了那邊的‘四瘋堂’就跑到咱‘賀蘭山莊’避難來了,其實他也真是倒霉到家,‘四瘋堂’現在是自顧不暇,誰還有閒功夫跟他瞎攪和,虧他還真有出息,自從進了咱們這後就躲在後莊裡,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莊主外是誰也不見,是誰也不理,害得咱們跟著倒霉,媽的,為這種連‘死獅子’也怕的人加班值勤還真是窩囊透了,呸!”
  難怪自己沒碰著那賈裕祖,小豹子心裡的大石關總算放了下來,否則不巧碰到了那混蛋還真是麻煩事一樁。
  既然有了那傢伙的消息也就不急在一時,小豹子開始打探一些家中的事情,他說:“顏大哥,我不懂你說的‘四瘋堂’自顧不暇是為了什麼?還有什麼‘死獅子’又是怎麼一回事?你可不可以說說?也許讓咱長長見聞,多了解一些江湖中事?”
  “這你可問對人嘍。”顏桂一付神氣的表情,嘿嘿兩聲後他說:“這個‘四瘋堂’嘛,本來是和咱們‘賀蘭山莊’唯一可相抗衡的一個幫會,龍頭老大就是江湖中赫赫圾名‘鐵獅子’趙威武,對了,和你小兄弟同宗,也姓趙……”
  小豹子心想:“他奶奶的這還用你說,你小子若知道我是他兒子恐怕你會嚇得尿都流出來。”
  “本來嘛這趙威武的江山不敢說穩如泰山,最起碼也穩得像他的外號‘鐵獅子’一般,然而誰知道窩裡反,‘四瘋堂’的總監察‘落葉刀’古塘一夕之間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宰殺了趙威武的四名貼身侍衙,甚有可能連趙威武也遭了毒手,幸好‘四瘋堂’尚稱得起是個組織健全的組合,也幸好他們的二龍頭‘白鷹’東方起雲發現得早沒讓那個叛幫殺上的傢伙得逞,要不然……嘿嘿,就憑古塘那把‘落葉刀’,咱們‘賀蘭山莊’隨便弄幾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了所以我說此刻‘四瘋堂’正是風聲鶴唳,自顧不暇,那***還有閒情逸致找‘辣手’賈裕祖的霉氣?奶奶的你們說這姓賈的不是孬種是什麼?”
  一番話可把小豹子聽得直冒冷汗,心驚肉跳,抑不住洶湧澎湃的思潮,他結舌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
  月色昏暗,沒人留心他臉上急遮遽化的表情,可是顏桂卻聽出他那發啞結舌的嗓音。
  “你怎麼啦?小兄弟?怎麼你說話的嗓音變了?”顏桂疑惑的問。
  “啊!噢,沒什麼,沒什麼,我突然覺得有點涼,對,對,有點涼。”小豹子力持鎮定,可是心裡卻寒透了,畢竟在他小小的心靈裡怎麼也無法想像那個終年臉上沒什麼表情,然而每一個都誇讚忠心耿耿的古塘 古大叔會是謀害自己老爹的叛幫之徒。
  “這種事兒還瞞得了人?如今‘四瘋堂’的二當家早已傳下了令諭,同時通知道上的友好親朋,全力緝拿那姓古的,只要一經發現就地正法,雖然外人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可是用屁眼想也想的出來,哎,‘四瘋堂’可真是流年不利,聽說連趙威武的獨子也一起失了蹤,這要怪就只能怪趙威武,那傢伙許是平日待人嚴苛,才弄得如今這付局面……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正是咱們‘賀蘭山莊’大好機會,只要‘四瘋堂’一倒,娘的,這淮中就數咱們最大,所以啊,小兄弟這往後你可就不得了哇,真要有那麼一天河千萬不要忘了咱和唐陽哩……”
  顏桂口沫橫飛,話說完了卻忘不了適時的拍上一記。
  奈何小豹子這回心思早已不知飛到哪去了,他又怎會把對方的巴結放在心上?
  “天…十天色不早了,我……我感覺也有些涼了,兩位大哥,我……我這就回房了……”小豹子是刻回房好好想想剛才聽到的話。
  “對,對,奶奶的,說著說著咱哥倆也到了該下更的時刻了,趙……小兄弟不要忘了明兒到唐陽他婆娘那咱們兄弟三人小酌一番,小酌一番喲……”顏桂的話還沒說完小豹子已經進了房門。
  當然這二位還真弄不清這位是怎麼回事,忽冷忽熱的連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
  暗夜。心亂。
  小豹子多希望此刻有“糊塗蛋”陪著,那麼這夜探後莊,動刀拿槍的救人行動就可全落在了他的身上。然而話又說回來,小豹子也知道就憑“糊塗蛋”那德性,這多年以來就與“四瘋堂”對峙的“賀蘭山莊”恐怕每個人都會一見到他就認出了他。
  焦躁的在房內鍍了幾步,小豹子停下身下了決定。他輕聲的對“尼克森”說:“走,咱爺倆就先去探探後莊,看看那王八羔子姓賈的是不是躲在那。”
  這次小豹子沒走前門,他小心的打開窗子爬了出去,等“尼克森”一個縱跳也出來後,他便把窗子虛掩了起來,然後指了指後莊的方向,由尼克森帶頭盡找花木扶疏陰暗死角走。
  顯然的,“尼克森”是一條久經訓練過的名犬,它鼻子不停的聳動,一路上帶著小豹子儘量避著樁卡逐漸接近後莊。
  所謂後莊只不過是在一處小山丘的一隅,一幢頗為精緻的房舍矗立在遍植夾竹桃的花木中。
  夾竹桃這種花的香氣濃郁嗆人,尤其在夜裡更是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感。小豹子像只豹子般,兩只眼睛瞬也不暖一下的直瞪視著面前的房子。
  他的聽覺敏銳,畢竟能聽出骰子點數的耳朵,又怎會聽不出房內有人?
  他不敢蠢動,因為他知道屋內的人尚未就寢,在這種時候屋內的人又怎麼會沒睡?
  屏住呼吸是人在緊張裡的一種自然反應,但是狗不是人,狗也不懂得什麼是緊張,因此在小豹子心裡正盤算著要怎麼摸進那房裡窺探的時候
  “哈啾 ”這是一個噴嚏聲,狗打的。
  小豹子氣得恨不得殺掉尼克森,就在他想掉頭就跑的同時,那幢房子裡燈影一暗,也沒看清屋裡的人是打哪出來的。
  反正那個人己經像鬼魅一樣的站定在庭院裡側耳傾聽著什麼?
  那個人長髮披肩,一身黑衣,身材瘦高,面孔更是嚇人,因為他的臉上原是眼晴的部位竟然只剩下了二個黑黝的窟窿。
  而他的衣服根本沒有袖子,原因是他也沒有手臂。
  看到這麼一個和鬼差不多的人,小豹子就算有顆豹子膽也不禁嚇得雙腿發軟,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否則他知道自已的牙齒一定會忍不住的打顫。
  那個人一直沒有動作,當然小豹子也不敢動,他一手摀住自己的鼻子,一手緊抓住“尼克森”的長嘴,就怕它和自己一個忍不住又會被那陣陣嗆鼻及濃郁的夾竹桃花香給引得又打出噴嚏來。
  僵持了一會,那個長髮黑衣人慢慢轉身朝著屋內行去,小豹子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他雖然不會武可是自小就看多、聽多,他明白那個沒眼晴,失去雙臂的怪物,功夫是多麼的嚇人,因為就憑他那一身快速,就像打地底冒出來的輕身術已非人類所能辦到,如果他還是人的話。
  這個人是誰?他又怎會變成這種樣子?
  在剛喘過一口氣,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小豹子已忍不住,事實上也無從忍起,他也打了一個噴嚏。
  於是這一次已無法避免,那個人仍然像從地底下突然冒出來一樣就那麼直挺挺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同時他的腳已像一根鐵柱般掃到。
  小豹子沒躲,也沒辦法躲,因為那一腿的快捷、狠毒、陰刁就算是成名多年的江湖人物都不見得能躲得過,何況什麼功夫也不會的一個小孩。
  然而小豹子卻躲過了,原因是那個人所踢的部位卻是一個人的頭部。
  顯然那黑衣無臂失去雙目的人也吃了一驚有些錯愕。畢竟他自已知道在這世界上能躲過這一腿的人已不太多。主要的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對方只是個大孩子,而且又是蹲在地上,於是也就失去了對對方身高的判斷力。
  “你是誰?”不但人嚇人,連聲音都似乎透著那麼七分鬼氣。一系不中後,那人陰森的問。
  “我……我……我叫‘小豹子’……”許是被嚇傻了,小豹子語音打顫,居然說的還是老實話。
  “‘小豹子’?你多大年紀?”聽出了對方尚帶著童稚的嗓音那人又問。
  “我……我今年十……十五歲……”
  沉默了一下,那黑衣人突然伸出了一只赤足,就像一隻手般的那麼靈巧摸向了小豹子的頭。
  小豹子動也不敢動,好一會後那人又說:“你身旁是不是一只狗?”
  “你……你怎麼知道?”小豹子己稍稍回覆了正常,也似乎適應了那人可怖的面容,有些疑惑的問。
  那個人應該是微笑了一下,然而臉上有著那麼大的二個窟窿那笑也就失去了笑的味道。
  “我感覺得出來,你這條狗不比尋常的狗,不過我希望你和它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倒霉的一定是你們……”
  “哦,不會,不會,‘尼克森’沒有我的命令是不會攻擊別人的……”小豹子當然知道那個人的腿有多麼厲害,因為,剛才只不過是腿風掃過頭頂,到現在頭皮都還在隱隱作疼,如果真讓踢個正著那後果可想而知。
  “你說你叫‘小豹子’?‘小豹子’我問你,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覺怎麼會跑到這裡?還有你似乎不是住在這的人,既不是這的人又怎能避過重重樁卡以及外頭那‘迷魂桃花陣’?”那人放下了腳,有些奇怪的說。
  有些警覺,小豹子心想:這個老怪物也不何是什麼人,我又怎能告訴你實情。
  腦子裡轉著念頭,小豹子嘴裡卻說道:“我……我只是睡不著覺,隨便……隨便出來走走,我也不知怎麼會來到這的,老……老人家這……這兒只有你一個人住啊?”
  “胡說 ”黑衣人語氣立刻僵凝叱道。
  “真的,是真……的……”小豹子被嚇了一跳惶聲道。
  “你睜著眼說瞎話,我告訴你,你要再不說實話那可就不要怪我了 ”
  話說完,腳側旋,小豹子身旁一可粗若兒臂的夾竹桃居然連一點聲音也沒有就齊腰斷落,直到枝葉落地發出聲響後,小豹子這才發現那斷折處竟然像讓人用一把十分鋒利的劍劈斷般,切口是那麼的平整。
  “老人家,我……我說的是真的,是真的,我如果騙你的話我……我……我就自斷雙手……”
  小豹子話沒說完臉上已“啪”的一聲挨了一記 不是巴掌,是腳掌。
  “沒有手又怎麼樣?你這毛孩子竟敢嘲笑老夫?”
  摀著臉,小豹子還真有說不出的冤枉,其實他常拿自斷雙手來賭咒,在他想失去了手應該是最嚴厲的賭咒了,畢竟沒有了手他就再也不能玩骰子,不能玩骰子和要他的命應該沒什麼兩樣才對。
  真沒想到這句話也會惹來一“腳”掌,更沒想到掛腳掌的滋味比捱巴掌還令人難以忍受。(腳可是有味道的。)
  也不知怎麼忍受不了,小豹子忘了害怕,忘了對方是誰,他突然憤聲道:“老怪物,心理變態,***我又沒別的意思你幹嘛動……動‘腳’打人?難道真話你不要聽非要聽謊話?你又不是女人,非得哄著你才***過癮?”
  二個***外加心理變態,小豹子的氣是出了。
  然而對方的一張臉雖然在黑夜裡看不真切,但從他那聳動不已的黑衫中不難想像已氣得變了顏色。
  話一罵完小豹子己躲到一株夾竹桃樹後,同時已準備發出訊號要“尼克森”猝起發難攻擊敵人。
  “餵!”等了一會,小豹子不知道對方是怎麼了,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居然“二百五”的伸出腦袋招呼人家。
  “好,好,罵得好,罵得好,好小子有種,你真有種。”哈,……黑衣人在激動平息後突然爽朗的大笑。
  這一來個豹子可傻了。“餵,你……你是不是有毛病?幹嘛一直笑個不停?”
  是的,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不可能笑得出來,也無怪乎小豹子弄得一關霧水。
  “來,來,別怕,別怕,雖然你這小子把老夫給罵得狗血噴頭,但是我喜歡,我喜歡,你小子真不愧叫小豹子,還真有顆豹子膽哪,嗯,可真像我小的時候,嗯,好,好……”黑衣人的語氣不再凌厲,也似乎有了人味。
  敢情這老怪物欠罵,小豹子心裡這麼想,卻仍戒懼的躲在樹後。
  “幹嘛呀,老夫這麼一大把歲數的人了莫非還騙你這小孩子?你放心的過來吧!我說過沒事就沒事了……”黑衣人等了一會沒見動靜不覺解釋的說。
  “餵,你少來了,鬼才相信你說的話。算了,碰到你算我倒霉,本少爺走了 ”雖然有些相信對方不再對自己懷有敵意,然而小豹子只希望早些躲開這個三分瘋癲七分像鬼的人。
  於是他一面說著,一面已回頭朝著夾竹桃林內行了數步。
  “餵,餵,小子,快停步 ”黑衣老人眼瞎耳不聾,他已發覺小豹子朝林內走去不覺大聲叫道。
  但一切已晚了。
  就在小豹子一頭栽進“迷魂桃花陣”裡的時候,整個“賀蘭山莊”就像大年夜裡一樣。
  突然間燈火通明,鑼聲喧天,再加上一枝枝通空而過的火焰箭讓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現在不是大年夜,這種特殊異常的情況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有人侵入了這裡。
  黑衣人看不見火焰燈光,可是他聽得見那一陣陣喧嚷不止的鑼聲。
  他看不出表情的臉上此刻竟然有了種激動,於是他豎起了耳朵,頗有幾分與“尼克森”
  神似的仔細傾訴。
  在一陣騷動後,吵雜的人聲逐漸朝他現在的位置一點一點的接近。
  最後人聲停在了這片桃木林外。
  “奸細會不會躲進去?”有人問。
  “不知道,可是旁的地兒全搜過了。”也有人答。
  “怎麼辦?要不要告訴莊主?”原先說話的人又問。
  “莊主來了,莊主來了……”有人吃喝著。
  “老九,怎麼回事?”“賀蘭山莊”莊主賀見愁粗大的聲音在問。
  “稟莊主,我們搜遍了每一處都沒發現敵蹤,現在……現在就剩這兒了……”有人回道。
  “讓開。”賀見愁顯然已準備入林。
  小豹子長那麼大就從來沒撞見這麼邪門的事。
  他不知道這片鬼林子是怎麼回事,反正在瞎闖了半天後他累得幾乎趴下,卻一點轍也沒有。
  他簡直想哭了,一個像他這麼大的孩子如果置身在這座永遠也走不出去的黑林子里他怎能不擔驚害怕?
  就在他剛有想哭的念頭時,他聽到了人聲,這時候他的感覺當然就像連擲了十次“豹子”那麼興奮。
  他想一定是那個醜八怪賀如美髮現到自己不見了而我到這裡,雖然他知道每見她一次自己就會短命一天,但是他現在卻巴不得見到她。
  明明聽到人聲就在附近,小豹子任喊破了喉嚨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下子他慌了,也真正明白這“迷魂桃花”的厲害。
  “賀如美,賀大小姐,小賀,賀姐姐……賀……賀你媽個頭……賀蛤膜……”小豹子喊到最後已然生氣起來。
  趴在了地上,小豹子恨不得一把火燒光這座林子。
  火!
  對呀!我***真是豬,怎沒想到火呢?
  小豹子跳了起來,他迫不急待的翻遍身上所有的暗袋、明袋。
  有散子、有制錢、有琉璃珠、有紙牌,甚至他翻出了一副女人頭上戴的珠花,(那還是從怡紅院夏荷那順手偷來的,他準備以後擺譜的時候怕別人不信作證明用的。)就是沒有火石。
  他像只洩了氣的皮球,突然乾癟得一點氣也沒了。
  “你在找什麼?”
  這個時候有人冒出來這麼一句話,雖然聲音清美脆耳,小豹子仍被嚇得差些尿濕了褲子。
  “鬼呀!媽……女鬼呀……”小豹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他拼命的想爬起來逃走卻發現動也動不了。
  他看不見對方,但能看到對方兩只大而亮的眼珠,更能感覺到對方的髮絲輕拂在自己的臉上。
  “你……你不要抓我……我……我從來就沒……沒有做過壞事……不,不,我只有和小柱子,還有……還有鐵蛋他們偷看過砰前街劉大姐洗澡……可是……可是我只看了一眼哇……小豹子幾近崩潰,不打自招的結巴道。
  “是嗎?我不相信?”本來還帶有人味的聲音突然變得令人頭皮發麻。
  “真的,真……真的哇……如……如果還有……那就是我……我常常說……說謊騙騙人……”小豹子已經感覺到一雙十指尖尖的手掐向了自己的脖子。
  “還有,一定還有 ”
  “沒有,沒有,真……真的沒有了哇……”
  小豹子說這話的時候腦際靈光一閃。
  他有了懷疑,因為他感覺到對方講話時雖然冰冷,但卻有熱氣噴向自己。
  另外他也嗅到一種女人的脂粉味,而且那雙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不但柔軟,而且溫暖。
  奶奶的,鬼還有擦脂粉的?
  小豹子心裡暗罵一句後已然有了決定。
  “偷看女人洗澡要挖眼睛的。”那女人說完話後己經把手移到小豹子的臉上。
  “慢……慢點……還……還有,還有,……”小豹子仍然驚懼的道。
  那女人一怔之後仿佛也想聽聽這小鬼到底還幹了啥缺德事,不禁放下了手又道:“你說,你快點老老實實的話。”
  小豹子笑了;笑在心裡。
  他奶奶的裝鬼耍我,害得我連偷看女人洗澡的糗事都說了出來,你可倒了大霉啦!哭喪著嗓子,小豹子還真招了供:“我……我喜歡偷……偷親女人……”
  “打嘴。”
  小豹子話一說完臉上就捱了一巴掌。
  “我……我還喜歡摸……摸女人……”
  “打手。”
  小豹子的話一說完一只右手又據了一下重的。
  “我……我也喜歡踢女人的屁股……”
  “打腿。”
  小豹子忍著痛腿上又握了一下。
  “還有沒有?”那女人顯然沒想到這小鬼還真是壞毛病一大堆,她倏然再問。
  “我……我還喜歡……還喜歡……”小豹子故意不說了。
  “還喜歡怎麼樣?”
  “我……我不說了,說了又要捱打……”小豹子委屈道。
  “當然要打,你什麼地方做壞事就打什麼地方。”
  “那……那你可得打輕點呀……”還真邪門,小豹子居然和人家討價還價起來。
  “沒那一說,打輕打重是我的事。”
  “好……好嘛,我還喜歡……喜歡對著女人脫褲子 ”
  “該打 ”倏然那女人傻了,她舉起了手就不知往哪裡落下。
  到現在她也才明白敢情被這個小鬼耍了半天猶不自知。
  我他奶奶的就不相信你這擦粉的娘們打得下手,小豹子笑在心裡居然還故意的挺了挺肚子。
  他這一招不但陰損簡直缺德帶冒煙。然而他還是捱了打。不過他是被那女人翻了個面按在地上被狠揍了十來了屁股。
  這一頓打差點把小豹子的眼淚給打出來。
  然而他卻緊抽著嘴哼也不哼一聲,他已經盤算好了,總有一天他將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雖然握了揍,小豹子卻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
  因為她居然還能在黑暗中左彎右拐三兩下獻出了這“迷魂桃花陣”。
  小豹子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也不知道這女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他被她摃在肩上簡直像騰雲駕霧般有種輕飄的感覺。
  當他們一出“賀蘭山莊”的後山,那女人放下了小豹子,同時解了他的啞穴。
  “你她奶奶的臭女人、爛女人、豬八戒 ”小豹子啞穴一解登時破口大罵。
  然而他只罵了一半就再也罵不下去了。因為他藉著微弱的月光已然發現這個女人不但不是豬八戒,簡直就是仙女下凡一般的美。
  他瞪著一雙大眼睛就像呆鳥般緊盯著人家,連眨一眼都有些不捨得。
  伸手掠了掠兩鬃微亂的髮絲,那女人用一種研究的眼光也開始打量小豹子。
  小豹子在想:此女只應天上有。
  那女的卻在想:這小子壞得像從地獄來。
  個豹子已經忘了剛剛發的誓,他更忘了痛。他目不轉睛的道:“你……你是誰?”
  仿佛被小豹子這種傻裡瓜嘰的模樣逗得一笑,那女人道:“我是女鬼呀!”
  “你若是女鬼,這世界上恐……恐怕已經沒有男人。”小豹子由衷的說。
  “噢?你解釋聽聽。”那女的好奇道。
  “因……因為大家都不想活了,也都想做鬼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小豹子拍馬屁的功夫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因為這種既不肉麻,又不著痕跡的“屁”話最能讓人打心眼裡有種舒服感。
  女人終究是女人,沒有哪個女人不愛聽這種奉承話。
  尤其是這種“高竿”的奉承話。
  果然。
  那女一聽完小豹子的話整個人己笑得花枝亂顫,她笑罵道:“你……你這小鬼還……還真能瞎‘搿’……”
  誰說女人是要哄的?
  說這句話的人簡直是奇才。
  因為這個女人已經被這句話讓小豹子哄得開心不已。她也忘了剛才還恨不得掐死對方的衝動,甚至,甚至她己經有點開始喜歡上了這個古靈精怪。
  “你叫‘小豹子’是不?”那女人笑了一會後問。
  小豹子點了點頭後道:“你認識我?”
  “不,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我要我的人。”
  “那麼現在你已經我到你要找的人了。我想你找我總不至於是為了要扮鬼嚇我,和打我一頓屁股吧!”小豹子起了警覺心。
  笑了笑,那女人道:“當然不是,其實我之所以會跑到那‘迷魂桃花陣’中也是被追的,誰知道就那恰巧會在那裡面遇到了你。”
  “被追?嗯,像你這麼美的女人當然有很多人要追……”
  小豹子自以為是的道。
  “你胡說什麼,我來這裡就是要找你,誰想到這‘賀蘭山莊’還真是戒備森嚴,才剛進了莊院大門就落了痕跡,好在還是找到了你,要不然這一趟可真白來了。”那女人顯然因為剛才一陣奔跑而有些累了,她找了一塊乾淨點的石頭坐了下來。
  “你找我幹什麼?你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小豹子提高了警覺問。
  “找你是為了有人出錢請我保護你,知道你在這裡當然是有人告訴了我。”
  “誰告訴你的?誰又花錢請你來保護我?”小豹子一點也不放鬆的又問。
  “‘洛陽王’請我來保護你的,至於誰告訴我你在這裡你何不想想有誰會知道你在這裡呢?”
  “‘糊塗蛋’?”小豹子諒問。
  “除了他還會有誰?”那女人拂了拂讓夜風吹亂的頭髮。
  “這……這個吃裡扒外的王八蛋,簡直成事不……不‘夠’,壞事……壞事有‘剩’……”小豹子又用上了成語。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女人糾正道。
  小豹子不懂為什麼女人都是一個調調,也都全是那麼喜歡雞蛋裡挑骨買。他斜睨了一眼對方道:“反……反正我的意思你能懂就好了幹嘛那麼喜歡挑毛病?對了,誰是那個……那個‘洛陽王’?他為什麼會花錢請你來保護我?”
  “不懂的就要學,我這是教你吶;我也不知道‘洛陽王’為什麼要花錢請我保護你,因為我們這行是只顧辦事不問理由的。”
  “你……你幹的是哪行?”小豹子好奇的問。
  “我……”那女人還真不好解釋,支吾了一會她又道:“我們這是……這是一種服務業;只要有人出得起價錢,我們什麼都做。”
  對這種小核子她當然不好說自己幹的是“殺手”這行業,也虧她想得出“服務業”這名詞。不過倒也蠻貼切的。
  小豹子“噢”了一聲,不過他的表情已經都告訴了人家他還是不太懂這到底是哪種服務業。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那女人休息了一會想必已恢復了體力,她站了起來說。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說的真話?”蘑菇了半天小豹子居然蹦出了一句這種話。
  “你……”那女人吃了一驚,她當然也根本沒想到對方竟然懷疑起自己。
  “我……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沒有理由不相信我。”
  “如果你是我,你會相信一個剛剛還狠揍了你一頓的人嗎?”小豹子開始刁難對方,雖然他明知道她說的全是實情。
  “這……這一碼歸一碼
  我剛剛揍你是……是因為你‘戲弄’我(急切中她實在想不出更姦的字眼。)而我現在要帶你走則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你怎麼可以混為一談呢?”這女人已發現這小子難纏極了。
  一想起剛才那一頓小豹子就好像覺得屁股仍在火辣辣的隱隱做痛,不覺中他又做起了“文章”。
  “欸,你這女人長得那麼漂亮為什麼講話那麼沒良心呢?”
  他嘆了一聲,講的話故意留下了個尾巴。
  “沒良心?”這女人還真被他搞迷糊了。
  賊兮兮的偷望她一眼,小豹子倏然道:“打一開始就是你在戲弄我,還說是我戲弄你,如果不是你先戲弄我,我又怎麼可能戲弄你?你想想看,你若不裝鬼戲弄我,我當然也不可能‘戲弄’你,總之……”
  “夠了 你這小鬼到底有完沒完?如果你再滿嘴‘戲弄’‘戲弄’的,我會剪了你那舌根子。”這個女人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溜嘴話”竟然被他大做文章,如果再不阻止的話她知道真會被這人小鬼大的傢伙給“戲弄”的沒完沒了。
  伸了一下舌頭,小豹子忍住笑意,差點連腸子都打結了,他卻裝成了一付可憐相。
  “你……你又不是‘清官’,只……只準你放火……”
  “州官”與“清官”這可是一字之差,這種張冠李戴的事小豹子可是最擅長。
  “叭”的一聲,小豹子這句話說完臉上己經捱了一巴掌。
  “你要再胡言亂語,小心我打掉你門前大牙。”那女人當然生氣,哪個女人會喜歡自己被人冠上那種“名詞?”
  其實小豹子這一次可是真的冤枉,不過他卻想到自己捱這一巴掌的原因一定和“清官”
  這兩個字有關,他記下來了,有機會他一定要找個人問問為什麼會捱巴掌。
  “像你這種動不動就喜歡動手打人的女人,我……我怎麼敢跟你走?我不走,要走你一個人走,我還有事沒辦完。”小豹子顯然有一點火了……不過他真正不能走的原因還是沒找到東方星星。
  “看樣子你這小鬼不用強的你是不怕是不?”那女人和他扯蛋了半天,她已經不耐煩了。
  這下可好,小豹子生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他見人家居然出言威脅,牛脾氣一犯,二話不說坐在地上,一付大爺不走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那女人一見小豹子擺譜,心火也陡然而生,她出手就又準備去製小豹子的穴道。
  “如果你想一輩子摃著我走的話,那麼你就動手好了。”小豹子冷冷的說。
  一個大姑娘家當然不可能一直摃著個男人走路。雖然小豹子還小,話說回來像他那麼大的男人在某些地方甚至已經有做爸爸的。
  於是她還真不敢出手。半晌後她嘆了一口氣道:“小祖宗,你……你行行好,就算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什麼叫危險,你也總該聽說過‘北四瘋、南賀蘭,要相見,難又難’這句話吧!”
  小豹子當然知道過句話,他更明白“四瘋堂”與“賀蘭山莊”從一開始就處在一種微妙對立的局面裡。
  “我不知道你這位‘四瘋堂’的小少主怎麼會跑到了‘賀蘭山莊’,但是我知道你必須馬上離開這裡,愈遠愈好,因為一旦這的人發現了你的真正身份,恐怕你這一輩子都甭想離開了。”
  那女人話說的一點也不假,小豹子更明白,只見他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一遍後還沒說話呢?那女人接著又道:“你說你還有事沒辦完,是什麼事?如果我替你辦好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跟我走了?”
  小豹子跳了起來,他高興的上前直搖著人家的手道:“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有你這麼一位女英雄肯出面的話我一定跟你走,一定……”
  搖了搖頭,這女人還真是拿他一點脾氣也沒有,她說:“好吧!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替你做什麼?”
  “幫……幫我找一個人,不,不,是幫我救一個人……”小豹子偷瞄對方一眼囁嚅道。
  “誰?”
  “星星,一顆最亮,最亮的星星。”小豹子一想到東方星星尚在“辣手”賈裕祖的手中,說出來的話己帶著恐懼、焦慮。
  雖然只有短暫的相處,這女人已然對小豹子的個性多少了解到一點,那就是如果真沒替他辦好這件事情的話,恐怕只有真的要摃著他走了。
  聽完了小豹子述說了整個事情的經過,那女人沉思了一會然後道:“好,我替你回去找她,可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你必須一步也不准離開,直到我回來。”
  小豹子連連點頭,就差沒跪下來發誓。他說:“找不回她就算有人拿轎子來抬我,我也不敢走哇。”
  搖了搖頭,那女人自語道:“小小年紀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好賭的,而且連人也敢拿來當賭注,簡直荒唐透頂……”
  小豹子耳尖,他可把人家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也哪嚷著:“這裡面一定有鬼,因為我明明知道那是‘麼豹’……”
  瞪了他一眼,那女人沒好氣的道:“豹、豹、豹、豹你個頭,經過這次教訓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和人家再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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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假表姐連演假戲

  “皮條花”在那林子裡又遇到那黑衣,“皮條花”不理解黑衣人為何躲在這林子里,那黑衣人卻講了一個令人淚下的故事。
  黑衣人一下子掉入了回憶裡,其實他之所以一直逼問“皮條花”的原因,主要的是想確定一下對方到底是不是“賀蘭山莊”的人。有一對表兄妹,也是一對羨煞人的恩愛情侶。
  男的嗜武如狂更學醫如呆;有一天為了採集一種罕見的藥草,男的暫別女的買櫂出海去尋那一味只有生長在東海小島上的草藥。
  哪知海上遇上颶風船沉了,原本一個月就可返程的人一直在島上整整待了五個月才遇救脫險。當男的回到住處才發現女的竟已他嫁。
  男的在心灰志消之後斬斷情絲,不再去想那個女的。誰知道有一天他得到一個消息說那女的即將難產,而產婦肚中的孩子卻是他的骨肉。
  於是這男的不顧一切的闖入了女的家,也見到了女的臨終一面;他才知道女的在眼見日漸隆起的肚子,而又沒有自己任何一點訊息下才不得不下嫁他人。因此悲劇產生了,女的丈夫在得知這種事情後,在一次酒宴裡下了毒,砍了那男的雙臂,更挖了他的雙目。
  “那男的是你,那狠毒的丈夫就是賀見愁嘍。”“皮條花”聽完了這個故事不禁心酸道。
  “不錯,要不是為了我的女兒我早已殺了賀見愁。”黑衣人空洞的雙眼讓人不寒而慄的道。
  “怎麼講?”“皮條花”奇怪的問。
  “因為賀見愁,雖然砍斷了我的雙臂,挖了我的雙眼,但是我的功力還在,我還有腳,我仍然可以殺他,但是我殺了他又有什麼用?我仍然出不了這座林子,再說他對如美一直像親生父親一般,她跟著我來……未必比跟著他來得幸福……”“那……那你要我帶你出去的目的是什麼?”“皮條花”同情道。
  “我只是想見一見我的女兒如美,十八年了,她也應該十八歲了,聽你的談吐,看你的功夫,你應該比她大很多是不?”
  談起女兒,這個黑衣人竟然面上有一種慈祥的表情。
  “皮條花”好想說你又看不到,但是她知道像這樣的一個悲慘的老人他求的哪怕是摸一摸他女兒的頭髮,他也會死而無憾。
  “我……我比她大……”“皮條花”心裡酸酸的道。
  “其實我出不出去都無所謂,最起碼在這裡賀見愁尚沒少過我的吃喝,出去以後……”
  是的,一個瞎子,又沒雙手的人又要如何生活?“但是我不出去,我知道我永遠也見不到我女兒,因為她,永遠不可能到這裡來……”黑衣人突然有了種矛盾。
  “賀見愁為什麼不殺了你呢?”“皮條花”實在想不透的問。
  “他是在為他自己留退路,他如果殺了我萬一有一天如美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後,他們之間必定會因為我而反目,但是只要我還活著事情就不會變到不可收拾。”
  “皮條花”明白了,她也不禁為賀見愁高人的心計而感到悚然。
  “現在到底要如何?我的意思是你還要不要出去呢?”看了看天色“皮條花”有些心急道。
  “算了,我不想出去了。如果你肯幫我的忙就請你在遇到如美的時候轉告她一聲,她還有一個親生的父親就離她只有咫尺。”黑衣人兒經琢磨,他頹然一嘆道。
  “皮條花”明白他顧慮的是什麼?雖然她可以帶他出去,但又怎麼可能照顧他呢?
  “好,我答應你,只要我碰到你女兒我會告訴她這件事的,對了,等一下我會用刀留下刻痕在樹上,如果你隨時想出去只要隨著刻痕就可以了。”“皮條花”還真聰明居然想出了這麼一個變通的辦法。
  “慢點。”黑衣人一見“皮條花”要走,突然道:“你能不能幫我交一樣東西給剛剛在這的男孩?因為我喜歡他。”
  “皮條花”實在不明白這個黑衣人怎麼會喜歡上小豹子這種壞得出奇的傢伙。
  黑衣人居然彎下腰用腳伸入懷中拿出了一小布包,等“皮條花”接過去之後他才道:
  “這個男孩頗……頗像我小的時候,所以……所以我希望他能從我這學到一點東西,不過這孩子玩心甚重,學武對他來講可能不容易被接受,因此這付‘擎天弓’他應該有興趣才對。”一個人能夠僅憑一面之緣就喜歡上對方,除了像這老人所說他們倆是“臭味相投”、“打小壞起”外,“皮條花”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解釋了。
  做了一個手勢,“皮條花”發現“尼克森”還真聽話居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見它一個縱躍已前行開道頭裡走進林子里。
  本來尚奇怪小豹子怎麼可能穿過這“迷魂桃花陣”找到黑衣人住處的,現在“皮條花”
  己明白了原因。
  因為人會由心生幻覺,而動物卻不會,也難怪後來小豹子獨自一人掉進“迷魂桃花陣”
  後怎麼也走不出來。
  “皮條花”一出了林子,她就發現她被那黑衣人害慘了。無他,因為此際天己泛白,曙色乍現。
  略一思忖,她招呼了一聲“尼克森”,就朝著後山逝去。
  小豹子自“皮條花”離開後就連一步也不敢離開他現在站的位置。
  望著天上的星星,他心裡一直在禱告上蒼能保佑“皮條花”,保佑她順利平安的救出小星星。
  然而當天際最後一顆星星也消失的時候,他還沒看到“皮條花”回來。
  於是他慌了,也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驀然 一聲狗吠自遠處傳來,小豹子整個神經一緊,他快步前奔,一個踉蹌後他抱住了“尼克森”的頸子,又是親,又是揉,這一人一狗那份親熱勁還真夠瞧的。
  “星星呢?小星星呢?”小豹子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他猛搖著“尼克森”問。
  “天亮了,我沒辦法只找到‘尼克森’。”“皮條花”來到小豹子身旁,有幾分疲憊道。
  “什……什麼?”小豹子結舌道。
  “我看我們只有另想辦法,或者等到明天晚上再說。”“皮條花”也有點過意不去。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小豹子喃喃念叨。
  “什麼完了?現在才是開始。聽著,你現在立刻帶著‘尼克森’回去,裝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如果有人問起你昨晚去了哪你就隨便編個理由知道不?然後……”
  “皮條花”安排了一條妙計,這條妙計還真是令小豹子聽得咋舌不已。
  小豹子裝傻的功夫還真有兩套。
  當他帶著“尼克森”回到賀如美為他安排的精舍前,天已經完全亮了。
  只見那精舍前早已聚集了許多人,有黑皮六、有“歪嘴巴”,更有昨晚才認識的顏桂、唐陽。
  當然還有咱們那位柚子臉、大小眼、塌鼻子、厚嘴唇夠人嗆的大小姐 賀如美。
  “趙公子 趙公子回來啦 ”不知是哪位眼尖,一看到小豹子出現立刻雞毛子鬼叫,尖著嗓子喊著。
  於是每個人就像搶元寶似的全都湧了過來。
  於是賀如美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顧不得眾人在場飛也似的摟住小豹子嘴裡直念著:“你……你跑到哪去了嘛,你到底跑到哪去了嘛,害得人家到處找你……”
  “趙公子,趙公子,咱的小祖宗,你……你要再不回來咱們這些當班值夜的可都慘嘍……”
  “是啊!好在你回來了,要不然大夥全都要上吊啦……。”
  眾人七嘴八舌的簡直把小豹子的頭部都給吵昏了。
  他推開了兀自抱著自己不放的賀如美,然後環視了一下別人那種“怪異”的眼神,他忍不住道:“咱……咱的大小姐,你……你快把咱的脖子給扭斷啦……”
  賀如美有些捨不得的放開了他,嘴裡輕啐道:“死……死相……”
  她這種扭捏作態的樣子差些沒把小豹子嚇得逃走,他苦著臉道:“你……你們怎麼……
  怎麼全來了?”
  “還說呢?”賀如美白了他一眼道:“昨兒夜裡莊裡有奸細闖了進來,大家正雞飛狗跳忙著抓奸細呢?我卻怎麼也找不著你,也不知你是躲了起來呢?還是讓奸細挾持去了,你……你到底去了哪嘛?要嚇人也不是這樣玩法啊……”
  心裡暗自松了口氣,小豹子發現沒人知道自己昨晚的行蹤後,他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什麼?昨晚莊裡來了奸細?欸,我怎麼錯過了這種熱鬧場面呢?我……昨晚我喝醉了,好像……好像我和……對對,就是和這二位大哥……”小豹子故意想了一下突然指著顏桂、唐陽二人接著道:“我和他們好像聊了一會,然後……然後我就回房又喝了點酒……等我醒來的時候我也不曉得怎麼會睡在了後山的草地裡……”“原來是這回事,你簡直就是害人精嘛!”又白了小豹子一眼,賀如美嗔道:“以……以後不會喝酒就少喝點……你看喝醉了連自己怎麼跑到外面去睡的都不曉得,要是有個什麼爬蟲之類的咬著了可不是好玩的。”
  對這種“美人恩”小豹子還真是無法消受,他朝四周抱了抱拳道:“各……各位大哥,小弟酒醉誤事害得大夥有覺不能睡真是罪過、罪過。好了,大夥請回,改天小弟再‘踢’門拜訪,專程……專程……”
  “好啦,我看你還真是宿醉末醒呢?和這些下人們有什麼好說的?”賀如美一見小豹子滿口胡來,輕輕扯了扯他後瞪起眼對周圍說:“好了,各人忙各人的去,這兒沒事了。”
  有她在小豹子的身邊當然沒人敢笑,雖然黑皮六他們這些人還想與小豹子磨蹭、磨蹭。
  但是一見到賀如美瞪起了眼晴可全像老鼠見了貓般啥也不敢說都走了。
  賀如美見眾人散了後,她像侍候丈夫的新娘一樣挽扶著小豹子進屋,一面走一面道:
  “你快梳洗、梳洗,爹還在等著消息呢?”
  一夜沒睡早已累得呵欠連天,小豹一聽還得去見她爹不禁心裡直喊救命。
  有人說丈母娘看女婿是愈看愈有趣。
  賀見愁卻是愈看小豹子就愈覺他將來長大了必是人中龍鳳前程無量。
  一方面是愛屋及烏的關係,一方面他還真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唇紅齒白的“落難公子”。
  拂了一下花白的鬍子,賀見愁眯著眼圍著小豹子坐著的椅子己經走了好幾圈了。
  望了一眼坐在對面把著嘴直笑的賀如美一眼,小豹子暗自在心裡罵了一句:豬八戒。
  “嗯,好,好,果然不錯。”賀見愁回到了他的位置後嘴裡仍然一連聲的說好。
  強撐開沉重的眼皮,小豹子志志不安的道:“賀……賀伯伯,你……你在說什麼啊!”
  “我問你 ”突然賀見愁前傾身子道:“你可願意長住這裡。”
  完了,完了,那話兒果然來了。小豹子的睡意讓賀見愁的話嚇走了八分,他心裡直喊苦,面上卻不得不裝糊塗道:“您……您的意思……”
  還有什麼意思?從賀如美“王二麻子”摀著臉跑出去的動作裡小豹子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看著賀如美逝去的背影,賀見愁笑得合不攏嘴道:“哈……話還沒說呢?咱的大美人就害起燥來了,哈……”
  “小子,我的意思是說你既然無家可歸,又無處可靠,而我和那丫頭又都全喜歡你,所以呢?我看你何不就長住我這裡等過些日子……”
  “賀老伯,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小豹子連忙打斷人家下面要說的話道。
  “真的?你真的願意?……好,好,太好了……哈,哈……”賀見愁笑得令小豹子發愁;只見他走到小豹子面前猛搖晃道。
  “稟莊主,外頭有一女人求見趙公子。”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莊丁行了進來傳報。
  心頭一跳,小豹子道:“誰呢?會是誰來這找我呢?”
  賀見愁收起了笑容,用一種懷疑的口吻道:“小子,你不是說你沒有親人了嗎?”
  “是……是啊,我是沒什麼親人了啊!難道,難道,噢,那人一定是我表姐,對,一定是我那從小就送給別人養的表姐找到這來了。”小豹子突然跳了起來嘴裡喃喃自語道。
  “表姐?好吧!是不是你表姐請她進來一看就知道了。”
  賀見愁對進來傳報的莊丁吩咐過後道。
  小豹子會裝傻、“皮條花”更會演戲。
  當他們二人一見面,兩個人就抱在一起痛哭。
  “表弟啊 ”
  “表姐啊 ”
  “姨父姨媽死得還真慘啊 ”“皮條花”道。
  “還 還有你娘啊……”小豹子不甘示弱也道。
  趁別人不注意,“皮條花”狠掐了一把小豹子輕聲道:“我看你皮又癢了是不?”
  “哎唷……連姨父也燒死了哇……”小豹子更大聲哭道。
  “你……你二位節哀,節哀,欸,還真是慘吶。”賀見愁一面拍著小豹子的肩膀,一面欸聲嘆道。
   不慘能騙得過你?小豹子擦乾了被“皮條花”狠掐一把痛出的眼淚,心裡這樣想著,嘴裡卻故意問道:“大……大表姐,你……你是怎麼找著我的?”
  “皮條花”的眼淚可是她手帕上預先擦好的辣椒扮所致,現在只見她雙目通紅還真像回事道:“我從京裡一路追下來,昨天……昨天碰到‘糊塗蛋’才知道你……你真是‘大難不死’,又有貴人相助……”
  “哪兒話,姑娘過獎了。”賀見愁見人家提到了自己一旁打著哈哈道。
  “我這表弟往日嬌縱慣了,書讀不好,鬼花樣卻不少,想必這兩天一定給府上添了不少麻煩……”
  “哪兒話,哪兒話,令弟儀表出眾,知情達理,我們這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喜歡,都喜歡,小孩子嘛貪玩,愛鬧這是常事,讀書倒是可以慢慢來,慢慢來……對了,姑娘與令弟相見定有許多話要說,如果沒什麼急事的話就在做莊多留二日可好?”這是客套話,“皮條花”卻老實不客氣的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既然如此,小子,你帶表姐先回你那,等我另外安排好了住處再說。”
  小豹子早就巴不得離開這裡,一聽賀見愁的話便忙不迭拉著“皮條花”慌忙而去。
  賀如美進屋的時候她就有一個奇怪的感覺。
  她始終覺得小豹子的表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就有一點像是做婆婆的看媳婦一樣。
  “表……表姐,你……你好……”她不知道要如何稱呼“皮條花”只好跟著小豹子叫。
  “這位是?”“皮條花”看到了她仿佛嚇了一跳。
  “她……她就是……賀如美……”小豹子囁嚅道。
  “你……你就是賀如美?”“皮條花”實在想不到黑衣人的女兒竟會是面前的這個人。
  當然一個人的美與醜並不會使“皮條花”忘了黑衣人的交代。她仔細的端詳,發現她還真有點他父親的輪廓在。
  賀如美現在的樣子真印了那句“醜媳婦見公婆”的老話。
  只見她垂著頭,兩隻手猛絞著衣服下襬連話也說不清的道:“大……大表姐,我……我是賀如美,歡……歡迎你到我們家……”
  起先還搞不清楚這女孩為什麼會這個樣子,但是一看到小豹子的那付苦瓜臉,“皮條花”笑了。同時她也興起了讓小豹子“作辣”的念頭。
  “喲,賀小姐,你真是客氣,咱們家這表弟真是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交上了你這位朋友,你快過來,快過來讓大表姐瞧瞧……”“皮條花”一面說一面拉起賀如美的手,說話的語氣簡直就是把她當成了小豹子的媳婦。
  於是賀如美更像小媳婦般羞紅了臉。
  小豹子恨不得衝上前去剪掉她的舌頭。
  偷瞄了一眼哭笑不得的小豹子,“皮條花”又親熱的對賀如美道:“算命的說咱家表弟今年犯桃花,可能還有喜事,這……這真是一點也不錯吶……”
  小豹子傻了,他真沒想到“皮條花”居然說出了這種要命的話來,剛想開口,“皮條花”就瞪了他一眼。
  嘆了一口氣,小豹子忍不住了,不過他可是在心裡已經把這假表姐給罵翻了。
  反觀賀如美她卻沒想到小豹子的表姐竟然與自己那麼投緣,喜在心裡嘴上卻不好意思的說:“大……大表姐你……你說笑了……”
  暗自偷笑,“皮條花”放下她的手道:“說正格的,我這表姐可算是他現在唯一的親人了,你們……你們的事,我可是理所當然的得做主……”
  小豹子摀起了耳朵,他怕他再聽下去會壓不住胸口那股上湧的酸水。
  賀如美也摀起了耳朵,卻忍不住的直往“皮條花”的懷裡猛搓揉,嘴裡連聲道:“嗯,不來了,我不來了嘛……”
  話可是愈說愈露骨,小豹子險些噴出一口鮮血。現在他是真正的後悔,後悔聽了“皮條花”這條鬼計。
  “我說賀小姐,你可是真喜歡咱這表弟?”“皮條花”賊兮兮的望了一眼小豹子,又笑著對賀如美說。
  能說嗎?賀如美終究是個姑娘,雖然她恨不得一口吞下那個冤家,但是這種話還真是說不出口。
  她沒說可是有人代她說了。
  賀見愁一面進屋,一面哈哈笑道:“美丫頭,人家表姐在問你話呢?怎麼?還害躁啊?
  哈哈……”
  “爹 ”賀如美一見賀見愁進門,更是嬌羞得無以復加立刻投進他的胸前。
  “這有什麼害躁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可是天經地義,人之常倫,你要不喜歡人家幹嘛帶人家回來……”
  “連……連你也取笑我……我……我不和你們說了……”賀如美一面說一面急忙離開。
  “你不說爹可幫你說嘍,哈哈……”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賀見愁開懷大笑。
  與“皮條花”重新見過禮後,賀見愁還真的提了出來,他道:“姑娘看我這女兒……”
  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在這種騎虎難下的情形下“皮條花”只得硬著頭皮道:“賀小姐,端莊姻淑,人見人愛……人見人愛……”
  “是嗎?那麼說姑娘不反對這一樁良緣嘍。”
  “皮條花”能說什麼?這時候她可不能告訴人家說自己這表姐是西貝貨吧!
  “我……我不反對,……當……當然不反對……”“皮條花”對著一旁直翻白眼的小豹子苦笑一下後道。
  “好,好,太好了,太好了,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我看就在最近給他們小倆口擇日成婚,也好早了了我們大人的一樁心事可好?”賀見愁笑得嘴都合不攏的道。
  本來只想逗逗小豹子,“皮條花”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演變到這種地步。
  可不敢再玩了,就算要玩也讓小豹子自己去玩。“皮條花”望了一眼可憐的小豹子,嘴裡不得不回答道:“我……我沒意見,一切……一切還得看咱家表弟的意思。”
  小豹子差些沒閉過氣去,這個燙手洋山芋還真是讓他不知如何去接。
  “甭問了,看他們小倆口整天膩在一塊的情形還用得著問嗎?我看一切就是這麼說定,等會我去翻翻黃曆選選日子……”賀見愁愈說愈高興,他走到小豹子的面前笑道:“小子,我看就從現在起,你……你就先喊我岳父大人吧……哈哈……一宿沒睡精神本就不清,小豹子一想到自己一生的幸福即將斷送在這個假表姐的手上,他眼一黑只聽“咚”的一聲 癱啦。
  “醒醒,該醒來了……”“皮條花”輕打著小豹子的臉頰,一面叫他。
  從床上跳了起來,他摀著臉頰驀然問道:“你……你又打我耳光?”
  “我只是想叫醒你,因為你睡得已經許久了。”“皮條花”奇怪的問。
  看了看天色小豹子還沒回過神的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該吃中飯了,剛才賀如美已經來過好幾次看你醒了沒,不得已我才叫醒你的。”“皮條花”解釋道。
  倏然小豹子想起了自己暈厥的原因,他嘎聲道:“你……***我不玩了,再玩下去我就要被人逼著入洞房了。”
  “皮條花”笑了笑道:“是你自己說的,演戲就要演得像些呀!到了這種節骨眼你想不玩也不行了……好了,你趕快起來梳洗梳洗,為了昨兒晚上的事賀見愁己經準備把咱們送到另一處安全的地方。”
  “換地方?難不成換到‘辣手’賈裕祖那裡?”
  “你還真聰明,聽賀如美說那兒是全莊最安全的地方。”
  “完……完了,慘了……”小豹子魂都快沒了。
  “怎麼?有什麼不對?”
  “我怎麼能和他碰面?你真笨哪,我一和那個人碰面一切豈不立刻穿幫……”苦著臉小豹子道。
  “這你放心,如果真照了面我有辦法讓那個‘辣手’連屁也不敢哼,何況也不一定碰得上,你不是說他躲在屋裡連大門也不敢出嗎?好了,事至如今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趕快過去吃飯,要不然賀見愁等毛了吹了這樁婚事,你可就平白損失了一個老婆哪!”
  就像是被綁赴刑場一樣,小豹子老大不情願的隨著“皮條花”趕去吃那頓難以下咽的午飯。
  來到賀見愁處還沒進門呢!“皮條花”與小豹子就聽到屋裡傳出一陣打破碗的聲音,接著又聽到賀見愁暴吼:“奶奶的還有這種事情?你們全是吃屎的?還不快去找 ”
  小豹子嚇了一跳,心想:莫非這老家夥真的不耐煩了。
  於是他停住了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打屋裡魚貫行出七人,這七個人全鐵青著臉,垂著頭,就像鬥敗的公雞一般。
  “皮條花”一見這七人就立刻低下頭,看也不敢再看一眼。
  “咦!”七人中有人發出驚歎的聲音。
  “走啦老六,幹什麼?莫非你***中了邪啦!”
  叫老六的人沒理同伴的吆喝,他睜著一雙豬泡眼瞬也不瞬的緊盯著“皮條花”。
  “餵,你這娘們是誰?怎麼那麼眼熟?”叫老六的壯漢忍不住的問。
  一個人的面貌可以藉化妝術改變,但是聲音卻不容易改變。
  “皮條花”當然認識這七個人,因為他們正是“賀蘭八騎”,只不過現在“八騎”變成了“七怪”,他們之中的老四“笑狼”已被“九手如來黑雲”給格斃了。
  “皮條花”沒哼聲,更沒抬頭。她匆匆拉著小豹子就待進屋。
  “慢著,你這娘們大爺在問你話,你他娘的是聾子還是啞子?”叫老六的人手一伸攔住了去路道。
  本來就有點懷疑,假如自己再一開口豈不馬上暴露了身份?“皮條花”這廂正不知如何是好,屋裡賀如美已像花蝴蝶般迎了出來。
  當她一看到“賀蘭八騎”的老六伸手攔住了“皮條花”與小豹子,立時臉上表情一變。
  “‘死魚眼’你這是幹什麼?”賀如美怪叫道。
  小豹子就快成了“賀蘭山莊”的新姑爺,這是全莊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而這七個人因為在外頭搞出了麻煩,這兩天就像無頭蒼蠅般到處想找出“九手如來黑雲”的蹤影,直到剛剛才回莊,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
  所以賀如美一問,“賀蘭八騎”的老六怔了一下道:“回大小姐,屬下……屬下是覺得這女人有些眼熟,故而攔下來問問”“問你個頭,‘死魚眼’我看你剛才大概讓我爹罵糊塗了,睜大眼瞧瞧這位是……是我的貴賓,你竟敢對人家無理,你是準備找倒霉是吧!”賀如美一聽這話立刻火冒三丈怒叱道。
  “這……”
  “走啦,對……對不起大小姐,老六他……他大概這兩天沒睡好,眼花了、眼花了……”
  “死魚眼”老六還想解釋什麼,其他的人便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就走,並且一疊聲的賠不是。
  “皮條花”打心裡松了一口氣。在她和小豹子進門的時候仿佛還聽到那“死魚眼”在遠處一直嘴裡念叨著,我見過她,一定見過她,只是一時想不起來罷了。
  “糊塗蛋”這一輩子都是過得糊裡糊塗。
  他在“四瘋堂”專職就是侍候小豹子,因此平日沒事就吃飽了睡,睡醒了吃,再有時間就喜歡找個女人摟摟。
  但是現在他卻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就算有個女人不花錢的讓他抱,他也不敢抱了。
  因為經過“皮條花”那次教訓,他可是一看到不花錢的女人就怕,尤其是太漂亮的。
  所以他只能喝酒,一個人躲在這間小得不能再小的酒館裡喝悶酒。
  二天了,自從小豹子進了“賀蘭山莊”己經整整兩天了,他不知道小豹子現在怎樣?有沒有被識破?有沒有找到小星星?苦的是他除了等之外連一點辦法也沒有,並且他可是連面也不敢露;因為不只是“賀蘭山莊”裡的人發現了他會有麻煩,就是“四瘋堂”的碰到了他,他也不知該如何交代。
  這間酒館在“賀蘭山莊”通往外面的路上,他選了這裡主要的是這兒可以看清每一個進出“賀蘭山莊”的人。
  這個人進了這家酒館的時候是戴著一頂馬連邊的大草帽,整張臉讓人只看到一個下巴。
  “糊塗蛋”趴在桌上偷覷了一眼這個人後,就開始假寐。
  那個人似乎也沒想到這個時候,這間總共只有三張桌子的小酒館里居然還有客人。
  他怔了一怔,發現到“糊塗蛋”趴在桌上似乎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也就放鬆了緊戒逞自來到掌櫃的桌前。
  “掌櫃的,醒醒,醒醒……”
  掌櫃的顯然因為時間已晚,又沒客人,也同“糊塗蛋”一樣趴在櫃檯上睡著了。
  “白乾四兩,各式菜來一點。”那個人見掌櫃的揉了揉惺鬆的眼睛醒了後便這樣說。
  “啊?噢,噢,這就來,這就來,客官您先那邊坐。”
  這種地方,這種時候,有這種客人上門,掌櫃的雖然有點意外,但是只要有銀子可賺誰管他是幹什麼的。
  正當掌櫃的忙著張羅的時候,這家酒館裡又進來了一個一望就知不是什麼善類的中年漢子。
  這個人四下一望,見到戴馬連邊帽子的人招了招手,於是就到了他面前坐了下來。
  “喝酒?”戴帽子的人問。
  “謝謝。”中年漢子道。
  等來人喝完了杯中酒後,戴帽子的人才又開口道:“怎麼樣?都安排好了嗎?”
  望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糊塗蛋”,中年漢子欲言又止。
  “沒關係,一個醉鬼。”戴帽子的人道。
  “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這種事可出不得差錯,只要有一點差錯大夥全跟著玩完了。”中年漢子謹慎的道。
  “好吧!咱們外頭談去。”戴帽子的話說完丟下銀子站起身先行走了出去。
  等他二人一離開這間酒館,“糊塗蛋”就宛如一只貍貓般竄了出去,他想知道這兩個人神秘兮兮的到底在說什麼。
  在這間酒館旁的一座林中,“糊塗蛋”循聲找著了這兩個人,他躲在一株大樹後頭豎起了耳朵。
  “賈老闆有把握嗎?”戴帽子的說。
  “絕無問題,只要閣下出得起價錢,還有到時候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千萬不能咬出我們來。”中年漢子的聲音。
  “這你們放心,就憑我‘拐王’只要有人敢弄來皇帝的女兒我都敢吃下來,何況這……”
  “好了,事情就這樣說定,明天晚上我們會一並把人交給 你,這個錢……”中年漢子打斷對方道。
  “看貨給錢這是我們這行的規矩,我們當然會事先準備好,既如此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你請回吧!”
  中年漢子穿出了樹林,他于黑暗中朝著“賀蘭山莊”飛奔而去。
  “糊塗蛋”正在納悶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麼事情,突然他看到那戴帽子的人摘下了他的帽子。
  他認識這個人,只是他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時候成了“拐王”。
  這個人摘下帽子後筆直的朝著“糊塗蛋”藏身之處走來,他俊俏的臉龐竟然有一絲笑意。
  “糊塗蛋”一見這個人朝自己這邊走來,全身已經有了痒痒的感覺,同時他的腿竟然也開始有點抑止不住的在輕微顫抖。
  “該出來了,吳必發,‘糊塗蛋’先生。”那個人停了下來好整以暇的道。
  “糊塗蛋”就算想裝糊塗也不可能了。
  他慢慢的從樹後轉了出來,同時啞著嗓子道:“你……你好……‘九手如來黑雲’黑大俠……”
  笑得讓人心裡一跳,“九手如來黑雲”道:“夜深露重窺人隱私,閣下不怕著涼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糊塗蛋”對“九手如來黑雲”
  可是打心眼裡有種畏懼,他攝嚅道:“我……我不知是你……如果早知是你我也不會來了……”
  這還是句真話,“糊塗蛋”想躲他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再與他碰頭。
  笑了一笑,“黑雲”卻出人意外的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們剛才談的買賣?你又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冒充‘拐王’?”
  “糊塗蛋”當然想知道,可是他也知道一個人知道的愈多,他死的也愈快,尤其是在江湖中,更是如此。
  “糊塗蛋”沒哼聲,他想知道對方究竟想說什麼?“黑雲”見他沒哼聲,逕自又道:
  “你認識‘拐王’嗎?”
  “糊塗蛋”道:“不認識。”
  “那麼你總該聽說過這個人嘍。”“黑雲”問。
  “那當然。”“糊塗蛋”道。
  “說說看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黑雲”又道。
  “他……他是江湖中惡名昭彰的‘人口販子’……”
  突然“糊塗蛋”明白了,他瞪大了眼睛,露出滿嘴的黃板牙,表情滑稽的結舌道:
  “你……你們想……想拐賀……賀見愁的女兒?”
  “哈,你並不糊塗嘛,竟然一點就透,不錯,你答對了。”“黑雲”皮裡陽秋的道。
  江湖中想打主意到賀見愁身上的人還真不少,因為大家都知道“賀蘭山莊”雖然不是“富可敵國”,卻是眾所公認的富豪之家。
  但是真正敢付諸行動的人卻還沒有。不是沒有,而是付諸行動的人全已成了死人。
  “糊塗蛋”很想告訴對方做這種事簡直就是拿生命來開玩笑。
  但是當他想到了連“四瘋堂”都能發生驟變,那麼這種事 情又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
  “不……不過你……你是‘九手如來’,‘九手如來’卻是……卻是……”
  “卻是有名的殺手,而殺手絕不可能幹這種勾當可對?”“黑雲”替他把話給接了下去。
  “其實我這麼做只是想拿他的女兒來交換另一個人。”“黑雲”望了“糊塗蛋”一眼接著又說。
  “換人?你……你莫非……”
  “你又猜對了,真是天才。”“黑雲”又開始掏弄他的耳朵。
  “糊塗蛋”看到他掏弄耳朵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你……你要是英雄,還算是個人物就……就給我個痛快……”“糊塗蛋”色歷內茬的挺起他那乾癟的胸膛,一付慷慨就義的樣子。
  “我覺得你這個人還真是漿糊腦袋,更不知你擺出這付熊像,表的是那門子忠義,我有說過要你去賣主求榮嗎?打一開始我就告訴你我們要擄的是賀見愁的女兒,這與你有什麼衝突?”“黑雲”搖頭嘆道。
  “怎麼沒有關係?你不是想拿那個醜丫頭去交換我們少主嗎?”“糊塗蛋”理直氣壯的道。
  “我看你的腦袋瓜子還真是有問題。”
  “糊塗蛋”被這句話弄糊塗了。
  他奇怪的道:“什……什麼意思?”
  “我這是救你那少主你懂不懂?”
  “救他?”“糊塗蛋”還真是不懂。
  “你以為小豹子在‘賀蘭山莊’裡能混多久?你以為賀見愁是個死人?就那麼容易的被人矇騙過去?你恐怕還不知道賀見愁早已飛鴿傳主京裡,要人去探聽到底小豹子的所說是否確有其事。我敢說不出二天,當京裡的消息回報過來,小豹子怎麼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黑雲”的這一番話可把“糊塗蛋”給嚇得直冒冷汗。
  他傻了,也呆了,更不細怎麼辦才好。
  “我幹的是‘殺手’不錯,但是我們這一行有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我‘九手如來黑雲’更有我行事的原則。一、我不殺忠良。二、我不殺婦孺。三、我不殺正人君子。你一直防著我,那是你忠心護主我不怪你,如果說為了你那愚蠢的……”
  “你……你不要說了……”“糊塗蛋”臉色鐵青的阻止了對方的話後就開始沉思。
  他仔細的把“黑雲”的話慢慢咀嚼一遍,愈想他就愈覺得小豹子現在的處境令人不寒而慄,愈想他就恨不得現在立刻衝進“賀蘭山莊”去救他出來。
  半晌後,“糊塗蛋”抬眼望向對方道:“黑雲,我不知道你那雇主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你來?但是我知道小豹子絕不能落入賀見愁的手中,只要賀見愁一旦發現了他真正的身份,我想不只是我完了,整個‘四瘋堂’恐怕都要完了。因為賀見愁一定會以他做要脅,來對付我們,所以……所以我只有聽你的了。”
  “很高興你有這種明智的決定,來,願我們合作成功。”“黑雲”伸出了手道。
  “糊塗蛋”當然也伸出了手。
  只不過他卻說了一句讓“黑雲”哭笑不得的話。
  因為他說:“事成之後我要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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