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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阿曼海和波斯灣
「巴亞號」在平靜中穿過馬六甲海峽,期間沒有發生海盜襲船事件。航行到第十天的時候,「巴亞號」已經到了印度尼西亞班達亞齊以北一百海里的海面,從這裡開始將前往斯里蘭卡,「巴亞號」從南邊繞過斯里蘭卡之後即可直接前進到波斯灣。

這些天湯姆與法迪的關係相處越來越融洽,法迪幾乎對湯姆真誠不帶懷疑了。法迪現在有了一種狂熱,他覺得湯姆是一個成為穆斯林的很好的材料,於是他每天都在湯姆耳朵邊給他灌輸伊斯蘭教義,讓他皈依伊斯蘭教。

湯姆告訴法迪伊斯蘭教是不錯,但像他這種膽大妄為的惡人是不能皈依的。他一是做了很多壞事,殺人、走私、爛食、飲酒、賭博、抽煙、滿嘴謊言、妄尊自大、刻薄、嫉妒、妄語,尤其是他對正統道德的反叛和蔑視都無法被伊斯蘭教的條規所容忍。就他的個性而言,他崇尚無拘無束的自由,清規戒律簡直就是讓他渾身不自在。他告訴法迪假如他第一天皈依伊斯蘭教,那麼第二天他必定就會被逐出教門,即便不會被逐出教門,說不定哪天他犯了殺人重罪被槍斃,或者犯姦淫罪被眾教徒亂石砸死。所以,他認為自己完全不具有一個伊斯蘭教徒有具有的高尚品德。

可儘管湯姆百般推托,但法迪卻持之以恆,他有十足的耐性讓湯姆回心轉意。就這樣,海上航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都風平浪靜。湯姆每三天去看一次娜塔莎,看看這個女孩是否有什麼要求,同時也帶給她歡樂和輕鬆。在這段日子裡,湯姆瞭解了娜塔莎的一些真實背景。娜塔莎的真名叫伊琳娜·扎哈羅娃。她並不是孤兒,實際上她雙親都健在,她還有個在蘇聯軍服服役的弟弟。所謂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娜佳的妹妹這種說辭都是瞎編的,僅僅是為了蒙蔽湯姆而已。伊琳娜·扎哈羅娃曾就讀於安德羅波夫學院。安德羅波夫學院在蘇聯時期是一所專門培訓間諜和反間諜人員的學校,內設有一 、二、三年制班。學員來後要起新名字、造假履歷,這些在他們學習期間一直要保存。通常他們的名字和父稱不變,而姓要改變,但姓的起始字母還應同原姓相同。學員們的家信要由院工作人員親手轉交給他們,防止他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姓氏。學員們雖都有軍銜,但他們平常都穿便裝。三年制班每週學習六天四十四小時:十四小時語言,十二小時情報專業,八小時政治和國情學,四小時科學社會主義,四小時體育課和兩小時軍事訓練。

不瞭解真相的人往往會以為克格勃的間諜都是一些英俊漂亮、技術精湛的殺手,實際上一個合格的克格勃間諜其主要目的在於獲取情報而不是殺人。除色情間諜外克格勃所選擇的間諜學員往往是那些長相沒有特色,很容易淹沒在人海裡,但卻是智商較高、心理素質很好的人。現實中,克格勃培訓間諜的重點在於語言、心理素質、情報搜集能力和反偵察技能的培養,而不是學習如何格鬥、槍戰或者是殺人。

所以伊琳娜·扎哈羅娃這樣的間諜如果真遇上某個魯莽壯漢的話,一般可以肯定不是這種人的對手。反觀湯姆,他就和伊琳娜不同了。他是特種兵,是用於實際戰場上的殺人機器。他不但要具有堅韌的品格、超人的膽識和卓越的軍事素養,而且要具有冷靜的頭腦和強壯的體格。特種兵和間諜由於他們所肩負的任務不同,一種是戰場殺戮機器;另一種是潛伏敵後方獲取情報的特工。所以,特種兵更趨向身體素質和殺人技能,而間諜則更加看重其獲取情報和偽裝潛伏的能力。



四月十二號,「巴亞號」越過了斯里蘭卡,十三號,船穿過八度海峽進入阿拉伯海。從這一天開始,法迪突然變得沉默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也不再請湯姆船長吃飯。整個船上籠罩在一種不祥的氣氛中。

「法迪,怎麼見不到你笑容了?」湯姆笑著問法迪。

法迪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湯姆,沒有回答湯姆的問題。湯姆儘管沒有得到法迪的回答,但也猜到可能的原因。湯姆知道船現在已經進入了美、蘇、英、法幾國軍艦的巡航海域,該巡航始於八七年七月,但事件的起因則應該更早一些。

一九八二年兩伊戰爭進入第二階段。伊朗經過一年的被動防禦和一年多的境內反擊戰後終於攻入伊拉克境內。該階段起始於伊朗在八二年七月發動的有十萬兵力參加的「齋月」戰役,該戰役致使伊朗軍隊首次攻入了伊拉克境內,佔領伊拉克石油重鎮巴士拉地區約一百平方公里土地。至八四年二月,伊朗持續發動「穆斯林·本·阿格勒」、「回歷一月」、「曙光」和「曙光」一~六號九次戰役,佔領伊拉克北部和南部共約三百多平方公里土地。該年二月,伊朗發起「海巴爾」戰役,攻佔伊拉克南部盛產石油的馬季農島及其周圍地區共約一千平方公里土地。此時的伊拉克陷入消極防禦、被動挨打的境地,薩達姆多次向霍梅尼要求停戰,但均遭拒絕。

薩達姆為改變戰場態勢,阻止伊朗進攻並削弱伊朗的戰爭潛力,伊拉克開始在地面戰場使用化學武器。而後於八四年二月開始使用空軍率先對伊朗的船隻和城市進行「襲船戰」和「襲城戰」,攻擊伊朗的石油輸出管道和軍事、經濟設施。自此兩伊戰爭進入了相互消耗戰爭潛力的第三階段。伊拉克攻擊不久伊朗就予以了還擊,由於伊朗空軍力量不足,伊朗於是使用地地「飛毛腿」彈道導彈襲擊伊拉克的目標,這引起雙方的「導彈戰」。當時中東的情況是幾乎所有的阿拉伯國家都在支持伊拉克,科威特尤為積極。伊朗視支持伊拉克的科威特為第二敵人,因而伊朗在與伊拉克導彈襲擊的同時也襲擊了科威特並威脅海灣其他國家運送石油的船隻,致使整個波斯灣籠罩在戰爭的陰霾之中。為了保持中東石油通道的暢通,美、蘇、英、法幾國自八七年七月起先後出動八十多艘戰艦在海灣為油輪護航,其針對的目標就是伊朗。在此期間美海軍多次同伊朗軍事船隻和海岸守衛軍隊發生衝突,戰火由兩伊邊境蔓延到整個波斯灣地區。這就是「巴亞號」在進入波斯灣時所面臨的戰爭背景。

在八八年上半年,美國及其盟國的戰艦日夜不停在波斯灣及安曼海巡遊,阻止一切可能會幫助到伊朗戰爭機器的外國援助,對武器的封鎖尤其嚴厲。所以運載這樣一批重要軍火的「巴亞號」貨船最怕遇到查禁武器的海軍戰艦的阻截。湯姆經常看到法迪嘴裡暗暗祈禱,祈求真主安拉保佑一切平安。



「我們還有幾天進入波斯灣?」一天湯姆問法迪。

「還有三天就可進入波斯灣,當然一切順利話!」

「霍爾木茲海峽能通過嗎?萬一有戰艦堵截怎麼辦?」

「不但霍爾木茲海峽,很有可能在阿曼灣的時候就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法迪說。

「那麼阿巴斯港呢?『巴亞號』是否能停靠在阿巴斯港卸貨?」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除了阿巴斯港伊朗還有其他可靠的港口嗎?」

「這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

「法迪,假如我是你們的話我就絕對不貿然前往你國家的某個港口城市。」湯姆說。

「為什麼?」

「在目前情況下,在伊朗還受到美國及歐洲其盟國武器禁運的情況下,要想堂而皇之把這樣大宗的武器運上岸是不明智的。」

「當然,這個問題我們早都有過考慮,但很多時候就得需要冒險。」

「為何要這樣呢?我們可以假裝是前往卡塔爾的多哈,然後利用黑夜做掩護掉轉船頭停靠在波斯灣沿岸你國家的某個不起眼的海岸港口。」

「這個我們也早都考慮過。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我們就要多冒一天或者兩天的風險。這期間很難講不會遇到什麼麻煩。」

「我們什麼時候進入霍爾木茲海峽?」湯姆問。

「後天夜晚。」

「看來我們一定要去阿巴斯港了?」

法迪沒有做答,但湯姆根據剛才的問話推斷「巴亞號」一定要停靠阿巴斯港。



在湯姆問話的第二天,「巴亞號」前進的海面就出現了戰艦的身影。湯姆接過法迪的望遠鏡看到在那軍艦的艦尾懸掛的是法國的旗幟。那是法國喬治·萊格級導彈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

「拉莫特·畢蓋號」號全長129米,排水量4030噸,航速30節。該艦在八八年時是一種火力配置先進的戰艦。它有8座「飛魚」反艦導彈、1座 「海響蛇尾」 防空導彈、2座可發射魚雷的發射管、1座100毫米艦炮、2座20毫米艦炮。另外,它還配有兩架「山貓」直升機。「拉莫特·畢蓋號」是法國海軍主力戰艦。

當「拉莫特·畢蓋號」驅逐艦出現在「巴亞號」船員的視野中時,全體船員立刻都緊張起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要求全體船員保持日常工作狀態,而他則在駕駛室通過望遠鏡觀察法國戰艦的動向。

「拉莫特·畢蓋號」首先在「巴亞號」左舷一海里處做了S型轉彎,然後把戰艦身體拉平,保持與「巴亞號」前進的航向水平。之後,「拉莫特·畢蓋號」向「巴亞號」 發出了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的國際通用信號。

此時「巴亞號」距離霍爾木茲海峽還有四百海里。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告訴手下,保持航向,不要理會「拉莫特·畢蓋號」的停船警告,繼續航行。

「拉莫特·畢蓋號」見「巴亞號」不理會其發出的要求,於是持續不斷發出了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的信號。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命令手下回復對方,告訴「拉莫特·畢蓋號」他們是巴拿馬拉瓦齊納海運公司的商船,法國海軍無權阻攔和檢查其船隻。

法國戰艦見「巴亞號」並不理會其發出的停船檢查的警告,於是把戰艦靠攏過來。距離「巴亞號」有六、七百米時,從「拉莫特·畢蓋號」騰起一架直升機,該直升機呼嘯著飛臨「巴亞號」的船頭,繞「巴亞號」飛了一圈,同時,在直升機上有人用高音喇叭用英語喊:「你們現在航行在被監控的海域,所有進入該海域的商船都在被檢查之列。現在要求你們立即停止航行,接受檢查。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

湯姆在甲板上看到這樣的情景,他此時也和船上所有人一樣緊張。在頭頂是攻擊力量強大的「山貓」直升機,不遠處是更具有威懾力的喬治·萊格級導彈驅逐艦。對於「巴亞號」這樣一艘僅僅有一點自衛能力的貨船來說不用想就知道對抗的結果。但有一點湯姆和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都知道,即便法國戰艦使用強力來要求其停船,但如果不停的話,它也不能隨便動用大炮或導彈來攻擊這樣一艘受國際法保護的商船。更何況這是艘懸掛巴拿馬國旗的商船,而不是在海灣受控制的走私武器的伊朗商船。所以,「巴亞號」儘管受到警告但依然我行我素向前航行。

「山貓」直升機見警告沒有效果,於是從船頭一個躍起,越過「巴亞號」的桅桿飛到「巴亞號」寬闊的貨船中部,這裡是平坦的甲板。「山貓」降低高度,逐漸接近甲板,那螺旋槳掀起的強風向四周擴散開來,巨大的轟鳴聲讓整個船上的人都為之一震。

「那小子要降落了!」湯姆站在船舷看著直升機對身邊的法迪說。

法迪此時有些驚慌,他手伸進口袋,緊緊握住口袋裡的槍。眼睛恨恨地看著直升機。

直升機穩穩地落在甲板上,幾乎就在落地的同時,直升機的艙門打開,從裡面跳出八九個全副武裝的法國士兵。他們端著法國製造的FAMAS5.56毫米自動步槍,穿海軍陸戰隊迷彩迅速在甲板分散開來。

「全部都不要動,把手舉起來!」士兵大聲吆喝著讓甲板上的船員聽從命令。他們黑洞洞的槍口散出可怕的光芒,而他們迅捷的動作和嚴厲的呵叫更增添了一絲恐怖的氣氛。

湯姆和船上所有的船員一樣把手舉過頭頂。他冷冷地看著法國陸戰隊士兵在甲板上奔跑。片刻,一個軍官模樣的人用法語喊了一聲,其他的士兵聽到他的命令後立刻開始驅趕甲板上的水手,讓他們到船艙去。

也在同時,有三個陸戰隊士兵攀上扶梯,迅速上到駕駛室。很顯然他們要控制整條船。

湯姆和法迪抱著腦袋被驅趕到船最大的艙室——餐廳。很快這裡聚集了全船幾乎所有的人,除了船長、大副外。士兵命令所有人蹲下來,頭放在腦袋上。然後挨個檢查身體,看有沒有攜帶槍支。檢查到法迪的時候他試圖反抗,但立即被對方制服了,士兵從法迪的口袋裡搜出手槍。

整個搜身過程不到五分鐘,所有的人身上的槍和刀子都被搜走了。一共搜出了四把手槍和五把匕首。對於船員攜帶槍支那些法國士兵並不驚奇,因為這種現象很普通,很多遠洋海運公司為了防衛海盜都有為水手配備槍支,士兵還從船艙裡搜出了十幾支AK—47以及不少彈藥。

過了一刻鐘,船長和大副被兩個士兵押解進來。船長神情沮喪,充滿絕望。湯姆借這個機會小聲用中文問了身邊的法迪一句:「你看他們發現了寶貝了嗎?」

法迪聽懂了湯姆的話,他回答道:「現在看來沒有。」

「好!」湯姆點點頭,「那就再等一會。」

「你什麼意思?」 法迪小聲問。

「假如他們平靜地離開,那最好。如果不,那就不同了。」湯姆低聲說。

「不要做傻事!」 法迪叮囑湯姆。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在餐廳裡一共有三名陸戰隊士兵看守他們,其餘的人都到船上四處搜尋去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搜尋的士兵回到餐廳,他們神態比先前緩和了許多。指揮這隊士兵的法國軍官走到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面前,對他說:「很抱歉我們干擾了你們正常航行,經過檢查沒有發現你們船上有違禁貨物。現在我向你道歉!」說完軍官向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敬了個禮,然後命令士兵撤退。

全船水手緊張的氣氛立刻鬆弛下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也露出喜色,他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法國士兵並沒有發現深藏在船艙裡的武器。看來真主真在保佑「巴亞號」。法迪走上前去,他對法國軍官用法語說了句什麼。那法國軍官搖搖頭,用堅定的口氣回答了一句。法迪見對方沒有答應自己的請求,只好灰著臉回來了。

「你剛才問了什麼?」湯姆用中文問。

法迪苦笑著說「我去問他要槍,他拒絕了我。他說船上水手擁有的武器都得被沒收。」

「為什麼?什麼理由?」

「他說這是新的海禁規定。」

湯姆皺著眉頭細細琢磨,同時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剛才說話的軍官以及他周圍站立的士兵。那些士兵現在把槍口放下來,一副輕鬆的樣子。

法國軍官向他的士兵招了招手,準備離開。他們從扶梯走下去。八九個人紮成一堆向直升機走去。法國軍官走在最後,他的自動步槍此時斜掛在肩上,邊走邊向身後看他們離去的「巴亞號」水手擺手,意思是沒事了,他們走了。

「先生,等等!」湯姆突然在背後用英語喊了聲。

那法國軍官聽到喊聲轉過身來凝視著湯姆,用疑惑的眼神質詢湯姆。

「先生,你能幫我個忙嗎?」湯姆說。

「什麼忙?」

「船上有一位女士她病得很重,你能不能用直升機送她到鄰近的醫院去。」

「女士?」法國軍官凝視著湯姆,他眼神中閃爍著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芒。

「是啊!就在下面的船艙裡。」湯姆說著跑到甲板上,他用手指著遠處一個艙室的窗戶。

「我——可能幫不了!」軍官說,「我們正在執行軍務——」

「可她快病死了!」湯姆走到軍官面前,臉上露出哀求的神情。

「不行!我們必須——」軍官有點不耐煩,湯姆看出來他明顯想快走掉。如果在這之前湯姆還不能確定對方游移不定的眼神中所表達的含義的話,此時他完全明白了。沒有任何辦法了,湯姆對自己說,只有此路一條。

法國軍官拒絕湯姆的請求後轉身向直升機奔去,此時直升機已經啟動,巨大的螺旋槳開始慢慢轉動,前面走的一隊士兵已經上了直升機。

湯姆大吼一聲飛身向已經跨出一大步的法國軍官撲去,在對方未有反應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軍官肩上的槍抓在自己手裡。他抱著被他撲倒的軍官隨即一個翻滾,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在軍官的腦袋上。

湯姆的舉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無論是法國陸戰隊士兵還是「巴亞號」上的水手。法迪張大嘴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知道湯姆這瘋狂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湯姆抓住軍官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他躲在軍官背後,推著他向直升機走。那些直升機裡的士兵此時已經從機艙裡跳了出來,端槍對著湯姆。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法國軍官大聲喊。

湯姆憤怒了,他用英語對那隊士兵咆哮道:「把槍全部放下!否則打碎你們長官的腦袋。」

那些士兵還在遲疑,他們不想乖乖就範。

「快!」湯姆大吼,「快把槍放下。」說著他朝停在甲板上的直升機「砰,砰」開了兩槍,把直升機的檔風玻璃打了兩個洞。

法國軍官意識到湯姆威脅殺人是來真的,他此時有點腿軟,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他向手下的士兵擺擺手,讓他們把槍放下。

「都向後退!」湯姆用槍指著放下武器的士兵,然後向身後看傻看他的「巴亞號」上的水手揮了揮手,喊:「過來幾個人,把槍揀起來。」

湯姆身後的水手此時依然呆呆地看著,他們還沒意識到湯姆為何這樣做。法迪這時跑了過來,他也不明白湯姆在幹嘛。他在湯姆身後用質詢的口氣問:「湯姆船長,你到底在幹什麼?」

「法迪,快把槍揀起來。你這個笨蛋,你沒看出來這些法國佬在蒙騙我們嗎?」湯姆大聲說。

「什麼?」 法迪用疑惑的語氣嘟囔了一聲,他此時雖然沒有相信湯姆的話,但他還是跑過去把士兵仍在地上的槍揀了起來,然後端槍看住了那些站在甲板上的士兵。

湯姆把軍官往前一推,讓他到士兵那裡去。那軍官走過去後,湯姆這才喘了口氣。他對法迪說:「我敢發誓這些法國佬已經知道我們船上裝的是什麼,我們絕對不能放他們走。」

「你怎麼那麼肯定?」 法迪端著槍問。

「你沒有發現他們的眼神嗎?那分明是在誘騙我們。如果讓他們回去,我們『巴亞號』很可能就會立刻遭到魚雷攻擊,我們也必定葬身大海。」

「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法迪問。

「不用我證明,問那個軍官就會知道。」湯姆說。

「我現在去問嗎?」 法迪問。

「不!我們先把他們押到船艙裡再說。我敢肯定法國軍艦上的人已經看到這邊的情形了,他們很快會把船開過來。」湯姆大喊。

法迪見事情已經這樣,再怎麼迴避也無法挽回,於是向遠處的水手招招手,那些水手跑過來,從地上把剩餘的槍支揀起來。押著這隊法國士兵進了船艙。

湯姆把槍口放下。他回頭望了望海面,果然那遠處的戰艦快速開了過來。而且在不斷發警告信號。湯姆向那戰艦伸出了中指,做了個下流動作,然後就跑進船艙了。

事情一如湯姆猜想的一樣,法國人就是在蒙蔽『巴亞號』上的水手,他們在船上搜尋的半個小時裡發現了在艙底集裝箱裡隱藏的武器。按照他們一貫的作風,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不會打草驚蛇。他們知道自己勢單力孤,一旦在船上動起手來,很有可能造成士兵的死傷,所以他們往往會採取蒙蔽的手段,試圖返回戰艦後再依靠戰艦強大的武器逼迫走私船就範。他們會把服從命令的走私船押解到某個軍港或者安全的地點,而對不服從的走私船則用火炮攻擊致使其沉沒,最後把落海的水手打撈上船了事。



在突發事件過後不到五分鐘,法國的「拉莫特·畢蓋號」驅逐艦立刻靠攏過來,同時另一架「山貓」直升機飛臨「巴亞號」的頭頂,他們發來信號嚴正警告「巴亞號」立即釋放被扣押的士兵,否則將武力攻擊。

「告訴他們,」湯姆對站立在一旁的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說,「就說膽敢對『巴亞號』放一槍,就將殺死被扣押的法軍士兵。」

此時湯姆成了整個事件的主謀。當全體船員明白剛才的一幕是多麼凶險後都對這個東方人充滿了敬意。尤其是法迪,他作為整條船的實際負責人對湯姆挽救了自己和「巴亞號」由衷地感激。他此時完全不再把湯姆當做被他看押的人質,而當作是並肩戰鬥的戰友了。

湯姆斜掛著從法軍軍官手裡繳獲來的FAMAS自動步槍槍,一隻手扣在扳機上,站在法迪身邊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做。法迪按照湯姆的吩咐安排四個人到貨船頂層監視法國驅逐艦的動向,他們每人都挎著從法國人手裡搶回來的AK-47;法迪又分別在船頭和船尾各安排兩人,他們也都攜帶AK-47,最後法迪命令把俘獲的法軍士兵關在艙底的一個四封閉艙室裡,緊鎖鐵門,在門口在派三個持槍的水手看守。其餘的人都安排在船舷的四處隱蔽起來,監視法軍戰艦的動向。之後,湯姆、法迪來到駕駛室,這裡有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領航員和兩個持槍的水手。現在駕駛室是整條船的指揮中心,駕駛室通過步話機和船載電話與派到貨船各處的水手保持聯繫,那些人被告知一旦發現法軍有異常行動則立刻報告過來。

「現在該怎麼辦?」一切都佈置好後法迪問湯姆。

「現在我們可以唱著歌去阿巴斯港了。」湯姆看著前方的大海微笑著說。

「你能肯定法軍不會攻擊我們?」

「你放心吧!法迪,我瞭解他們的心態。我們現在只需要把我們的要求告訴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對他們的士兵沒有興趣,只要讓我們安全地到達我們要去的地方,他們的士兵將會被無條件釋放。」

「你認為他們不會用武力來脅迫我們釋放士兵嗎?」

「這個我有把握。伊朗和法軍並不是不可調和的敵人。假如他們是伊拉克人,那麼我們面臨的將會是滅頂之災,可目前與我們較量的是法國軍隊,對他們來說士兵的生命比我們船上區區這點武器來得重要。他們絕不會攻擊我們。只要我們下狠心讓他們知道我們為了達到目的絕不吝惜他們士兵的生命,那麼他們就將只能像我們的保鏢一樣陪我們去阿巴斯港了。」

法迪點點頭,他明白湯姆話中的意思,實際上目前的局面的確對自己有利。當「巴亞號」把嚴厲的警告發出去後,法國軍艦傳回的話立刻收斂了許多,連在「巴亞號」上空來回巡遊的「山貓」直升機也被撤了回去。

一陣,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走到法迪身邊,用波斯語告訴法迪了什麼。法迪立刻用英語轉告湯姆:「法國人要求談判,他們說要派使者過來。」

「那就讓他們派過吧。最好是他們的艦長,你回話給他們說,我們要求法軍最高指揮官前來談判。」

「為什麼要最高指揮官?」法迪問。

「這個——」湯姆笑了起來,「假如是他們的艦長,那麼我們要豪不遲疑地把他也扣留下來。凡是來的人一個都不許走,他們被我們扣押的人越多,我們就越有主動權。」

「這樣似乎不符合交戰規則和道德!」法迪說。

「法迪,我們是走私犯,不是軍人。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規則和道德。有的只是所要達到的目的。」

「懂了,湯姆船長。看來我的思維方式的確與你有區別。」

法軍在接到回復後過了十分鐘用「山貓」送了兩個談判代表過來。當直升機降落到「巴亞號」甲板上後,湯姆和法迪以及兩個持槍的水手親自去迎接。直升機艙門打開,從上面跳下來兩個人,從他們頭帶的寬沿闊帽以及筆挺的軍裝來看無疑是高級軍官。湯姆四人走過去,法軍軍官見他們走過來於是神色嚴峻地說:「我是讓·德佈雷海軍少校,我是『拉莫特·畢蓋號』上的副艦長,前來與你們談判。」

「很好!」湯姆微笑著說,「請把手舉起來,你們被俘虜了。」湯姆四個人的槍舉起來,四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對方。

兩人很是詫異,德佈雷少校平靜地說:「請放下你們的槍。我是特使,是來談判的,不是來打仗。」

「知道!」湯姆說,「我明白你們是特使,但現在你們已經是俘虜了。你現在命令飛機上的駕駛員也下來,否則就打爆你們兩人的頭。」

軍官用傲慢且憤怒的眼神看著湯姆,對湯姆的這種無賴行為很是蔑視。他沒有聽從湯姆的話,而是招手讓飛機走。

湯姆立刻凌空打了一梭子子彈,警告法軍軍官聽從他的命令。軍官猶豫了片刻,他與湯姆憤怒的眼睛對視,終於他感到面前這個人的確不是在說笑話,他無奈地招招手讓飛行員下來。湯姆等飛行員下來後,命令一個水手上前把三個人渾身上下搜了一遍,把他們身上攜帶的武器繳獲了。

「把他們押進船長室!」湯姆對身邊的水手命令道。

「你們這是違反交戰原則的!」軍官在押解的路上憤怒地說。

「交戰原則?」湯姆冷笑道,「我們不是軍人,不懂什麼原則。我們只知道你們現在是我們的俘虜了。」

把三人押到船長室後湯姆審問了對方。讓·德佈雷少校不正眼看湯姆,他警告湯姆不可虐待他們。

湯姆說:「放心吧!德佈雷少校,我們不會把你怎樣,只要你們能護送我們安全地到達我們要去的地點你們就自由了。」

「你們很難到達了!」軍官說。「我們已經通知了美國和英國人。半個小時後,你們將被二十艘軍艦包圍在這片海域。」

「這個我相信。」湯姆說,「但我更相信你們這二十艘戰艦將護送我們安全抵達我們的目的地。」

「我們很可能把這艘貨船擊沉!」

「那就請便了,假如十二條法軍士兵和軍官的命不值錢的話,那我就沒什麼好說得了。」

「也許我們不會動用武力,但我們會把你們團團圍住,讓你們無法離開這片海域。」

「假如你們這樣做的話那就與把船擊沉沒有區別。一旦我們受到阻攔而不能前進,我們將引爆船上的導彈,讓大家同歸於盡。」

德佈雷少校沉默了片刻,然後神情嚴肅地說:「你們這種行為將導致事態的擴大,很有可能觸發嚴重的外交糾紛。也許會迫使法國與伊朗交戰。」

「這個我一點不擔心,你們是不會交戰的。我了解法國人,也瞭解整個西方世界的行為原則。在目前的形勢下,西方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捲入這場戰爭。美國人也許會用武器在沿海嚇唬一下伊朗。但你們法國人,我想連這種膽量都沒有。自從你們在越南奠邊府戰敗後,法國就沒有勇氣再與什麼人交戰了。」

湯姆讓水手把三個人也押到艙底關起來。之後,「巴亞號」向「拉莫特·畢蓋號」發出警告,如果阻攔「巴亞號」的航行,則將與殺死十二名法軍沒有區別。同時還告訴對方,只要「巴亞號」安全抵達目的地,被扣押的十二名法軍人質將無條件釋放。向法國戰艦發完警告信息後,「巴亞號」不再理會法國戰艦,開足馬力向霍爾木茲海峽而去。

「巴亞號」向前航行了半個小時,在航線上出現了多個戰艦的身影,期間還有多架法國「山貓」直升機和美國「超眼鏡蛇」直升機在「巴亞號」周圍盤旋,而遠處的海面是法國、英國和美國的驅逐艦、護衛艦組成的攔截大軍。在「巴亞號」身邊則是一直緊緊跟隨的法國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

湯姆和法迪走上甲板,一邊談笑一邊向不遠處的法國軍艦上的觀察員打手勢,意思是謝謝他們的護航。兩人時不時伸出中止做出下流動作或者用手指打個V字表示勝利。過了一個小時後,法國軍艦發出信息,他們此時的口氣與前面有很大不同。在信息裡說:「巴亞號」可以去它想去的地方,但前提是首先釋放被扣押的人質。湯姆和法迪聽到了哈哈大笑,湯姆給法迪手下說:「告訴他們,感謝法國人的寬宏大量。就說『巴亞號』上的法國人質現在很好,他們一致同意陪伴我們到達目的地,請『拉莫特·畢蓋號』全體官兵放心,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之中。另外請法國人告訴英國和美國人,他們可以離開去幹正事了,有法國的『拉莫特·畢蓋號』護航『巴亞號』感覺很安全。」

又過了一個小時,在「巴亞號」周圍眾多的戰艦消失了,就像湯姆吩咐的那樣,只有「拉莫特·畢蓋號」在身邊護航。到第二天早晨,「巴亞號」進入霍爾木茲海峽,到第二天中午,「巴亞號」進入波斯灣。按照通常的情況,「巴亞號」可以在進入霍爾木茲海峽後直接前進到阿巴斯港,但這次在湯姆的建議下船沒有這樣做,而是徑直朝波斯灣沿岸的倫格港開去。在快到倫格港時,「巴亞號」突然掉頭繞過格什姆島。此時已經進入伊朗格什姆島和哈米爾海岸炮火的掩護之下,法國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的護航任務已經完成,「巴亞號」發出信息要他們停止護航。到晚上,「巴亞號」安全地停靠在伊朗南部最大的港口阿巴斯港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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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德黑蘭之春
湯姆在船到岸之前很鄭重地要求法迪替他安排覲見伊朗情報部主管。法迪向他保證無論任何事發生都不會忘掉這件事。

船到岸後,湯姆向法迪提了一個要求,他說:「法迪,讓我見見娜塔莎。」

「好的,湯姆船長。我現在沒什麼說的了,你去見吧!」法迪說。

「你不陪同我去嗎?」

「不了,我想沒必要了。你現在不但是我的朋友,而且是伊朗人民的朋友。」

「你不怕我帶娜塔莎逃跑嗎?」

「如果你帶她逃走的話,那就逃走吧!我不會阻攔你的。」

「法迪,放心吧!」湯姆說著拍拍法迪的肩膀,「我會帶娜塔莎走,但是用合理的方式。是你們願意的方式。」說完湯姆就去了關押娜塔莎的船艙。

娜塔莎透過舷窗看到船已經靠岸,她在房間裡躁動不安,不知道自己將會遇到什麼對待。湯姆進來的時候,她正趴在舷窗上看外面的情況。

「娜塔莎,我們已經到了伊朗。過十幾分鐘伊朗情報部門的人會帶你走。但你放心,我想他們不會再對你使用暴力了。還有,我會盡一切可能帶你離開這個國家,送你回蘇聯去。」

娜塔莎經過十幾天的休息療養後恢復了過去柔美、圓潤的皮膚,但臉上的表情卻使讓湯姆擔心。娜塔莎對湯姆要救她的話並不十分相信,也許是對湯姆的能力表示懷疑,她更多的希望放在蘇聯克格勃對她的救援上。

「湯姆船長,也許你能救我,也許不能。但如果你不行,那就請你在離開伊朗後通知別裡科夫上尉,讓他把我的情況轉達給克格勃總部,我想他們會想辦法救我。」

「好吧!假如我不能把你帶離這個國家,那麼就依靠你國家的力量吧!」說完湯姆神情默默,他低頭想了想,想給娜塔莎做最後的安慰,但他還是止住了。他轉身出了艙門上到甲板上,在這裡他遇到了法迪。法迪告訴湯姆他已經把湯姆想要覲見伊朗情報部主管的請求轉達上去,情報部立刻通知法迪帶湯姆前去德黑蘭。此時在碼頭上已經有車人在等他們,要法迪立刻帶湯姆下船前往機場。

「法迪,你告訴情報部的人不要對娜塔莎使用暴力了嗎?」湯姆說。

「我已經說了。但有時候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好辦。」

「什麼意思?」

「情報部負責審問的官員假如認為娜塔莎並沒有把所知道的所有事情講出來,也許會使用一定的方法,強制性的方法,包括恐嚇和肢體行為。」

湯姆不再說話,他知道多說也沒用。他跟著法迪下了船,上了停在碼頭上的吉普車。

「去機場!」法迪給司機說,然後他嘴裡嘟囔著:「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今天去德黑蘭的航班。」

吉普車用了一個小時到了機場,這裡停了一架小型支線客機。客機的起飛時間已經過去,但飛機依然沒有起飛。當法迪和湯姆上了飛機後,飛機開始滑向跑道。湯姆立刻明白這架飛機一直在等待他們兩個。

飛機很快就爬升到萬米高空,法迪透過舷窗對湯姆說:「真想帶你下去看看我的祖國,看看庫赫魯德山脈美麗的風景。」

「有機會的,法迪。我想等這場戰爭停止了,我會再來伊朗,我讓你開車帶我專門去遊歷整個伊朗,讓我瞭解這片古老、美麗的土地。」

「好!我以真主的名義起誓,我一定會帶你去伊朗去看名勝古跡,讓你知道波斯文化的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

「好的,法迪,那就一言為定。」



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德黑蘭梅拉巴德國際機場。法迪和湯姆走出機艙,他們沒有隨眾人走機場通道,而是直接在停機坪上了來接他們的一輛藍色小車。在車上,湯姆遇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他在車裡向湯姆伸出手,熱情地說:「湯姆船長,你好,見到你很高興。我叫阿卜杜勒·法德勒,是伊朗情報部的專門負責東亞事務的主管。我得到法迪的報告說你想見我,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榮幸。」

湯姆伸手與法德勒先生握手。他對法德勒先生說:「我要求見你不為別的事情,我想為我的一個朋友求情。」

「是那個俄國女孩吧!」

「對!」

「湯姆船長,你不能提別的要求嗎?我們可以滿足你其他的要求。」 法德勒先生面露難色地說。

「不!我只有這個要求。這個女孩是我帶出來的,我就有責任把她帶回去。我曾向我的朋友許過諾言。」

「可她是間諜!」

「我知道!但我別無選擇。我必須帶她回去。」

「這件事我需要向情報部更高級別的官員商討,我現在無法答應你的要求。」

「好的,法德勒先生,我有耐性等你的回復。在沒有得到你們允許帶這個女孩走以前,我不會離開你們國家。」

「你真固執!湯姆船長。人很多時候需要靈活對待面臨的問題。」

「我知道!但這件事關係到我對朋友許下的諾言,關係到一個男人的信譽。」

「好吧,湯姆船長,我很敬重你。法迪向我匯報了這次在海上發生的事件。應該說伊朗欠你人情,在我這裡你的請求被通過了。如果我的上司也通過的話,你就可以帶這個女孩走了。」

湯姆點點頭,他對法德勒先生的話表示滿意。



到德黑蘭市區後已經是夜晚,整個城市處於一片黑暗之中,戰爭的陰雲籠罩在這個古老的城市上空,時不時能聽到刺耳的空襲警報。在伊朗的德黑蘭,一個個巨大的彈坑布列在市區。在路邊湯姆時不時能看到許多肢體殘缺的人在黑暗中默默行走,還有婦女淒慘的哭聲從街邊的樓裡傳出來。在路過一個街區時,湯姆透過玻璃窗看到一位頭罩面紗的年輕婦女呆滯地坐在街道地上,毫無疑問她的親人在這場持續八年的戰爭中死去。看到這情景,湯姆內心突然產生一種不安,負疚的心態一下子充盈他的全身。我這是在幹什麼?他開始問自己,我為什麼在這,我做了什麼?他開始懷疑自己這麼拚命走私武器的意義所在。也許,為我帶來巨大利潤的殺人利器會奪走無辜人的性命。他這樣默默地想著,目光變得越來越陰鬱。

「湯姆船長,你不要被德黑蘭這種氣氛所驚嚇。」 法德勒先生看出湯姆低落的情緒於是說,「我們很快就要得勝了,薩達姆很快就要倒台。就在不久前,我們發動的「聖城」二號戰役奪取伊拉克北部大量土地;在「曙光」十號戰役中佔領伊拉克重鎮哈萊卜傑,奪得超過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現在伊拉克的整個法奧半島都在我們手裡,伊拉克已經沒有出海口了。巴士拉現在被我們的軍隊團團包圍,不出一個月,巴士拉將被我們攻佔。到那時候,薩達姆必將被推翻,我們將在伊拉克建立一個真正的伊斯蘭國家。」

「但願如此!」湯姆說,「在我沒有親臨你們國家以前我並不對你們這場戰爭有什麼感覺,似乎那對我是很遙遠的事情,我毫無愧疚地做我的事情。但現在,當我看到這情景的時候,我真希望你們這場戰爭能早點結束。」

「會的!很快就會,我們已經勝利在望了。」 法德勒先生用興奮的語氣說。



湯姆船長被安排在法迪的家中,湯姆被告知他有可能在德黑蘭停留至少三天以等待娜塔莎問題的最後解決。

當天夜裡,湯姆睡在法迪家專門給他準備的臥室裡。法迪家的住宅有上下兩層,上面全部是女眷的臥室,客人來的時候都是住下面。法迪有兩個哥哥,兩個妹妹。他的大哥八二年在迪茲富勒舒什地區的一場戰役中被地雷炸死了,二哥前年在法奧半島因芥子毒氣彈而死,死時據說非常痛苦。現在家裡有只兩個哥哥的妻子、未出嫁的妹妹和母親,而他的父親現在也已經參加了預備隊。如果這場戰爭繼續打下去的話,他們家可能就沒有男人了。

第二天早晨,湯姆告訴法迪既然武器已經安全抵達目的地,他現在應該可以和自己手下聯繫了。他要求法迪給「格拉斯二世號」發封電報,告訴皮特和其他水手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一切平安。

法迪同意了他的要求。湯姆草擬了電報文稿,法迪親自到情報總部把這封電報發了出去。而後,皮特發了封電報回來,告訴湯姆他們依然在香港外海停泊,急切盼望他能安全返回。

在等待娜塔莎消息的這些天裡,湯姆幾乎是無事可做。他沒有合法的證件,同時他的面孔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所以湯姆被告知,如果沒有專人陪同的話,他一旦貿然上街將很有可能遭到伊朗革命衛隊的逮捕。這天,法迪專門領了個帶著相機的人來,給湯姆照了像,法迪告訴湯姆這是為他做假護照用。



「法迪,難道非要讓我等這麼久嗎?」湯姆在第三天晚上問從總部返回的法迪。

「湯姆船長,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已經在盡力了。我今天專門去見了法德勒,他告訴我說娜塔莎現在正在押往德黑蘭的路上,要明天才能到總部。」

「明天,難道她不是坐飛機來嗎?」

「不,她是坐汽車。」

「哦!你們是否已經完成對她的審訊了?」

「這個我不清楚。但有一點我知道,娜塔莎沒有受到毆打。我們的審訊官對她很客氣。」

「是因為我的提醒嗎?」湯姆問。

「是!假如不是你的要求,娜塔莎很難逃避我們正常的問訊行為。」

「對一個女子非要動用刑具嗎?」湯姆問。

「我想這個問題不用我回答,克格勃對我們的情報人員更殘酷。」法迪平靜地說。

「好了!算我感謝你了。這麼說我最遲後天就可以帶她走了?」湯姆問。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後天可以。」

「好吧!我就再等一天吧。今天是幾號?」

「你問的是公歷還是伊斯蘭歷?」

「公歷。」

「公歷是四月十六號。」

「哦!我離開『格拉斯二世號』已經半個月了。」湯姆喃喃地說。

當晚,他一個人在法迪家的院子裡看著天空。他開始思念起遠在香港外海的那幫漁民了。後來,奧薩蒂夫人的臉龐浮現在他的面前。此時,他突然對這個女人所給他的溫柔懷念起來。



第二天上午湯姆吃了早飯後就無事可做,他只能站在窗口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街道遠處一個街口設立了一個哨卡、街上經常有架設機槍的軍車和整隊的背槍的軍人經過。

湯姆真想出去看看,但他知道這是冒險。在這樣一個處於戰爭中的國度裡,任何無謂的冒險都意味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湯姆壓抑住自己煩躁的情緒,一直就在房間裡待著,度著步子,消磨著時間。到下午的時候,突然他看到街上緊張起來,有很多載滿軍人的軍車經過,行人也面帶緊張和惶恐的神色。

當法迪的母親來湯姆房間他要不要茶水時湯姆就問老人:「今天街上氣氛為什麼很緊張?」

「可能又要有新的仗打了。」法迪的母親用英語說。

「哦!又要開戰了。」湯姆喃喃地說,他沒有再問,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會知道的比他更多。

晚上法迪回來得很晚。他一進門臉色非常陰鬱,湯姆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但他忍住不問,直到法迪來他房間問候他的時候,湯姆才開口,「法迪,是不是新的戰役打響了。」

「是有戰鬥,但不是我們發動的。是伊拉克人,他們在法奧半島發動進攻,我們的軍隊在退卻,而且傷亡很大。」

「不是快勝利了嗎?怎麼會這樣呢?」湯姆不解地問。

「是啊!是快勝利了,可戰爭就是這樣,今天不知道明天會怎樣。勝負誰又能說得清呢?」法迪歎了口氣說。

「法迪,不要難過了,我相信不久你們的軍隊就會進行反擊。」

「但願吧!」法迪喃喃地說。過了一陣法迪想起什麼似得,他抬起頭,對湯姆說:「娜塔莎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明天上午到機場,她也會被送到那裡。你們將乘前往土耳其的飛機離開伊朗。我們給你們準備了證件,如果順利的話,你可以從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轉機回香港,而你的那個俄國女孩她可以去蘇聯駐伊斯坦布爾的領事館。」

這個消息的確讓湯姆高興。事情終於有了結果,這些天的等待沒有白廢。他此時有點感動,於是上前把法迪的後背拍了拍,說:「謝謝你!法迪。」

「沒什麼!實際上救她的並不是我,而是你!當你在船上把這次任務拯救了後,我就知道總部不可能不答應你的要求。」

湯姆沒再說感謝的話。他知道,此時任何感謝的話都不能表達內心真實的情緒。第二天上午,法迪親自開一輛吉普車來送湯姆。在車上,法迪給湯姆掏出證件。

「這是我們給你的機票,還有偽造的香港護照和進入土耳其的簽證。你把護照上的信息背熟,也許過海關的時候會遇到邊檢官查問。這份是娜塔莎的護照、機票和簽證,她的身份是愛爾蘭人,她做間諜想必很會偽裝,又有一口流利的英語應該能通過土耳其的海關。這裡是四千美金,你把它裝好,路上你肯定要用得著。你回到香港請給我發電報過來,讓我知道你平安到達了。假如你在土耳其遇到什麼麻煩,請直接去伊朗大使館,那裡會有人幫助你。」

湯姆把證件和錢都收下,裝進口袋裡。

「還有,在我的汽車後備箱裡有兩個旅行箱。一個是為你準備的,一個是為娜塔莎準備的。裡面都是些衣服之類的生活用品。你在船上的行李箱你不能帶走,因為它會引起海關的注意,尤其是你箱子裡面的某些私人物品。這裡是兩個清單,是放在兩個箱子裡的物品清單,你到飛機上後和娜塔莎都得背熟,否則很容易在查問時出問題。這裡有一份你和娜塔莎來伊朗的整個經歷,這個在飛機上也要記熟。在飛機上你和娜塔莎要相互不認識,你們彼此都是陌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湯姆接過法迪遞過來的單子,裝在衣服口袋裡。車繼續向前開了一個小時,在快到機場的一個路口時,法迪把車停了下來。他走到停在路邊的一個輛黑色小車邊敲敲車門。車門打開,法迪伸手從車裡拽出一個穿黑色長袍,頭上蓋著黑色頭巾,只露出兩個眼睛的女子。法迪抓著她的胳膊走到吉普車前,打開車門,把那女子推進車裡。他把一把鑰匙交給湯姆。

「湯姆船長,這是手銬鑰匙。你給這個女孩把手銬打開吧!」說著他把門關閉,然後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把一隻紅色的行李箱拿出來,隨後法迪把行李箱扔進車前坐。

此時,娜塔莎已經把頭巾摘了下來,露出滿腦袋淡黃色柔軟的頭髮。

法迪對女孩說:「這箱子裡有給你的衣服和化妝品。你把『查朵爾』(伊朗女人穿的黑袍)脫掉,換身衣服,再把自己打扮一下。把自己打扮得像個愛爾蘭女子。」法迪說完和湯姆一起推開車門下車。他們倆在車外站著聊天,等待娜塔莎打扮自己。

過了有二十分鐘,他們聽到娜塔莎敲玻璃窗的聲音,於是兩人重新上車。娜塔莎此時穿一件青色的西裝套裙,黑色高跟鞋,肉色的絲襪。她畫了淡淡的妝,打了眼影,抹了淡淡的口紅。頭髮用一個花頭巾包裹起來。她脖子上帶一串金色的假項鏈,手腕上是一塊不值錢的冒牌瑞士手錶。她臉上輕輕打了胭脂,讓她過於雪白的皮膚變得紅潤一些。在她手邊還有一個法迪給她準備的女式黑色皮手包。

「看來還不錯!」法迪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娜塔莎說。隨後他發動汽向機場開去。

湯姆坐在娜塔莎身邊,他把機票、護照和簽證拿出來,找出娜塔莎的那份遞給娜塔莎。湯姆說:「娜塔莎,你把單子上的信息背熟。按法迪的說法這個對你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等一下我們到機場後你先下車,然後你就直接去辦理登機手續。我今天和你乘一趟班機去伊斯坦布爾,但我們彼此應該互不相識,所以等你下車後我們就算告別了。到伊斯坦布爾後你打的士直接去蘇聯領事館,我想你們人會想辦法把你送回國。」

「哦!知道了。」娜塔莎把湯姆遞給她的單子看了看,然後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皮包裡。

車停在候機大廳門口,法迪示意娜塔莎下車。娜塔莎打開車門,把行李箱從車前座拖出來。她把身體探進車裡對坐在後排的湯姆說:「湯姆船長,謝謝你!和你要說再見了。」說著女孩的眼淚流了下來。

湯姆微笑了一下,揮揮手,示意她快走。娜塔莎關了車門,走了有幾步時,湯姆突然想起什麼。他把車門打開,喊:「娜塔莎!」

「什麼?」娜塔莎轉回頭問。

「忘了給你一樣重要的東西,你過來。」湯姆向娜塔莎招手。

娜塔莎走了過來。湯姆從上衣口袋裡把錢掏出來,分開一半遞給娜塔莎,說:「我忘了給你錢了。」

娜塔莎接過錢,對湯姆笑笑,那眼神中含有特別的神情,似乎是感激,又似乎是其他什麼,湯姆見不得這種感動。說:「快走吧!你這個小騙子。記住,以後學聰明點!別再像這次了。」

娜塔莎點點頭,湯姆把車門關了,然後命令法迪開車。車離開候機大廳口打過一個彎後湯姆看到娜塔莎站在原地,她注視著湯姆乘坐的車遠去。

「看來這個俄羅斯女孩很感激你!」法迪說。

「也許吧!」湯姆回答。「她是該感激我!」

車出了機場繞了個圈又回到機場大廳門口,這次是湯姆下車。他從後備箱裡把行李取出來,然後與法迪做了最後一件事——擁抱。法迪不無遺憾地說:「我的朋友,我最大的遺憾是沒讓你皈依伊斯蘭教。」

「是啊!」湯姆笑著說,「這也是我的最大遺憾。」



飛機准點起飛,當湯姆坐在飛機舷窗前俯瞰德黑蘭時,他才發現原來這座城市是十分美麗的。他在飛機上細細品味著這座美麗的城市,並暗自為它而祈禱,希望戰爭能很快過去。

此時,在德黑蘭西南面,在波斯灣的伊拉克第二大城市巴士拉郊外以及法奧半島激烈的戰鬥仍在進行,伊拉克的軍隊突破了伊朗的防線。大炮的轟鳴聲、炸彈的爆炸聲伴隨激烈的槍聲和喊殺聲震耳欲聾。伊朗的士兵在伊拉克坦克、大炮和飛機的攻擊下成片成片倒下。在伊朗軍隊的防禦戰壕裡,一具具士兵的屍體倒斃在那裡,倉促退卻時丟下的武器彈藥和生活用品以及未發出的信件遍地都是,被炮彈炸起來的沾滿鮮血的浮土半掩著具具屍體在烈日下散發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惡臭。戰場上一輛輛被擊毀的伊朗坦克、裝甲車、炮車和輜重車被遺棄在那兒。在經過炮彈清洗過數次的土地上,坍塌的戰壕彈坑纍纍。整個伊朗軍隊的陣地滿目瘡夷、一片廢墟。伊朗整整三個陸軍師在這次號稱「齋月行動」的戰役中被伊拉克人殲滅。而這一切還僅僅是個開始,在未來的幾個月中,伊朗將會遭到更加慘痛的打擊,成千上萬的士兵將在戰鬥中死去,伊朗在幾年裡用四十萬人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勝利成果將化為灰燼,雙方的控制線重新回到八年前的起點。這場戰爭除了失敗者再沒有其他。這年七月二十日,死亡超過六十萬人的兩伊戰爭終於結束,和平重新回到這片古老的土地。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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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入商界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終於結束了在「藍點訓練營」的培訓。她以不算優秀,但還說得過去的成績結束考試。當她最後一次走出「藍點」大廈,回頭仰望那已經讓她習慣且熟悉,並已經全身心喜愛的環境時,就有一種悲愴在她心頭。
  
  分手的時候,維奧萊塔眼眶含著淚水挨個擁抱老師和同學,大家彼此用鼓勵和傷感的目光來相互道別。幾乎所有的人都流下眼淚,無論男女。要說維奧萊塔還算不上悲傷得最厲害一個,有個大個子女孩哭得暈倒了。在「藍點」的半年時間裡大家相處融洽,彼此的關係是那麼和諧,經歷的歡樂和喜悅都還蕩漾在每個人心裡,正當每個人彼此已熟悉並剛打破陌生造成的心理隔閡,相互瞭解並試圖投入更多的信任和感情時,可一切都結束了,該分手了。
  
  「藍點」給每位結業的學員頒發了證書,同時贈送了「藍點」的榮譽徽章。這徽章將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徵,是聰明才智和堅忍不拔的象徵。這個徽章與「藍點」學員牌不同,這是一個由白色十字做頂端,中央是內嵌BlueDot文字的藍色五角星,底端是黑色荊棘的圖案的徽章。它的象徵意義很明顯,表示這是一個敢於行走在荊棘之上,並內心充滿信仰和美德的人才能獲得的光輝的榮耀。
  
  每一個從『藍點』走出的人將是戰士,而不是僅僅是商人;是商業規則的信仰者而不是奸詐的企業家;是散播慈愛和美德的開拓者而不是金錢的奴隸。任何成功與失敗僅僅是一個人必須經歷而不能避免的過程。不要把個人的得失當做一切,要把眼光看到無窮遠處,看到地平線以外,穿越種族和國家,文化和地域的疆界,穿越過去和未來,要把自己的頭腦和身體當作武器,而用心靈的力量指導一切。任何一個從『藍點』走出的人都要堅信並永遠遵守這個原則——「永不放棄」,直到魂歸上帝的那一天。
  
  ——以上是「藍點」在其結業證書上給學員的贈言。
  
  維奧萊塔搭埃德的車離開。在車上她依然還沉浸在對「藍點」的回憶裡。埃德和麗絲都參加了她的結業典禮,並對她的順利結業表以祝福。尤其是麗絲,她興奮的情緒比埃德更強烈,她狂熱地抱著維奧萊塔,眼眶都有些濕潤。
  
  「維奧娜,你真了不起!」麗絲把這話重複了四五遍,她對這個半年前還輕視的小女孩竟然有了崇拜了。
  
  埃德表現出一個男人的沉著和鎮定,他只是擁抱了維奧萊塔。在他眼裡,維奧萊塔的確與眾不同,他對這個小女孩的確另眼相看。但另一方面,他即便內心對維奧萊塔有敬佩,但卻不輕易從臉上表達出來。在他看來,從「藍點」畢業僅僅是維奧萊塔的第一步,而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即便「藍點」學員那麼有名,但能真正日後做出成績,事業成功的也只佔這些學員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說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在幾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後便沉沒於人潮之中,最後僅僅有百分之十的人成為真正的商業精英,叱吒風雲並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成功者。
  
  「維奧娜會是最後的百分之十嗎?」埃德問自己,他認為這個概率是比較小的。從他對維奧萊塔的瞭解看,維奧萊塔還不具有作為一個成功商人的品質。她首先貧窮,沒有雄厚的資金做她事業的發動機;其次她不成熟,對人類社會的陰險、邪惡認識膚淺;第三維奧萊塔沒有豐富的知識,尤其是專業知識,這是她一個致命的障礙;第四維奧萊塔不善於結交朋友,性格過於自我而不圓滑;第五她還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這是一個成功者的大忌;最後一個可能是所有問題的結症,就是她是個女人。
  
  埃德的顧慮不是沒有根據的,維奧萊塔的確有其不可迴避的問題。由於她身上這些問題,在未來的一年中,她將面臨一系列事業的沉重打擊,那時,她才會真正懂得「藍點」要學員堅信並永遠遵守的原則——「永不放棄」的真正含義。
  
  維奧萊塔、埃德和麗絲來到麗絲的大宅子裡。在這裡,麗絲的朋友,埃德的朋友以及維奧萊塔認識的僅有的幾個人來參加一個慶賀她順利結業的聚會。大家準備了很多美麗動聽的賀詞,同時打開香檳來慶賀祝福,維奧萊塔在聚會中向大家表示了感謝。
  
  她說;「在我離開阿拉斯加的冰雪世界,來到這個繁華都市的時候,我曾幼稚地幻想一切都像兒童時代玩七彩花環一樣充滿詩意和浪漫。但當我從空中降落到這個城市後,我才發現,現實遠遠比夢幻殘酷得多。我在這裡認識到另一種人生,從而徹底結束了我的少女時代。在這裡我瞭解了高貴與低賤、富有與貧窮、熱情與麻木、深刻與膚淺,更重要的是讓我明白了人生原來還有另一種樣子,人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活著。在這裡我特別要感謝我的好友麗絲和埃德,他們讓我體味到人生百態,讓我從那玫瑰花瓣的單純世界裡走了出來,讓我知道。孤獨、貧困、辛勞、磨難和痛苦遠比溫馨、富有、舒適、幸福和快樂對一個人的來說更有意義。我從他們身上明白了我過去是多麼不幸,那些讓我的生活變得低級、庸俗、虛榮的東西是多麼可憎,那些讓我沉迷於兒童漫畫、玩具、歌舞明星和彩紙包裹的禮物,不曾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思想、藝術和信仰,還有文學、繪畫和音樂,還有貝多芬、達芬奇和托爾斯泰的生活原本窒息了我的生命。在這裡我找到了三個世界,真實的世界、理性的世界和思想的世界,而我過去那夢幻的世界從此將不會復返了。我今天向大家宣佈:我,維奧萊塔。蒙蒂利亞,阿拉斯加一個漁夫的女兒,一個天真純情的少女,一個不曾有偉大夢想的少女,現在死了,取而帶之是一個和你們大家一樣,對生活和未來充滿希望,並渴望有所成就的女人。我在這裡感謝每一個位前來為我祝福的人,你們將永遠是我的朋友,我渴望我們的友誼永遠保持,直到不再有太陽、月亮和星辰的那一天。」
  
  維奧萊塔講話完畢後大家都熱烈鼓掌。埃德站在維奧萊塔身邊,他舞動的手掌幾乎就快上了天棚,他臉上帶著微笑,對維奧萊塔的熱情和讚許讓他興奮得像個兒童。
  
  聚會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維奧萊塔把每一位朋友送走後和埃德一起向麗絲告別。麗絲抱著維奧萊塔,在她耳邊喃喃地說:「維奧娜,埃德很愛你。去好好把握吧!」
  
  維奧萊塔點點頭,她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埃德。此時埃德站在車邊,雙手盤在胸口,靠在車上,眼睛直直盯著兩個女人,他似乎在品味她們,那眼神分明因為兩個女人的纏綿讓他長久等待而有所不滿。
  
  維奧萊塔離開麗絲,走到埃德身邊。埃德為維奧萊塔把車門打開,維奧萊塔用手輕輕撫摸了埃德的臉蛋,表示對他久等的一種歉意。埃德偏偏頭,做了個無奈的眼神。他臨上車前向麗絲揮揮拳頭,表示了不滿和抗議。麗絲兩手插在褲兜裡,神態怡然自得,對埃德的抗議毫不在乎。麗絲微笑著看著兩人,直到車開出大門,拐到大街上不見了。
  
  「維奧娜,現在你想去哪裡?」埃德問。
  
  「我不知道!我聽你的。」維奧萊塔輕聲說。
  
  「我也不知道。」
  
  「那怎麼辦?」維奧萊塔偏過頭問。
  
  「去公園吧!」埃德說。
  
  「幹嘛?」
  
  「我們可以坐在草地上過一個白天。」
  
  「明天呢?」
  
  「明天的事情我們可以在草地上好好考慮一下。」
  
  「好吧!這個主意不錯。」
  
  埃德驅車來到公園外。他把車停好後,拉著維奧萊塔的手先去商場買了零食、飲料和一塊用來鋪在地上的毯子,然後兩個人手拉手到公園裡找了一塊幽靜平整的草地鋪開毯子坐下來。這時正是陽光明媚,春天的上午太陽照耀大地,清新的風不斷吹拂過來,讓他們感覺異常舒服。埃德把腦袋枕在維奧萊塔的大腿上,而維奧萊塔則坐著,俯下臉看埃德,用手輕輕撫摸他頭髮和臉頰。
  
  埃德一邊給嘴裡送零食一邊說:「維奧娜,假如有一天我想結束孤獨的單身生活,不再把自由當作一生追求的目標,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你說呢?」維奧萊塔繼續撫弄著埃德神情自若地反問。
  
  「我覺得到那個時候,你會有新的想法。」
  
  「是嗎?」
  
  「是啊!我雖然知道你現在回答的答案,但也許過了幾年之後,答案可能就會變了。」
  
  「也許吧!」
  
  「也許?」埃德翻過身來,他直直地看著維奧萊塔。「看來你是一個經不起時間考驗的人。也許我該當機立斷,不能讓時間做我的敵人。」
  
  「當機立斷?」維奧萊塔笑著問,「你想怎樣當機立斷?」
  
  「也許我現在就該向你求婚。維奧娜,嫁給我吧!」
  
  「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就是你的回答?我認為不行這個詞彙應該立刻被人類拋棄,這是人類發明的最無恥的詞彙了。」
  
  「正好相反,埃德,我認為這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一千年才能有這樣一個詞彙誕生。」
  
  「哦!維奧娜,嫁給我吧!難道你沒發現在你面前是一個多麼可憐的人,他比那個被綁在山上,終日被禿鷲刁琢心臟的盜火者還要可憐。」
  
  「是嗎?假如你真是那麼可憐的話,我會給你施捨食物和水,讓你不至於很快死去。」
  
  「你真能想得出來!這是一個天底下最大的慈善家維奧萊塔做的事情嗎?你用同情讓一個可憐的人不能自由離開這個世界,用你那溫柔的手給他的生命添磚加瓦,讓他不至於風暴而夭折,可實際上你卻讓他在寒風中發抖,讓痛苦持續。難道這就是你的善良德行?不要了吧!維奧娜,拿出你的仁慈,讓我解脫苦難吧!」埃德像個孩子哀求道。
  
  「讓你受苦我會很快樂!假如不是宙斯讓你被綁在石頭上,那我也會把你綁上去。讓你知道維奧萊塔並不是個大善人,她是一個巫婆,是一個惡魔,是天底下最最可惡、凶狠的女人呢。」
  
  「好吧!看來語言是不能解決問題了。只要靠暴力了。」埃德向上抓住維奧萊塔的脖子把維奧萊塔的身體拉下來,然後用嘴封住維奧萊塔的嘴唇,維奧萊塔一邊笑一邊掙扎,最後兩人倒在毯子上,開始擁抱和熱吻。
  
  熱烈的情感宣洩之後維奧萊塔趴在埃德的胸口,她用手指輕輕在埃德的胸上畫著圈,她說:「我再過兩天要回阿拉斯加,我可能一去就不回來了。」
  
  「為什麼?」埃德撫摸著維奧萊塔柔滑的臉蛋問。
  
  「我在紐約無事可做,我想回去可能會找到工作。」
  
  「你在紐約無事可做?」埃德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你完全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很好職位的那種。」
  
  「我這麼年輕,又沒有工作經驗,哪裡去找?」
  
  「你可以登報,也可以去報上的招聘專欄裡查找,另外紐約還有很多職業介紹所,你完全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假如依然不行的話,只有我出面了。但我認為,依靠別人的幫助對你不好,你現在是『藍點』的人,你應該有勇氣自己解決問題。」
  
  「我知道,這個我懂!其實我不想在紐約還有其他的原因。」
  
  「什麼原因?難道是因為我嗎?」埃德詫異地問。
  
  「不!埃德,不是因為你。假如我是想離開你,那我可能今天就回阿拉斯加了。就是因為不想離開你,所以我才這麼猶豫,不知道是否該回去。」
  
  「那是因為什麼?」
  
  「這個——,埃德,你別問了。我有一天會告訴你的。」
  
  「好吧!我不強求你回答我,你任何時候告訴我都行。」
  
  「嗯!謝謝你,埃德。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我們僅僅是朋友嗎?」
  
  維奧萊塔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中含有一絲絲苦澀,她說:「我錯了!你應該是我的愛人。」
  
  「維奧娜,我給你提個建議,好嗎?」埃德問。
  
  「說吧!我有一個朋友的父親是紐約埃索達公司的專門從事期貨買賣的經紀人。他在那裡很多年了,最近剛轉為這個的公司的的合夥人了。現在他需要幾名市場調研員,他曾在昨天的《紐約時報》登了招聘廣告。假如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讓我的朋友把你介紹過去。」
  
  「可以嗎?我對期貨只瞭解一些理論知識。我並沒有實際經驗。」
  
  「這個應該不是問題。他對這個職位的申請人的要求並不高,僅僅是需要能吃苦,要有敬業精神。」
  
  「那一定會有很多人去應聘。」
  
  「是啊!但我想你有能力戰勝他們。」
  
  「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我憑你能戰勝『藍點』的考官,能在昨天晚上說出那麼多豪言壯語。」
  
  「假如我失敗了呢?」
  
  「假如你失敗了就當做一次人生的體驗。」
  
  維奧萊塔想了想,她點點頭,目光堅定地說:「好吧!就像我當初去『藍點』面試一樣,我會讓他們感受到我的聰明才智的。」
  
  維奧萊塔當天晚上給在安科雷季的父親掛了電話,告訴他她要在紐約繼續待下去,直到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成熟,具有一個成功商人所具有的能力和品格後,她再回去接父親的班。蒙蒂利亞先生在電話裡沉默了片刻,然後說:「維奧娜,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相信你一定會達到目的,蒙蒂利亞家族將會因為你而榮耀。」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後一個人在房間裡靜靜地坐了一個小時,她沒有開燈。在黑暗的房間裡,她像一尊雕像一樣盤腿坐在沙發上,她與自己的心進行交流,回憶和反省,並對自己的未來做幻想和設計。此時,她感覺這種無聲的思考讓她感受到另一種世界,理性的世界。此時的維奧萊塔依然像很多小女孩一樣血管裡湧動著青春的血液,但頭腦已經開始孕育理性和邏輯的光彩了。
  
  第二天,埃德給維奧萊塔來了電話,告訴了他那個朋友父親的公司地址和電話。他告訴維奧萊塔,他已經給自己的朋友打了電話,讓他給他父親引見一下。
  
  維奧萊塔上午就趕去位於曼哈頓華爾街的一棟大廈內的埃索達公司。她在上電梯的時候遇到很多人,整棟大樓內幾乎都是各種金融證券公司,而這些上上下下的人也幾乎都是這方面的白領人士。那些穿高級西裝,打著快把脖子勒斷的領帶的衣冠楚楚的男士和穿著名牌時裝的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士。維奧萊塔在這些面色僵硬冷酷的人中間真有那麼一點不合群。她儘管做了很好的修飾打扮,但在氣質上總是有那麼一點不同,至少在她感覺上有與那些人有很大差別。當維奧萊塔在內心暗自嘀咕自己的時候,實際上那些人根本就沒注意她這個個子不高,黑色卷髮,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女孩。在他們眼裡,只有那些金融大鱷,那些在《時代週刊》封面上露面的人士才是他們崇拜和尊敬的對象。
  
  維奧萊塔在門口向長一頭金色長髮的前台小姐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意,女子打電話把維奧萊塔的到來通報了進去。
  
  「蒙蒂利亞小姐,你需要等十分鐘,凱斯先生現在正忙。」前台小姐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維奧萊塔等待。
  
  維奧萊塔坐下來,她雙腿併攏端坐在金屬支架的藍色帆布椅子上。她表情漠然,端莊,一副淑女的樣子。維奧萊塔穿一件黑灰相間條紋的大開領套裙,纖細的脖子上紮了一個黑色綢帶,肉色的絲襪和黑色的高跟鞋,在她的胸前帶了一個小巧的銀色胸花。黑色的打扮讓維奧萊塔看起來成熟一些,至少掩蓋了她娃娃臉給人的幼稚印象。
  
  維奧萊塔靜靜等待,她內心想著與凱斯先生見面要說的話,眼睛卻時常看掛在牆上的鐘錶。時間過去了十分鐘,凱斯先生沒有來電話召見她,又過去了十分鐘,依然沒有召見。維奧萊塔在座位上端坐了一個小時,她感覺腰酸背疼,兩腿發麻,她真想站起來走走,但她想到在「藍點」的經歷就控制住自己了。也許他們在你一進門就在觀察你,而不是在會見的那十幾分鐘,她想。
  
  維奧萊塔又等了一個小時,突然有一個個子瘦瘦高高,年齡有四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他似乎是要出門辦事。
  
  「瑪麗,我去到班克斯那裡,如果有人找我的話,你讓他們到班克斯那裡找我。」男子對前台小姐說。
  
  「凱斯先生,」瑪麗叫住男子,「這位是蒙蒂利亞小姐,她等你兩個小時了。」
  
  「哦!對——」凱斯先生這才想起有這樣個求職者上門要求會見。他看看牆上的掛鐘,說:「你好,你叫——」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維奧萊塔站起身恭敬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對——,蒙蒂利亞小姐。對不起,我剛才很忙,忘了你的事。」男子揮一下手,「來吧!到裡面來。」
  
  維奧萊塔跟在凱斯先生的身後向裡走去。推開一個玻璃門,拐過拐角,裡面一下子開闊起來,到處是閃著綠色字符的電腦屏幕。在八十年代後期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年代,證券公司裡已經大量使用這種信息時代的工具了。這些早期的電腦終端產品,在未來的十年中將被掃進垃圾堆,可在那時,這些昂貴的設備的確讓維奧萊塔看得眼花繚亂。房間裡到處是人,大家都歪七扭八地坐著,混亂不堪的桌面到處是紙張、文件和書籍,電話線拉扯得四處都是,而那些坐在椅子上敲著鍵盤對著電話狂呼亂喊的男男女女們個個表情怪異、衣冠不整。在他們嘴裡吐出的幾乎全部是商品、數字和金融名詞,在他們的句子裡還時不時夾雜著罵人的下流話,這裡的人似乎火氣都很大,好像是人人都在發洩自己的不滿似的。
  
  維奧萊塔被凱斯先生請進了一個玻璃隔開的單人房間,從這裡可以看到曼哈頓的景色,同時也能看清大廳裡混亂不堪的情景。這真是一個怪異的地方,維奧萊塔想。
  
  「蒙蒂利亞小姐,我能看一下你的簡歷嗎?」凱斯先生說。
  
  「好的!」維奧萊塔把自己的資料從包裡拿出來遞給凱斯先生。
  
  凱斯先生接過簡歷,坐在椅子上翻動了一下。他臉上露出怪異的神情。
  
  「你沒上過大學?」凱斯用驚訝的口氣問。
  
  「對!」
  
  「真希奇,那你怎麼會進『藍點』呢?」
  
  「這個我想應該是『藍點』的特殊性決定的吧。」
  
  「特殊性?什麼意思?」
  
  「我覺得『藍點』並不看重學歷,它看重的是人與生俱來的才能。」
  
  「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想說你是具有特別天分的人。」
  
  「這個——,我想應該是這樣吧。」
  
  「哦——」凱斯先生,繼續翻動著簡歷,他這次看得比較認真了。一陣,他抬起頭,用疑惑地口氣問:「你從來沒有工作過,對嗎?我在你簡歷中看不到你的工作經歷。」
  
  「是的,我沒有工作過。」
  
  「這個——」凱斯先生把維奧萊塔的簡歷放下,「這裡從來沒錄用過一個非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生,更別說是沒有工作經歷的人了。」
  
  「哦!是這樣。」維奧萊塔喃喃地說,她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
  
  「沒辦法!」凱斯先生聳聳肩說,「我讓你失望了,但這是這行規矩。我們需要有工作經驗的人。」
  
  「我知道!」維奧萊塔明白她必須解釋一下,「我雖然沒有工作經驗,但我有信心做得和那些有工作經驗的人一樣好。」
  
  「小女孩,有信心不能說明問題。你需要找一份基礎的工作,這裡並不適合你。」
  
  「凱斯先生——,任何人都有一個開始,即便有工作經驗的人也是如此。沒有人天生就是有工作經驗的。」
  
  「對,你說得對,但我們不可能在還有很多候選者的情況下捨棄那些有豐富工作經驗的人去招一個新手,這對他們是不公平。」
  
  「凱斯先生,這不是公平的問題。您是在找最有能力勝任你工作的人,不是在做慈善事業。」維奧萊塔勇敢地反駁道。
  
  「哦!你這個論點倒是新鮮,我還從來沒從那個應聘者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你說得對!我是在尋找最有能力勝任工作的人,就是因為我依循這個原則,所以我不能接受的職位申請。」
  
  「可我想您應該知道我的能力,您的兒子應該向您說明過我的能力。」維奧萊塔急急地說。
  
  「我的兒子?」凱斯先生疑惑起來,他想了想,然後把眼睛瞇了起來,盯著維奧萊塔,說:「你就是那個托我兒子帶話的女孩?」
  
  「我想應該是吧!」
  
  「哦!我明白了。蒙蒂利亞小姐,請你立刻離開我的辦公室,我對你沒有興趣。」
  
  維奧萊塔看著凱斯先生的那生硬冰冷的表情,她突然意識到對方在最後時刻表現出的對她的厭惡是什麼原因。看來通過埃德的朋友去帶話完全是一個錯誤。
  
  維奧萊塔站起來,她默默地把簡歷從桌子上拿起來裝在包裡。然後轉身離開,此時,她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心中升起團團怒火,她快步穿過大廳離開,眼淚在眼眶中湧動,她想快點離開,因為她快要不能控制自己的想要放聲大哭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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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贏家課堂
維奧萊塔的第一次求職就這樣結束了。她不但遭到拒絕,還受到羞辱。現實給她狠狠地上了一課。回到住處後,她第一次開始吸煙,這煙是她在上樓前在樓下的小賣店裡買的。她頭一回感覺這種長長的白色圓棒能夠為她解脫煩惱,能讓她感覺舒服一些。
  
  「我該怎麼辦?」她問自己,「難道就這樣認輸嗎?」
  
  維奧萊塔在房間裡來回度著步子,瞇著眼思考問題。是否該給埃德打個電話呢?她想,是否該同埃德商量一下,讓他出個主意呢?維奧萊塔幾次欲要把電話拿起來,但都在撥號的時候中止了這種行為。「我要靠自己解決問題,」她對自己說,「我不能永遠依靠別人。否則我永遠也不能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她整個下午就一直盤算著,直到天黑。
  
  埃德在晚上八點給她來了個電話,問詢求職面試的情況。維奧萊塔此時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她平靜地對埃德說:「我不準備求職了。」
  
  「那你準備做什麼?」
  
  「我想去參加期貨交易方面的培訓。」
  
  「你完全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埃德高聲提醒維奧萊塔。
  
  「不!我認為既然我要在這方面發展,那我就要先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我不想慢慢積累經驗,我要迅速進入這個領域。」
  
  「就我所知期貨、證券這種東西理論知識是靠不住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首先學會了本領再考慮求職的問題。」
  
  「那——,好吧,」埃德歎了口氣說,「你準備如何開始?找到這樣的培訓中心了嗎?」
  
  「還沒有,我等會就去買報紙,看哪裡有這樣的培訓。」
  
  「維奧娜,看來你對紐約還瞭解太少了,假如這樣一門專業知識能從課堂上學到,那麼全紐約的人都成富翁了。」
  
  「埃德,我主意已經定了。我要去嘗試一下。」
  
  「好吧!你去吧。」埃德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今晚想和我約會嗎?」
  
  「不!我想好好理一下頭緒,我得好好想一想。」
  
  「哦!維奧娜,你需要錢嗎?我知道你已經彈盡糧絕了。」
  
  「不!埃德,我還有一點。謝謝!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維奧萊塔溫柔地向埃德道謝,她為埃德能說出這種話而感動。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就下樓找報紙去了。她賣了五六種報紙,然後挨個查找有關金融培訓方面的廣告。她把這些廣告的地址和電話記下來,挨個打過去。當維奧萊塔把所有的電話都打完後,她迷惑了,因為幾乎每家培訓中心對她的問詢都異常熱情,介紹都很詳盡,並且都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完全能讓學員在最短時間裡獲得進入這個領域並且制勝的法寶,似乎賺錢就是指日可待,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但只有一家除外,這家培訓廣告在報紙的一個很小的角落,而且不是什麼中心,從廣告看似乎是某個個人的招生行為。維奧萊塔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對方是一個聲音粗重的老年男人,從他不不是很連貫的語句中可以聽出他似乎剛才睡醒。
  
  「你是想成為期貨專家,還是想成為贏家?」對方劈頭就維奧萊塔問。
  
  維奧萊塔沒明白對方的意思,於是問:「這兩者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就在於前一個是羊,而後一個是狼。」
  
  「不懂!我還是不明白。」
  
  「假如你是想在這個行當混口飯吃,成為一名年薪二十萬的專業人士,那麼就做前者。而如果你不是為了找工作,不想掙踢不倒的錢那麼就是後者。」
  
  「什麼叫踢不倒的錢?」
  
  「就是說那種不穩定的錢,今天可能有,明天或許就沒有。也就是說這錢不是薪水或者佣金,而完全是靠冒險和賭博而得來的錢。」
  
  「哦!是這個意思。」維奧萊塔這次明白了對方話中的含義了。她想了想,感覺這個人是一種另類的、完全不同與其他那些培訓中心的人的口氣。她喜歡這種口氣,「藍點」教會她一種能力,就是對異類的嗅覺。
  
  「你現在有多少學生?」維奧萊塔問。
  
  「一個也沒有!」
  
  維奧萊塔聽了對方這話吸一口涼氣,她驚訝對方的坦誠相告。
  
  「你真沒一個學生嗎?」
  
  「是的!」
  
  「那你能介紹某個你曾培訓過的學生,讓我瞭解一下你的能力嗎?」
  
  「沒有,我從來我招到過一個學生。」
  
  「哦!這樣——」維奧萊塔開始對這個人的能力打了個大大的折扣。「我能冒昧地問一句!你在期貨市場做得成功嗎?」
  
  「我是個失敗者!」
  
  「既然如此你如何能讓我信服你能讓我學到真本領呢?」
  
  「這個我不保證!」
  
  「哦!是這樣,那我還是考慮一下吧!」
  
  「好吧!你考慮吧,拜拜!」說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後繼續給其他中心撥電話,但卻都沒有這個人那麼讓她心神不定。他太直白了,維奧萊塔心裡想,他完全不是一個生意人的樣子來誘惑我讓我去他那裡學習。維奧萊塔在這個人的電話上畫了個圈。然後點燃一支煙又開始在房間裡度步。
  
  「如何選擇?」維奧萊塔問自己,「是按照常規去那些大中心去學習呢,還是冒險去一個從來不曾帶過學生,而且是個失敗者的那裡去學習。這真是一個很難決定的事情。」
  
  整個晚上維奧萊塔都在思索。最後她決定先去大中心看一看,瞭解了情況後再做決定。
  
  第二天,維奧萊塔按照地址去了三家大的培訓中心。她在那裡受到熱情的接待,同時給了她很多宣傳小冊子。維奧萊塔回到家後把這些小冊子研究了一番,她畫定了一家,然後心滿意足。她認為自己已經把問題解決了,於是開始動手做晚餐。她吃完飯後看了一會電視。可逐漸她又被另一個聲音呼喚,那聲音在她腦子裡不斷縈繞,好像總是在督促她去回憶昨天那個與她通電話的人說得話似的。
  
  「難道我的選擇是錯的嗎?」維奧萊塔問自己,「我是否應該用一種非常規的方式來看待事物呢?」
  
  維奧萊塔很煩惱,她一方面被那人捉摸不定的回答所吸引,另一方面又因為強大的世俗的慣性所拉扯。她猶豫了很久後決定再打個電話給那個人。
  
  「又是你!」對方聽到她的電話後懶洋洋地說。
  
  「是!我說實話吧,我現在拿不定主意是否該跟隨你還是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去聽那些正規中心的課。」維奧萊塔說。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去正規中心聽課。」
  
  「為什麼?難道你就一點不不想給我信心來成為你的學生嗎?」
  
  「我相信命運,我不會刻意去做別人本不願意或者不是心甘情願做的事情。」
  
  「假如——,」維奧萊塔喘口氣說,「假如我做你的學生,你將如何安排對我的授課呢?」
  
  「這我沒想好!」
  
  「哦!你難道就沒有一個授課大綱或者講稿什麼的?」
  
  「坦誠地說我沒有。」
  
  「那麼你將以什麼方式給我講課呢?」
  
  「這個我說不清。」
  
  維奧萊塔眉頭越皺越緊,她簡直無法相信這個人在報上登廣告的目的到底是不是為了招學生掙錢。
  
  「你的授課費是多少?」
  
  「我不知道,你隨便給吧。」
  
  「這樣!我坦白地說,我現在只有700美元,我必須用這些錢在紐約堅持三個星期。」
  
  「哦!看來你是個交不起學費的學生。」
  
  「你的意思是說即便我要去也無法付起你的授課費?」
  
  「我想是這樣。」
  
  「假如我幫你做家務什麼的,你能答應用這種方式交換嗎?」
  
  「做家務?」對方沉默了片刻,「我似乎還沒奢侈到請鐘點工的地步,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能做什麼?」
  
  「我可以為你打掃房間,為你做午餐或者晚餐。」
  
  「我冒昧你問一句,你有工作嗎?」對方突然向維奧萊塔提了個令她意外的問題。
  
  「沒有!」維奧萊塔迅速地回答。
  
  「你收入從哪來?你如何支付在紐約的開支?」
  
  「父母每月給我一千美金。」
  
  「哦!是這樣——,好吧!反正我看樣子也招不到學生。與其就手作罷還不如收你這個免費的學生。但我每星期只能有三天時間給你講課,而且只能是晚上。」
  
  「為什麼?白天不行嗎?」
  
  「白天我有其他的事情做。」
  
  「這樣!」維奧萊塔想了想,然後用咨詢的口氣問:「你真如你說得那樣在期貨這行當很失敗嗎?」
  
  「是的,千真萬確。」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很懷疑你是否能讓我有所收穫。」
  
  「這個你請自便,我不強求你來聽我講課。」
  
  「你叫什麼?」
  
  「傑西。克羅爾。」
  
  「我叫維奧萊塔。蒙蒂利亞。」
  
  「哦!你好,蒙蒂利亞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睡覺了。」對方打著呵欠用冷淡的口氣說。
  
  「哦!那好吧!再見!」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凝神靜氣想了一陣,她逆反心理越來越重,尤其是對方對她這種冷淡態度更加加重了她的逆反心理。假如對方很熱情,那也許會讓維奧萊塔立刻打消去拜師學藝的念頭,可就因為對方這麼冷淡傲慢反而讓維奧萊塔有一種衝動。
  
  她又把電話拿起來打了過去。
  
  「請問你明天晚上在家嗎?」維奧萊塔問。
  
  「在!」
  
  「我如何找你呢?你的地址是哪裡?」
  
  「皇后區某街某號。」
  
  維奧萊塔用筆把地址記下來。她放下電話後看著地址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心裡說:「皇后區,這個人一定住在貧民窟裡。」維奧萊塔越來越覺得自己熱衷於拜這個人為師有點荒唐。
  
  第二天早晨,維奧萊塔又去了另外幾家培訓中心。之後她在街上早早吃了晚飯,坐地鐵前往皇后區。皇后區是紐約窮人住的地方,黑人和有色人種很多,而且治安非常不好。
  
  維奧萊塔找這個人住宅花了一番心思。在天還沒黑以前終於找到了那所住宅。這是一個只有五層高的老公寓樓,牆壁都已經殘破斑駁。門前大街上到處垃圾和被偷掉輪子的汽車殘骸。維奧萊塔推開公寓樓門,上了三樓。她巡視了一遍,找到要找的房間,然後按動門鈴。一陣,她聽到裡面有人緩慢走動的聲音,接著門被打開。在門口出現一個亂蓬蓬花白頭髮,臉上到處都是皺紋的老頭。
  
  「是克羅爾先生嗎?」維奧萊塔問。
  
  老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維奧萊塔,然後點點頭,他把門開大,讓維奧萊塔進來。
  
  「你隨便坐吧!」克羅爾先生此時還穿著睡袍,似乎剛起來。
  
  維奧萊塔在客廳一個破舊的沙發上坐下來,環顧四周。她此時有點後悔了,對自己做出這種魯莽的決定後悔了。
  
  「東西都在冰箱裡,晚飯按照你的心思去做吧!我還要去躺一會。你做好了叫我。」克羅爾先生吩咐完立刻進了臥室。
  
  維奧萊塔先是聽到克羅爾先生上床的聲音,之後沒多久就是老頭的呼嚕聲了。
  
  「不可思議。」維奧萊塔心裡說,「這是個什麼人?連最起碼的一點對客人的禮貌都沒有,而且還不怕她是個賊。唉——,也許他根本就沒把我當學生,而是他不花錢雇來的傭人。」維奧萊塔有點奈何。她把包放在沙發上,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裡東西塞得滿滿的,看來老頭很少出門,一次的採購就足以應付兩個星期的生活了。
  
  維奧萊塔捲起袖子,按照最快的速度,最簡單的方式做了一頓晚餐。她耐著性子幹完,她覺得既然來了不見識一下克羅爾先生的本事就離開太失敗了。
  
  晚餐做好後,維奧萊塔敲臥室的門喊克羅爾先生起來。過了一陣,老頭揉著稀鬆的眼睛出來。這次他沒有再穿睡衣,而是換了褲子和襯衣。老頭坐到餐桌前,示意維奧萊塔也和他一起享用。維奧萊塔搖搖頭,說:「我來之間吃過晚飯了。」
  
  「哦!」克羅爾先生點點頭,然後一個人吃了起來。他一直默默地吃著,並不理會一旁坐著的維奧萊塔。似乎維奧萊塔不存在一樣。老頭對維奧萊塔的晚餐做得如此簡單並不在意。他似乎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
  
  克羅爾先生花了半個小時結束了晚餐。之後餐具被維奧萊塔收到廚房裡。維奧萊塔懶得去再理會那些餐具,她洗了手走了出來。此時克羅爾先生已經回到客廳。他點了支雪茄,嗆人的煙霧在客廳裡飄散開來。
  
  「坐吧!」克羅爾先生見維奧萊塔來到客廳,於是示意維奧萊塔坐在沙發上。
  
  維奧萊塔坐下來,然後盯著克羅爾先生,她在等對面這個老頭給她的第一堂課。
  
  老頭望著天花板,嘴裡的雪茄抽個不停。兩個人誰都不說話,空氣中飄蕩著寂靜。過了大約有五六分鐘,克羅爾先生終於開口了。
  
  「在我開始教授你這種魔鬼的技能以前,你必須瞭解到以下一些事情。」克羅爾先生語音緩慢地說,「在整個人類歷史中,最複雜,最不可預測的事物就是期貨趨勢。任何一門職業都比不上這個行當來的瘋狂……」克羅爾先生盯著一面牆,那目光似乎延伸到無窮遠處。
  
  「我這裡不會給你講期貨到底是什麼,它做什麼用,它是如何產生和發展的這些沒用的東西。我要告訴你的事你應該永遠不會從其他人嘴裡聽到,也許是你一輩子都不可能領悟到的東西。」克羅爾先生抽了口煙,停頓了片刻,繼續說「期貨,它就像一種有生命形態,像生物孢子一樣細微而又有活力的東西。人和它的關係就如同你用顯微鏡看載玻片上的溶劑一樣,你是在用一個高級的世界的目光來看待低級世界。那些低級世界的生命在你眼裡就像是一個被與外界隔離的花園,你似乎能看清他們一切活動。」克羅爾先生此時像是給自己說話,而不遠處沙發上的維奧萊塔則像不存在一樣。
  
  維奧萊塔靜靜地聽,當克羅爾先生開始專注於自己的獨白後,維奧萊塔就被對方類似神話般的敘述所吸引,她不再去想其他事情了,來時的煩躁情緒消失無蹤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東西是永恆不變的,那就是死亡。」克羅爾先生說,「任何一個生命都逃脫不了,而那些有魔力的孢子也一樣逃脫不了。作為一個觀察者一定要清醒地知道那些孢子是另一個世界的生命,是脫離開觀察者生命的自由存在。所以觀察者只能去認識和發現它,卻無法干預和左右這些孢子。也就是說,人永遠不能左右那些孢子的活動。當我剛開始步入這個領域的時候,當我最開始作為觀察者認識這些孢子的時候,我自信地認為自己能左右大局。但經過與這些孢子四十年的交鋒後,我才明白我左右不了它們。我永遠只能是個觀察者,而不是個控制者。」
  
  克羅爾先生喘了口氣,低下頭冥想了一陣。然後繼續說:「你可能對我這種敘述感覺費解,從而理不出頭緒。實際上我的敘述是一種自我意識的表露,很多時候需要你去把握我思想中的火花,那些真知灼見。有些東西我是敘述不準確的,需要你有智慧去破解它。現在我們繼續談孢子吧——」
  
  「一個觀察者必須瞭解自己和孢子之間的相互地位,絕不要去試圖做控制者,永遠把自己當作觀察者。在這個過程中有三點原則需要注意:第一,孢子是有生命的,是活的。它是能夠躲避,並具有能力隨著環境的改變和時間的推移而變態的。也就是說孢子不具有穩定的形態,對孢子過去的認識不能預測將來。當觀察者瞭解到孢子的新形態後,孢子同樣也瞭解到它被觀察者所認識,於是變異就發生了。孢子一定會趨向於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去變異。它具有足夠的智慧防止觀察者捕捉到它的變態規律。所以,對孢子的第一個認識就是它的永恆變異性。第二,孢子不可捕捉性。這是什麼意思呢?它的意思通俗的講就是不可掌控性。觀察者不能單獨把一個孢子從眾多孢子中分離出來,當你把一個孢子從群體分離開後,你會發現其他所有的孢子也都消失了。也就是說,孢子的群體和個體是統一的。孢子無所謂單個,也無所謂多個,孢子是一種即存在又虛無的生命。第三,孢子的單純性。孢子就是孢子,它不代表任何事物,任何事物也不代表它。孢子單純到只遵循一種規律,除這個規律外任何的表象都是虛假的鏡像。也就是說孢子反映的是整個世界的本原。不要用複雜的理論去表述孢子,越精細的表述越背離孢子的本質。」
  
  克羅爾先生不去管維奧萊塔這個雖然天資聰穎,但卻知識量並不多的女孩是否能聽懂,他繼續用幾乎魔怪搬的語言講課。這種場景假如被一個不瞭解真相的人看到真以為是在做某種宗教傳道。
  
  「能告訴我孢子遵循的規律是什麼嗎?」維奧萊塔輕聲問。
  
  克羅爾先生轉過臉,定定地看著維奧萊塔。片刻,問:「你知道期貨市場有名的漢克。卡費羅、貝托。斯坦、邁克。豪斯嗎?」
  
  維奧萊塔搖搖頭。
  
  「漢克。卡費羅是美國證券史上最有名的資深分析師,曾創下連續22月盈利不虧損的紀錄;貝托。斯坦曾是華爾街創下一單賺取十億美金的人;而邁克。豪斯則七年雄居華爾街富豪榜第一。」
  
  「哦!」維奧萊塔點點頭。
  
  「但你知道他的結局嗎?」
  
  維奧萊塔又搖搖頭。
  
  「漢克。卡費羅死時身上只有五美元,貝托。斯坦被幾百名憤怒的客戶控告詐騙而入獄十年,出來時一文不名,而邁克。豪斯更慘,他在四十五歲就破產自殺了。」
  
  「為什麼會這樣?」
  
  「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操作成功的概率總是遠遠高於眾人。但奇怪的是他們九十九次成功積累的金錢卻沒能經受住一次失敗打擊造成的損失。」
  
  「為什麼會這樣?」
  
  「你要問為什麼?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試圖去控制孢子。他們都認為自己找到一條一勞永逸的預測孢子變異的方案。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去看看漢克。卡費羅曾經寫過的一本有關期貨理論的書籍,叫《期貨市場黃金技術分析》,書很有名,至今都是期貨界人士的必讀書。到現在為止很多期貨精英依然推崇那種最終只能是失敗而絕不會成功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這些人的失敗是源於他們的理論,是這樣嗎?」
  
  「對!當他們把經驗上升到理論的時候,失敗就注定了。我曾說過,孢子是一種智能生命,它具有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變異的趨勢,而且它總是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變異。當它意識到觀察者看透了它的真相後,它一定會發生變異,從而讓觀察者總結的理論失敗。」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觀察者不把經驗上升到理論,那麼孢子就不會發生變異,對嗎?」
  
  「你說的對!當觀察者不試圖用規律去解釋孢子的時候,那麼孢子同樣也無法預知自己被觀察者認識。也就是說,道在不長高的同時,魔也不會長高;但是道如何試圖要超過魔的時候,魔必然要長高。」
  
  「那麼該如何應對這種狀況呢?如果道不能戰勝魔,那麼如何在這個遊戲中成為贏家呢?」
  
  「是啊!如果道不能戰勝魔,如何成為贏家呢?你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本質的問題。要我說任何一個從事這個職業的人都有一件事是一致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
  
  「貪婪!」
  
  「貪婪?這個我想是人的本性。」
  
  「對!是人的本性。就是因為這是人的本性,所以人總是要想試圖用戰勝魔的方式來成為贏家。但實際上成為贏家的簡單、有效和唯一的方式只有一種。」
  
  「是什麼?」
  
  「失敗!」
  
  「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魔不可戰勝,但卻可以戰而失敗。要想成為贏家就要從失敗中找,而不是從勝利中找。」
  
  「我還是不明白。」
  
  「你讀過歷史嗎?」
  
  「讀過,很少!」
  
  「你應該知道,歷史中很多例證都能證明勝利者往往會很快喪命,而失敗者卻最終成贏家。」
  
  「這為什麼?」
  
  「因為失敗者會選擇變異,而勝利者卻仰仗勝利而拒絕改變。這就是本質原因。」
  
  「變異因失敗而產生,而非勝利而產生。是這個意思嗎?」維奧萊塔問。
  
  「是!就是這個意思。大到民族、國家,小到單細胞的生命都是如此。」
  
  「有因失敗而最終成不了贏家的嗎?」
  
  「當然有,但從概率上來說,贏家一定只能從失敗者中誕生而非勝利者。」
  
  「那麼這種觀點如何運用到期貨上呢?」
  
  「只要你用最簡單的方式去運作就行了。」
  
  「最簡單的運作是什麼呢?」
  
  「就是用眾多小的失敗來贏得大的勝利。」
  
  「不明白!」
  
  「我來告訴你吧!這個道理就是用小損失積攢大勝利。用九十九次損失一百美金的方式來換取一次盈利一萬美金去運作。」
  
  「這樣,那我操作一百次才賺了一百美金呀!」
  
  「是啊!看起來一百美金很少,但你要知道當你用九十九次失敗來換取一次成功的時候,你幾乎不可超越的。這種方式可以永遠持續,直到你成為最終的贏家。當然一百次僅僅是一個比喻,在實際中這個數字是不定的,不要拘泥於我表述的形式。」
  
  「我能問個問題嗎?」維奧萊塔問。
  
  「問吧!隨便問。」
  
  「你說過你不是個贏家。既然你知道贏家秘訣為什麼不是贏家呢?」
  
  「是!我為什麼不是呢?原因就在於我的性格中總想走捷徑,不願意用那麼多次失敗來換取最後的勝利。我曾堅持過兩年,我一直是小賠積攢大勝,可當我每一次大勝利後,我總是想快速地度過小賠難熬的階段,後來在我賺了很多錢後,我就天真地以為不通過這種笨拙的方式,而用那些眼花繚亂的分析圖表也可以達到目的,其結果是我把以前所有的辛勞全部葬送掉了。」
  
  「我想問你個問題,假如你現在有一百萬美金,你會成為贏家嗎?」
  
  「我想我不可能了,我老了。我不想再去做這種無聊的遊戲了。」
  
  「那麼假如我有一百萬美金,你可以指導我如何做嗎?」
  
  「我想我也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貪婪和****,這種兩個東西會讓我送命。」
  
  「哦!明白了。但你作為我的老師是可以的,對嗎?」
  
  「是!」
  
  維奧萊塔把克羅爾先生的話在內心又重新思考了一遍,感覺克羅爾先生的話的確值得她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一陣一個令她疑惑的問題浮現在腦海裡,她問:「克羅爾先生,你為什麼在電話裡回答我咨詢時並不熱情,似乎並不在乎我做你的學生?」
  
  「我並不缺錢,其實我還有一點存款,足夠我養老的。我招學生僅僅是想知道世界上是否還有人忍受我這個老頭子的偏執和傲慢。」
  
  「哦!這樣,我就是你那個能忍受你偏執和傲慢的學生,對嗎?」
  
  「是啊!能選擇我而不去選擇那些有名的培訓中心的人一定在思維方式上與眾不同,這是做我學生的首要條件。」
  
  維奧萊塔低頭笑笑,她此時對對面這個老頭有了好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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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巴拿馬遊客
在維奧萊塔投入熱情跟隨克羅爾先生學習成為贏家之道的時候,湯姆船長指揮他的「奧拉號」在白令海上遊蕩、捕魚。在他結束了伊朗之行後,他決定休息一段時間。他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頭緒,另外,隨著兩伊戰爭的結束,他目前還找不到更有價值的單子來做。此時的湯姆已經不屑於做幾十萬美金的小單了。他心裡有個計劃,想最後做一筆大買賣後就徹底不幹,兌現當初給這些追隨他冒險的質樸的漁民的承諾後就遣散他們。湯姆目前扣除所有的開支後共賺了一千五百萬美金。這些錢分別存在中美洲的巴拿馬、香港和瑞士的三家商業銀行。另外,在阿拉斯加的安科雷季每個水手都有自己的戶頭,每個月湯姆還給那些戶頭裡打入五千到一萬美金不等的金額。按照湯姆的計劃,只要最後一筆單結束,賺得錢全部將會分個一乾二淨,一分都不剩。湯姆將會得到五百到八百萬美金,湯姆手下的副手皮特和傑瑞將獲得兩百萬~四百萬美金,眾水手將獲得二十萬~八十萬美金的分成。對於這樣差距巨大的分成,眾水手毫無怨言,因為這種分配方案是最開始商量好的。因為整個走私最開始的資金幾乎一半是湯姆投入,他從大衛船長處借了十萬美金。剩餘的部分中皮特投入了三萬美金,傑瑞投入五萬美金,七個水手投入五千到一萬美金不等,另外有六七個窮光蛋水手一分都沒有投入。
  
  隨著錢越賺越多,眾水手越來越迷戀這種大把掙錢的冒險生活,很多人根本就不想收手的事情。一次次冒險的成功,到目前為止沒有遇到大的阻礙和挫折,這種順利讓大家,包括皮特和傑瑞都信心滿滿的,認為這種生活可以繼續下去,直到錢賺得心滿意足為止。但對他們的首領湯姆來說,他卻憂心忡忡,在他心裡清醒地意識到這種好日子不會持續很久了。他昨天剛收到巴拿馬銀行他的賬戶管理人費倫先生的電報,在電報裡費倫告訴他美國聯邦調查局昨天通過巴拿馬警方要求察看湯姆在巴拿馬銀行戶頭的日常往來賬目。費倫在電報裡告訴湯姆,他暫時敷衍了對方,讓警察下個星期來,他的借口是警方的這種請求必須由他報請上級報請批准後才能執行。
  
  從這個跡象上看,美國情報機關已經開始注意到湯姆這個走私武器團伙的活動,他們至少瞭解到有神秘的人在通過巴拿馬銀行為走私軍火洗錢。湯姆猜測尼加拉瓜、伊朗或者蘇聯內部可能有人向美國情報部門透露了這個秘密賬戶。
  
  湯姆走私時一般是由巴拿馬銀行接受客戶的款子,然後這些款子被費倫先生在巴拿馬銀行洗白,之後款子中一部分匯入瑞士銀行,一部分匯入香港銀行。一段時間後,奧薩蒂夫人按照湯姆的旨意在香港通過現金匯款方式給眾水手在安科雷季的賬戶上打入零花錢。以便讓這些貧窮的水手能供養家庭,或者接濟親人。
  
  所有的水手都對這些金錢的來源閉口不談,他們嚴格地遵守著這個小集團訂立的幫規並狂熱地執行著他們首領的指示。為了不引起聯邦調查局的注意,所以打入眾水手賬戶上的零花錢並不多。湯姆為了把整個活動的風險降到最低費了一番苦心。儘管湯姆如此小心,但依然沒能避免受到聯邦調查局注意。其實,在此之前,湯姆清楚地知道即便整個計劃再周詳,再秘密,也不能長期躲開那些無孔不入的密探的注意。這次巴拿馬賬戶事件的暴露就是個警告。
  
  經過一番考慮後,湯姆決定把各地銀行的款項全部轉移走,他決定把銀行的款子以現金的方式提出來,然後轉存到其他地區或者其他銀行,其目的是為了防止美國聯邦調查局通過銀行追查到款項的去向。湯姆下令「奧拉號」以最快的速度去安科雷季,靠岸後,他把皮特找來。
  
  「皮特,你知道的,我們在巴拿馬的賬戶已經受到注意,所以我想讓你去巴拿馬城把錢提出來。」
  
  「提錢?好吧。我什麼時候出發?」皮特問。
  
  「今天就走。費倫答應下個星期提供賬戶資料給警方,所以我們必須在這之前把款子全部提走。」
  
  「很大一筆錢,要三百萬美金。船長,我怕我很難帶這麼多錢離開巴拿馬。」皮特說。
  
  「你提到錢後不用立刻離開。你走以後,我們會轉乘『格拉斯二世號』前往巴拿馬城,我們會在那接你離開。」
  
  「『格拉斯二世號』什麼時候能到達巴拿馬?」
  
  「我想兩個星期後一定可以達到。」
  
  「那我在巴拿馬如何處理這些錢呢?我把錢藏哪?」
  
  「在機場找一個行李寄存處把錢寄存,然後你就自己藏起來。酒店你是不能住了,你可以租個房間躲兩個星期。兩個星期後你每天到港口去察看『格拉斯二世號』是否到達。你去港口一定要穿紅色的襯衫、白色褲子,手裡拿一把黑色的傘,這樣我們就會在船上看到你了。」
  
  「萬一我們錯過了呢?」
  
  「如果在兩個星期後你依然沒有看到『格拉斯二世號』到達巴拿馬城,那你就去巴拿馬貝爾巴赫酒店,在前台給埃德華。裡瓦斯留信息。」
  
  「好的!」皮特點點頭。
  
  「還有,到了巴拿馬後,你不要給任何人打電話或者電報,包括我們。」
  
  「知道了。」
  
  「好了,皮特,我知道你很想去散散心,你就把這次外出當度假吧。我從報上看到這段時間在巴拿馬正好舉行世界小姐選美大賽,你一定會有意外收穫。在巴拿馬,你要像一個遊客,而不必太拘謹。」
  
  「好的!船長,我知道怎麼做。」
  
  「行,你現在就出發。」
  
  皮特走後,湯姆把傑瑞叫來。
  
  「傑瑞,你今天立刻啟程去瑞士,把瑞士銀行中的所有錢全部取出,然後找十家銀行,分十個戶頭把錢存起來。」
  
  「怎麼了?湯姆船長。」
  
  「我想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雖然我們在瑞士銀行的賬戶還沒有受到注意,但我怕聯邦調查局的那些混蛋們會追絲尋源找到我們的蹤跡。到下個星期,巴拿馬銀行方面會提供給那些混蛋我們賬戶的往來情況,很有可能暴露我們在瑞士銀行的賬戶。所以,我們必須提前把錢轉移掉。」
  
  「明白了。」傑瑞點點頭說。
  
  「你收拾一下,現在就出發。」
  
  「好的!」
  
  傑瑞走後,湯姆立刻給香港的奧薩蒂夫人發了電報,電報中要求奧薩蒂夫人立刻到銀行把賬戶中所有的款項提出,然後找另外的銀行分成多個賬戶再次存入。電報發完後,湯姆帶領特德和費德勒下船前去給『格拉斯二世號』補充長途航行的燃料、食物、淡水和日常生活物資了。
  
  皮特離開『格拉斯二世號』首先乘飛機到達舊金山,他在那裡辦妥了前往巴拿馬的手續。第二天中午,他乘飛機前往巴拿馬。經過八九個小時的長途飛行,皮特在夜晚到達巴拿馬首都巴拿馬城的國際機場。皮特從空中望下去,巴拿馬城燈火輝煌,這座有幾百年歷史的名城正迎接他的到來。
  
  巴拿馬位於中美洲南端,西接哥斯大黎加,東鄰哥倫比亞,南瀕太平洋,北臨加勒比海。巴拿馬通行西班牙語,居民基本是印歐混血人、黑人、印第安人和白人。最早巴拿馬是西班牙殖民地。一八二一年巴拿馬成為南美大哥倫比亞共和國的一個省。一八三零年,大哥倫比亞共和國解體,巴拿馬又成為新格林納達(後稱為哥倫比亞)共和國的一部分。從十九世紀四十年代開始,法、英、美三國便開始激烈爭奪巴拿馬運河開鑿權。一八七八年,法國取得巴拿馬開鑿運河權,但卻未開鑿成功。一九零三年,美國在促使哥倫比亞政府將運河開鑿權讓與美國的行動沒有成功後便於同年十一月三日派軍隊在巴拿馬登陸,用軍事手段策動巴拿馬脫離哥倫比亞共和國。美國的這次行動成功了,巴拿馬共和國成立。一九零三年十一月十八日,美國同巴拿馬簽訂美巴條約,將運河地區16。1公里寬的地帶轉讓美國永久使用。巴拿馬運河因此於一九零四年重新開鑿,一年後運河通航。從此巴拿馬這個中美洲小國依靠巴拿馬運河成為溝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交通樞紐及中南美洲的主要商業與金融中心。很快在這個小小的國家中彙集了世界各大商業銀行,有世界著名的曼哈頓銀行、花旗銀行、斯威斯銀行、巴黎國民銀行、印度銀行、比鄂保銀行、諾瓦斯科蒂亞銀行等眾多世界級的大銀行。
  
  皮特下飛機乘的士進入市區,很快他就有兩種感覺:一個是巴拿馬城的氣候十分炎熱潮濕,因為這裡處於赤道附近,年降雨量很大;另一個就是巴拿馬城放眼望去居民中幾乎都是黑人及混血人。這天晚上,皮特找了家通宵營業的酒吧,在酒吧裡與陪酒女郎混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皮特早早就去幹事。皮特首先打的士到他要去的銀行附近,然後下車親自走過去。皮特站在市區街道,跨過馬路去對面的銀行時候,一輛輛敞篷車急速駛過,在大街上到處可見這種高級轎車,在這個國際自由港口,擁有全球幾乎所有大銀行的繁華商埠,以及眾多船務公司的地方自然這種現象就不奇怪了。從昨晚到現在,在市區裡,皮特多次見到身穿軍服的美軍軍人走過,林立的商舖、熱帶的風情以及美麗的風景使這些美軍士兵都把巴拿馬當作遊玩、娛樂和享受的天堂了。
  
  皮特走進銀行大廳,他找到銀行接待員,告訴對方他要見費倫先生。
  
  「能告訴您的身份嗎?」接待員恭敬地問。
  
  「費爾班克斯。法比亞。」皮特說著把名片遞過去。
  
  銀行職員接過皮特的名片轉身進去了。片刻,一個黝黑面孔,鼻樑挺直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走了出來,從他的臉部特徵看很明顯他是印歐混血人的後裔。
  
  「法比亞先生,我們終於見面了。」費倫上前緊緊抓住皮特的手,目光中透射出熱情。「來,請到裡面談。」說著費倫先生帶皮特穿過長長的走廊,進入他的辦公室。兩人坐定後,費倫先生立即讓人去沖咖啡,隨即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
  
  「這是我的友人剛從古巴帶來的極品雪茄。」費倫先生把盒子遞給皮特。
  
  皮特揀出一支,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費倫先生給皮特把煙點燃。皮特吸了一口,對雪茄讚不絕口。
  
  「喜歡就全送你吧!」費倫先生把盒子推到皮特面前,皮特也不推辭,他把盒子拿起來,裝進上衣口袋。此時,身後的女職員已經把咖啡放在皮特面前。
  
  「費倫先生,」皮特喝了口咖啡,說,「我今天來是想把賬戶註銷掉,我要把帳上的款子全部提走。」
  
  費倫點點頭,他沉默片刻,說,「能理解。你什麼時候辦理?現在嗎?」
  
  「對!」
  
  「好,你等一下。我通知人立刻給你辦。是給你支票還是現金?」
  
  「我要現金。」
  
  「如果要現金的話那你要等兩個小時。」
  
  「可以。」
  
  費倫先生拿起電話叫一名工作人員進來,通知他去辦理賬戶註銷手續,同時讓他準備好現金。
  
  一陣,職員進來,把相關文件放在皮特手邊。
  
  「請在這裡簽字!還有這裡,填入你賬戶的取款密碼。」
  
  皮特在職員指導下在單子上填寫了內容,完後,職員就把表單拿走了。
  
  「法比亞先生,你不在巴拿馬遊玩幾天嗎?」費倫先生在陪皮特等待期間與皮特閒聊了起來。
  
  「不了,我今天就返回去阿根廷。」
  
  「那太可惜了。世界選美小姐大賽正在舉行,如果你不走的話,我會帶你去現場感受一下,我猜想你肯定沒感受過那種幾富浪漫的氣氛。」
  
  「是啊,我想一定很好。可我必須趕回去。」
  
  「也是,這麼大的一筆款子,你的確應該以它為重。可不去看看那些漂亮女子真太可惜了。」
  
  「是啊,是太可惜。但也沒辦法。」
  
  「法比亞先生。請恕我冒昧,我想給你表達一下我的看法。可以嗎?」費倫先生說。
  
  「什麼?」
  
  「我覺得你隨身攜帶三百萬美金離開巴拿馬恐怕不太方便。」
  
  「這個我有自己的計劃。」
  
  「哦!那就好。」費倫先生點點頭。
  
  過了一個半小時,有人拿一個提箱進來放在桌子上。皮特把箱子打開,裡面全是捆紮好的成疊的美金。皮特清點了裡面的現金的數目,看沒問題,然後把箱子關閉。
  
  「要我給你找輛車嗎?」費倫先生問。
  
  「好吧!」皮特說。
  
  費倫先生立刻打電話叫人準備車輛。之後,皮特把箱子提起來,在費倫先生的陪同下出了銀行大門。在門外停了一輛黑色高級轎車,費倫替皮特把門打開,皮特先把箱子扔進去,然後鑽進轎車。
  
  「我很遺憾失去你這樣一個客戶。」費倫笑著說。
  
  「謝謝!你,也許將來我們還會回來。」皮特說完向費倫先生擺擺手,費倫也向皮特擺擺手,隨手就把門關了。
  
  「先生,請問去哪裡?」司機發動汽車出了銀行的院子後問。
  
  「去機場。」
  
  車行駛上大道,很快融入車流中了。皮特掏出一支煙點燃,他看看表,現在是上午十一點。皮特在車裡左手抓著箱子把手,不時透過車窗看外面的景色。走了有十幾分鐘,皮特突然要司機停車。
  
  「先生,有什麼事?」司機問。
  
  「哦!我想起一件事情,我要去看個朋友。你不用送我去機場了,我從這下車就可以了。」
  
  「好的!」司機也不問皮特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對他來說,他對顧客這種反常的行為已經司空見慣了。
  
  皮特下車後,車就掉頭開走了。皮特提著箱子轉過一個街區,攔住一輛的士。
  
  「你去哪裡?」司機問。
  
  「開就是了。」皮特說。
  
  司機聳聳肩膀,踩下油門,車在大街上開始行走。皮特依然是那種懶洋洋的神情。他讓司機在大街上兜圈子,二十多分鐘後,他又下車。之後,他進了一家商場,在商場裡買了一大一小兩個旅行軟包,一個紅色,一個藍色。他把藍色小包放在紅色大包裡,然後進了洗手間。在洗手間裡,皮特打開皮箱,把裡面的現金全部放在旅行袋裡。他扔掉箱子,背著背包出了商場。他又打輛的士,他告訴司機去聖地亞哥。
  
  車出了城,一直向西南方向走。一路上景色迷人,風景優美。大片的熱帶植物和綠樹覆蓋的山丘特別迷人,此時天空透明、湛藍,一切都是那麼寧靜。皮特感覺困了,他在車上小睡了一會。等他睜開眼後,發現已經是下午。他叫司機停車,司機不明就裡。於是問:「還沒到聖地亞哥。」
  
  「知道,我從這下裡。你不用送我了。這是車錢,你拿好了。」皮特把車錢遞給司機,然後背著包下了車。司機原地打了個轉,很快把車就開走了。
  
  皮特站在路邊,他感覺很愜意。在一棵棕櫚樹下,他拿出一支費倫先生給他的雪茄,點燃抽起來。他頭上帶著一頂草帽,鼻子上架著墨鏡,背著藍色背包,一副遊客的打扮。一陣,來了輛紅色敞棚跑車,皮特立刻招手,意思是想打便車。
  
  車停在皮特身邊。當司機摘下帽子和墨鏡時,皮特才看清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子。該女子是個白人,灰白的頭髮,白色透紅的皮膚,五官很漂亮,是標準的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居民的面孔。
  
  「能帶我一程嗎?」皮特微笑著問。
  
  「你去哪裡?」
  
  「我回巴拿馬城。」
  
  「你從哪裡來?你不是本地人。」女子說。
  
  「美國,我是美國人。到巴拿馬來旅遊。」
  
  「哦!那上來吧。」女子給皮特打開車門。
  
  皮特上車,女子發動汽車向前行駛了。
  
  「我從瑞典來,叫吉吉好了。」女子說著把手伸給皮特。
  
  「我叫皮特。」皮特握了握吉吉手。
  
  「是第一次來巴拿馬嗎?」
  
  「是!我想去看看奇裡基火山,可沒想到卻被司機丟在半道了。」
  
  「哦,奇裡基火山還遠著呢,你其實不應該坐車去。如果你想去的話可以租一架小型飛機,那樣你才能看到奇裡基火山的全貌。」
  
  「哦!是這樣。可到哪裡去租飛機呢?」
  
  「我有個朋友是專門做這個生意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
  
  「好的,謝謝你。」
  
  「不用。在巴拿馬除了一件事不可以做外,其他都是很自由。」
  
  「什麼事?」
  
  「談論政治。」
  
  「哦!巴拿馬對言論控制很嚴嗎?」
  
  「目前是這樣。」
  
  「為什麼?」
  
  「聽說過諾列加嗎?」
  
  「知道這個人。」
  
  「他自從升任巴拿馬國民警衛隊司令後一直是巴拿馬實際的統治者。」
  
  「這個我聽說了。」
  
  「今年二月,德爾瓦列總統以販毒和詐騙罪宣佈解除諾列加的職務,但可笑的事他卻反被議會以『違憲』為名廢黜了。目前巴拿馬局勢實際上非常動盪,美國一心想把諾列加趕下台,這卻反而助長了諾列加的勢力。」
  
  「美國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諾列加一心想收回運河控制權,這是美國不能容忍的。」
  
  「美巴不是已經簽訂了條約在九九年底交還運河控制權給巴拿馬了嗎?」
  
  「是啊!可那是卡特當總統時簽訂的條約,裡根並不想履行這個條約。」
  
  「是這樣。看來政治的確是個很難說清的事情。」
  
  「你是美國人,你怎麼看,你對把運河交給巴拿馬是什麼感覺?」
  
  「我知道當初是美國投資挖得這條大河,我認為不應該那麼輕易就交出去。」皮特說。
  
  「哦!當然,你們美國人都這麼認為。我在巴拿馬城的幾個美國朋友也都這麼認為。」
  
  「難道這樣認為不對嗎?」
  
  「沒什麼對錯!我認為這條大河無論是美國控制還是巴拿馬控制都將不會影響運河的運行,就像當年英國人把蘇伊士運河交還埃及一樣。整個運河區每年可以賺四億美金,對美國來手這算不得什麼,但對巴拿馬這個小國來說,四億美金就不是小數目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裡根總統不想放手呢?」
  
  「我想可能把運河抓在自己手裡更能讓裡根總統放心吧。但我覺得這是典型的老式英國人的思維方式,作為現在的美國政治家應該已經不這樣考慮問題了。」
  
  「美國政治家應當則樣考慮問題?」
  
  「就我瞭解,美國人寧願扶植一個親美的傀儡政權,那樣比親自插手要好得多。不是嗎?這幾十年美國在全球幾乎都是這樣做的。」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吉吉。」皮特問。
  
  「什麼?只管問吧!除了年齡和個人隱私,你都可以問。但我不能保證一定回答你。」
  
  「你剛才說在巴拿馬忌諱談政治,為什麼你會給我談這些呢?」
  
  「你是遊客。另外,我的身份讓我和那些普通巴拿馬人不同。」
  
  「你的身份?你很特殊嗎?」
  
  「不!我在巴拿馬與很多政界人士關係很好,再加上我是瑞典人。所以,對你這樣一個很快就要離開巴拿馬的年輕人來說,我並不害怕會對我有什麼傷害。」
  
  吉吉一邊開車一邊說著,她熟練地操縱著方向盤,神態中透出自信和中年女人的成熟。皮特暗自嘀咕,他此時心裡有了個主意。也許這個女人可以幫我找個住處,皮特心裡想。
  
  「你來巴拿馬多久了?」吉吉問。
  
  「三天。」
  
  「在巴拿馬有朋友嗎?」
  
  「沒有,我隻身一人來。」
  
  「為什麼選擇到巴拿馬?」
  
  「怎麼說呢?實際上我是在逃避。」皮特說。
  
  「逃避什麼?」
  
  「逃避一段感情。」
  
  「哦!」吉吉側眼看了皮特一眼,「你想從情網中掙扎出來?」
  
  「是!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女人。」
  
  「什麼女人?」
  
  「一個有夫之婦。」
  
  「哦,你很痛苦是嗎?」吉吉用輕鬆的口氣問。
  
  「是啊!她是我的上司,我沒想到我會愛上她。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你身邊沒未婚女孩子嗎?」
  
  「有啊!但我被她的氣質吸引了。」
  
  「她多大年紀?」
  
  「四十多歲吧!」
  
  「哦!」吉吉驚奇地看了看皮特,她搖搖頭,聳聳肩,「你有戀母情節嗎?」
  
  「我不知道。我隨我母親長大,我母親很年輕就和我父親離婚了,然後就沒再結婚。」
  
  「你多大才離開你母親?」
  
  「二十一吧。」
  
  「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五了。」
  
  「是這樣,看來你的確有一點戀母情節。你常回家看你母親嗎?」
  
  「是,只要有機會就回去。」
  
  吉吉放慢車速,她側頭對皮特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中透出一種光彩。皮特這個在情場周旋多年的人明白自己的話對這個女人有了某種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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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巴拿馬溫情
帕伊瑪妮拉著皮特離開了房間去浴室洗澡去了。皮特進浴室後,帕伊瑪妮站在一邊看著他。
  
  「你想給我洗嗎?」皮特一邊開噴頭一邊問。
  
  「不!」帕伊瑪妮笑著跳出浴室,關上了門。
  
  「我在樓下餐廳等你!」帕伊瑪妮在門外喊。
  
  「好的!你去吧。」
  
  皮特聽到帕伊瑪妮的腳步聲走遠。皮特跳進水流裡,立刻燥熱和濕膩的感覺消失無蹤了,他盡情享受涼水帶給他愜意。這時。帕伊瑪妮輕手輕腳上了樓來,她悄悄打開皮特的房門,迅速到床邊的衣帽架前,她手伸進皮特的褲子口袋摸出了錢包和護照,她打開護照仔細看了看,然後又原樣放了進去。她露出笑容,目光中閃現出一絲絲驚喜。
  
  皮特洗完澡後下樓到餐廳,帕伊瑪妮坐在椅子上兩手撐著下巴已經等他很久了。
  
  「麵包、牛奶、煎蛋、火腿和黃油。就這些了。」帕伊瑪妮對皮特說。
  
  「很好!」皮特點點頭,他把麵包打開,抹上黃油,放進煎蛋和火腿,大口吃起來。
  
  「我應該給你飯錢。」皮特說。
  
  「不!你什麼都不用給我,連房租都不用。只要你答應帶我走。」
  
  「瑪妮——,怎麼說呢?我——,還沒想好。因為帶你走不由我決定,等我朋友來了以後,我要和他們商量。」
  
  「如果他們不同意呢?」
  
  「那我就不能帶你走了。」
  
  「假如我執意要隨你走呢?」帕伊瑪妮固執地問。
  
  「那也不行!」
  
  「明白了——」帕伊瑪妮低下頭,她臉上露出傷感的神情,眼淚湧在眼眶中。
  
  「瑪妮,我真對你那麼重要嗎?」皮特一邊吃東西一邊問。
  
  「你認為呢?」帕伊瑪妮手拿著勺子攪動杯中的牛奶低聲反問。
  
  「我不敢想像和你這樣小的女孩來往,這是違法的。」
  
  「你都和多大年紀的女人來往?」
  
  「和我來往的都是成年人。」
  
  「皮特,你結婚了嗎?」帕伊瑪妮低著頭問。
  
  「沒有。」
  
  「那你有女朋友嗎?」
  
  「看怎麼說,我很難有固定的女朋友。」
  
  「為什麼沒有固定女朋友?」
  
  「我生活漂泊不定。」
  
  「假如我一直追隨你,你到哪我就到哪呢?」
  
  「問題在於你還沒有成年。」
  
  「你可以把我當妹妹帶在身邊。」
  
  「帕伊瑪妮,你很漂亮,又很溫柔,我真想帶你走,可是——」
  
  「那就帶我走。」帕伊瑪妮離開座位,走到皮特身邊,抱住皮特的後背說。
  
  「我很難——,真的,瑪妮,我不知道——,也許——,怎麼說——,你讓我無法決定——,好吧!」皮特長長喘了口氣,「唉——,看來我拗不過你。我帶你走你哥哥回來見不到你怎麼辦?」
  
  「我會留信給他的,再說他很難回來。」
  
  「為什麼?」
  
  「我哥哥參加了『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游擊隊,他即便回來也不會住多久,他已經不留戀這個家了。」
  
  「真的?」皮特驚訝道,「他為什麼會去參加游擊隊。」
  
  「我想他是在追尋他的理想。」
  
  「什麼理想?」
  
  「追求社會正義和平等,他們是想推翻哥倫比亞的政府,建立屬於他們自己的政府,受壓迫人民的政府。」
  
  「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哥哥在走之前一直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告訴過我很多這方面的事情。」
  
  「他這樣走了就不擔心你嗎?」
  
  「我想他的理想比我要重要。」
  
  「可他卻連房子都給銀行抵押了,他沒想過你以後怎麼生活?」
  
  「他抵押房子是為了給游擊隊籌集資金。我並不埋怨他。」
  
  「看來又一個格瓦拉式的人物。」皮特歎了口氣說。「怪不得你一定要跟我走,原來是這樣。」
  
  「我要離開巴拿馬的確和我的處境有關,但我並不是和誰走都行,我要和我喜歡的人走。」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我知道,你是美國人。」
  
  「你怎麼知道?你偷看了我的護照?」皮特斜著眼盯著帕伊瑪妮。
  
  「是,我剛才看的。其實我並不相信你是流浪漢。」
  
  「既然知道我是美國人了,那你知道去美國不是隨便去的。沒有移民局的許可你進不了美國。」
  
  「那怎麼辦呢?」帕伊瑪妮神情委頓了下來,她被皮特的話問住了。片刻,她用低緩的聲音說:「也許你可以娶我,我知道那樣我就能去美國了。」
  
  「瑪妮,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十五歲,你現在不可能和我結婚,要結婚你必須要到成年以後。」
  
  「可我等不了那麼久。」
  
  「是啊!這是個問題。所以,你還是不能和我走。」
  
  「你能想想辦法嗎?」
  
  「這個,怎麼說——,辦法,也許有——,可如果你成年——,也許——」
  
  「你是說我如果不是這麼小,即便我們沒結婚也能帶我去美國,對嗎?」
  
  「大概——,是這個意思!」
  
  「難道年齡就這麼重要嗎?皮特,我相信你是喜歡我的,如果你帶我走,用不了幾年我很快就會長大。」
  
  「讓我想想吧——」皮特陷入沉思,一陣,他抬頭說:「我可以偷偷帶你進入美國,但如果你被抓住,那我就要坐牢。」
  
  「真會這樣嗎?」帕伊瑪妮咬著嘴唇,憂鬱的神情重新浮現在她的臉上,她沉默片刻,然後把皮特鬆開,走回座位。
  
  「怎麼了?瑪妮」皮特問。
  
  「算了!皮特,我陪你直到你離開巴拿馬。然後你就把我忘掉。」
  
  「為什麼?你不想去美國了?」
  
  「我不去了。我不能讓你為我去坐牢。」帕伊瑪妮輕輕攪動牛奶,神情沮喪地說。
  
  「瑪妮,你真這樣想嗎?」皮特問。
  
  「對!」帕伊瑪妮口氣堅定地說。
  
  「如果你真這樣想的話,那我反而真要冒險了。」
  
  「為什麼?」帕伊瑪妮抬頭疑惑地問。
  
  「因為我還從來沒遇到一個願意為我犧牲自己的女人。而你,瑪妮,你讓我感動!」
  
  「是的,皮特,我願意給你做一切事情。」帕伊瑪妮眼淚含在眼眶中,紅著眼睛說。
  
  皮特直直看了帕伊瑪妮五六秒鐘,他眼眶有些濕潤了,他說:「好吧!瑪妮,我帶你走,兩個星期後你隨我離開巴拿馬。」
  
  「真的?」帕伊瑪妮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我想好了。管他什麼狗屁法律,我就帶你走——」
  
  小女孩撲在皮特的懷裡,激動地哭泣起來。
  
  從這天開始,皮特心情安定了下來。他白天要麼就在帕伊瑪妮院子葡萄樹下的吊床上度過,要麼就帶帕伊瑪妮外出去遊歷巴拿馬舊城。帕伊瑪妮沒再開過店門。當皮特在院子裡吊床休息的時候,帕伊瑪妮就依偎在皮特懷裡,一邊給皮特嘴裡塞著葡萄,一邊給他朗讀故事聽。皮特從來沒這樣愜意過,他頭一回感受到一個女子給他的甜蜜體貼,而且是青春稚嫩的少女的溫存。那種感覺猶如清醇的蜜餞一般令皮特陶醉。帕伊瑪妮時常到店裡拿了香檳和葡萄酒來,兩個人在樹陰下親密無間地飲酒作樂。有時在兩人喝得微醉的時候,帕伊瑪妮就給皮特唱歌,帕伊瑪妮有一副稚嫩的嗓子,但歌聲卻充滿甜美,從那歌聲裡飄蕩著一個少女幸福甜蜜的心聲,這種感覺皮特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他完全被帕伊瑪妮迷住了。
  
  皮特在帕伊瑪妮的居所裡醉生夢死地過著休閒的日子。他間或會租車帶帕伊瑪妮去海灘遊玩,或者到巴拿馬舊城去感受古樸建築華美和狹窄街道的幽暗。那時,帕伊瑪妮會挽著皮特的胳膊,兩人像一對熱戀的情侶一樣遊蕩。皮特特意在時裝店給帕伊瑪妮買了幾套衣服,換掉了她花花綠綠的巴拿馬小女孩的服裝,帕伊瑪妮被皮特打扮成一個氣質高雅富有熱帶風情的的女孩,帕伊瑪妮的黑色長髮從草帽的帽沿顯露出來,如瀑布一般,紅紅的嘴唇充滿少女的挑逗和性感。而她那婀娜的身材和會說話的跳動的眼睛,更讓看到她的男人心跳。
  
  「瑪妮,你很漂亮。」皮特說,「但更讓我著迷的是你的性格。」
  
  「真的嗎?皮特。我很高興你喜歡我這一點。」帕伊瑪妮依偎著皮特幽幽地說。
  
  「你誘惑了我!瑪妮,是條毒蛇。」皮特把抱起來,拋向空中。帕伊瑪妮尖叫著,她興奮地咯咯直笑。皮特穩穩接住跌落下來的女孩。於是在他們這種嬉笑歡快之中,相互都感受到無比的幸福,都深深地陷入這場愛戀之中。
  
  此時,在皮特盡情享受與帕伊瑪妮的甜蜜愛情時。湯姆率領的「格拉斯二世號」正行駛到墨西哥加利福尼亞半島的外海,他們即將達到雷維利亞西黑多群島。湯姆在到達加利福尼亞半島的外海前收到費倫先生的電報,電報說美國情報人員在巴拿馬警方協同下調查了賬戶,他們目前正在尋找費爾班克斯。法比亞,這個從銀行提走錢的人。為此他們還專門聞訊了銀行裡的職員。費倫先生告訴湯姆,看來美國情報人員並不瞭解賬戶背後真正的擁有者,他們認為費爾班克斯。法比亞是阿根廷人。實際上,連費倫先生也不知道賬戶的真正擁有者是誰,他只知道賬戶屬於費爾班克斯。法比亞。
  
  湯姆現在沒有皮特的消息,他很擔心皮特的狀況。但有一點他還是寬慰的,他知道皮特雖然生活放蕩,但卻不會耽誤大事。在湯姆眼裡皮特是一個有頭腦的人,而且善於隨機應變。
  
  在五天前,湯姆接到奧薩蒂夫人發來的電報,說是已經完成了轉款。而四天前,傑瑞發來的電報說他也已經轉帳完成,正準備返回安科雷季。湯姆猜想皮特也一定找了個什麼地方躲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皮特此時正沉浸在甜蜜幸福的愛河之中。
  
  皮特在巴拿馬城已經住了十天。他一如過去一樣與帕伊瑪妮如膠似漆地打發著日子。在第十一天的晚上,皮特和帕伊瑪妮已經上床休息後,突然樓下傳來腳步聲。帕伊瑪妮和皮特立刻從床上坐起來。隨即,敲門聲就響了。
  
  「誰?」帕伊瑪妮問。
  
  「開門!瑪妮。」一個男人粗重的聲音。
  
  「呂斯——」帕伊瑪妮驚叫了起來,她花容失色,急忙穿上裙子,整理自己的散亂的頭髮。她小聲惶恐地問皮特:「是我哥哥——,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去開門——」皮特穿上寬大的短褲下床,****著上身,一屁股坐在梳妝台上。他在帕伊瑪妮開門的當口,拿起一支雪茄,點燃,悠然自得地吸起來。
  
  門開了,一個褐色皮膚、健壯英俊的小伙子喘著氣走進來。他剛和自己的妹妹擁抱了一下,就看到在在梳妝台上神態悠閒的皮特。
  
  「他是誰?」呂斯冷眼看著皮特問自己的妹妹。
  
  「皮特——」帕伊瑪妮絞著雙手小聲說。
  
  「他怎麼會在你這?這麼晚——,你們都做什麼了?」
  
  帕伊瑪妮垂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瑪妮的哥哥吧?我叫皮特,皮特。莫拉雷斯,我是你妹妹的男朋友,你妹妹是我愛人。」
  
  「什麼?愛人!她才十五歲!」呂斯吃驚地說。
  
  「我知道,但我想年齡不是問題。」
  
  「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個商人,從美國來,到巴拿馬城辦事。」
  
  「是這樣——」呂斯說著從懷裡拔出手槍,對準皮特,說:「你玩弄我妹妹!」
  
  「不!,呂斯——」帕伊瑪妮撲向自己的哥哥,把他持槍的手抓住。「是我自願的,皮特並沒有玩弄我,我愛他!我主動找得他——」
  
  「你主動——,你這個下賤的東西。我剛走了一年你就開始勾引男人了。我給你走的時候是怎麼吩咐的?」呂斯推開自己的妹妹,他跳起來,衝到皮特身邊,把槍抵住皮特的下頜。「你都對她做什麼?你們上床了?」
  
  「呂斯——,把槍放下,我們來談談。」皮特鎮定地說。
  
  「談什麼?」
  
  「我剛才說了,你妹妹是我的愛人。我沒玩弄你妹妹的打算,我想娶你妹妹為妻。」
  
  「可她在十五歲!」
  
  「這有什麼關係?我可以等她長大。」
  
  「可你是美國人,你會拋棄她。」
  
  「不,我會帶她走。」
  
  「帶她去哪裡?」
  
  「美國。」
  
  「你在撒謊!」
  
  「我可以發誓!我愛你妹妹,我很愛她。我一定要帶你妹妹走。」皮特平靜地說。
  
  呂斯審視了皮特片刻,然後把槍放下。他轉身在房間裡走了幾步,最後回到皮特身邊,一下把皮特擁抱住,大聲說:「原諒我吧!皮特,我未來的妹夫。我向你道歉了!」
  
  「沒關係!我要是你也會這麼做。」
  
  「沒想到——,難以置信——,我妹妹,她竟然找了個美國人,我要和美國人結親家了。好像還不錯!」呂斯拍著皮特的肩膀說,「你什麼時候帶我妹妹去美國?」
  
  「我想很快!再有一個星期吧!」
  
  「皮特,你來巴拿馬做什麼?」
  
  「這麼我不能說。」
  
  「哦!不好說就不說了。」呂斯鬆開皮特,走到自己妹妹身邊,把妹妹的腦袋攔在懷裡,「瑪妮,原諒哥哥吧!家裡有什麼吃的,快給我拿來,我餓壞了。」
  
  帕伊瑪妮把自己的哥哥抱了抱,然後去給他準備吃的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兩個男人。呂斯是一個英俊瀟灑、氣質獨特的小伙子,從他瘦削的臉上看得出他成熟堅毅的性格,還有他那熠熠生輝,充滿狂熱的眼睛。
  
  「皮特,你認識我妹妹多久了?」呂斯問。
  
  「十來天吧!」
  
  「這麼短!」呂斯皺皺眉頭,「我搞不懂你們為什麼這麼快就住一起了?」
  
  「我想我和你妹妹是一見鍾情!」
  
  「哦!是嗎?皮特,我現在還不瞭解你。可我妹妹我是瞭解的。她單純,善良,而且喜歡幻想。我妹妹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如果你娶她為妻你會非常幸福。只要你對她一心一意,我不會阻攔你們的事情,但如果你僅僅是玩弄她,那我會報復的!」
  
  「呂斯,既然瑪妮是個很好的女人,你就不應該擔心我對你妹妹的態度。我愛瑪妮,她太好了,我不能不愛她。」
  
  「好!皮特,你像個男人!」呂斯把皮特的手腕抓住,他立刻感到皮特手臂的力量比他要大得多。「你不像是商人。」呂斯說。
  
  「是!我哪點不像?」
  
  「這個我說不上來——,好了,我們不談這個了。」呂斯擺擺手說。「你待著吧,我下樓去了。」說完呂斯離開了皮特的房間。
  
  呂斯到了樓下廚房,帕伊瑪妮正在給呂斯做吃的。呂斯上前把妹妹的臉扳過來,親吻了她的額頭。
  
  「瑪妮,你覺得皮特可信嗎?」
  
  帕伊瑪妮點點頭。
  
  「可我覺得有問題。」
  
  「呂斯,你別懷疑皮特——,我瞭解他。」
  
  「你們認識才十幾天就怎麼能說瞭解?」
  
  「有些人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看透。」帕伊瑪妮說。
  
  「那你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
  
  「他在等他的朋友,他朋友來接他,然後他就回美國。」
  
  「你能確定他會帶你走?」
  
  「我相信他,完全相信。他愛我,我知道!」
  
  「瑪妮,我就你這麼一個親人。你要是出什麼事我會活不下去的。」
  
  「呂斯,我明白。我知道怎麼做。你不用為我擔心。要擔心的應該是你自己,你現在的生活太危險了,你怕有一天你會被槍打死。」
  
  「放心吧!瑪妮,我會非常小心的。」
  
  「呂斯,你這次回來還會像上次只住一天就走嗎?」
  
  「是啊!我的隊員們還等著我。我要是不回去,誰來領導他們?」
  
  「哦——,我管不了你。你有自己的理想,我所能做的只有為你天天祈禱。」
  
  呂斯笑了起來,說:「我的好妹妹,你的祈禱會讓我平平安安的。好了,我餓壞了,你什麼時候能搞好?」
  
  「快了!你再耐性等一會吧!你每次回來都像是快要餓死一樣。」
  
  一陣,帕伊瑪妮把食物放在廚房桌子上,呂斯就在廚房用餐了。
  
  帕伊瑪妮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哥哥用餐。一陣,她說:「呂斯,我要走了,這房子就沒人管了,你以後來了也沒地方去了。」
  
  「沒關係!瑪妮,如果那小子真能給你幸福的話,那一切都就好了。房子就讓它荒廢吧,反正遲遲晚晚它也要交給銀行了。你到美國後,一定要平平安安,千萬不能出什麼事。也許哪天我在哥倫比亞待不下去了,我可能會去找你。」
  
  「呂斯,你最好能離開游擊隊。我不能失去你!」
  
  「不用管我!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你應該把心思用在他身上,希望你對他的好能讓他始終如一地愛你。唉——,男人是善變的。我最怕時間一長他會拋棄你,那時候你靠什麼生活?」
  
  「我有手,我可以工作。」
  
  「你不會英語!而且你連中學都沒畢業。」
  
  「這個不是問題。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會如何應付各種困難。再說皮特不是個花花公子,我相信他會對我始終如一的。」
  
  「但願如此!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假如你在美國遇到了困難,你一定要想辦法通知我。我會想辦法幫助你的。」
  
  「我怎麼通知你?你連固定的地址都沒有。」
  
  「我走的時候會給你一個信箱,是我們游擊隊的秘密信箱。但你一定要保密!」
  
  「好的!呂斯。」
  
  呂斯吃完飯後,帕伊瑪妮把餐具收拾起來,放在水槽裡。呂斯親吻了妹妹,然後道了晚安去自己房間睡覺去了。帕伊瑪妮收拾好餐具,脫下圍裙,洗手洗臉,整理了自己的頭髮上樓來到皮特的房間。房間沒有開燈,皮特在黑暗中正靠在窗口看巴拿馬運河的風景。
  
  帕伊瑪妮輕輕走到皮特背後,伸出雙臂抱住皮特的腰,把臉靠在皮特裸露的後背上。
  
  「你哥哥呢?」皮特輕聲問。
  
  「他去睡覺了。」
  
  「他這次來回來做什麼?」
  
  「我沒問,但我想與以前一樣是為了給游擊隊採購東西吧。」
  
  「呂斯經常回來嗎?」
  
  「不,他幾個月才回來一次,每次待一天就走了。」
  
  「哦——」皮特點點頭,他把帕伊瑪妮從身後攬過來,擁在自己身旁。帕伊瑪妮依偎在皮特的懷中,在黑暗中她的雙眸熠熠閃光,那明亮的眼睛盯著自己的愛人臉龐。隨著她的呼吸,她那正在發育的胸脯也在上下起伏。
  
  「吻我一下,皮特!」帕伊瑪妮說。
  
  皮特低下頭,輕輕親吻了女孩。帕伊瑪妮把皮特的脖子攬住,狂熱地親吻起來,她像是全身心都投入進去,身體也隨之顫抖起來。
  
  就在他們熱吻的時候,樓下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同時人的喊聲也隨之傳來。有人來急速上樓。「快!把門堵住!別讓他跑了。」一個聲音在喊,皮特和帕伊瑪妮聽到槍聲和激烈的撞門聲。皮特推開帕伊瑪妮打開門衝出去,但立刻就被三把槍逼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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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吉吉的花園
在皮特對面站的是三個巴拿馬警察。皮特把手舉起來,警察拽著他的胳膊進了房間。讓他和驚恐萬狀的帕伊瑪妮站在一起。此時,槍聲繼續響著。很快就聽見有人從樓上跳下去的聲音,接著是樓下人的叫喊和喘息聲。
  
  「呂斯!」帕伊瑪妮哭了起來,「呂斯——」
  
  皮特立刻意識到怎麼回事,巴拿馬警察前來抓帕伊瑪妮的哥哥,這個剛從哥倫比亞叢林中偷偷回家的游擊隊戰士。
  
  一會,一個警官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對房間裡警察說:「把他們兩個帶到樓下去。」
  
  兩個警察上前給皮特和帕伊瑪妮帶手銬。
  
  「警官,讓我把褲子穿上,可以嗎?」皮特鎮靜地說。
  
  「好吧!快點。」
  
  皮特走到床邊,穿上褲子和襯衣。隨後,警察給他把手銬帶上,並對他搜身,把他兜裡東西全拿走了。之後,警察帶兩人下了樓。在樓下皮特見到了呂斯,他的腿部和胸部中彈,躺在地上。
  
  「呂斯——」帕伊瑪妮哭倒在地,她爬到哥哥身上,幾乎要暈過去了。
  
  「把她拉開!」警官說。
  
  一個警察上來,強行拖開了帕伊瑪妮,帕伊瑪妮趴在皮特的肩頭掩面痛哭。
  
  「救護車到了沒有?」警官問身邊的警察。
  
  「馬上就到!」
  
  「通知他們快點,否則這個小子就死了。」警官煩躁地說,然後他指了指皮特和帕伊瑪妮,「你們先把這兩個人帶回去。」
  
  皮特和帕伊瑪妮被警察推著穿過院子到了街上,街道上停著兩輛警車,警察把兩人推入其中一輛,然後開車離開。
  
  車上帕伊瑪妮哭個不停,她淚眼朦朧,披頭散髮,趴在皮特的的懷裡,哽咽不止,似乎像是要快死了一樣。過了十分鐘,他們進了警局大門。
  
  「下來!」警察說著把兩人推下車,押著他們進了警局大樓,旋即,他們被分別關在兩個不同的囚室裡。
  
  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有人來囚室提皮特去審問。皮特隨警察進了審訊室,在這裡有四五個人,他們中有人叼著煙斜坐在桌子上撥電話,有人坐在椅子上煩躁地打著哈欠。警察把皮特推到座位前,讓皮特坐下來。
  
  「想抽煙嗎?」一個警官把煙盒放到皮特面前問。
  
  皮特伸手從盒子裡拿出一支,警官給皮特把煙點燃。皮特深深吸了一口。
  
  「知道為什麼帶你來嗎?」警官問。
  
  「不知道。」
  
  「你叫皮特。莫拉雷斯?」
  
  「對!」
  
  「從美國來?」
  
  「是的!」
  
  「在美國做什麼?」
  
  「我沒工作。」
  
  「來巴拿馬幹嘛?」
  
  「來旅遊,來看世界小姐大賽。」
  
  「哦!來旅遊——」警官在屋裡來回走著,「你沒有別的事情做嗎?」
  
  「你什麼意思?」
  
  「你信教嗎?」
  
  「我信仰天主教。」
  
  「不信仰別的?」
  
  「別的是指什麼?」
  
  「我在問你!」
  
  「我不知道除了天主還有什麼可信仰的。」
  
  「你和呂斯。納蘭德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未來的妹夫。」
  
  「哦——,這麼說你是那個小女孩的情人了?」
  
  「對!」
  
  「你來巴拿馬多久了?」
  
  「十來天吧!」
  
  「你以前來過巴拿馬嗎?」
  
  「沒有!」
  
  「你怎麼認識呂斯。納蘭德?」
  
  「通過他妹妹。」
  
  「你認識他妹妹多久了?」
  
  「十來天吧!」
  
  「很快啊!你泡妞很有一手!」警官譏諷了皮特一句,屋子裡的人聽後都哈哈大笑起來。
  
  「巴拿馬不允許男人找女人嗎?」皮特鎮定地反問。
  
  「找女人是你的自由。你們美國人就喜歡找小女孩玩樂,在巴拿馬已經不新鮮了。好了,莫拉雷斯先生,不要給我兜圈子,你到底來巴拿馬幹嘛?」警官厲聲問。
  
  「來旅遊,我剛才說了。」
  
  「別想哄我!你來巴拿馬沒兩天就住到呂斯。納蘭德的家中,然後就是呂斯從哥倫比亞趕回家中。你不覺得這很巧合嗎?」
  
  「是很巧,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可以去調查。實話說,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帕伊瑪妮還有一個哥倫比亞的哥哥,直到今天晚上他回來後我才知道。」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瞭解呂斯。納蘭德是『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游擊隊的成員了?」
  
  「我真不知道,在來巴拿馬之前,我連『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這個名詞都沒聽過。」
  
  「講講你怎麼認識那個小女孩的。」
  
  「很簡單,我路過帕伊瑪妮的店舖。我喜歡上了她,然後就追求她,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這個我們還需要證實,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你們可以去證實。」
  
  「你有什麼證人可以證明你的確是來巴拿馬旅遊的嗎?你在巴拿馬有朋友嗎?」
  
  「沒有!讓我想想——,有一個,但說不上很熟,她能證明我是來巴拿馬旅遊。」
  
  「誰?」
  
  「我口袋裡有個名片,她是我剛來巴拿馬認識的,我想她可以證明我是來旅遊。」
  
  「是這張名片嗎?」警官從抽屜裡拿出吉吉的名片。
  
  「是!」
  
  「你怎麼認識吉吉。基爾斯特德的?」
  
  「我去奇裡基火山回來的路上,搭了她的便車。」
  
  「這個我們很快就可以證實了。」警官說完拿著名片離開房間。過了十分鐘,他回來了。
  
  「莫拉雷斯先生,你很幸運認識吉吉。基爾斯特德。她證實你的確是來旅遊的。也許我們錯了,也許你到呂斯。納蘭德的家中是巧合。即便如此我們對你的疑慮依然沒有消失。我們要和美國大使館聯繫,證明你的身份。假如你一切沒問題的話,」警官停頓了一下,「也許我們會放你出去,畢竟你是美國人。」
  
  「那我的未婚妻?你們不會把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也關押起來吧?」
  
  「我們不會對他怎麼樣!她又不是游擊隊員,她經過審問後會被放出去。」
  
  「她哥哥呢?他是否已經死了?」
  
  「算他幸運,他還活著。」
  
  「你們會對他怎樣?」
  
  「這個難說。再說他的事情不是你該知道的,你能從這件事情上脫身已經夠幸運的了。」警官說完給兩邊的警察揮揮手,「帶他回監牢!」
  
  皮特被兩個警察帶著回到監牢,這一晚皮特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下午,美國大使館來了一個帶眼鏡的胖胖的名叫亨利。派因的中年男子,他把皮特從警察局接了出去。在車裡,派因問了皮特很多問題,皮特一一作答。最後,派因要求皮特第二天離開巴拿馬,但皮特拒絕了。
  
  「我要等他們放了帕伊瑪妮。」皮特說。
  
  「你不要在給我們添亂了!巴拿馬現在局勢很不穩定,反美的勢力活動得很厲害。再說你和那個小女孩的關係是違反美國法律的,你不可能帶那個小女孩去美國。」
  
  「那我也要等她平安出來。」
  
  「好吧!」派因說,「你如果這麼固執那我也沒辦法。我們這次救了你,但下次就不一定了。我們在巴拿馬事情太多了,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在巴拿馬遇到麻煩的美國公民。」派因把車門打開,「你下車吧!希望你下次別讓我碰到。」
  
  皮特下車,他目送派因的車走遠,然後徑直去了夜總會,他要在那裡打聽在巴拿馬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皮特在夜總會待了一個下午,他向搭訕的妓女和酒保打聽情況,但幾乎沒有人願意給他談政治,尤其不與他談「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游擊隊的事情。皮特最後意識到在這裡他打聽不到什麼消息。於是他在夜總會給吉吉打了個電話,他決定找這個女人,借口感謝她證明自己清白而尋求她的幫助。
  
  吉吉接到皮特的電話很是吃驚,她說:「哦!原來是你這個花花公子。怎麼了?在巴拿馬和小女孩廝混一定很爽吧?」
  
  「吉吉,別挖苦我了。我打電話是向你表示感謝。」
  
  「謝我什麼?我沒為你做什麼。」
  
  「你證明我是清白的。」
  
  「這個——,我僅僅是實話實說。」
  
  「但我也要感謝你。晚上我請你吃飯好嗎?」皮特問。
  
  「好啊!你晚上來找我吧。」
  
  「我哪裡去找你?」
  
  「你晚上七點來我家裡,在某街某號。在門口你按門鈴,會有人帶你進來。」
  
  「好的,吉吉。再見!」皮特放下電話,他乘車去了警局,要求見帕伊瑪妮,警局經過皮特一番請求後,帶他到了會見室。
  
  「皮特——」帕伊瑪妮見到皮特撲進她的懷裡。「你會帶我出去的,對嗎?」帕伊瑪妮流著眼淚哭著問。
  
  「我會!放心吧。我一定把你弄出去。」
  
  「有呂斯的消息嗎?」
  
  「我想他現在應該在醫院裡,我聽警察說他沒死。你放心吧!」
  
  帕伊瑪妮點點頭,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瑪妮,他們打你了嗎?」
  
  「沒有!」
  
  「很好!我明天給你送東西來,我以後每天都會來看你。」
  
  帕伊瑪妮點點頭,她對皮特的感激和愛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來,抱著他使勁親吻。
  
  「好了,瑪妮。我現在要走。」皮特把帕伊瑪妮輕輕推開,拍了拍帕伊瑪妮的臉蛋,說:「耐心等我。」
  
  皮特出了警察局乘車前往吉吉的住宅。在門口透過鐵門,皮特看到這是一棟很豪華的庭院,裡面全是熱帶植物,一條路通向遠處,看不到盡頭。皮特按了門鈴,一陣,一個四十多歲面色黝黑的巴拿馬女子給他開門。
  
  「請!基爾斯特德小姐正在等你。」女子說。
  
  皮特跟隨女子走過曲折的路徑,來到一棟大宅子前。遠遠的,皮特就看到在門廊裡坐在躺椅上的吉吉。她身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兩人正在一邊說笑,一邊對飲。
  
  皮特走過去時,吉吉站了起來,她優雅地走下門廊,穿過草地走到皮特面前,伸開手臂,與皮特擁抱了一下。
  
  「花花公子!我以為你真想去看奇裡基火山,沒想到你原來對巴拿馬少女更感興趣。」吉吉逗趣地說。
  
  皮特偏騙頭,對吉吉的譏諷話不置可否。
  
  「來吧!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裡奇先生,巴拿馬莫氏航運公司的總裁。」吉吉拉著皮特的手到了桌子前。裡奇先生站起來,向皮特伸出手,皮特則禮貌地握住。皮特坐下來,吉吉給巴拿馬女傭招了招手,說:「給我的花花公子朋友拿個杯子來!」女傭聽後轉身走了。
  
  皮特看著喝得有點微醉的吉吉,對她的話一點也不生氣。他接過女傭遞過來的杯子,吉吉給她倒了半杯葡萄酒。皮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告訴我,你找我是為了那個巴拿馬小女孩吧?」吉吉微笑著看著皮特說。
  
  「我是來感謝你!」
  
  「別撒謊了!我知道你為何而來。」
  
  「好吧!我承認,我是為她而來,但也有感謝你的成分。」
  
  「但願你有吧!」吉吉把杯子放下。「我給你說,你就別想救那小女孩的事情了。我勸你快點離開巴拿馬!」
  
  「不行!吉吉,我答應了她,我就一定要做到。」
  
  「皮特,你並不瞭解內情。你要救的那個女孩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為什麼?」皮特詫異地問。
  
  「我不告訴你為什麼,裡面的情況比你想得要複雜得多。」
  
  「能給我講講嗎?」
  
  「讓裡奇先生給你講講吧,他比我更瞭解目前的局勢。」吉吉拍拍身旁裡奇肩膀,站了起來,「我要去游泳了,你們兩位好好聊吧!」說完,吉吉離開座位,轉身進了宅子。裡奇先生搖搖頭,對皮特說:「這就是吉吉的風格,她對客人總是這樣。她不在乎客人怎麼想,她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事。」
  
  「我知道!」皮特笑著說。「沒關係,畢竟這是在她自己家裡。」
  
  「你認識吉吉多久了?」裡奇問。
  
  「沒多久,我到巴拿馬才認識她。」
  
  「哦!你來巴拿馬幹什麼?」
  
  「我來旅遊。」
  
  「我聽吉吉叫你花花公子,為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她覺得我喜歡泡巴拿馬小女孩吧!」
  
  「是嗎?哈哈哈哈,」裡奇拍著桌子大笑起來,「你感覺爽嗎?你在巴拿馬玩過幾個小女孩?」
  
  「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
  
  「改天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會讓你很痛快的。」裡奇對皮特眨著眼睛說。
  
  「好!沒問題。」
  
  「給我說說你那小女孩的事,我聽吉吉說你和她在一起很多天了。你好像迷上她了。」裡奇把臉湊到皮特面前說。
  
  「吉吉怎麼什麼都知道?吉吉到底是做什麼的?」皮特問。
  
  「吉吉是巴拿馬城很厲害的女人,如果她想打聽什麼,幾乎都能打聽到。」
  
  「哦!那她一定瞭解呂斯。納蘭德的事情了。」
  
  「這個我不知道,這你要問她。」
  
  「裡奇,『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到底是幹什麼的?」
  
  「你怎麼想問這個問題?」裡奇臉色一變,他正色問。
  
  「我女朋友的哥哥是這個組織的成員,他昨天晚上被巴拿馬警察逮捕了。」
  
  「哦!那太不幸了,你女朋友的哥哥要倒霉了。」
  
  「為什麼?」
  
  「巴拿馬警方按照慣例會把他交給哥倫比亞政府。」
  
  「他會被判刑嗎?」
  
  「會!如果他手中有命案的話,他很有可能被秘密處死。」
  
  「哦!是這樣。」
  
  「其實,哥倫比亞政府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哥倫比亞聯合自衛力量』。」
  
  「什麼意思?」
  
  「不知道你瞭解不瞭解哥倫比亞目前的局勢。哥倫比亞在有三大游擊隊組織,一個是『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另一個是『哥倫比亞民族解放軍』,還有一個就是『哥倫比亞聯合自衛力量』。」
  
  「我一點不瞭解哥倫比亞,你給我詳細講講吧!」皮特說。
  
  「好吧!」裡奇喝了口酒,拍拍桌子說:「哥倫比亞的游擊隊分為左派和右派。『哥武』和『哥解』屬於左派,受蘇聯和古巴的支持,而『哥聯』則是右派,受哥政府支持。『哥武』和『哥解』游擊隊的目的是為了推翻現政府,建立類似古巴的政權,而這是不受西方和美國歡迎的。『哥聯』名義上是游擊隊,實際上是由大產業寡頭和大莊園主組成的武裝,其目的是為了對付『哥武』和『哥解』游擊隊,所以『哥聯』實際上是受政府保護的私人武裝組織。我不知道你是否瞭解,在全球毒品市場上,尤其是西方和美國百分之八十的可卡因都來自哥倫比亞,而這百分之八十中的絕大部分又來自這三個組織。」
  
  「他們輸出可卡因是為了籌集資金嗎?」
  
  「『哥武』和『哥解』的目的是這樣,『哥聯』游擊隊更多的是為了賺錢。」
  
  「為什麼毒品會在哥倫比亞這麼氾濫?」
  
  「不僅僅是哥倫比亞,凡是有內戰的國家,幾乎都有這種現象。阿富汗、柬埔寨,還有緬甸。游擊隊為了籌集資金,他們在自己佔領的地區種植毒品,然後輸出到西方賺錢。不同的是在那些地方輸出的毒品幾乎是罌粟花的提取物海洛因,而在哥倫比亞則是古柯樹葉的提取物可卡因。」
  
  「哦!原來如此。」皮特點點頭。
  
  「毒品在世界上為何不能杜絕,實際上重要原因在於戰爭沒有被消除。『哥武』在哥倫比亞佔據了農村大量的地區,那些地區農民就是以種植古柯樹為生,而『哥武』也是通過徵收種植稅,並且自己販運毒品而維持與政府戰爭的武裝。」
  
  「那為什麼說『哥聯』對游擊隊來說比政府更可怕呢?」
  
  「『哥聯』本身並沒有什麼政治主張,他們對金錢的****比左派游擊隊強烈得多,因為他們依靠的就是哥倫比亞大產業寡頭和大莊園主,而這些人都是把持哥倫比亞經濟的上層人物,也是維護現政權的最強大的勢力。」
  
  「為什麼要自己搞武裝呢?依靠政府警察和軍隊也一樣能達到目的。」
  
  「哥倫比亞是個很複雜的國家,在政府中有很多『哥武』和『哥解』的人,包括軍隊和警察中也有。所以,依靠政府的力量很難剿滅左派游擊隊。再加上哥倫比亞合法工會組織的存在,所以那些寡頭和地主們在很多事情上僅僅依靠政府和法律的力量難以達到目的,而『哥聯』則給他們提供了即能繞開法律,又能消滅異己的手段。」
  
  「『哥聯』在哥倫比亞也是不合法的組織嗎?」
  
  「對!但僅僅是法律意義上的。在現實中,『哥聯』完全受到政府保護。所以,如果寡頭或者政府無法用正當法律途徑達到目的的時候,『哥聯』就派上用場了。在哥倫比亞,被『哥聯』暗殺的工會組織領導人和政治異己分子不計其數。同時,『哥武』和『哥解』的人也常被『哥聯』處死。當然,『哥聯』也一樣,左派游擊隊和右派游擊隊勢如水火,只要抓住對方的人,都會被處死。」
  
  「我明白了,怪不得吉吉說我要救的女孩生命受到威脅。」
  
  「是!如果你的朋友落到『哥聯』的手裡,幾乎可以肯定會被處死。」
  
  在兩人談話的當口,一個濕漉漉的女人手裡拿著毛巾一邊擦自己的頭髮一邊穿過草地走了過來。這是穿著泳裝身材苗條的吉吉。
  
  「你們兩個好像聊得很投機!」吉吉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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