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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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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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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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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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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30, 12:11 PM   #31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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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巫山喋血b

  那書生看了鵬兒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舉手為禮,謝過鵬兒,很文雅大方地走到船上,彼此客氣了幾句,互問了姓名,鵬兒才知他姓武學名成林,蜀中人士,是一位獨生子,父母已於數年前相繼去世,既感家鄉無可留戀,遂孑身流浪江湖,在江湖上遇了幾位不知名之土,也琢磨了他一身武功,此次倦游知返,擬暢遊蜀中名山勝景,會會奇人高土,印證本身所學,以求進一步的造詣,鵬兒與他談論武林各派藝業,發覺這人所知甚博,文學造詣亦極不平凡,於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當日舉杯論交,頓成莫逆,哪知一時不慎,竟伏下未來殺機。
  麟兒聽到此處,秀眉一促,俊目放光,忙問瓊姊姊道:“難道此人所主不真,預伏機謀,陷害世伯不成?”
  瓊娘眼含痛淚,飲泣吞聲道:“此人姓名一點不假,不過他不是什麼江湖流浪之士,而是陰山派鼎鼎有名的蛇蠍書生,據師父青雲師太探查結果,他與巫山雙傑徐芳、吳文是生死之交,此次搭乘先父的船及與先父訂交之事,完全是一種陰謀詭計,這種陰謀詭計害得我家敗人亡,父母慘死巫山,慈母死時,猶遭侮辱。我間關千里,只為親仇,報仇不成,我便橫劍自絕於父母墳上,你對我的深情厚誼,我只好來生仍作女兒身報答你了。”
  聽得麟弟弟臉含薄怒,目蘊淚光,滿臉嚴肅地對瓊娘說:“小弟對於武林中所謂俠義道睚眥必報之事,並不贊成,我學的是平和中庸之理,想不到武林中出了許多敗類,他們違反人性、滅絕人倫,這次,我不能不掌震群兇,懲惡揚善,但伯父母到底如何慘死,我願聞其詳,你可萬分放心,惡人自有天報,陰山群魔,武功雖高,但昆化神功,我已得十之八九,菩薩崖神秘天音,我已控其秘奧;軒轅至寶,萬里馭行之術,我悟出它其中道理,相信只在早晚之間;紫龍玉佩,功能禦魔,有了這種種奇珍異寶,配合各武功力,陰山派絕強不到哪裡,你有任何危急,我只要會合了師妹後,縱使上天入地,翻江倒海,我也要把你搭救出來,生生死死,我們是三人一塊,姊姊,難道你不相信我麼?”
  瓊娘很感動地望了他一眼,點點頭,但眼淚猶如斷線珍珠,滾滾而下,在悲涼氣氛中,繼續講她家中極淒慘的遭遇。
  原來鵬兒自與武林成訂交後,竟日在船上促膝談心,研討各式武功,兩人彼此都互相敬服,最後乾脆在船上互結金蘭誼友,鵬兒為兄,成林為弟,燕玉也見他幾次,第一次見面時,武成林看到了燕玉,臉上似乎略帶羨慕之色,但一顯即隱,立即恢復他那瀟灑的態度,燕玉見來人與丈夫不相上下,她平日對丈夫至為相賴,丈夫結交的朋友,哪還差得了,故有時也不避嫌疑,親自招待,在武成林方面,一舉一動,表現得似乎很有分寸,因此使鵬兒與燕玉兩人,對他極生好感。
  這時燕玉已懷孕三月,船也離巫山只有兩百餘裡,但是上游水勢至為湍急,逆流而上,必需僱用許多民工,實施拉縴工作,拉縴的人,彎著腰,背著纖,一步一步地前進,左手很有節奏地擺動著,口中也不停地發出呼喝之聲,舟行速度甚緩,每天走不到八九裡路,兩百餘裡,起碼得走上一月,這樣慢吞吞地前進,確實有點悶人,好在雙方人多,彼此走往,談交論武,賽棋品茗,才可消磨時日,打破寂寥。
  這天,船到鄂川交界之處,飛鵬突然想到了一事,與江鏢師會商後,即將自己的船走在官船前面,而且著兩船隔得頗遠,除彼此加強戒備外,並將拉縴的人特別增多,趙知縣的船,由四位鏢師負責戒備,自己的船則與盟弟實施防守,船到碚石附近,果然事變發生。
  原來這地方已入巫山十二峰範圍,兩面都是崇山峻嶺,江流至為湍急,岸上的路崎嶇不平,有的地方因地勢過分傾斜,極難找到落足之處,拉縴的人弄得滿頭大汗,前進艱難,好在事先早有準備,增加了人手,否則真有點不堪想像。
  這一路猿猴最多,叫出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淒涼,使人發生一種不快的感覺,這可能也影響了拉縴者的情緒,雖然他們還是那樣賣力,但很少快樂的氣氛,飛鵬見了這種景象,看到了這種艱苦的工作,於是體會到貧苦人的可憐,不由得產生一種同情心理。
  他漫不經意地將岸上拉船的人看了幾眼,又向上游望了一望,忽見兩條梭形快艇從上游飛駛而來,它行駛的方向正是自己船行必經之路,如果兩舟相撞,除自己眷屬家人無一倖免外,就是岸上拉縴的人也會因受不住這種衝力而紛紛落水,為急流所吞逝,這種惡毒詭計,幸而自己一時想到,已有提防,但是看到來船這衝聲勢,也不免有點觸目驚心。
  鵬兒的船與江鏢師他們的船相隔並不太遠,舟子伙計們哪裡明暸這是匪徒們的一種陰謀,只當是一種冒失鬼,駕著船在江面上橫衝直撞,故紛紛破口喊罵道:
  “你***,瞎了眼吧!你駕船在江面上走,也不看看前面有船沒有?橫衝直撞的作什麼?你還不趕快向右轉舵。”岸上拉縴的也在那兒一邊拖,一邊向那上游兩船叫罵,情勢非常緊張。
  上面那兩只梭艇,每艇只有兩人,一人掌舵,一人站在船後,對於他們的喊叫與漫罵似乎棄耳不聞,艇仍按著急劇流速,一前一後分別向趙知縣與鵬兒的船直撞而來。
  鵬兒一聲清叱道:
  “鼠輩竟敢施這種卑劣手段,看我來收拾你。”
  一探豹皮囊,取出四枚鐵燕金鉤,分左右手同時打出,他這次出手系存心與敵人拼命,發出的手法隱含內力,歹毒非常,那鐵燕起在空中,因速度過大,風涼翼鋒,發出一陣強烈嘯聲,震人心弦,四道紫光,奔向來艇,艇上舵手一見這種暗器,想躲也來不及,但聞一聲悶哼,一中前額,一中前胸,不但金鉤透入肌膚,連鐵燕也沒人肉內,當時斃命。
  兩個站立的盜首,使的都是一對三尖刀,穿的都是全身水靠,一見這奇形暗器來襲,忙作勢入水,但鐵燕來勢太快,前面梭艇上的一位,人雖離艇而起,但屁股上卻仍被鐵燕釘個正著,慘叫一聲,撲入水中。
  後面一位舞動三尖刀,想把鐵燕打落,但鐵嘴金鉤系用機簧安裝,這一撞之力,正好觸發機簧,嘴部金鉤電射而出,立時打入盜首左眼,只見他血流滿面,人痛得齜牙張嘴,縱使華陀再世,想把左眼復明,也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
  那空中鐵燕被三尖刀一撞之後,雖震向上空,但仍成弧形,勢不稍煞,重向這受傷盜首呼嘯而來,這一下,嚇得他亡魂皆冒,哪還顧得左眼疼痛,立即從艇上滾落江中。
  艇上的人雖死的死,逃的逃,但船趁水勢,快逾奔馬,仍分奔薛、趙兩船,飛鵬與江鏢師手中提著撐篙,運用畢生功力,對著梭艇船頭傾面猛力戮去,兩只梭艇因舵手死亡,失去控制,故來勢雖猛,但經行的航跡卻略帶之字形,並非趁勢直撞,兩人利用這一弱點,又加以內力精純,一篙竟將梭艇撐斜,自己的船,未被撞及,總算脫離了危難,那兩只稜艇,此時已向下游衝去,眨眼間,已離去很遠。
  鵬兒忙立船頭,面帶懊惱,望著梭艇,如有所失,忽聞身後有人發話道:
  “盟兄真是武功絕世,武林奇才,這樣凶險場面,終於沉著應付,化險為夷,暗器之奇,當代少見,匪徒詭計雖毒,不但沒有得到絲毫便宜,反而命喪江流,人舟全失,看來惡人自有天報,自非虛言可比了!但勝算既操,似猶懊惱,所憂何事,可否據實明告?小弟不才,頗諸武功,如能效命,願聽差遣如何?”
  鵬兒回頭一看,見是盟弟武成林立在身後,滿面笑容向著自己問話,奇怪的是他目光中似乎微帶困惑,面色上也表現著略顯陰沉,剛才那樣緊張的場面並未見他出手相助,此時雨過天晴,卻雲願聽差遣,並殷殷致問,在工作時效上,似乎有點超越常理,不合人情,但這正是鵬兒剛愎自用,缺乏江湖經驗的地方,他認為人家相貌文秀,談吐不俗,而且,年紀輕輕,正當英俊有為,人家既是自己金蘭誼友,哪會懷有什麼陰謀詭計,對自己有不利之圖。
  鵬兒卻忽略了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致惹上了後來奇痛慘禍!
  他毫不懷疑,對著成林很友愛地笑了一笑,跟著又嘆了一口氣道:
  “江湖上真有陰詐百出,陰謀詭計,令人防不勝防,今日的事如不是我昨日偶立船頭,望著江流水勢,過分險峻,一時觸動靈機,認為匪徒如從上游趁勢襲擊,則我方船隻至為堪虞,遂與江鏢師籌思對策,故將兩船分開行駛,並加強戒備,以免匪徒得手,不料籌思來久,匪徒詭計果未出所科,賴師門暗器神奇,雖然一舉摧敵,但廿四只鐵燕,卻因此而損失了四只,這東西得來不易,少了一只,無法籌補,加以巫山雙傑武功頗高,最討厭的還是他們奸詐百出,令人防不勝防,思前顧後,頗以為慮,事遭賢弟看破,幸勿見等才好!”
  武成林聽他盟兄說完,沉思了一陣,臉上似乎現出一抹陰森,但一現即隱,旋即笑答道:
  “原來盟兄以比武之事而頗感不安麼?小弟不才,願聽驅遣,雙傑武功雖強,有你我二人聯手,自不足為慮。倒是盟記暗器,確屬武林一絕,損失了至為可惜,不過小弟還有一點不解的地方,就是這種暗器,似乎是江湖上傳聞久已失傳的鐵燕金鉤,這東西傳至崆峒元一大師,即未聞再有傳人,元一在崑崙與崆峒派華山比劍時,為伏魔真人太清罡力擊斃,伏魔真人亦被他五行掌所作,鐵燕金鉤從此即未出現江湖,今觀盟兄手法,確是傳聞中的武林一絕,難道兄長是崆峒高弟不成?”
  飛鵬聽了,想起了師父,不由發生了一陣感慨,長嘆一聲,答道:
  “賢弟,說來真夠慚愧的,恩師傳技三年,後來因事遽別,臨走時,也未說及師門別派,事隔六七年,亦未再見他老人家一面,賢弟所問,愚兄真愧無所答了。”
  武成林也就一笑而罷。
  兩人談了一陣,遂分別回艙,飛鵬見著愛妻,只見她腹部微凸,剛才的事,自然少不了一場虛驚,只得好好溫存體貼一番,燕玉如小鳥依人,偎有丈夫的懷中,紅著臉,指著腹部道:
  “你真壞,那一晚,瞧你那股狠勁,我準知道會有今天,你看他越來越大,我每日沉沉欲睡,這滋味有說不出的難受,想來我真不依你呢!”
  飛鵬笑道:
  “既如此,今晚罰我長跪燕妹身畔如何?”
  燕玉嚷道:
  “你倒想得乖,今晚請你到前頭去睡,抱被獨眠,誰耐煩你擾人清夢!”
  小兩口喃喃細語,真有說不盡的情話,這且不去表他。
  舟行旬日,已到達巫山縣城,船泊了岸,趙知縣在船上擺了幾桌酒筵,邀宴飛鵬夫婦及她的盟弟,並酬勞眾鏢師,席間也將巫山赴約的事情商議了一陣,結果決定由薛飛鵬與他的盟弟武成林暨江鏢師三人聯合赴約,其餘三位鏢師則保護兩船安全。當夜宴會之間,賓主相得極歡,酒到深夜才散。
  次日黎明,三人裝束既畢,同由船上起身,逐奔巫山。飛鵬與成林兩人都是書生裝束,鵬兒著青,成林著藍,兩人一樣的年紀,身材高矮及生像都在伯仲之間,就是江鏢師雖系鏢行武師打扮,但生像亦頗不俗,三人一行,同施輕功,快逾奔馬,所走的都是懸岩絕壁,奇峰峻嶺,這巫山有十二座峰頭,每座山峰,都高聳入雲,奇花異草遍地皆是,山中的樹木都是數百年的古樹,各式各樣的都有,樹上有很多不知名的靈禽,地上更有各種奇異的走獸,最多的要算猿猴了。
  它們成群結夥,吱吱亂叫,縱跳於林木枝梢之上,見著人,它們並不害怕。有些頑皮一點的,反撲到你的肩上,弄亂你的頭髮,或攝取你的頭巾,逗得你啼笑不得。假如你把它打傷了,那你可能惹出很大的麻煩,這些猿猴,合群性最強,一聲尖嘯,只見樹枝動搖,落葉紛飛,各種猿猴會象潮水似地奔至,它們會有斷枝、硬殼果,甚或拿著很大的石子,向你亂擲一陣,有時甚至紛紛撲到你的身上,攝頸、抽發、抓面、挖眼,種種傷人的動作不一而足,一時也說不完。
  他們三人知道這巫山猿猴的特性,自然誰都不願招惹,以免弄出麻煩來,這一施展輕功,只覺風馳電掣,迅逾奔馬,三人輕功,以飛鵬、成林兩人較高,一路行來,總是並肩而進,江鏢師功力較次,他不僅頭上見汗,而且總是落後一兩丈遠,前面兩人如不放緩腳步,則他很難追及,不過事雖如此,他一身武功,在江湖上也算難能可貴了。
  行了一陣,鵬兒笑問成林道:
  “巫山有十二座峰頭,強盜的山寨,佔據在何方?愚兄事先倒未細問,賢弟祖籍川中,對此地情形,可能較為熟悉,是否能將所見告知一二?”
  成林皺了一皺眉,緩緩地答道:
  “小弟雖屬川人,但以少小離家,對鄉土情形並無深刻印象,巫山情況更感生疏,不過據小弟臆測,十二峰以神女峰為最高,景物也最為清麗,山中出產也多,防守也較容易,盜窟可能就在神女峰上,我們不妨逕奔神女峰一探究竟如何?”薛、江兩人自然同意,於是三人朝著神女峰奔去。
  走了一陣,已到神女峰下,上峰的山道,彎彎曲曲,兩旁林木探幽,絕壁懸岩四處皆是,險峻非常,行經一處,道路被一懸岩阻塞,兩旁雖有羊腸曲徑,但狹窄異常,岩石四周,都是大可逾抱的古木,怒枝入雲,蔭日蔽天,使得四周都是陰暗暗的,鵬兒停了一停,察看了一下當前地勢,立即反手拔劍,成林手向衣服內一探,拿出的卻是柔如兒臂的百煉精鋼緬刀一把,江鏢師見此情形也拔劍在手,三人正擬飛昇上岩,驀聞弓弦響處,連珠勁弩其密如雨,紛向三人直射,三人兵刃忙聯合出手,只見刀光劍影,結成一道光幕,弩箭均被紛紛打落。
  飛鵬一聲清嘯,宛如鶴唳長空,震得山谷皆鳴,緊跟著一式一鶴沖天,人隨聲起,身子拔起六七丈高下,落足處正是古樹橫枝,他跟著樹枝往下一落一彈之力,遊蜂戲蕊,人又起在空中,復趁勢往前一搶入已躍上懸岩。
  這時岩上匪徒,連珠弩擬再度出手,卻惹出那武林一絕的歹毒暗器鐵燕金鉤,只見四只鐵燕,接著呼呼嘯聲,向持連珠弩的四個匪徒一閃而至,想躲已來不及了,只一瞬,均洞胸貫腹而亡,薛飛鵬收回暗器,振腕揚劍,一式推波助瀾,人隨劍起,向峰上直衝。
  這時武成林與江文靜也躍上岩巔,雙雙跟蹤而進,忽聽樹上有人發出陰森森的笑聲道:
  “神女峰上也是你們亂闖之地麼?”
  話未完,嗖的一聲,從樹上落下一人,薛飛鵬將來者略一打量,不禁嚇了一大跳,原來這人像貌生得極為醜陋,馬臉,掀鼻,滿面疤痕,兩隻手生得特別長,所使的兵器是一對雞爪鐮,人又瘦又高,看了這種醜象,著實使人噁心,江文靜大約也看不慣這傢伙,撲上前就是一劍,那盜匪用雞爪鐮對來劍一封,浮雲掩月,將江鏢師來勢逼住,兩人一搭上手,就是十餘招,醜盜求勝心切,驀地撤招後退,將右手兵刃交與左手,一探革囊,竟隨手打出一掌毒菩提。
  江文靜大吃一驚,忙施展仟峰劍術,擁起一片寒光,將打來暗器震落,鵬兒心恨盜匪過分毒辣,揚手發出一枝鐵燕,一聲呼嘯,中著匪徒右臂,金鉤穿肌而入,鐵燕自落,那鉤上原有倒刺,匪徒哎喲一聲,左手抱著右臂,幾個起落,鼠竄而逃。
  三人勝了兩陣,不覺精神大振,展開輕功提縱術往神女峰上硬闖,鵬兒使的是草上飛行之技,江鏢師則施展八步趕蟬,鵬兒看看他的盟弟武成林,使的卻是踏雪無痕的絕頂輕功,不由心中也微感困惑:此人武功學的似乎複雜異常,有的地方所使用招式,竟不能說出他的派別,也看不出他的淵源,但是他一身所學,絕不在我之下。繼而一想道:看他為人,行動瀟灑,相貌清秀,絕非江湖為惡之人,既與我結成金蘭契友,此後安危與共,怎麼好去懷疑人家?
  三人快似飄風,這時神女峰業已走了一大半,忽然,草中跳出兩名匪盜,將他三人攔住道:
  “此處已接近本寨要口,你們要入寨中,意欲何為?”
  飛鵬一打量當地形勢,知此處利於埋伏,同時也知道闖過這道口子,就是盜匪大寨,當下發話道:
  “你可告知徐、吳兩位寨主,說薛鵬飛攜友踐赴五月之約。”
  那盜匪愛理不理,陰陽怪氣地答道:
  “我們寨主朋友太多了,卻還沒有聽到有你這一號,同時你也來得太不巧了,他兩人均已離寨外出,你還是改日攜友再來吧!”
  成林已緩步而出,指著那盜匪笑罵道:
  “你這種陰陽怪氣的樣子,只好坐在寨中噹噹酒囊飯袋,實不配在別人面前發威,我們既系踐約而來,不管你們寨主在與不在,不見真章絕不罷手,我看,你還是趕快通報的好。”
  那盜匪從肩上取下兩枝判官筆,慢吞吞地答道:
  “我這人,說一不二,講不在,就是不予通報,如果說世上有那不怕死的人要想硬闖,那是他自己活得不耐煩,怪不得我陰湖判羅明手辣心黑。”說完話,一式猛虎下山,左右兩筆分奔武成林前胸左肋,來勢之速,頗為驚人。
  武成林不慌不忙,身子猛地往下一挫,緬刀倏地一盤旋,雪花蓋頂,但見銀光一道,耀日增輝,不但避開開強敵猛攻,而且噌的一響,將羅明的筆尖削掉兩寸有奇,羅明哼了一聲,展開魂星點鬥的手法,與武成林大戰起來。
  旁邊另一猛匪拿著兩把弧形劍,指著薛飛鵬說道:
  “剛才據守山的報告,說是有人會使武林一絕的鐵燕金鉤,我陳璧在江湖上也闖了十年,說真的,我還沒有見過這種絕技,今日幸會高人,想從兵刃暗器上領教幾式高招,尚清不吝賜教。”他是說話與發招同時並進,弧形劍是一種外門兵刃,他出手的招式也與眾不同,招招似實還虛,欲進先退,那步法也自成一格,前後左右莫可捉摸,而他的兩把弧形劍用的都是剪摧崩劈,交手廿余招,飛鵬竟奈何他不得。
  這一下觸動了鵬兒的怒火,招式一變,展開了師門絕招飛雲劍術,但見劍芒打閃,幻成朵朵飛雲,不到十招,已把敵人籠罩在劍幕之內,陳璧一見對手使出這種劍式,暗想:今日必敗無疑!巫山雖然來了一位絕頂高手,但那人高傲異常,脾氣非常古怪,此時既不出寨,要憑自己功力,脫出來人劍幕已萬不可能。正危急之間,忽然一陣裂帛之聲,敵人已停止劍式,抱劍而立,含笑發話道:
  “我看你人品不俗,弧形劍術亦自不凡,你如願意,比賽到此,告一段落如何?”
  陳璧人甚聰明,本身亦無大惡,人家手下留情,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當即拱手一禮,滿臉含羞道:
  “陳某功力,果然不敵,厚誼濃情,必有以報。”說完,紅著臉,退了下來。
  武成林與羅明那一對,這時已打得難解難分,奇怪的是成林每於得手之處,總是手下留情,鵬兒以為義弟存心忠厚,不肯劇下辣手,故對他更為喜愛,可能是成林見盟兄取勝已久,相形之下,顯得自己大有遜色,故立將刀招一變,但見一道白光,奔向四方,銀芒耀目,矯矯不凡,使出來的招式竟是武林難得一見的天女散花刀法。
  鵬兒心中不由怔了一怔,知道這位盟弟確係武林高手,這刀招一經使出,羅明頓時感到手忙腳亂,招架無方,一招失手,只聞 嚓一聲,左右手兩枝判官筆盡被緬刀削斷,羅明手中所持的不過是剩下五寸來長的筆端。
  成林收刀不攻,怒喝道:
  “本人一向不為已甚,強弱難分,但不忍傷你,還是趕快通報徐、吳兩位寨主吧!”
  羅明面色鐵青,招呼了一聲陳璧道:
  “我們技不如人,只有聽命,通知寨內,以便派人領來客入寨好了。”說完,取出一只五彩沖天花炮,點燃後,嘶的一聲衝上半空,接著遠處山林內也發出了一支碧磷火箭,鵬兒知道這是盜寨的回覆信號,可能寨內馬上有人來接,只好耐著性等候。
  等了一會兒,果然從山腰下來一名武裝頭目,見過了羅明。陳璧,對著飛鵬等一抱拳道:
  “兩位寨主適纔偕友返山,因接羅領頭的信號,知有武林高人來訪,特著王某領來客入寨待茶。”說完拱手肅客。
  鵬兒也不和他客氣,笑了一笑,一身當先,緊隨著有成林、江文靜與盜匪頭目,逕奔山寨。這一路,路遙頗寬,路面全鋪著一色的青麻石,兩旁植有名花異草,香氣襲人,古木參天,枝葉搖曳,仙境無殊哪。鵬兒心想,這哪裡是盜穴,明是這哪里境,無怪襄王有巫山神女之夢,偕眷來此小憩,真不枉人生忙碌一場,他邊走邊想,不須臾,山寨已赫然在望。
  這山寨建築在山腰中一塊平地上,周圍房屋甚多,當中有一棟房子,圍著高可及丈的紅牆,那屋子大約有兩層,巍然矗立,青聳出牆,屋子系青一色的黑瓦紅磚,樓臺上站著很多的匪徒,一式的青色頭巾,青衣身,衫還鑲著白邊,配帶著箭革囊和腰刀之屬,一派強盜氣息,似乎和這種房子有點不大調和。
  紅牆中央敞開著兩扇大門,屋的面前,有很大的一塊場地,這哪兒是山寨,很可能是富足隱宦特於此地建築的居址,不過被強盜們佔用罷了。鵬兒正在捉摸房屋的當兒,身未入門,室內已傳來一聲大笑,從大廳內已走出兩人。坪兩邊站立的盜匪立時肅然致敬,鴉雀無聲,派頭倒也不小。徐芳、吳文緩步迎出,笑聲正是徐匪所發,他看到鵬兒等三人,遠遠地抱著手舉了一舉道:
  “大俠們真是人間信士,按時蒞臨,山林生色不少矣!且請入寨待茶。”說完,又還寒喧了幾句,始肅客入內。
  進了大廳,獻上茶,手下又擺上一桌精緻酒席,場上也擺了四五十桌,酒菜齊備,徐芳又吩咐侍立的人進入內堂,請師叔入座,不一會兒,裡面出來一位老者,年齡約在五十歲以上,藍布大褂,福字壽履,背上負著一把鐵劍,還背著一個朱紅葫蘆,也不知葫蘆內藏著些什麼,徐、吳看他一到,忙立起身來,狀甚恭道,鵬兒等也跟著起立,想招呼一下,誰料那老者連正眼也不瞧他們一下,就坐了下來。
  鵬兒等心中大憤,當時就想發作,吳文早已含笑舉杯敬酒,不過三巡,鵬兒笑向徐芳道:
  “寨主昔曾面囑五月為期,踐約巫山,特如期趕到,恭請示下。”
  徐芳冷笑一聲道:
  “薛大俠仗一身藝業,行道江湖,黃崗之事,與薛大快本身可以說毫無牽連,我弟兄與江鏢師河畔比武,亦依彼此約定,與薛大俠風馬牛不相及,不想薛大俠無事生非,當我兄弟正戰勝之時,竟從側面襲擊,雖然把我兄弟打敗,但我們並不心悅誠服,約來巫山,特請薛大俠還我弟兄一個公道。”
  飛鵬也冷笑道:
  “你弟兄夜劫官船,還輕視武林同道,薛某既屬武林弟子,路見不平,插手一管,縱然冒犯,也顧不得許多,既來巫山,就只有客從主便。”
  那老者聽得雙眉一皺,冷幽幽地問道:
  “你是何人門下?”
  飛鵬也勃然作色道:
  “這個你還不用問。”
  那老者冷笑一聲道:
  “好狂妄的口氣,易某行道江湖,已四十寒暑,尚未遇見你這種狂妄後生,你既來此地,還會使你失望麼?”隨向徐、吳發話道:
  “你兄弟就和他到外面比劃比劃吧!”徐、吳一聲撤席,也不再打招呼,逕與老者步出廳堂。
  這時場外酒席也同時撤去,對面兩邊,安放著幾把椅子,那老者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旁若無人。徐芳已提劍出場,指著飛鵬挑戰,薛飛鵬也抱劍而出。徐芳毫不客氣,先行發招,一式金針指路,走洪門,踏中宮欺身而進,右手駢著食中兩指,向飛鵬右乳下期門穴點來。薛飛鵬見他劍走中宮,心存輕視,且開招點穴,毒辣異常,不覺心中大怒,一聲清嘯,宛如鶴唳雲天,一式橫掃千軍,但見白光電閃,若怒龍翻江,怪蟒離洞,實行硬拼硬接,只一下,就把徐芳逼退了兩三步,他反腕一轉,劍變弩雲趕月,招未盡,倏又變作玉笛橫吹,快如疾風暴雨,浪瀉江河,只三招,竟把徐芳鬧個手忙腳亂,這一來,不僅場上匪徒膽戰心寒,就是椅子上那狂妄老者也微微作色。
  匪首徐芳究非等閒之輩,近日更從那老者處學會了幾套新奇劍術,武功更高,只因臨場輕敵,被人製住先機,薛飛鵬三式連環,化解不易,才弄得他幾乎吃了大虧,忙鎮定心神,穩住步法,身形一錯,躲過來招,旋即功凝右臂,力貫劍身,震腕出劍,一式毒龍出洞,挾著一股勁風,直刺飛鵬小腹。薛飛鵬忙收劍變式,驀地抬右腳,用左腳尖支持全身,翻身一轉,竟用右腳尖反敲敵人右手腕脈,這一式奇招,看得使人眼花繚亂,緊跟著,只見他左肘微揚,人如怪蟒離洞,劍從左腕直刺而出,劍尖不住晃動,帶著一片嗡嗡響聲,挾雷霆萬鈞之勢,逕奔敵人胸口。徐芳暗吃一驚,忙將身形一矮,化為老子坐洞,右手劍往上一盤旋,招變瑞雪飄風。兩人你來我往,此進彼退,但見兩道青光在場中滾來滾去,劍氣迷彌走石飛砂,聲勢至為駭人。
  纏戰九十餘合,薛飛鵬縱身一躍,人已起在空中,招化蒼鷹搏兔,挾著長劍,直奔徐芳頭部,徐芳一式舉火燒天,擬將來式化解,但未發招而敵劍已至,忙縮頭屈膝,人往地下一挫,稍避來勢後,緊跟著,一式潛龍升天,手舉長劍,對著飛鵬下體直刺。
  但他快,飛鵬更快,人若驚鴻,向前一掠,敵招業已落空,驀地風旅落葉,長劍趁勢一橫,把徐芳青巾帶頭髮削落一大半,這還是鵬兒心存忠厚,如把劍更削低一點,徐芳早已血濺當場,只嚇得他亡魂皆冒,落地後,鐵青著臉,狠狠地對鵬兒說道:
  “姓薛的,你如此侮辱本人,這筆賬,我和你一輩子也算不完!”
  飛鵬也滿腔怒意,冷笑一言道:
  “無恥匹夫,你兩次都是我劍底遊魂,但我始終未施絕手,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出口傷人,我如要怕的話,我今日也不會來巫山赴約了,你還有什麼煞著,儘管放手去作,你怎樣來,我就怎樣接。”
  話未完,吳文已躍至場中,向徐芳一使眼色道:
  “大哥,你暫去陪師叔靜坐一會兒,我要和薛大俠討教幾式拳招暗器,想他定會不吝賜教。”
  鵬兒冷笑一聲,還劍入鞘,諷刺地說:
  “我是客隨主便,就是你弟兄要聯合出手,雙戰薛某,我亦無話可說,即此就請發招如何?”吳文也不再答話,雙掌一錯,玉女穿梭,右手疾如閃電,駢食中二指,逕點飛鵬將台穴,左掌拿雲趕月,橫打中盤,掌挾勁風,力道奇猛,雙掌併發,疾若奔雷。鵬兒縱身閃開,避過兩掌,反手一招疾風暴雷,猛攻強敵右肩。吳文忙用橫架金梁化解來勢,同時左手平推而出,直取前胸,飛鵬清嘯一聲,展開師門秘傳翻天拿力,招化金印伏魔、怒濤乾坤、青蓮托印、寶印摧山,一招一式,均蘊藏無窮內力。吳文也使出七十二式地煞掌,迎接敵人奇招異式。但翻天掌系崆峒鎮山之技,非同小可,至第九式回風舞印,薛飛鵬人已起在空中,驀地旋身發招,右掌挾著一股奇勁風力,向吳文攔揮掃來,吳文想退身躲避為時已晚,人被掌風掃中,有如斷線風箏,拋開兩丈左右,落地後,噴出一口鮮血,人即當場暈倒。
  這時場中一陣大亂,遠處樹林內似乎有人喊了一聲:
  “好一招回風舞印!”鵬兒向遠處看了一眼,只因林木蔚然,枝葉稠密,再好的目力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場中尚有大敵當前,此時既無法他顧,只好不去理他。
  那老者見吳文受傷,氣得鬚眉皆動,也不見他起身作勢,大袖微展,只一閃,已到吳文身前,將他看了一眼,見人受傷頗重,忙從身邊取過一顆九藥塞在他口內,又接著全身穴道實施推拿。此人功力極深,只見他掌走百脈,功透四肢,不一會兒吳文已醒轉,痛苦若失。
  吳文謝過師叔後,老人陰慘慘地一笑道:
  “你休息一陣就可復原,這兒的事自有老夫為你作主。”說完,緩步出場,望著薛飛鵬一聲冷笑道:
  “你年紀輕輕,卻心狠手黑,動不動就用重手傷人,我看你劍式拳招源出崆峒,念你師門與本幫尚無任何過節,老夫也不便傷你,只要你能向本人謝過,這場事我就出手為你們彼此化解如何?”
  飛鵬答道:
  “前輩盛情可感,這場事就此罷手,晚輩自然從命,惟謝過一節,則礙難之處極多,事因晚輩既無開罪之處,巫山之約,又系貴門下弟子約我而來,至於動手過招,則勢同騎虎,我不傷人,人即傷我,剛才的事,前輩已親自目睹,如非晚輩幸勝,則我恐怕也難逃徐、吳兩位寨主掌劍之危!事實如此,卻責以晚輩謝過,寧非失去公允?”
  老人雙眉一挑道:
  “這麼說來,我們非動手不可了?”
  飛鵬雖知道這老人功力奇高,自己絕非敵手,但也絕不能表示臨場怯敵,當下也冷冷地回答道:
  “前輩如要賜教,儘管動手便了,晚輩雖知功力不敵,但也願在前輩高人手下,拜領幾式高招!”
  老人滿臉陰沉,緩緩地說道:
  “我要憑一雙肉掌,領教你幾招劍式,我們就彼此發招吧!”說完,人到掌到,那掌力奇大,接著一股風勢,當胸壓來。薛飛鵬單劍出手,雲封五嶽、孔雀開屏,一守一攻,連環並進。老人將衣袖向劍身一拂,鵬兒立即感覺劍身上有一股很大的壓力,震得右臂發麻,心中不覺暗吃一驚,忙施展師門秘傳飛雲劍術,但見白光電閃,劍若游龍,朵朵飛霞,漫舞天際,劍挾雷霆萬鈞之勢,招招指向敵人要害,而步法若行雲流水,美妙絕倫。那老頭態度雖狂,但見到這種劍術,也不由得心頭一凜。
  只見他一聲輕叱,雙袖連揮,人如穿花蝴蝶,往來於森森劍氣之間你來我往,巧打硬拼,彼此約有六十餘招以上,不僅,在場匪徒見薛飛鵬有這種功力而大驚失色,就是鵬兒盟弟武成林,看到飛鵬有這種功力,臉上也不時掠過幾陣陰影,不過不明其事的人未加註意罷了。
  江鏢師坐在成林身側,贊不絕口,但知老人功力奇高,擔心鵬兒終難取勝,假如鵬兒戰敗,自己即使舍生全交,也無法戰勝強敵,惟有成林武技,卻不弱鵬兒,屆時,只有靠他挽回厄運,故恃之為左右手,對他信賴非常。
  老人打得已意感不耐,一式流雲飛袖,震開劍招,人也飛出劍幕,只見他略一凝神,排山運掌,兩手平胸推出,竟打出一股陰風罡力,挾帶一種說不出的奇腥,那風勢有如排山倒海,天河瀉浪,直向飛鵬卷來。
  江鏢師一聲驚叫,武成林也隨聲站起,徐、吳兩匪,笑容滿面,知自己仇人傷敗只在俄頃,大仇能雪,豈不可喜?
  鵬兒知道這種奇異罡力自己絕無法敵它,正想拔身離地,但這腥風範圍展開極廣,想躍身避過也絕少可能,可是除此以外又別無他法,念頭一轉,只好從斜刺裡躍去,以避開那腥風正面。
  驀聞一聲長嘯,劃空而來,半空里落下一個藍衣秀士,生象文雅,風度飄飄,只見他雙掌微揚,平地上忽卷起一陣旋風,對著這老者打來的風力,一陣盤旋,倏地變成兩根風柱,愈旋愈高,最後離地向天空飛去,兩種奇異罡力,立消失於無形。
  藍衣書生秀眉微蹙,很鄙視地對那老者看了一眼,冷冰冰地問道:
  “你對著這樣的年輕人,卻施用你那三十餘年的白骨掌,不怕人講你以大欺小麼?”
  那老者陰森森地冷等一聲道:
  “我道何人有此內力?原來是崆峒山大名鼎鼎的藍衣秀士,這薛姓的少年,想來是貴派的弟子了,有你這種撐腰的人,無怪乎他那麼狂妄,動不動就用重手傷人,你不來,我自然得管教管教他,你來了正好,我倒要看看所謂名門正派的人有無管教自己弟子的能力。”
  那秀士鼻子哼了一聲,用愛理不理的口吻答道:
  “崆峒門下弟子,我當長輩的是否能管教他,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別人管不著,也不容人過問,巫山比武,並不是他無事生非,稱勝好強,倒是你幫中弟子佔人房屋,盜人財產,你不能妥為管束,反擅作幫兇,且振振有詞向我責問,別人怕你,難道我也怕你不成?”停了一停,又道:
  “這房屋原是我一位遠房族兄的,雖然他人已另遷,但也不能讓它變作盜窟,我今日既然插手此事,就要管它到底、也就是說,你那些徒子徒孫應從速遷移,否則我們只有手底上分高下。”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
  “我們彼此還是少說廢話,就此比劃比劃,看到底誰行誰不行。”說完,雙掌一推,又打出白骨掌力。
  那書生凝神運氣,嘿的一聲,也同時推出雙掌,雙方功力,都全部施為,只見四股勁風勢若排山倒海,挾雷霆萬鈞之勢,呼嘯而出,兩股急流互相接觸後,均生出反彈之力,那老者當場被震退四五步,只覺得氣血翻騰,眼花耳鳴,幾乎震傷內腑。
  那書生功力較高,身子也晃了幾晃,但人並未後退,立即穩住。
  老者勃然震怒,取下背上葫蘆,傾出一種黃色粉末,右手一揚,只見一股黃霧直向書生逼來,藍衣秀士大油一揮,一陣旋風直向那黃霧轉去,旋即飛入高空消失於無形。
  忽聞噌的一聲,兩點金光由書生手上發出,逕奔老者雙目,那老者見來物疾勁非常,一招平步青雲,人已騰空而起,饒他快如飛隼,左腿上還是挨了一下重的,人也從空中直落下來,只氣得他全身亂抖,鐵青著臉,指著書生喝道:
  “藍衣秀士,你欺人太甚,這筆賬,我和你一輩子也算不完,你等著瞧好了。”
  藍衣秀士哼了一聲,毫不理會,那老者帶了徐芳、吳文狠狠地看了鵬兒一眼,幾個起落,人已離去。
  鵬兒忙走到書生身旁,恭身一拜,叩謝救助之恩。那書生將他一把扶起,笑問道:
  “我剛才看你劍招,確係我崆峒鎮山秘技飛雲劍術,這套劍術,目前第二代弟子得此傳授的,尚沒有幾人,你那拳招也是本門絕技翻天十八掌,但本門弟子我都認識,你到底系何人所傳,可否明以告我?”
  鵬兒很恭敬地答道:
  “弟子授業恩師,姓陸,諱思南,屬何門派,並未示知,迄今思之,猶感慚怍!離師雖易寒暑,恩師猶下落不明,前輩是否知情?如能賜告一二,自當德配終身。”說罷,涕淚滂沱,悲不可抑。
  藍衣秀士眼蘊淚光,長嘆一聲道:
  “你師父就是我三師兄,十一年前,為一青梅舊友,獲罪師門,至遭驅逐,如就事論事,他本身並無大過,罪不至此,但本門二師伯個性奇特,掌門師尊也無法斡旋,只好驅逐了事,那青梅舊友,也獲罪師門,遭遇更慘,從此他流落江湖,迭道奇險,我們師兄弟自然儘量維護,同時崑崙派紫陽真人與時昆侖也屢次仗義援手,每到險處,卒免於難,想不到你竟是他愛徒。目前他的下落我也不知,掌門師兄也派人四處打聽,想以本門鐵符令通知他重返師門,但迄未尋獲!”
  這時武成林與江文靜二人,也以晚輩之禮見過,藍衣秀士問及鵬兒今後行止,鵬兒 一照實說了,藍衣秀士點了點頭,旋又笑道:
  “巫山風景至佳,賢姪攜眷住此亦屬雅事,群盜中也有善良之人,可著他們在此山自耕自食,真到無法可想,從盜匪中取點不義之財,只要不傷天和,自亦不為江湖正義所不許,但必須注意罷了,我猶有事,未便久留,重晤之期,侯之來日!”說完,躍上樹枝,疾如飛車,轉瞬不見。
  鵬兒向群盜宣布,有願留此山自食其力者,可以留居,兇惡之徒則加以懲罰,另謀職業者聽其自便,並交由盟弟立時發落與安置,自己則下山迎接家眷,當即攜江鏢師返船。
  翌日,別過趙知縣與眾鏢師,立即雇了轎子,攜著愛妻,同上巫山,自不在話下。
  巫山神女峰麗絕入寰,百雲莊離峰頂不遠,佈置得非常雅潔,飛鵬與燕玉居於後進,前面的房屋則安置了武成林、陳璧及原來的幾個善良忠實的頭目,其他留居的人則散居莊外,山上的事,多由成林、陳璧主持,鵬兒很少過問。
  一晃半年,燕玉分娩一女,母女平安無事,夫妻兩人把她愛如掌上明珠,女孩生來象母,大抵造化使然,這孩子既脫胎于燕玉,燕玉丰神秀骨,艷絕人寰,孩子那份美自然不必說了。鵬兒和成林有時也聯袂下山,行道江湖,遇著江湖盜匪之流,他們則時加重罰,奪來的財物除部分接濟貧苦外,其餘部分給留在山上自食其力的人。
  飛鵬與成林經常研究各式武功,鍛鍊各種輕功暗器,故在武術上較以前功力更加精純,一晃三年多,又是臘梅歲盡。
  除夕那一天,鵬兒特叫燕玉辦了一桌精美酒筵,當夜飛鵬夫婦與成林、陳璧合度除夕,燕玉深有大家閨範,面會丈夫的朋友,自然要修飾一番,這一晚,她身著淡紅綾滾金邊裹身細襖,穿一幅鑲白邊百摺碧羅裙,發卷綠雲,眉如翠黛,膚白勝雪,瑤鼻通梁,貌似盛開牡丹,嬌賽煙籠芍藥,一出堂,襯著那姍姍蓮步,更顯得嬌豔欲滴,容光照人,陳璧一見,不由得暗中喝彩,武成林看了,只覺半身酥麻,心似要從口中跳出來。
  加以燕玉人本天真,待丈夫朋友也極為親切,鵬兒對人更重義氣,現成林、陳璧如弟如兄,酒席間無話不談,燕玉有時也梨渦淺露,笑可傾城,越發將那種蛇蠍之人弄得神魂顛倒,本來他到此即屬預伏姦謀,臥鵬兒底細,自藍衣書生出手後,如鵬兒果底崆峒門弟,崆峒派高手如雲,為武林兩大主脈之一,輕啟釁端,難於穩操勝算,如不色迷心竅,事變可能不至起於俄頃。
  爆竹一聲,春回大地,人逢佳節,每多切念親朋,燕玉隨夫偕隱巫山,雖與娘家互通資訊,但總覺有點放心不下,故慫恿丈夫在新年節裡去金陵一趟,探望親朋威友,俾略盡人情,鵬兒對愛妻的話自然是言計聽從,立即帶了足夠銀兩,並向成林、陳璧交待一番,雇了船直向金陵而去,燕玉等丈夫走後,悵然如有所失,又懊悔著不該讓丈夫離開自己。
  薛飛鵬離山不久,有一晚,武成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到燕玉那美若天仙的臉孔,丰神秀骨的體態,不禁越想越愛,鵬兒在山,他還有顧忌,不敢貿然下手,現人已離山,哪還有什麼可慮,當即霍然下榻,一鶴沖天,躍上房屋,逕奔後進。鵬兒夫婦住的房子,系在一小樓之上,佈置得極為雅潔,前面系一小廳,並有書房一所,相鄰的就是臥室兩間,一間住著鵬兒夫婦,一間住著兩位貼身服侍的丫環,她們年紀並不一樣,大的名梅萼,小的字綠雲,梅萼原系燕玉娘家使女,也生得婷婷似玉,綠雲卻是薛家舊婢,姿色稍差,燕玉還為愛女請了一位乳母,帶著孩子睡在樓下。
  武成林飛身上樓,貼著右面的房子,將窗戶上的紙用舌尖舔濕,輕輕地穿了一孔,朝裡面望了一望,綠雲業已擁被獨眠,梅萼尚在幾前刺繡,看了一會兒,他對這丫環的秀麗,也引起了慾火,心想薛飛鵬真會享受,既有嬌妻,還需俊婢,誰料到今晚讓我來個越祖代庖,一箭雙雕,這丫環雖俊,但總不如他那嬌妻,且讓我先向那可人兒下手後再說。轉過迴廊,就是燕玉香閨,她正擬卸盡殘裝,掩扉就寢,武成林業已飄然入室。
  燕玉一見,玉容失色,怔怔地問道:
  “武兄弟,這麼晚了,你盟兄又不在家,有何重大的事情必須商議呢?”
  武成林色迷迷地一笑道:
  “盟兄此去金陵,來回最少兩月,惟恐你春閨獨宿,難耐孤眠,擬來此一親香澤,永作裙下不貳之臣如何?”
  燕玉勃然大怒,只氣得全身發抖,向武成林斥道:
  “你與我夫既系金蘭誼友,他不在,你應該保護他的妻子才是正理,如今你卻反其道而行,深夜擅闖閨閣,假如讓人知道,你是否還有臉見人?希望你勒馬懸崖,我念你一時之錯,絕不聲張,你還是趕快出去吧!”
  武成林一聲冷笑道:
  “我和你丈夫,是兄弟是仇家,這很難說,我既入你堂,如不得手,絕不會退出!我看你還是識點趣好。”說完,縱上前,一把就摟著燕玉。
  燕玉系一弱女,哪還能掙脫出手,這東西渾名蛇蠍,一點不假,他不慌不忙,兩手抱著她,先吻個夠,然後手在她的身上遍體撫摸,探幽索隱,猥褻之極,燕玉心中大急,淚如湧泉,張口想哭,他舌尖正好乘虛而入,這一下,人急計生,她用力一咬,武成林忙用功抵禦時,但猶晚了一步,舌雖未斷,受傷也自不輕,這不禁引起他滿腔怒火,右手用真力將她衣服撕掉,人已全身赤裸。
  隔房梅萼起初聞燕玉房中有人談話,並未在意,後來竟聞扭打綴泣,不禁勾起心中懷疑,忙急步跑到燕玉房中一看,嚇得她想大聲驚叫,武成林忙鬆開燕玉,用手點中梅萼啞穴,早讓她發不出聲。
  貞烈婦人視死如歸,絕不能讓人玷污清白,有損名節,燕玉乘武成林鬆手之機,早一頭猛向牆上撞去,她雖蘭閨弱質,剛烈處卻不減鬚眉,天靈觸破,血染綠雲,待武成林發覺時,搶救已來不及,徒見玉體橫陳,勞魂已杳。
  武成林面罩寒霜,陰森森地朝著燕玉遺體說道:
  “你使我心機白費,我要讓你屍骨無存!”只見他從身邊取出白瓷瓶一只,倒了一點粉紅色藥未,灑在燕玉遺體上,說也奇怪,那遺體便慢慢變成清水一灘,僅餘毛髮,只嚇得梅萼芳容變色,粉目中熱淚紛拋,武成林卻若無其事,望著她說道:
  “你看到了吧!不按我心意行事的人,下場如此,你能痛痛快快地順從我,自有你說不盡的好處,兩條路,你可任擇一條!”
  話未完,窗戶劃然而開,一只竹葉鏢挾著勁風向武成林胸口打到,他連忙將身一閃,用右手一抄,把來鏢接住,看了一看,帶著滿臉不屑的顏色道:
  “吃裡扒外的東西,也敢和我作對!”說完忙從身邊取出幾根白刺拿在手中,人已穿窗而出,一翻身落在地上,看了一陣,忽然手朝牆角處一株古松上打出兩根毒蛇刺,隨即有人哼了一聲,一條黑影從松樹上躍出牆外,他也不追趕,重回後樓,進入梅萼、綠雲房中,只見她兩人嚇得慌作一團,慌有什麼用!起先是把梅萼脫得赤條條,假意溫存一番,而後大飽獸慾,最後綠而后大倖免,他發洩完畢,才知人家竟是兩塊完璧,薛飛鵬並沒有對使女實行辣手摧花,正義與邪惡,兩者截然不同,小人之腹,殊不足以度君子之心。
  第二天,他從綠雲房中起來,一半懊悔,一半勝利,忙叫綠雲下樓找乳娘打掃房內,綠雲只好依他,進房叫喚乳娘,誰知她卻昏睡不醒,身邊小孩業已不見,綠雲只好上樓依實相告,他走到乳娘房內一看,知是被人點了睡穴,忙把她穴道打通,不用問,他已知道是陳璧感恩飛鵬,特將揭小孩救走,把乳娘點昏,也是慌忙中怕乳娘喊叫,被迫而出此下策,但他認為陳璧既中毒刺,毒性在一天之內必定發作無疑,人絕不會走遠,故只派了幾名頭目分頭追擊。
  誰知陳璧背著小孩,因為害伯蛇蠍書生追擊,故拼命奔跑,但因右臂已中毒蛇刺,受毒頗深,只好抱著小孩,解下自己的衣服將她護住,女孩瓊娘已睡倒懷中,陳壁因中刺毒,不僅右臂已轉動不靈,即全身亦特別刺痛,忍痛不住,只好斷續呻吟,適值廬山青雲師太路過身旁,出家人慈悲為本,禁不住殷殷詢問,聞悉事實始末,不禁嘆息連聲,當即取出廬山祕製百草丹,並用力把毒刺取出,過了一晚,人漸痊癒,陳璧乃面懇師太收瓊娘作徒,師太慨然應允,於是一返廬山,一則從此江湖寄跡,不知所往。
  徐芳、吳文自巫山失敗後,乃隨師叔易去惡同返洞庭,日隨幫中長輩學習秘技,三年後武功大進,於是向楊瀾請命,擬再找飛鵬比技,以重返巫山,楊瀾也頷首示可,座中蛇杖老人張嘴一笑道:
  “據說那後生劍術頗高,為穩操勝算計,你把我的寶杖帶去吧,因為杖內天蜈神妙無方,一經出杖,他劍術再高,也抵敵不住;我不日要赴川一行,成功後,我自行來取。”說完,遞過寶杖,徐、吳自然興奮異常,即日聯袂赴川,不必細表。
  逾兩月,鵬兒果從金陵返巫山,他自離別愛妻後,似乎心中有說不出的不安與難受,一時卻倒也未在意,家門在望,興奮異常,兩腿如飛,直向巫山進發,時已薄暮,四野無人,他用草上飛提縱術,快如勁夫,一路奔馳,須臾已達白雲莊,圍牆大門已閉,他用一鶴沖天,逾牆而入,正待直奔後室,復聞一聲怒喝道:
  “何人大膽,敢奔本寨?”聲音雖然很熟,鵬兒一時卻也想它不出,怔了一下,驀見從樓上飄下兩條黑影,練武的人多能夜中見物,只一看就知是冤家對頭。
  此時鵬兒已知妻子兇多吉少,不由心中一陣悲痛,淚落紛紛,當下忍著怒緩緩地問道:
  “你二人何時到此?是否不顧江潮正義,傷害了我的家眷?”
  吳文一陣冷笑道:
  “事情解決了,你即可見著。”說完拿著一條怪杖,一出手就是猛攻,鵬兒也拔劍還擊,鬥了一陣,那除芳發話道:
  “二弟,你還是快點把他打發了吧!”
  吳文聞言向後一躍,用手把蛇頭拍了一下,蛇口內突然飛出一道紅光,疾如閃電,向飛鵬頭上撲來,那東西還未到達,背後又來了兩只暗器,那暗器太小,發出時既未招呼,發出後亦無聲息,鵬兒只覺兩臂一麻,功力頓失,正想躍出逃命,吳文已抽空打了他一杖,腿部受了重傷,人不禁向後退了幾步,背後突然又飛起白光了道,只一下就把飛鵬劈死,發暗器飛白光的人正是那蛇蠍書生,暗器是毒蛇刺,白光正是他那百煉緬刀,這就是薛家的一段血海深仇。
  瓊娘說到此處,早已泣不成聲,只聽的麟兒俊目放光,秀眉一揚道:
  “想不到漫遊巫山,要大開一番殺戒。”忙把瓊娘勸了一陣,酒也就無心再喝,當夜,兩人同枕而眠,瓊娘想到了爹娘,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哩哩地竟哭了一夜,嚇得麟兒忙百般慰解,千種憐恤,他自己也不知陪了多少眼淚。
  這正是:
  親仇恨結高山岳
  一片傷心訴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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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神功救美a

  瓊娘把父仇母恨及淒涼身世,不厭其詳,從頭到底告訴了麟兒後,雖然兩人同衾共枕,心心相印,但女孩子只要觸動了愁懷,人在玉郎懷中,那眼淚兒還能少得 了!忍得住?這一夜,真是婉轉嬌啼,哭得如帶雨梨花,她人本俏麗艷絕,對麟兒更是柔情蜜意,故麟兒對她,除了那師妹外,當然是愛之至極了,這一哭,把美男 子哭得也失去了主張,緊抱著她的嬌軀,姊姊長,姊姊短,也不知喊了多少遍。
  翌日清晨,窗中已透進朝霞,照著那床上兩個金童玉女,男的伸著一條右臂,臂彎裡,摟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他們臉偎著臉,緊閉著一雙秀目,真是如花美 眷,錦繡鴛鴦,男的一覺醒來,見天已大明,忙把女的喊醒,兩人忙穿著衣服,打開門,讓店夥送來了洗臉水,梳洗己畢,略進一點飲食,付過店銀,雙雙束裝動 身,直向四川巫山進發。
  麟兒武功已臻化境,瓊娘因跟著麟兒鍛鍊了不少的奇招異式,功力業已比前進步了不少,就是凌虛飛渡的絕頂輕功,麟兒也傾囊相授,不過她功力不深,兩人輕憐蜜愛,一路行來,不但毫不寂寞,反顯得日子太短。
  進入四川境內後,不久,兩人即到達秀山,這裡四處都是山地,不但沒有什麼名勝古蹟,而且是地瘠民貧,四周居民也極為稀少,麟兒提議夜間乾脆找一廟字或尼庵居宿一晚,第二天再趕路,瓊娘笑道:“這兒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廟字或寺院,倒不如找棵大樹,露宿一晚為佳。”
  麟兒嬉皮笑臉地接口道:“那一來,我們豈不變成了露水夫妻?”
  瓊娘紅著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輕罵一聲:“短……”底下的字,卻不忍說出口來,麟兒不禁對瓊姊姊扮了一個鬼臉。
  夜色已深,兩人已來到一座山上,山並不高,岩石樹木到處皆是,兩人只想找到一處巖洞或一株大樹,以作棲身之處,但這種巖洞與大樹並不好找,即使有,那 巖洞也嫌大濕、大小,侷促在裡面,豈不委屈了美人?樹木雖多,但並不是什麼古木撐天。虯枝密幹,人坐其上,並不好受,瓊娘嘆了口氣,只好耐著性子,與麟弟 弟繼續找尋,麟兒人本天真,有了瓊姊姊朝夕相對,更加樂不知愁,兩人攜著手並肩同行,宛如兩顆明珠玉樹對映生姿,他為了安慰心上人,自有說不盡的情話綿 綿,鶼鶼鰈鰈,瓊娘見他如此,自然是心滿意足,隨遇而安。就這樣,兩人正在心心相印,物我皆忘的時候,忽然從側面飛來兩團花瓣,打得他們兩人滿頭滿臉,遠 處還傳來一陣很輕微但象銀鈴似的笑聲,並道:“要這樣,才象一對新婚夫婦呢!”
  停了一停,隨又聽見那聲音繼續說道:“這種荒山乏人的地方,他們今晚找不到住宿之處,只好暫時做對野鴛鴦了!”說罷,似乎嗤嗤地笑個不停,但情形卻絕無惡意。
  這聲音特熟,使瓊娘不禁怔了一怔,麟兒也聽出戲弄自己的分明是兩位女子,雖無惡意,但說話卻尖刻異常,自己無所謂,野鴛鴦三字,瓊姊姊焉能受得了?
  正想出手找尋,來一個投桃報李,人來作勢,瓊姊姊早一把將他拉住,低聲對他說道:
  “出手輕一點兒,這是自己人,傷了人家,姊姊可不依你,你整天向我廝纏,聽聽人家說的什麼?你看多羞人,今後如再不聽我的話,我理你才怪!”說完握著麟兒的手,捏了一把,麟兒笑了一笑,一招飛燕投林,從斜刺裡直向旁邊一棵大樹撲去。
  麟兒用的原只是一兩成功力,故功夫並不顯得特高,忽然從樹從樹上發出兩種銀鈴似的笑聲,並飛出兩條俏影,分向旁邊兩棵大樹上飛去,迅速異常,在左邊的一個,還咯咯地笑個不停,邊飛邊說道:“你撞著我,看我饒了你那心愛的人才怪!”
  麟兒聽她說話尖刻異常,但那聲音嬌得有趣,不禁逗發了他的童心,一式神龍擺尾,快如駑箭,從空中直向她撲去,那俏影落在枝上,一見麟兒撲來,卻用飛燕 投林的身法,對著瓊娘的身邊直落,落地後,一把抱著瓊娘纖腰,笑嘻嘻地央告道:“三妹救我,那野男子太厲害了,我還鬥他不過。”
  這時向右邊飛落的一條黑影也撲到瓊娘身邊,瓊娘一見這兩人,早親熱地招呼了一聲二姊、四妹,三個絕色女子,站在一塊兒,那話兒還有完嗎?只見她們低語笑濾,手攜著手,親熱異常。
  麟兒也落在她們的身邊,他能暗中見物,只見這兩個女子都生得秀麗異常,雖較瓊娘稍次,但也系人間麗質,瓊娘稱師姊的那位,穿著一身淡綠,那稱師妹的, 則穿的是一身淡黃,兩人都背著一柄長劍,掛著一只革囊,麟兒落地後,瓊娘忙叫他見過師姊及師妹,那師姊姓畢,芳名瑤,師妹則系袁玉英,麟兒喊了一聲音姐 姊,並手為禮,恭謹異常,兩女忙還禮不迭,月下細看麟兒見他那份人品,不由得暗中間聲喝彩,驚為天童,兩人雖屬正門俠女,也禁不住春心微盪。
  畢瑤笑問瓊娘道:“三妹,你幾時遇上了這位弟弟。”停了一停,又一本正經地道:
  “我應該說是妹夫。”
  瓊娘不依,走過來要呵她肋下,嚇得她作揖求饒,兩人戲謔了一陣,於是找到了一塊石地,同坐下來,自然,麟兒也挨著她們坐在一塊。
  瓊娘細間她們來此的經過,畢瑤一副大姊姊的派頭,一一向她說了。
  原來自瓊娘走後,青雲師太頗不放心,叫師妹青蓮推演神算,青蓮佔了一卦,卦上現出的是有驚無險,不但會著當世奇人,而且她終身大事,似乎亦與此人有 關,青蓮正要赴四川峨嵋山上採藥,但因峨嵋派在江湖上至為名大,本門與峨嵋派,素無淵源,採藥峨嵋,難免引起無謂爭端,雖然並不伯他們人多勢眾,但少一事 總比多一事好,可是這種丹丸,與本門關係頗大,又不能不煉,故立意親赴峨媚一行,經與師姊商量,青雲也點頭應允,她又向師姊請示,擬攜向淑雲赴華山一行, 而後轉赴四川,畢瑤、袁玉英則逕奔巫山,以助三弟子一臂之力,因江湖劫運已起,急需與各派連絡,門下弟子也需在江湖閱歷一番,她們師妹妹情感極好,這麼一 說,青雲還有什麼不贊同?
  姊妹兩人在秀山附近就發現了麟兒與瓊娘的行蹤,依照袁玉英的意見,應該馬上招呼他們,但畢瑤生性卻有點刁鑽古怪,故趁著夜晚,乘他們不備的時候,故意 地變花樣捉弄他們,瓊娘笑著打趣畢瑤道:“你成天的捉弄小妹,總有一天,要嫁個惡姊夫,把你管束得喘不過氣來、你才知道厲害!”
  畢瑤早笑得花枝招展,向瓊娘說道:“那還早呢!不象你如今,就被什麼愛弟弟把腰兒也摟細了。”說得麟兒、瓊娘臉上一紅。
  戲謔了一陣,因大家還未曾吃過食物,彼此自然感到有點譏餓,麟兒忙拿出身邊的乾糧及剩下的陳釀招待她們,姊妹們邊吃邊談,異常高興。瓊娘自然把認識麟兒的經過毫無隱瞞地 說了,聽得畢瑤。袁玉英兩人,也感嘆不置,因此對麟兒更產生了不少好感!
  當晚,四人終於找到了一座巖洞,過了一宵,翌晨立向巫山進發。
  他們一行四人聯袂北進,一路上笑語如珠,歡洽異常,畢瑤雖然是大姊姊,但比瓊娘也不過大了三個多月,比袁玉英還小了半歲,廬山派系以入門先後列長幼次 序,並不以年齡高低為準,一路北行,走的都是山林捷徑,畢瑤人最好勝,她施展的輕功提縱術,竟是廬山派上乘輕功踏雪無痕,袁玉英則施展草上飛行術,只見她 兩人走得呼呼鳳響,快如風馳電掣,捷逾奔馬,兩人功力,以畢瑤較高,玉英稍次,按著畢瑤想法,輕功一項,姊妹行中以她列為第一,麟兒功力,她昨晚見過,似 乎不見得比自己強到哪裡,雖然瓊娘說得他功臻化境;但總有點不大相信,一陣奔馳,看到麟兒與瓊娘行若無事,那身子卻輕飄飄的,麟兒走的竟是普通步法,連瓊 娘也絲毫沒有施展什麼上乘輕功,不管你怎樣加快,他們兩人始終與自己保持著同樣距離,袁玉英則落後四五尺遠,她不覺暗暗稱奇,殊不知麟兒已可凌虛飛行,瓊 娘也鍛鍊了這種功力,雖然她還不及麟兒那樣已是陸地神仙一流,但與自己師妹輕功提縱術來比較,那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走了數日,已到潛字廟附近,這一路居民頗多,道路也頗寬廣,四人放緩了腳步,邊走邊談,忽然從斜刺裡來了五匹白馬,馬上坐著三女兩男,那三位女的生得 俏艷異常,穿的都是淡綠色的緊身襖,束著淡綠色的自摺羅裙,淡紅弓鞋,身背長劍,劍把上拖著黃穗,人雖然生得秀麗,但顯得高傲異常,那兩位男的全副武生打 扮,穿的都是一身青色服裝,背上負著古色長劍,劍柄上卻拖著紅穗,面象也頗不惡,但兩眼望人卻帶著不屑神氣,這五匹白馬高大異常,馳如駑箭,一望而知是寶 與龍駒,馬上男女也未注意到麟兒等人情形,他們把馬韁一提,五匹馬一聲長嘶,從麟兒等人頭上一躍而過,背後的男子還回過頭來,對著他們一陣哈哈大笑,畢瑤 不禁大怒,罵道:“瞎了眼的東西,你們騎著馬,從行人頭上飛躍,畜牲固無知識,難道馬背上騎的,也是畜牲一道的麼?”
  那五人一聽,立將馬經一勒,掉轉馬頭,一字橫徘,攔在路上,三位女的一看到麟兒,臉上均顯出驚異之色,那滿懷怒火似乎立即消去了一大半,男的看到瓊娘 等人的秀色,滿臉蠻橫與輕蔑也沖淡了不少,畢竟女人是水做的,水性善變,男人是泥做的,有時不免糊塗,所以事情還是容易出在男人身上。
  這二男三女,說起來很有點來頭,男的是峨嵋山覺明大師的高足,一名楊立,一名雙華,從小、就拜覺明大師為師,得峨嵋派武學秘傳,峨嵋武功自成一家,人 多勢眾,除與青城,鄧崍、岷山等派互有淵源外,與其他各派均無來往,就是武林兩大主脈,崑崙、崆峒兩派,也不在他們眼內,故楊立與雙華行道江湖,一方面仗 著師傳武學,再則又仗著峨嵋威望,故很受江湖同道的敬仰,於是養成一種自大與狂妄的氣習,那三位女的系青城派赤霞女愛徒,人稱青城三鳳,第一位陳玉貞叫做 雲中鳳,老二成玉霜叫碧梧鳳,最小的一位熊玉儀,又名歸來鳳,老大與老二與峨嵋派楊立雙華打得火熱,老三與峨嵋高弟郭祥武人稱天生一對。這次郭祥武沒有 來,故成為三女兩男,麼鳳只好打單,楊立與雙華同訪青城派,青城掌教一氣真人與峨嵋四老交情至厚,對這兩位師姪自然與眾不同,赤霞女也深覺這兩位師姪人才 武功均超人一等,而大鳳二鳳,上顯出對二人有相愛之意,男方對女的則更傾倒,師徒同意,那還不是烈火乾柴,一拍即合。
  漕宇廟與觀音庵系峨嵋、青城之別院,漕宇廟由峨嵋派鐵杖仙童董一清主持,觀音庵則由赤霞女師妹冷面觀音金素霞掌理,三女兩男此次騎著青城五匹寶馬聯袂 下山,一方面系靜極思動,再則系到潛字廟與觀音庵看看分別已久的師叔。楊立雙華與巫山蛇蠍書生武成林系總角之交,這次下山,自然也想看看童年舊友。
  峨嵋青城鄧崍三派在江湖上自然是武林主脈之一,更因三派人多,這一互相連絡,氣勢更勝,於是推峨嵋為首,青城鄧崍為副,遂有作武林盟主之心,事態雖未臻明顯,但趨勢業已形成,於是崑崙與崆峒兩派對他們也深覺頭痛,引為深憂。
  峨嵋與岷山兩派也有極深感情,岷山派與青城鄧崍則彼此稍有嫌隙,不過雙方如由峨嵋來排解,小誤會自然可以冰消。
  這一來,江湖上派與派相聯,幫與幫結合,門人弟子,彼此互以門派不同,為點小事,各不容讓,如有那氣量狹小性喜護短的長輩,為著門弟於吃了虧而實行報 復,則星星之火,將成燎原之勢。峨嵋青城鄧崍三派聯盟,囂張跋扈,實為未來武林劫運之起一主要因素,麟兒等與馬上三女兩男爭端一起,於是江湖事變,也就層 出不窮,同時也替崑崙廬山豎下了幾個強大敵手。
  雙華因見畢瑤出口傷人,雖然看到對方是一個很俏麗的女子,但一向狂妄慣了的畢竟還是帶著一點怒意,於是瞪著一雙怒眼,向畢瑤喝道:“你為何出口傷人?”
  畢瑤也叱問道:“你為何向行人頭上躍馬?”
  陳玉貞也睜著怒眼,半喝半問道:“你看到了馬,為何不讓路?”
  麟兒笑道:“你的馬是從斜刺裡而來,路中既有行人,你們將馬稍停,讓人過去後再走,才是正理,江湖道上,我們從來也沒有遇到騎著馬從人家的頭上飛過, 我們要是與你們一般見識,一出手,恐怕你們的馬也得當場受傷,但是我們認為那大無意思,故而就忍手未發,事情過去也就算了,彼此包涵一點,諸位就此趕路 吧!”
  麟兒這番話說得人情人理,但也相當強硬,陳玉貞見到他那份人品,眼睛只朝他身上轉,怒火早已飛去爪哇國,當然不會有第二步不友好的行動,楊立卻氣到萬 分,手中馬鞭朝著麟兒臉上橫掃過來,那能用手指彈得破的俊臉,如被馬鞭抽著,那還得了,麟兒瓊娘一點也不急,畢瑤袁玉英倒焦急異常,正待動手攻擊,解救麟 兒,卻被瓊娘用手止住。那馬鞭看看抽到臉上,也未見麟兒怎樣動手,對方的鞭子卻到了麟兒手上,他秀眉揚了一揚,瓊娘早知道,觸怒了這位小煞星,對方準得吃 點苦頭。麟兒這一手百變擒拿法一施展,不但對方兩男三女心中一怔,就是袁、畢兩女也不覺一呆。
  那雲中鳳用眼看了看師兄妹,早跳下馬來,向麟兒一笑道:“這位好俊的功力,我想就此討教幾乎高招,不知是否樂幹賜教?”
  畢瑤早已越眾而出,笑向雲中鳳道:“待我和你比劃比劃。”說完,手按啞簧,拔劍在手,赤蛟劍一出鞘,紅光映日,耀目生輝,雲中鳳劍也出鞘,卻是一道淡 綠光華,劍光射著人,使人有陰森森的感覺,最奇特的還是那劍柄,劍柄是白的,卻帶著一顆拳大的骷髏頭,使人一看心中感著很不舒服。
  瓊娘俏生生地走到麟兒身旁,幽幽地問道:“這是一柄什麼劍?那綠光照著人,使人機伶伶地感到一股寒意,瑤姊武功雖高,遇著這種奇異的兵刃,可能不是這女子的敵手。”
  麟兒低聲回答道:“麓山學藝時,我曾聽恩師講過各派奇異兵刃,據云:青城派有幾把很厲害的寶刃,其中一把,名叫白骨碧磷劍,系周代魔家白骨真人防身之 物,一出手,綠霞閃閃,綠光中顯著無數奇異的白色骷髏頭,使人產生一種幻覺而膽戰心驚,劍把上的骷髏,隨著劍式而發出各種嘯聲,有攝人心神之效。瑤姊姊如 果不敵,你可以帶著紫龍珮或用我背上的寶劍,必可破它,不必發愁。”
  瓊娘嬌嗔道:“我問你一句,你卻像流水般他說個不完,誰還怕她不成?她如傷了瑤姊姊,我不用陰陽罡力打她才怪?”
  麟兒笑道:“好姊姊,手下積點德好不好?這麼一個美人兒,把她打傷,豈不可惜?”
  瓊娘微慍道:“從你天生那對桃花眼,準知你見不得女人,見一個會愛一個,剛才我看到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你瞟個不停,向你講話,也總是含著一副笑 臉,不用說,是兩廂情願,一見傾心,乾脆,不用打,讓我來給她作個媒,包你是一說就合,你既得了一個強而有力的助手,又由她介紹她那許多秀美的妹妹,你每 日左擁右抱,保證其味無窮,這意見怎麼樣?”
  麟兒兩手合什,低眉垂目,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這簡直冤煞小僧了,小兩口細語喃喃,場上已打得不可開交。
  原來兩人一出手,所使的都是上乘劍術,對方運的是青城追魂劍,畢瑤則施展廬山伏魔功,兩人半斤八兩,劍式既奇,功力悉敵,但見紅光滾滾,綠霞森森,綠 色雲霞中,果然隱隱現出千萬顆白色骷髏頭,隨著那綠色雲霞,載沉載浮,此起彼落,那劍柄上白色骷髏頭,不時發出一種陰沉淒厲而使人心驚膽戰的嘯聲。畢瑤的 赤蚊劍,劍身上現出萬道紅光,幻成一條赤蚊,在空中飛騰奔躍,神劍雖然厲害,但仍無法破掉對方那種魔家異寶,綠光中的骷髏,已慢慢侵入紅光之內,異嘯使畢 瑤心神不安,功力大減,神劍越發不能發揮威力,劍上光芒也愈來愈小,侵入的骷髏影也越來越多,看來畢瑤有敗無勝。
  麟兒忙取下項上紫龍佩,掛在瓊娘頸上,令瓊娘急速援手,瓊娘俊影一閃,人已落在二人劍幕之中,紫龍珮上已現出萬道碧霞、千重彩霧,碧霞內幻出一條紫 龍,圍著瓊娘身畔,上下左右飛舞,那魔家異寶遇著這種上古奇珍、功能避邪之物,早已失去作用,綠光被碧霞一罩,已黯淡無光,所幻出之骷髏頭,也被那紫龍影 衝得紛紛四散,這一下可震住了三女兩男,連廬山的袁玉英也看得驚奇不已,佩服萬分。
  畢瑤正意亂神昏之際,瓊娘一人劍幕,紫龍佩上的光華,照在自己身上,人立即清醒過來,見到師妹這種聲勢,不禁萬分驚奇。瓊娘笑向畢瑤道:“二姊請退,待小妹來會會這位姊姊的高招。”畢瑤只得回到麟兒與玉英身旁。
  陳玉貞滿面驚奇,提著劍向瓊娘發話道:“請動手亮劍。”
  瓊娘笑道:“小妹劍術尚不能登大雅之堂,就用拳和姊姊過幾招吧!”
  陳玉貞目高於頂,不覺怒道:“恭敬不如從命。”說完,竟用青城絕技五行劍術,與瓊娘鬥在一塊兒。
  瓊娘項掛紫龍珮,劍上魔影異光對她絲毫不起作用,對手劍招雖奇,功力雖高,但和瓊娘一比,那就相差頗多了,瓊娘一上手,就施展崑崙秘技七十二式斬龍 掌,這掌式的威力大得出奇,只見她雙掌如飛,虛實難測,每一招一式,功力沉厚異常,掌挾勁風,快如奔雷,一彈指,一出足,均使人防不勝防,寶劍挨著掌風好 幾次,幾乎出手,這才明見人家確係身懷絕技,應用自己的劍術仍無法勝過人家,不由得心中激起滿腔怒意,於是寧神靜氣,應用青城無上劍術卅二式射陽絕招,一 式神駑奔日,劍身上綠光大盛,魔影復上下飛騰,與那條紫龍,又鬥在一起,瓊娘見她競存心拼命,心中也引起反感,一聲清嘯,功行四肢,紫龍佩上金龍影迸出萬 道紫光,光化千朵彩蓮,托住那無數魔影,瓊娘更騰身一躍,招化彩鳳騰空,掌變力士屠龍,人從空中,左手用掌力震開對方劍式,右力向王貞頭上劈來,只聽麟弟 弟發出一聲輕叫,知道心上人憐香惜玉,自己也就不忍辣手摧花,對方因無法避開這一招武林秘技,早已芳容變色,粉黛淫淫,瓊娘於是右手變劈為摸,輕輕在人家 如花似玉的臉蛋上撫摸了一下,一式神龍擺尾,帶著萬道金光,千重碧彩,紫龍影飛騰天際,裹著一個絕色美女俏生生地落在麟兒身前,男的秀麗如仙,神彩飄逸, 女的若桂宮青娥,嬌豔欲絕,這一看,不但震注對方三女兩男,也看得畢袁二女,暗中喝彩不止,深深佩服麟兒功力果然與眾不同,否則,師妹絕不能在短短四個月 中,會有這種奇異功力。
  陳玉貞雖仗著魔家異寶,行道江湖,可以說戰無不克,但人家有的是降魔利器,而且功力又高出自己很多,招法之奇,不但沒有見過,而且也未曾聽人說過,這 兩位少年男女,到底是何門派?有此功力實在令人驚奇,楊立、雙華,驚異中還隱含怒意,雙雙跳下寶馬,其他二女,也紛紛躍落馬下。
  楊立向麟兒發話道:“原來四位挾絕頂功力,行道江湖,剛才我師妹已領教過幾式高招,確屬爐火純青,不同凡響。楊某不自量力,想和你比劃幾手拳功劍式,藉以拋磚引玉,請亮兵刃如何?”
  麟兒還未答話,瓊娘早蓮步輕移,笑向楊立道:“江湖上印證武學,原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你要和他比試,他可能還不會出手,待我來領教你幾式高招好了!”
  楊立道了一聲好,反手拔劍,劍作龍吟,竟是峨嵋寶刃龍泉劍,瓊娘也把師門至寶金牛劍取出,兩人立式發招,互展師門所學,只見紫氣騰空,白光耀目,風雪 併發,飛砂走石,楊立氣定神閒,功力深厚,瓊娘則奇招百出,變化無端,兩人巧打硬拼,各不相讓,忽然楊立將劍招一變,竟把師傳輕易不用的靈禽劍術抖露出 來,只見他滿場奔馳,縱躍如飛,龍泉劍擁著一片寒芒,挾著強烈勁風,招招刺向瓊娘要害,瓊娘心泛怒意,竟把麟兒從天音樂譜中悟出的招式使了出來,這種劍式 隱含著三百六十周天天體運行之理,一經施展,身劍自能合一,與崑崙派失去的絕傳劍術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瓊娘經心上人著意指點,畢竟功力不深,饒是這樣, 楊立仍然不能支持,只感覺劍身上有一股絕大拉力,自己的寶劍,竟不聽自己指揮,隨著敵人劍光,欲從手上躍出,而瓊娘身形早隱蔽在她那奇異劍幕中,只感覺敵 人劍器,有如山崩海嘯,地動天搖,紫光茫茫,如置身雲海,不到十招,心神早已慌亂,劍已脫手而出,直向敵人劍慕中飛落,忽聞聲如裂帛,敵人劍幕已收,手中 卻捧著兩把長劍,其中有一把正是自己引為神物的太阿龍泉。
  驀聞錚錚數聲,半空中已飛出兩道金環,快如閃電,挾著一陣厲嘯,直向瓊娘頭部直落。瓊娘探手革囊,摸出天狼釘,右手一揚,打出魔家異寶,只見一道烏光 脫手飛出,雷聲隱隱,震得山谷齊鳴,那東西奔向金環,烏光閃了兩閃,掙掙兩響,半空中兩枚金環竟被炸得粉碎,紛紛落在地上。
  瓊娘右手向後一揚,收回魔釘,正擬人向後退,回到麟兒跟前,只聞得一聲怒喝,半空中落下一蓬黃砂,腥臭刺鼻,發砂的正是雙華。因見師兄慘敗,自己金環 又被敵人用一釘形物震破,不禁勾起滿懷怒火,竟打出江湖禁用之物毒龍砂,這東西厲害異常,中人必死。瓊娘心中大怒,將右手劍交到左手,氣聚丹田,功凝玉 臂,右手一揮,打出陰陽罡力,只見一股狂颶隨著美人玉掌呼嘯而出,勢如排山倒海,拍岸驚濤,對著毒龍砂只一卷,早把它吹得無影無蹤,瓊娘心地善良,不擬傷 害來人,罡力打到中途,旋將力量卸去,故雙華楊立未受傷害。
  瓊娘一聲清叱道:“我已兩度相讓,未忍傷人,如再不知趣,那就恕我不再容止了!”
  說完話,看了陳玉貞一眼,嫣然一笑,淺現梨渦,俏生生地問到麟兒身旁。
  陳玉貞等三人,自瓊娘打出內家罡力後,相顧愕然,自己功力雖高,決鬥不過來人,於是相互看了一眼,對著麟兒等人望瞭望,滿臉羞慚,匆匆地跨上馬向觀音庵而去。
  日已西沉,四人來到漕宇廟附近。這座廟佔地很廣,建築在一個很大的叢林中,前面是一個大殿,供的是道家三清,大殿金碧輝煌,香煙裊裊,殿中懸掛著玻璃 燈三台,發出青艷光輝,顯得莊嚴肅穆,清靜異常,大殿兩旁,各有一排房屋,延伸人內很長,殿後有一紫竹叢林,裡面一閣巍然,高與殿齊,林中房屋想必甚多, 未經允許,自然未便擅入。
  麟兒等走到殿前,當即有一中年道士出來招呼,含笑向麟兒等深施一禮道:“小施主是否路經此方,因天色已晚,來小廟投宿?”
  麟兒點頭稱是。
  那道士帶著麟兒等人,走到右邊最後兩問房子,麟兒住了一問,三姊妹共住一間,房子很大,佈置也很雅潔,每間房有床鋪兩張,紅漆椅四張,茶几兩個,杯子是一色宋時官窯,顯得精雅別致,那道士告訴麟兒業已準備晚餐,少時即可一齊用膳,說罷,施了一禮,人即退出。
  瓊娘擬把寶劍革囊卸下,畢瑤含笑止住她道:“你還是到隔壁去陪他吧!他一個人形單影雙,最近你們小兩口睡慣了,如今丟下他一人,不惟你心中苦悶異常,他心中更感覺難受,我們也感到不安,這樣大家都不痛快,卻是何苦?乾脆爽爽快快,彼此不拘形跡多好!”
  瓊娘玉頰徘紅,啐了她一口道:“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種話,也虧你做姊姊的講得出口。”她還是把寶劍革囊卸了,與袁玉英同床共寢。
  小兩口隔壁分住,確也引起麟兒不少寂寞,但又不便當著熟人與瓊姊姊同床共寢,因為彼此縱然心心相印,但畢竟尚未明媒正娶,也未經師門許可,縱使白璧無 暇,然而睡在一起,誰又相信男的是坐懷不亂?女的是玉潔冰清?何況宋時最重禮教,不管你私人生活怎樣荒淫,但表面總得板起一副道學面孔。偷東鄰之垣,而摟 其處子,心中想想,暗中作作,不為人所發覺,那總是僥倖之尤,男女未婚而同居一榻,光明正大地作,如今日之所謂同居,而不為人所指責者,那是絕對不可能 的。麟兒與瓊娘雖屬江湖俠士,武林兒女,世情比別人看得透,但幼受名師薰陶,敦詩習禮,欲求完全擺脫世俗,自不可能,故抱衾獨眠,雖然寂寞難耐,但我們的 美男子,也只好忍受點禮教束縛了。
  瓊娘心愛麟兒,自不用說,兩處分居,不但麟兒感到寂寞,就是她自己也覺得有點黯然神傷,更想到與他百年偕者,中間還不免魔劫重重,不知不覺間,竟自發出一種長嘆。
  袁玉英含笑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問道:“三姊,你怎麼啦?”
  瓊娘的臉一紅正待回答,麟兒已從門縫裡鑽了進來,笑向瓊娘道:“三位姊姊,我們要吃晚飯了,請到小弟房中用飯吧!”
  畢瑤含笑看了看他,又用眼瞟了瞟瓊娘,拉著袁玉英的手,一陣風似地搶在前頭,逕奔麟兒室內,麟兒大眼睛眨了一眨,向瓊娘笑了一笑,只好同瓊娘跟在後頭,回到自己臥房。
  室內擺的是素席一桌,八個菜,都做得精美異常,色香俱佳,瓊娘讓師姊坐了首席,又推師妹坐第二位,玉英不肯,硬讓麟兒,麟兒笑道:“這桌酒菜,既然擺在小弟室內,那就算我為東道主,焉有主人叫客人倒陪未座的道理?”
  玉英又讓瓊娘,畢瑤早拉她坐下,笑道:“她也是主人之一,自然也沒有叫你倒陪未座的道理,還是乖乖地坐下吃飯吧!”袁玉英也只好含笑坐了。
  麟兒稚氣地一笑道:“這才是正理。”
  瓊娘瞅了他一眼,他仔細地一回味,才知方才的話內有語病,禁不住俊臉一紅,畢瑤笑對他扮了一個鬼臉,他只好假裝不見,讓瓊娘坐了第三位,自己未座相 陪。四個人喝了一陣酒,將擺的菜餚盡情享用了一陣,席間,畢瑤滿懷妙論,笑語如珠,將瓊、麟兩人,戲謔了一陣,兩人嘴上鬥她不過,只好由她。
  驀聞室外有人談話之聲,而且那專司招待來賓的道士,尊稱來人為師叔,來人似乎是個女的,只聽她問那道士:“你師父可曾在家?”那道士告知來人,自己師尊現在雲房中,只聞兩人一陣談話聲,逕向後面走去。
  麟兒停杯不飲,傾聽了一下,笑向瓊娘道:“走過去的人,似乎武功極高,因為從腳步響聲可以辨別出來。”
  畢瑤笑道:“管他呢,別人會不會武功,與我們何干?真的遇到那些為非作惡的人,對我們有不利的舉動,我們也不見得會怕他,何況我們中間還有一位絕世高手!”說完,拿眼瞟了瞟麟兒,麟兒只好一笑而罷。
  飯後,姊妹們談了一陣,睡意已濃,遂分男女就寢。
  麟兒盤坐床上用功調神,心想:“剛才進來的女人武功似乎很高,本廟主持可能也是江湖異士,瓊姊等此時想已入夢,我何不獨出察看一番,弄清他們底細也 好!”他武功已臻化境,飛行只在意動之間,雙手微揚,窗戶已劃然而啟,人如飛燕穿簾,落地無聲,只見離窗不遠處,早站著一絕色女子,翠袖羅裳,飄逸欲仙, 不是心上人還有哪一個?
  麟兒躍上前把她抱個滿懷,瓊娘毫不掙扎,微風輕掠,體散幽香,吹氣如蘭,中人欲醉,彼此靈犀一點,息息相通,加以月色朦朧,樹影搖曳,美景如畫,撩人 情思,伊人既具萬縷柔情,芳心早托,玉郎又復千重縫絕,逸與逸飛,這一抱,只覺鹿撞心頭,亦驚亦喜,朱唇相並,難解難分,陡見瓊娘星眼微揚,似睜還閒,香 腮帶赤,喘息微聞,彼此款渡丁香,貼胸壓股,所幸羅襦未解,平地難作陽台,否則,未赴巫山,早已襄王人夢,事果如此,他年瓊娘陰山歷劫,嬌軀將化玄冰,縱 令扁鵲華陀再生,殆亦迴天乏術。
  兩人相抱已久,纏綿了一陣後,麟兒挽著瓊姊姊,輕問道:“你怎知我會出來?”
  瓊娘抿著嘴含笑輕輕地答道:“你那些小心眼還能瞞我?一個人睡不著一定要東想西想,何況你還說到此處有武功很高的人,不探聽來人的底蘊,你會干休?”
  麟兒笑了一笑,挽著瓊娘,飛上樹枝,捷如飛烏,直撲殿後竹林。後面場地很廣,中間建有一所樓閣,頗為富麗堂皇,四面房屋極多,但均散落在竹林之內,廟 中主持的雲房可能就在閣上,此時閣上的燈尚未熄滅,麟兒與瓊娘飛身上樓,用壁虎功將身子貼在壁上,從窗孔向室內偷看,只見雲房內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不高,穿著一身青色道袍,白淨無須,相貌不俗,手裡提著一根綠油油的寶杖。女的卻是一身白色宮裝,論年紀,約四十上下,貌相極美,宛如畫上觀 音,但外形似極為冷竣,背上插著的卻是一件奇形兵刃,那東西形如蓮花,花瓣卻是一種極為鋒利的刃口,蓮花中心,還隱藏著一只蓮蓬,燈光照著它,發出白茫茫 一片光華,桌子上放著一只魚籃,籃內則有金色鯉魚六條,都是金屬製的,鯉魚的嘴鋒利異常,魚鱗也是一片片的刀片,那魚籃身帶黑色,烏光閃閃,也不知是什麼 製的,只看的瓊娘心中納悶。
  他們兩人面對面地坐著,女的雖然面容冷峻,但對待那男的卻也有說有笑,親密異常,只聞那男的長嘆一聲道:“師妹,想起白雲生,我就恨上加恨,當年我赴 苗疆追跟陸思南,姓陸的看著敗在我杖下時,他卻從中插手,致使我體部受傷,以致與師妹雖幼訂絲羅,卻無法完成婚配,害得師妹等待至今,至為遺恨,十年前曾 赴本門一位長輩處,特為此事叩關,蒙他參悟了一種藥丸,說是吃了可使身體復元,但那些藥物,卻極不易找,目前各物均齊,只差那合歡蓮實一種,若找到此物, 就可報師妹待我的恩情了。那藥方上還特別載明,如能獲得靈石天露與紫蘭仙實,兩者合吃,則比這藥丸功效更大。”
  女的笑道:“我和你年紀都已達四十歲,還結什麼婚?反正我老處女已經定了,相隔這麼近,能不時見面,已足慰平生,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那道者微笑道:“因為身體缺陷,不能和師妹行夫婦之禮,我心中焦急異常,最想到我們第一次魚水之歡,我對白雲生就恨上加恨,否則今晚我們早已膠在一塊了,還會坐著說話嗎?”
  女的粉臉一紅,啐了他一口,又罵一句「活該如此」,旋又恢復她那張冷峻的面孔,幽幽地問道:“剛才我和你談的那四個少年男女,論我的忖測,可能是崑崙 和廬山派的門人,因為那相貌最美的女子所使的劍,劍芒內隱現金牛,這把劍很像廬山派的金牛劍,另外一把劍現金光,這大約是沉犀劍。可是從那武功最高的女子 所使用的劍術上看來,據真兒言,卻又看不出她的門路,她最後還打出內家罡力,那罡力收發由心,力道奇猛,崑崙與廬山兩派的罡力都只能發不能收,收發由心, 只有天山派那老叫化的陰陽罡力才有此妙用,那少年男子除接了一次馬鞭外,一直都未出手,真兒的至寶白骨碧磷劍在江湖上很少有人不畏,除少數的幾個老鬼以 外,似乎還沒有人可以抵禦這把寶劍,但是那女的項上掛的玉石,卻異常奇特,碧霞漫天,紫龍隱現,真兒的白骨劍對她絲毫不起作用。據說,這玉石是那少年的, 師兄,你可知道這玉石出自何派?”
  那道士笑道:“我雖然未看到當時比劍的情形,但據這玉石的形狀看來,似乎是崑崙掌教紫陽真人定情之物。那東西原是雌雄一對,江湖上稱為紫龍珮,崑崙掌 教有一愛女,混名叫做白衣龍女,據云生得嬌美異常,這武功奇高的女子可能就是司馬倩霞,我們也不必管他們屬何派別,既和我峨嵋、青城兩派作上對手,說不得 明天又要取出四枚百蟲紅棗了,將他們拿下,解往本門掌門人處,聽候發落,讓司馬子陽那賊道親自來峨嵋要人,也叫他嘗一嘗我們的厲害。”
  女的點點頭,慢吞吞他說道:“司馬子陽性極護短,但功力特高,合你我之力,是否能敵住他,也無把握,但他如闖上峨嵋,那就無異自投虎口,你門中有位前輩佛祖黃衣古佛,已是金剛羅漢一流,紫金缽與化龍錫杖,原是佛門八德池中之物,他那獨有神功,萬靈掌。
  獅子吼、八九玄功、青蓮罡力、萬里飛缽、錫杖伏魔、……一時也說不完,任何一樣功力,合崑崙五子之力也難敵它,不用說他老人家,就是本門與邛崍兩位前 輩,一道一老,任一位出手,絕非崑崙派的人所能及其項背,這幾個後生晚輩,雖然不弱,但螢螢之火,也難與皓月爭光!明日師兄就用你那獨門特製的百蟲紅棗把 他們擒下吧!”說完,就同往雲床上閉目行功。
  麟兒與瓊娘兩人聽完他們所講的,忙自壁上向林中飛落、麟兒拉著她的手商量了對策後分別返房。麟兒要向心上人糾纏,瓊娘向他耳邊細語道:“日子長著呢!你這樣給姊姊們看了,倒要笑話我過於輕薄,時候不早了,快點去睡吧!”麟兒只好罷手,遂分別返房就寢。
  第二天早晨,瓊娘等起床後,自有小道士們送來洗臉水,三女略加梳洗,均同至麟兒臥室,麟兒將昨晚所見,細告畢瑤等,並說明抵禦對策,瓊娘立即從麟兒革 囊裡取出蝻蛇內丹,放在瓷碗內,盛滿清水。那內丹可以解除百毒,一會兒,碗內清水已變淡黃,麟兒著畢瑤、袁玉英飲了一口,因自己與瓊娘吃過紫蘭仙寶與靈石 天露,早已不畏蠱瘴,故不必禦防,四人若無其事,靜候敵人詭計,不一刻,那招待客人的道士早已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背後緊跟著兩個小道士,送來許多細點並 四杯清茶,每杯清茶內果有大紅棗子一個,芬芳撲鼻,瓊娘靠桌子站著,小道士已將送來之物擺得很整齊,道人態度極為殷勤,特請麟兒等略進飲食再行啟程,說完 即攜著小道童,掩門而去,麟兒吃了點果子,又將茶內棗子放在口內,賞了一賞,果然味極甘美,待三女吃完。故意對瓊娘道:“我有點頭暈目眩。”三女也裝得痛 苦難堪,四人同時倒在榻上,狀若昏迷。
  不一會兒,只聽得那道人一陣笑聲,自後面竹林傳來,毫無顧忌地走入房中,背後卻跟著昨晚來的那位中年女子,道人對那女的道:“我這蠱棗,百發百中,就是神仙吃了,也難逃百蠱之災,如無本門解藥,要想清醒,寧非做夢?”
  這話差點使畢瑤笑出聲來,她暗罵一聲膿包,一個小小棗兒,要使人眨眼不醒,這才是真正做夢!
  那道人又喚來了幾個弟子,吩咐預備快馬,將人解往峨嵋,聽候發落,說完與冷面觀音雙雙出室。
  人剛走到室外,忽聞室內有一清秀的聲音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話未完,又聽忽一聲長嘯,有如金鐘玉器,鳳噦龍吟,四個美秀少年男女,早從座上一躍而起,面對著門外站著的道士與女人,見他們滿臉驚異之容,美少年微 微一笑道:“道長的百蠱神棗功能提神益氣,固本培元,蒙賜愚姊妹神棗四枚,使獲益非淺,理宜拜賜。”說完深施一禮,大眼睛神光四射,望著那中年女子與道 人,旋又轉移目光,對那女子微微一笑道:
  “名花雖有主,鴦夢總難成,駐顏有術,歲月不居,美人遲暮,徒磋奈問!此已是人間恨事,若心懷善念,則石可補天,惜迷途不返,苦海茫茫,縱有慈航,焉能望其同登彼岸?武功不足恃,惟誠可格天,良言盡此,還望三思!”
  瓊娘知道心上人這段話,原是昨晚偷聽了道人和女子的密談,知他們原是一對假鳳虛凰,欲根治那男子病疾,自己身邊有的是靈藥,事情不過舉手之勞。道人心 懷惡念,原氣他不過,但心上人心地善良,見過中年女子能守貞不二,卻也可取,只要化除敵對之心,對放蠱之事能知悔改,則願施靈藥,成就他們美滿姻緣,故拿 話暗中點破,以觀其如何反應。
  冷面觀音聽了麟兒的話,粉臉一紅,心中異常納悶,為何自己與師兄的事,這少年似已盡知,而且語氣隱含指點之意,但繼而回心一想,這少年有何奇異之處, 難道他身懷靈藥,可以醫治師兄絕症不成?師兄所需靈藥,不要說這少年不可能有,就是老一輩的長輩,曾踏遍名山四處尋求,也從未獲得,這美少年到底是何來 歷?愈想愈猜不透,不禁柳眉深鎖,默默無言。
  欽杖仙童董玉清見師妹柳眉深鎖,以為麟兒的話觸怒了她,不覺心中大怒,當即大喝一聲道:“你休得胡言亂語,既能化解百蠱神棗,自然有點來歷,房中地小,也顯不出你的功力,房後有場地一塊,我們不妨同到後面,待貧道看看你的高招。”
  畢瑤冷笑一聲道:“我師弟苦口婆心,不惜浪費神舌,存心指點,換來的卻是你的怒罵,大約你以為人家怕你功力深厚,人多勢眾,再加上一些什麼毒蠱毒棗之類,助長你的聲勢,因而目空一切,大肆兇威,我老實告訴你,你若心存此念,那是你自我麻煩,不信你就試試。”
  鐵杖仙童鐵青著一張臉,從鼻子哼一聲,往後就走,畢瑤早已一招飛燕穿簾,越窗而出,緊隨著麟兒等三人也飛出窗外,廟中已鼓動鐘聲,弟子徒眾不下百人, 提著兵刃,趕往後場,董玉清與師妹金素霞,也隨著徒眾走了出來。麟兒等四人見對方已排開陣勢,知道一一場惡鬥無可倖免,早已戒備。
  這時出來叫陣的是一個卅餘歲的虯髯道士,袁玉英因前次未曾出手,這一次當然不願後人,反手拔出沉犀劍,只見白光閃閃,聲勢不凡,道人亮出的兵刃卻是武 林中從未見到的巨靈臂,這東西烏光閃閃,粗逾兒臂,但有兩尺多長,頭上一端,是 個烏漆漆的鐵掌,中指獨伸,鋒利異常,而且臂藏機簧,掌含暗器,按動臂上機括,黃蜂刺可任意傷人,端的是神妙無方,數說不盡,為峨嵋派歷代相傳之物。虯髯 道士姓宗名浩,為鐵杖仙童愛徒,武功極強,系峨嵋派後輩中有數人物之一,功力絕不在楊立、雙華之下,自視頗高,兩人誰也不理誰,出手就是一陣狠鬥,宗浩舞 開巨靈臂,風起五十步,烏光飛騰,帶著龍吟虎嘯之聲,挾雷霆萬鈞之勢,運用天龍八十一式招術,硬打猛攻,進逼袁玉英。
  袁玉英揮舞沉犀劍,施展師門秘技七七仗魔招,只見她一招雲裡金剛,銀芒萬道,金剛探掌,疾若奔雷,一會兒,古佛開山,年一片寒光直奔強敵,修變作雲封 五嶽,擁千種變化巧閃來招,只平那劍芒中幻出的獨角犀牛在空中飛騰奔舞,炫人耳目,震人心神。虯髯道人功力精深,兵刃奇特,而且那巨靈臂寶刀室刃傷它不 了,而它本身則可奪人兵刃,故袁玉英的劍式他都硬接硬架。
  袁玉英仗著身體輕快異常,師門劍術奇妙,巧閃輕縱,靈活非常,這場比鬥至為狠辣,只見一片烏芒,烏芒中鬼爪閃閃,步步逼進,幾重劍氣,劍氣裡犀牛來 去,虎躍龍騰纏鬥三百餘合,殺得難分難解。忽聞袁玉英一聲清叱,招變青撲風,俊影起在空中,擁著一片白霞,快似天河瀉浪,從虯髯道人頭上飛過,削掉他頭上 一團毛髮,這一下也勾起對方怒火,只見他手按巨靈臂機括,飛出六根黃蜂刺,這東西細似花針,發出以後既無風聲,又極迅速,武功再好,也無法預防,何況二人 又相隔最近,這三根毒刺,袁玉英一根也未躲開,兩臂、胸部、雙乳及下體私處,各中一根,立感身體刺痛異常,兩眼發黑,搖搖欲倒。虯髯道人恨她入骨,一式毒 蛇出洞,施用巨靈臂惡狠狠地向她心坎直刺,眼看一代絕世青娥化作南柯一夢。
  驀聞兩聲清嘯響徹雲霄,兩條俊影一前一後,一撲虯髯道人,一撲袁玉英。頭一位少年那身法快得出奇,而且人未到,掌力已發。虯髯道人一招得手之際,被那 罡力一撞,人如斷線風箏,胸口處如中了一下千斤鐵錘,口中噴血,當場昏倒。那少年正是麟兒,因恨透了虯髯道人手法太狠,故施展達摩罡力,將他震傷,回頭看 了看瓊娘,只見她手抱袁玉英,那眼淚如斷線珍珠,只管直落,袁玉英臉無血色,全身看著逐漸浮腫,人已只有嚥氣的份兒,畢瑤也半抱著師妹,珠淚滾滾。
  麟兒忙近前仔細一看,秀眉皺了一皺,即將玉英穴道閉住數處,取出玉瓶,拿出一枚紫蘭果實,又倒了一點仙露,開傷者牙關,讓她吃了,囑咐她們靜以候變。
  鐵杖仙童見麟兒一出手,就把自己徒弟震傷,一方面驚異少年武功奇高,再則也憤怒異常,忙用內功將虯髯道人推拿了一陣,冷面觀音又從身旁取出幾顆丹藥交 傷者服下。鐵杖仙童喚來幾名弟子將人抱入雲房靜候,便鐵青著臉步入場中,指著麟兒罵道:“你是何人門下,動輒以罡力傷人,今天若叫你安全離開此地,我從此 斂跡江湖!”
  麟兒笑道:“我隸屬崑崙,紫陽掌教就是我授業恩師,明告你,我也不懼你尋仇報復,再說,憑你這點聲勢,如傷了我一毛一發,我也從此斂跡江湖,我們話不投機,半句為多,就請亮招動手吧!”
  鐵杖仙童哈哈一笑,那笑聲發自丹田,聲震長空,四周林木落葉紛紛,周圍山巒起伏,回聲響應,此起彼落,宛如雷震大地,萬馬奔騰,又如海浪驚濤,怒瀉千 里,奪人膽氣震人心弦,畢瑤知道這是一種內家功力,但苦幹無法禦防,只得勉強運功提防,但愈來愈忍受不住,只震得玉容變色,粉黛淫淫,眼看瓊娘卻渾如不 覺,不禁暗服師妹功力之高。
  麟兒此時已引吭高歌,那歌聲抑揚頓挫,音調清奇,時而作天籟之音,忽而有金石之雅,聲發似不知其所自來,聲頓似不知其所自去,發人雅興,啟人幽思,最 奇的是音調不強,音色互異,清歌一曲霎時即淹沒鐵杖仙童那種怪聲,鐵杖仙童頭上大汗似黃豆般滾滾而下,雖然口還張翕不定,卻已不聞笑聲,那中年女子,也顰 著一雙柳眉,人似痛苦已極,左右弟子,早變作泥做木雕,笑聲既停,歌聲亦劃然而止。
  麟兒笑對道人道:“佛門獅子吼本是一種降魔內功,道長將這種功力隱含是於笑聲中,確也別開生面,但遇著天音奇樂,它以天體運行之道。將這種降魔內力,四處疏散,以實補虛,以虛道實,使其生生全克,互相消滅於無形,佛門道力雖高,對我焉能發生絲毫影響?
  這種功力不談,再試試其他高招吧!”
  鐵杖仙童面紅耳赤,雙目噴火,怒吼一聲,惡狠狠地將鐵杖橫掃過來,那鐵杖帶著一股勁風,發出一種尖銳的奇嘯,凌厲無匹,眼看要打到麟兒身上,只見麟兒 隨身一閃,避開來勢,駢著食中二指,跨步欺身而進,向仙童脈門點來。鐵杖仙童忙收住杖勢,杖化怪蟒纏身,向麟兒攔腰截去,麟兒將身子向後一退,掌震三下, 打出一股潛力,硬將杖勢封住,兩人拳來杖往,不出六招,鐵杖仙童被麟兒掌力震退五六步。
  他雙眉向上一揚,左手提著鐵杖,右手袍袖一展,施展百盞神功,只見一陣黃色腥風,帶著連天異嘯,向麟兒卷來。
  麟兒大眼睛眨了一眨,右手向前一揚,已打出師門秘傳乾元罡力,立時有一股陽和之氣向著黃風卷去,旋見麟兒右手向上一托,立將黃風捲入半空。那黃風團團亂轉,愈轉愈快,只聞波的一響,大光一閃,兩種罡力立刻消滅於無影無形。
  冷面觀音心頭一怔,暗想這少年的功力實在高得駭人,崑崙派何時出了這種奇人,江湖上均未傳聞其事,實在使人費解,忙撥下肩上的奪命金蓮,一招善財獻 寶,帶著耀眼寒光奔向麟兒前胸。麟兒一聲清嘯,人已起在空中,神龍擺尾,腳上頭下,那玉一般的右手早已變掌為抓,向冷面觀音左肩抓到,冷面觀音一旋身,金 蓮從下而上,招名平地湧蓮,帶著絲絲勁風,硬向麟兒腹部刺來。麟兒童心未改,見冷面觀音秀髮上插有玉釵一對,同時也看到她心辣手黑,存心捉弄她一番,因施 展御風飛行之術,人在空中,可以隨意上下翻騰,一見金蓮奔向腹部,早如飛隼盤空,避開敵人兵刃,左手卻隨手一帶,已從金素霞頭上拔下一枚玉釵,人從空中直 落,拿著玉釵,迎風而立,秀逸似仙。
  金素霞粉臉一紅,右手將奪命金蓮一緊,立從蓮蓬內噴出十餘道水珠,直奔麟兒身上,這孩子怔了一怔,也不管噴出的是什麼玩意,立即發動伏魔神功。這種功 力視之無形,聽之無聲,但有一陣清香味道散佈周圍,同時八面四方已無異於布下了銅牆鐵壁,五毒露雖然是江湖上絕無僅有之物,厲害絕倫,但遇上這種絕世神 功,那無疑等於白費。果然,毒露撞著神功,震得紛紛四落,如一蓬花雨,均灑於地上。
  金蓮失勢,毒露無功,只氣得金素露粉臉變色,玉面含嗔,咬碎銀牙,微蹙翠黛,徐伸玉臂,輕挽魚籃,素手朝籃內一揚,六枚金鯉已呼嘯而出,只見金霞閃 閃,怪鯉四處紛飛,三只奔向麟兒,另三枚則逞向瓊娘等人頭上直落,瓊娘探手革囊,打出魔家異寶天狼釘,麟兒驚叫一聲可惜,忙右手向後一揚,將心上人防身之 物收回,縱身一躍,疾若奔雷,攔在金鯉前頭,人在金芒中閃了幾閃,運用飛燕捕蛾手法,將三枚金鯉接在手中,他右手又巧運陰陽罡力,將另外三枚金鯉也全部也 去。這孩子大約恨冷面觀音面冷可憎,一招龍飛虎躍,面對觀音直落,本來童子拜觀音,觀音道力通神,自可穩坐蓮臺,一臉莊儀寶相,但這位觀音自金蓮失效,已 覺童子功力不凡,一見童子向面前直落,幾乎撞在自己身上,帶來一陣蘭香,也帶來不少恐懼,疾伸玉臂,擬用功抵擋,童子已伸手將她玉腕上魚籃摘下,含笑一聲 道謝,快於母箭,人已落在瓊姊姊身旁。
  這一連串的動作,沒有一個動作不隱含巧招,也沒有一個動作不巧快逾常,不但峨嵋弟子驚得目定口呆,就是瓊娘和畢瑤也看得眼花鐐亂,鐵杖仙童形如喪家之犬,冷面觀音宛如漏網之魚,匆忙中攜著弟子門徒進入廟中,連一句壯門面的話也不敢說,這且不提。
  這正是:
  神功寒敵膽
  童子伏觀音
  麟兒打退了強敵,又與瓊娘兩人各獲得了一種兵刃暗器,心中喜悅異常,於是提著魚籃仔細看了一眼,見是一種黑色藤製的東西,非常精美,籃裡面有六朵蓮 花,也是一種淡紅細藤編織之物,將金魚安放在蓮花之上,有如一朵盛開的紅蓮,其中伏著一條金鯉,這種暗器須用內家罡力發出,收取時也須用內家罡力驅使魚籃 網取金鯉,當下把魚籃送了瓊娘,收取的天狼釘也交還了她。
  瓊娘嬌嗔道:“這種勞什子細看它作什麼?玉妹中了暗器,雖然吃了紫蘭仙寶,吐出了不少毒水,但人也未見清醒,你還不仔細看她一看。”
  麟兒忙走向畢瑤面前,察看玉英傷勢,見玉英臉色已逐漸恢復原狀,但身上傷處必須解開衣裳才可看出,雖然如此,麟兒從她身上浮腫之處,也大約猜出了八九 分,當下向瓊娘苦笑一聲道:“解毒容易,取針極難,師姊與我男女有別,總不能讓她解除衣服來讓小弟取針,這事情真不好辦。”
  畢瑤櫻唇一撇,嬌嗔道:“瓊妹中了瘴毒,病中危急時,人家按胸撫腿大獻殷勤,才把她的病治好,那又不知是什麼人於的?有了瓊妹,當然可以不顧玉妹了。”說得麟兒。瓊娘玉頰通紅,羞不可抑。
  畢瑤不依不饒,俊目盯著麟兒,問道:“假如這次中暗器的人是瓊妹,中的也不是地方,你治不治?”
  麟兒紅著一張俊臉,嚅嚅地答道:“誼屬姊弟之情,焉有不救治的道理,但玉姊姊身上,可能中了五六針,要手按傷處,運用乾元或太清罡力將針吸出,如瓊姊 姊懂得這種功力,自然毫無問題,但她學的是天山派陰陽神功,這功力過於霸道,縱然吸出毒刺,玉姊姊人也受不了,所以小弟煞費躊躇!”
  畢瑤笑了一笑,問麟兒道:“你喜不喜歡你玉姊姊?”
  麟兒怔了一怔,肅容答道:“我對兩位姊姊,都敬愛異常,絕不敢稍存不敬之念。”
  畢瑤道:“這就對了,瓊妹既是你救的,對玉妹妹你又避什麼嫌?反正都是我的妹妹,大不了,她此生不嫁人就是!你若有其他困難,未來也可相機而解,你還是不用顧忌吧!”
  瓊娘見麟兒滿臉都是困惑之容,不禁心中異常憐惜,很親切地對他說:“你還呆著發什麼痴,不論如何,玉妹傷處總得設法解救,我們先找個居住的地方,讓玉妹躺下來,然後察看她傷在何處,再決定治療的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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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神功救美b

  由畢瑤抱著玉英走了十餘裡,找到了一所破廟,額名玄武殿,雖荒寂無人,亦只好暫時棲身,殿後有房屋三間,尚存有三張破榻,榻上還擺著半新不舊的席子, 麟兒、瓊娘忙把它打掃乾淨,將袁玉英輕輕地放在床上,畢瑤著麟兒解開她全身穴道,不久袁玉英也就清醒過來,見了三人,忍不住籟籟淚落。
  畢瑤問玉英傷在何處,玉英告訴她中了六針,胸口一針,臂有兩處,其他三側,玉英看了麟兒一眼,紅著臉,怎麼問也不肯直說。麟兒早見機溜出,畢瑤忙把她的衣服解開,露出酥胸玉乳,瓊娘不禁嚇得驚叫起來。
  原來胸口浮腫,一片青黑,兩乳膨脹如球,傷處還滲出黑色毒液,左右兩臂也浮腫異常,瑤、瓊兩女,痛惜萬分,不禁驚問道:“還有一處傷呢?”
  玉英仍是紅著臉不肯直說,畢瑤心中明白,也不管妹子肯與不肯,鬆開了她的羅裙羅襦,彼此都是女人,而畢瑤又生性爽直,哪還顧忌什麼,只見她隱微私處,大異平常,也呆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女孩子的身體珍貴異常,男女兩手相接,猶與禮教乖違,這種羞人答答的地方怎好教麟弟弟當面下手?就是將來讓玉英與他吧,此事現時也委實難以從權,即使畢瑤不拘小節,也實無辦法可想。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又將玉英衣服裙帶系好。
  袁玉英望了畢瑤、瓊娘一眼,淒然一笑道:“小妹前生孽重,有負恩師培養,與人動手,遭此奇毒暗器,所中之處,又無法治療。雖蒙麟弟惠賜天露仙果,傷處 已減輕痛楚,但奇針業已鑽人體內,全身達六針之多,任何藥物均無法化除,除了麟弟有此功力,可將毒針驅出外,恐恩師親來亦屬枉然。但小妹身為女子,縱使麟 弟是我嫡親兄弟,我也無法讓他前來治療,好在能拖一日就算一日,兩位師姊也不必為我操心了。”
  瑤、瓊兩女確也無法可想,姊妹情重,不禁泫然淚落。
  麟兒已從外面走了進來,帶著滿臉嚴肅問瓊娘道:“師妹們是否帶了備用衣服?”
  瓊娘嬌笑道:“女孩子出門,應用之物自然齊備,你問這個幹嗎?”
  麟兒著瓊娘抱著袁玉英嬌軀,笑向瓊娘道:“師姊體內毒刺,兩臂與胸口等處,我先用功力把它拔了出來,胸口一處關係最大,其他一根,待我另籌良法,反正我得把她治好,免得你我心理難受。”
  畢瑤、瓊娘異常高興,禁不住異口同聲問道:“真的嗎?”
  麟兒笑道:“我幾時講過假話?”
  大家心情不由一松,袁玉英也異常感激,但又想到有些地方,怎能讓麟弟弟施行功力,愈想愈覺臉紅,偏巧麟兒那對大眼睛,也看了她一眼,只看得她胸口直跳,這一跳,胸部刺痛異常,臉上的汗也浸淫而出。
  麟兒著瓊娘將玉英胸部傷處打開,右手按著傷處,人在玉英前面盤坐著,俊目緊閉,寶相莊嚴,鼻中已吐出兩股白氣,直向玉英鼻中鑽去,他已用精氣神三種功力為師姊治傷。
  太清罡力為師門至高無上神功,何況他懂得三百六十周天天體運行之理,一經施為,神異無匹,玉英只覺胸部傷處刺痛的地方,範圍愈來愈小,麟兒手掌所按之 處,似乎也產生了一種吸力,那股吸力好像拖著體內一物,而使物體緩緩向胸口移動,鼻子裡這兩股白氣,只在物體周圍流轉,流轉一周,即感舒暢異常,只見麟兒 右手往外一揚,緊跟著鼻中白氣,劃然而止,掌中卻多一根繡花針樣的東西,針身上滿布著血絲,色成赤黑,他兩掌稍為搓了一下,已把毒刺化作飛灰,袁玉英胸口 痛楚頓失。
  只看得瓊娘等二人心花怒放,畢瑤更是口服心服,暗想:人這麼俊,功力又這麼深,這種丈夫簡直是踏破鐵鞋無處可覓,三師妹真算是有福了。
  麟兒將玉英衣袖用指尖劃破,露出白玉般的兩條秀臂,兩手分按傷口,輕微後一揚,玉英立感一陣刺痛,但很快即止,兩臂毒刺又分別取出,麟兒探手革囊,將蝻蛇內丹放在傷處一陣搓揉,只覺其熱如火,慢慢由熱轉涼,臂上痛楚全失,剩下來的三處卻是不好下手的地方。
  瓊娘放下玉英,囑其靜臥,又將蝻蛇丹交與她,告知可放在其他傷口處,慢慢搓揉,以吸取傷口毒汁,畢瑤陪著師妹,溫言細語,盡情安慰,麟兒已緩步出室,瓊娘也跟在他的後面進入麟兒房間,挨著他一同坐下,幽幽地問道:“其他三處,你預備怎樣治療?”
  麟兒笑道:“這傷處如果是在你身上,那治來易於反掌,但玉姊姊身上重要的地方,叫我如何接觸?”
  瓊娘笑道:“玉妹妹國色天香,人也比我聰明,你把她治好了,她只有心存感激,到頭來委身而侍,你師妹縱然不願,我姊妹二人,願作你貼身丫環,任何事絕對低聲下氣,絕不會起任何爭端,你願不願意?”
  麟兒正色道:“這樣一來成何體統?如果連續地遇上這種事,那我得收多少妻子?我們三人情深義重,我已心滿意足,如再添一個,這豈不變成攪局了?再說玉 姊姊麗質天生,人間好丈夫多如恆河沙數,我何必無緣無故糟蹋人間麗質,自找麻煩?令師望重江湖,如今女弟子多同事一人,縱然事出從權,究非雅事,即使慍言 數說一二,我們焉能承受得起?這事千萬不可!”
  瓊娘嗔道:“看不出你的道理倒還不少,對我們一本正經,對待旁門別派的女子,卻涎著臉,口口聲聲什麼美人兒啦!天生麗質啦!贊個不停,一雙桃花眼飄來 飄去,存心也不見得有什麼正經!如今我師妹身負重傷,非你不救,只緣傷勢無法請男子治療,否則只有委身相恃,故我吐露真言,想以情動,不料你倒背出一篇大 道理來,師妹如果有三長兩短,我從此認為你行同薄倖,絞去青絲隱身佛門,這一生一世,再見了你才怪!”說完,輕移蓮步,竟欲轉身外出。
  這一著可把我們麟兒嚇壞了,忙縱上前,一把抱住瓊娘纖腰,央告道:“好姊姊,千萬別生我的氣,你要不理我,我活著還有什麼趣?玉姊姊的傷我一定想法治療,但絕不能用剛才的方法,本來胸部雙乳,未始不可從權,但最後一處,一定得用其他方法。”
  瓊娘還故意繃著臉,麟兒早對著她的香唇,深深一吻,這是男孩子對付女人的好辦法,莫道瓊娘發怒是假意,就算是真的,雙方早吻得骨軟身酥,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兩人鬆開手,透口氣,雙雙坐在床邊,又復細語喃喃。
  麟兒告訴瓊娘:據說大巴山紅雲寺對於梅花暗類之暗器,早已獨步江湖,他們治療的方法,系用一種特製的磁石,目前只好獨赴大巴山,找塊吸鐵石將毒刺取 出,再用喃蛇丹吸取毒汁,不日即可痊癒,這樣即保存了玉姊顏面,又可免去我的礙難,豈個是妙事一件?我和你暫把寶劍互換使用,你既有紫龍佩在身,又背著軒 轅至寶,再厲害的敵人也敵不過你,這豈不是萬全之策?”
  心上人說得天花亂墜,只聽得美瓊娘喜上眉梢,於是換了寶劍,恣意溫存了一番,雙雙走出房門回致病人臥室。
  畢瑤看了兩人一眼,幽幽地問道:“麟弟瓊妹,你們兩人玩夠了麼?玉妹的事如何下手,也該胸有成竹了。”
  麟兒將自己的意見詳細告訴了畢姊姊,那當然是最善最美,瓊娘催促麟兒立即趕辦。
  大巴山位於四川東北,距離當地約五百餘裡,麟兒功力已可禦氣飛行,來往千里只不過需時半日,他人在空中,施運大清罡力,只覺身輕如燕,一股潛力把人托 在空中,那罡力可循環運用,變化無方,能化虛為神,化神為力,力隨心意,逕奔大巴山。天空白雲朵朵。四方飛掠,地上群山起伏,一覽無遺,屋如蟻巢,江流如 帶,無邊景色,滌盡塵懷,大有飄然欲仙之概,麟兒童心極重,人至天真,只為貪圖美景,也不知經過了若干時刻,人已來到大巴山上空。
  將身一落,卻是一個極深的石谷,那石谷至為狹隘,離頂上高約千尋,谷內飛鷹極多,大可逾常,對人毫無畏懼感覺,人從身邊走過,它們對你不瞅不睬,若無其事,只看得麟兒納罕不已。
  信步行來,漫無目的,抬頭一望,只見兩旁石壁如削,高不可測,左壁上有一巖洞,洞口有兩只金黃蒼鷹,神駿逾常,那東西每只約有五尺餘長,高逾三尺,洞 離地面約四百餘丈,若非麟兒目力異常,則洞門口的一切,也無法看得清楚,麟兒禦氣飛行,人已拔地而起,只聞呼呼兩聲,兩只大蒼鷹已起在空中,雙翅展開,寬 約丈餘,一前一後對著麟兒夾攻,這東西疾決異常,威猛無匹,一對很銳利的鐵爪,齊向麟兒頭上抓來。
  麟兒心中暗想,這可是天大奇事,扁毛畜牲卻也敢和人動武。忙將左右手前後微揚,分別打出伏魔內力,一股純陽勁氣向著飛鷹撞去,誰知那鷹異常靈巧,竟知難敵內家罡力,不約而同地把雙翅一拍,雙雙向上直飛,躲過罡力後,竟利用一張鐵啄,依然朝著麟兒進擊。
  人與鷹鬥在一起,真是天下奇聞,美少年心思靈巧,乃發動恩師所傳的護身神功,只要讓它撞著,保險撞得頭昏眼花,不須浪費他的功力。
  蒼鷹果然中計,仍分前後同向麟兒直撞,這一次吃虧頗大,被護身功力震彈得退後十餘丈遠,鷹身幾乎從空中跌落下來,兩鷹知道來人功力特高,無法抵禦,帶著幾聲厲嘯,雙翅一拍,高飛人雲,霎時不見。
  麟兒適向洞中直落,人還未立住腳,忽然一股勁風當胸撲到,凌厲絕倫。麟兒立即發動伏魔神功,將勁風擋向左右,只聞轟的一聲,洞口兩邊岩石,被勁風打去一大塊,落下百丈懸岩,令人震驚。
  洞內忽然傳來一種蒼老的口音道:“何方道友駕臨此洞,護身功力果自不凡,請速說明來意,以免彼此誤會才好。”
  麟兒答道:“崑崙門弟季嘉麟,道經此間,偶見壁上有洞,一時好奇,進入前輩洞府,事出冒昧,敬乞海涵。”說完,站立洞口,靜候回答。
  洞中老人道:“老朽蟄伏此洞,逾四十年,從無人來過此問,間或有人經此,亦被蒼鷹擊退,能入此洞,即是有緣,且請入洞一敘如何?”
  麟兒步入洞中,見洞中潔淨異常,洞中左邊有小室,室內卻站著一灰衣老者,目內雙珠似已被一層白障遮蔽,業已無法見物,最奇的是他身上還縛著一根黑色大 拇指粗細的東西,那黑色筋狀物卻穿人石壁,老者頭上自發如銀,拖及胸際,但態度安閒,狀至慈善,一望而知非為非作惡之人,室內僅有石台一座,擺著一點松子 果品,此外別無長物。
  麟兒見到石室情景及老者形狀,不覺納罕異常,忙笑對老人道:“弟子季嘉麟,參見長者。”說完,深施一禮。
  老者回禮不迭,用手牽著麟兒的手,摸摸他的頭、臂及全身四肢,面上現出驚喜之容,隨肅容一嘆道:“老兄台真的是瑤池九品,絕世仙姿,普天之下,恐怕難找出第二個吧!”
  麟兒自不免謙遜了一番,並問及老者來歷,老人也毫不隱瞞,細細說出他當年事蹟。
  原來老者姓賀,雙名一梅,系巴山老人最鍾愛的弟子,老人原擬將衣缽傳授與他,因尚有大弟子一涵道人,按巴山門規,衣缽掌門份屬老人,為免招致物議,臨 危之際,掌門一職仍授一涵,但將一種內家秘技暗傳一梅,並將一對心愛神鷹也贈給了他。一涵性極陰險,接掌門戶後,表面上對師弟異常和藹,暗中卻想藉故排 擠。有一年,值巴山祭師大典,按規定,巴山門徒無論有何事盛,如未經掌教許可,必須參加,否則將以門規論處。祭師之前兩日,一涵卻派遣老者辦理一種艱巨要 務,且限時完成,待老者將事辦完,趕回巴山已逾盛典時日,一涵赫然震怒,認為觸犯門規,當即將老者雙目,用一種毒汁點入,使之失明,並用毒龍筋將老者縛入 本洞,毒龍筋的一端系著一塊精鋼,安裝在石壁內,壁內滿布火藥,如老者想震壁逃走,則火藥爆炸,自無倖免,毒龍筋柔韌異常,內功多好,也無法擺脫。
  老者道:“四十餘年,蟄居此洞,只好修心養性,卑物我皆忘,小友惠臨此間,正如空谷足音,使人欣慰不已,更喜一身仙骨,功力奇高,他年必可領袖武林,發揚江湖正義,前途無限,好自為之。”
  麟兒聽得秀眉微揚,對老者道:“晚輩擬將毒龍筋弄斷,並將尊目醫好,不知前輩尊意如何?”
  老者喜道:“老弟台難道身懷寶劍,手攜靈藥不成?”
  麟兒笑道:“我有一把太古神兵軒轅劍,今日卻未帶在身上,但攜著廬山鎮山之物金牛神劍,此劍神異之處,雖然遠不及軒轅至寶,但斷毒龍筋卻易於反掌。”
  老者笑道:“廬山四寶已是天地神奇之物,如知禦劍飛行之術,千里來去,只在俄傾,至若軒轅至寶,乃系洪荒之物,那更不可同日而語了,小俠得此,至為可賀,蒙一片好意,解除老朽災危,就請小俠動手吧!”
  麟兒拔劍在手,握住毒龍筋,角金牛劍一揮,光華閃處,龍筋已斷,還劍認鞘,探手革囊,取出靈石仙露,在老者雙目內點了幾點,又請老者盤坐石台上,自己 將手與老者雙手相疊,用太清罡力助老者迅速復元,那老者立即感到有一股清和之氣,震注四肢百骸,同時,雙目內有一陣奇癢,待清和之氣達於雙目後,奇癢頓 止,麟兒已收功離台,笑對老者道:
  “前輩雙目已愈,就請睜眼一試如何?”
  老者雙目一睜,只見台前立著一個秀美少年,賽似天上金童,人間衛價,年華不過十之五六,而功力卻已絕頂,不禁滿臉驚奇,幾疑身歷夢境,似真似幻,半晌說不出話來。
  老人大袖微揚,飄然離台而起,滿臉慈祥,攜著麟兒的手仔細看了一會兒,禁不住一聲長嘆道:“崑崙舊友果然道冠群倫,功異凡俗,否則,以老弟年齡,絕練 不出這種功力,最奇的是剛才老弟助我復元的內家罡力,似是江湖傳聞失傳已久的貴派鎮山神功太清罡力,老巧久已不聞世事,貴派掌門人是否仍為老一派的崑崙三 仙太玄真人?”
  麟兒臉含微笑,告以師祖早以道蹬仙班,目前掌教系恩師紫陽真人,同時將自己如何學藝,如何得寶,菩薩岩如何巧獲靈藥,雲霧山旁的深谷內如何巧得絕傳一一告知老者,只聽得老者眉飛色舞,不住點頭。
  老少一陣閒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及古今與亡盛衰之事,可說無一不談,老者談風至健,博古通今,麟兒除一身絕世武學外,更有滿腹經論,胸羅萬有。人又天真,不時笑語如珠,雅趣百出,倏又目光電射,豪氣乾雲,把這蒼鷹老人只聽得心悅口服。
  老人問及麟兒此來巴山何事?麟兒將師姊受傷情形,一一說了,因自己替師姊療傷不便,欲弄塊特製鐵石將毒刺取出。
  老人笑道:“江湖俠義道,不必過分為禮教所束縛,再說你師姊果然存心愛你,要擺脫恐怕不容易吧!”旋把大巴山碧雲洞府情形,詳細講了一遍。
  麟兒因暢談時間已久,同時也確實掛念師姊傷勢,未便久留,於是起身告辭。
  老者豁然道:“老弟世之祥麟,我更身受大恩,愧無以報,師門秘技蒼鷹掌,系本門一種獨創手法,特予傳授,又有神鷹一雙,已具有數百年功力,跟隨老朽威 力無從發揮,擬令其易主而事,也可創一番善功,幸勿見卻,他年如有需老朽之處,憑一紙飛來,絕竭全力以赴,幸毋見忘才好!”
  旋把蒼鷹掌秘技,授予麟兒,這孩兒一點即透,立時學會,老人吩嘴一嘯,招來神鷹,對著這兩頭人鷹,嘰咕一陣,那兩只神鷹向著麟兒點了點頭,麟兒摸了它們一番,即攜著大鷹,叩辭老者,禦氣飛行,人已騰空而起,又向洞門老者揮揮手,一人兩鷹,瞬息不見。
  碧雲洞在大巴山山腹之內,巴山掌教一涵道人年逾八十,武功奇高,二師弟就是麟兒在蒼鷹谷的所解救的老者,已逐出師門,三師弟系七煞手王天燕,四師弟系 磨鏡叟除無咎,他身懷青靈古鏡,能運鏡遁神,更擅元天劍術,武功神妙無方,巴山門下弟子近百,與別派極少來往,一涵道人界於正邪之間,惡劣雖然做得很少, 但善事卻也行得不多,他抱著人不犯我,我不撩人的宗旨,門弟子好壞都有,龍蛇雜居,良秀不齊。七煞手王天燕也是師兄一流人物,他更抱寡人有疾,雖然不似那 些江湖下流採花作案,但女弟子六名中,卻弄了三名作妾,又擅素女術,故行年六十以上,望之猶若四十餘歲人,青發無須,異常瀟灑。他對女弟子教得極為耐煩, 手法也極為委婉,使人如沐春風化雨,師門恩深,故委身相侍者均出於自願,他那素女功力確屬不凡,只要投身一試,女的頓覺飄飄欲仙,欲罷不能,故他目前一妻 三妾,均出自本身培育的女弟子,而且情感彌篤,絕無怨尤。名門正派人物自然認為有乖禮教,不恥所為,但王天燕卻是我行我素,笑罵由君磨鏡史對於武功一項, 至為注重,除了護短是其缺點外,其他卻無疵可言。
  麟兒於晚間潛入碧雲洞府,他要找的卻是七煞手王天燕。碧雲洞分三進,最後一洞,左面居的正是此老。石洞旁人口處極多,洞中範圍極大,華美異常,裡面用 的都是上等的琉璃燈,正中一張椅,坐了一個形似四十歲面白無須的男子,儒生打扮,看著三個女弟子在場練習劍術,他不時口講手劃,說得極為詳盡,也條條有 理,有時並下場拿著女弟子的劍,親自表演一番,三個女弟子對師父的態度也頗為親密,似逾師徒常軌,練了一番,王天燕和她們回房休息,惟有一個穿紅衣的女子 道:“師尊教我的天魔劍法,尚未練熟,待我再來演習一番。”但見她一招一式如輕燕投林,飛駕織柳,劍芒打閃,帶著一條俏麗紅影,在洞中飛舞起來。
  天魔劍法至為複雜,劍招在千餘式以上,這女的只學到三百餘式,因為火候不足,練來頗為困難。待劍術練完,人也嬌喘不已,七煞手王天燕笑道:“劍招雖熟,功候不足,必須為師替你將全身奇經八脈打通,授以 女元陽大法才可速成,你如立志學全,不妨立即一試!”
  麟兒知道:“這女的又將被誘上鉤了。”
  果然紅衣女隨著王天燕步入後面石室中,室中有各式天魔女圖像,酥胸玉股,一覽無遺,王天燕卻持著各種圖像,一一講解,只聽得那女子如醉如癡,喘息可 聞,緊跟著又令那女的仰臥榻上,隨即著手按摩,這種按摩手法,卻是素女術中的特別門道,女的春心大動,竟自解羅襦,玉體橫陳,靜待乃師人教,王天燕揚手一 掌,桌上燈火隨即而滅,師徒二人同心操練那素女術去了。
  淫男盪女,傷風敗俗,師道蕩然,麟兒本擬著手懲處,但以師姊傷勢奇重,洞中隱藏三位高手,一出手就難免一場惡鬥,故力加忍耐,轉身逕奔七煞手練功房,為著隱蔽身形,乃揚手將洞中燈光撲滅,隨快如飛矢,撲入房中。
  練功房中陳設得異常潔淨考究,一張檀木雲床,兩排坐椅靠壁,壁上滿接著各種字畫,雲床旁邊掛著一把古劍,一柄折扇,一副革囊,雲床上,疊坐著一個美麗 女子,論年紀也不過甘歲左右,她穿著一身褻衣,披著一件大擎,正在那裡運功行氣,麟兒進了房,帶來一陣風聲,這女子雙目一睜,一見進來的是一個俊美少年, 正待喝間,麟兒想用點穴法傷她,但他心地善良,再說男子漢大丈夫,無緣無故傷一婦人女子,也失俠義道身份,故而一笑道:
  “你無須驚叫,我來此並無其他惡意,只緣師姊受傷,須吸鐵石一塊,七煞手暗器名家,具備此物,請藉一用如何?”
  女子微笑道:“看你人美如玉,說話也很老成,我就送你一塊吸鐵石吧!”隨手將壁上革囊取下,探手入囊,拿出各式吸鐵石,又問麟兒,他師姊傷在何處,麟兒紅著臉,嚅嚅著說不出口。
  女子嫣然一笑道:“難道是傷了見不得人的地方?”麟兒只好點點頭。
  女子笑了一笑,揀著一塊圓頭柱形的吸鐵石交與麟兒,麟兒紅著臉,要求女的再賜一塊。
  女子嬌嗔道:“要多了有什麼用?”
  麟兒只好告訴她另有重傷兩處,並把自己胸部指了一指,那女的自然也就明白了,於是又揀了一塊方形的給他,並間麟兒,他師姊如何受傷,現在何處?美男子摘要地敘述了一遍。
  女子驚道:“漕宇廟離此處五百多里,你如何能在一天時間內趕到此處?”
  麟兒笑道:“我頗擅禦氣飛行之術,一天一晚,約可趕五千餘裡。”
  女子又問及麟兒師門,美男子也只好據實相告,說完話,即拱手告別,那女子脈脈含情地看了麟兒一眼,披著衣,下了床,送到門口,輕向麟兒道:“賤妾秦蓮 貞,幼投身本門,雖一時失身,但也無法後悔,身旁尚有解毒藥一瓶,特舉以相贈,本門高手如雲,應立即出洞,四師叔身懷青靈古鏡,善遁形之術,最是難纏,離 開此處愈快愈佳,你能禦氣飛行,功力已臻絕頂,他日妄如行道江湖,若有危難,尚祈念今夕一面之緣,稍予援手,則感激不盡矣,言盡於此,從速去吧!”說完目 蘊淚光,依依惜別。
  麟兒抱赤子之心,至情至性,對秦蓮貞這種女子也認為極有可取之處,與其依依惜別,私心也不禁惶惶,忙舉手為禮道:“嘉麟身受大惠,私哀至感,他日有 緣,必有以報。”說完,身形微動,快如電閃,人已從原路飛出洞外。洞頂系一石巖,形勢雄偉,矗立巴山腹部,白雲如絮,映月生輝,小立岩端,恍如身在仙境。
  美男子正在欣賞無邊美景,忽然身側有人笑道:“無端來此禁地,只怕你來時容易去時難了。”
  美男子目光如神,可穿雲透霧,但來人已至身側,而自己卻茫然不知,雖神目四射,四周卻杳無人影,也不覺心頭一震,碰巧太古神珍又都留在瓊姊身上,遁形異術無法破除,看來只有用護身神功與人一擠了。
  主意想定,口頭也不示弱,於是冷冷地發話道:“大巴山既非虎穴,更非龍潭,所謂禁地,那不過是夜郎自大者一種幻想而已,青靈古鏡可以遁形,盡人皆知,如認為依此即可技壓江湖,則無異于管中窺豹。”
  忽聞另一老者哈哈一笑道:“數十年來,尚無人敢在我大巴山上大放厥詞,今晚竟有高人來此,且容貧道一會。”聲從洞中發出,字字入耳,一條黑影。從後洞中部出口處,電射而至,落地無聲。
  來人卻是一個道裝老者,論年齡,約在八十以上,但精神 鑠,目蘊神光,戴著青色道冠,一襲青色道袍,背負長劍,手挽拂塵,雖然也帶著幾分飄然欲仙之概,但總覺得陰氣襲人,不問而知是巴山掌教一涵老道了。
  麟兒身形不動,沉著異常,對來人一聲冷笑道:“道長如有高招,儘管賜教便了!”
  忽然一股勁風向麟兒背後襲來,伏魔神功早已發動,那勁風硬生生地被反彈回去,只聞有人嗯了一聲,而麟兒卻仍靜立當場,若無其事。
  此時從麟兒出口處又衝出三條黑影,頭一條系一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手裡拿著一把折扇,肩上負著一只革囊,背後卻站著二位年輕女子,一位是含情贈物的秦蓮 貞,另一位則是初次與乃師同習素女術尚未探知姓名的美女。二女頭髮蓬鬆,臉帶倦容,想來素女神功,練之不易,為時太久,頗費精神,秦蓮貞脈脈含情地望了麟 兒一眼,翠黛微顰,隱含幽怨,教玉郎煞費猜疑!
  原來七煞手自麟兒走後不久,即事畢返房,隱聞外間有詰問之聲,秦蓮貞心中有數,恐七煞手聞聲外出,聯合對付麟兒,最好的方法只好拿練習素女術來纏住乃 師,兩人聚精會神地演練了一陣,似乎聽到掌門人也出手了,秦蓮貞芳心大亂,神功練來早已味同嚼蠟,只好草草終場,與師父一同穿好衣服,帶著隨身武器,師妹 邊藍芬也整裝而出,出了洞,果貝麟兒未走,還若無其事地靜立岩頂,不禁芳心大亂,暗中抱怨麟兒辜負了她一片好心,這些事我們美少年哪能知道?
  七煞手折扇輕搖,慢步而出,冷冷地問道:“你是何人門下,敢闖大巴山頭?”
  麟兒見了他,即有說不出的一種厭惡,滿臉不屑神情含怒答道:“我門派出身,憑你這種衣冠禽獸,還不配問。”
  七煞手赫然震怒,折扇一揮,已打出一陣勁風,秦蓮貞芳容變色,麟兒看了她一眼,也未說什麼,依然迎風而立,不避不閃,那內家勁風,還未到麟兒身旁,忽然受了什麼東西一擋,原封奉還,力道加倍,將七煞手震退了數步,只震得心頭發熱,氣血翻騰。
  七煞手心猶不甘,運氣凝神,功行兩掌,打出五十餘年獨步江湖的七煞掌力,只見兩股黑風滾滾而出,有如山崩海嘯,鬼哭神號,直向麟兒襲來。
  麟兒有手往上一揚,打出師傳絕功乾元掌力,一股柔和的力量,對著那兩股黑風一擋,那黑風立即消滅於無影無形,同時七煞手本身,受著麟兒打來的掌力一 震,心頭立起反應,只感到全身酸麻,四股無力,真氣消散,目眩神昏,人竟站立不住,搖搖欲倒,身旁兩女子,忙把他扶住,一涵仔細察看一番,也無法治療這種 神奇功力,滿臉困惑,秦蓮貞向著師妹道:“請把師父扶入後房,待我來替他報仇。”替師報仇是假,怕麟兒脫不開身是真,女人的心真不可捉摸,老來縱懷素女 術,也難綰住美人心。
  七煞手受傷回房,秦蓮貞一聲清叱,天魔劍術怒若驚濤,勢如倒海,只見一片寒光,襲著一條俏影,擁起一座劍幕,只一下就將麟兒罩住。
  美少年忙收去護身神功,應用龍虎掌半真半假地和她纏戰,悄悄對她說道:“你師父罪孽深重,一身功力,恐難復元,但性命卻無妨礙,如能知過悔改,只要憑 你一句話,我即可把他治療,本門乾元功力,除我派長輩外,別人無法解除,你如存心恨我不該速下毒手,那我也可饒他一次,以報你贈物之情,貴派人手雖多,我 傷他們易於反掌,你不必為我著急,久戰令人生疑,我將你劍震出手,你日後,口遭受危難,可投書崑崙告我,屆時我必設法打救。”
  說完,一聲清叱,一式烘雲托月,雙手往上一招,一股真力將秦女手中寶劍震出老遠,人卻氣定神閒,迎風而立,自中卻說了聲:“承讓!承讓!”
  秦蓮貞泫然欲涕,輕移蓮步,已退到掌門人身旁,一涵正待出手,忽有一種老氣橫秋的聲音起自身旁道:“師兄且慢出手,待我來鬥鬥這娃兒。”
  一涵知道師弟磨鏡叟已發動青靈鏡遁形而出。他行道江湖數十年未遇敵手,倒要看看這少年,矚何鬥他。麟兒心中也納悶異常,因為來人隱身不出,除用聽風術 與之拼鬥外,只有使用護身神功防守不攻。神功未發,忽然左臂一麻,剛時天台玄機兩處也被來人點中,麟兒不禁大吃一驚,伏魔神功雖然發動,但要穴被人閉住, 功力已失十之八九,同時,敵人掌力已如排山倒海,向四方襲來,內中有一種掌力,功力奇高,竟穿破伏魔神功向自己胸口直襲,雖然勉強行運氣,但己力不從心, 胸部連中數掌,受傷已自不輕。饒你麟兒武功再高,也難逃傷亡之厄,說什麼明珠仙露,九品紅蓮,一著棋差,鑄成大錯,至情至性的季嘉麟,已陷入災難之中了。
  這正是:
  縱是同門情誼重
  焉能獨自闖巴山
  麟兒身受重傷,要穴被人閉住,只因功力深厚,勉強發動神功支持,一涵道人與磨鏡叟分別用伽藍掌與少陽掌力乘機襲擊,此時麟兒已盤坐地下,運功苦撐。秦 蓮貞知他受傷慘重,痛徹心脾,忙向一涵道人道:“掌教何不將他活擒,叫他慢慢說出幾種絕世神功,然後再勸他歸入本門,豈不得一絕好弟子?”
  一涵心動,磨鏡叟人也現形而出,站在師兄身旁,拈胡不語。驀聞嘎嘎數聲,兩只大鷹快如電閃,眨眼間已出現在當場上空,麟兒聞聲即知神鷹飛至,無奈人已 受傷,功力已失十之八九,無法騰空而起,就是坐上鷹背飛行也難,不來高手馳援,委實無法擺唬困境,依然是凝神靜氣坐在當場。神鷹飛來數匝,雙翅一收,對著 一涵。磨鏡叟凌空下擊,兩人雙雙大怒,伽藍少陽兩種掌力,各自施為,神鷹振翅騰空,旋向斜刺裡予以閃避,倏又突飛下降,待兩人施掌襲擊,則又騰空躲開,一 涵怒向磨鏡叟道:“這兩只扁毛畜牲,竟敢擅幫外人,莫不是洞中違犯幫規者被這孩子解救,此處事完,你我應同去洞中察看。”磨鏡叟點頭應允。
  兩鷹騰搏一陣,竟誰也不能奈何誰,磨鏡叟冷笑一聲,懷中取出青靈古鏡,正待施為,冷不防秦蓮貞抽空一劍,向他肩膀劈去。這一下,事出卒然,一涵和磨鏡 叟兩人誰也想不到會變生時腋,磨鏡叟功力再高,運功抵禦時己自不及,一條右臂竟被這一一劍傷及筋骨,創口極深,血流如注。一涵道人大喝一聲:“賤婢敢 爾!”
  正待運伽藍掌力將秦蓮貞擊斃當場時,神鷹又雙雙撲到,將一涵掌力引開,磨鏡叟須發怒張,鐵青著臉,不發一言,拿出丹藥將傷口的血止住,一涵把他的衣服 撕下一塊,替他裹傷。這當兒,秦蓮貞氣定神閒,若無其事,走到麟兒身前,很關心地問道:“相公傷勢如何?能否騎鷹背逃出此?”
  麟兒俊眼含淚慘然一笑道:“伽藍掌力已傷及中元,功力已失十之八九,縱有神鷹,亦無法騎坐,承姊姊援手之德,終身感志不忘,此處你已不能再留,速騎鷹逃走吧!”
  秦蓮貞慘然一笑道:“我幼人本門,受益極多,因習天魔劍與素女術中 女元陽大法失去貞操,悔亦無及,因看相公一片赤誠,滿臉正氣,少年英俊,有守有 為,始感一身所習,殊不足以登大雅之堂,今為拯救相公,無故劍傷師叔,已為師門叛徒,叛師不忠,棄友不義,一身罪孽,無處可逃,身雖敗柳殘花,自信頗知禮 義,相公世之祥麟,人間威鳳,身在險境,諒可化吉離兇,神鷹出現己久,鷹主人可能及時趕到此間,望速離此地,回山治療,並勿以蓮貞為念,人間苦命人極多, 絕非蓮貞一個,能心存善念,救苦安良。即系武林正旨,良言盡此,薄命人要先走一步了。”說完,橫劍向項下一抹,待麟兒想出手打救時,已玉須香消。
  麟兒驚叫一聲「蓮姊姊」,打出陰陽罡力,奈功力已失,作用甚微。蓮貞死志已萌,動作極為迅速,只一下,血濺五步,玉體橫陳。麟兒慟哭失聲,悲不可抑,暗中禱告道:“蓮姊英靈不遠,弟如脫困,必按照雅囑行道江湖,有違此志,明神殛之!”
  一涵道人已將師弟傷口扎住,對蓮貞自刎視如未睹,毫不動容,包紮已完,獰笑一聲,走近麟兒,正擬全力施為,撲滅這少年強敵,驀聞一聲長嘯劃空而來,神 鷹背上已落下一個道裝老者,這時一涵伽藍掌力業已打向麟兒,那老者一聲怒吼,扎向麟兒身前,平推雙掌,勁風如潮,實施硬接硬架,兩股勁風在空中互相撞擊, 呼的一聲,將四周岩石打碎不少,聲勢至為驚人,兩人同時被掌力震退一步,彼此臉上互相一怔,一涵道人將老者看了一眼,冷笑一聲道:“看到這兩只扁毛畜牲, 我早猜到你這蔑視門規的叛逆已被那小子解救,果然恬不知恥,竟敢和本人動手,今晚如不能把你力斃掌下,我願在本門祖師前閉關三年。”
  鷹背上下來的老者正是蒼鷹老人。一涵在包紮師弟傷勢時,有一只神鷹立即飛赴蒼鷹谷,將老者接來馳援。待老人趕到,正是一涵猝下毒手之時,蒼鷹老人一見 麟兒受傷,早怒不可遏,也施用伽藍掌力,與師兄硬接硬擠,這時見一涵責備自己,更引起他滿腔怒火。只見他雙目一睜,神光四射,冷冷地答道:“羅百韜,你對 待同門兄弟懷蛇蠍心腸,祭師大典之前,你故意派我赴峨嵋山藉金鐘玉罄,明知峨嵋四老正在那時坐關未出,你偏限定對日,令我自蹈羅網,事後用毒藥傷我雙目, 更用毒龍筋配合火藥束縛我身體自由,這些你早已計劃周密,各種步驟均是按計而行。現我苦已受盡,和你師兄弟之情分斷絕,你身為掌門,對待一個受傷的孩子濫 施內功掌力,如真正把這孩子弄到重傷不治,崑崙五子把你饒了才怪!”
  一涵一陣怪笑,袖袍一揚,打出伽藍神功,這種掌力原出自佛門,一涵師傅巴山老人身兼佛道兩家之長,並以之傳授一涵蒼鷹。蒼鷹老人一見來掌,竟不閃不 避,硬接硬架,兩人功力悉敵,誰也無法得手。忽然老人施出秘技蒼鷹掌,翻滾抓騰,內蘊純陽罡力,綿綿不絕,向一涵搶攻,一涵哼了一聲,竟施用自己數十年研 鑽的秘技天星掌法,與之對攻。蒼鷹秘技系巴山老人壓箱絕傳,奇異無比,對拆兩百余招,一涵被老人施用飛隼搏兔當場震退了兩步,自知在拳招上技遜一籌,不禁 怒喝一聲:“叛逆,這是你自己找死!”
  從一皮袋中掏出五雲神沙,正在揚手待發,磨鏡叟也拿出青靈古鏡,擬隱身遁形。突然從林內飛來一條黑影,雙掌打出劈空掌力,將毒沙寶鏡一齊劈落,旋轉身抱著麟兒,向蒼鷹老人大喝一聲道:“呆老頭,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空中兩鷹束翼而下,疾落當場,來人與老者,跨上鷹背,一聲鷹唬,身人長空。後來老者是個化子模樣,懷中抱著麟兒,他看到麟兒受傷慘重,心中震怒異常, 竟向地面站立的一涵發話道:“你竟用佛門罡力向著年輕的孩子施展毒手,三年之內,我不與崑崙五子把你大巴山攪個天翻地覆,我天山神丐,從此退出江湖!”
  一涵冷笑道:“老化子,你那幾下毛手毛腳,別人捧你,我羅百韜還沒有把你放在眼內,崑崙派的門弟子,自有崑崙派的人管,你天山派無能,收不到門人,自 可老死牖下,享受清閑,犯不著硬拉別人門弟往自己臉上貼金?大巴山門戶洞口歡迎的最高人逸士,他們隨時可來,隨處可來,至於那些偷雞摸狗之輩,伸手要飯之 流。偕同那些盜名欺世,自命不凡,目無餘子的江湖道,我們是一律拒絕,他們果真吃著豹膽熊心,願來一試,那也不過是大巴山頭多添幾個冤魂怨鬼而已!貧道此 時不願再事出手,你還是早點滾吧!”
  神丐哈哈大笑道:“老雜毛,鬥口無味,反正三年之內,自有你的樂子,你等著瞧好了!”
  說完,與蒼鷹道人騎著飛鷹,進入雲端,瞬息不見。飛鷹速度,快無倫比,而且平穩異常,天空白雲,如柳絮輕飄,掠身而過,仰望長空,碧天如畫,俯視原野,萬里無垠,人謂登泰山而小天下,若隨身天際,默察穹蒼,則納須彌於芥子,更覺身歷仙境。
  老丐俠被無邊景色引發豪興,不覺哈哈大笑道:“騎著這扁毛畜牲,飛得又快又高,地下景物盡收眼廉,我今天算是第一次大開眼界,看來這一對扁毛畜牲,能身騎兩人,負之無物,果真有些鬼門道了。”
  那神鷹靈異逾常,心高氣做,見神丐一味他講他是扁毛畜牲,竟扭轉頭,睜著兩雙怪眼,瞅了神丐一眼,旋一起一伏,把背上神丐,弄得顛簸不定,幾乎把神丐從鷹背上跌了下來。
  神丐笑罵道:“你這東西,競敢捉弄化子,把我弄惱了,我不把你背上羽毛,全部拔下來才怪!”
  蒼鷹老人笑道:“老友,積點口德好不好?它肯馱你,已是天大的人情,你還左一句扁毛畜牲,有一句扁毛畜牲,把他惹惱了,你得提防他把你從背上甩下來,你身懷絕世輕功,固然不懼,但麟小俠功力已失,如何禁受得起,他如不是馱著他的主人,恐怕此時早已發難了。”
  神丐笑道:“這兩個東西,原是你的長年夥伴,四十年來,江湖上就未見到你的行蹤,一般忖測,咸認為你已歸道山,你又如何重入江湖?這蒼鷹又為何變作麟姪之物?倒叫老化子百思不解了。”
  老人將自己各種經過一一說了,只聽得神丐勃然大怒,恨聲道:“麟姪功力復元後,我們同赴巴山,找一涵賊道算賬。奇怪的是一涵賊道竟能傷這孩子,而且傷 得很重,使他失去功力,我就有點懷疑。一涵功力,看情形不會比你我高明,這孩子武功,卻已臻化境,而且身懷太古奇珍,但目前身上,卻一件未有,真使人費 解,如果那兩件至寶被一涵得去,那就如虎添翼,弄得不可收拾,這倒是一件至為嚴重的事,老友是否明暸個中內情?”
  老人道:“他此次來大巴山,系找吸鐵石為師姊治傷,軒轅至寶留在他另一師姊處守護病人,麟小俠功力絕頂,已得崑崙武功之秘奧,擅太清罡力與伏魔神功,我那師兄如何是他敵手?據我忖測,一定是本門師弟磨鏡叟使用青靈古鏡,隱去身形,暗施毒手把他弄傷了。”
  神丐皺了皺眉,又看了懷中麟兒一眼,見他人似昏迷,不覺引起無限憐恤,向老者一笑道:“我老化子一向冷面冷心,在江湖上獨行其事,惟獨對這孩子卻有說 不出的投緣,再說崑崙掌教視此子如性命,連自己結婚定情之物也贈了這孩子,他惟一愛女,也許配了此子,果真此子如產生變故,崑崙派勢必傾巢出動,那時你師 兄師弟可算是惹下大禍了。”
  老人雙眉一皺道。“我與師兄之情早已斷絕,按說這場事我可撒手不間,但以師門恩重,當然也不能袖手不管,據我看,麟小俠絕非夭折之像,想可化難呈祥,他年復仇巴山,探望老兄不要火上加油,看我薄面,略為化解,則感激不盡矣。”
  天山神丐自然滿口答應,停了一會兒,神丐又問道。“麟姪旁邊倒下一個姿色極美的女子,看來是自刎而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人嘆道:“那大約是巴山女弟子,可能看到麟小俠身陷絕境,殉情而亡。”
  天山神丐禁不住黯然一嘆道:“這孩子天生異質,但是一身情孽牽連,要化解還真不容易呢!”
  鷹行迅速,不到半天,已至漕宇廟前,麟兒人稍清醒,望了底下一眼,只說了「廟宇」
  二字。兩老朝下略看,即知所在地點,神鷹束翅下降,就在廟的附近,兩老躍下鷹背,並肩同行,直向玄武殿走來,但見殿已殘舊,一片荒涼,斷井頹垣,傷心慘目,神丐一聲長嘆道:“人美如玉,處境如斯,赤子心胸,善良可愛,亦可見江湖行道之不易了。”
  蒼鷹老人一笑道:“老友浩氣乾雲,壯懷激烈,今卻為麟少俠的傷勢觸景傷情,愛護期望之殷,由此可見!”
  兩老走近廟門,只見出廟內走出一絕色女子,她身著紅絞細襖,配一副百淡紅羅折裙,綠雲掠鬢,翠背含顰,背上插著一柄長形古劍,劍柄上光分十彩,時隱時 現,一望而知是那軒轅至寶,她項下掛著一顆奇形碧玉,碧霞閃閃,隱蘊金芒,這正是太古神珍紫龍玉壩,人本來生得如煙籠芍藥,似盛開牡丹,加以那絕世奇珍放 出了祥霞彩瑞,擁在那嬌軀四周,直似桂宮嬌娥,雲間仙子,只見她輕移蓮步,款擺柳腰,陣陣蘭香,隨風飄溢,滌盡俗懷,這才是落雁沉魚,羞花閉月,人間麗 質,莫勝於領!只看得二老暗中點頭,同聲喝彩,見她身上背帶的都是麟兒性命交關之物,一望而知她與麟兒關係不比尋常。
  這女子見來的是兩位老者,一個乞丐打扮,高大身材,頗有白須,修眉朗目,雖鴿衣百結,但潔淨異常,她眨眨大眼睛,大約心裡有數,但看到老者手上,抱著 一個少年男子,就裝束看酷似麟兒,臉上似飄起無限困惑,但一顯即隱。右邊那老者,白髮如銀,其長過腹,白鬍子也有一尺多長,滿臉慈祥,如春風化雨,極使人 生親切之感,一望兩位老者,就知是師執前輩,只見她先向天山神丐盈盈一禮道:“老前輩可是譽滿江湖的天山神丐?”
  老化子忙點頭稱是,也還了一個禮,同時心中暗笑道:“妙啊,他們小兩口可說是無話不談,否則,彼此從未見面,怎能知道我這叫化子?大約那龍虎棒法與陰 陽罡力也傳給這女子了。”又給她引見了蒼鷹老人,那女於也向蒼鷹老人見了禮,並說出了自己的姓名與派別,兩老這才知道小麟兒未來是一箭雙雕。
  出來的女子正是瓊娘,見過了二老,忙問天山神丐道:“老前輩,你手中抱著的,是不是麟弟弟,難道他受了重傷不成?”
  蒼鷹老人忙將他在大巴山經過及受傷情形,概略地說與她聽。這一說,只聽得她嬌軀發抖,熱淚紛拋,有氣無力地問道:“他……他那傷勢,難道就無法挽救了麼?”
  神丐點頭一嘆道:“我們且讓他躺下察看傷勢後再說。”
  瓊娘忙將二老引人麟兒房中,神丐將麟兒放在床上,並告訴她所需磁鐵業已取回,著瓊娘拿去救她師妹,瓊娘自然不敢有違,忙出房去訖。
  二老將麟兒衣服打開,見胸口一片藍紫,手探胸部,跳動極微,脈息亦至為微弱,幾至不可辨別,知道心脈受傷慘重,如不施用克制伽藍手的內功,並打通全身奇經八脈,縱有靈丹仙露,也難望其著手回春!
  神丐皺眉問老人道:“你和你師兄習的多半是同一路子,而且也擅伽藍掌力,對於他的治療法是否知道?”
  老者默然一嘆道:“伽藍掌法治療極為困難,不僅我本人會用而不會治,就是先師也無法使其復元,普天之下,能治療此傷者,除崑崙派之千元、太清佛門之般 若、青靈,還有太乙五靈及儒家之一無與天運各種功力外,就只有我恩師手創之三陽罡力。但三陽罡力並不能使傷者完全復元,但可保得命在,其中最佳治療方法, 以一元、天運、太清、太乙五靈及佛門是般若罡力最為神奇,不過一元天運,江湖上從來未見過,是否有此罡力猶有問題,太清罡力雖為崑崙絕傳神功,但這孩子不 但獲得此項絕傳,而且功力奇高,至於太乙五靈及般若罡力,據云一系崆峒絕傳,一則為佛門秘技。百餘年來即未出現江湖,目前崑崙掌教以師門秘技失傳,自創有 一種乾元掌力,麟少俠於啟蒙時即獲得此項傳授,據我付測,紫陽道友能悟出此項功力,系參照易經佛經而以道家方法為主,旁推搏引而成,功力雖玄,可能較大清 罡力技遜一著,最奇是麟小快似尚習過另外一種秘技,它能不循正軌,專找捷徑,前次治療我目疾時,竟以玄門導氣人目之方法,助我雙目去毒培元,當時我心中至 為詫異,因為老一輩江湖道,也無人有此功力,故當雙目將愈時,我暗運伽藍內功,故意實施反擊,他不但能綿綿化解,而且另有無數潛力從其他穴道,滾滾而進, 神奇之處莫可端倪。他恩師紫陽真人,我尚未曾遇合,功力高下無從置評,但他師祖太玄真人雖曾領袖武林,功力臻於化境,我卻見過數面,就事論事,武功上卻遠 不及這孩子之神妙精純,但此次受傷,大約因為護身神功發動太遲,全身要穴被我師弟運用天靈指閉住,先機即失,功力頓減,太清罡力雖奇,卻無法發揮威力,傷 及心脈,治理至難,老朽卻委實無法可想,不過我可用本身功力助他醒轉過來,待他神智清明以後,他自有治傷之法,也未可知。”說完,運氣凝神,手上發出絲絲 熱氣,往麟兒全身穴道緩緩推拿。
  天山神丐並用掌心抵住麟兒腳底湧泉穴,發出內功熱力,助長麟兒功力。這兩個武林高手為了拯救這孩子,不惜消耗本勢真元,竭全力以赴。這邊二老救治麟 兒,另一邊則是瓊娘治療師妹,雙方都是同時動作,為時極久。瓊娘已將師妹毒刺取出,麟兒受傷之事,卻未讓玉英知道,因為畢瑤被劫已夠慘了,急盼麟兒歸來謀 求解救辦法,誰知麟兒這次傷得更慘,失意之事,紛至沓來,真使瓊娘愁上加愁,芳心欲碎。薛瓊娘取出毒刺後,心惦玉郎安危,囑師妹寧神靜養,匆匆進入麟兒房 中,見到二老滿頭大汗,手中白氣絲絲而出,不絕如縷,自己身子反正是麟兒的,此時也無暇顧及避什麼男女之嫌了,走進榻前將玉郎仔細一看,只見他臉色慘白, 胸口上出現一片紫藍色傷痕,雙目低垂,昏迷不醒,想起玉郎情重,蓋代奇姿,為顧自己安危,懷中異寶留給自己防身,憑赤手空拳獨赴巴山找尋磁鐵,遭人暗算, 身受奇傷,果如不測,真是百身難贖了,想到此處,眼淚早奪眶而出。嬌軀顫抖,人也幾乎昏倒,為避免分散二老行功,緊咬銀牙,勉強將身子定住,靜立榻前注視 玉郎變化。二老行功已久,按照普通傷勢,此時早已復元,但麟兒迄未睜眼,兩人神目同時睜開,看到麟兒情景,不覺各自搖頭,蒼鷹老人突然雙目復閉,一聲微 哼,手上白氣大增,一絲絲透過麟兒毛孔,直向體內鑽去,雙手推拿比前更緩。天山神丐知道此老竟不惜毀去數十年功力,助長此子神智復明,因為自己酷愛靈秀少 年,加以年事已老,塵世間也無多大留戀,人家既能捨己為人,本身尚何所惜?當下也閉著雙目,運用坎離交濟之法加緊行功。兩老這一拼命,無異將二人元氣都灌 注在麟兒身上,不到一刻,麟兒身上汗出如漿,臉色已略見紅潤,身子也微微動了一動,二老又睜眼看了一看,臉上同時露出笑意,但兩人頭上白氣蒸騰,汗出如 漿,臉上也同時現出倦容,可是兩老咬咬牙,依然行功不輟,但見頭上白氣,愈來愈大,如鍋中蒸氣團團而起,瀰漫全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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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神功救美c

  瓊娘起初還未察覺,一見這情形異常,忽然憶及師門學技時,青雲師太曾言及習內功的人,均須運用水火既濟的道理,如使用內功過度,使功力外洩,則不到半 天時間,可廢掉一身功力,看到二老這種情形,分明是犧牲自己功力,挽救玉郎性命了,想到這裡,心中一酸,那眼淚如斷線珍珠落個不停。她咬咬銀牙,移動抖戰 的嬌軀,探手麟兒革囊中,取出玉瓶,拿出玉匙,從瓶中掏出紫蘭仙寶兩顆,納了一顆在蒼鷹老人口中,又傾了一匙仙露給他喝了,老人睜開眼,面現驚喜之容,向 她點頭笑了一笑,她也苦笑了一下,又照樣給了天山神丐一顆蘭寶,一匙仙露,神丐喝過之後,不禁噫了一聲,也向她點頭默許。
  說也奇特,二老吃了蘭寶,喝過仙露後,那頭上白氣,臉上大汗,立時不見,不到一頓飯的時間,麟兒已全部清醒過來,二老也停止功力。
  瓊娘驚喜若狂,攜著麟弟弟的手,臉偎在麟兒身上,熱淚流個不停。麟兒撫著她的秀髮,目蘊淚光,很輕微地嘆了一口氣,又對著坐在一旁的兩老苦笑了一下,並點了點頭。瓊娘又起身取了一枚蘭寶,一匙仙露,餵給麟兒吃了,磷兒養了一會兒神,精神已見好轉。
  天山神丐問麟兒道:“你傷及內腑,擊傷你的是伽藍掌,你擅太清乾元兩項秘技,目前你有無治療方法?”麟兒想了很久,點點頭。
  兩老聽了,異常高興,瓊娘也轉悲為喜,略舒愁眉。她放下了麟弟弟,轉身到玉英房中,看了她一番,見傷處浮腫瀝消,臉上雖然清瘦了許多,但仍掩不住國色天香,忙扶玉英坐了起來,慢慢行功運氣,驅除體內餘毒,以資早日康復。
  瓊娘正待轉身離房,玉英忙喊了一聲:“三姊且停,小妹尚有話說!”
  瓊娘停住了嬌軀,迴轉身,怔了怔神,勉向玉英微笑道:“四妹有何吩咐?”
  玉英滿臉嚴肅,對瓊娘道:“此次小妹這條命,能夠得到救轉,那無疑是出於麟弟之賜,承他千里往返,獨闖大巴山頭找尋吸鐵石,如今物已找回,我也被他救 好,按照常情以及他那種性格而論,他人既迴轉,絕不會不進房看我,從你滿臉淚痕及那種五心不作主的情形看來,可能他已受嚴重傷害,因為他武功已臻絕頂,能 返氣為神,返神為虛,這種至高無上境地,常人絕不能傷他分毫,普通的傷,以他那種絕頂功力,只須運氣數轉,即可平復如初,但是,現在的情形不同,他房間不 同語音,隱約可聞,你也顯得異常慌亂,師姊,你不用瞞我,莫不是他……他受傷慘重,來了很多高手為他治傷,而仍無法得手麼?天降神童,關係著武林劫運,若 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我袁玉英真的百身莫贖了。”
  她停了一停,見瓊娘黯然不語,忙又道:“師姊你怎麼不說話?”
  瓊娘只好把麟兒獨上大巴山的經過及受傷情形一一向她說了,只聽得玉英嬌軀發抖,熱淚紛紛奪眶而出,最後聽說治療有望,始稍釋愁懷。
  玉英又道:“畢姊姊的事情,你告訴了兩位前輩了沒有?”
  瓊娘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了她,立即匆匆離房,將另一房間收拾好了,以作二老憩息之用,隨即轉回麟兒房內。此時玉郎臉色,已稍趨好轉,但仍氣息頗微,軟弱 無力,他拉著心上人的手,雙目向她注視了一會兒,口角間微含一絲笑意,這情景,比哭還難受,只弄得瓊娘有如萬管穿心,幾乎當場昏倒。
  天山神丐滿臉慈祥地向瓊娘說道:“他已食過仙露異果,可促使心脈加強,只要設法加強他本身中氣,能促使他運氣行功,發揮太清罡力,則奇經八脈豁然自 通,伽藍掌功在體內遂起不了作用,病體自然痊癒,你如此時惹起他的傷感,則不但對他無益,反會促使他情況惡化,據我看,我們這兩個老怪物也該覓地休息了, 剛才,如果不是你拿仙果仙露助我們一臂之力,憑我們那點內家功力,早已一毀無餘,結果,我們總算因禍得福,不但功力未失,反而因此增加,這果露靈異非凡, 麟姪既已食此,讓他稍事靜養,情況必有轉變,我們出房休息去吧!”
  瓊娘將二老引到另一房中,待二老坐定,只見她眼淚如珠,盈盈向二老拜倒,位訴道:
  “愚姪女身受麟弟救命之恩,自願委身相侍,此去巫山,亦為姪女復親仇而起,如今師妹受傷未痊,麟弟傷勢慘重,師姊畢瑤又於昨晚被人劫往峨嵋,失意之事,重重而至,愚姪女道淺力微,寸心已亂,尚祈兩位師伯恩憫援手!”
  神丐忙揮手命起,瓊娘只覺一股潛力往自己身上一托,忙將身於往後微移,以陰導陽,化解來力,嬌軀也緩緩而起,淚還未幹,向著二老苦笑了一下。
  神丐看了蒼鷹老人一眼,兩老微微一笑,問道:“何人來此,將你師姊劫往峨嵋?你可詳說經過,我二人願為你作主。”瓊娘只好遵命,細說畢瑤被劫原委。
  原來自麟兒等進入玄武殿,行跡已被漕宇廟的人秘密跟蹤發現,待麟兒獨去巴山,廟中只剩畢瑤等三人,其中還有一個病體沉重,消息報告給鐵杖仙童後,他自 然心中大喜,即與冷面觀音商量,預備截持三女,解赴峨嵋,讓他們師尊輩親赴峨嵋要人,而後一網打盡,獨霸江湖。這計策極為歹毒,冷面觀音對峨嵋心無惡感, 雖然並未由衷贊同,但礙於老伴情面,故並未反對。當下由冷面觀音趕回觀音庵,帶來楊立、雙華及青城三鳳,返廟後,鐵仗仙童命廟中弟子騎著寶馬,抱著虯髯道 人返回峨嵋,醫治內傷,寶馬奇快逾恆,電掣風馳向峨嵋駛去。
  鐵仗仙童與冷面觀音藉著楊立、雙華及青城三鳳,於晚間到達玄武殿,由楊立在外問發話道:“崑崙弟子輩聽清,日間你們曾犯及峨嵋鐵杖真仙及青城冷面仙 子,今二仙攜眾降伐,如知悔改,應立即自縛外出受責,我師叔輩自能不念小過,看爾無知,從輕發落,否則,他們舉手之勞,你們卻有碎骨之慘,言盡於此,速出 來答話吧!”
  這時畢瑤和瓊娘正盤坐玉英榻上閉目養神,一聽楊立發話,瓊娘忙將紫龍佩交付玉英,囑其掛在項上,吹口真氣即可發揮威力,抵禦敵人,她自己掛著龍泉軒轅,龍形穿掌,逾窗而出。
  畢瑤性子過急,瓊娘未發動,她早已出窗動手,待瓊娘外出,畢瑤人已不見,楊立與陳玉貞兩人也離開了當場。瓊娘認為畢瑤被人引開,因掛念師姊安危,當時 在場者又是兩位高手,心雖著急,但又不能離場察看,鐵杖仙童一見瓊娘出來,一出手就是啞招,但見杖影如山,卷起一股狂飄,直向瓊娘打來,瓊娘俊目一觀,場 中除有冷面觀音外,另有雙華及青城兩女,五人如聯合出陣,自己本事再大,也不是敵手,這只能仰仗心上人的太古奇珍與之一拼了。素手緊握軒轅劍柄,那劍柄其 溫如玉,隨手一拔,劍作龍吟,一出鞘,即有萬道紫光,千重彩瑞,黃龍滾滾,隱蘊雷鳴,劍柄上迸出十道彩霞,結成一重光幕,緊罩著瓊娘嬌軀,瓊娘見鐵杖仙童 杖影如山,根根壓至,軒轅劍一招狂風卷浪,紫霞迸發,如一座金山,擁著一條紫龍,直奔對方杖招,那仙童大為震驚,連冷面觀音也玉容失色,只見她輕揚素掌早 已打出劈空掌力,走石龍砂,勢若奔濤,直向瓊娘襲來,瓊娘知道心上人這把寶劍百邪不侵,掌力難達,心有所恃,氣定神寧,掌風襲來,視若無睹,竟施展天音樂 譜中那種奇異招式,發動凌厲攻勢,有如排山倒海,招招指向鐵杖仙童要害,那劈空掌雖然無堅不摧,可是卷到瓊娘劍幕時,十彩霞光內忽然發出一種柔和力量,將 襲來罡力輕輕化解,微風輕掠,砂石自落,冷面觀音異常吃驚,手抱奪命金蓮撲向瓊娘,這婦人大約急怒攻心,失去理智,竟不顧江湖身份,不惜以二對一,蓮花刃 舞來呼呼作響,百步生風,只見一團紅光,只在瓊娘四方八面團團亂轉。
  這裡以二對一打得不可開交,廟門內袁玉英身臥病榻,竟以一敵三,真是險事重重,變生時腋。原來雙華興成玉霜熊玉儀等三人,見出來的只有畢瑤和瓊娘兩 個,畢瑤一出窗,就被鐵杖仙童百蠱神功打中,人早目眩頭昏,全身穴道又被他點中數處,人即當場昏倒,陳玉貞上前把她一把抱住,鐵杖仙童立吩咐楊立偕陳玉貞 將人送上峨媚,兩人騎上寶馬,由陳玉貞抱著畢瑤,快馬加鞭,直奔峨嵋。袁玉英與虯髯道在雙方較技時,虹髯道使用黃蜂刺將玉英打傷,自己亦中了麟兒罡力,當 時雖服了冷面觀音贈送的兩粒靈丹,回廟後,又經仙童推拿治療,但因傷勢極重,無法一時平復,只好送回峨嵋,函請掌教設法,並囑弟子徒眾暫時離廟,以避免敵 人捲土重來,受無謂犧牲。鐵杖仙童心高氣做,因遭麟兒挫辱懷恨在心,故作背城借一之舉,來時並囑咐楊立、雙華及青城三鳳,只要動上手,就不必有所顧忌,故 雙華玉霜玉儀想趁袁玉英受傷之機加以劫侍,運送峨嵋,替師叔出氣,進了廟,潛入玉英房中。
  袁玉英雖然身受重傷,但耳目卻極靈敏,雙華未進房門,她早用一口真氣,發動紫龍玉珮,只見千重碧霞迸射而出,金龍在碧霞中飛騰舞躍,矯矯不群,雙華踏 進門,那碧露中迸出一股狂颶,直向雙華撞去、雙華退閃不及,被撞得跌了一跤,只跌得頭昏腦脹,眼冒金星、怔怔神,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成玉霜與熊玉儀見雙 華吃了大虧,玉霜因雙華是自己未來夫婿,更產生了同仇敵汽之心,於是拔出背上長劍,劍身上擁起一片黃光,劍芒中顯出無數飛蜈,因屬青城四劍之一,確實神妙 非常,成玉霜目凝劍尖,力貫雙臂,疾用一招百鳥朝風,擁著無數天蜈,直向碧霞飛落,怎耐紫龍玉佩,乃太古奇珍,威力不可思議,待黃光與碧霞一經接觸,只聞 得波波數聲,黃光中天蜈紛紛四散,寶劍頓時黯淡無光。
  熊玉儀清叱一聲,拔出青城四劍中之赤癸劍,這劍也是魔家異寶之一,一出鞘即發出萬道紅光,奇腥撲鼻,玉儀一招孔雀開屏,劍式凌厲無匹,直向碧露掃去, 玉珮上紫龍影朝著紅光只一卷,紅光立即消去大半,緊跟著一股純陽勁力,挾著雷霆萬釣之勢,向他三人打來,二女與雙華急忙躲閃,嚇得臉孔變色。三人搗亂了一 陣,不但未捉住受傷的人,連玉英臥房,也無法進去,事既如此,沒奈何,只得罷手,這且按下不提。
  瓊娘心惦師姊安危,不得不速把敵人解決,故施出渾身解數,仙童、觀音再好功力,也敵不過那洪荒異物、天地精英。鐵仗仙童一招疾風暴雷,擬穿開劍幕,直 取瓊娘肩井穴,冷面觀音手中毒蓮化作玉笛橫吹,硬取瓊娘腰部,美瓊娘一聲清叱,劍化八方風雨,分迎兩人,只見萬道紫芒耀人奪目,寒光貶骨,疾若奔雷,金龍 影迎著兩人兵刃只一絞,暮聞嗆啷兩聲,仙童與觀音手中兵刃均只剩下半截。冷面觀音因金蓮系青城至寶之一,得來不易,毀於一旦未免傷心,粉目中不禁為之淚 落。鐵杖仙童人以杖名,於今寶杖被毀,變為徒手,這是從來未有的侮辱,氣昏了頭,存心拼命,袍袖連展,放出百蠱神功,只見一陣腥風擁著無數細微光點向瓊娘 襲來,瓊娘運功發動劍幕,寶劍光芒大盛,腥風觸著紫霞,忽然霹雷一聲,紫霞內迸出一道火光,打來的腥風,投入火光之內,緊跟著紫光閃了幾閃,腥風早消滅於 無影無形。
  忽然從瓊娘劍幕裡起了一陣呼嘯之聲,六道金光迸射而出,空中現出六條金鯉,分向觀音仙童頭上飛來。仙童心中一怔,躲閃不及,右臂上被金鯉擦臂而過,劃 開一道血槽,深達半寸,長約三寸以上,皮開肉綻,那還不說,空中金鯉還有兩條,向他頭部直撞而來,眼看仙童命喪當場,冷面觀音忙將左右手向空中一揚,打出 百步劈空掌,將飛來金鯉方向撞偏,並將仙童往斜刺裡一帶,面對瓊娘喝道:“崑崙弟子,請速停手,我尚有話說!”說完,從身邊取出靈丹數粒,著鐵杖仙童立即 服用,並取出粉紅色藥粉一包,匆忙忙撒在仙童傷處,將血止住,目注瓊娘,靜待回答。
  瓊娘心地善良,擲出魚籃,將金鯉取回,散掉全身功力,收去劍幕,抱著心上人的寶劍,微睜秀目,向冷面觀音喝道:“有話請講!”
  冷面觀音玉頰微紅,囁嚅對瓊娘說道:“你的功力,我們已兩度比較,確也不凡,不過靠著異寶神奇之力居多,真正的本領尚在其次,我們既敗在你手中,自無 話說,不過你有一同門姊妹,業已被我門抬獲,解往峨嵋,今日我們就此罷手,訂下百日期限,你可約派中高手到我們峨嵋要人,那時再以武功比高下,你勝了,入 給你領回去,我們也不再與你們為仇,如你等戰敗,那只有請貴派掌門叩頭謝罪,講明從此不再踏入川境,或與峨媚互相聯盟,彼此一家。你能擅自作主,就作決 定,如不能作主,可稟明你師尊後,再函告峨嵋,百日之內,你師姊絕無半毫傷害,過此期間,我可無法擔保,取捨從違,在於你一念之間。”
  瓊娘冷笑一聲道:“你挾我師姊作為人質,即此一念,其心可誅,本來,我也可將你二人就此擒獲,以牙還牙,因念你們年事已高,修為不易,我以一個年輕女 子,作事也不能如此毒辣,而今網開一面,替你們保留一點面子,百日之約,屆時必赴,師姊畢瑤如有半點損傷,我師弟季嘉麟,他卻不像我如此容易說話,而且舉 手之力,即可將峨嵋化作粉齏,我事先明告,你們可得小心提防,我也不願作無謂多言,勸你們早點離開,免我嫌厭。”說完返身入廟。
  雙華與玉霜、玉儀剛從廟中走出,瓊娘心中一驚,寶劍一揚,喝問道:“你三人行動鬼祟,人廟何為?如不言明,立教你們血濺五步,一個也走不脫。”
  熊玉儀也不禁勾起滿腔怒火,秀眉一揚,怒答道:“好大的口氣,你依仗的也不過是幾件異寶奇珍,手頭上也不見得比我姊妹高明,你那妹妹依然是無傷無損,盡可放心,倒是我熊玉儀想和你憑赤手空拳比比高下,你如有膽量,不妨就在廟外鬥鬥。”
  瓊娘聽說師妹未傷,知紫龍珮威力奇大,他們無法解破,心中一定,忙將寶劍往背後一插,蓮步姍姍,冷笑一聲,就著熊玉儀發招動手。
  熊玉儀原是青城赤霞女最小的一位女弟子,功力極高,拳術輕功至為出色,模樣兒也生得嬌俏異常,只見她一身淡綠勁裝緊裹著玲玫嬌軀,細腰上橫束著淺黃色 纖罷帶子,足蹬紅緞子白花小劍靴,淡綠包頭,秀眉星目,櫻口瑤鼻,雖然比不得瓊娘又俏又艷,但也是一位絕世美人。瓊娘心想,這妮子一貌如花,我如下手過 重,說不定麟弟弟又要咳怪,倒不如把她擒下留作人質,好換瑤姊。對手已將嬌軀微閃,卒起發難,右手驕起兩指天外來鴻,左手驕指如點,金針指路,一點耳根 穴,一戳當門穴,指挾勁風,身如電閃,快似流星飛天,狠狠點到,美人兒一貌如花,心卻狠辣。
  美瓊娘一見來招,不閃不避,摹地雙掌往外一翻,右手金絲纏腕,硬扣對方左手脈門,左掌翻出,架開對方來式後,倏地變掌為抓,直向小妮子右乳上輕輕一 按,只覺其軟如棉,她心中暗笑,假如給麟弟弟看了,不把他樂壞才怪。熊玉儀一上手,心高氣傲,初對掌就輸了人家一招,雙乳被人摸上,好在人家和自己一樣是 個雌兒,如果是男的,那還得了,也不由心中不服,心想,這個美人兒,天生絕色,又俏又艷,如果自己是男的,把她抱一抱,那豈不真個銷魂,也待我來耍耍她, 出出這口惡氣,瓊娘按她右乳,她乾脆滿不在乎,暮地右手一縮用時往下一按,進步橫掌,直取瓊娘小腹,瓊娘正待閃避化解,小妮子左手忽然往上一探,用手在瓊 娘臉上狠狠地摸了一把,然後趕快閃開,一邊閃,一邊將手在鼻上聞了一聞,輕笑道:“好香啊!”這哪裡是打架,兩個美人兒簡直是在場上互吃豆腐。
  瓊娘玉頰被人撫摸,除了麟弟弟,真還沒有第二人,對方以牙還牙,真弄得啼笑不得,然而自古以來,不論男女,只要才貌相當,每多惺惺相惜,這一戲弄,彼 此問倒存了不少好感,兩人拳腳如飛,上下縱躍,只見兩條黑影在場中飛來飛去,瓊娘心系師妹安危,不敢久曠時日,小妮子拳腳不弱,又好糾纏,如不早點擒她, 恐怕旁人暗襲,想到此處,竟用內功將玉儀拳招引開。急下手,將玉儀巨骨。期門、玄機等三處穴道一齊閉住,緊跟著抱起玉儀嬌軀,急向廟中飛落。
  忽聞幾聲清叱,緊跟著,呼呼掌風自背後襲來,背上軒轅劍猙的一聲,早已出鞘數寸。
  劍柄上迸出十彩光華,結成一道光網,將襲來的內家勁風擋住,仙童、觀音一見奇襲無功,呆望廟內怔怔他說不出話來。
  原來瓊娘與玉儀對掌時,冷面觀音以菩薩心腸,關心仙童臂傷,細將他衣袖撥開一看,見整個右臂已被鮮血染紅,傷口也異常慘重,她想到兩,人幼時交情,不 禁心中異常憐惜,忙從身上再取出一包藥粉,輕輕撒在傷口,又從他身上撕下一塊道袍,仔細將右臂包好,然後柔情萬種,笑問仙童:“還痛不痛?麻不麻?”
  仙童只好答上一聲:“已不痛不麻,請師妹放心。”同時心中著實傷感了一陣,如果體無缺陷,憑師妹這種愛護,那豈不要好好地溫存她一番。
  驀聞觀音驚呼一聲:“糟糕!”人如弩箭,向前直撲。仙童啟目一看,原來玉儀己被那女子擒在手中,於是緊趕著也向前縱去,人未到,雙方己不約而同打出內家罡力,無奈太古神物性已通靈,竟能自動出鞘結網抵禦,再打也無法可想,只能怔在當地。
  瓊娘隱身劍幕之中,一陣冷笑道:“你們劫持了我師姊,本不欲以牙還牙,無奈他們三人,竟乘廟中無人之際,欲擄我受傷師抹,存心可惡,才出手擒她,這種 手法出自你們,怨不得我,如送還我師姊,我也將她釋放。她人很聰明,我也喜歡她,對她絕不虧待,所言盡此,從違任便,如果再在附近搗鬼,我必運用神劍力 量,對你們一舉殲滅,以免危害江湖。”
  說完,突施展陰陽罡力,勁風將廟外一棵古松震落,只看得鐵杖仙童觸目驚心,冷面觀音粉臉變色,知道再搗亂也討不了好,好在還有百日之約,勝負之數可決 之於峨嵋,大丈夫能剛能柔,能屈能伸,何必斤斤計較於當前,故攜著玉觀音,帶著雙華、玉霜,不分晝夜直奔峨媚而去,暫且不提。
  瓊娘擒了玉儀,她人雖不能動,心中卻甚清楚,也能言語,瓊娘用手把她臉蛋狠狠地摸了一把,也向鼻子上聞了一聞道:“好香,這香味給我那麟弟弟聞到了,他不愛煞你才怪!”
  說得玉儀霞生玉頰,閉目不語,瓊娘攜著她的手,笑道:“你害什麼羞?誰叫你師叔們把我師姊擄去?我不得不採同樣手段,實告你,我對你真還喜歡,委屈你數日,再行把你釋放,絕不留難。你如要逃,逃得掉,我也不會追你,你願不願意呢?”
  玉儀嗔道:“我被你擒住,自怨我學藝不精,可是我和你同樣生就女兒身子,可殺而絕不可辱,說良心話,我見你心存喜愛,所以有幾招明可得手,我也縮招不 發。你那拳路卻詭異非常,我捉摸不定你的門派,而且你練就天山派的陰陽罡力,據師叔講這種神功內力,沒有十數年的修為,絕不會成功,就你武功造詣而論,似 有背武林常規,至於你那什麼麟弟弟,我兩位師叔聯合出手,不僅未能動他分毫,反敗北於俄頃,拳招異式,據云從未出現於江湖,雖然他自稱派屬崑崙,但第一次 用的卻是達摩罡力,那是少林派鎮山神技,白應非崑崙所有。第二次我金師叔用毒蓮主露噴他時,他競使用護身神功,那種功大無色無聲,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香 奇味。據金師叔言,江湖上有香味的護身功夫,只有佛家的檀香功及崑崙派久已失傳的伏魔神功,這兩種功夫,百餘年來就從未有人發現,如今伏魔神功卻從一個少 年人的身上使出,而且威力大得出奇,這不能不是一件震撼武林的怪事,所以利用快馬飛報峨嵋掌教,叫他推算這件奇事,而今你我已成仇敵,無法化解,你有那心 上人作你靠山,自然得意洋洋,無憂無慮,但是,我勸你不可過分樂觀,峨嵋高手如雲,真正打起來也難料鹿死誰手,我身被擒,殺剮任便,如皺了皺眉,就不算江 湖兒女!”
  瓊娘嬌笑道:“我的好姊姊,像你這樣一個美人兒,愛猶不及,那還捨得殺你?我此時有要事在身,無法和你細談,只好暫時委屈你,事完,我們作個異姓姊妹 吧!”說畢,把她抱了安置在一神龕內,裡面雖然黑暗,但也潔淨異常。玉儀穴道被閉,無法抗拒,只好由她。瓊娘眨眨大眼,早已含笑而出,看望師妹去了。
  玉英躺在床上,拿著紫龍玉珮,在那兒默默出神,想些什麼,不得而知。兩人互把經過情形一說,玉英聽到畢瑤被劫,粉目紛紛淚落,但峨嵋也留有人質在此,芳心自較為安定。
  兩姊妹談了一陣,聽到一聲鷹鳴,瓊娘因此迎了出來。
  天山神丐聽完瓊娘敘述的全部經過,不覺心中暗自吃驚,他知道峨嵋實力至為雄厚,畢瑤被劫往峨嵋,這亂子可闖大了,目前怎樣打算,委實無法預謀,他望了蒼鷹老人一眼,見老人也面現為難之色,正在打不定主意的當兒。忽然天山神丐大喝一聲:“何方朋友,敢來此間窺視?”
  劈手一掌揚空打擊,兩扇窗門立時被掌風震落,只聞窗外冷笑一聲,但不見任何人影,神丐震怒異常,一招飛燕投林,人已穿窗而出,追查敵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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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紫陽救劫a

  天山神丐聽了瓊娘細說畢瑤被劫經過後,心中暗吃一驚,他知道峨嵋四老武功自成一家,功力深厚而且與青城邛崍岷山等派互通聲氣,雄視武林,雖未明起發難,但已形成武林隱憂,目前固然有一青城弟子也被擒獲作為人質,但要使峨嵋釋放畢瑤而不再起爭端,那末免太過於困難了。
  蒼鷹老人與天山神丐俱有同樣見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正在盤算如何解決此一難端之際,忽然天山神丐一聲大喝:“何方朋友?敢來此間窺視!”排山運掌, 震窗而出。來人在神丐發話後,還分明發了一聲冷笑,可是等神丐出窗,雙目四矚,四周靜悄悄的,卻杳無人影。蒼鷹老人跟蹤而出,略一停身察看,驀地冷笑一 聲,右掌往上一揚,伽藍掌力業已打出,對著破殿屋簷直襲,那簷下突然飛出一條灰影,身形快得出奇,人在空中,手上拂塵忽然向前一掃,一股純陽勁風如天龍飛 舞,硬向枷藍掌力直撞而來,蒼鷹老人竟被掌風撞退了一步,那神丐一見大怒,縱身一躍,騰空約五丈多高,應用龍虎掌,掌勢如山,向來人劈去。這時他已看出來 人是位老尼,忽然想起一人,擬中途縮手已來不及。那老尼將袖袍一拂,使的竟是鐵袖神功,恰將神丐掌勢擋住後,身子突然向後一轉,天龍擺尾,人在空中往後退 去,一招千斤墜,已降落地上,蒼鷹老人正想用巴山秘傳蒼鷹掌向前撲擊,老尼已滿面含笑道:“貧尼老肋,不足以當兩位居士神拳。”又向天山神丐笑道:“小別 十年,丰神依舊,而功力卻愈來愈高,當真可喜可賀了。”
  她用手指著蒼鷹老人繼續說道:“如貧尼所料不差,這位大約是四十餘年未曾出現江湖的蒼鷹居士。”說得蒼鷹老人不覺一怔。
  天山神丐哈哈一笑道:“我道何人有此功力,原來是廬山青蓮師太,師太名重江湖,佛駕降臨,大約與令徒的事有關了。”說完又介紹了書鷹老人,兩人自不免互道仰慕之意。
  青蓮師太會過了蒼鷹老人後,又對神丐一笑道:“江湖劫運已逐步而起,敝派無法不介入漩渦。峨嵋實力已成,聲勢至為浩大,山內蘊藏一絕世高手,此人百餘 年來未問世事,道可通神,此次小徒畢瑤被劫,恐要引起絕大波瀾。即令師兄鳥巢青蒙二老亦由本門掌教函請下山助力,如峨嵋之役引出此人,合天山廬山之力,能 否制服他,還是難料。不過,不動手也不行,此間逆事重重,貧尼就推算所得已略知一二,倒是有一少年受傷,傷勢能否痊癒,卻無法推算出來。此人果是何人門下 弟子?卦中竟屢次出現,但是不解,尚請老友見告一二。”
  天山神丐正要答話,瓊娘已姍姍而出,一見師叔,忙上前明見,青蓮含笑命起,仔細把她看了幾眼,點了點頭,看到她項下掛著的紫龍佩及身上背著的軒轅劍, 臉上露出驚異之色,隨出聲一嘆道:“太古神物確實不凡,看來江湖浩劫,或容倖免,但佩玉系崑崙掌教結合之物,難道此子果是崑崙門下高弟麼?”隨又向瓊娘看 了一眼,黯然一嘆道:“妮子劫運重重,弄得人家一身情孽,縱然三生緣空,倒牽連了正主不少,到頭來,萬里奔波,害她流了不少眼淚,而癡情公子麻煩更多,此 中因果,先看看他們傷勢再說。”
  青蓮與二老進了廟,先到袁玉英房中察看玉英傷勢。此時玉英傷勢已痊,浮腫已逐漸消退,一見師叔二老入房,忙欲勉強起身為禮,青蓮忙止住她道:“你還是 躺下吧,不必多拘俗禮!”旋將她手臂上傷處看了一眼,不覺雙眉一皺道:“這是江湖上禁用之物,百毒黃蜂刺,除苗疆公孫虛之清靈散可以解除其毒勢外,其他無 藥可解,但毒針如鑽人體內,除用刀劃開取出外,只有用內家罡力吸取,但除乾元太清、青靈太乙、般若金剛等諸罡力外,其他罡力則不可使用,然能運用上列罡力 者,江湖上尚不可多見,治療玉兒傷處之人,功力自不在小,大抵就是那受傷的少年吧!我們且過去看看他的傷勢。”
  青蓮偕二老及瓊娘等四人進入麟兒房中,麟兒見進來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因自己傷勢奇重,又見她走在二老前面,知是一位前輩神尼,忙點頭為禮,神尼 看了看他臉上氣色,又用手探了他一會兒脈息,頓時臉上現出很嚴肅的形色,鄭重說道:“賢姪心脈受傷奇重,並擴及肺腑,全身穴道業經閉住,伽藍內力蘊在身 上,發洩不出,如將百穴打通,因心脈受傷奇重,伽藍內功發洩出來,心脈承受不住,則一發而不可收拾,結果至為危險,故必須使用一種至高內力,先將伽藍罡力 餘毒化解,並將全身奇經八脈打開,將傷勢逐步疏導,俾心脈加強,而後肺腑傷痕則自能逐漸痊癒。欲療此傷,除崑崙掌教紫陽真人外,江湖上還找不到第二人,但 崑崙離此太遠,恐遠水難救近火了。”說完,黯然一嘆。
  只聽得瓊娘全身發抖,熱淚紛拋,顫聲說道:“師叔,有無方法延長他一點時間,待弟子騎著神鷹西去崑崙,跪求他師父下山,挽救他一條性命,師叔道可通神,可否為他推算一下,以點察他到底有無方法解救?”
  青蓮師太一聲長嘆道:“痴兒痴兒!但願你一念情癡,能挽救他一場劫難,賢姪傷勢,據我推算所得,確有挽救可能,但如何救治,則非師叔可知了,他目前已 由二老用內功助他清醒,已竭盡所能,我的天龍罡力,對他亦無法幫助,神鷹雖快,來往崑崙至少也需兩日以上,此時端的無法可想,據我看,只好靜挨機緣吧!” 說完,臉帶傷感,與二老一同出房,青蓮師太由瓊娘陪赴玉英房中,二老則同至殿左一房間內,分別養息。
  瓊娘將下山經過, 一向師叔稟明,自己與麟兒情形,也毫不隱瞞地向師叔細述,青蓮也點頭示可。
  青蓮師太笑問瓊娘道:“你把青城女弟子擒來後,安置在什麼地方?”
  瓊娘一怔道:“我倒把她忘了呢,她有三處穴道被我閉住,目前把她放在神龕中,這妮子心性頗傲,但可愛之處極多,待我把她放出來給師叔看看。”說完,忙 轉身出外,走入神龕中,見玉儀蜷伏在一角落旁,龕內黑暗異常,但瓊娘一雙神目能暗中見物,見她星目含淚,不覺頓生憐憫之心,忙把她穴道打開,告訴她自己師 叔來此,請赴師妹房中一見,玉儀只好由她擺佈,跟在瓊娘後頭進入房中,也以晚輩之禮見過,低著頭,不肯說話。
  青蓮師太笑道:“劣姪女無禮,委屈了姑娘,同是武林一脈,哪有留人作質的道理?姑娘今晚屈宿一宵,明日即可自由回山,本門女弟子被劫,我們將上峨嵋與之理論,此廟房屋無多,待貧尼著瓊兒搭鋪與姑娘歇息吧!”
  瓊娘笑向玉儀道:“姊姊恕小妹無禮了,瑤姊被劫,氣昏了我的頭,一時失手,收招不住,委屈了姊姊,仔細想來,真感不安呢!”
  玉儀含羞帶愧,臉現忸怩,對師太答道:“小女子學藝不精,莫說被俘,就是被殺,也無怨言,承師太美意,擬釋被俘之身,愧不敢受,小女子願隨同師太同赴峨嵋,屆時恐以武力而定高下,常聞勝者王侯敗者賊,小女子能否重獲自由之身,到時再說吧?”
  青蓮師太微微一笑道:“姑娘言之有理,既如此,望姑娘暫時屈留一時,同上峨嵋後,再談釋放之事吧!”
  瓊娘已把床鋪攤好,囑咐玉儀即刻安歇,又向師叔師妹兩人告了罪,輕移蓮步奔向麟兒房中。麟兒見瓊姊姊進了房,睜著兩只失神的眼向她看了一看,目蘊淚 光,這對瓊娘好比萬弩穿心,那眼淚如斷線珍珠,紛紛向下直落,她暗自忖道:果真麟兒有個三長二短,自己還不是與之同歸於盡,以身殉情。本來,人生百年,不 過彈指一瞬,彭殤無別,夭壽難齊,只要能同枕共穴,以一身長伴玉郎,何必斤斤計較於生死?想到此處,心安理得,手探玉郎心房,頗覺跳動遲緩,忽然,心中萌 起一念:曾聞玉郎言及,天音樂譜與太清罡力練時可配合使用,並將人體須看作三百六十周天,按天體運行之理鍛鍊起來,事半功倍,這種功夫,自己已形成初步基 礎,而且乾元罡力已有三成火候,何不用本身功力幫助麟兒,先將他體內伽藍內力餘毒排除再說。想及所謀不差,忙把麟兒輕輕抱起,玉掌緊貼著他的背部,用嘴對 著麟兒的口,按乾元罡力的方法運氣行功,把丹田發出的熱氣,直從自己口中,輸向麟兒體內,這樣一呼一吸,配合著麟兒呼吸。
  麟兒覺著心脈加強,同時丹田中透進一股熱氣,使本身感覺舒適輕鬆,忙把本身呼吸時間儘量加長,以配合瓊娘呼吸,使心脈慢慢恢復正常,可惜的是瓊娘功力 不深,本身真力消耗太大,逐漸難於支持,加以連日逆事重重,未能盤坐運功調息,致體力過分疲乏。而麟兒方面,因心脈加強後,心神較以往舒暢,如對方繼續行 功運氣,則體內傷勢痊癒極快,否則,倒易產生疲勞,這 來,兩人突然感到異常疲乏,人於不知不覺之間,雙雙睡倒。
  驀聞窗上當的一響,好似有人用小石子打在窗戶上,如在平日,瓊娘早已聞聲躍出,但本夜情況特殊,人在夢中,恍如未覺,玉英房中的青蓮師太已聞聲躍出窗 外。察看之下,似見一條黑影,快如電閃,飛入殿旁一株百年虯技密葉的大松樹上,兩只神鷹突從樹上飛起,盤旋天際,嘎嘎而鳴。青蓮師太武功已臻絕頂,手挽拂 塵直向大樹撲去,落在一根很小的枝幹上,利用遊蜂戲蕊的絕招,人在松枝上,一搖一擺,看著欲倒,實際擺動的越厲害,枝不斷,人不落,表現的內力越高。忽然 樹頂上有人感嘆了一聲:“好絕技,好輕功!”
  青蓮師太心中憤怒異常,一式白鶴沖天,人已離技而起,一伏身,大鹿搏兔,排山運掌,打出天龍罡力,只見一股純陽勁風,由樹頂盤旋而下,狀如螺旋,直向 下壓,只見樹枝紛飛,百年古松的虯技密葉,宛如遇上了無數利刃。驀從松樹上,發出一股柔和之力,將下襲的天龍掌力托住,待下襲之勢穩住後,突從樹內又卷起 一陣勁風,將上下兩股力量一齊吹散。青蓮師太正待再度出手,天山神丐與蒼鷹老人早已分別出室,樹上的人恰於此時飛上殿頂,那身形快得驚人,在場三位高手不 覺一齊怔了一下,立即採三麵包圍之勢,不約而同,排山運掌,打出了三種不同的罡力,青蓮的天龍、神丐的陰陽、蒼鷹的伽藍掌。都是江湖上一等高手,來人功力 再高,也無法抵禦,可是那道裝來人一點也不驚慌,只見他大袖一展,依然打出一股柔和罡力,將三種不同襲擊之勁力分別抵住,然後右掌微往上一抬,微風起處, 各種罡力消滅於無影無蹤。只見他頭戴蓮花道冠,身著紫金八卦袍,足踏登雲履,面白無胡,修眉入鬢,仙風道骨,意態悠閒,左手挽著一只拂塵,靜立殿頭,對青 蓮師太等三人笑容滿面施禮道:“三位為搭救小徒,想來此已久,厚誼濃情,無任感荷,貧道有禮相謝了。”說完,又複合什為禮。
  青蓮師太微微一笑道:“道長莫非是名震寰宇、領袖武林的紫陽真人麼?”
  道者含笑答道:“貧道正是司馬紫陽,神尼過譽,愧不敢當,此番因閉關期間心靈忽生警兆,與大師兄互相推算結果,得知小徒嘉麟身罹重難,不得不啟關而 出,萬里飛來,意圖挽此一劫,竟想不到為此事卻驚動三位了。”又向三老一笑道:“天山道友盛情可感,另一道友,貧道雖素未謀面,但就剛才所發伽藍掌力及此 間出現兩大神鷹,曾聞大師兄談及,大約系巴山蒼鷹道友無疑,小徒年幼天真,蒙道友等如此愛護,真使貧道感激不盡。”
  蒼鷹老人哈哈一笑道:“常聞崑崙掌教名重武林,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老朽為師兄一涵禁鎖四十餘年,承令徒搭救,慶獲自由,卻不料他一時不慎,為敝派師 兄所傷。師太與我等三人,因所習功力不同,欲圖挽救,均有心無力,正擬派人懇請道長下山,卻不料道長先知,萬里馳援,挽救此一武林美質,稍釋老朽罪愆。老 朽還有不情之請,敝師兄一涵道人及師弟磨鏡叟所作所為,不僅為貴派所難容,亦為武林同道所共憤,還望道友他日巴山之行,看在先師份上,稍事寬容,則感激不 盡矣!”
  紫陽真人笑答道:“目前江湖上劫運重重,貧道所關注的為如何消弭此一浩劫,尋仇報復之事,系屬匹夫所為。麟兒幼不更事,獨闖大巴山頭,弄得一身情孽, 即此已逾常軌,吃點小虧,適足以磨練其心性,此事絕不記在貧道心上,惟令師兄如聯絡江湖異派與武林俠義為仇,聲勢浩大,弄得難於收拾,那倒可慮了。未來之 事,一時也說不完,道友暫可不必管它,煩請帶路,一察小徒傷勢如何?”三人讓紫陽真人走在前頭,因麟兒有救,俱懷著滿心歡喜,同入殿內。
  進入麟兒臥室,薛瓊娘與袁玉英俱跪下叩見,紫陽真人一笑道:“兩位姑娘不必行此大禮。”右手微招,一股罡力即將二人托住,拜不下去。瓊娘眨眨大眼睛, 對道人望了一望,一見就知道是麟兒授業恩師紫陽真人到了,不禁驚喜交集,想起玉郎有救,也想到人家恩情似海,粉目中紛紛落淚,重又撲到真人面前,跪下叩首 道:“真人大約是鱗弟恩師崑崙掌教了,廬山弟子薛瓊娘特此叩見,一身罪孽,還望真人見諒才好!”
  真人忙用手把她扶起來,笑向青蓮師太道:“此女慧質蘭心,與小女倩霞互相伯仲,他們之事,你我倒得成全,貧道擬把她收為義女,令與小女倩霞同效英皇並事,第不知高見如何?”
  青蓮滿臉含笑,向瓊娘喝道:“你還不拜謝你義父的恩德?”
  瓊娘喜在眉梢,笑在心頭,不覺盈盈拜倒。
  真人忙赴榻前,把麟兒細看了一看,只見他睡得甚香,但心脈依然微弱,人頗清瘦,顯見得受傷極重,不覺心生憐恤,黯然一嘆道:“痴兒痴兒,一念情癡,傷 重至此,晚來半日,縱令真仙下凡,也難搭救了。霞兒性至貞烈,瓊兒亦剛勁不凡,果有不測,何以處此二女?”說完,手按全身,一陣推拿,遍通奇經八際,然後 輕微一掌,拍向命門,低喝道:
  “還不醒來!”
  麟兒經此一喝,驀地清醒,睜開眼,見榻前立著的正是半年來未見的恩師,服裝容顏依然是一絲末改,師門情重,竟不惜萬里奔馳為自己醫傷,一時疏忽,鑄成錯誤,乃至驚動師門,愈想愈慚,低喊一聲:“恩師,麟兒該死。”哇的竟哭出聲來。
  紫陽真人忙把他抱在懷中,溫慰道:“你被人卒然下手,點中了全身穴道,失去先機,身中伽藍與赤陽兩種掌力,傷及全身百脈及內腑,救治頗難,為師特因此 啟關趕來,不出七日,即可復元,還有什麼好哭呢?”這孩子就有那麼天真,聽了真人的話,馬上破涕為笑,人在師父懷中,睜著大眼睛把真人望個不停,真人面帶 笑意,用手撫摸他的頭,表現著萬分慈愛。
  瓊娘把小嘴一撇,用手在臉上畫了一畫,望著麟兒羞道:“這麼大的一個人,還賴在義父懷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三歲小孩似的,我見了,臉上也掛不住呢!”說得三老和袁玉英都笑了起來。
  青蓮師太笑罵道:“你還說呢?你見了你師父,還不是一樣?如不是師姊把你寵壞了,看你說話會有這樣隨便?”
  真人一笑道:“徒弟還真不好帶呢,為麟兒這孽障,我費了不少功夫,另外和他一樣的,還有一個呢?”
  麟兒喜道:“師父,你怎麼不把那師弟帶來?”
  真人笑道:“你以為人間的佳弟子都和你一樣福緣深厚麼?他禦氣飛行的本領比你差多了,怎能趕來?你不出三年即可赴崑崙,屆時想要見的人都可晤面,這時 急的什麼?”隨又向天山神丐笑道:“煩道兄把他抱坐著,貧道即須動手為他療傷,七日之期,可能有邪魔歪道來此相擾,有煩神尼與蒼鷹道友加以抵禦。”
  天山神丐笑道:“這孩子和我很投緣,就煩道友動手,讓他早點痊癒吧!”邊說邊抱著麟兒,往床上一坐。
  紫陽真人盤坐床上,施展崑崙無上心法,運氣凝神,兩手疊在麟兒胸旁,用純陽內力替麟兒治傷,同時從鼻中口中吐出三道內氣,分向麟兒鼻口鑽去。麟兒自從 受傷後,即感呼吸異常困難,全身酸軟無力,四肢百骸脹痛欲絕,一身功力完全失去,這時一見師尊施展的竟是崑崙無上心法,坎離既濟的道家元氣,師尊功力奇 高,已達化實為虛,化虛為神,心隨意動,意動神生,能生生不息,交互循環的境界,忙跟著按師門心法寧定心神。將師尊所吐道家元氣吸入體中,師徒二人,心靈 一體,彼此心意全知,麟兒竟把天音樂譜中自己悟出的天體運行之理施出,暗把師尊元氣導入體內百脈,他心意一動,紫陽掌教立即察覺出來,臉帶驚喜之容,對麟 兒望了一望,同時也把頭點了兩下,師徒兩人又複合眼入定。
  蒼鷹老人一見崑崙掌教有這等功力,不覺長嘆一聲道:“名師出高足,無怪麟少俠有這等功力了。”
  青蓮也點頭贊嘆不已。
  瓊娘請師叔與蒼鷹老人回房休息,自己則背著長劍佇立榻前,權充護法,秀目注視著義父與玉郎,想到自己終身大事由掌教慈恩,片言即把名分制定,且把自己 認為義女,分明與玉郎師妹一律看待,這樣作既顧全了師門名望,又把自己與麟兒之事由他一肩擔承。這種氣度,無怪乎能領袖武林,與眾不同了,她心存感激,欣 慰無已,神丐大約已窺破了她的心意,臉含微笑,望著她點了點頭,弄得瓊娘粉臉通紅,低頭不語。
  麟兒得師父神功之助,伽藍掌力之餘毒霍然而解,內腑傷勢更由師父純陽熱力輸入體內,加速治療,不到一天一晚,傷勢已好轉一大半,天體運行之理,真人亦 已完全了解,師徒心志,此時業已融匯在一起。麟兒逐漸可以自己行功,竟把太清罡力鍛鍊方式使了出來,掌教見自己道家元氣,似被一股力量阻擋了一下,知道這 孩子又有花樣,忙隨著他本身的力量運氣行動,真人默察它的路子,運行一轉後,不覺大吃一驚,暗忖:這是本門失傳的太清罡力之鍛鍊方式,這孩子怎麼知道?且 把它的路子探清再說。真人功力精深,一點即透,此時口鼻中的白氣,生生不息,按著麟兒引導的道路,通行全身百脈,不到一刻,即已了然,這樣又過了兩日兩 夜。
  第四日晚,正當麟兒心脈行將復元之際,也是緊要關頭,忽然從窗外飛來一物,挾著一股勁風,向紫陽真人後腦襲到。瓊娘大吃一驚,卒不及防,忙將素掌一 揚,打出陰陽罡力,但來物力道奇大,幾乎穿越罡風而入,幸項下緊龍玉佩自動發揮威力,碧露起處將來物震落,瓊娘拾起一看,見不過是五寸長、拇指粗一段松枝 而已,能穿越罡風,來人功力自屬非凡,何人到此?至成疑問。
  此時,青蓮師太已和來人在窗外搭上了話。
  只聽那人怒喝道:“廬山崑崙兩派,好大的膽子,竟敢劫持本門女弟子,如不立即釋放,並面向貧道謝罪,則舉手之勞,可將在場兩派人物,化為粉齏。”
  青蓮師太道了聲「阿彌陀佛」,說道:“道友何必如此盛怒?幾個門下晚輩,因為一時意氣之爭,發生鬥毆之事,本門弟子被劫持在先,貴派女弟子熊玉儀,亦 被師姪女擒獲,現人在廟內,可由道友帶回,彼此爭執、亦可從此一筆勾消,兩不相犯,何必為點小事,擴為門派之爭?還望道友三思而行!”
  來人是個相貌威猛、身材高大、但年事極高、面帶虯髯的和尚,臂上掛著的卻是兩只黑烏烏的上有刃片的圈形之物,身著灰色僧衣,赤著一雙足,兩眼神光逼 人,臉如嬰兒,異常紅潤,兩只手掌卻生得特別大,而且長著一手黑毛,發話聲如洪鐘,其強震耳,太陽穴凸出很高,一望而知是一位內功極厲害的人物。饒你青蓮 師太見多識廣,也猜不出此來人是誰!
  他聽完青蓮師太的話,哈哈大笑道:“劫持廬山女弟子的人物,是峨嵋而不是青城,自不容人張冠李戴,你無能擒獲正主,卻把本門弟子留作人質,這道理卻不 知從何說起?峨嵋派你知不好惹,難道青城派卻是好惹的麼?目前崑崙、崆峒、廬山等幾個老鬼,都已死絕,留下的不過是你們幾個後生晚輩,作事不知天高地厚, 胡作胡為,本佛爺如不好好教訓你們,你們的膽子就愈來愈大了!”話未完,身形微動,單掌開碑,向青蓮師太劈來。
  青蓮師太正待閃身還招,身後闖來一股勁風,一條人影搶步而出,雙掌往上一迎,把和尚打來的掌力,硬拆硬架,只聽啪的一響,和尚依然欺身而進,自己方面出手的人,卻被那和尚震退了八九步遠,幾乎穩不住身形,幸好蒼鷹老人暗運劈空掌力助他一下,總算末被掌力震倒。
  青蓮師太忙把拂塵一展,金絲纏腕,向和尚手腕卷去,和尚不閃不避,肥大袍袖一拂,打出一股潛力,只一下就把青蓮拂塵盪開,一式蘭花手,隨把中指一彈, 硬敲青蓮脈腕,這是玄門中最高功力彈指玄功,江南道上已成絕響,全身任何一處,只要挨了一下,即可把人全身功力廢掉。青蓮大吃一驚,一式雲龍抖甲,人已離 地騰空,避開來人指功,拂塵挾著一股勁風、向和尚後腦掃去。和尚縱聲一笑,雙掌合什突然向前一推,只見一股狂 帶著轟轟之聲襲來,風雷並作,地動天搖,聲 勢大得嚇人,青蓮師太一見這等聲勢,驀地想起一人,知道厲害。地下神丐與蒼鷹二老一見和尚打出這種功力,心裡也明白了他是汁麼人物,二人同時縱起,分別將 陰陽、伽藍內力發出,青蓮師太的天龍罡力也於此時出手,合三人之力,雖把那股奇異掌風勉強擋住,但都被那掌風震得心坎發熱,目眩神昏,人在空中站立不住, 只得都飛落地下。天山神丐兩次吃虧,憤怒異常,大吼一聲,把從不一用的綠竹杖從背上取下,施了出來。袁玉英見蒼鷹老人空著手,忙遞過自己的沉犀劍。蒼鷹老 人滿臉嚴肅,接過劍,一出手就是師門絕招蒼鷹劍術。三派絕頂高手,成品字形,把這怪和尚團團圍住。
  青蓮師太的鐵拂塵並不是一件普通之物,而是利用萬載寒鐵,合天山金拂之毛及天蠶絲三者合製而成,這東西雖寶刀不能動它分毫。廬山派老一輩的掌教,竟從 天龍秘笈中獲得一百零八招的天龍擺尾,後來這本書竟全部傳下青蓮師太,天龍擺尾秘招,青蓮師太從未使用過,今日幾番失利,不禁觸動真怒,所以將拂塵招式一 變,遂展出師門絕招。但見金光閃閃,一柄佛塵挾著勁風在空中來去不定,有如天龍擺尾,四方八面盡是青蓮師太的影子。
  天山神丐的綠杖招式卻是天山絕傳七十二式龍虎棒,蒼鷹老人施展的劍術也分七十二式,蒼鷹秘技更是巴山老人的壓箱本領。
  那和尚一見三人聯合出手,用的招術竟是三派不傳之秘,不覺從鼻中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廬山、天山與巴山三派中的小輩,我也教你們開開眼,看看佛爺的圈 法。”只見他雙臂一抖,那金圈即從雙臂滑下,落在手中,一聲長嘯,震人心弦,右圈一揚,左圈橫掃,圈帶風雷之聲,挾著一團烏光與勁力惡狠狠地向三人襲到。
  場中四個高手各懷武林秘技,龍飛虎躍,鳳舞鸞翔,百步生風,飛沙走石,拂塵如天龍行空,金光閃閃,竹杖如毒龍出洞,呼呼生風,沉犀劍光化萬道銀芒,耀 眼奪目,風雷圈出手風雷厲嘯,驚心動魄。青蓮等三人聯合出手,異招百出,以實補虛,以虛誘實,挾雷霆萬鈞之勢,招招不離敵人要害,但那和尚武功已臻化境, 一對金圈使來神出鬼沒,圈上的刃片只住三人的兵刃上硬拼硬撞,他內力精深,所用招式,均出人意外,饒你三人武功再高,不但佔不到一點便宜,反而時常挨著他 的風力,兵刃幾乎震脫出手。這一場狠鬥,聲勢至為駭人,彼此均在兩百招以上,青蓮三人額角已微微見汗,但那和尚卻愈打愈猛,愈攻愈快,迫得三人險象環生, 只恐敗下陣來對紫陽師徒大有妨礙。
  驀聞一聲鷹唳,半空中兩只神鷹飛撲下來,二對利爪,兩只鐵嘴,向那和尚頭眼直啄,這東西厲害異常,僅是它兩翅風力,就非一般江湖道所能抵禦,但那和尚 一見,卻冷笑一聲道:“扁毛畜牲,你是自己找死!”驀地將身一躍,人已百步登雲,右手圈交在左手,肥大袍袖一展,竟打出玄門罡力,一股強烈勁風直向雙鷹卷 去。地下三位高手,同時發出一聲驚叫,三隻手向空一揚,三種不同的劈空掌力同時發出,勉強將和尚掌力擋住。神鷹知道厲害,雙翅一展從斜刺裡飛走。天山神丐 和蒼鷹老人被和尚那股罡力震得血氣翻騰,青蓮功力較深,也被震得心頭一熱。
  那和尚哈哈大笑道:“老僧向來言行必踐,九十年前行道江湖時,就抱定宗旨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今日之事,惟一善了之策來時即已講明,不想你們這班小輩 仗著人多勢眾,竟想聯合出手和老僧作對,老僧只好實踐前言,令你這些小輩碎骨當場了。”說完,人在空中盤旋不定,雙圈已奪回左右臂,兩掌互相一陣搓揉,驀 地雙手向下一壓,只聞霹雷一聲,雷動風生,帶著山崩海嘯、鬼哭神號的強烈勁風從半空襲來。青蓮等三人大吃一驚,正待打出師門秘技內家罡力,只見從麟兒房中 飛出三條人影,頭一位正是崑崙掌教,緊隨身後的,左邊是麟兒,右邊卻是瓊娘,人未落地,崑崙掌教已發出乾元援力,並施展護身神功,將當場人眾一齊罩住,兩 種罡力一經接觸,激起一陣強烈震耳之聲,餘風被護身神功擋回,在場諸人無傷無害,一個不損,那和尚卻被震落地下,滿臉帶著驚異之容。崑崙掌教靜立當場,依 然是氣定神閒,風度翩翩,左邊是天降金童,神采飄逸,右邊是瑤池玉女,艷絕人寰,這種特殊聲勢,只一下,就把和尚怔在當地。
  崑崙掌教發話道:“來的莫非是武林中久負盛名的風雷前輩麼?嘗聞:青蓮白藕荷花葉,三教原來是一家。武林之事,道義為先,直壯曲老,人情之恆。前輩飲譽武林原非一日,但不知有何干犯之處,卒下毒手,欲使在場道友,碎骨當場?”
  風雷僧一聲冷笑道:“你是何人?”
  麟兒秀目一揚,搶先答道:“他是我授業恩師,崑崙掌教紫陽真人,大和尚是否明知故問?”風雷僧大笑道:“原來是太玄道人的弟子,那就莫怪貧僧不識了, 廬山派無故劫持我門下女弟子,老衲來此要人,你們不敢招惹峨嵋,卻欺侮我青城派的後輩,適貧僧海外訪友歸來,路遇本門女弟子金素霞,詳言其事,他們也當面 承認,而且熊玉儀也還在你們手中,事實俱在,不容推辭,直壯曲老,這直中恐在我方面,而曲則在你們了,徒逞口舌之利,於事無補,你有什麼本領,不妨施展一 二,讓佛爺看看你們崑崙派的功力!”
  瓊娘見這和尚不可理喻,已引起滿腔怒火,冷笑一聲,大聲回答道:“本領不本領,剛才我義父已經教領過,再來還不是一樣!青城女弟子是我所擒,我也不過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不知青城、峨嵋互為一體,再說這次的事也是你們兩派的人聯合出手的精心傑作,並非峨嵋一派所為,冷面觀音既參與其事,我師姊畢 瑤也是鐵杖仙童與她兩人聯合出手所擒,大和尚認為我不該擒你青城女弟子,難道我師姊畢瑤就應該被人擒獲麼?熊玉儀人在廟中,無傷無損,也末遭受任何束縛, 我們昨天還勸她早點回山,但她願與我們結伴同行,待師姊畢瑤歸來後她再回山,這本來也是一種江湖義氣,我也佩服她人格高超,現彼此已成密友,老前輩徒聽一 面之詞,動無名之怒,乃至以最高煞手傷人,前輩所言所行,毋乃過分?”
  這篇話說得理直氣壯,風雷僧輩分至高,年在一百五十餘歲以上,為青城第二最高高手,但性如烈火,不論年事多高,總改不掉,這正是所謂青山易換,本性難 移,他哪能受得住這等話?只聽他一聲怒喝道:“賤婢找死!”右手駢食中二指向著瓊娘一指,一絲冷風當面襲來,這是青城派的一種陰功絕技,太陰指功,中人必 死。崑崙掌教望了瓊娘一眼,見她掛著麟兒的紫龍玉佩,還背著他的寶劍,故笑了一笑,袖手不動。青蓮與二老因真人現已出手,自不能越俎代庖,而且本身功力對 這種絕頂陰功亦無法破解,故靜以觀變。果然,那絲陰風指力襲到瓊娘身旁,只聞啪的一聲,萬道光華從劍柄與紫龍玉佩迸發,結成一重光網籠罩在場諸人,微風起 處,將襲來陰風吹得無影無蹤。
  老和尚一怔神,隨即縱聲一笑道:“原來仗著幾件太古神珍作為護身符錄,怪不得有這等猖獗!但不能憑真實本領以分武功高下,焉能令人心服?世道衰微,可嘆!可嘆!”
  麟兒一臉天真,微笑答道:“老前輩的功力確是不凡,不過就認為能傷害我們,恐怕也不見得吧!如不相信,你剛才所發的太陰指力,不妨再來一試,我們絕不仗異寶護身便了!”
  老和尚冷冷一笑道:“你能如此答話,總算武林異材,老衲也就不妨一試了。”說完,右手連指,陰風習習,不絕如縷,疾勁異常,直向麟兒襲至。麟兒已將崑 崙秘技伏魔神功發動,只聞一陣香風散佈四周,對著襲來陰風一卷,早把它吹得無影無痕,陰風陣陣吹來,香風不斷卷去,鬥了一陣,不但使老和尚臉色一變,就是 崑崙掌教也面現驚喜之容,在場的青蓮、神丐與蒼鷹二老,更是驚奇萬分。老和尚怒吼一聲道:“原來崑崙派的伏魔神功竟也傳了你這小子,怪不得如此狂妄!”又 對紫陽真人道:“你既有這種功力,想來比太玄那老怪物更見高明,老衲倒要和你鬥鬥!”縱身一撲,驪龍探珠,右手食中二指向紫陽真人雙目戳來,麟兒護身神功 此時尚未收去,一見這和尚狂妄異常,不由有氣,想讓他吃點苦頭,遂把真氣一震,伏魔內力突然往外一彈,那和尚猛覺一股力道往身上撞來,這力量奇大異常,自 身縱有一身奇異武學,也覺擋架不住,忙把前撲之勢,突然收住,一式金波倒穿鯉,人反向後縱去,饒是這樣,還被那護身神功撞得頭昏眼花。
  麟兒笑道:“老前輩,這總不是靠那太古神珍之力吧?”
  老和尚正待發作,紫陽真人笑向麟兒喝道:“嘉麟,不得在前輩面前放肆!”話未完,人也緩步而出,對風雷僧抱拳為禮道:“老前輩必欲考究晚輩幾手功力,晚輩只好領教幾式高招,就煩老前輩動手試招!”
  老和尚不發一言,大鵬展翅,人已騰空,一式五雷擊妖,迅如雷閃,頭下腳上,單劈掌,直向紫陽頭上擊來。真人雙手合什,潛運內力,待風雷僧人到,驀地雙 掌往外一翻,掌挾勁風,疾若奔雷,雙手掌力接實,老和尚震得從空中直落,崑崙掌教也被震退了兩三步,雙方平分秋色,第一合不輸不贏。風雷僧心猶未甘,雲龍 抖甲,右手往上一揚,左手向下一劈,竟使用內家潛力向紫陽右肩掃來,紫陽真人冷笑一聲,大袖一展,一陣勁風將劈來掌力原封擋回,跟著一式潛龍升天,人也騰 空而起,雙方禦氣飛行之術均迅速逾常,老和尚左掌一式疾風暴雷,直取肩井穴,右手變掌為指,笑指天南,直取玄機穴。紫陽真人忙用分花拂柳,架開和尚攻勢, 雙掌往和尚胸前一按,和尚用右掌往下一撥,左腳向前一跨步,左手駢伸食中二指向真人人中穴點去,真人一聲冷笑,右手大袖一場,竟使用鐵剪神功自和尚左臂轉 來,和尚一式流雲飛袖,也從袖袍內卷出一股勁風,飛向真人。真人雙臂一揚,一式扶搖直上,人又升高十餘丈,雙掌往下一拍,一股強烈勁風向下撞來,和尚忙用 怒龍翻江,人隨勁風外側一轉,雙掌往上翻,平地湧起,那強烈罡風一股接一股,直向真人卷去。兩人在空中如兩只怒鷹,翻騰撞撲,鐵掌紛飛,一個是青城長輩, 一個是掌教真人,只打得狂風滾滾,霧障雲迷。
  麟兒心中驚訝異常,暗道:“這和尚真厲害,竟能和恩師打個功力悉敵,難分難解,看來只有從內家罡力分高下了。”他還未想完,兩人已從空中落下,老和尚 鬚眉怒張,真人則滿臉嚴肅,彼此均面對面地站立著,麟兒知道危機一觸即發,忙站在恩師左邊。薛瓊娘也捧著軒轅至寶,站在右側,青蓮師太與二老,一字橫排, 均站在真人身後。老和尚雙掌一陣搓揉,氣聚丹田,嘿的一聲,雙掌猛然往前一推,只聞一聲霹靂,震得地動天搖,滾滾狂風,排山倒海般向前卷來。
  真人一聲怒叱道:“老前輩是否存心拼命?”雙袖一揚,微風起處,已施展乾坤神功將在場諸人罩住,和尚打來的風雷罡力被真人神功擋住後,逼得向兩旁及上 面幾處排瀉,殿上的瓦及屋簷,被狂風卷去一大半,周圍的樹木被罡風吹得連根拔起。真人面泛怒意,待和尚罡力出手,也將雙掌突然往外一翻,打出崑崙鎮山絕技 乾元罡力,一股純陽內勁直向和尚襲去,和尚忙運佛門玄功抵擋,但乾元罡力神妙非常,竟穿透玄功直襲而至,和尚胸部挨了一下重的,打得他眼冒金星,人在地上 竟穩不住身勢,不知不覺間往後退了兩步,人也受了重傷,但他功力極深,人雖受傷,卻還忍受得住,忙沉著氣,向紫陽真人切齒道:“小輩,你竟敢暗中取巧,一 年之內,我不把你崑崙踏為平地,我從此隱姓埋名!”
  紫陽真人哼了一聲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來否聽便,義無所逃!”
  那和尚一臉怒容,勉強忍著傷勢,大袖微展,依然施展百步登空,一陣風雷之聲,直向青城飛去。
  紫陽真人望著青蓮師太及二老一嘆道:“風雷僧成道已久,為青城資格最老人物之一,功力極高,如不是和諸位道友事先鬥了一陣,貧道幾乎不是敵手。而今身 已受傷,自是懷恨入骨,如與他派高手相聯,與武林正義為仇,事情還真不好辦呢!不過事已至此,欲想挽回,自屬無法可想,只好聽其自然發展吧!”
  青蓮師太請掌教入殿休息,於是一齊進入袁玉英房中,熊玉儀坐在床上低頭沉思,一見掌教人房,忙起身迎接,含羞帶愧向掌教見了禮,真人忙含笑命起,安慰 她道:“姑娘不必難過,如附近有貴派同門,可即日結伴回山,否則可隨師太同往,峨嵋青城兩派互為一家,到了峨嵋,回山自屬容易,此次之事,純因年輕人氣盛 所起,往事如煙,希望彼此不必重提。武林劫運重重,及需彼此互助,姑娘回山後,還望在令師之前代為化解,互轉乖戾為祥和,則彼此自有助益,如睚眥必報,後 果至難設想,第不知所見以為何如?”
  玉儀人本正派,自與瓊娘、袁玉英相處後,已懷惺惺相惜之心,深覺正派名門一舉一動通異流俗,即以此次事件而論,曲亦不在對方,如不是自己的人騎著馬輕 舉妄動,盛氣凌人,則何至有今日之辱?尤其是麟兒,人如玉樹臨風,對人從無冷峻之色,與自己男友郭祥武比較,實不能同日而語,武功之高,以師叔與鐵杖仙童 聯合出手,猶不堪一擊。即以瓊娘而論,師叔也不是她的對手,自已被人擒獲,不但對自己毫無敵意,且視之若姊妹,這種氣量就非本門與峨嵋中人所能有。風雷僧 為本門太師叔祖,武功僅次於天府老人,今日一戰,也帶傷而逃,本門雖與峨嵋、邛崍兩派互通聯盟,聲勢浩大,但勝負之數操之極難,如能使本門與武林俠義道握 手言和,應是功德一件,甚至可保全本門聲望,避免陷於萬劫不復之中。想到此處,不覺向真人盈盈拜倒,俊眼含淚道:“真人所示,晚輩自當銘之五衷,此次回 山,當婉言向恩師解說,探望彼此誤會一律消除,晚輩業已迷途知返,深叩真人訓誨之德!”
  紫陽掌教忙把她一抱扶起,微笑道:“姑娘秀外慧中,人更率直,心存善念,每可遇難呈祥,不必多禮!”隨向麟兒一笑道:“本門失傳之太清罡力與伏魔神功,似乎你都獲真傳,可將獲得情形細向為師一說吧?”
  麟兒一聽恩師問及,不敢有違,將如何巧得天音樂譜,如何救瓊娘,如何斬蝻得寶,如何探谷,如何巧獲崑崙絕傳武功的詳細經過 一細述,只聽得掌教暗中點頭不止。
  青蓮師太笑向真人道:“貴派絕傳武功已獲十之六七,功力已增加不少,伏魔有日,可喜可賀!”
  麟兒將所獲玉版跪呈恩師,並祝道:“本門絕技,慶獲歸還,從此正義昭揚,群魔斂跡,嘉麟忝列本門弟子,化雨恩深,此生願日夕隨侍恩師,永充護法,如有所命,百死不辭!”
  真人含笑命起,親將玉版接過,看了一會兒納入衣中,笑向青蓮師太道:“尚有御劍飛行、飛劍跳丸及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三項,迄未獲取,如能全部得到,稍假 時日,鍛鍊成功,復與江南同道聯合出手,則江湖浩劫當可挽回。未來之事仰仗諸位道友援助之處尚多,本門與廬山、天山、五嶽諸道反道出一源,蒼鷹道友亦已為 江湖主持正義,如能聯絡崆峒,則實力充沛極多。但崆峒與本門由於以往嫌隙迄未化除,崆峒掌教大悲真人雖然嫉惡如仇,如要他聯合出手恐非易事了,世事無常, 變化難測,只有盡人事,聽天命。竭盡所能,以求心安理得,諸位道友以為然否?”
  青蓮師太望下麟兒一眼,笑道:“目前崆峒派雖然與貴派彼此不通往來,但據貧尼暗中默察,兩派聯合之期恐不在遠,事情可能還出在令徒身上。”
  麟兒笑道:“未來之事,我一點也不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恩師所言,本門失傳之三百六十周天神劍,我卻從天音樂譜與太清伏魔神功中悟出大概,功效可能彼此相差不遠。
  這套劍術系按天體運行之道推演而成,招為三百六十式,彼此互相循環,內含盈虛克生之理,劍式走的都是弧形路子,如功力精深,劍幕可能發生一股很大的吸 力,迫使敵人兵刃脫手。這套劍術,我自己從未運用過,瓊姊姊已學了三分之一,前次她對敵時,只幾下,就把敵人打得手忙腳亂,劍也被我們接了過來,那是峨嵋 的龍泉利劍,如今她還把它背在身上。
  待我把這套劍術使了出來,如果恩師與前輩們看出什麼不妥之處,請多加指點,使它能完整無缺,變成魔鬼們的克星好了。”
  崑崙掌教等人果依著麟兒,走出殿外,看這孩子獨創的天音劍術,麟兒拿著瓊娘的金牛劍,向師尊師叔們行過禮之後,左手抱著劍,靜立當場,運氣行功,劍交右手,只一抖,劍作龍吟,風雷併發,金霞萬道,耀眼爭輝,光華中隱現著一只金牛,隨著劍招在空中飛舞。
  只見他劍如流星趕月,人若天馬騰空,半空中結成一座球形劍幕,色作金黃,劍幕上現著一只金牛,接著球體經緯飛舞不定,只聞轟轟之聲震人心弦,最後,那 紫金光幕伸縮不停,竟產生一種推拉之力,不但青蓮師太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是崑崙掌教一見自己愛徒竟有這等功力,也不覺驚奇萬分。他與麟兒療傷時,麟兒已 將天體運行之道點破恩師,這時藉口求師指點,又將這套奇異劍招使出,自己的劍式原發源于恩師所傳,真人自然一看即會,待麟兒將劍式使完,真人已將全套劍術 完全了解。
  熊玉儀看到麟兒所演劍式,不覺心服口服,暗道:“不用說自己這點功力有如流螢之火,不足與皓月爭光,就是本門掌教,劍招雖奇,也難與這少年相比,看來 峨嵋、青城、邛崍三派欲領袖武林,實無異夢想了!”因此,她對崑崙派產生好感,雖然鬧了不少事故,卻因此保住了青城派,末至弄得不可收拾,這是後話不提。
  掌教等人重回玉英房中休息,麟兒、瓊娘、玉英等飛向漕宇廟,弄來了不少吃食之物,由瓊娘、玉英分別烹調,在殿上設了一桌酒席,以招待長輩們,聊盡弟子心意。
  席已設好,麟兒請師尊等人入殿就席,神丐笑道:“飯菜在其次,酒最要緊,如果沒有準備酒,你這娃兒準得挨罵!”
  鱗兒笑道:“我和姊姊們跑到漕宇廟,廟中的人都已散向各處,諾大的一所廟宇,除了幾個老年道士外,別無他人,但廟內的東西卻一點也沒有帶走,吃的東西 更是應有盡有。袁姊姊要了幾只雞,幾塊肉及一些銀耳、香蘑、黃花之類,瓊姊姊揀了不少水果,我卻背了幾壇陳年佳釀,包你大快朵頤,吃得酒醉飯飽,讚美還來 不及,哪還有罵人的道理?”
  真人笑罵道:“這孩子變壞了,在前輩面前,一點規矩也沒有,師伯講了一句,他卻嘰嘰呱呱地沒有完,下次如此,定當重責。”
  青蓮師太笑道:“尊兄,你才不用管他們呢!神丐道友有名的娃娃頭,有他和孩子們在一起,天大的禍他都能帶他們亂闖,孩子們使壞,你惟他是問,準沒有錯!”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大家走入殿中,共推真人坐了首席,青蓮坐了次席,以下神丐、蒼鷹、熊玉儀與瓊娘姊姊依次坐下,麟兒敬陪未座,他替在座造人斟了酒,斟到瓊娘時,瓊娘站了起來,笑道:
  “讓我來斟!”
  麟兒不肯,袁玉英抿著嘴輕輕向玉儀笑道:“這才是相敬如賓!”
  紫陽真人臉含笑意,對這一對璧人看了一眼,暗道:“霞兒與瓊兒,一個身無半點煙火氣,一個系艷質天生,也惟有這兩個女孩才能與自己愛徒匹敵。待他武功再獲絕傳後,女兒藝成回山,必須作主與他們完成婚姻大事。”
  瓊娘見真人望著自己,玉頰一紅,麟兒未曾注意,忽見心上人臉似朝霞,不覺對她多看了幾眼,袁玉英嗤的一笑,待麟兒發覺後,也羞得俊臉通紅,忙往下斟 酒,袁玉英搶過酒壺,先替他倒了一杯,然後再行自斟,並對他笑道:“此次愚姊受傷,多承師弟挽救,並害得師弟身受重傷,幸掌教萬里馳援,至今才算康復,這 救命之德,我一輩子也無法忘懷,哪還敢勞師弟斟酒呢?就此請坐吧!”麟兒只好依言坐下,但因玉英提到自己巴山受傷一事,禁不住想到秦蓮貞為自己慘死,不由 得目蘊淚光,低著頭,不敢仰視,不覺為蒼鷹老人一眼瞥見,看得暗暗點頭。
  紫陽真人神目如電,早已發覺,笑問道:“痴兒,何事傷感?”
  麟兒嚇得那敢直道,天山神丐眼睛轉了一轉,望著麟兒問道:“你是否想到大巴山的事情?”
  麟兒點點頭,青蓮師太又問及事情經過,麟兒毫不隱瞞,說了一個大概,講到秦蓮貞為救自己劍傷磨鏡叟,最後自刎一節,那眼淚早已奪眶而出,瓊娘和玉英,也落下淚來,崑崙掌教眉頭一皺,雙目神光電射而出,嚇得麟兒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蒼鷹老人恐真人動怒,責罰麟兒,忙笑向真人道:“令徒至情至性,不失俠義本色。尤其當著師尊面前,什麼事都不隱瞞,更是其可愛處,蓮貞不惜捨身為友,也可說慧眼識人!
  已過之事,思之徒增傷感,不提也罷!”
  真人長嘆一聲道:“這孩子滿身情孽,事如不慎,可壞道基!但其可取之處,也就是他那至性真情,所以我對他不但從無責罰,而且只愛護有加,不過卻也不能過於大意!”
  玉儀也莊容一嘆道:“晚輩今日才看出真人氣度,及麟師兄與瓊姊等至情至性,也惟有這種真情表露,才能使人深受感動,秦蓮貞之捨身為人,不但無可非議, 而且令人敬仰有加。麟師兄之懷念她,正是其赤子心性,真人對此不加苛責,更能表現其仁慈,晚輩昔日之狂妄行為,愈自覺其卑惡可憎了!”
  青蓮師太笑道:“聽了你的話,也知道你是至情至性的人,未來情碎糾纏,恐也少不了你呢!”說得熊玉儀臉上一紅,默不作聲。
  筵中的菜,葷素都有,除師太吃素外,餘均吃葷。紫陽真人功力精深,雖未完全辟穀,但煙火之物,不過稍為應景而已。
  蒼鷹老人吃慣了果子,煙火之物根本不嘗。天山神丐卻是什麼都吃,性尤嗜酒,漕宇廟的陳年佳釀質純可口,神丐嫌酒杯大小,乾脆抱著壇子,一口氣喝了兩壇,撕著肥雞,吃得好不有味。麟兒、瓊娘等幾個晚輩因為好幾天未曾正式吃過飯,這一頓自然吃得痛快異常。
  瓊娘因不見大師姊向淑雲一同來此,遂笑問其故,師太告以華山法華寺慈雲師太因鍛鍊一種神功,需人充作護法,故將向淑雲暫留該處,並可獲得華山幾種絕傳,巫山之行,人手已夠,暫可不必管她。
  麟兒笑問真人道:“師母、師妹近況如何?”
  真人神色黯然,停了很久,始道:“你聽了這消息,必定異常難受,既經問及,也不能不據實相告,你師母已被人絕毒功力所傷,不幸仙逝,你師妹人也失蹤, 迄未回山,經過情形,且待為師細說!”在座諸人,聽了這話,均不禁大吃一驚,麟兒和瓊娘兩人更是熱淚擦眶,萬分悲憤,靜聽真人細說經過。
  原來岷山四奇,老大歸元生羅英、老二潔丐裴傑、老三聖手華光徐凱(老四毒手童子馮異,被衡山派穿雲劍客用小天星掌力震斃)等三人,自衡山尋仇被崑崙掌 教打敗以後,潔丐裴傑當場受傷,由聖手華光背著盟兄逃下衡山,從湘江乘船直達洞庭君山。歸元生與洞庭幫主楊瀾原是舊友,與副幫主易去惡及蛇杖老人過從很 密。裴傑受傷,震傷他的是崑崙掌教的乾元罡力,歸元生本身功力無法治療,岷山離此太遠,故不得不向老友求助。楊瀾功力極高,並煉有治傷秘藥,先把裴傑傷勢 一看,見全身並無異狀,心脈也很正常,但潔丐人如醉酒,功力全失,知道這是被道家最高罡力所傷,自己功力也無法治癒,除將秘藥給他服下外,明告歸元生,因 所習功力不同,愛莫能助,只有親回岷山,向岷山師太及冷殘子兩位前輩處懇請設法,此去岷山路途雖遠,本幫飼有神鷲兩只,背上可以坐人,半天時間,即可到 達。歸元生別無他法可想,只有藉著神鷲,自己抱著師弟騎上鷲背,聖手華光則獨自坐了一只,別過洞庭幫一幹好友,神鷲一聲長嘯,振翅騰空,直向岷山飛去。
  岷山毒龍潭位於山之西部,四周懸岩峭壁高可入雲,形勢至為險峻,其中一塊岩石生得特別險,岩上滿布青苔及各種名花異草,但因過於險峻,任你武功多高的 人,也無法插足,故奇異草木雖可能系武林百難一見的奇藥,但除岷山掌教與副掌教因功力特殊可採取煉藥外,別人都是可望而不可求。岩底近水面之處,有一圓形 洞口,洞口僅可容一人出入,據鄉民傳說,洞內有毒龍一條,被人用符咒鎖禁在內,因為洞中從來無人到過,是否內有毒龍,自然不得而知,只好姑妄言之,姑妄聽 之而已。但這洞確有異常之處,每日子辰午酉四時,洞內常作雷鳴,而且白氣森森,電射而出,震得潭水驚濤屹立,白浪滔滔,有如怒龍翻江,潛蛟離穴,聲勢好不 驚人,因此鄉民又產生一種傳說,道是古仙人禁鎖毒龍的符咒行將到期,因此毒龍大發兇威,勢欲離洞而出。偏生這一傳說居然有人信實,大家紛紛覓地遷徒,以免 毒龍離洞時洪水暴發,附近變成澤國,彼此互作波臣,因此毒龍潭的附近人煙絕跡,雖然風景如畫,但誰都懼怕那條毒龍,不敢冒險一遊,十餘年來,均屬如此!
  蓮花洞位於岷山之巔,洞中廣大異常,內部石壁全系乳白間以碧綠,光滑如鏡,歸元生兄弟又從各處弄來許多明珠美玉,嵌在石壁上,光華閃閃,雖黑夜如同白晝,洞的後進,有雲房兩間,異常華麗,那是岷山師太與冷殘子修真之所,但事實上他們兩人在此處修煉的時間一直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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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紫陽救劫b

  洞庭幫的神鷲奇快異常,不到半日時間已降落蓮花洞前,歸元生忙抱著潔丐進洞,安放在他的雲床上,著師弟徐凱守著傷者,自己卻恭恭敬敬地走到師父房前, 房內僅坐有朱藍英與徐玉佩兩位師妹,一見師兄回來,忙含笑相迎,並問別後情況。歸元生 一說了,並告訴她二師兄受崑崙掌教罡力所傷,傷勢奇重,功力已失,非兩位師尊無法治療,特來謁見掌教,恭請設法。
  徐玉佩驚道:“司馬紫陽的功力可以勝過你的毒龍掌、二師兄的碧寒掌及三師兄的紅雲散花針嗎?這三種絕技,可以壓倒江湖,而且不是新創,就是絕傳,司馬紫陽焉能抵禦?而且還重創二師兄?”
  歸元生苦笑道:“崑崙派的內功罡力奇特異常,故毒龍碧寒兩種神功全被他罡力破去,紅雲散花針也發射無功,二師弟與他硬拼,所發掌力全被震回,閃避不及,卒至傷及內腑。
  不但自己功力無法醫他,即好友楊瀾,功力精純,靈藥也多,求他設法治療,一經察及師弟傷勢,卻也自認無法,特藉他神鷲將人送回山中,兩位師尊道可通神,懇求出手,必有善法使之痊癒。”
  徐玉佩秀眉一皺道:“兩位恩師近年來多在毒龍洞內鍛鍊神功,師兄速赴該洞求他兩老設法吧!”
  歸元生一聽,忙回到自己房中將情形告訴了徐凱,立即出洞,神鷲尚在洞外未走,於是跨上鷲背,趕往毒龍潭畔,就地拾了三塊大石,往洞口水面投去,咚咚咚水聲三響。過了片刻,由洞內傳出一陣清罄之聲,歸元生知道師尊快要出來了,靜立岩端肅容以待。
  忽然,從洞內飄出一條黑影,快如疾矢,飛落岩上,歸元生面前落下一個道裝老者,論年紀,已有九十餘歲,但容顏卻似五十左右的人,修眉朗目,三綹長髯, 頭上挽著一只道譬,身著青色道袍,足踏青色逍遙履,手上拿著的卻是一把白色摺扇,扇骨色作碧綠,光華隱現,奇特非常。道士身上帶著三塊鐵板,長若一尺五 六,寬逾兩寸,厚在半寸以上,鐵板上刻著不少符錄,隱蘊光華,左肩上還接著一只黑色蚊皮袋,這道人顯得異常嚴肅與冷峻,對人總是板著一副面孔,一絲笑容也 沒有。歸元生一見來人正是師叔冷殘子,忙上前叩見,冷殘道人點了點頭,並謂不必多禮,歸元生將赴衡山比武結果摘要稟明,師弟受傷,洞庭求助,各種細節毫不 遺漏地 一說出。
  道人待他報告完畢,冷笑一聲道:“崑崙小輩竟敢多管閒事,並依仗那點玄門內力出手傷人,大約他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師弟傷勢待我為你設法便了!”又向神 鷲看了一眼,繼續說道:“楊瀾這對鳥已有四百多年的功力,神猛無匹,他能藉你此物,足見還夠交情,既有一對,我和你各騎一只好了。”說完,即與羅英跨上鷲 背飛赴蓮花洞,不一刻,即降落洞前。
  歸元生將神鷲放回君山,隨著師叔,一同步入自己房中。徐凱與兩位師妹均在房內,看到師叔師兄,忙起身迎接,並很恭敬地見過了禮。冷殘子答過禮,即赴榻 旁為潔丐治傷,察及傷勢,以他輩份之尊和見多識廣,一望而知傷他的是崑崙派的獨有神功乾元罡力,忙從身邊取出岷山祕製太乙五靖丹兩粒,納入傷者口中,而後 令歸元生負著傷者送去毒龍洞,以便每日運功為他治療,化去崑崙乾元罡力的重傷,至少需時半載,自己與掌教除在貴州雲霧鍛鍊幾種神功外,最近三年內,尚需要 再鍛鍊幾種功力,又囑咐幾個女弟子,不可荒疏功課,並可就自己師兄研討武功。毒龍洞雖離此不遠,每月至少回來一次,每次都有特別傳授,三年之後,即可行道 江湖,自由自在了。話既講完,人也飄然離室,攜著歸元生,將傷者帶往毒龍洞內治療不提。
  三年期滿,也正是麟兒藝成,紫陽掌教回山之時,岷山派卒然發難,向崑崙尋仇報復。
  原來崑崙派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在崑崙五子中,功力最高最深,這兩人閉關入定已有十餘年,目的在鍛鍊幾種功力,以彌補本門失去的神功,卻塵子的先天無極掌 和苦行禪師的混元掌力,功力已達化境,兩人十餘年來在崑崙後洞面壁苦參,已達到物我皆忘的程度,卻塵子快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通家至境。苦行禪師卻修成 佛門舍利,百邪不侵,兩者對崑崙的事全少過問,均由師弟紫陽真人一手主持。
  紫陽真人天資最高,穎悟力極強,對兩位師兄異常恭謹,夫人陳佩藍原是自己的師妹,當時在武林中,艷名之盛,轟動一時。膝前僅有一女,也就是麓山傳技 時,許於麟兒的司馬倩霞,那司馬倩霞年僅十五歲,出落得異常文靜嬌美,但見她靨笑紅梅,傾城傾國,唇綻櫻顆齒含榴香,纖腰楚楚,風回雪舞,白衣微動,蘭麝 飄香,翠黛微顰,似言而未語,輕移蓮步,欲止而仍行,真是玉潤冰清,鸞翔鳳翥,素若春梅綻雪,潔同秋蕙披霜,這才是霞映池塘,蘭生空谷,遠慚西子,近勝王 嬙,美好處一時也說不完。紫陽夫人對這位嬌女,真是愛逾性命,崑崙五子,也沒有一個不喜愛她。她學的武功很多,除她母親將技藝全部傾囊而授外,師伯師叔們 沒有一個不將壓箱絕技儘量傳與,這女孩天生的慧質蘭心,任何功夫,無一不是一點即透,故就武功而論,幾可與長輩並駕齊驅,只是功力稍遜一籌罷了。
  崑崙掌教還有兩位師弟,一是餐霞客彭玉真,另一位是白雲生徐羽,兩人功力,雖不及師兄們精深,但也相差不遠,為應付江湖劫運,崑崙五子準備得很充分。 門徒選擇,條件至嚴,除季嘉麟、董練秋兩朵武林奇花外,尚有八大弟子,都是出師成名人物,蜚聲江湖,極得武林同道敬仰,他們同仇敵愾之心很重,一人有事, 其他七人莫不同心協力,互相援助,每一位都得師門真傳,武功高不可測。紫陽真人夫婦對門徒慈愛逾恆,只要事與武林正義有關,多大的亂子他二人也為徒弟擔 承,不得已時,甚至親自出手,為武林保持正義,對一般同道卻虛懷若谷,毫無傲物凌人之心。數十年來,崑崙派領袖武林,雖與崆峒遙遙對立,分庭抗禮,但聲譽 卻在崆峒之上。八大弟子內有六男兩女,僧道俗二方面可以說應有盡有,這八人可以擅收弟子,不過事後須稟明掌教。
  大弟子雲龍劍方干城,儒生打扮,系三楚方氏世家子弟,以劍術著稱武林,年齡不到卅歲,入門最早。二弟子元元僧文立,系陝西人氏,幼年因故出家,且得江 湖異人傳授,原習有達摩罡力,內功至為精純,因慕崑崙名望,得苦行禪師特許,列入門牆。三弟子霓裳女方玉霞,系方乾城之族妹,幼年聰慧嗜武,由方干城引 薦,得紫陽夫人恩準,正式收錄。四弟子水火童子朱志明,系姑蘇人士,不但人生得異常清俊,水下功力可以說獨步江湖,他還能打一手噴火暗器,獨製癸水彈又擅 破各種火器,故得著水火童子美名,他與三師姊方玉霞,可以說是璧人一對,兩人情感至篤,百年好合,那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天龍劍徐瑤名列第五,年僅有十九 歲,系山中棄嬰,被餐霞客發現後抱回崑崙,由紫陽夫人設法養育,長大後清秀逾常,一身武功均由餐霞客與白雲生親自傳授,功力極深,這孩子天生傲骨,除本門 的人外,對於其他派別的人,根本不大理會,崑崙掌教為此也曾嚴加訓斥,但他對於本門長輩卻異常恭謹,小缺點,訓斥幾次後,也就不再深究。一陽生蔡楚翹,川 中鐵掌蔡玨之次子,因蔡玨與白雲生交誼其篤,由白雲生收歸門下,他的個性與天龍劍適得其反,對人至為謙虛,年齡也與徐瑤相若,貌相尤有過之,深得崑崙五子 喜愛,武功在八大弟子中,可以說是一枝獨秀,與師妹雲姬白玉嬌過從至密,花前月下,嫁娶有期。第七系工虛道人裴慶,原系武林故人白鶴神君弟子,神君系紫陽 舊友,在武林中獨來獨往,無門無派,武功莫測高深,因他性如野鶴閒雲,玉虛道人得他絕傳後,他將惟一至寶白鶴神劍,及隨身帶著的一只古瓶全部贈他,並修書 一封,著他帶往崑崙,面呈紫陽掌教,並告師徒緣份已盡,他年身有大難,如記及傳藝之情,可懇請崑崙門下一武功至高弟子,赴南海水靈宮予以搭救,講完話,撮 口一嘯,天空飛來一只大白鶴,他身於一縱,騰空而起,跨上鶴背,身入雲端,霎時不見。玉虛道人年已卅,功力得神君真傳,武功已臻化境,因奉師命馳赴崑崙, 將書面呈掌教,紫陽看完了書信,嘆息一聲,也未說什麼,隨手將書送與玉虛道人,玉虛看完,熱淚盈眶,即再拜真人為師,從此列入崑崙門下。第八位系雲姬白玉 嬌,她是鄂中鄭玉琴女俠之獨生女兒,玉琴系華山門弟,為鄂中名士白世榮之嬌妻,鄭女俠與紫陽夫人原是武林舊友,把愛女薦到老友門下,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 情。紫陽夫人不但武功已臻化境,而且駐顏有術,永保青春,一身絕技自然是儘量傳了這位愛徒。神童董練秋,出身來歷,另有專章,此時暫且不提。
  除開八大弟子、兩奇童及一愛女之外,現留洞中習技的還有四十八人,由雲龍劍和元元僧分別率領,代師傳授。師門中最愛護晚輩的要算紫陽夫人了,她仁慈異 常,對人從不苛責,門徒犯了過失,掌教真人命令行罰,只要她出來,無一不一笑而解。真人夫婦情感至篤,相敬如賓,能列崑崙門牆的人,真可謂如坐春風化雨之 中,極少遇到疾言厲色,但選材苛刻,得列門牆者,可稱是人間寵兒,福緣深厚的了。
  乾元洞位於崑崙之中部,洞前植有各種名花異草,蒼柏翠松,進了洞,就是一間很大的石室,石壁色作淡紅,異常光滑,光線由頂部各岩石裂開處透入,夜間則 有琉璃燈五台,青光四溢,其明如晝。由石室再入洞的第二進,就是門弟子修真之處,大小石室,不下百餘處之多,有的系天然生成,略加人工修飾,有的則全用人 力刻鑿而成,洞外系一天然花園,也就是崑崙山的腹部,這裡面有天然的池沼,有無數的石山,名花異果,採之不盡,虎犀糜鹿,珍奇禽羽,可以說應有盡有。後面 一進,則系長輩修真之所,每人修真之處,各隨所欲,佈置得彼此不同,閉關入定之處,多深入地底,門弟子未經准許,絕對不得入內。閉關的長老傳授門人技藝 時,只以各種圖解圖說交付門人,令其自習。幾位長老們在閉關時領悟出來的神技,都是武林中的絕頂奇功,按著各人天賦,彼此所得互不相同,但司馬倩霞各種功 力,可以說無所不習,也無所不精。
  洞府的後面有一高聳入雲的古塔,有十二層,每層均裝有清涼珠,塔內安放歷代祖師遺體,有的已化為骨灰,有的則系肉體,骨灰一律用細磁壇子盛著,肉體則 用一種白色石棺,或用紅色大缸貯存,一律按層次排列,至為整齊有序。塔內各層,既安有清涼珠,故具防腐作用,所貯肉體,形狀膚色,均無異於生前。每年盂藍 節日,崑崙掌教必須率同門弟子輩,舉行致祭典禮,莊嚴穆肅,隆重非常。
  有一晚,天高氣爽,月明如晝,青輝遍地,幽雅逾常,崑崙上空突然發出了幾聲梟叫,乾元洞口的廣場上,降落兩只四尺餘長的雙頭怪梟,這東西有如夜鷹,全 身羽毛其堅如鐵,力道奇大,可生裂虎豹,獨鬥潛蛟,從兩只雙頭夜鷹的背上,跳下四個人來,頭一個是背負鐵板、手拿折扇的道人,與道人一同下來的,是一個叫 化打扮的中年人,左肩上掛著一只叫化袋,袋內裝著兩枝尺形兵刃。另一只鷹背上下來的兩人,一系文生打扮,一系武生打扮,均背著長劍,此時守洞口的人,正是 崑崙弟子黃邦義,一見洞外來人,忙縱身撲上前去想看個清楚。不料人還未到,那叫化打扮的人,冷冷地發出兩聲極為刺耳的笑聲,緊跟著,右手駢食中二指輕輕對 著黃邦義身上一指,黃邦義立即機伶伶地打了兩個寒噤,一陣奇寒直透心田,全身立感麻木,四肢冰冷,自覺支持不住,立即倒臥場中。那乞丐又冷笑一聲道:“米 粒之珠也放光華,還不是自找死路?”他仰著頭,異常自得,對地下被傷的人,也就不再管他。
  那文士打扮的人對道人建議,何不直闖洞中,襲擊那長老們的閉關重地?將崑崙五子一網打盡,奪取領袖武林地位,豈不是易如反掌?
  道人點頭應允,正待進入前洞,只聞洞內響了一下鐘聲,又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笑聲未絕,一條灰影從洞中電射而出,在道人前面落下一個年約三十六七和尚 來,這和尚生得面如滿月,雙目含神,一身灰布僧衣,顯得雅潔異常,落地後,將來人看了一眼,即向道人合什為禮道:“請問道長,夜來崑崙何事?而且還出手傷 我師弟,敬請明示,以便稟明師長們,迎接貴賓!”
  那道人板著一張面孔,顯得冷峻異常,愛理不理地說道:“你進去告訴司馬紫陽,就說為了三年前衡山的事,岷山冷殘子特來此地會他,假如避不見面,那今晚崑崙山上會發生極嚴重的後果,那時我就恕不負責了。”
  那出來的灰衣和尚正是崑崙派八大弟子中的二弟子元元僧,他聽了那道人老氣橫秋的口吻,不覺心中有氣,正待反唇相譏,忽然從洞中發出銀鈴般的一陣笑聲, 緊跟著又走出三人,頭一位是三弟子霓裳女方玉露,第二位是四弟子水火童子朱志明,第三位是五弟子天龍劍徐瑤。高聲大笑的正是霓裳女與天龍劍兩位。天龍劍徐 瑤天生傲骨,除對本門的長輩及師兄們異常恭謹外,對旁門別派的人卻是不在眼中,他聽冷殘子出言不遜,藐視掌門,更激發了他的傲骨,只見他秀眉一場道:“崑 崙山乾元洞的大門經常是開著的,來崑崙山的人,我們不論他的身份高低,年齡大小,只要他指明拜訪掌教,我們掌教沒有不竭誠接待的,因為我們的一舉一動莫不 正大光明,掌門人領袖群倫,行止有如日月,自然沒有避不見人的道理,請道長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不過,道長今晚來得頗不湊巧,家師外出雲遊末返,三年來 即很少回山,不過師母師叔們卻留在洞內,並未外出,你如要見,稍事等待,他們都會出來的!”
  文土打扮的人系岷山四奇中的老大歸元生羅英,他聽完徐瑤的話,驀地哈哈大笑,那笑聲震得山谷皆鳴,如春雷震耳,如怒馬突圍,四周樹葉,紛紛而下,笑聲 歷久不歇,聲音卻愈來愈大,使在場的崑崙弟子聽得心驚異常,知道來人內功充沛,絕不能心存輕視,自取敗徵。元元僧驀地長嘯一聲,有如龍吟鳳噦,劃空而起, 與那笑聲相合後,似有意,似無意,雙方竟混鬥起來,那笑音之宏亮,一陣緊接一陣,此起彼落,有高潮有低潮。高潮時,使你感到震耳欲聾,頭目昏眩,低潮時, 則使你覺得胸部異常受壓,鬱結難消,這原是內家功力之一種,如果內功遠不及人,自然忍受不住,元元僧的嘯聲也分出抑揚頓挫,把有節奏地向那笑聲攔擊,笑聲 綿綿而來,嘯音源源不絕,比劃了一陣,似乎笑聲技高一籌,元元僧的嘯聲竟攔截不住。
  忽然崑崙頂上又發生一種怪聲,那聲音異常尖銳,有如鬼哭神號,奇怪的是這種聲音,並無任何回聲,但人家聽了,不期而然地產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最奇的是乾元洞的對面,有一座小峰,峰頭上竟發出一種奇異的哭聲,那哭聲似乎悲切逾常,真稱得如巫峽猿啼,鮫人夜泣,哭到傷心之處,使人聽了,怦然心動,但心動而後神搖,不知不覺間即陷身於麻木之境。
  崑崙山本是道家修真至境,古往今來,神仙發源之地均出於此,今夜被這一攪,把個洞天福地鬧得雞犬不寧。忽然,從乾元洞的後進眾老閉關之處擁出萬道紫 光,一顆雞卵大的佛門舍利子電射而出,到了乾元洞上空,驀地光華大盛,一聲霹靂,震得天動地搖,將那笑聲、哭聲、及嘯聲等,一齊震住,雷聲過後,舍利忽 隱,黃光亦失,半空中傳來一聲阿彌陀佛,聲未盡,輕飄飄地落下一個青衣老和尚來。這和尚生得清瘦異常,修眉鳳目,光著頭,手中拿著一枝奇形竹杖,足踏芒 履,端莊肅穆,但肅穆中帶著慈祥,崑崙弟子見來的竟是苦行禪師,不覺一齊拜倒,老和尚含笑命起,隨向冷殘子點頭微笑道:“岷山道友,駕臨荒山,必有所命, 老僧啟關來遲,尚祈恕罪則個!”
  冷殘子皮笑肉不笑地把面皮聳了一下道:“旁門異端的人深夜來此,不加罪責,已屬萬難,焉敢勞大名鼎鼎的苦行大師迎接!”停了一停,又道:“司馬紫陽既 然雲遊未返,有話對大師講明想必一樣,岷山與崑崙兩派,既無恩,也無怨,從立派之日起,岷山從未曾開罪崑崙,敝派弟子與衡山派發生爭執,如司馬紫陽從中斡 旋,使兩方息爭言和,那才是武林正理。假如無法勸解,自應退出兩方,誰也不幫,以示金磚不厚,玉瓦不薄,兩派交情都得顧全。紫陽為一派宗主,這些道理自應 知道,但他不僅未使兩方停止爭執,反向衡山派一面倒,將本門弟子用內家罡力震傷當場,這樣恃技凌人欺侮本門,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此攜徒西來,一來領教崑 崙的各種高藝,再則了結以前那重舊案,想大和尚必不吝賜教吧!”
  禪師正待答話,洞內又飛出一條人影,落地後,卻是一位俗家打扮的中年人,一身黃色葛衣,濃眉細眼,膚色紅潤,三絕長髯,白襪草鞋,異常瀟灑,他向苦行禪師見了一禮,禪師笑道:“四弟,免禮吧!”
  原來出來的人,正是崑崙五子的老四餐霞客彭玉真,他把冷殘子及岷山四奇等兄弟看了一眼,也冷冷一笑道:“諸位大約是大舉尋仇來了,是不是?”
  潔丐卒然發難,右手食中二指猛然向餐霞客一指,一絲陰風直襲而來,他一邊實施突襲,一邊發話,大意謂崑崙派仗著人多勢眾,浪得虛名,今晚就憑岷山派四個人,要把這號稱武林正宗的根據地鬧得它天翻地覆。
  餐霞客見他施行偷襲,而且一出手就是陰功,心中憤怒異常,他練就一種輕功,取名叫做靈猴幻影,就此施了出來,只見他身子一閃,人已不見。潔丐一怔,不 防右臉上被人重重地摑了一掌,只打得雙眼金星直冒,右邊牙齒也被震松了好幾顆,鮮血也從嘴中流了出來,耳邊只聽得人家說道:“我一見你,就知你這種人不是 什麼好東西,不是偷雞摸狗之輩,就是陰險狠鷙之徒,果然想乘人不備,偷襲得手,場中被傷的門人,大概就是中了你那陰功。
  給你一個耳光,讓你也知道崑崙派的人哪一個也不是好惹的!”說完後,瞇著一雙細眼,仍然笑嘻嘻地站在潔丐前面不遠的地方。
  潔丐心中憤怒異常,睜著一雙大眼,注視著餐露客,雙手徐徐上升,猛地往外一翻,往前一送,碧寒掌力卷起一陣狂風,滾滾而至,直向餐霞客胸前壓來。餐霞 客也將雙手往前一揚,一股純陽罡力隨手打出:兩道勁風對著碧寒內功直襲而至,冷殘子壽眉一揚,右手微往前一送,立即發出一種無形勁力,將餐霞客的純陽罡力 悉數卷回。餐霞客一見內力受阻,心靈已生警兆,碧寒掌已乘虛而至,加上自己的內力逆轉而來,本身如何承受得住,眼看危險萬分。
  苦行禪師驀地縱身而起,擋在自己師弟前面,大袖向上一揚,施展六十餘年苦參得來的混元神功,只見從袖中發出一種可剛可柔的純陽勁力,這東西能推山,其 柔似水,剛柔並濟,妙用無窮,而且禪師發功的方向與冷殘子、潔丐兩人內力的方向成垂直狀態,只一下,將來襲的幾種勁風向上一托,只聞呼的一聲,幾種勁風往 上一觸,吹得空中飄掠而過的彩雲一陣翻騰,如風回柳絮,天女散花,端的絢麗無鑄,美觀至極,好一會兒,碎雲四散,敵我雙方仍然是劍拔弩張。
  這時,門人弟子已發現自己同門黃邦義被人所傷,躺臥地下,忙把他抱起,走到苦行禪師面前,請示治理方法,禪師看了一眼,即著門人將黃邦義抱入洞中後進,往大師伯面壁之處實施叩關,請其治療,遲則無及,門人領命去訖,暫且按下不提。
  潔丐見碧寒掌力施展無功,驀地從左肩叫化袋內,取出兩條色作金黃紫光閃閃的寶尺,尺名元陽,系倉頡所練至寶一對,這兩把元陽尺沉在岷山毒龍潭中已不知 經過多少朝代,年代深遠,尺已通靈。月明之夜,這東西竟浮出潭面,吐露紫色光華,事為冷殘子發覺,用天蠶網兜收,並將這對至寶傳予潔丐,潔丐獲得此寶後, 自感如虎添翼,喜歡異常,身內乾元罡力的傷勢承師尊師叔合力治療後,經過六個月的時間業已全部復元。
  岷山師太特地傳了他幾種神功,冷殘子還把元陽尺的使用方法悉心傳授,蓮花洞內的幾位徒弟也由冷殘子分別帶往洞中,傳授各式特殊神功,故三年之中岷山三 奇的技業實已突飛猛進,遠非昔日吳下阿蒙。元陽尺一出手,餐霞客即知是對奇異兵刃,心想:對付這種寶物,只有用靈猴幻影的絕技來勝他,到不得已時,賞他一 支射弩,主意打定,立即出手,身形一閃,人已撲到潔丐面前,一式金龍探爪,五指疾向裴傑面部抓來。
  潔丐一聲冷笑,揮動元陽尺一奔敵人氣俞,一襲敵人人中,那元陽尺一舞動,即有萬道紫光,耀人眼目,持尺的可看到對方,但對方卻看不清敵人。餐霞客避開 正面,利用那特殊輕功絕技,專攻對方側背,裴傑舞動雙尺,尺上紫光有如一座金山,閃爍奪目,護住全身,只要看到餐霞客的身形,紫光裹著的寶尺即逕奔敵人要 穴。但餐霞客為崑崙五子之一,功力奇高,輕功一項獨步武林,而且練就道家的一陽神功,可以抵禦那碧寒罡力,更加身懷崑崙至寶射陽弩,出其不意射傷敵人自屬 意料中事,故幾個閃身從潔丐側邊欺身而進,人在元陽尺的紫光圈內,憑一雙赤手,與之大戰起來。
  潔丐所使的尺法,系載之於太華寶典中,原系純陽廿四式的雙龍劍術,由冷殘子修改而成。這種奇異招式威力特高,一經施展,有如天龍飛舞,護身攻敵,盈虛 消長,相互循環,餐霞客雖從背面用精純掌力實施攻打擒拿,一時卻也無法得手,纏戰一百五十餘招,他驀從衣袋中取出兩支五寸餘長的短弩,趁著潔丐只注意到自 己身形與位置時,雙手倏地一揚,兩溜紅光脫手飛出,直向潔丐胸部射來,這原是瞬息間之事,武功再高,防禦也難,故待潔丐發覺時,擬用元陽尺將暗器擊落,無 奈射陽弩專破各種具有光華的兵刃,竟如影隨形,直往有光華的地方亂攢,只一下,就弄得潔丐手忙腳亂。比武要訣,在於氣定神寧,心緒一亂,原有的功力無形中 打了很大的折扣。餐霞客見機不可失,於是振奮精神,一聲長嘯,實施搶攻,竟把從不一用的鴻鈞八式使了出來,這鴻鈞八式得之於崑崙絕頂一斷岩內所發現的一塊 破碑,上有蟲形古篆,所載的就是這八式拳法,餐霞客費了五年的功夫,並得紫陽真人協助指點,才把它領悟出來。這套拳招威力之高實不可估計,一經使用,方圓 百步之內,均被一種奇異掌風所籠罩,潔丐手中元陽寶尺要對付那兩支奇形弩箭,這拳招一使出,他不但見所未見,簡直聞所未聞,勉強支持兩招,手中元陽尺竟被 餐霞客震出了手,隨被他用飛燕捕蛾的手法全部收去。
  在餐霞客巧施射陽弩時,場上怒嘯連天,歸元生羅英、聖手華光徐凱,紛紛撲向餐霞客,但他們快,人家比他們更快,羅、徐二人剛發動時,乾元洞內即飛出一 條白影,所施展的竟是武林中認為絕響的飛龍馭空的身法,來人比羅、徐兩人先到一步,一出手就是排山連掌,打出先天南華掌力,羅英、徐凱也用劈空掌與之對 抗,兩人合抗一個,也只能算是半斤八兩。
  敵我雙方彼此一怔神,互相看了一眼,羅英、徐凱更覺驚異,原來出來的不過是一位卅上下的青年文士,他穿著一身白色羅衣,潔淨無倫,齒白唇紅,狀如嬌 女,背上負著一把長形古劍,空著兩隻手,氣定神閒,羅衣飄忽,有類天仙,羅英微笑道:“從足下這一身打扮看來,大約是名震江湖的崑崙五子,老五白雲生吧, 果然真是人名樹影,話不虛傳,羅某願領教你幾手絕招。”
  聖手華光徐凱個性偏激,見二哥兵刃失手,師叔又被苦行禪師擋住,崑崙弟子在旁邊躍躍欲試,對自己這方面的形勢至為不利,只有兩人合力將白雲生毀了再 說,大哥還有心與人問長問短,似套交情,真使人不耐。忙止住羅英,對白雲生發話道:“既是白大俠,無怪乎有這麼俊的功力,待我兄弟來領教你幾手高招。”他 一式穿雲手,運取白雲生胸坎,羅英也知道盟弟心意,從背上拔出天都劍,劍身上發地白森森的銀芒,振腕一轉,劍身大震,劍尖上嗡嗡之聲不絕於耳,若疾風怒濤 向白雲生直刺。
  白雲生一聲冷笑,微提右腳,驀地一旋身,沿著羅英左臂轉向他肋身後,右手一式金絲纏腕,直扣羅英脈門。羅英大吃一驚,急忙劍交左手,右手往後一揚,迎 著白雲生來勢,竟是一記毒龍掌。徐凱更陰更損,疾從白雲生身側,使用五毒穿心拿力直攻他的後腦。白雲生大吃一驚,知道這兩種掌力歹毒異常,不敢硬接,忙使 用飛龍馭空的身法,騰空而起,避過兩記毒招,緊接著一記蒼鷹搏兔,雙手一推,打出先天南華掌力,勢如排山倒海,銀河瀉浪,由上而下直壓而來!
  羅英、徐凱見來勢奇險,忙將身子一轉,兩人不約而同,雙掌同時往上一推,打出兩種不同掌力,羅英的毒龍掌腥風撲鼻,徐凱的穿心掌毒辣異常,三股風力相互接觸後,因功力悉敵,激向四周,吹得枝葉紛飛,懸岩斷裂。
  歸元生與聖手華光吃虧的地方,在於未習禦氣騰空之法,如白雲生龍騰空際,他們兩人就變得有守無攻。
  驀聞一聲厲嘯劃空而來,東北方向飛來一條黑影,其快如電,霎時間,空中出現一位身著青袍、滿頭亂發、環眼潤嘴、滿口長牙的怪物,帶著強烈破空之聲對白 雲生直撞而來,白雲生一皺眉,為試驗來人功力,竟不閃不躲,雙掌帶著強烈勁風疾向來人猛擊,那傢伙咧嘴一笑,大袖微揚,發出一種奇寒無匹的罡力,擋住勁 風,右手五指一張,那五指其瘦如爪,其黑如墨,一望而知蘊有奇毒。這還不奇,奇的是每一爪指上,附有兩尺餘長的黑指甲,五指用力一張,黑指甲立即彈直,有 如五把利刃,直刺對方。白雲生武功雖高,這種利用指甲當兵器的人,倒還是第一次會面,自己空著一雙手,背上寶劍,因苗疆上官奇的關係,早已封劍不用,同時 自己的武功,劍術勝於拳招,這一受限制,在武功上無異於打了折扣,加以遇上這種怪人,也從未聽人談起過他的武功與來歷,自己的功力能否克制,不得而知,這 一下,知己知彼,兩利全無,故怪人連攻數招,白雲生除了儘量閃避或用南華掌與之對抗外,簡直無法還手。
  歸元生與聖手華光兩人,一見黑指怪人趕來助陣,不覺心中大喜,忙向元元僧、霓裳女、水火童子及天龍劍等四人分別殺來。這四人分成兩對,元元僧與天龍劍 合攻羅英,霓裳女與水火童子則同鬥徐凱。潔丐與餐霞客這時打得難分難解,百步以內,雙方掌風,只要觸及,均可立傷當場,潔丐元陽尺被奪,射陽弩則由餐霞客 招回,這無異於解除他部分威脅,他手中兵器既失,急忙用新近由岷山師太傳授的玄陰廿八式。這套拳招詭異逾常,每一招每一式均含有各種不同的陰功,而且異常 歹毒,禁不住惹怒了餐霞客,只見他細目一睜,霎地神光四射,狀態嚴肅,隱蘊殺機,他默運神功潛移內力,鴻鈞八式的奇異招術施來愈見緩慢,兩手顫抖,步履踉 蹌,看做吃力異常,其實這是絕頂煞著,這套拳招待別古老,崑崙派只有掌門人才知道它的厲害,此外即無人注意,江湖上的人更不用說了。
  潔丐功力雖高,焉能熟悉內涵,加以冷殘子已與苦行禪師彼此在崑崙絕峰上作殊死爭鬥,故裴傑身陷危機而不自知,他玄陰廿八式奇招此時已運在二十四招翻雲 覆雨上,潔丐橫著身子一轉,雙掌前伸,利用掌緣之力,藉旋轉之勢,內蘊碧寒陰功卷出一股奇毒掌力,打向餐霞客。餐霞客冷笑一聲,身形微向左後稍移,右手顫 巍巍托住卷來掌力,忽然一聲大吼,隨把右手一揚,左掌平胸直推,兩股掌風同時出手,右掌是把裴傑的碧寒內力原封奉還,左掌是崑崙絕傳道家一煞掌力,兩人相 隔既近,誰也沒料到對手會有這種神功,裴傑正待閃開,無奈時機不再,胸中一煞,腹挨碧寒,肺腑已殘,腸胃中毒,就是鐵打金剛,自也承受不住,何況人是肉做 的,只見他慘號一聲,七孔流血,四肢扭搐了一陣,最後,嘆了一口氣,雙腳一伸,死在當場,餐霞客對遺屍施了一禮,面帶傷感靜立一旁。
  羅英、徐凱一見裴傑遇難,救援心切,雙雙掙脫纏戰對手,飛身而出,待撲至裴傑身旁,見人已氣絕,不覺放聲大哭。號了一陣,兩人縱身而起,直撲餐霞客。 歸元生一出手就是毒龍掌,徐凱施展劈空掌力,各挾雷露萬鈞之勢還襲而來。羅英的掌力在岷山四奇中功力最深,餐霞客知道厲害,縱身旁閃,不敢硬接,兩股風力 都從身旁掠過。毒龍拿一股奇腥,稍一沾染,即無倖免,簡直厲害非凡。
  這時,從崑崙西邊一高峰上又飛來一條黑影,帶著強烈破空之勢向乾元洞口駛來,落下地,出現的卻是一位麻臉大哥黃髮尖嘴的怪人,穿著一身褐色道袍,長僅 及膝,赤著一雙腳,手上拿著一根非絲非帛的帶子,兩頭附著五寸長短的短刀一把,帶頭附近還接著不少小鉤,這種奇異兵器又是一件名不見傳的稀罕之物。他到場 看了一看,似乎不屑與崑崙門徒動手,羅徐雙鬥餐霞客,如再加入戰團,似也不是意思,瞥見半空中白雲生與黑指怪人正在空中追逐,一白一黑,妙趣橫生,心想: 三師兄的墨指神功,據師尊言,已是武林一絕,這白衣文士自然不是對手,我既無事可作,何不幫師兄一下忙,活捉崑崙五子帶回山中,慢慢地把他折磨作樂,豈不 受用?想到此處,於是慢吞吞地騰身而起,怪聲怪氣地向白雲生喝道:
  “兀那少年文士,還不乖乖地自動罷手,隨我兄弟返回陰山,投靠本派,包管你鍛鍊得天下無敵,稱霸武林,如再不停手,時機一失,則後果不堪設想了!”
  白雲生素有潔癖,一見這對寶貨那副尊容,已使人欲嘔,漫說叫他停手投靠,就是看他們一眼心中也自不願,此時聽他說話無恥,憤怒已極,心想:撞了這種陰 山邪魔,又逢自己立誓封劍,不遇苗疆中年文士親口啟封,絕不能自背誓言,但如僅憑一雙空手勝這兩人合擊,自屬萬難,看來劫運難逃,數無倖免。只好默運神 功,硬接他幾爪,落個同歸於盡,忽然又想到五年以前苗疆所遇白衣素女此時已不知身在何處,名花是否有主?看她對自己含情脈脈,欲語先羞,當時本欲表露真 情,但偏自矜持,致良機錯過,人家黯然欲涕轉身遂走,翩若驚鴻,覓無定處,為了此事,雖數下苗疆舊地重遊,但桃花依舊,人面已沓。饒你白雲生功力多高,名 號多響,今陷身險境,莫卜存亡,也禁不住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當年往事一齊湧上心頭。他一聲長嘯,隱藏悲憤,宣泄無遺,嘯若龍吟,劃破長空,身如神龍經 天,竟不顧毒爪厲害,向黑指怪硬行搶攻。
  此時正南方向有強烈破空之聲直奔崑崙,空中出現的是兩位白衣男女,男的年約三十四五,長身玉立,女的年華二十八九,綽約如仙,兩人都抱著一柄長劍,光 芒閃爍,遙映雲霞,逕向白雲生奔來。白雲生徐羽一見,禁不住喜得心欲從口裡跳出,硬拚之念一掃而空,但那黑指怪人此時已實施搶攻,兩手長指甲有如十柄利 刃,發出十道墨光,勢若蛟龍取水,怪蟒騰空,招招不離白雲生要害,著著毒辣逾常,把徐羽攻得後退不迭,險象環生。那長耳怪人更會落井下石,竟從徐羽背後舞 動那根長帶,發著一種尖銳難聞的厲嘯,挾一團銀色光芒直奔白雲生後腦。這一下背部受敵,饒你功力再高,也得命喪當場。
  那白衣俏女一聲清叱,竟從同伴背後,玉臂一揚,柳腰一扭,往前直奔,手揮長劍,光迸萬朵寒梅,直向長耳怪當頭罩下。長耳怪心中一怔,急忙用右手將長帶 一拉,收招自保,與少女同來的男子,一見徐羽涉險,忙振腕揮劍,劍身上發出青濛濛的一片光華,連環數招,就把長指怪人迫得後退不迭,白雲生不知是歡喜抑是 慚愧,竟用飛龍馭空之術,呆在當空,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少女功力高超異常,人也特別天真,一見黑指怪人用指甲當兵刃,不禁激發她的好奇心,乃至舍卻自己敵人,翻轉劍鋒與怪人作了對手。只見她劍如怪蟒翻 江,怒龍出海,蛟龍虎躍,鳳舞鸞翔,勢若奔雷,凌厲無比,黑指怪異嘯連天,十根指甲時屈時伸,指如厲刃,掌帶寒風,有守有攻,步調絲毫不紊,最使人不耐的 是他咧著一張臭嘴,色迷迷地望著那白衣少女,簡直想一口把她直吞下去,連皮帶肉吞在肚中,需用時,原封吐出,就地取材,那才愜意。他一邊打,一面口發穢 言,什麼美人兒啦!你美得真使人銷魂蝕骨,只要能讓我樂一樂,包你要什麼有什麼!我們陰山派的武功奇技冠絕武林,別看我手指奇黑,但一身黑得奇趣無窮,這 種功夫不試不知,一經嘗試,真是欲罷不能。種種胡言亂語,一時也道它不盡,只聽得那少女霞生雙頰,粉臉含嗔,揮玉腕,振長劍,唰唰唰,連環數式,把那黑指 醜怪逼退數步。
  她回頭望望徐羽,見他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呆在當空,不禁若嗔若喜,隨把小嘴一撇,微慍道:“你還發的什麼痴?哥哥既親自來此,還不拔劍卻敵。”又向白衣文士招呼道:“哥哥,你還不叫他啟封拔劍,更待何時?”
  白衣文土見妹子嬌憨逾恆,自然深知她的心意,自己和那長耳怪人此時已打了個功力悉敵,忙一邊打,一邊向白雲生含笑發話道:“徐兄情誼可感,今晚敵手環視,情勢很難樂觀,趕快拔劍迎敵吧!”
  白雲生聽完此言,忙道一聲遵命,反手拔劍,劍作龍吟,一出手紫光打閃,霞映碧空,挾雷露萬鈞之勢,逕奔黑指怪。這一對白衣璧人,男的如臨風玉樹,俊美 絕倫,女的似出水芙蓉,嬌豔無比,兩人功力相等,所用的又是武林中罕見的寶刃,紫電白虹,雙劍合璧,威力無鑄,一白一黃,霞輝互映。男的施展一字乾坤劍 術,女的則使用八九連環絕招,劍如瑞雪飄空,回風舞絮,不數合即把黑指怪打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白衣女恨這醜怪剛才滿口穢語,劍把專對著那鬼指甲進攻,白雲生自然迎合著心上人的意願,也把劍招使得風雨不透,招招進逼,兩把寶劍對付十根指甲,也打 了六十餘合,驀地白雲生一式雲封五嶽,將黑指怪圈在劍幕之中,劍從四面八方,直襲而來,黑指怪大吃一驚,忙揮舞著雙手,實行硬守硬攻。少女一見時機成熟, 竟使用橫斷中流,劍從側方扶一片寒光,逕斬黑指怪人左手五指,黑手怪變招不及,左手五指雖未受傷,但指甲卻被削斷三根,墨指功號稱武林一絕,初次出師即全 盤失利,只聞他一聲異嘯即轉背而逃,帶著一陣強烈破空之聲,直向昆侖後山飛去。
  歸元生羅英、聖手華光徐凱雙戰餐霞客,餐霞客功力雖高,但和潔丐硬拚了一陣,不免耗去不少真力,而且羅英功力還在潔丐之上,毒龍掌力比碧寒功更見狠 辣,徐凱之劈空掌功力亦極精深。兩人更因同門慘死,悲憤異常,這一出手勢同拼命,幾式連環搶攻,把餐霞客弄得手忙腳亂,但他畢竟不愧為崑崙五子之一,慌亂 中仍能力求自保,故一見情勢不對,立即施展獨門輕功靈猴幻影,在二人掌風中,穿來穿去。羅英和徐凱想一時勝他倒也不易。
  白雲生徐羽與白衣少女因聯合出手,將黑指怪戰敗,黑指怪棄伴而逃,少女用一雙妙目瞧了徐羽一眼,嬌笑道:“你快去幫你四師兄,收拾地下兩個敵人,我和哥哥聯合出手,把那長耳怪物趕跑後,即飛崑崙最高峰,看你二師兄和岷山老怪鬥技!”
  白雲生微笑答道:“今晚如非你與令兄相助,我必傷在陰山群魔手中,苗疆之事,我實慚愧欲絕,冒犯令兄之處,引咎尤深,無以自明,故立誓封劍。當時實不 知令兄為誰,後來多方打聽,始知為苗疆二奇中之老二上官奇,幾次親赴苗疆造訪,欲當面謝罪,但每次均閉門不納。”他停了一停,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 苗疆小峰與你邂逅一面,因不善於言辭,故雖有千重心事,均訥於出口,正躊躇猶豫之際,你卻翩若驚鴻,黯然別去,相隔數年,欲謀一晤,均不可能。自以為緣盡 此生,謀聚首只有期諸來世,衷心詫祭,莫知何從,誰料今晚翩然蒞止,且援手于危困,此恩此德,只有銘諸五內而已,惟他日如有所命,憑一紙相召,雖百死而不 辭,第女俠芳名,可否惠告小兄?”
  白衣女嬌笑一聲道:“前次會面時,你一言不發,我以為你因為名門正派,高不可攀,不敢自討沒趣,故爾離開。及後你與哥哥比劍,奇哥因為斷劍之辱,幾至 憤不欲生,你欲以紫電作為償還,事為奇哥拒絕,於是你當著他立誓封劍,這一下,頗使奇哥感動,但仍不敢盡信。數赴苗疆,避不見面,原系有意試你,且自感派 系旁門,不想與你這位名列崑崙五子之人作朋友,雖知你出之至誠,去掉仇恨之心,就算對得起你。小妹自感人生能得一知交即可無恨,當著兄長之面,婉勸多時, 他始回心轉意,這幾年來,卻未見你造訪,當然不能趕赴崑崙求見訂交,自甘作賤。這一次,因為盟兄公孫虛練功海外,著我兄妹兩人聯袂以赴,事畢飛回,道經此 地,遙望此處紫氣彌空,煞風飛揚,遮天蔽地,一見而知有人比鬥神功,聯袂飛來,適逢你正遇奇險,故爾拔刀相助,這原是義不容辭之舉,毋用言謝!至於小妹賤 名,難登大雅,不告也罷!”
  白雲生笑道:“徐羽身受大恩,施者從不望報,受者永愧於心,若連姓名也不令我知曉,那才是不令徐某高攀了。”
  女的抿著嘴,看了徐羽一眼,嬌笑道:“你如今變得很會講話,絕不象你自己所稱訥不善言。賤名告你無妨,可不許嗤之以鼻,小妹複姓上官,單名琪,破花瑤草的琪,該聽清楚了吧!”
  徐羽笑道:“好一個芬芳漂亮的名字,真是雅俗共賞,聞其名可見其人了!”
  上官琪嬌嗔道:“你敢打趣我?”
  徐羽嚇得連稱不敢,這時地下餐霞客,單鬥羅英、徐凱兩人,雖未落敗,但至為吃力。
  白雲生飛身而下,人未落地從空中就是一記劈空掌,門弟子元元僧等四人手抱兵刃嚴守洞口,因為幾位師叔,業已親自對敵,末奉命令不便動手。元元僧一見霞 師叔已現敗徵,正待拼著受罰出場幫助,忽見白雲生從天而降,劈空掌力漫天打來,知道有他出手,霞師叔絕不至於再行落敗,遂中止前念,臨場縮手。徐凱果然不 敢再事圍攻,舉手打出劈空掌,擬將徐羽的內功罡力擋住,兩下一接觸,功力立顯高下。
  白雲生從容不迫,疾落當場,徐凱只覺心頭一震,口中立感發甜,人也震退數步,這才知崑崙五子沒有一個好欺,暗忖:“如不得已,只好藉重紅雲花針,以謀 敗中取勝,毀他一個即可稍為撈回一點顏面,然後返回岷山,一方面恭請掌門人親自下山,二則與江湖各派擴大聯合,再向崑崙大舉尋仇,此仇不報,誓不干休。一 念精誠,可開金石,崑崙高手不多,只要聯合得法,自信此願必達。”於是奮然迎戰,與白雲生打在一起。
  歸元生羅英一見三弟被白雲生纏住,自己毒龍掌力雖然厲害,但對手練就道家一陽真氣,護住全身,又用靈猴幻影巧為趨避,竟把他無可奈何,心想:今日要想 取勝已成幻想,我何不將雙頭靈梟喚來,不得已時,拿話將敵人僵住,騎梟飛遠,徐圖復仇之計。想到此,撮一口嘯,兩只雙頭梟帶著一陣腥風,已飛臨當場空際, 嘎嘎連聲,竟也幫著羅英、徐凱,分別向餐霞客、白雲生猛力撲擊。
  打得最慘烈的要算上官奇兄妹與那長耳怪人了,長耳怪原為陰山太陰僧得意弟子,練就雙刃神帶,並擅太陰功及縮骨之術,能在刀林箭雨中來往穿行,毫無損 害。故上官奇兄妹雖然功力精深,不在白雲生之下,但撞著這個畸形怪物,竟無如何。他手中那根帶子,包含著各式功力,可軟可硬,變化無端,寶劍雖為神物,不 但不能削他分毫,他還硬打硬架,只想纏你兵刃,使之脫手,最奇的是他那身子,可大可小,大時與常人無異,小時卻象一只肉球,在空中到處亂滾。人又卑鄙下 流,女人與他打,不被他纏死也得氣死,有時玉腿上被他捏一把,雙乳上被他點一下,如你招式太過神奇,他趨避無方,又馬上把身子一縮,變成一只肉球,直往你 跨下一滾而過,口中還不干不淨說一句好漂亮的玉腿。這還事小,有時與之所至,女人珍貴的地方,也被他摸一把,或點一下。你想,女孩子如何忍受得了!上官琪 的大腿就這樣被他捏了兩次,只羞得她粉臉通紅,恨得牙痒痒的,嬌呼一聲哥哥,你還不設法把他甩掉,真氣死我了。
  上官奇見妹子受欺,心中自不免氣憤異常,忙大喝一聲:“停手!”長耳怪慢吞吞地收住帶子,上官琪則向自己哥哥靠去,只見上官奇對長耳怪人一聲冷笑道:“我們在兵刃上已見過真章,果然是神妙無方,佩服不盡,不過上官奇不自量力,要和你比鬥幾手內力,不知你能否見允?”
  長耳怪哈哈大笑道:“比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劃出道兒!”
  上官奇道:“我和你跌坐地上,相隔五十步,雙方用掌心對持,誰支持不住,誰就算輸,這種比劃既不傷人,又可看出雙方功力,你意如何?”
  長耳怪點頭應允,三人一同降落場中,雙方揀了一塊岩石坐下,上官琪站在哥哥身後,知道這場比試,自己哥哥毫無把握贏取對方,到時,說不得只有暗助一臂了。她主意打定後,暗中也忙在運功。
  過了一刻,兩方已準備完妥,就此開始比試,長耳怪和上官奇彼此把兩掌緩緩向前平推,各發出兩股真氣,只一下,上官奇就覺心頭一震,對手內力似乎比自己高出許多,知道這一場比試,自己準輸無疑,忙安定心神苦撐一陣再說。
  上官琪聰明絕頂,哥哥功力如何不知,因自己和哥哥幼失怙恃,兄妹兩人相依為命,無意中在一荒洞裡發現南明散人所著道書一本,書名《南明遺著》,載有他 畢生所用拳功劍術及內功吐納之法。上官奇比妹子大了五歲,頗知詩書,他人極聰明,書中所講,終能忖摸得出主要涵義,於是與妹子按著書中次序鍛鍊起來。
  三年間,已將基礎打好,同時又遇上了公孫虛,公孫虛年紀比上官奇要大上十歲左右,系苗疆百靈上人惟一愛徒,此時百靈已西歸極樂,公孫虛一個人住在碧蘿 洞內,心中自然悶得發慌。信步邀遊,打從那荒洞經過,無意中入洞一看,見是兩個未成年的男女,均生得秀美異常,兩人同坐在一石床上,秀目垂簾,盤坐用功, 公孫虛不覺喜愛異常,站在榻前待二人練功完畢,互相交談,相見恨晚,於是,三人結為異性兄妹,公孫年長,自屬老大。一見他們所獲道書竟是漢代遺物,雖非玄 門正宗,卻也厲害異常,於是共同參研,費了十年之力全部完成,公孫虛又把自己所學,毫無隱瞞地傳了盟弟妹,三人也不時行道江湖,做了不少的俠義之事,江湖 上注意的卻是兩位男的,把他們喚作苗疆二奇,殊不知還有一位女子,功力也在二奇伯仲之間。長耳怪與上官奇兩股真氣一接觸,她知道自己哥哥準輸,幸好自己偎 依在哥哥身後,忙將本身真力,從股部輸入上官奇體中,這一來,無異兩人合鬥一人,但想就此戰敗長耳怪,卻也很難。
  場上比藝的除了上官琪,六個人成了三對,羅英、徐凱因功力不及對方,已呈敗象。
  這時崑崙絕頂上,驀然冒出一朵五彩雲霞,雲霞中金星點點,黑影團團,慢慢地向四周擴展。羅英徐凱一見,知道這是師叔所施放的桃花瘴,還夾著毒龍霧、五 靈蟲。這幾種東西,只要挨上了一點,就必死無疑,無藥可解,看來今晚崑崙山上,會要鬧得寸草不留,任何生物均無倖免。他們招呼了一聲那長耳怪,趕快趨避, 自己和師弟即一式潛龍升天,跨上一只雙頭梟背,另一只雙頭鳥,撲下地抓著裴傑的遺體,同上空中,向崑崙絕頂飛去。
  長耳怪客望見這種陣勢,知道不趕緊飛逃,會弄得背蓑衣打火,惹火上身,但比鬥內力,又不象比其他招數,誰敵不住,對方的真力就會向你身上直襲,誰先收 去內力,也會如上述相同的結果。如雙方願意停止比賽或握手言和,必須兩方面慢慢地把功力減低,而後在同一時間,兩人同時把功力割斷,否則必有一方受傷。此 時,天上五彩雲霞,範圍已逐漸擴大,時間迫促,刻不容緩,長耳怪客焦慮異常,忙向上官奇大喝道:“五雲桃花瘴已迫促上空,時機危急,險象環生,我們就此停 手,下次找一機會再比如何?”
  上官奇笑道:“你如惜命,就此逃走吧!我也不願多難為你。”說完,功力漸減,長耳怪忙把功力收退。上官琪卻恨透了他,有心讓他吃點苦頭,等他功力收完,猛把真力用足,一股勁氣由上官奇掌心突發,直向長耳怪猛襲而去。
  他大吃一驚,欲用功抵擋已來不及,胸口上著著實實地挨了一下,打得他踉踉蹌蹌,直退了十餘步,兩眼金星直冒,體內五臟翻騰,口中噴了一口鮮血,忙取出 陰山派獨門的護心靈丹,吃了幾顆調息了一下,雖知受傷不輕,但臨空蹈虛之法尚可施行,想到對方背信食言,不由心中異常憤怒,用手指著上官奇,怒斥道:“你 心存險惡,暗中傷人,下次相逢,莫怪我心狠手辣。”說完,騰空而起,向崑崙後山飛去。
  五雲桃花瘴及毒霧毒盤瀰漫空際,這事非同小可,在場的崑崙弟子雖都保持鎮靜,但均神色黯然。乾元洞內忽然傳來三聲響鐘,緊接著又響了三下皮鼓,這是崑崙派百餘年末有的大事,那意思是告訴強敵已臨,而且有本門主要人物受傷身死。
  餐霞客與白雲生均大吃一驚,知道洞中只有大師兄卻塵子與師妹紫陽夫人,兩人功力均高,大師兄更為五子之冠,強敵如何有這等厲害,會使其中一人傷亡。上 官奇兄妹早已經白雲生向師兄介紹過。餐霞客知道苗疆有兩個極厲害的人物,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老大公孫虛更有過人之處,自然對這種人物敬重逾常,而且熟知師 弟曾熱戀苗疆女,但機緣未遇,邂逅一面,再晤為難,當時見五弟對景傷情的樣子,心中也不免難過,自己為了此事也曾數赴苗疆,暗中探訪,但總查不出一個所以 然來,加以二奇性如野鶴閒雲,無法晤面。而上官琪又氣白雲生在第一次會面時那種高傲情形,以為自己系旁門別派,白雲生瞧她不起,故崑崙人物往來苗疆,只要 遇見,馬上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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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紫陽救劫c

  餐霞客與白雲上也從未想到上官奇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胞妹,種種因素互相關聯在一起,阻礙著兩人的結合,一晃就是數年,這一將情況了解,知道這白衣少女 也就是未來的弟媳,又看到兩人並立在一塊兒,那風度,那情形,絕異凡俗,不由得暗中喝彩,欣慰異常,面對上官奇,彼此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上官琪見哥哥笑 她,嘟著嘴,瞪了他一眼,輕聲道:“做兄長的也欺侮妹子,等會我饒了你才怪!”這一種少女嬌憨情形,說得上官奇與餐霞客幾乎一笑失聲,有了這種關係,四人 的感情還不是彼此一家,互相融合在一起嗎?故上官奇兄妹一見餐霞客與白雲生聽到鐘鼓之聲後變顏變色,知道事變非常,忙探問其故,餐霞客毫不隱瞞地說出本門 中有重要人物受傷死亡,不是大師兄,就是掌教夫人,上官奇兄妹也聽得變顏變色。
  這時,洞中跑來了一位弟子,神色異常嚴肅,見了師叔,行過了禮,又對上官奇兄妹叩了一個頭,然後將手中的一幅素絹打開,對餐霞客和白雲生道:“奉大師 伯手諭:崑崙劫運,現已開始,岷山與陰山兩派聯合侵犯,掌教夫人已歷劫身死,遺體已由門人送入洞中,現將祖師遺傳的玉匣兩只全部提出,第一只玉匣有祖師留 下的太乙神符一道,可以禦魔。第二只玉匣內藏西池玄玉一塊,可納入掌教夫人口中,以保持夫人遺體,使不生變化,到時自有人設法解救,待掌門人回山後,即將 遺體安置真塔中,靜俟機緣。現由雲師叔坐鎮洞府,霞師叔帶著玉虛師兄的白鶴劍與五雲瓶赴崑崙絕頂,協助除魔,眾師兄弟則齊集洞中,聽候雲師叔差遣,事關本 派安危,不得有誤!”
  說罷,將素絹交與餐霞客,靜立身側聽命,玉虛道人已由洞中走出,向師叔師執見過禮後,即將寶劍寶瓶呈交餐霞客。
  餐霞客與師弟及上官奇兄妹一計議,決定由師弟及上官琪兩人坐鎮洞府,自己與上官奇兩人飛赴崑崙絕頂助陣,囑咐完畢,即攜著寶劍玉瓶與上官奇凌空飛去,暫且不表。
  白雲生集合了場上眾弟子,囑咐他們切不可隨便走動,以免照顧不到,這時,空中五雲桃花瘴已瀰漫全山,逐漸向下落來,那金點綠光異霧夾雜在桃花瘴氣之 中,如一蓬花雨,向下降落,只看得白雲生和上官女俠觸目驚心,忙發動護身真氣將瘴氣擋住。洞內忽然傳來一聲清罄,緊隨著吹出一陣香風,使人聞之頭腦清爽異 常,白雲生知道大師兄將啟關而出,掌門人從海外得來的天龍異香業已點燃,毒瘴之害可仗此香得以解除,忙著眾弟子盡行入洞,自己和女俠則走在最後。還未進洞 口,忽然一聲霹靂,挾著百丈金霞從後洞沖天而起,只一下,就將那桃花瘴、五毒蟲及毒龍霧震得四分五裂。
  半空中出現一位相貌清矍的道裝老者,頭上戴著一頂青色蓮花冠,身穿青色道袍,足踏登雲履,左手捧著一只玉匣,金霞從玉匣中一陣接一陣不斷迸出,右手則 拿著一只紫金香爐,爐內有濃煙直冒,散佈空中,發出一股強烈異香。最奇的是道者頭上衝起三朵金花,周身發出數百丈護身青氣,只一下就將那五雲桃花瘴、毒龍 霧,及五毒蟲隔住,使之無法降落,那天龍香專破瘴氣毒蠱,太乙神符所發出的雷電則專破毒蠱,惡物遇著克星,兇威無所肆發。乾元洞本來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 勢,自老人一出,雨過天晴。白雲生一見是大師兄啟關禦魔,慌忙跪地一拜,上官琪見了這種陣勢,也不覺盈盈拜倒,老者望著兩人微含笑意,並點了點頭,隨即擁 著百丈金霞、千重青氣向崑崙絕頂飛去。
  白雲生見大師兄已走,忙帶這心上人進入後洞掌教夫人的房中,一見掌門嫂子為著維護崑崙,傷重慘死,禁不住流下了幾點英雄熱淚。上官琪細將夫人一看,只 見她年約三十有餘,四十不到,相貌之美,賽似天人,端莊無鑄,清雅絕俗,令人一見而生敬仰親切之感,遂忙從身邊取出六顆黃豆大小的丹丸,把三顆納入夫人口 中,三顆交與白雲生,並對他說道:“這是我大哥所煉九天固元丹,功效非同小可,我三人每人只有十二顆,這三顆給你作救人濟世之用吧!掌教夫人,一身仙骨, 或許命中注定此劫,否則,以令師兄卻塵真人那麼高的道力,事在眼前,絕不會讓群魔輕易得手。”
  兩人正討論間,八大弟子的雲龍劍方干城捧著一只玉匣,與師妹雲姬白玉嬌含淚而入,對著紫陽夫人遺體拜了四拜,又向白雲生、上官琪兩人見過禮,然後獻上 玉匣。白雲生接了,將玉匣打開,只見匣內發出青濛濛的萬道光華,一陣寒氣襲人肌膚,同晚蓮花香味滿布全室,塵懷俗慮滌然無存。這玉石長徑約兩寸,短徑不過 寸許,作橢圓形,通體作碧藍色,上有日月星形各天體之象,看得上官琪不覺暗中喝了一聲:好寶物!由上官琪將這西池玄玉,納入夫人口中,又用一塊天孫錦的床 單暫將遺體遮上。白雲生細問雲姬,叫她講述夫人受傷經過,雲姬因為隨侍夫人,一切武功得自夫人傳授,此次不幸事故,自己適在夫人身旁,遂將經過情形說了出 來:
  自餐霞客、白雲生外出禦敵後,裡面剩下的除紫陽夫人外,僅雲龍劍方干城、一陽生蔡楚翹、玉虛道人裴慶及雲姬白玉嬌等四人武功較高而已。司馬倩霞性愛夜 景,每當月夜,必在山上鍛鍊那禦氣飛行及大師伯的無極掌力。此時,人已不在洞中,夫人因師兄閉關之地,最為重要,故著雲龍劍與玉虛道人率領全體師兄弟,護 住洞府中部,自己則帶著一陽生與雲姬坐鎮後進,自洞外廣場發出笑聲哭聲及怪嘯之後,紫陽夫人芳心已自起驚覺,知道今晚來人功力非同小可,掌門人不在,八大 弟子功力雖高,絕非來人敵手。如大師兄二師兄閉關自守,憑自己與老四老五之功力,雖然不俱,但如強敵仗著人多勢眾,則情形至為可慮了。正想之時,苦行禪師 已將頂門舍利於放出,並施展佛門無上神功移形禦氣之術,人已騰空而起。掌教夫人一見二師兄不惜中途啟關,就知道今晚強敵壓境,崑崙一場殺劫殆無法倖免了, 忙暗中準備不提。
  苦行禪師一出洞外,就施展佛門五雷真氣震破幾種怪聲。那哭聲發自陰山派一級弟子哭道人與喪門僧兩個怪物,也是寒冰老人與元霧真君兩人的門徒,兩怪年事 已高,從師已久,功力也大,性情也特別陰險狠辣。一見九幽號聲並未收效,一聲雷震之後,各種以聲音為攻防利器的均已失去作用,知道來人功力遠非自己所能匹 敵,但自己方面尚有一主腦人物堪作對手,何不乘機攻向洞中,頻施毒手,把崑崙派的門弟子或五子中的人物予以撲殺,能除掉一人,就可減少他一份實力。
  哭道人與喪門僧打好主意,就向乾元洞的後進施行搶攻,首先由喪門僧動手發難,長袖一展,從袖中打出一股黑霧,逕向洞口直鑽,乃師元霧真君幼得墨尤寶 典,內中詳載各式奇特武功,輕功提縱術、禦氣飛行及施放雲霧種種奇異之術,端的厲害非凡,當之者幾無倖免。但是陰山派的主腦人物野心頗大,用功特勤,一年 到頭,差不多都在閉關時間,故江湖上的人見到他們的可以說絕無僅有,門下弟子也都嚴禁外出,但以人數過多,收的又多是江湖敗類,故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的竟仍 不在少數。
  岷山師太與陰山五老中的老大和老二有不平凡的感情,兩派的門徒可以彼此公開交往,此次岷山派大舉向崑崙尋仇,陰山門徒多人聯合助陣,自是必然之舉,但這不過是江湖劫運中的前哨戰罷了。
  喪門僧用毒霧進攻乾元洞的後進,紫陽夫人首當其衝。掌教夫人攜著一陽生與雲姬,坐鎮全洞後進,夫人道力極高,靜坐雲床,垂簾內視,一陽生隨侍在左,雲 姬在右,雲姬手上捧著一只紫金香爐,一陣一陣的檀香味滿布全室。忽然從後洞左方一進口處,飄入一股黑色氣流,起初來勢至為緩慢,黑氣入室,慢慢向四方擴 張,接著從洞口流入洞內的竟愈來愈多,顏色也愈來愈濃,一股奇腥惡臭突從黑霧中發出,紫陽夫人妙目一睜,招呼右側雲姬將真人從海外得來的天龍香點燃,雲姬 忙從革囊中取出一枝狀似通體漆黑的檀香放入香爐內,立即從爐內發出一陣清香,同時香煙裊裊。散開後,結成一座球面,漸向四方擴大。黑霧由外而內,形成一種 攻擊式的包網,逐漸向內收縮,天龍香所形成的煙幕,則由內而外,將防禦範圍擴大,兩下一接觸,說也奇特,那黑霧遇著煙陣,竟似雪見太陽,冰消瓦解,洞口的 黑霧雖然象潮水一樣滾滾而進,然爐內異香卻也源源不絕地輸送白煙,兩者相生相剋,鬥了不少時間,不相上下。紫陽夫人見來敵意糾纏不已,目的在於除去本門首 腦人物,用心險惡,遂將素手一揚,打出九天宮女所留傳的降魔真力,只見一陣微風,將洞口流入的黑霧卷送洞外,紫陽夫人以真氣護身,人從室內飄然外出,一陽 生與雲姬兩人因有天龍香的煙幕護著,不懼毒霧,由一陽生開路,雲姬捧爐斷後,雙雙衝出室外。
  紫陽夫人出洞後,見洞外站著兩個黑衣人,一僧一道,相貌奇及,那和尚打扮的光著頭,滿臉疤痕,馬臉虯髯,偏偏身材生得又瘦又高,活象一位喪門客。那道 人裝束的,更使人看不順眼,他身材不高,臃腫異常,頭上的道髻卻挽的特別高,兩手過膝,一張哭喪臉,連說話似也帶著哭聲,看得使人好不晦氣,這兩人原是江 湖上傳聞的關外雙魔,採花劫掠,無所不為,哭道人更是心狠手辣。那喪門僧卻酷好男風,專挑俊美的男童下手。武林中出了這種人物,那還不天下大亂,人心惶 惶?後來江湖俠義道群起而攻,喪門僧臉部受傷奇重,但卒為哭道人設法救轉,兩人為謀報復前仇,千方百計投入陰山,得能列入陰山五老門下的,莫不認為畢生幸 事,這兩個怪物有了這樣強而有力的庇護人,又鍛鍊了一身奇異本領,簡直如虎添翼,不可一世了。夫人一見這兩人,就知是窮凶極惡之輩,也不和他們作口頭上的 紛攏,一出手,就打出劈空掌力,兩股剛柔相濟的玄門內力對著喪門僧和哭道人直襲而去,喪門僧和哭道人也不敢心存輕視,忙揮掌接住,雙方一來一往,竟在場中 惡鬥起來。
  論功力,紫陽夫人雖比乃夫稍遜,但相差並不太遠,一見這兩個怪物,對自己掌力居然硬擠硬接,不覺暗中驚奇,於是將九天玄女八十一式施展出來,雪地湧 蓮、玉女穿梭、金蓮托塔、單掌開山,連環絕招綿綿出手,掌挾勁風,暗藏真力,對方只要一招失手,其他二式即連續而來,任你功力再高也無法抵禦。喪門僧一聲 冷笑,一面禦敵,一面運氣行功,竟將元霧真君秘傳蚩尤掌力使了出來。蚩尤掌共計有九套,每套一十八式,喪門僧所學,不過第一第二兩套而已,這拳招奇特異 常,威力高不可測,一出手就隨著對方拳招的變化而變化。
  紫陽夫人連環四式,使到單掌開山時,那喪門僧競順著夫人一劈之勢,右手一抄,擬扣夫人玉腕,左手駢食中二指,帶著一絲寒風,穿破夫人護身真氣,向乳部 期門穴點來。紫陽夫人大吃一驚,忙用回風舞絮將嬌軀一轉,玉掌橫劈,疾攻喪門僧後腦,誰知那哭道人將身子一矮,人從掌下穿過,隨用手將夫人胸部撐了一下, 疾快異常,並還不干不淨地向喪門僧說道:“老二,妙啊!好軟!好香!想起來真夠味,捉活的,帶回去慢慢受用,讓司馬紫陽換一頂綠色頭巾豈不是好!”這幾句 話把夫人聽得炸破了肺,玄女八十一式變化無常,但敵人竟絲毫不懼,見式拆式,見招拆招,看情形,這兩個惡魔竟覬覦夫人那種國色天姿,否則,夫人早已不死必 傷。
  紫陽夫人儀容蓋世,淑德騰芳,深為同門兄弟及門弟子所敬仰,何曾受過這種侮辱?今日強敵壓境,而且每一個都是江湖罕見的高手,以門弟子的功力而論,根 本無法防身禦敵,出手只有送死,對方這種玄功異式,以崑崙現有的功力,不僅無法破解,即防禦也難,看來,崑崙劫運實無法倖免了,自己身為本門表率,自不能 任敵人隨意侮辱,只有拼著一死,與敵偕亡,除掉一個就算一個。主意既定,心靜神寧,重振護身真氣,玉掌如飛,硬拼硬接,雙方又鬥在一起。
  一陽生見夫人力戰兩人,雖然未曾敗陣,但已險象環生,敵手太強,奇招百出,其中好幾次,賊人本可得手,卻故意中途變招,但嘴上盡說一些不三不四的下流 話,兩對賊眼瞪著夫人。一陽生已看出賦人心意,知道他們採取疲勞戰術,目的在消耗夫人本身真力,而後實施活擒,心中不禁憤怒異常,於是起了不顧敵人功力深 淺,拚著一身以報答師門的念頭。只見他拔出長劍,緊隨著一聲長嘯,狀烈非凡,人隨聲起,振腕揮劍,唰唰唰,向喪門僧搶攻了三招,劍身如一泓秋水,迸萬道光 華,一見而知是一柄仙羽神物。喪門僧心存顧忌,不敢硬接,面對攻來的三招,只好用小巧之技 一避開。一陽生武功藝業在崑崙八弟子中,佼佼不群,這一佔著兵刃上的便利,和喪門僧居然打個平手,這不過是暫時的。
  紫陽夫人一見喪門僧被一陽生引開,減少了一份威脅,芳心大慰,暗道:不趁此時設法傷他,更待何時?於是將九天玄陽氣功似排山倒海施出,向哭道人直襲。 哪知哭道人已得陰山五老寒冰老人親傳,武功已臻化境,只緣愛好夫人姿色,心存邪念,不忍劇下毒手,他已練就大陰冰魄神光,不過只得寒冰老人二三成的功力, 就是這樣,紫陽夫人也不是他的敵手,好則此時他還不忍傷害夫人,故將神功用來只守不攻,夫人罡力連珠施為,他只用手擋了幾下。那麼厲害的玄門罡力,不但絲 毫傷不了他,而且一股寒氣沿著夫人罡力直達夫人體內,紫陽夫人不覺機伶伶打了幾個寒噤,芳心警兆連連:她知道這是武林中一種特殊功力,除了掌門人的乾元罡 力外,只有大師兄的無極掌和二師兄的混元掌可以抵禦,但也無法破它,敵人既練有這種陰功,傷自己易於反掌。看來,在劫難免,在數難逃,想到廿年前與夫君結 合時,本門一位前輩真人贈送紫龍佩一對作為夫婦定情之物,並笑囑道:“你夫婦福緣深厚,仙道可期,中年得女,更可位列仙班,本門未來魔劫重重,必須有一絕 世神童,恢復本門固有武功,身兼數家之長,並須有降魔異寶,助長他本身道力,始克維護師門,迫使群魔斂跡,邪術無功。你夫婦雖可百年偕老,然而三年暌違, 距尺天涯,一點也大意不得!這對紫龍佩玉,原系太古神珍,關係本門,至為重大,以此相贈,用意深長,宜珍惜之!”自己的佩玉已送給了霞兒,這丫頭平素不離 娘身,偏偏今晚赴崑崙後山練功未返,否則那佩玉正是這類邪門陰功的克星,縱使不能將敵人打敗,也絕不能傷害自己,看來三年劫運應在今朝,事原前定,在數難 逃,想到夫君義重情深,歷劫前緣慳一面,待他看到自己死時慘況,說不定痛不欲生。愛女倩霞侍親至孝,幼年失恃,情何以堪?夫人雖是一位紅粉俠女,卻是一位 至情至性的人,想起了眼前種種情況,芳心已亂,無限纏綿。哭道人見對方真氣突然軟弱無力,又用墨尤掌力搶攻了十餘招,夫人玉腕、粉臉、酥胸各部,都被他的 手指挨了幾下,好在全是戲弄性質,並未用力傷人。紫陽夫人愧恨交加,暗中籌思傷敵奇策。忽然間,想妥了一個主意,只待相機而動即可。
  此時,崑崙絕頂上已出現五雲桃花瘴,及毒霧毒蠱之類,喪門僧對哭道人警告道:“師兄,冷殘老前輩已發動了他那看家本領,這婆娘應早點解決她,可擒則擒,不可擒則必須把她除去,如再拖延時間,岷山派的毒蠱無情,不要連我們這些助拳的也被它所傷,那才不值呢!”
  哭道人點頭稱是。
  喪門僧因急於得手,不願再和一陽生纏戰,袖袍一展,又放出蚩尤毒霧,對著一陽生直襲而來,一陽生早知這種黑霧惡毒異常,雲姬手中拿著的天龍香正是此物 的克星,忙縱身退向雲姬身旁。果然,毒霧遇著奇香,功效立失,喪門僧志在紫陽夫人,用神功將一陽生驚退後,又縱身直向夫人襲擊。
  紫陽夫人恨透了這兩個淫賊,只為他們功力過高,一時無法得手,此時死志已萌,除賊之方法亦得,一見喪門僧向自己直撲,竟恍如不覺,仍一心一意與哭道人 纏戰不已。喪門僧大喜逾常,與夫人相隔不過一丈左右,正待用劈空掌力猛襲夫人,忽然,她朝著這淫僧櫻唇微一張翕,一點白光直向淫僧面部撲去,無巧不巧,剛 好打在和尚的左目內,只聞得那和尚慘叫一聲,用手掩住左目,淋淋鮮血從手中冒出,顯見得受傷奇重。哭道人見事出突然,變生肘腋,不禁大吃一驚,向掌教夫人 怒喝道:“賊婢,你心如蛇蠍,竟敢暗襲,傷我師弟,我如不教你橫屍當場,我也不算陰山門弟子!”
  夫人冷笑一聲,也不答話,仍然與敵纏戰,不令敵人攻入洞中。
  哭道人哭喪著臉,如喪考姚,異常嚴肅,驀地一聲大喝,袍袖已發出冰魄寒光,只見無數黃光結成一座光幕,向著夫人頭上罩來。紫陽夫人根本不理會頭上光 幕,玉掌往前一推,竟打出丈夫所教的乾元罡力。哭道人還以為是劈空掌風,毫不在意地硬接硬架,驀地心頭一震,四肢百骸疲軟如醉。紫陽夫人大約恨透了這賊 道,緊跟著又是一口唾沫,除把他右眼打中外,還來了一個滿臉花,不過她頭上的冰魄寒光也疾落而下,從頭部直透腳部,只覺轟的一聲,兩眼發黑,全身立時僵 硬,身死當場。
  一陽生與雲姬一見師母與敵人兩敗俱傷,但敵人未死,不覺失聲大慟,兩人拔劍出手欲將敵人剎殺,驀聞一聲梟鳴,兩只雙頭異梟從空中落下,第一只雙頭梟上 降下兩個人來,一系歸元生羅英,一系聖手華光徐凱,一下梟背,揚手就是一蓬紅光打在紫陽夫人身上,這賊子對崑崙主要人物簡直是恨入骨髓,人雖死了,依然是 不依不饒。歸元生羅英一出手,就施展毒龍掌力,一陽生與雲姬眼看就要傷在他的掌下,忽然從一懸岩邊卷起一陣勁風,只一下,就把那股毒氣吹散。同時,一種凌 厲無匹的內家罡力直向羅英、徐凱兩人襲來。羅、徐大吃一驚,趕緊閃避,由羅英扶著喪門僧與哭道人,徐凱帶著裴傑屍體,跨上雙梟,振翅騰空,朝著岷山飛去。
  場上敵人逃走後,由雲姬抱著紫陽夫人遺體送入夫人修真之所,一陽生與雲姬兩人對著夫人遺體拜了八拜,立即退出室外,守在門口,權充護法。
  不一會兒,崑崙五子的卻塵子打發門人,對處理夫人身後之事及防魔禦敵之法均有指示,白雲生遵師兄之令,攜著心上人坐鎮後洞。這時崑崙頂上已鬥得如火如荼,一場慘烈的神功比賽,序幕由是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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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苦行禪師a

  苦行禪師俗家姓戴,父親戴浴航,系甘肅張掖縣之富商,母張氏,性至賢淑,三十歲始生禪師,一脈單傳,自然愛逾性命。
  禪師名伯陽,字晏,七歲束髮授書,天資極高,塾師何奇譽為神童,贊不絕口。十三歲,文名極盛,遠近皆知,與戴家比鄰而居的系一劉姓富商,表字鴻運。這 商人,家財倒有不少,但個性至為慳吝,最近喪妻不久,由於缺乏中饋,立即續弦,繼配齊氏系一屠戶的女兒,模樣兒倒有幾分俏麗,體態也自風流,只有一種,性 格殘酷,非常潑辣。你想,她天天看到的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耳沾自孺,無形中養成一種殘酷的性格,既殘酷,跟著而來的就是潑辣。這道理,正合著那「入鮑 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的一句俗話。但是話又得說回來,壞的地方照樣的出好人,屠戶人家還不是一樣的有仁慈文靜的佳子弟,任何事情都有其特殊例外,自不能 一概而論,抹煞事實。
  劉鴻運的前妻有一女兒,芳名惠貞,這女孩承受了生母朱氏的性格,生得異常婉麗。朱氏原系世家出身,敦詩習禮,賦性溫和,對丈夫的慳吝行為深感不滿,每多諷諫,常謂:
  “人生如白駒過隙,百年不過彈指一瞬,應以有限之年華,作濟世利人之事業,如專事聚斂錢財,飽一己之私慾,宏楊朱之異道,珍惜一毛,待大限臨頭,依然 是兩腳一伸,蓋棺論定,既不能以一己之財富續命延年,反因刻薄寡恩受人指責,甚或因此而廣結仇怨,招來子孫無妄之災,以一念之差,抱無窮之憾,實為智者所 不取,何不利用自己的富餘財產周濟貧困,廣結善緣,抱人溺已溺之心,懷悲天憫人之念,縱不能移風轉俗,亦不至行止有專。佛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天道循 環,報應不爽,這道理,我們一點也大意不得呢!”
  無奈言者諄諄,聽者杳杳,劉鴻運慳吝成癖,縱有賢妻規諫,一時怎可以改變過來?朱氏性格雖佳,但身體卻至為贏弱,平素信奉觀音大士,為了默求病體康復,信念更堅。
  惠貞受了娘的影響,雖然年齡只有十歲,也常到大土堂前焚香膜禮,默求大土慈悲,使娘多福多壽。
  戴劉兩家比鄰日久,又都是商人,雖然劉鴻運生性怪吝,但是有了賢內助,替丈夫遮蓋的事情不少,所以彼此往來無間,相待甚歡。戴伯陽與劉惠貞,年貌相若,兩小無猜,雙方的父母又認為門當戶對,只要男女成年後,秦晉之好,絕無問題。
  戴伯陽與劉惠貞同年,論月份,男比女約長半歲,男女兩方都長到了十二歲,男的生得英姿挺秀,女的卻落得一貌如花,雖屬童年,但雙方愛戀之心與時俱增, 劉惠貞對自己男友更是百依百順,彼此來往無間,毫不避嫌。家長方面也認為事成定局,小時打得火熱,婚後情分更堅,彼此來往,有益無害,自然不去管他。
  無奈二人魔障重重,情感雖好,鴛盟無份。原來惠貞的母親朱氏患的是血崩之症,婦道人家得了這病,只有九死一生,不管你信奉大土如何虞誠,但人體的血畢 竟有限,朱氏知道自己大限將臨,有一晚,把女兒喚到床邊,淚流滿面地道:“貞兒,為娘有很多的話要對你講,希望你好好記住,否則,事出突然,變生肘腋,想 講也來不及了。”
  惠貞淚流滿額,悲聲道:“娘,你有何訓示?女兒自會 一懍遵!”
  朱氏嘆了一口氣,撫著惠貞秀髮,幽幽地問道:“痴兒,娘的病,你想可以好麼?”
  惠貞毫不思考地答道:“娘,你的病,我想一定可以好得了的,漫說醫藥有靈,就是觀音大土,也不會使我幼年失母!”
  朱氏聽了,怔了一怔,隨口苦笑一聲道:“貞兒,你的話雖然不錯,無奈,藥原醫假病,佛渡有緣人。在數難免,在劫難逃,根據數的道理,以及慈悲大土的指示,講句使你傷心難過的話,娘的病,不惟不會好,而且很難熬過明日了。”
  惠貞聽了,撲在朱氏的懷裡,失聲長慟道:“娘,你也太忍心了,貞兒尚未成人,幼不更事,一切的一切,全賴娘的愛護有加。您如撒手不管,雖然還有父親可 以繼續把我撫養成人,但是幼年失恃,您想,那是一種什麼情景?貞兒寧願少活十年,也不願娘就此棄我而去。娘,您我同求大士的慈悲,讓您仍在塵世中稍作羈留 吧!”
  她們母女正纏綿排側的當兒,小丫環蕊珠端著煎好的藥,恭恭敬敬地走到床邊,見她們母女兩人,滿臉淚珠,不覺怔了一怔,隨又莊嚴地一笑道:“夫人,這是 秦大夫開的藥方,秦大夫醫道聖手,聞名遐邇,活人無數,老爺遠道把他請來,據他說,夫人的病易於治療,不過以前的大夫,未能對症下藥,把病稍為拖重了一 點。他臨走時還一再地囑咐,這帖藥一定可以生效,吃完了也就不用再吃其他的藥了。這藥果然芬芳撲鼻,有異尋常,有了這種好大夫,也可說是天大的緣份呢!”
  朱氏聽了前半段話,面現喜色,聽到後半段,什麼「吃完了,也就不用再吃其他的藥了」,不覺神色一變,但隨即恢復笑容,點了點頭道:“果然是世之名醫, 不同凡俗,珠兒,你就把藥擺在桌上吧,早點回房睡,不用侍候了,我和小姐還有話要談,老爺今兒在朋友家中,也不用打點他了,這藥我今晚吃一次即可,明天再 吃第二次。今晚你可盡情睡一覺,明天的事夠你忙的了。”說完話,翻身在床內摸出一個小包,將包打開,拿出一只金環,約有二兩多重,遞給珠兒,道:“你跟我 多年,無物相贈,把它給你作個紀念吧!”
  珠兒大吃一驚,禁不住熱淚雙流,忙跪下叩首道:“夫人的恩典天高地厚,這金環,婢子願它長年戴在您的手上,如果給了婢子,那無異於白白把它糟蹋了,還是請夫人把它收起來。”
  惠貞忙把金環接了,對珠兒道:“娘既把此物給你,你就把它收下吧,生病的人不能多講話,你趕快回房休息好了,娘這裡由我來服侍。”說完話,就把金環交給了珠兒。
  珠兒接過金環,滿臉帶著淚痕,快快地離開了。
  惠貞忙服侍娘把藥吃了,勉強一笑道:“秦大夫的藥可能與眾不同,娘吃過了感覺怎麼樣?”
  朱氏緊握著她的手,淒慘地一笑道:“痴兒,不要存任何幻想了,任何人的血都是有一定的,婦道人家染上了血崩症,如不能調法止住,那是準完。秦大夫話裡 有因,不仔細聽,根本察不出來,他也知道娘已熬不過明日了,這帖藥不過是應應景兒,不是娘狠心拋棄你,而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為娘續命,你知道嗎?”停了一 停,指著案上一座三寸多長的碧玉大土像繼續說道:“這座玉像是一件至寶,由於你外祖父中年棄家慕道,塞外遇著了一位番僧,收他為徒,傳道九月,翩然而去。 臨走時,送了他這座佛像,再三地告誡他,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佛門異寶,必須好好地珍惜。但是它的用法卻已失傳,據云那是一種十三訣,卻載在另一件至寶天龍 竹杖上,這對寶物的主人原是盛唐時一得道高僧,道成飛昇之後,至寶卻流落人間以贈有緣。番僧從波斯富商中獲得此物,因愛你外祖父慕道心堅,侍候維謹,特舉 以相贈。十餘年前,你外祖父在祁連山麓普覺寺中坐化,坐化之前,我去看他,他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道:“妮子,福薄無壽,生不遇時,老僧也無法救你,這 座玉像卻須經過你的手,由你持贈有緣,讓二寶重逢,西歸極樂。”說完這話,就把玉像交給了我,當時我似懂非懂,牽著他的僧袍,只有落淚的份兒,忽聽他瞪目 一吒道:“蠢兒,卅載紅塵,不過彈指一瞬,臭皮囊何需依戀?得大解脫始能還我真如,只要不忘卻本來面貌,屆時老僧自會接引,須知一念情癡,陷老增墜入色 相,罪過罪過。”說完話,只見他玉筋低垂,從他身上散出一股蓮花香味,人已蒙我佛慈悲,接引西歸了。從那時起我就販依大主,本欲青燈長伴了此一生,後來你 外祖母強自作主,把我嫁給了你父親。十餘年夫妻之情,他待我總算不薄,一生衣食無缺,做母親的尚有何求?十八歲時生了你,而今你也有十二歲了,整整卅年, 正如你外祖父所講,這不過是彈指一瞬,而今解脫期近,續命無緣再相逢,只有期請來世。隔壁鄰家子戴伯陽,與你年貌相若,他人雖幼小,但文名極盛,你二人自 小青梅竹馬,彼此投緣,再隔數年,即可以論婚嫁。不過,據娘默中暗察,你二人神清骨秀,不類紅塵中人。你父親眼似桃花,命中帶煞,恐難獲善終,為娘多次默 求我佛慈悲,總想代為化解,結果均無反應。一念痴願終屬徒勞,數中安排已成定局,為娘只好付之無可如何!大士玉像關係你仙業至巨,為娘死後,理宜好好把它 收藏。像在人在,像亡人亡。待與天龍竹杖合併出現,你劫運之期即將屆滿,事屬非常,一點也大意不得。”
  惠貞含著淚點頭應允,因時已夜深,只好服侍娘睡了,自己也睡在娘的身旁。這女孩年紀雖小,但思想成熟極早,發育也快,在這種生離死別的關頭,滿懷心事,哪裡能安睡得下,朱氏雖懷念丈夫與嬌兒,但因是垂死的人,精力消耗已盡倒下後,即昏昏沉沉地睡去。
  貞兒睜著眼,就著房中的燈光,不時望望娘,只見地面自如蠟,形容枯槁,雖然如此,但還隱透著以往的秀麗,滿臉的慈祥,口中還不時發出若斷若續的囈 語:“貞兒,娘要走了,你……你……你不久也得……離開這……這個家,娘真痛心萬分。爹,還是讓我再帶她幾年吧,孩子太可憐了……”
  由於這幾句話,惠貞知道娘確是太愛自己了,母女感情出自天性,雖彌留之際,猶念念不忘自己的兒女,這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珠兒也是一個有心的孩子,天剛亮就把第二副藥煎好了,朱氏吃過藥閉著眼,靜臥養神,惠貞把珠兒喚到門外,將一切情形輕輕地都告訴了她,並叫她通知賬房 陳先生,準備娘的後事,又著珠兒把娘最心愛的衣服揀了出來,並還得知會自己的男友速來家中,見見娘最後一面。這孩子慌亂中帶著沉靜,溫柔中含著剛勁,行事 頗井井有條,童年如此至為難得。
  只聽得珠兒全身打顫,熱淚盈眶,知道事情刻不容緩,忙遵著小姐的囑咐,分別辦理不提。
  上午,劉鴻運從戚友處返家,賬房陳先生將病人的情形作了一個詳細的陳述,劉鴻運聽了這訊息,也嚇得慌了手腳,急忙吩咐了幾句,趕緊往自己的內室跑,貞 兒見了爹爹,禁不住淚流滿面,劉鴻運握著愛妻的手,見她人已熟睡,跡近昏迷,肌無血色,櫻唇慘白,鼻息微弱,知道病人膏官,難有起色,想起了十餘年夫妻間 的恩愛處,淚珠兒簌簌下落,連愛妻的面上也流得滿處都是,這一落淚,又把朱氏從熟睡中驚醒了。
  她睜開那雙無神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臉上也掛了一絲絲的笑意,不過那種笑不是歡愉,而是苦笑,笑得比哭還難受,她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回來了,我 病勢至為沉重,精力業已消耗殆盡,如果再遲一點,說不定這最後一面也無法相見了呢!做妻子的很抱歉,不能與你白首偕老,生時可能有很多的事不能盡如你的心 意,更必須請你包涵。貝兒年紀還小,今後她的一切全賴你照顧了,希望你看在做妻子的份上,凡事儘量地寬恕與愛護,錢財方面更必須看得開、想得開。果能這 樣,家道定必興旺無疑,妾在九泉也可以安心了,不過世事無常,變化靡定,是否能盡如人意,那就無人可以逆料了。”說完,一雙無神的眼睛把她丈夫看了一眼, 囁嚅半晌,始繼續說道:“你臉上氣色似乎愈來愈壞,印堂青而帶赤,應主無妄之災,凡百事應該拿定主意,決不能粗心大意或草率從事,如必續弦,應該選一三從 四德的女子,不過,這一點在於你自己的福命了,一點也勉強不得。”停了停,又道:“續弦一家,我希望你最好不要躁進,如能熬過今年,廣行善事,皇天有靈, 可能為你降福消災!”
  病人的話說多了對病情只有損無益,所以她最後幾句,已說得力竭聲嘶,幸好戴伯陽的母親何氏攜著自己的兒子一同來探視,彼此客氣下幾句,何氏又安慰了病人一番,但仔細察看了病人情況後,心中也就有數,這一來倒反無話可說,呆坐一旁,也不禁為病者傷心。
  戴伯陽站在貞兒的旁邊喊了一聲伯母,眼淚兒早已奪眶而出,朱氏攜著他的手,睜著那失神的眼光把他看了一看,又用手拉著女兒,也把女兒看了一會兒,滿臉 神色淒然,幽幽地長嘆一聲道:“果然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無奈造物弄人,絲蘿無份,不過終能同登極樂,也總算佛祖慈悲,因禍得福了。”
  說完,她取下手上一對玉圈,一只給了貞兒,一只給了伯陽,並囑道:“這對圈子也是漢代古玉,名貴不凡,你兩人一個一只,未來與你們一生的遇合,可能有點小幫助呢!”
  伯陽謝過了伯母,即把圈子藏在衣袋內。
  劉鴻運站在旁邊半晌未語,等兩個孩子把圈子收好了,卻滿臉正經向惠貞道:“這圈子你得好好把它收藏,一只玉圈,小戶人家得了它,半生衣食可以無缺呢!”
  何氏聽了,微微一笑,拉過惠貞的手,很慈愛地看了她半晌,也從手上落下兩只光華奪目的金圈,圈子上不但雕刻著各式飛龍舞鳳,而且刻著無數的珠寶。這對 圈子,一見而知是價值連城之物,也分給兩人每人一只,並笑囑道:“我和朱姊妹彼此是一樣心眼,希望你們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也將這對圈子給你們兩人作 個紀念吧!”說完,對劉鴻運笑了一笑,也就不再說什麼。
  劉鴻運心裡有數,不覺滿臉通紅,朱氏看了這情景,眉頭連續地皺了幾下,似乎痛苦異常。
  何氏坐了一會兒,安慰了病者一番,帶著兒子怏怏地回家去了。
  當日下午,朱氏大限已臨,對著丈夫女兒,含著淚,萬分依戀,盡在不言,長嘆數聲撒手西逝,惠貞哭了個死去活來,珠兒也哀痛欲絕,鴻運則一邊哀痛,一邊還得指揮下人們辦理喪事。
  人既死了,當然不能在死者身上多花錢,於是成殮從簡,棺槨從簡,超渡從簡,總算是自己的亡妻,不管用錢怎樣心痛,畢竟花了百餘兩銀子,雖說這數目在劉 氏家產上佔的成份很低,然而在劉鴻運的眼光裡,百餘兩銀子,數目上已經夠大了。出喪的日子,親朋好友看在死者生前份上,送葬的人特別的多,戴伯陽和自己父 母也參加了出殯,尤其是戴伯陽看到貞兒哭得如帶雨梨花,小小心靈上已刻上了老病死苦種種的創痕。後來身入佛門,自然受到了這種悲慘情景的影響不少。
  劉鴻運自發妻朱氏死後,感覺到異常孤獨,同時家中舖面甚大,中饋乏人,缺乏助力,處處都感到不便,續弦的需要於是佔據了整個心靈。當地蔑片王義與他素 有來往,朱氏生前慧眼識人,壞的人與丈夫套交情,朱氏必嚴厲地規勸丈夫,曉以利害得失。劉鴻運對老婆倒有三分畏懼,不敢不聽,這一來,王義倒很少在劉家走 動,彼此交情雖有,卻隱而不彰。
  朱氏死後,這蔑片可以說每天必來,劉鴻運平素對人很慳吝,惟獨對這蔑片卻另眼看待,雖不說有求必應,但多少總得周濟他一點。作蔑片的人,最會猜摸別人 的心事,他看到劉鴻運兩眉深鎖、萬分苦惱的樣兒,知道他誰是出於缺乏異性的慰藉,如果能為他找得一位女子,對了他的心思,偌大的一份家財,他隨便高興給你 一點,包你半生穿著不盡。若能設一計謀,讓女的接受劉家的產業,又能擺脫劉鴻運的束縛,而後設法獲得這女子的心,那豈不是人財兩得?
  驀地想到齊屠戶的女兒齊露兒與自己有說不清的關係,何不如此如此,保險她必贊成無疑。
  王義三步兩步穿過了橫街,拐了幾個彎,穿了幾條巷,不一會兒,已到了齊屠戶的家。
  這房子式樣相當的古老,所以顯得異常黑暗,齊屠戶夫婦住在右邊,他夫婦兩人除了殺豬賣肉外,所餘的時間不是打牌就是賭,那齊露兒生得風騷入骨,見著那 錢多的或人俊的,她總得千方百計勾搭上手。沉溺於牌賭的人沒有幾個不愛錢,不好色的。露兒長得亭亭玉立,腰細臀肥,雙峰凸起,天生成一種吸引男人的胚子, 凡到她家賭的人,幾乎沒有不輸錢的道理。因為屠戶夫妻本身就是老牌客,家中抽頭放賭歷史悠久,所以輸的機會不多,即使手氣壞輸了幾文,露兒藉著送茶遞煙, 飛來幾個媚眼,或挨著你身邊看牌,那軟綿綿的身子靠你幾下,保險使你全身如觸電流,贏來的錢還得輸回去。如果你想作她入幕之賓,自然得花相當的代價,有時 贏得的錢可能還不夠一夜的費用,那就得第二次償還。這女人不但騷而且盪,一經上手就會使你難舍難分。偏生她就有那股狠勁,難舍難分那是你個人的感覺,在 她,你身上無錢,她連正眼都不會瞧你。不過這女的對蔑片王義卻有另外一種態度,因這王義生得身強力壯,那樣子也很討女人的歡喜,床上功夫更是別饒風趣,把 露兒治理得欲死欲仙,欲罷不能,這真是姦夫撞上了淫娃,自然打得異常火熱。
  王義進了門就往露兒房裡跑,這時正是憂秋天氣,自然悶熱異常,黑夜鬧夠了。白天最易疲勞,露兒露著一雙玉臂,酥胸半露,兩個乳峰隨著那睡時嬌喘起伏不 定,撩人情思,最微妙的是那一雙玉腿,不但白淨,而且滑如凝脂。她雖然睡得香甜,嘴角卻掛著一絲笑意,身上少女特有的香味充滿了四周,這種撩人的睡態,把 王義看得周身火熱,宛如欲爆發的火山,只好撲上前,先吻一會兒再說。
  女的從睡夢中驚醒了,睜開眼見是心上人,玉頰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然後一陣紅暈,使玉臉賽似朝露,於是丁香款渡,難解難分。
  兩人纏綿了好一陣,總算是雨歇雲休,王義撫著露兒的秀髮,笑問她道:“目前,有一樁很好的買賣,如做成了準賺大錢,不過得勞動你親自出馬,不知你是否願意?”
  露兒嬌等一聲道:“你別拿鬼話騙人好不好?我女孩子家,會做什麼買賣?”
  王義一本正經道:“這決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只要你答應,事情是十拿九穩,一定成功。成功後,我和你不但可變成正式夫妻一對,而且可獲得萬貫家財,問題只在於你願不願意幹?”
  露兒見他說得正經,知道絕非虛假,忙幽幽地問道:“到底是一樁什麼買賣?叫我如何乾法?你說出來與我聽聽,如果我認為可以幹,馬上與爹娘商量,只要他兩人首肯,就立即採取行動,爹和娘要不答應,那我們也就別談,你說可好?”
  王義點點頭,不住稱讚她道:“露妹,你人真聰明,說話也夠爽直了,這件事在你無任何難處,兩位老人家跟前我去說,包你一說即合,事情我坦白告訴你,南門大雜貨店百合齊店主人劉鴻運最近喪了妻,續弦之心頗急,這事你可有個耳聞?”
  露兒聽了,想了一想,嘴角間微含笑意,秀目向王義瞟了幾瞟,慢吞吞地答道:“你可是叫我作人繼配,慢慢地圖謀人家財產,而後你坐享其成,落個人財兩得,是也不是?”
  王義摟緊她的嬌軀,滿臉正經地說道:“劉鴻運身體並不結實,前妻人很正派,在時把他的生活行動限制得頗嚴,所以這多年來可以相安無事。你如嫁他,正可 把你渾身解數全部施出,只要三四年的時間,以他那塊料,必定會弄得骨瘦如柴,腰酸背痛,患上很嚴重的沖虛之症,然後把他那唯一愛女,甚至連隔壁鄰家那小 子,一齊想個方法除掉。劉鴻運因個性慳吝,不得人緣,你如能想法結納他族中幾個厲害人物,憑你那種巧妙手腕,加以我從旁暗中協助,一定可以玩弄他們於股掌 之間。待正主鴻運一死,那時,你彰明照著地從事再醮,將他的家財半明半暗地帶過來,我和你豈不是可以安樂地過半輩子?”
  露兒嬌笑道:“計是好計,不過太毒辣了一點兒,爹娘跟前你自己和他倆去說。只要二老贊同,我個人是無可無不可,不過這件事如果成功了,就我來說純粹為的是你,因為我目前家境,生活上並無困難,穿吃既不用愁,也就不用昧著良心去計算別人了,你道是不是呢?”
  王義大笑道:“我的心肝寶貝,你用不著發假慈悲了,你身旁的知心人兒只要有一晚少給你幾個錢,你會給人家一個痛快才怪!”
  露兒撲轉身,提起粉臂輕輕在王義身上搥了幾下,笑罵道:“我把你這爛嘴舌根的昧心郎先揍一頓再說,幾時人家少了錢我沒有給人家痛快?再說,你爭日吃的 喝的,大多是我供給,這還不算,甚至你逛窯子也得向我這兒取錢,我待你的情份總算不薄,你不但不感激,還調侃我,該不該打?”
  王義輕輕地打了自己幾下耳光,連道:“該死該死,講這話,真辜負了你一番心意。”
  說完話,兩人又扭做一團。
  當日下午,王義與露兒把這計劃向齊屠戶夫婦一商量,那還不是一說就合,毫無異議。
  劉鴻運這日無精打彩地坐在內室,低著頭,似有說不出的難受,王義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問了一聲劉大哥是不是又在懷念亡嫂,隨又很懇切地勸慰了一番,並邀劉鴻運去他義父母家中走動,以免悶壞身子。那種關懷確實使劉鴻運異常感動,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的邀請。
  所謂義父母,自然是指齊屠戶夫婦了,劉鴻運隨了他,到了露兒家中,見房子雖然暗一點兒,卻佈置得異常整潔,廳堂內擺了一張朱紅桌子,桌上還放著一瓶幽蘭,芬芳撲鼻,白壁上也滿掛著各種字畫,是否出自名家手筆,劉鴻運對此道可是知道的很少。
  進了客廳,見過了齊屠戶夫婦,生意人自有他們的一套,交談之下,相見恨晚,談了一陣,齊屠戶的妻子笑向王義道:“你的朋友很少約到我家來,劉員外的光 臨確使我們小戶人家生色不少,我叫露兒做幾個菜,彼此隨意小酌,你可得叫劉員外賞臉。”說完話,滿臉含笑地走進內室張羅去了。
  不一會兒,僕人端來了四個盤子,一陣香味使人饞涎欲滴,鴻運一看,原來是一盤五香醬雞,一道素味口蘑,一盤炸鴿,一味香油鴿蛋。擺好後,繼之而來的又 是六道大菜,雖然尚未入口,看到菜的情況便知道那是色香味俱臻絕頂的應時名烹。屠戶的妻子已從屋內走了出來,滿臉笑容邀請鴻運入席上坐,客人坐定後,王義 笑向齊屠戶的妻子道:“劉兄不是外人,義妹為何不一同就坐?”
  齊氏笑道:“這孩子十餘歲了,什麼事都是過分規矩,過分拘束,女孩兒家理應如是,所以老身也未使苛責。不過今日的來客情形不同,劉員外與義兒情同手足,露兒也就應視同兄長,若避嫌疑,不但顯得生疏,而且在禮貌上也屬不合,義兒,你進去把她喚出來吧!”
  王義忙遵命而入,一會兒,興沖沖地跑了出來,道是露妹尚須稍事梳洗,即可一同入座,特請劉兄先飲數杯,待會兒自願罰酒謝過。齊屠戶夫婦一瞬此言,忙舉 杯邀飲,殷勤勸客,酒過三巡,驀地門口繡簾一卷,忽然出現一個淡紅裝束的性感美人。只見她發卷綠雲,翠黛含香,瑤鼻櫻口,面賽銀屏,眼角間春情盪漾,舉止 若柳絮飄風,搖蓮步,擺柳腰,俏生生地走到酒席筵前,只看得劉鴻運兩眼生花,暗中喝彩。
  齊氏夫婦笑向他女兒道:“露兒,這位是劉員外,也是你義兄好友,能得他移玉此間,自屬不易,你替為父母的敬他幾杯薄酒。”
  露兒瓠犀微露,就桌前拿起酒杯,向劉鴻運敬了一杯,又敬過了父母義兄,連箸都未動,放下杯子即欲返房,儼然是名門閨秀,她母親一把攜著她的手,笑道:“孩子,不用害羞,隨著為娘的坐吧!”
  露兒似帶著滿臉嬌羞,挨著她母親身旁一同用膳,偶而向著劉鴻運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一眼,那眼光簡直充滿著磁性,吸住了劉鴻運全部的內心神。
  劉鴻運從此不再唉聲嘆氣,大部分的時間都消磨在屠戶家裡,可是每次去,屠戶夫妻碰巧都在家裡,劉鴻運並不是偷香聖手,雖然齊露兒對他深情款款,媚眼橫飛,但他總礙著她的父母在堂,提不起勇氣向她顯示愛意。
  總算是機緣到了,有一天,齊氏夫妻因為有位至親過七十大壽,人生七十古來稀,無疑得熱鬧一番,遂一同到他家祝賀。碰巧齊家唯一的僕婦也因事外出,只留著露兒一個人在家看守,劉鴻運送了客廳,露兒正在忙著打掃,一見是劉員外,頓時笑靨迎人,劈頭一句道:
  “你今天來得真巧,家中只有我一人看守,正感寂寞,廳堂尚未收拾乾淨,何不到小妹房中靜坐片刻,待我收拾完畢,即來相陪。”劉鴻運大喜過望,如奉綸音,立即掀簾而入露兒的香閨,房中收拾得潔淨樸素,幽香撲鼻,撩人情思。
  劉鴻運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見桌上擺了一本寫字簿,一切文具俱全,不要小看露兒,她也頗知文事,這一下使劉鴻運對她增加了不少敬意。每個人都有一份好 奇心,那就是喜偷看女人的筆墨,他打開了露兒的習字本,見裡面所寫的東西還真不少,有的是女四書中的幾段,有的則是幾首唐詩,也有是不成句子的幾個單字, 看情形,她的目的是練習寫字而已。
  露兒的字寫得當然不算好,但還稱得上工整清秀,翻到第六面上,見滿篇寫的都是劉字,鴻字與運字,再翻一面,寫的卻是詩經一句「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緊接著則是什麼「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還有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等類詞句,不一而足。看得劉鴻運如醉如癡,亦驚亦喜,對露兒 那份感激簡直無法形容,恨不得把她抱了,讓兩個身子合而為一。前妻的思義與彌留之際所囑咐他的話兒,他一古腦兒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巧就巧在正往下翻之際,身後忽然伸來一只玉掌,只一下就把那本子奪過去了,背後卻緊壓著兩個軟綿綿的東西,一股幽香中人欲醉,緊接著卻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又有什麼「亂筆塗鴉,自不能污大雅之目」幾句嬌聲俏語。
  原來劉鴻運看昏了頭腦,耳目失靈,露兒何時走到他的背後,他一點也不知道。這時見她暈生玉頰,似喜還嗔地依偎在自己身旁,忙不迭手地摟著她的纖腰,誠惶誠恐地對她道:
  “露妹,我能獲得你這樣垂青,真算是三生有幸了!”他雙目中蘊含著熱淚,自有道不盡的感激話兒,滿以為得一知心膩友,自可終身無恨,哪知道眼前的俏麗佳人竟是心如蛇蠍的淫娃蕩婦。
  露兒極妮作態,用妙目注視了鴻運半晌,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逼:“任何事似乎都有一個緣,來我家的客人實不算少,小妹均無動於衷。但從見了你以後,平靜 的心產生了無限的漣漪,這種心事,小妹身為女子,自然未便出之於口。今日,你如不偷看我那塗鴉筆跡,也許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早已傾向著你。”說完,那柔弱無 骨的胴體,又向劉鴻運進一步的緊靠。
  這一來,溫香偎玉,使劉鴻運的全身如觸電流,膽子也就愈來愈大,乾脆雙手用力一抱,把露兒整個身子樓在懷中,手也漸漸地不老實,在露兒身上撫摸起來。 那女人本來是蕩婦一個,各種巧合也無非是事先的安排,使劉鴻運慢慢上鉤,惹得他慾火上升,她才半推半就寬農解帶,雙雙上床,白晝在房中幹那不可告人的醜 事。
  雲雨既罷,露兒裝著嬌羞不勝,把頭伏在鴻運的懷裡,嚶嚶啜泣道:“妾廿四年兒女貞操,因一念愛憐,受君摧殘盡盡,此身固已為君所保有,如以蒲柳之姿不 足以奉巾帚,則願寒山古剎,貝葉紅魚,青燈長伴。果蒙佛祖慈悲而登樂士,亦必跪蓮花座下,求締鴛結於來生,以償此願。”這女人既狡且艷,譽為男人的魔障, 真是一點不假。
  隔了沒幾天,劉鴻運再三再四地懇求王義,請他作月下老人,俾自己與露兒得以紅絲系足,永締良緣,王義搖搖頭,認為他年事過高,露兒的父母必定難以同意,結果,劉鴻運只好忍著痛,給了他一百兩紋銀,還打拱作揖地再四懇求,然後王義似乎礙于情面,勉強首肯一試。
  一試未成,兩度無功,露兒在鴻運的懷裡撒嬌覓死,只急得劉鴻運像熱鍋上的螞蟻,束手無計,只好又塞了王義兩百紋銀,這才算是帶來了莫大的喜訊 二老首肯,聘銀一千。
  第一句話確使劉鴻運喜在心頭,笑在眉梢,可是聽了第二句,則又無異於晴天霹雷,令他耳鳴眼花,於是一再要求王義,使其懇求齊氏夫妻酌情減半。王義搖搖 頭,認為三度奔波已口枯舌爛,要求減價,無異於將婚姻視同買賣行為,莫說義父母聽了不會首肯,就是自己也認為這樣作,簡直看輕了義妹,並且婚姻大事,關係 終身,要想獲得美人青睬,所去聘禮愈多,則女方愈認為盛意可感,未來的情份自更見堅定。劉鴻運無可奈何,只好忍痛犧牲,打點了銀兩,選擇了黃道吉日。除銀 子外,又送了不少衣料首飾,總算是把露兒聘定了。
  不到一月,就迎娶過門,自然也大大地熱鬧一番,不在話下。
  露兒于歸劉室後,對丈夫自然使出了渾身解數,蔑片王義暗中自然是雨露同沾,原行來的老賬房陳先生,露兒認為他不夠精明,枕邊上獻計更換,劉鴻運被她治 理得服貼異常,有言必採,於是藉點小故辭了老陳,換來老友王義。惠貞雖然年小,卻也知道不妙,幾度向父苦諫,無奈人小言輕,得來的是兩記耳光,一頓臭罵。
  一瞬三年,劉鴻運在家道上業已敗落了不少,自己的身體又患了極度沖虛之症,腰酸、背痛、眼花、耳鳴、早洩、陽萎,諸般症狀紛至沓來。露兒對丈夫更加恩 威並濟,上了床,像蛇一樣地把丈夫纏著,不眠不休,一點不如意則尋死覓活,大吵大鬧,劉鴻運只好百依百順,上表稱臣,確實達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 至高境界。
  這二三年,苦只苦了貞兒,她雖然對自己的親父繼母曲意承歡,但換來的只有冷落與斥駕,俗語說:「最毒婦人心」。對蕩婦淫娃而論,這話兒是一點不假,露 兒虐待惠貞用的方法也很特殊,打罵只能算是家常便飯,最主要最難耐的要算那精神虐待。珠兒被後母遣走了,父親整天縮在後母房中,繼母見了面則鐵青著臉,吹 毛求疵,動輒得咎,自己在整個的家庭中找不到談話的對象,你想,這對年輕人是一種多大的打擊。
  戴伯陽對貞兒的遭遇至表同情,有時溜進貞兒的房中私相慰藉,很奇怪的是露兒對這年輕孩子,卻表示得異常親近與關懷,久而久之,戴伯陽對於這位心上人的繼母,倒產生了不少的好感與尊敬。
  有一天,伯陽又溜進貞兒的房中,恰巧碰到了劉鴻運,戴伯陽走上前喊了他一聲世伯,劉鴻運根本未予理睬,鐵青著臉,冷冰冰地對他說道:“你的年紀已不小 了,也該學點禮儀,貞兒已是個大姑娘了,你可以隨便在她房中出入嗎?漫說我家的女兒尚無意高攀,就算是非你不嫁,在未成婚之前,也不許可這樣隨便!”說完 話,怒沖沖地走到妻子房中去了。
  惠貞聽了父親的話,只有落淚的份兒,看著自己身畔立著的檀郎,只見他兩行熱淚,一臉青白,弄得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露兒從房中走了出來,似乎滿臉含著同情與憐憫,著實安慰了伯陽一陣,並說丈夫雖然不同意你們的婚事,但她極願竭力從中斡旋,日久終必如願,叫伯陽不必 操之過急,也不能把長者一時氣憤之語懷恨心頭,貞兒處仍應常來,娓語溫情,確也使人銘之肺腑,何況伯陽尚未成年,哪有不心存感激呢?只好謝了又謝,怏怏地 迴轉家中。
  人生每每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戴伯陽受了一肚子悶氣,只能怨自己倒霉,這還不說,偏生他的父親因為飲食不慎,又患上了極嚴重的痢疾,紅白交加,醫藥 罔效,不到半月即與世長辭。惠貞幼年失恃,他自己卻變成少年失怙了,真是一雙兩好,遭遇相同,他母親悲痛逾恆,他自己更傷感萬分,好不容易,惠貞也偷來了 兩次,見過了伯陽,也見過了他的母親,傷心人對傷心人,還不是彼此作楚囚含泣,熱淚輕揮。
  第二年陽春三月,劉鴻運的身體業已由虛轉癆,一病不起,惠貞焦急萬分,戴伯陽只好硬著頭皮溜進惠貞家中,對心上人略施慰藉,走到惠貞房中,只見她拿著 一尊玄玉佛像兩眼流淚,啜泣不止,伯陽見了,招呼了一聲惠妹。貞兒忙揩幹眼淚從椅子上起來,四目相投,半晌不語,伯陽雖有千言萬語,倒也不知從何說起。想 了很久,只說道:“惠妹,放寬懷一點兒,老伯的病只要藥石相投,相信不久即可獲痊癒。”
  貞兒聽了苦笑了一笑,取了一把靠椅讓伯陽坐下,伯陽把那尊佛像賞鑒了一陣,只覺得那至像栩栩如生,隱蘊光華,哪裡知道那是佛門降魔至寶一件,關係著武林劫運及自己證果西天呢?
  彼此靜坐了一會兒,伯陽正待起身告別,驀地珠簾一卷,齊氏很慌急地走了進來,手裡卻拿著一紙藥單,見了伯陽,很親切地打過招呼,即向貞兒道:“這是城 中最有名的何大夫所開的藥方,說是你父親的病必須趕快治療,遲則不及,這帖藥關係重要,你趕快設法把藥撿來,再用文武火將藥煎好,為娘已急得毫無主張,你 替我張羅一陣吧!”說完話,很匆忙走出房門,忽然似又想到了什麼事,扭轉身子,笑對惠貞道:“我真健忘,你爹爹常說本城藥店以萬和最有名,不僅所選藥材均 是上料,而且價格上也比較其他藥店為廉,誰去,你可順便知會他一聲。”
  伯陽接過藥單,笑對惠貞道:“萬和離此不遠,既是世伯需此孔亟,我反正無事,就便稍效微勞吧!”說完,取了藥方就走,惠貞趕忙取了一兩紋銀,但心上人早已走遠,露兒似乎滿面含著讚美與感激。
  當日下午,惠貞煎好藥,親自端了服侍父親吃過,正待出房,只見父親連呼肚痛,一會兒便汗出如漿,人在床上連翻帶滾,大聲呼痛。齊氏回到房中,見到這種 情形,只嚇得慌了手腳,趕忙著惠貞把王義請進來,待篾片進房,鴻運已聲嘶力竭,圓睜兩眼,口鼻間津津冒血,全身抽搐了一陣即與世長辭。
  貞兒嚇得死去活來,父親吃了自己煎過的藥,突然發生這種悲慘情形,確實使人困惑,繼母齊氏更是哀號欲絕,她苦求王義,認為自己丈夫死得可疑,請求報官相驗,以明死因真相。
  當日下午,縣府就派來了仵作,驗屍的結果是吃了砒霜斃命,劉齊氏便請人作了一張狀子,認為戴伯陽與女兒惠貞有合夥謀斃自己丈夫的嫌疑,原因是婚事受 阻。因恨成仇,合夥預謀,毒死人命,尤以惠貞大逆不道,悖絕人倫,戴伯陽熱戀成姦,乘機置毒,若不繩之以法,則無以正人倫,崇天理。反正劉家有的是錢,王 義用劉家的錢辦自己的事,手頭上自然是闊綽異常,衙門裡上下一打點,請求嚴辦,又買通了劉姓的幾個無賴與訟棍,大張聲勢,碰上張掖縣那位縣太爺胡萊,雖是 科甲出身,但卻愛錢如命,作事確屬名符其實「胡來」一通。戴家雖然也有的是錢,但是嚴父見背,人去情亡,這種事族人也就袖手不管。種種因素一遇合,對這兩 個少年男女,確實不利,他倆在劉鴻運死去的第二天就被縣府逮捕,不到一月就定為大辟,只等秋後處決。伯陽的母親何氏既哀丈夫新喪未久,復痛嬌兒招來橫禍, 呼天搶地,無路可投,頓覺人生趣味索然,反不如一死可求解脫,雖屬婦人之見,畢竟也是無可如何,當晚就用繩索一根在房中懸梁自絕,待丫環僕婦天明發覺,人 已氣絕多時。
  不到十天,劉鴻運的家裡又傳來一樁怪事,王義不睡在自己的賬房,而死在齊氏的房中,主母與賬房死在一塊,而且死得也不雅相,兩人赤條條的一絲未掛,王義已被開胸破腹,露兒則被人割斷了兩乳及隱私處,血淋淋地躺在床上,人出氣絕多時,白壁上卻留下了幾行大字:
  姦夫淫婦,圖謀家產,斷人子嗣,毒害夫鄰,罪不容誅,女者割其淫具,以絕其淫為,男者則剖腹裂胸,以絕其惡,不有奇罰,焉能伸人間正義,以警刁頑?餘 本佛門弟子,嘯傲煙霞,偶爾小憩人寰,管幾樁閒事,與之所致,不達不休,雖陷身犁鋤,永墮阿鼻,自非所計,特留數言,除彰死者惡跡外,並使世人知有所警惕 也。
  這一來,轟動了全城,同時獄中又傳來戴伯陽與劉惠貞雙雙失蹤的消息,牢中走了待決死囚,縣太爺知道脫不了干係,只好掛冠封印一走了之。劉戴兩家雙雙都 落個家敗人亡,只原姦夫淫婦一念貪婪所起,然而天理昭彰,果報不爽,姦夫淫婦,橫屍榻前,末始不能不大快人意,就此表過不提。
  戴伯陽自捕下獄後,經過數堂審問,終於苦打成招,供認藥內砒霜確係自己所下,問及惠貞是否與謀,伯陽雖死不認,嚴刑苦逼,把一個生龍活虎的孩子弄得求 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他實在無法支持,只好說就算男女兩人合謀吧,這樣案情就算是確定了,男女雙方,一律問斬,只待秋後執行。伯陽認為問心無愧,雖然 愁苦,卻也處之泰然。有一夜三更已過,牢門驀地霍然自開,進來的卻是一個童顏白髮的和尚。
  他滿面笑容將戴伯陽身上戴著的手鐐腳銬用手拂了幾拂,鐐具即紛紛斷落,又從身旁取出丹藥兩顆交給伯陽,令他立即吞服,伯陽接過吃了,忽覺一股陽和之氣從丹田發出,直達四肢,使全身舒適異常,如釋重負。伯陽即在獄中拜倒,並叩問和尚姓名,和尚笑答道:
  “我本崑崙七老之一,排行第三,法名太虛長老,路過祁連,因山麓有一金竹寺,系好友金竹禪師主持,無心造訪,他卻留我小住,偶爾談及你那奇資美質,商請老僧解渡有緣,我想金竹老友玄門真誦自成一家,論道力並不在我之下,何以不自己收你為徒,偏令老僧多事?
  此意道出後,他卻坦白告我金竹寺無門無派,徒眾極少,你將來與挽救武林劫運有關,如入金竹寺,縱然承受了他一身本領,行道江湖時也會覺人單勢薄,實力不夠,故著你投在老僧門下,他也不寄身事外,願與我合二人之力,造就你一身玄門武功,你意如何?”
  伯陽大喜過望,不覺喜極而泣道:“此次無妄之災殃及慈親,使弟子百念俱冷,果能蒙大師收留,俾列門牆,誓必身入佛門砥志礪行,如背誓言,明神殛之。” 太虛長老將他一把拉起,笑道:“此非善地,本便久談。就此隨貧僧同往金竹寺吧!”說完,攜著他的手出了牢門,只見周圍牆高丈數,四周警衛森嚴,伯陽不覺膽 戰心寒,太虛則視同無睹,袍袖擺處,平地已擁起一陣勁風,托著伯陽身軀逾牆而出。
  伯陽驚喜異常,含笑問道:“恩師,這是一種什麼功力,數丈高的圍牆,可以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一躍而過呢?”
  長老笑道:“這是玄門中一種最高的飛行之技,名日臨虛飛渡,這種絕技我崑崙派在江湖上頗具盛名。心法易於速成,迅速亦易臻絕頂,我從明日起即傳你崑崙 內功心法,你將坐功練習後,即可從你金師叔那裡領受他那金山派的絕傳,他那獨門杖法與佛門的阿儺真氣,確係武林一絕。我曾和他印證武林絕學,激戰三日夜, 他用阿儺真氣,我用乾元罡力及護身神功,相持了兩晝夜,來個功力悉敵。最後比兵刃,我用的是劍,他用的是杖,激戰了一晝夜,仍然是高下難分。他學的確是玄 門正宗,功力又厚,怎麼樣我也沒有勝他。比過了,本來可以拉成平手,他卻笑道:“常聞崑崙徹氣臨虛之法技壓武林,小弟卻學過佛門遁空之術,那並不是一種符 咒,而是一種純粹武功,我和你同登祁連之巔,互相印證印證如何?”
  我以前尚不知道這位好友懷著各種絕技武學,功力方面居然能和老僧並駕齊驅,而且胸懷磊落,心地光明,對人又是那麼爽直文靜,不覺對他更加敬重。當下毫 不考慮地答應了他,兩人誰也不再同誰客氣,雙方袍袖一展起在空中,彼此都如風馳電掣,眨眼間,天山峰頂業已在望,我忙把真氣一振,加速飛行,他也拼了最後 一口氣,儘量加快,到達峰頂,他落後不到一寸,彼此算是心服口服了。你能得兩派真傳,如勤加鍛鍊,他日行道江湖,很難遇到對手,必須好自為之。”
  兩人邊談邊走,毫不寂寞,引為遺憾的是伯陽從未練過武功,長老的腳步雖然已儘量放慢,但跟著他走要想不落後,仍然是吃力異常,伯陽暗想:“這哪裡是走,簡直是飛步快跑嘛!”
  這孩子也有一股橫勁,儘管汗流滿面,他決不要求長老放慢腳步,長老不時向他微笑點頭,並從身上取出三枚火棗送給伯陽道:“這三枚火棗,系一海外老友所 贈,據云食此可以增進不少功力,剛才你已吞服了本門小還丹兩顆,已獲固本培元之效,再加上這個,就無需再吞服什麼靈藥了,你腳力不行,奔跑不動,待我來助 你一臂之力便了。”說完牽著伯陽的手,向前行進。
  戴伯陽自從給長老拉著了手,全身似乎感到被一股力量托住,兩腳不由自主地向前奔跑,他暗想:“師父道力真高,帶一個不知武功的人行駛,輕功提縱術該是 多麼困難!我必須痛下苦功,要鍛鍊得和兩位師父一樣才行!”他拿了一枚棗子放在口內,只覺得濃香撲鼻,入口生津,那味道實在甘美無匹,此時他腹中正稍感飢 餓,於是把另外兩枚棗子一口氣吃完。說也奇怪,食完這三枚山棗,不但肚子裡立刻毫無餓意,而且感到全身活力充滿四肢,不由得向恩師流露出萬分感謝。
  太虛長老向著他笑了一笑,臉上充滿了慈愛之容,但並未講什麼。
  驀然長空一聲鶴唳,聲音清越,響徹雲霄,戴伯陽抬頭對空望了一眼,就著那濛濛月光,覺得鶴背上似乎坐了兩人,至於是男是女,憑自己的目力就無法辨別出來。
  他滿含笑意望著恩師,很委婉地問道:“師父,這是哪一門派,養著這種靈禽?背上騎著兩人尚能搏風前進,我想那鶴主人的功力,確也不見了。”
  長老笑道:“千年靈鶴功力確是不凡,至於那鶴主人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不過以她那種個性,確使武林中人無法和她接近罷了。此事說來與你有關,事屬天 機,老僧自不能預為洩漏,可以告訴你的是,她那性情那舉動不但無一不酷肖乃師,而且青勝於藍,這丫頭比起乃師更加難惹!”長老停了一停,繼續說道:“目 前,你有兩條路,可以任擇一條,第一條,你可打消那出家之念,我仍收你為俗家弟子,藝成之後,即下山找你那兒時舊友,結婚成配,待傳宗接代之後偕妻歸隱, 做一位陸地神仙,享盡人間雅趣,這條路你意如何?”
  伯陽低聲一嘆道:“塵世間險惡重重,為名利爭奪可以不顧性命,爾虞我詐,極目寒心,既然在修為至境上必須做到物我兩忘,又何用于傳宗接代,結婚成對?忘我何有她,戀她作甚?這條路,弟子是不願走的了。”
  長老笑道:“第一條路既不願走,那麼你就準備走第二條路吧,這條路是從師之後即須受戒,勤參上乘,證果西天,你那兒時同伴,目前也就不用想她了,如果 機緣好,功參造化,說不定彼此可同登樂士,那無異於一二兩條路同時到達。”說完長老想了一想,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一落言詮,即著色相,真是無邊罪過。”
  他們兩人邊走邊談,倒也不覺寂寞,忽聞長老一笑道:“金竹寺到了。”
  伯陽往前一望,只見前面山麓腹地之上,黑巍巍的有座古剎,黑夜之中,雖然帶點月色,也只能稍得一點輪廓,無法獲知全貌。長老攜著伯陽已達到古寺圍牆的 木柵處,原來寺的週邊,利用天然地形,岩石、古木,並略加人工修飾,做成了一道圍牆,由圍牆通入寺內,必須經過一道木柵,此時木柵已閉,除非逾牆而入,則 只好坐待天明。伯陽一切依靠長老,逾牆與否,自己毫無定見,只好拿眼向長老看著。太虛微笑一聲,似知其意,但並未說什麼,即探手衣袋中,摸出兩枚銅錢,只 見他用指一彈,一枚銅錢已起在空中,隨復將第二枚彈出,兩枚銅錢在空中撞擊後,發出錚的一響,其聲清脆。須臾,木柵門無端自啟,門口卻站著一位年青僧人, 笑向太虛道:“一見那青蚨問訊,準知是師伯回來,不用說,師伯身旁站立的一定是那位剛從縣府獄中打救出來的師弟了。師父猶在方丈室中用功打坐,迄未安歇, 說不定為的是等候師伯了。”
  太虛拉著伯陽,為他引見那位年輕僧人,笑道:“這是你大師兄竹葉增,功力極高,用功維勤,暗器方面已能飛花卻敵,摘葉傷人,祁連一帶提到他的大名,可說是婦孺皆知。你從金師叔鍛鍊武功藝業時,可從你這位師兄處扎好基礎,知道沒有?”
  伯陽忙拜見了這位師兄,又請他以後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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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苦行禪師b

  竹葉僧一把將他拉起,攜著他的手笑道:“師弟果然是瑤池九品,人間美質,又能得到師伯和師父兩位老人家的垂青,得兩派真傳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崑崙派高 手如雲,師伯又是崑崙中堅,今後與師弟切磋研究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像我這點功夫,與武林中那些奇人異上相比,簡直是流螢之火,不足與皓月爭輝,不過師伯 叫我為你扎基礎,這一點我還辦得到。”他又望著太虛一笑道:“師伯,你那臨虛飛渡、百步登空以及佛家的降魔劍法,也該教給我了吧?”
  太虛笑道:“你這孩子真不知足,拳功方面,我因為磨不過你,已經傾囊而授,不想你卻又在輕功劍術方面轉我的念頭,乾脆我收你為寄名弟子,你師弟到崑崙的時候,你和他一同來,我是彼此不分,一樣傳授,總該可以了吧!”
  這一下只把竹葉僧喜得打跌,慌忙拜了四拜,爬起來笑道:“我如不用這招趁火打劫的法子,要獲得師伯絕傳,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如今算是放心了。”說完,不覺手舞足蹈。
  驀地,右側的懸岩上發出了一聲阿彌陀佛,岩頂上也出現了一位中年僧人,頭帶紫蓮冠,身披滿繡著金竹葉的青緞僧袍,足踏登雲履,面如冠玉,舉止溫文。只 見他肩不抬,足不動,人卻如柳絮輕飄似地落到門前,口中笑罵竹葉僧道:“萍兒,你對武功常妄動貪念,居然在你師伯跟前也用上了腦筋,不怕佛祖見罪麼?”說 完,又笑向太虛道:“師兄,你為何輕易上這孩子的當,他學了我那點微末之技,在江湖上多大的亂子他也敢惹,我經常告誡地,金葉寺在江湖上無門無派,我既無 兄,也無師弟,更沒有其他可以拉得上關係的同門。
  目前江湖上門派林立,哪一門哪一派都有不少的高手,只要得罪了人,闖下了禍,憑我師徒兩人,可以說是人單勢孤。在這種情形下,我諄諄言來,他卻聽之杳 杳,崑崙派執武林牛耳,高手如雲,有了你這靠山做他的師父,以後那還不是如虎添翼,恣意闖禍了麼?你真是八十歲的老娘,倒繃孩子,無事找事,惹魔火自煉金 身了。”
  太虛把兩道壽眉一揚,冷笑一聲道:“師弟,你確是菩薩心腸,佛祖真個慈悲爾,使你的涵養修為鍛鍊到了至高無上境地,這一點,愚兄確遠不及你。不過你得 知道,道高一丈,魔高一丈,獨善其身,事有未能,武林劫運重重,殺機四伏,不說別的,陰山五子功力已臻化境。據云十年前,他們即在陰山玄風洞內獲得了那部 武林奇書、魔家至寶 《蚩尤九幽寶典》,那裡面的功夫,只要練成了一種,即非等閒。這五個魔頭原在江湖上即很少走動,泰山派的長輩雲天一鶴鄧雲飛,功臻化境,傲視武林,千峰掌 力自稱無敵,驪龍劍武林一寶,手創雲天劍術,據云冠蓋武林。五年前,他聽聞此訊,不聽同道勸阻,竟敢獨上陰山,想採取那陰山特產,也是武林中可望而不可求 的玄冰雪藕,結果是陰山濺血,一去不回。從這次事變發生後,江湖上更見不到這幾個魔頭的蹤跡。我和你這點功夫,決不敢自詡就是那五位魔頭的對手,但是,這 是玄門正宗,絕不是旁門異道,合你我之力,儘量把幾個孩子教好,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勝舊人,未來在挽回武林劫運中,安知他們不擔任要角?”
  金竹葉禪師面色一整,合什為禮,向太虛謝過道:“謹謝師兄訓諭。”又對竹葉僧喝道:“你還不謝過再傳恩師的慈悲?”嚇得竹葉僧趕忙跪下磕了一個頭。
  太虛笑道:“師弟,你把孩子們教得禮節真多,不怕他們磕壞了頭嗎?”又指著禪師笑向伯陽道:“這也是你的嫡傳恩師,你恭恭敬敬地磕幾個頭,才是正理, 只求他把那一身玄門秘技儘量傳你,對你未來成就關係至大,切不能大意放過。他為人較我嚴謹,多磕幾個頭,自可多得一好處,拜師大禮,明日就在本寺正式完成 好了,這幾個頭,算做見面禮吧!”
  戴伯陽趕忙跪在地下,向金竹葉禪師恭恭敬敬叩了四個頭,並喊了一聲師父。
  禪師一手把他換起,雙目如電似地把他上下一打量,笑向太虛道:“這孩子不但是武林異質,而且是天生的佛門種子,未來的成就恐怕還在你我之上呢!”說完 話,想了一想,驀地啊了一聲,笑道:“你看,我們只顧講話,忘記了夜色已深,萍兒最近弄了一壇百花釀,雖然你我並不嗜酒,但去弄幾色素菜,到我那客廳內, 略飲幾杯亦尚無不可,我還得要問那泰山派雲天一鶴是怎麼死在陰山派的手中的?我無事絕少外出,除了你外,也很少有人來往,可是雲天一鶴卻與我頗有淵源,雖 然沒有和他會過面,但關係總算存在,你如不順便談及他的死,我一點也不知道呢!”
  太虛笑道:“你既有百花釀,還可準備素菜,不是老僧嘴饞,肚子確實感覺有點餓了,站在寺外講話,也不是待客之道,你這主人就先領路吧!”
  金竹禪師笑了一笑,和長老並排走著,圍牆之內,範圍很廣,地勢也起伏不平,不過每處都順著自然之勢略加人工修飾,加以松柏桃李之屬四處皆有,許多亭臺 石山星布各處,稱得上風景如畫,仙境無殊。金竹寺建築在一陡坡之上,前殿顯得特別高,由柵門到前殿,有一條極為寬敞的紫青色石板路,上了殿,禪師帶著他們 從側面繞到殿後,伯陽就著月色往殿後一瞧,只見殿後是一片極大的紫竹叢林,方丈室是一所單獨的房子,具有上下兩層,就在殿後的不遠之處,香積廚立於左面竹 林之內,雖在夜晚,尚有炊煙裊裊。竹林中還散佈著不少的房屋,一律都有青石路由後殿直達,進了金竹禪師的住所,踏進門就是一座大廳,廳內已擺好一桌素筵, 兩個清秀的小沙彌早在筵前侍立著,見了長老禪師,都合什為禮,狀至恭謹,禪師笑道:“你兩人不必多禮了,把酒壇打開,侍候師伯飲酒吧!”
  禪師讓長老坐了首位,自己主位相陪,又著伯陽、寄萍兩人坐在兩側一同用酒,竹葉僧笑道:“還是等師伯與師父用過了,我和師弟再一同吃吧!”
  長老搖搖頭,笑對金竹禪師道:“你的規矩真大呢!孩子們嚇得不敢和你同桌!”
  金竹禪師笑道:“規矩不大一點,這孩子可真敢上天!”又向金竹僧道:“你吃過了,當然不餓,等一等固屬無妨,可是你師弟連日來就沒有吃飽過,你不坐, 他也不好坐,我知道你雖然不嗜酒如命,但是確也喜歡飲幾杯,就算今天特殊,你陪你這位再傳恩師痛飲幾杯吧!”說完,用眼望瞭望伯陽,只見他滿臉誠實,溫文 如玉,不覺心中大為嘉許,忙笑道:
  “你就在右面落坐吧!”
  史寄萍和伯陽只好一同坐下。
  飲酒間,太虛長老問及禪師與雲天一鶴如何互有淵源?
  禪師笑道:“那是十年以前的往事了,泰山為五嶽之一,氣勢雄偉,風景絕佳,我久想一遊,未得其便。那時,我恩師須鍛鍊一種九轉丹砂,他與九痴上人系莫 逆之交,九痴培有一種古玉芝蘭,系一種曠世靈藥,我恩師想要他一葉作為藥引,因彼此既然交稱莫逆,要點靈草想來自無問題。我長途跋涉,到了泰山,好不容易 找到了千峰洞,碰巧掌門人九痴上人雲遊外出,雲天一鶴也不在洞中,出來接待的是上人的大弟子石頌樣(也就是仟峰老人)和雲天一鶴鄧雲飛的兒子鄧玨,當時我 詳述了來意,石頌祥卻索閱家師的來信。我走時也未想到會這樣不碰巧,遇不著掌門人,更想不到一枝蘭葉人家會看得那麼嚴重,只好說,走時匆忙,未及備書,如 蒙賜一葉,返寺時,當面陳師尊,專函致謝。那石頌祥卻推說如無書信,實不敢擅自作主,掌門人十日之內,可以回山,可在洞中小住,等他回來,對他一說,想無 問題。當時我計算了一下開爐日期,如再等一日則時間已過,我恩師十年準備苦功,豈非廢之一日?然不等,空手有返,任務未成,也不是道理,只好默求我佛慈 悲,讓九痴上人早日回洞,當晚在客房安歇,心中郁郁不樂,想不到鄧雲飛的兒子鄧玨為人熱情,晚上卻陪著我,著實安慰了一番。我見他秉性溫和,人又熱誠可 靠,不覺把內中心意和盤托出,想不到他竟折節訂交,和我結為生死之盟,結果我長他八歲,做了兄長。當晚,他就把這事告訴了他師兄。有他作主,石頌祥自然無 法可說,不但芝蘭葉給了我兩片,連那百難一見的仙實也贈了三顆,我當時深受感動,遂把師門秘技金豹掌循環十五式傳授給他,他也傳了我一套千峰劍術,翌日約 我登臨泰山,他顯露了一手踏雪無痕的輕功絕技。論年齡,他比我小了八九歲,論功力,不過略比我稍遜一籌,當時我對他確實欽佩萬分。第三日清晨,我離了千峰 洞府,他依依不舍地送了我一程,彼此遂訂期而別,八年前,他特來本寺看我一次,武功卻比以前進步了很多。拳術上,竟和我打了一個功力悉敵,這一次我把那本 門秘技玄門循空之術傳授了他,他住了一個多月,才興盡而去。這多年來,我既未出寺一步,他也未再來看我,想不到故人之父功力雖臻絕頂,卻也喪命陰山,還望 師兄把個中詳情仔細一說,讓我也知道這五個魔頭,到底具有一些什麼驚世駭俗的絕頂本領。”
  太虛長老聞言一嘆道:“想不到師弟和雲天一鶴的兒子有這種過命的交情,雲天一鶴死時情景是事後從陰山派門徒口中說出來的,但語焉不詳,只能略悉梗概。 據說雲天一鶴到達陰山是在一天的清晨,陰山絕頂常年積雪,普通人漫說無法登臨,一就是可以到達,也無法抵禦那萬載寒冰嚴寒之氣及九天煞風的凌厲風勢。雲天 一鶴練就純陽護身真氣,不畏嚴寒煞風,飛身絕頂,身上著的竟是一件羅衣,他在陰山絕峰舉目四矚,目的在於找尋玄風洞,可是全山都籠罩在那玄霧之下,假使你 不能透霧穿雲,兩三丈內就無法辨別對方的四肢五官,同時四處都是陰風慘慘,異嘯連天,使你感到一種莫名的荒涼與恐怖。漫說陰山範圍至為遼闊,就是一座普通 的山在這種情形之下,要找尋一座洞府也不是件容易事。雲天一鶴見到這種情形,知道這一次算是丟人現眼了,玄冰雪藕產於陰山,那是江湖上一種傳說,可是誰也 沒有見過,更沒有人吃過,是不是真有還成問題。即使有,產於陰山何處?在這種陰風玄霧之中如何找法?種種都是疑問,不禁深悔自己一時的懵懂,不該對同門把 話說絕,無可如何,正準備回山,把陰山情形先行作個徹底研究,玄冰雪藕盛產於陰山何處?如何辨別有無雪藕?如何才可挖掘?玄風洞離陰山絕峰有多遠? 一搞清再捲土重來,才可一舉成功,挽回失敗的顏面。他一聲長嘯,震得山谷皆鳴,正欲施展本門絕頂輕功,鵬翼搏霄的獨特身法騰身而起時,驀聞身後一聲冷笑, 笑得人毛骨驚然,並有冷冷的聲音道:“陰山絕頂,任何人到此,照例是有來無回,居士想走,恐伯沒有那樣的容易吧!”
  雲天一鶴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正值無處發洩,一聽來人這等狂妄,不覺激發他那一身傲氣,於是緩緩地轉過身子,縱眼一瞧,見身後立著一位五十歲左右的道 裝老者,手上拿了一把金黃色的蒲扇。那扇子較普通的蒲扇,大不了多少,扇上似乎毫光閃爍,霧障雲迷。這老兒身材高大,滿臉紅潤異常,身上穿著紫真八卦道 袍,足踏芒履,看情形,絲毫沒有把自己放在眼內。雲天一鶴心中暗想,自己的兩耳於十步之內,就是風飄落葉也能察覺出來,為何背後一丈遠的地方來了這狂妄老 人,自己竟毫無所覺?就算那股陰風異嘯混雜了兩耳,也不至於無一點感覺,俗語說得好,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說不定這老人就是什麼陰山五子中的絕好高手,不 論情況怎樣,我和他先鬥一陣再說!
  雲天一鶴打定主意後,突把兩道壽眉一揚,對著老者發話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同是大宋的子民,我臨本山絕頂,既未作姦犯科,更非身臨異域,憑你想留住我,說什麼有來無回,我就不相信江湖武林道內會有這種強橫霸道的人物!”
  那老者面容一整,雙眉一揚,鼻孔內哼了一聲,滿臉帶著不屑的神氣,幽幽地說道:
  “你死到臨頭,還要強嘴,說句老實話,任何人到此,要拿國法人情硬往老朽頭上套,想爭回一命,都無異於緣木求魚,看你情形,想必也熟悉武林規矩,陰山 五老定下的規律,就不容人有一點干犯。凡擅登此峰者,除非投入本門,願聽驅使,餘下的就只有一條死路!僅你那點微未武功,意圖抗命,那只有自速其死!”
  雲天一鶴天生傲骨,焉能聽人一面之詞,就甘束手服輸,當下冷笑一聲道:“鄧某行道江湖近四十載,就沒有聽到這種毫無人味的口吻,老實告訴你一句,我來 陰山不但要自由自在邀游全山勝境,並且還要發掘那玄冰雪藕,以作救人濟世之用。風聞本山出了五個魔頭,得了一本什麼《蚩尤九幽寶典」,以至如虎添翼,擅擁 名山以自尊。我聽不慣那種違反人性、跡近野獸的行為,身列武林俠義,自有保持人間正氣之責,成敗利鈍事難全知,也在所不計,也許命喪魔手,陰山理骨,也許 一舉鋤暴,重振正義於人寰,行見武林劫運不興,強梁授首,是即鄧某所願!”
  老者聽完了這篇話,不覺哈哈大笑,只震得蕭蕭葉落,雲霧翻騰,雲天一鶴被他笑得兩耳欲聾,兩眼金星直冒,心頭上感到一股壓力使人沉悶異常,知道這是一 種絕頂內家功力,如不運功抵禦,別看它只是一種笑,照樣可以傷人致死,忙靜氣寧神,功貫百骸,將老魔那種笑聲置之不聞不問。那老者看他氣定神閒,若無其 事,也不覺心中怔了一怔。
  只見他冷冰冰地問道:“看你能抵禦老夫的一露神笑,確也具有幾分功力,你是武林中的哪一門,哪一派,說了出來老夫也可能憐才縮手,不與你計較!”
  雲天一鶴冷笑一聲道:“老魔頭,別套交情好不好?論年紀,我比你只大不小,看你開口老夫,閉口老夫,鄧某聞之,愈覺齒冷,我的名姓告訴你無妨,隸屬泰山派,江湖上送了我一個混名 雲天一鶴,也就是鄧雲飛,老魔頭你排行第幾?”
  那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的姓名告你無妨,只是我陰山五老有一特殊規矩,凡動問我們姓名者死,你要問,我也只好告訴你,免得你死得糊塗。我排行第 四,本門中人稱我叫做元霧真君,別看樣子認為我和你是一般年齡,我兄弟在盛唐時即已成道,把你看作小孩,那一點兒也沒有佔你便宜。我看你滿懷傲氣,跡近坐 並觀天,你不防動手過招,連老夫讓你三招在內,且無論拳功暗器兵刃,你如果能超過八招,老夫五兄弟,願即日絕跡江湖,陰山門下弟子絕對聽你指揮,如何置 處,只在一言。”
  雲天一鶴怒道:“我自行道江湖以來,尚無人敢心存半點輕視,你即自稱盛唐得道,那確稱得上老而不死的賊魔,鄧某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仰天長嘯, 聲音清越,響遏流雲,銀芒起處,驪龍劍已在手中。那是泰山派鎮洞之寶,寶刃流輝,周圍數百步,霧斂雲消,雲天一鶴確不失為泰山派長一輩的人物,懷抱寶劍, 氣定神寧,道聲有僭,長劍一揮,風生百步,隱蘊輕靂,劍尖上灑出滿天銀雨,宛如羯鼓一通,萬花齊落。更奇的是九霄雲裡,受著銀光照耀,幻成一顆鬥大明珠, 清輝四溢,彩映朝露,白龍一條繞著明珠週轉不定,銀朗長雷,神俊非凡。雲天一鶴一出手就是回風舞絮、推波助瀾、白虹貫日,連環三式,一氣呵成,只見劍氣森 森,銀霞閃閃,一座數百丈長闊高的劍幕,只一下,就把這陰山五魔中的元霧真君罩住。
  這魔君武功力道自成一家,除了他們本身外,目前江湖各派確無人能與他們作為對手,但是他也被這種凌厲的劍式及這種寶刃神兵的威力攻得有點觸目驚心,暗 想:這把寶劍的確是天府奇珍,待我把它奪到手來鍛鍊那飛劍跳丸之術,則千里之遙,取人首級自若探囊取物。等到九幽神功全部完成,將江湖道上武林各派悉數征 服,從此陰山獨霸江湖,建不世基業,我兄弟五人再逍遙世外作不老神仙,受後人無限景仰,豈非妙事一件?他邊想邊打,手中蒲扇輕搖,步法如行雲流水,衣無擺 動,足不沾塵,在劍幕中一味乘虛蹈隙,毫不還手。
  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正值他打滿懷如意算盤的時候,雲天一鶴採用疾攻快打,緊接著連環二式,用騰蛟起鳳、天馬行空、金剛伏魔、天河瀉浪、春鶯織 柳,最後一招八方風雨,同時舌綻春雷,一聲大喝,劍挾雷霆萬鈞之勢,卷起砭骨寒風,向老魔撲到,只一下,就把老魔頭逼退了三步。
  雲天一鶴疾收劍勢,懷抱長劍靜立當場,依然是氣定神閒,瀟灑已極。驀地雙眉一揚,兩目中神光四射,冷幽幽地發話道:“鄧某有話一句,不知你是否願意置答?”
  元霧真君怔在當場,脫口而出道:“有話請講!”
  雲天一鶴問道:“剛才我們一共打了幾招?”
  元霧真君回味交手情景,一時面紅耳赤,呆在當地,搭不上話。
  此時鄧雲飛若見好就收,講上一兩句撒手就走,那魔頭人既丟面子,自然也會知愧而逃,無奈他傲性已成,在數難免。他用手指著元霧真君,冷笑一聲道:“君 子一言如染皁白,若言而無信,何以為人?鄧某著你兄弟五人即日退出陰山,你們門下弟子,也希望你遵守諾言交與鄧某,如敢作惡,按泰山門規處治,你服也不 服?”
  陰山五魔大都是陰險狠毒,恐怖猜疑,先前以為自己武功天下無敵,與敵人交手,也不會超過五招,即可將他擊敗,卻不料他手上所使的卻是一柄前古寶刃,神 妙無比,自己又一時大意,只想奪取對方寶刃,忘記計算對方招數,而今他得理不讓人,只好殺以滅口,這魔頭想到就做。只見他雙目一揚,滿臉殺氣,冷笑 聲道:“鄧雲飛,你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獄無門撞進來,在本君處得好不住手,反來賣乖,怨不得本君心狠手辣!”說完話他將手中蒲扇,向鄧雲飛一扇,只見一股 黃霧電射而來,四周雷聲隱隱,狂風怒嘯,山搖地動,石破天驚,那聲勢至為駭人。
  雲天一鶴將驪龍劍交左手,除發動護身真氣外,並打出那千峰掌力,只見風起百步,一股純陽罡力,向元霧真君所發那團黃霧直撞,無奈蚩尤九幽秘技與眾不 同,可使罡力無功,真氣失效,那黃霧仍橫衝直撞電射而至,鄧雲飛只覺一股奇腥撲鼻,頭腦真欲脹裂,兩眼金星直冒,兩耳雷鳴,全身如置寒冰,四肢立感僵硬, 他知道中了這種歹毒功力,生機已絕,於是拚著一點剩餘真氣,手挽長劍向元霧真君直撲而來。
  那魔頭一聲冷笑,目蘊兇光,不閃不避,右手一揚,打出那蚩尤內力。只見一陣狂 ,勢若排山倒海,將雲天一鶴的驪龍劍震出了手,連肩上劍鞘,也震得飛上高空,人的身子更如斷線風箏,直往陰山千尋峰之下落去。一代江湖俠義之士,永遠暴骨陰山。
  元霧真君滿手血腥,不僅毫無悔意,反而哈哈大笑,晃動身形對著那空中長劍撲去,意欲乘機攝到手中,將神物利器據為已有,使自己如虎添翼,只等魔功鍛鍊完畢,即可肆毒江湖,以完成他弟兄五人一種亙古未有的貪念。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元霧真君騰身攝劍時,驀地一聲雷鳴,半空中銀芒耀眼,一條白色神龍擁著那柄長劍竟在空中盤旋不定,忽然銀光電射而下,繞著元霧真君頂上一卷,那頭上髮髻竟被劍光削去。突然間,霹靂交加,銀霞暴長,那神劍竟化作數百丈經天白虹,直向東南飛去。
  遠處似乎有人感嘆了一聲,並說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元霧!元霧!你一念貪婪,滿懷血債,削髮代首,權恕一道,假如怙惡不悛,自認魔功可 恃,四十年後,我兄弟三人將合傳一位弟子,代天行罰,驪龍神劍,你已無法抵敵,可是還有比這劍更為厲害的太古神珍,假如為人所得,你又如何?我本神山三老 之一,法名天惠真人,久已不問世事,偶經此處,見你無故致人於死,有傷天和,本擬用驪龍神劍將爾斬首,念爾以往尚無多大過惡,特予自新之路,希痛下自省功 夫,及早回頭,否則四十年後,驪龍劍重現江湖之日,也即你兄弟惡貫將滿之時,取捨從違,全在於你兄弟一念之間。”說完,語聲寂然,元霧真君騰身天際,四處 察看了一番,空山寂寂,四周哪還有人影。
  金竹禪師聽完這段驚人的故事,不覺長嘆一聲道:“武林奇人異事多至不可勝數,而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以此事而論,雲天一鶴武功已至化境,而元霧真 君則更高不可測,至於那位天惠真人則已是仙俠一流,不可同日而論了。泰山派發生這種慘劇,我那結義兄弟,想必心痛欲死,惟九痴上人論武功比雲天一鶴雖覺稍 高一籌,但與那元霧真君相比,則仍相差極遠。目前俠義之士能和這魔頭作對手的,可以說找不出來,鄧玨賢弟這殺父之仇還真無法可報呢!”
  太虛笑道:“天道往還,報應不爽,元霧真君若果怙惡不悛,武林中自有製他的人,你我倒不用擔心呢!”
  他們彼此邊吃邊談,直至盡興而罷。
  第二日,戴伯陽就在金竹寺正式拜過了兩位恩師,開頭三年,留住金竹寺,由禪師傳授他武功本領,太虛與禪師訂過了約期,又把自己的徒弟叮囑一番,而後騰空遙飛崑崙而去。
  伯陽送別了恩師,即返回自己的室內,想到父母雙亡,青梅舊友也做了佛門弟子,自己一身,已毫無掛礙,自應專心致志鍛鍊師父武功,並潛心於佛家真諦。皇天不負有心人,他這番心願,果然獲得補償,此為後語,暫不細表。
  戴伯陽在金竹寺鍛鍊金竹禪師所傳授的各種神功絕技,他心無外騖,既不一曝十寒,也不操之過急,故進境之速,往往出於禪師意料,他對佛經用功至勤,理解 力也極高,每於佛經中旁通博引,獲得了不少佛門真諦,金竹禪師暗中勘察,見他誠信篤厚,用功維勤,於是另眼相看,任他在寺中自由自在,練武功,研佛學,絲 毫不加拘束。
  每日清晨,伯陽一起床就在竹枝梢上鍛鍊輕功,這次碰巧被風吹斷了十餘根口徑很大的竹子,其中一根竟有鬥大粗細,竹子倒了並不為奇,奇的是倒下的那根竹 子似乎光華隱現,這一下引動了伯陽的好奇心。他跳下竹枝梢兒,仔細打量了竹子幾眼,卻看不出有何奇特之處,待騰身空際,那碧綠光華又映入眼簾,這一下,伯 陽已知道這特大的竹子內一定藏有很稀奇的神秘的東西,他就著斷處一看,不覺大喜若狂!
  原來倒下的那段竹子裡面卻藏了一根小竹,碧綠的光華卻似那根小竹之上發出,伯陽伸手入內拿著小的的一端使勁一拖,很容易就把它取了出來。這段小竹子色作碧綠,沉重異常,看情形卻是一根綠手杖,杖身上刻著一十三個蠅頭小字:即慈航成普渡,玄玉祛群魔,無量佛!
  伯陽把這兩句話只細細地推敲一番,卻得不著要領,也就不去管它,因為得了這根手杖,等於解決了自己的兵器問題。金竹禪師杖法精奇,曾用杖和太虛長老的 劍激戰了一晝夜,而今自己得著了這根奇異兵刃,教他焉得不喜?他拿著這根竹杖,興沖沖地走到竹葉僧的房中,竹葉僧這時剛做完了功課,一見師弟入內,忙笑迎 著道:“師弟滿臉高興之容,不知有何喜事?”
  伯陽把手中竹杖遞將過去,並笑問道:“師兄,你通今博古,可否見告小弟這是一根什麼竹杖?”
  竹葉僧接過竹枝,很奇特,這根杖徑口不過寸半左右,而且又是竹子的,按道理應該很輕才對,但事實不然,它不但重,而且比同樣長短大小的鐵杖還重,杖的 顏色就象普通生長的竹子,上端生得形似蓮花,杖身上除刻著十三個蠅頭小字外,並且滿有鱗形的花紋與各種奇異的符錄,光華隱現,一望而知是件異寶。竹葉僧滿 臉嚴肅,將竹杖仍交還了師弟,並說道:“恭喜師弟獲此奇珍,愚兄雖不知此杖出處,但能斷定它是一件佛門降魔至寶,此技也可能關係著師弟的一生,宜妥為珍 藏,一點也大意不得呢!但不知師弟從何處得來?”
  伯陽將得手杖情形 一對師兄說了,只聽得竹葉僧稱奇不止。
  早上必須朝拜師父一次,兩人計算禪師此時打坐已完,於是由伯陽攜了竹杖,擬動問師父,請示此杖的出身來歷,到了禪房,奇異的是禪師猶在定中,兩人拜了一拜,雙雙侍立身旁,過了很久,禪師始睜雙眼,望著兩人微笑道:“你兩人急欲知道天龍竹杖的來歷,是嗎?”
  竹葉僧與伯陽兩人見師父竟能先知,不覺心中一怔,兩人同時一笑道:“師父能父能于默察未來,道力真高!弟子等所知太淺,對寶杖的來歷一點也不知道,尚祈明示,以廣見聞!”
  禪師笑道:“這天龍竹枝原是佛祖成道時降魔之寶,這竹子是雪山異產,佛祖道成之後,此寶卻流落人間,唐代有一高僧,於無意間獲得此寶,還另外得了件寶物,不想他卻把此寶留在金竹寺中。伯陽既有此緣分,更應兢業自勉,否則,失去仙緣,至為可惜!”
  伯陽忙跪在座前恭領訓諭,並向禪師請求道:“弟子滿身罪孽,無法解脫,竟日惶惶,早欲置身佛門,又恐緣乏三生,被我佛摒諸檻外,今得我佛竹枝,向道之心益堅,望師父答允為弟子剃度,俾早日能身入佛門,則恩同再造,德佩終身矣!”
  金竹禪師欣然答允,告訴他只要太虛長老來到本寺之日,兩人即同為他剃度,引他身入佛門,此時只管用功,不必記掛此事。伯陽心中大喜過望,拿著手杖與師兄一同辭了出來。
  不兩月,大虛果從崑崙來到金竹寺中,看望老友與徒弟,金竹禪師將伯陽心意告訴了他,當日兩人即予伯陽剃度,法名苦行,一位青矜子弟從此卻歸向了佛門,也實非人始料所及了。
  三年期滿,苦行和尚已得了金竹禪師的全部真傳。大虛長老特來金竹寺親自接他,臨走時,金竹禪師特送他錦囊兩個,並註明了開拆日期,苦行謝過了師父,又拜辭了竹葉僧,遂與太虛和尚一同上了崑崙。
  崑崙十載,苦行和尚在太虛長老培育之下,遂有青出於藍而反勝於藍之勢。他因為得了兩派真傳,遂以崑崙心法為主,金竹禪師的心法為輔,鍛鍊那玄門功力, 他天資既高,用功又勤,故在崑崙五子之中,可以與那功力最深入門最久的大師兄卻塵子分庭抗禮。不久金竹禪師與大虛長老相繼西去,竹葉僧繼承了金竹衣缽,而 他承受了太虛絕傳。一晃又是十餘年,為了挽救武林劫運,鍛鍊神功,他經常閉關不出。
  一天,卻塵子卻特地招呼他到練功房內一談,苦行見他形色嚴重,知道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晚間禪師到了師兄雲房之內,見過禮含笑說道:“師兄有何見諭?”
  卻塵子滿臉嚴肅,對師弟幽幽一嘆道:“我崑崙派劫運當頭,掌門師弟為了傳授那系武林安危的少年弟子,不在山中,而此次應劫之人又是本門中一位主要人 物,一個應付不當,崑崙派數千年基業可能毀在我們手中,敵人所鍛鍊的功夫似乎太厲害了,那是用瘴蟲毒三種惡物合練而成的東西,此事,我至昨晚才得知道,在 未入定之前突覺心靈有警,知道事出非常,特在祖師面前佔了一課,不想前輩祖師早已算出此事,特留玉牒一面,將此事說得明明白白,並指示了應付方策,由我兩 人主持。我想此事關係同門弟子的生死及本門之興亡,非同小可,故請師弟一同商量,如何制定妥善方策,使敵人陰謀無法得逞,而使本派傷亡可以減少到最少!”
  苦行禪師沉思良久,始向師兄道:“這種非常事變,據我臆測,可能在前輩祖師方面已有安排,不過假手你我代為主持其事罷了。瘴氣、毒物與蟲三者混合而成 的東西,憑你我的功力要想做到安全的防禦已經很難,想要破它更不容易。本派太清仙法全部失傳,所留的只有一半的奇特武功而已,用內功置力,只能做到暫時的 防禦,絕無法消滅那種半法半術魔家功力的。師兄,你想,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和你制定哪一種方策?”
  卻塵子想了一想道:“師弟之言極有道理,掌教師弟那裡很可能有前輩祖師遺留的法牒,內中指示了禦防之策,師弟外出授徒,這類法牒不可能帶在身上,一定 交由師妹保藏,我們不妨把它先行找出,俾胸有成竹,以免臨事慌張。”說完寫了一張手條,著門外侍候的弟子速呈掌教夫人,不一會兒門人回來,手上卻多了一只 很大的玉盒,那玉盒正是掌門人安放重要文件之貯存器,開鎖的鑰匙也交與那弟子帶來了。
  卻塵子打開了玉盒,見盒中真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裡面不但貯存了各種重要文件,凡是特殊而佔空間不大的東西,也都貯在盒中。
  最使人注目的是一捆長約六七寸徑逾兩分極細的紫色檀木,註明是:海外冷龍異香,蟲瘴克星,使用時放在香爐內用火點燃即可。師兄弟兩人見了這東西,如獲 至寶,禁不住相視而笑。玉盒之內,這種植木僅有一捆,苦行禪師拿著一數,恰好壹拾貳根,另外尚有小型玉盒兩只,一只註明了打開的日期,並特別指明不到時間 開之有害,卻塵子知道這兩只小型玉盒必與禦劫之事有關,忙將那沒有指定開啟日期的一只打開,裡面藏著的竟是一塊玉符,那也是崑崙派上清仙錄中的太乙神符, 不過原有的口訣失傳,這塊玉符代替了口訣,誰持著這玉符誰都可以使用,用時只要噴口真氣,就可發揮神符威力。這玉符一發動就有五行真氣與太乙神雷,這正是 防禦那蟲瘴毒三種惡物的絕好神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不但卻塵子驚喜異常,就是苦行禪師也不覺大喜過望,於是將其他的東西撿看一番,均與禦劫之事無關,即 此已算收穫不少,把應用之物取出後,列了清單,鎖下玉盒,將清單連玉盒著門徒一併送繳夫人,門徒自然遵辦,不必細表。
  卻塵子與苦行和尚計議了這件大事後,即日閉關,閉關的第二天,忽然想到恩師金竹禪師曾給了自己兩個錦囊,第一錦囊的開拆時間應在今天,忙從懷中把錦囊取出,在室內又默禱了一番,而後將錦囊打開,取出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寥寥數語:
  天龍竹杖,可以伏魔,如遇壓鐵板頂之厄,或毒氣侵體之危時,可念佛門萬字訣,它則自動飛出,收取亦同,此杖關係爾之一生,竹杖慈航,遇合成道。
  苦行禪師道力精深,稍一寓目,既知其意,趁著距離劫運之期尚有數月之久,遂閉關入定。
  冷殘子率領岷山四奇攻打崑崙的前一日,禪師耳畔忽傳來大師兄的法諭,著於明日啟關,並衝開頂上天門,以舍利護身,作為抵禦冷殘子的頭一陣。餐霞客與白 雲生兩人也同時接到法諭,著於明日上午,坐守乾元洞府的前面石室中,遇著敵人立即應戰,並應曉諭門弟子,除奉派守衛者及八大弟子以外,其餘均不得擅自出 手,敵人此次攻山人手不多,但多系江湖奇異之土,武功邪術自成一家,明日所施放的蟲毒瘴氣,系江湖上百餘年來首次一見的惡物,前輩祖師已安排破敵之策,任 何情況之下勿驚勿恐。
  最難受的是紫陽夫人,近日來,她警兆連連,心驚肉跳,猛想起本門曾有位前輩,道力最深,當她與真人結合之時,他對她曾再三警告,略謂中年有一劫難,無 可倖免,屆時如挽救江湖劫運之人不能設法羅致,此一劫運,勢將難於挽回,則後果至為可悲。那位老前輩素來主張人定勝天,對易理研究得至為透徹,為了此事, 作了很多安排,並謂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但與整個武林有關,與本派盛衰存亡,關係尤重。丈夫為了此事,奔跑江湖已有三載,據云,所收弟子與老前輩安排的極 為吻合。應劫之事,計算時間,應在最近,迎來警兆連連,神魂不定,想與此事有關。白衣龍女生得極為嬌憨,常依乃母懷中,質疑問難,妙語如珠,逗得夫人憐愛 逾恆,簡直是相依為命。這幾日,她一見母親雙眉深鎖,似有隱憂,情形有異往昔,不覺至感驚奇,於是磨著慈親,懇其一吐心中隱祕,夫人自然未便見告,她卻撒 嬌不依道:“娘,我知道你蘊藏著心事,不願告訴女兒。原因只為我年紀小,恐告知我,口沒遮攔,對人亂說,可能產生不良後果,不但如此,還恐分散了我的心 神,妨礙課業,不過這兩點,據女兒看,娘似乎是太過慮了,家中的事,怎麼樣我也不願與人談及,至於知道了娘將發生什麼事,對課業固然頗有妨礙,那是無可諱 言的事實。因為母女天性,人皆如此,但或任何事均有顯露的一天,此時不告訴我,早晚還不一樣知道嗎?是喜的依然是喜,應愁的,也拋不開愁,再說近日來,女 兒也深覺心神不寧,魂不守舍,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我也講不出來,不過,心中卻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我與娘在最短期內似乎必須分手,無論未來演變如何,女兒為了 娘就是犧牲了小命,也在所不惜!同時我也不斷向祖師祈求,望能嘉惠母親,如果注定了什麼劫運,我希望能以身代母。”說罷,撲籟籟地落下淚來。
  這孩子蘭心惠質,秀外慧中,貌擬天人,風標絕世,這席話已經是如泣如訴感人肺腑,更何況熱淚紛拋,愈覺她弱不勝衣,貌如梨花帶雨,加以她平日性喜著白,素衣白裙,已顯得高潔無匹,這種素裡帶愁的表現,越發使她美得不可形容。
  夫人真是痛苦萬分,一把將她摟在懷中,用手撫著她的秀髮道:“痴兒,你這是何苦?
  漫說娘沒有什麼心事,就是有,我告訴你又有何妨?你父親與我雖不是陸地神仙,但至少可憑本門武功享受高齡。除你父親外,你師伯師叔均在山中,即使有不 開眼的江湖道來本山滋事,也無疑自討苦吃,我和你在武功方面,江湖道上能和我們母女作對手的不能說沒有,但為數並不太多,目前既未出山行道,為娘的就不信 禍從天降,硬使我們母女無故分離。雖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但是我一生行事,莫不兢業自守,既末存心害人,亦未出手傷人,天如降罰自不在我,至於你年紀輕 輕,十五歲以來就沒有離開我半步,不用說不會作惡,就是談錯也一點沒有。這種情形之下,皇天也不會以不祥之事加之於我,如果是數中注定,命裡安排,也不過 枉用心機,我兒年小正值用功之時,切不可胡思亂想妨礙了自己的功課,變得庸人自擾,那才事屬可笑呢!”這席話,確屬頭頭是道,入情入理,把個司馬倩霞說得 破涕為笑,剛才那愁懷、那憂慮又都暫時拋開。
  司馬倩霞一身武功可以說學得極雜,基礎與內功得自夫人親授,輕功與禦氣飛行之術,傳自白雲生。那靈猴幻影之術可以說是餐霞客的絕傳,他一生從未傳人, 可是被她一聲叔叔長、叔叔短磨著要學,弄得他毫無辦法,乾脆笑道:“丫頭,你算是把叔叔吃定了,我這點壓箱兒的本領,索性全部成全了你吧,不過你得記著, 將來嫁了好丈夫,叔叔別的不需要,好酒,你得經常替我準備,否則看我饒你!”
  說得司馬倩霞滿臉通紅,小蠻靴一跺,小嘴一噘,嬌嗔道:“你還說是長輩呢,求你教點本領也得打趣一陣,明兒,我親手製的百花釀,全部送給五叔。那特製的五味風雞,也決不給你嘗新!同時,告訴娘好的東西對你一律剋扣,連壞的東西也少給,看你還打趣我不?”
  餐霞客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丫頭,那你準得討打,來吧,我不但將靈猴幻影之術全部傳你,乾脆乾脆連不經傳的鴻鈞八式也一發成全你好了。”
  龍女一聽驚喜道:“四叔,你這話可真?”
  餐霞客笑道:“我幾時對你講過假話?”於是他把一身絕技,果真毫不保留地都傳授了這位嬌憨姪女。
  卻塵子的無極拳,苦行禪師的阿儺真氣,她都學全了,雖然功力不深,但崑崙五子的絕技,畢竟非同小可,在同門弟子中,留居崑崙山上功力最高的,要數她第一。
  她為了鍛鍊那無極拳、阿儺真氣及白雲生的天龍馭空之術,每日亥辰之間,總在崑崙後山那人跡不到的崖洞內用功研習。岷山復仇的晚上,她也毫不改常地往後 山鍛鍊武功,走的時候,娘還是和以往一樣含著笑向她點點頭,當時也沒有什麼特殊異樣的感覺,誰知這一去,母女竟分手三年有奇,若不是自己夫婿情重,感恩圖 報,拚著他自己一身功力使她母女重逢,幾至於抱撼終身,紫陽夫人亦將長埋塔中不起,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冷殘子與岷山三奇在乾元洞前落下之後,潔丐裴傑心狠手辣,一出手就用陰功傷了崑崙弟子黃邦義,這才激發了餐霞客的怒火,竟把一身絕技全部抖露出來,把 潔丐裴傑戲耍得憤火中燒。正當此時,卻塵子又以密宗傳音,通知苦行禪師,令其速往製敵,禪師回答了一聲遵命,立即運氣行功,舍利子已盤旋項際,復又念著萬 字訣,一口真氣噴上那天龍竹杖,說也奇怪,那杖身上立即發出青濛濛的萬道光芒,只一下杖即穿窗而出起在空中,禪師也施展玄門遁法來到洞前,頂上舍利於大放 光明,天龍竹杖青光四射,蓮花朵朵,耀眼生輝,宛如西方一尊古佛降落人寰。這一出手,不但崑崙門派弟子早已歡聲雷動,就是餐霞客與白雲生,一見二師兄竟有 這高功力,心中也振奮異常,惟有敵人方面只有歸元生面色一怔外,裴傑徐凱竟視若無睹,冷殘子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禪師這等聲勢,他不過略為望了一眼, 皮笑肉不笑地把嘴皮動了一動,隨即恢復了冷且殘的樣子,兩眼望天,一言不發。
  苦行禪師一眼望見了這魔頭,也不免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清虛老人習太華寶典已兼邪正兩家之長,冷殘子與他師姊在功力上,比清虛老人只高不低。岷山師太 年少時在江湖上至負艷名,她與陰山五老中的老大玄風道人,老二寒冰老人及老三毒龍壁等,均發生了糾纏不清的關係。冷殘子對這位師姊而兼妻子的冷面羅剎,只 有敬愛交加,她的行動,不要說干涉,甚至於明知其事,反而必須躲開,否則她會馬上反臉。她為人一向心狠手黑,任何事都講求目的,不擇手段,順彼者存,逆之 者亡,在功力上,冷殘子也自認輸她甚遠,故將她那紅杏出牆之事,只有裝作不知。偏生這女人的性格特殊,雖然是長年裡冷若冰霜,但也有笑語如珠,既嬌且媚的 時候,逢她高興,她會和盤托出她一己的隱私,甚至連床第之事,也娓娓道來,且不時媚眼斜飛,花樣百出,那種銷魂蝕骨的嬌模樣,不但把冷殘子治得服貼異常, 就是陰山五老,也得讓她一籌。有了這種關係,岷山派的武功,有很多是從陰山派學來的,故他師姊弟兩人,實際上身而兼有三派之長,而且都是去粕存精,汰繁尚 簡,這一次僅憑師徒四人,不惜萬里西來襲武麟勝地,如果稍為軟弱,也決無這份膽子,禪師這一謹慎,故絕不願冒昧出手,佇立當場靜以觀變。
  當裴傑用碧寒掌攻擊餐霞客時,餐霞客當仁不讓,以牙還牙,乃用先天一照掌力將碧寒掌原封卷還,冷殘子卻在此時乘機動手。
  因為餐霞客既為崑崙五子之一,武功自然是爐火純青,功臻化境,無論在哪方面,都比岷山四奇強,這一點冷殘子看得清清楚楚,一見裴傑發出內家掌力,心知 要糟,待對方發掌還擊時,一看竟是先天一照之氣,知道裴傑無法抵敵,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於是也將岷山獨有的內功罡力從袍袖之間打出。他功力要比餐霞客深 厚得多,只一下,就把餐霞客所打出的一道掌力全部擋回,餐霞客此時和潔丐打得難分難解,一見自己掌力被人震回,不覺心中大驚。正待發掌再拼,苦行禪師一式 移形換影,人已擋在身前,大袖微揚,施展數十年修煉之術阿儺真氣,果然是玄門內功與眾不同,只見冷殘子用罡力震回的那股罡氣,似乎被一種極柔和的力道一 擋,撞回的罡力,立即消滅於無形,冷殘子受著真氣一撞,人也幾乎受傷,忙將手中摺扇微揚,將身護住,兩道目光,盯住禪師一曬道:“你是否想以多為勝嗎?抑 或在老朽跟前,賣弄你那點佛門本領?”
  禪師微笑道:“他們兩人,硬拚性命悠關的內家罡力,我四弟將你那高足弟子所發的碧寒掌,用道家一傑功全部將卷回,你卻從旁施鬼,才迫使我不得不出手相助,事實如此,以多為勝的,恐怕不在我吧!”
  冷殘子從鼻中哼了一聲道:“你身入佛門,尚仗著一張利嘴和老朽鬥口,認為老朽不能懲治你麼,接接這一招!”說完,也不見他起身作式,人如弩箭一股飄到禪師跟前,用手中摺扇一揚,只一下就有三絲勁風,逕奔禪師胸腹之上三處要穴。
  苦行禪師一見這魔頭竟練就道家可分可合的三才內罡,知道今天要想勝他準難,忙用移形換影之術一閃,綠竹杖往前一戳,帶著一股罡風硬點冷殘子丹田。老道 不避不閃,手中摺扇,玄鳥劃沙,輕敲禪師右手脈門。禪師忙將綠竹杖一帶,隨往前一跨步,魁星點鬥,杖尖上發出嘶嘶聲響,逕取道長天靈穴,復將左手袍袖對著 道長胸前一拂,竟施展崑崙派獨有神功,鐵袖飛雲,左右手同時發出兩種不同招式,含兩派絕傳,使冷殘子也不覺大吃一驚,再不敢心存輕視,三陽扇對空一劃,孔 雀開屏,從扇上發出一陣冷森森的陰風,其寒透骨,其利如剪,對著禪師電射而至。
  苦行禪師知道這是一種絕毒的魔家功力,只要一沾身立即死亡,不覺心中震怒異常,忙杖交左手,右手對空一揚,發出武林中罕有絕學混元掌力。只見風起百步,一股純陽勁氣化作百丈狂飆,勢若排山倒海,天河瀉浪,對著那股奇異陰風,只一卷立即將它消滅於無形。
  冷殘子怒吼一聲,雙目低垂,凝功運氣,好一會兒才將那手中摺扇緩緩地抬起,忽然用力一扇,只見霹靂交加,一陣陰風帶著一股腥氣,如山崩海嘯,鬼哭神號,對著禪師直襲而至。
  禪師怒喝道:“冷殘子,你枉為一代宗師,武林聖手,施展這種邪標無匹的毒龍掌力,不怕武林齒冷麼?”說完,忙發動阿儺真氣,只見一陣微風,略帶點檀香 味道,散佈四周,將那毒龍掌風硬生生地逼住。但冷殘子功力奇高,阿儺真氣不但無法把毒風震散,而且心中警兆連連,支持自身的真氣竟感到吃力異常,額角間已 微見汗珠,不論禪師修為多高,也不覺焦急萬分。
  驀聞耳邊有人用千里傳音的內功對自己說道:“這魔頭功力難以硬拼,他的名堂還不少,背上的鐵板、手中的摺扇,無一不是惡厭之物。尤其是他那寶貝革囊, 裡面藏的必是那種至毒至惡之物,說不定更加難惹,不是我說句喪氣話,如果貴派不事先已策定防禦之法,這次要想全功而退,不傷一人,實屬萬難了!待我助你一 臂之力,破那毒龍掌力,你意如何?”
  禪師也用密宗傳音,據著對方發話路線,很誠懇地問道:“道友為誰?為何不現身相見?來人功力奇高,他那毒龍掌風已感無法抵擋,不知道友如何破法?可否 見告?敵人革囊內所藏的,大約是一種瘴毒之物,本門前輩祖師對這次劫運已有安排,但是尚有一位同門遭劫,數中注定無力挽回,有勞道友特此奉聞!”
  只聞那人笑道:“貴派凡事前知,果然是爐火純青,不同凡響,小弟所見未免跡近杞人憂天了。我乃苗疆公孫虛,只因義弟上官奇與令弟白雲生以前彼此稍有誤 會,盟弟既憤斷劍之辱,又感令弟封劍之情,心中矛盾不已,本來是瑜亮並生,彼此惺惺相惜,只為一時言語不合,弄得兩方下不了臺。令弟涵養較高,馬上懸岩縮 手,偏生我那盟弟卻死要面子,人家幾度造訪,他偏矯情不見,勸說自然無效,令弟一走他又悵然如有所失,茶飯不思。這無異於自作自受,我也懶得管他,偏生他 那妹子上官琪於令弟幾次訪問時,暗中一見傾心,對她哥哥常加勸導令其接見,彼此交一朋友,她把盟弟說動了心,自然躍躍欲試,無如最近數年內,令弟卻未再到 苗疆,小弟故用狡猾,在友人處藉一小故,把他兄妹找來,來往時均須經過崑崙,他兄妹兩人禦氣飛行之術,均帶著強烈破空之音,這一來說不定令弟白雲生必聞聲 出而察看,只要一會面,彼此必定和好無疑。他二人原走在前面,理宜先到,大約中途遇友略作停留,故落後頗遠,臨走時我那好友送了我隱身符一道,遇著這種強 敵,正好把它用上,待我從中把他那毒龍掌震散,你再用阿儺真力把它捲入太空,以免誤傷別人,場中離洞府太近,這種邪惡毒氣,不宜讓它接近此間,應把敵人誘 上高峰,而後和他慢慢纏鬥。”
  苦行禪師一聽來人自報姓名,不覺心中大喜過望,知道此人功力與自己只在伯仲之間,但心思細巧,機變百出,非常難纏,有了這個絕好高手,岷山冷殘子決討 不了好去,忙用傳音答道:“道友所見不差,這怪物功力真深,小弟和他硬耗內功頗為吃力,請設法化解這毒龍掌力,再和他慢慢拼吧!”
  只聞對方道了一聲遵命,此後聲音寂然,過了半晌,也不見有何動作。
  冷殘子把一身內力聚在兩手,藉著摺扇傳出,他要用自己一身奇特功力與禪師硬拚,把他真氣消耗殆盡後,再用陰手傷他。崑崙五子的人物,只要能消滅一個, 就滅去他們的實力不少,正打著滿心的如意算盤時,忽覺自己的前面一陣微風飄然,錯愕間兩頰上似被人左右開弓重重地摑了兩掌,只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滿懷憤怒,發洩無門。正待加重真力把禪師重重擊傷,突覺持扇的右手驀地一麻,脈腕似乎被人製住,全身真氣一懈,對方阿儺真氣已乘虛而至,畢竟他功力奇高, 雖然一時中計,但臨危猶能勉強自保,忙發動紫虛內力護住全身,右手立即其滑如脂地掙脫那股不知名的奇異力量,胸坎處雖然受著那阿儺真氣一撞之力,但受傷不 重,人還可以支持,自己的毒龍掌氣已被禪師的真氣震散,復又發出了混元罡力,將毒氣捲上了高空,被空中天風一吹,只一下,就消滅於無形。
  冷殘子這股怒氣可大了,把場上情形看了一看,見裴傑已施出那新獲異寶,太古奇珍的九天元陽尺,場上已充滿了金光,但見千朵金蓮萬重紫霧把月夜照得如同 白晝。照理,敵人處於這種強烈光華之下,連眼也無法睜開,應早現敗徵才對。但是事實上並不如此,敵人手上持了兩支長若五六寸酷似箭形之物,也是紫芒閃閃, 箭上紫芒投入那九天元陽尺之紫光內,似乎即產生了一種相生相剋的作用,弩上光芒大盛,元陽尺反黯淡無光,他不知餐霞客的射陽弩正是九天元陽尺的生死克星, 好在雙方都不明了寶物的用法,彼此都只能把它們當作兵刃暗器使用罷了。
  陰山五老於岷山攻打崑崙之前,已接獲了岷山師太的傳書,請求五老派人相機協助一譬,陰山掌教玄風道人,立即派了四位弟子逕赴崑崙。
  冷殘子雖然吃了一點小虧,異常憤怒,但仗著一身功力與隨身異寶,依然是有恃無恐,他紅腫著一張臉,向禪師冷冷地說道:“你這孽障,身披佛門袈裟,但心 如蛇蠍猛獸,竟敢唆使鼠輩使用那南海騷尼的隱身符術,暗算本人,我如果要讓你得手,我也不號稱岷山一老了。”說完,從背後拔下一塊鐵板,青光耀目,嘴唇亂 動,正待施為。
  驀地身旁一聲冷笑,冷笑後還拖著一種老氣橫秋的語音道:“冷殘子,你發的什麼橫,不要狗仗人勢,靠老婆的關係,拾人家的余惠,碰巧在陰山之上拾了三塊 鐵板,還不知花了你老婆多少苦功,在室裡用了多少力氣,把人家侍候舒服了,人家始把那用法傳了你。你居然恬不知羞,把這三塊爛鐵當了護身符,有種我們跳上 崑崙絕頂,大家比劃比劃。你不要以為有了這點玩意便可穩操勝算無疑,老實告訴你,你今天是天大的幸運,碰著人家正主兒不在山裡,否則憑五子的功力,早把你 這自甘下流的老兒趕得走投無路了,可笑你事事賣乖,自稱內行,但事事碰壁,樣樣出醜。譬如你認為使用隱身符的,就必定為南海普陀岩半覺師太所指點,而不分 符的情形,使用的手法及用時應出現的現象,半覺師太的隱身符一經使用後,有一種青濛濛的光輝,我這隱身符憑你那種目力,能看出什麼光輝嗎?從這幾點看來, 我說你有目無珠,有目如盲,粗心得浮氣,一知半解,還虧你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呢!”
  冷殘子被他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忙喝道:“小輩,你仗著有這點鬼劃符,就以為可難倒我麼?我的法物只要一施展,你準現形無疑,如把你捉獲了,不把你丟在毒龍潭裡餵那舉世無儔的毒龍才怪!”
  忽聽那人又笑道:“我原說你一知半解,你偏不相信,從你剛才講過的話裡,又產生了極大的語病,使明白人一聽笑掉了大牙,而你卻茫然不覺,試想你那岷山毒龍潭能有多大?
  會產生舉世無儔的毒龍?五年前陸地神仙許真人道經岷山,毒龍潭內那時卻藏有毒龍三條,四處為害人畜,被真人用神劍天羅,搜捕誅戮,兩條大的均被腰斬, 毒龍遺體被封鎖在潭邊一洞口之內,也就是現在的毒龍洞,那條小毒龍卻被沉禁潭底。到了你夫婦手裡,卻包藏禍心,毒害人群,又從海外弄來毒龍兩條,你那寶貝 妻子,不知從哪裡弄了一只化龍缽,天天做這種生意,毒龍潭內從此被你們弄得烏煙瘴氣,不過那只能說一座污泥塘裡面有四條毒泥鰍罷了。你師父清虛老人雖然出 身不正,但人還正派大方,後來改習太華寶典,更身兼數派之長,從不像你這個軟物!我看你還是回頭是岸,悄悄收兵,火速退出崑崙,回山後把那幾位寶貝徒弟好 好地教訓一頓,免得在外部仗著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胡作非為,惹人生氣,出了事你這作師父的也不光榮!我苦口婆心,目的在於使你明事知理,並非怕你有什麼特殊 功力,你能聽則聽,不能聽照樣可以拉倒!”說完語聲寂然,旋又聽他噫了一聲,連道幾聲怪事,還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這位前輩神尼也來到此間,看來崑崙實力 真不可侮了!”
  冷殘子聽他自言自語,鬼話連篇,不禁怒喝道:“你要到峰上過招,我們即此就走,如果膽怯怕事,不願去盡可言明,老夫也可網開一面,不必假裝英雄,硬充好漢,更不必鬼話連篇,意圖矇混,老夫神目如電,豈能被你輕輕騙過?”
  來人聽了一陣哈哈大笑,那笑聲歷久不停,連苦行禪師也被他逗得忍俊不住,不覺暗想道:“久聞苗疆二奇人甚正派,但最是難纏,惹上了他兩弟兄,老二還 好,老大卻是愈纏愈緊,對方不親口求饒,他便永無盡止之日,看來果非虛語了。冷殘老怪已吃虧不小,他還來個盡情取笑,實在夠這魔頭受了。”他剛想完,公孫 虛猶在繼續調侃對手。
  只聽他說道:“我說你有眼無珠,有目如盲,結果你還是不服氣,卻不看看崑崙山後,是何情景!”
  冷殘子眸一睜,舉目四矚,只見崑崙山後的高空似乎有兩條人影在空中往來奔馳,不用慧目察看,普通人眼絕對在夜晚看不出來,兩人全身著白色,內中一人似 是少年打扮,手中的兵刃發出兩圈紅光,光華強烈分外刺眼,那種招術從紅光閃爍的路數著,似是陰山派九幽寶典中的百魔奪寶劍術,這是陰山派的絕傳,門弟子中 除掌教道長的兒子袁素涵以外,實無人得此絕技。據玄風道人自稱,在任何情況之下,這套劍術一施展,就沒有人可以接上九招,袁素涵系玄風道長的獨子,綽號玉 面金童,生得俊美元匹,文才武功均稱絕響,擅魔功變化、九幽掌力、百魔劍術、百里飛環,這四種功力均為陰山派鎮山絕傳,此次陰山掌教除派了四大弟子協助岷 山派復仇以外,並還派了一位負有絕頂功力的人作為壓陣主腦,想不到竟會派了他來。看來今晚崑崙派算是劫運當頭,要想逃避恐也無法倖免,他愈想愈喜,不自覺 地露出滿臉微笑,看情形是非常得意。
  但離他身畔不遠,忽又發出一陣笑聲,那隱身的人邊笑邊說道:“陰山五怪還真派了不少的爪牙,連那掌門人視同性命的混世小魔君也著他來闖這趟混水!”停 了一停,他又發出一聲慨歎道:“畢竟姜還是老的辣,用雪山佛祖成道時的盪魔劍術來抵禦這種九幽功力,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小魔功力雖高,畢竟經驗欠缺,此次 即不落敗,要想得勝也不容易了。”
  此時天上紅光忽然大盛,結成一重劍幕,那聲勢極為驚人,驀地紅光中一道碧綠光華穿霄而起,碧光裡含著紫霧,朵朵金星耀目生輝,紫霧裡盤著一條金龍,吐 出頭大一顆明珠,在空中盤旋飛舞,絢麗絕倫,碧綠光華內蘊紫光龍影,隨著另外一白衣老尼飛騰空際,那兩道紅光結成的劍幕,被紫光一陣衝撞,早已亂不成形, 忽然空中又迸出一道環形金光,風雷之聲,隱約可聞,直向那白衣老尼追擊,金龍原是盤著身子,此時卻擺尾振甲,矯繞騰空,與那環形光圈,鬥在一起,忽然一聲 霹靂,老尼手上帶著百丈金霞,萬朵紫蓮,朝著那環形光圈只一擁,紫龍乘機用爪往前一探,即將那環形光圈攝去。那白衣少年帶著一陣悲嘯,挾著強烈勁風,人即 向北遁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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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絕峰鬥技a

  那少年悲嘯之聲確震人心魄,但那身形之快卻如流星經天,即江湖上的老一輩似乎也很少有人具此功力,看得那隱身的公孫虛和功力精湛的苦行禪師也不覺暗中驚奇,深覺陰山群魔實為武林中未來掣肘之患,要想將它消滅,不知要死傷多少武林異士,草野奇人?
  冷殘子睜著一雙怒目,一見那紫光金龍與那金露千丈、蓮花萬朵,不覺面露驚異之容,隨見少年金環被人收去,不敵敗走,於是面上由驚異而變為不安,但他老謀深算,喜怒不形於色,卻也不肯讓敵人窺破自己心意,故忙將面色一整,把空中剛才發生的情形隱在心中,恍如未見。
  但是那隱身人卻已窺破他的用意,對他那種外強中乾的冷淡態度偏生不饒,只見他哈哈大笑道:
  “古來邪不勝正,實為一種不易之理,陰山派恃獨門武功,仗魔家絕技,夜郎自大,欲席捲江湖,作武林盟主已屬可笑。偏生還有那些喪心病狂的軟骨頭恬不知 恥,不惜出賣自己妻孥,降身投靠,甘心作那貓腳爪牙,狗仗人勢,還要自鳴得意,以一派宗主自居,這種人可憐亦復可恥!那種鬼心眼怎能瞞得過我?不靠自己真 實本領,硬要充作好漢,碰上明眼人,那是沒有用的!冷道長,你說對不對?”
  冷殘子怒道:
  “無恥匹夫,你仗著符術隱身已不算高明,還逞口舌之利,說話絲毫不知輕重,含沙射影,血口噴人,難道認為老夫真的不能懲治你嗎?”
  說完,將手中鐵板向四面一照,那鐵板發出一道紅色光華,宛如一團烈火,向各處搜索,除原有在場諸人外,並無其他人影,空自忙了一陣,卻也無可如何,只好暫時停止。
  驀聞空中發出一陣強烈笑聲,那老氣橫秋的口吻卻依然出現,只聽他慢吞吞地說道:
  “冷殘道友,虧你是一家正宗,依然還有那麼大的火氣,凡事不能知己知彼,謀定後動,徒拼一時之氣,失去理智,無怪乎陰山一去難言勇,賠了夫人又折兵。 就拿你剛才的舉動來說吧,你用紅焰搜空之術白忙了一陣,耗了不少精神,對我卻毫無損傷,殊不知我這隱身符術系道家上清仙法之一種,除了那女媧補天時所練就 的媧皇明鏡可以破解外,其他卻無法克制,這一點你卻絲毫不識,豈不可笑?我對你費盡苦口婆心,目的在於望你能勒馬懸崖,誰知你惡性重大,怙惡不悛,我也不 願和你再費口舌,同到崑崙絕頂,大家比劃比劃,看到底是誰強誰弱?孰死孰存?你我比賽時,我也不再使用隱身之術,免得你空自著急,各憑真實本領,一拳一 腳,一刀一槍,來個勝者王侯敗者賊,若成和局,五年之內,兩不相侵,你看如何?我們君子一言,說走就走!”講到此處,只聞一陣強烈破空之聲,對著崑崙絕頂 飛去。
  公孫虛之為人可以說是計謀多端,他那隱身符術,不但冷殘子的紅焰搜空可以破解,而且使用的時間也不過一個對時,過時,其法不解自破,冷殘子的紅焰搜空 之術至為毒辣,對任何隱身術一經破解,這種隱身術以後就失去作用,永遠不能再用,公孫虛知道隱身符作用時間雖然不長,但用後只要用本身真氣鍛鍊一個對時, 則作用如初。他對此符頗為珍惜,同時也知道冷殘子背後的三塊鐵板系魔家至寶,威力極大,不用說隱身術一照即破,任何遁形幻影之術,這鐵板都是它們的克星, 公孫虛心思乖巧,一見冷殘老道須怒發張動了真氣,知道不妙,趕忙躲向乾元洞府,讓那紅焰搜空照了過後,又從洞中縱出,而後半真半假把冷殘老道數說了一個 夠,並用激將之法引他到崑崙絕頂實施比鬥,使遠離乾元洞府,免得被他那種邪功異術傷及崑崙門人。偏生冷殘子被他逗得急怒攻心,絲毫不顧一切,大袖微揚,只 見青光閃閃,一陣強烈破空之聲,徑向崑崙絕頂飛去。
  苦行禪師不甘示弱,身形微動,人已起在空中,天龍竹杖發出萬道碧光,帶著千重彩瑞,如霓虹經天,流星瀉地,風馳電掣,絢艷無鑄,與冷殘子走了一個首尾 銜接。一個是魔家宗主,一個是有道高僧,雙方都勢均力敵,彼此誰也不願讓誰,冷殘子運氣行功催遁前進,老和尚雙袖微拂加速飛行,須臾已到崑崙絕頂之上。
  崑崙絕頂矗立西陲,亙古以來人跡罕到,那絕峰高逾千尋,傲視四周叢山峻嶺,長年白雪皚皚,寒風硬骨,玄冰四布,霧障雲迷,非有絕頂功力決難置身其間。 崑崙派的人除門中長老可以隨意上下外,門弟子中只有功力最深的一兩位,為探天地之奇或鍛鍊特殊功夫,經過再三懇求,得長輩點頭許可,始能設法帶往一探,臨 去之前必需食過本門固元丹藥,始可耐得住那種特有奇寒。否則不用說無法登臨絕頂,飛行到半峰左右人即全身僵硬,端的險惡非常,絕非兒戲可比。再者崑崙絕技 中的禦氣飛行之術,心法雖屬特殊,奇材美質,固可速成,然而資質稍差的人,仍非十餘年的功力不可,即以八大弟子而論,練成這種絕技的也不過一二人。如不能 禦氣飛行,想到崑崙絕頂一探,那無殊白晝作夢了。此次,八人弟子均分別受命固守乾元洞前後進,且以來人功力絕高,不敢隨便出手,故冷殘子與苦行禪師到達崑 崙絕頂時,山峰之上除白雪懸岩之外,靜悄悄地寂無一人。冷殘子用慧目一觀,看不出有任何人影,不禁滿腹懷疑,以為公孫虛又用隱符術暗中鬧鬼,心想:這使用 隱身符的人,聽口氣似乎不是崑崙派的人物,但此人比那崑崙五子更屬可惡,此次如不設法予以重創,必將見笑於江湖。想到此處不覺怒從心起,惡向膽生,當即向 苦行禪師一聲冷笑道:“戴伯陽,你既為崑崙長老,自知功力不濟,邀人助拳情有可原,但是應邀的人該是高明之士,與人對敵講究的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若是 那偷雞摸狗之流,毫無真實本領,專來暗中搗鬼,這與你們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自以為光明磊落的崑崙派,似乎大相徑庭罷!”
  苦行禪師正待答言,忽從懸岩之後走出一位年約五十餘歲的道者,只見他手執拂塵,背插寶劍,登雲履,青緞袍,面如冠玉,風自修眉,一塵不染,秀逸飄人, 他對著苦行禪師點頭微笑,但對冷殘子不但視如未睹,同時鼻中哼了一聲,帶著滿臉不屑之容,冷幽幽地說道:“貧道公孫虛一生對人對事講究的是誠實無欺,明明 白白,絕不作那暗中傷人鬼鬼祟祟的小人勾當,江湖上使用隱身術原是為對付那種窮凶惡極的敵人,否則釋道兩家也不會列為降魔秘技的一種。這種奇術貧道使用尚 屬首次,原因就為你冷殘道長一身功力,無一不是毒辣異常,視為江湖禁忌,你那毒龍掌、化血板及魔家的蟲毒瘴氣,你捫心自問:是否知道使出來會產生怎樣的後 果?對你這種人,無論武林中哪一門派,只要與你站在敵對立場,莫不把你視同蛇蠍,畏之如虎,我身懷隱身符術,對你這種人如藏而不用,那無異讓武林中人認為 我固執不通,效那婦女之仁,自甘取辱,我無論怎樣總還愚不至此?!況自古以來兵不厭詐,敵我臨陣,生死存亡決於一瞬,全憑一時機智戰勝敵人,你自己本領不 佳,不善防禦,此來不過狗仗人勢,是貧道看不順眼,特地摑了你幾掌消消火氣。不想你倒會遷怒禪師,硬說人家邀人助拳,從事暗中搗鬼,我與崑崙無一面之識, 此次從中插手完全是不憤你那無恥作為罷了。天下人管天下事,否則江湖上無是非之辨,邪正之分!我們彼此不必再作口舌之爭,憑功夫一分強弱吧!”
  說完,身形微動,雙掌一錯,玉女穿梭,右手疾如閃電,駢指徑點冷殘子「人中穴」,左掌玉笛橫吹,巧打中盤,掌挾勁風,力道奇大,雙招併發,隱蘊風雷。 公孫虛功力精湛,身兼正邪兩派之長,揚名武林,早非一日。冷殘子也不敢輕視,只見他身形微動,快捷如風,公孫虛兩招剛剛挨到他的身前,恰巧被他閃身避過, 他更反手一式疾風暴雷,掌含千鈞之力,帶著硬骨寒風猛劈公孫虛的右肩,待掌臨肩際,忽又改劈為抓,向公孫道長的琵琶骨上一扣。公孫虛心中不由一怔,左手一 招金龍探爪,駢兩指硬敲強敵脈門,左手一招問心錘,直襲敵人前胸,勢若奔雷,凌厲無匹。這兩個武林罕見高手,竟在崑崙絕峰之上,各憑真才實學打得難解難 分。驀地一聲長嘯,發自冷殘子口中,其聲淒厲,響遏流雲,隨著嘯聲,冷殘子已變了一種身法,只見他按著五行方位,人如醉酒,顛三倒四來往其間,那手法似也 變得非常凌亂,全無定規可循,應用拳的地方他卻變拳為指,應用點的地方,他卻改點為拿,兩臂如綿,兩掌由白轉紅,忽又由紅變黑,十指尖上冒出一絲一絲的黑 煙,其腥刺鼻,使人非常難耐。苦行禪師禁不住大驚失色,對公孫虛喊了一聲:“道友留意,這是百毒魔功。”公孫虛一聽此言,兩道壽眉一揚,繼而一聲冷笑,笑 聲刺耳,腳下卻改用反五行的方法,脫出冷殘子的糾纏,口中發話道:“老魔頭,只此一事你就得不見容於江湖,百毒魔功數百年以前在江湖上即成為厲禁之物,想 不到你卻練有這種絕門功夫,不過,你要傷我,那也如同白晝作夢。”只見他猛提一口真氣,全身骨骼,格格作響,雙掌五指突然變得異常粗大,五指之上卻冒出紫 青白紅黃五股真氣,與那冷殘子又鬥在一起。
  苦行禪師一見公孫虛使出這種功力,卻也暗中驚奇,心想:江湖上盛傳苗疆二奇功力不在我崑崙五子之下,上官奇能與五弟打成平手,雖說五弟勝著寶刃之功斷 他兵刃,然而就武功本身而論,兩人確也在伯仲之間。這公孫虛竟能練就五行真氣,而且不懼奇毒,這功力就比五弟深厚得多了。
  其實,公孫虛的五行真氣剛練成不久,不過有八九成的功力而已,按五行真氣就它本身來說,並不能克制百責魔功,但它威力強大,其毒辣處與百毒魔功竟難相 上下,不過公孫虛未能鍛鍊成絕頂,威力自然稍遜。但苗疆二奇有一奇異癖好,那就是飼養各種各色的毒物,研究各式各樣的毒藥,他兄弟的目的不在利用毒物毒藥 害人,而在於練成各式奇異武功,可以化解江湖上那種心懷叵測者的毒手毒掌。五行真氣出之于周時袁公,原來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矢志復仇時,以吳王蓄有一班劍 客,破來頗為不易,故招募善劍之士訓練部屬劍術,以作行軍對敵時消滅吳王那班劍客之用。懸榜很久竟無人應徵,驚動當時一位女劍客,受那忠君愛國心的驅使, 竟不惜親自下山擔當那訓練任務,這就是那名震一時的越國處女。越女下山時,路上遇著一位白髮老人,手持長劍攔著她不讓通過,越女微笑道:“你手持兵刃,行 同攔路搶劫,難道不畏法嗎?”
  那白髮老人圓睜著一雙火眼金睛,長臂把寶劍揮了一揮,向越女道:“你不是下山準備擔任劍術的訓練嗎,如能勝得我手中長劍,我才認為你可以勝任,否則請你收念回山!”
  那越女笑了一笑,從樹上折了一根樹枝拿在手中,對那袁公招手,要他開始動手過招,袁公不禁愕了一愕,向她全身打量一番,見她根本未帶寶劍,當即奇 道:“你為何還不亮劍?”越女把手中樹枝展了一展,嬌笑道:“這就是我日常使用的寶劍。”袁公以為她心存輕視,不覺心中大怒,一出手竟使出他那獨創的白猿 劍法,並把獨門的五行真氣灌注劍身,只見那紫青白紅黃五道劍華飛騰空際,一時間劍氣彌空,彩霞打閃,那威力確實驚人。越女一聲嬌笑,舞動那枝樹枝,人似穿 花蝴蝶,羅袂飄飄,往來於森森劍氣之中,她那九天玄女劍術威力確實與眾不同,手中的樹枝也勝似一口寶刀,那樹枝之上發著極強烈的風雷之聲,對白猿劍術中的 瀰漫劍華,簡直視同未睹。兩人打了一陣,越女的樹枝忽乘隙往袁公持劍的脈腕上一敲,袁公突感右手一麻,長劍被震出手。遂飛上樹梢,厲嘯幾聲,似帶著滿懷悲 憤,從枝上幾個跳躍,眨眨眼即無影無蹤。
  後來,越女授劍完畢,功成身退,道經舊地時,袁公伏地求教,越女當時就他的白猿劍法上指正了他幾招,內功心法方面也把他原有的修正不少,從此袁公功力大進,白猿劍法乃至與越女劍法齊名,五行真氣亦得以傳播人間。
  公孫虛從上官奇兄妹所獲得的紫府奇書中,知道了五行真氣的鍛鍊要訣,但最後一點卻無法完成,怎麼練似乎也差一兩成功力,使來總覺威力不能全部發揮。
  冷殘子的百毒魔功系清虛老人所傳,清虛兼邪正兩家之長,後得太華寶典,部分魔功摒棄不用,但那威力最大的幾種,反加緊用功鍛鍊以資防身禦敵,百毒魔功即其一種。這東西在唐代即已禁絕,武林中雖有這種毒辣武功,但只空有其名,想不到竟從冷殘子身邊使出。
  冷殘子功力深厚,十指上所發出的毒氣循環變化,白轉紅,紅轉黑,黑又變白,而且愈出愈濃,愈來愈多,白雪皚皚的絕頂瀰漫著三種不同顏色的毒氣,配合著他那五行生剋的步法,人如酒醉的身形,內行人一見即知是武林中一種最毒辣的打法,目的在於即製敵人的死命。
  公孫虛也知道彼此已到了生死關頭,自己所懼的是敵人的功力比自己深,敵人所發出的百毒,自己是毒物專家自然一無所懼,但為要戰勝敵人,不得不暗中取巧。
  他邊打進現出呵氣連天,似愈來愈覺功力不繼,十指間雖不斷發出五行真氣,但形狀與冷殘子適得其反,原來的五行真氣冷殘子想來個硬拼硬接,只要稍一接 觸,立即感覺金木水火上五種不同的內氣,各有其特殊威力,絕不敢輕攫其鋒。到後來他感覺那真氣似乎若斷若續,用手硬接並無特殊感覺與困難,這一來使冷殘子 心中暗想:“這道人看來厲害,原來是個銀樣臘槍頭,他那內功不到家,不能虛實循環交互為用,坎離相濟,彼此協調,致真氣易於匱乏,五行不能互繼,我何不趁 此把他擊傷,免得他再來惹厭,豈不是好?”主意既定,遂將內力運足,只見他十指亂抖,全身按著那五行步法顛顛倒倒地行動更快,驀地一長身,左腳尖著地,右 腳懸空,雙掌往前一推,一股狂 隨掌發出,十指黑氣快如飛矢,徑襲公孫虛的五官與胸部。
  公孫虛似乎躲閃不及,除胸部避開了罡風毒氣外,耳目口鼻似被毒氣撲個正著,只聽他「哎喲」一聲,人已踉踉蹌蹌地跳出五行圈之外,兩手掩目,眼既中毒,那麼厲害的毒氣雙目自然無救,看來這武林中一代奇人,不死也得變成瞽叟!
  苦行禪師起初心中大急,見公孫虛雙目中毒,正待撲身相救,驀地想到苗疆二奇原是毒中聖手,百毒魔功雖然厲害,要想傷他似絕非如此容易。而且,他既練就袁公五行真氣,坎離既濟、龍虎相因的道理他不會不懂,何以打到後來,會產生疲勞和真氣不繼的特殊現象?
  此中似乎有假,他為人城府極深,機詐百出,如系偽裝受傷,誘敵上當,我冒昧出手相救,雖屬一番好意,但到底擾人計謀,受人輕視,敗崑崙名氣,失師門威 望。禪師雖屬一有道高僧,身入佛門早忘名利二字,但他對於師門威望卻不敢稍有疏忽。崑崙派領袖武林由來已久,自從與崆峒鬥劍之後,神功失傳已達十之五六, 江湖上螭魅魍魎之屬,卻應運而生,誰不激發奮圖強,神州逐鹿,捷足先登?!偏生世事如棋,局局難料,崑崙派自絕技失傳,代有門人弟子為維護師門,踏遍了名 山大川,歷盡了窮荒絕域,他們冒險犯難,不計生死,志在尋回那失傳武功,保持師門聲望於弗替,百餘年來為了此事,不知死了多少奇才異土,但那失傳武功始終 如石沉大海。而旁門別派卻得了不少絕傳,如陰山之蚩尤九幽神經、岷山之太華寶典、苗疆之紫虛奇書,無一不是武林中罕見之寶,尚有峨嵋、青城與邛崍三派,更 莫測高深。據江湖上傳聞,峨嵋派在五十餘年以前即得了那佛門秘技《滅魔寶典》的副本。正本雖未得,但那得寶的人自己卻是佛門有道之土,正本上的功夫已獲有 十之六七,自從得了副本後功力增進已不知有多少倍。那人雖屬佛門有道之士,但名利之念迄未稍減,更有一樁短處,就是心存偏激袒護門人,他那道力真高,每戰 必勝,多少江湖異士找上峨嵋與他鬥技,均被他三招兩式打發下山。百餘年來,據說人猶健在,只是長年面壁,不問世事而已,江湖之上形成了一種魔高道不長的危 險局面,長此以往,武林俠義堪虞!自己為崑崙五子中的主要人物,如不察人心意,冒失動手,傳之江湖笑話可大了,想到此處毅然而止。
  公孫虛兩手掩目,人更搖搖欲倒,分明目受奇傷,身經慘創,按情形對方應該停手不攻,無論怎樣只要不是奪妻殺子之仇,絕不能再動手去攻擊一個身受重傷的 人,可是冷殘子的性格確實與眾不同,冷殘子三字充分代表了他的為人。因為公孫虛不但給了他兩記耳光,而且暴露了他的弱點,他自然恨之入骨,只要有機可乘立 即一舉撲滅,還有什麼江湖道義可講?這一見仇人受傷,看情形還傷得相當嚴重,他不覺縱聲長笑快意非常,那笑聲劃入長空,震得雲翻霧滾,絕峰懸岩上的冰雪都 震得四分五裂,紛紛向下墜落,他身形微動徑撲公孫虛,雙掌一合,狠狠地往公孫虛背上擊去,這一式搏浪揮錘不下萬斤之力,不用說公孫虛背上被他打實,就是被 那凌厲掌風擊中,公孫虛也難逃一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冷殘子攻擊傷者雙掌砍下的當兒,公孫虛突然一聲長笑道:“老魔頭,你上當了!”雙手驀地向外一翻,一式分花拂柳,很巧妙地化解了 冷殘子搏浪揮錘的力道,右手的道袍袖對著冷殘子左肋猛的一拂,這一式鐵袖神功的江湖秘技,威力自非小可,饒他冷殘子功力再高,並且用罡力護身,也得被打得 氣血翻騰,內肋如折痛不可忍。而且公孫虛在鐵袖神功中還蘊藏著五行真氣,這東西專克制敵人的內功罡力,打在身上又痛又麻又癢,端的厲害非凡。冷殘子被打得 急怒攻心,形同拼命,身形往前一欺,左掌一式開山導流,直取腹部,右掌一招閉窗推月徑襲前胸,公孫虛忙欲閃身避開,不料冷殘子恨他入骨,冷笑一聲道:“奸 詐匹夫,你還想躲嗎?”雙袖驀地往前一揚,竟打出他那數十年來從未用的碧寒內氣,公孫虛只覺得一股奇寒勁氣直往自己胸坎上撞來,其快無比,自己所發出的護 身神功竟會檔它不住,正待把自己的紫虛內氣使出一拼,來個兩敗俱傷與敵同歸於盡,忽從身後卷出兩股純陽勁氣,把那碧寒罡力敵住,只見一陰一陽、一寒一熱兩 種不同的力量鬥在一起,來下個功力悉敵。
  公孫虛不看也明白,這無疑是苦行禪師出手相助,他對於崑崙五子的道力還只有個耳聞,但以白雲生和自己盟弟比劍一事看來,五子的功力無疑已臻絕頂。可是 冷殘子這敵人確是太厲害了,他不但武功已臻化境,更兼有一身邪術和幾件魔家至寶,自己雖仗著隱身術一上場佔了小便宜,復用心機乘隙巧襲使他受了輕傷,但如 今人家硬拼功力就無法和他作對手了,如果苦行禪師聯合出手,兩個拼他一個,則必可有勝無敗。但崑崙五子領袖武林,是否願聯手合鬥一人自失威望那就很難說 了,與人相交末熟悉人家心性,暫時不直冒昧,看情況發展再說,他一出手我不免暫時停止,於是一閃身縱在苦行禪師身後,帶笑說道:“殘老鬼,你也上了一點小 當吧?!這不過是見面禮,本待和你再戰三百合,而今苦行道友既出手和你比內功罡力,我自不妨暫時停手充作證人,你如再度失手我勸你速離崑崙為妙,否則行同 無賴,那就怨不得我們群起而攻!”
  公孫虛這種三思而行、事多顧忌、臨陣縮手的辦法,最易於失去戰機,不足為訓。苦行禪師既已出手相助,當時公孫虛若趁兩人硬拼內功之際,用紫虛罡力從旁 襲擊,冷殘子為欲對付苦行禪師必無餘為兼顧側方,那樣一來勢非受傷不可,這一袖手旁觀無異予強敵從容得手、大肆兇威的機會。
  苦行禪師所用的內功罡氣係數十年來修煉的混元氣功,禪師苦行卓絕,並獲兩派真傳,混元罡力系採取佛道兩家之長用崑崙心法鍛鍊而成,威力自非小可,一經 使出,只覺氣風彌空,渾渾莫蒼、氳氤著一片純陽之氣,皚皚白雪被那熱流溶化不少,禪師面帶笑容,兩袖不斷微展,大敵當前從容沉著,使人一見即可知為佛門有 道高僧,爐火純青不同凡俗,令人油然倍生敬仰之心。
  那冷殘子情形可就不一樣了,他鐵青著一張臉,目露兇光有如噴火,充分表現著冷峻殘酷,直欲擇人而噬,那碧寒罡力源源不絕地從他雙袖發出,但見陰風滾滾 其寒無匹,與崑崙絕頂的天然煞風匯合而成為一股寒流,帶著呼呼響聲,宛如鬼哭神號,山崩海嘯,峰頭上的積雪被寒風捲入高空,弄得風雪彌空烏煙瘴氣,更因為 碧寒罡力系冷殘子在毒龍洞內採取地底寒濕之氣而練成,自然陰寒無匹。而崑崙絕頂長年積雪,玄冰四布,本屬酷寒之區,又以絕峰太高聳入雲層,煞風怒號威力奇 大,三種寒氣一遇會,自然是寒上加寒,那風力挾雷霆萬鈞之勢,有如天河瀉浪,石破天驚,對著苦行禪師直撞。
  無如混元罡力神妙無方,威力叵測,不論碧寒罡風的威力有多大,撞著那股純陽之氣,宛如雪見太陽,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混元罡力欲透過那股寒風徑襲冷 殘子,竟也被敵人的寒風逼回,就這樣雙方僵持,互用內功對耗,誰的功力厚,誰能支持到最後的一剎那,誰就獲得最後的勝利。
  只看得公孫虛觸目驚心,暗中佩服不已,心想:武林中比內功罡力的,能打個十招八合已屬不可多見,像他兩人這種比法,可以說是空前創舉,原因是兩人均用 化實為虛、化虛為實的方法將所施內力綿綿不絕地從袖中發出,因為功力悉敵,結果陷於僵持,這樣長期對耗能支持這麼久的,可以說是武林中罕見的奇蹟。但人身 畢竟是肉做的,功力多高也有力竭的時候,看來不能不出手相助了。
  兩人的罡風,你來我往,此退彼進,只見一邊是風雪彌空狂風怒卷,因為過於寒冷,空中的雪凝成一團一團的冰塊,那狂風把冰塊刮得在空中亂轉不已,冰塊沾 雪卻愈附愈多,愈轉愈大,到後來卻變成磨盤大小的冰雹,漫空飛舞,有時幾塊大冰撞在一起,又碰得變為拳大的碎冰,依然是滿天飛舞不定,帶著轟轟烈烈之聲, 如萬馬突圍,驚濤拍岸,聲勢至為駭人,那情形直欲將苦行禪師碎為粉齏。而另一方的情況卻迥然不同,只見微風輕拂,和而不猛,罡風中蘊藏著一片純陽,積雪不 起,塵土不揚,可是被卷過來的冰塊寒飄,遇著這種和煦的風力,卻似雪人洪爐,轉瞬化為烏有,那碧寒毒氣雖然挾著無窮勁力陣陣襲來,但是很奇特,襲來的毒氣 似被一種無形勁氣不是原封擋回,就是在中途化解,一陰一陽,一冷一熱,彼此均可以自動抵消。在冷殘子和苦行禪師所站立的中間,無形中形成一種冷熱交介面, 好似一邊代表著人間溫暖,一邊代表著殘酷冷峻,正義與邪惡,雙方所表現的截然不同,亦堪使江湖上的人,不知何所抉擇了。
  冷殘子久持無功,面露焦急之色,忽把鋼牙一挫,惡狠狠地說道:“禿驢,我不把你挫骨揚灰,也不算是岷山派一家之主!”
  苦行禪師見強敵年事雖高,竟口不擇言,形同無賴,雖說自己是佛門中人,早已明心見性,悟澈真如,但也不禁激起一絲怒火,那清瘦的臉上笑容頓斂,兩道長 眉一揚,正待把敵人怒斥幾句,縱不能使之知羞而退,亦可稍裁他那種狂妄心理,使他能知武林正義所在,俠義道必須誓死維持,勢不可侮。武林中旁門別派,雖然 儌天之幸得到幾種絕傳,但是絕不能恃著絕傳而自認為俠義道就無人可敵。因為魔高道也長,碧寒毒功不見得就可勝混元罡力,就是其他功力,崑崙五子照樣可以奉 陪,即使功力不敵,臨陣受傷,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他正待答言,卻不料公孫虛已縱步而出,右袖向冷殘子一展,一股強烈勁風向他直卷而至,左手卻向上一抬,打出他那數十年來晝夜鍛鍊的紫虛掌力,那紫虛內 力系紫虛奇書中的秘技,威力卻也非同小可,但見一陣峻厲勁風挾著一股奇熱,對著兩人罡風接觸之處,由下向上,猛力一卷,將兩人所發的罡力捲入高空,苦行禪 師的混元真氣原屬純陽,不過威力雖然奇大,但剛柔共濟顯得強而不猛,公孫虛的紫虛內力卻系純剛之體,性質卻非常霸道,兩種罡力雖有剛柔之別,但均屬純陽, 彼此自然一體,這一匯合無異火上加油,威力只有更大,冷殘子的碧寒毒氣卷著無數冰雹,遇上這股熱力立即溶化成水,於是由空中落下一陣驟雨,沙沙之聲震人心 弦,真使人有天河瀉浪之感。
  冷殘子見公孫虛不僅乘機襲擊自己,而且巧使內力,震散兩人對峙局面,把自己傷敵步驟一舉破壞無餘,那右手竟用袖裡飛霞的神功,威力異常霸道,這種武功 江湖上會者雖多,但功力絕難與這苗疆一奇作敵手,冷殘子想到此處,忙把護身神功立即發動,將那飛來的罡力擋住,反手從背後取下一塊鐵板,面對苦行禪師一聲 大喝道:“貧道本不欲使用辣手,致致乾天,但你竟不顧江湖道義,引出那苗疆中的卑鄙小人,幾度暗中下手,這叫做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迫使貧道欲罷不能 了!”
  苦行禪師雙眉一揚,臉含薄怒道:“道友,不必嚴於責人而疏於責己,化血板、蟲毒惡瘴,你可說是無一不備,今晚駕臨崑崙我早知道,這是本門的惡運當頭, 為喜為惡,原在乎道友一念之間,苗疆公孫道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原是武林俠義本色,道友也不用借題發揮,想欲如何貧僧親自領罪便了。”
  冷殘子將手中鐵板,對空一拋,並從鼻中哼了一聲道:“那就請你試試這個。”
  只見一溜紅光騰空而起,帶著強烈的轟轟之聲,半空中那鐵板宛如一座小山,對著禪師頂上壓來,這鐵板原是魔家異物,只要被它擊中,全身立即化為血水,故名化血板,威力強大自非等閒。
  公孫虛心想:這類江湖邪物絕無法用武功抵擋,自己對於法術一類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雖說那紫虛奇書中有數章講解飛劍跳丸、五行變幻之術,但自己卻尚未研習,禪師是佛門弟子,佛法無邊,或有方法挽救也未可定,得我靜以觀變好了。
  苦行禪師一見對方用化血板來攻擊自己,不敢怠慢,忙手挽十字訣,將天龍竹杖對空一丟,喝道:“請佛寶降魔!”
  驀聞霹雷一聲,竹杖上迸出萬道青露,千重碧彩,那竹枝已幻作龍形,在空中上下飛騰,用龍爪對著那鐵板一撐,只一下就把它擋在空中使其無法降落。
  公孫虛不由暗中嘆息道:“人言崑崙五子學貫古今,今日一見始信其然,目前江湖上能敵這等異端邪術的就沒有幾個!看禪師那氣定神閒的樣子,可知他自有十分把握。”
  這時冷殘子又拔下一塊鐵板起在空中,與原來的那一塊合在一起,一左一石,惡狠狠地向下壓來,但天龍竹杖所化的青龍,依然毫不費力地用龍爪將鐵板撐住使它無法落下。
  公孫虛心想,這種用法物拼鬥的,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但見紅雲滾滾,彩霧彌空,碧霞萬道,幻化作無數青蓮,此往彼來,飛騰空際,半空中那兩塊碩大 無朋的鐵板,挾著無比威力飛騰起伏不定,由高空上下起落,那轟轟之聲震得萬山皆鳴。整座峰頭似乎搖搖欲墜,但佛門異寶確實與眾不同,那由竹杖幻化的青龍, 青麟銀須,擁著一片碧雲,帶著千重銀彩,振甲騰挪,神駿無匹,無論那鐵板對那方襲擊,均被它輕輕一爪擋過,這一來急壞了冷殘子,喜壞了公孫虛。
  他滿臉揶揄之色,對冷殘子說道:“老魔頭,何必那麼狠,狠有什麼用?我剛才不是對你說過嗎,人家一再讓你,其用意是念你年事已高,行事不免有點昏聵, 彼此本身原無深仇大恨,犯不著為點小事結仇。你雖然處處過份,人家還是一再容忍,不曾採用狠招,想不到你竟仗著一點邪術到處橫行,那恃為性命的化血板竟認 為無人可敵,在這兒卻遇上對手了吧,據我看,你還是趕快退卻的好,要打也得把你那位風流自賞的娘子請了來,她比你高明得多,絕不會像你這樣丟人現眼!”說 完,他從地上拾了一團雪,用飛花摘葉傷人的手法,對著冷殘子劈面打來,冷殘子用左手來接,不料公孫虛早想到這一層,就在他伸手的一剎那,惡狠狠地一記劈空 掌,將雪團震得粉碎,打得冷殘子滿身皆是,雖然是點碎雪團,但因為公孫虛發出的手法已暗含內力,更加上一記劈空掌,那力道可就大了,碎雪飛在臉上,打得刺 痛異常,有幾處竟皮破血流,雪花已打入肉裡。
  冷殘子對公孫虛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大喝一聲道:“無恥匹夫,欺人太甚,怨不得貧道心狠。”說完,從背上取下最後一塊鐵板,用手一揮,那鐵板快如弩箭,挾著一溜紅光,對公孫虛呼嘯而至。
  公孫虛無法抵禦,心想:待它飛近身旁,只好用紫虛罡力把它震開,念頭尚未轉完,半空中已降下無數青蓮,將那塊化血板,在半途上截住。
  原來苦行禪師見公孫虛尚喜惡作劇,戲耍冷殘子,把那魔頭恨得牙齒痒痒,兇光畢露,直欲食其肉始愜心意,便開始為公孫虛而擔心,一見他拔下背上最後一塊鐵板,即暗作準備,果然那魔頭用化血板徑取公孫虛,以來勢奇猛,若非禪師早作預防,公孫虛不死也得重傷。
  冷殘子一見化血板竟被苦行禪師的青竹杖抵住,兩方互在空中搏鬥,誰也沒有佔到便宜,也不由得心中佩服崑崙五子的功力果然與眾不同,但既來崑崙復仇,不 僅未能得手,反遭人戲弄,並吃了不少苦頭,這口氣如何忍得?只好各憑手段,互走極端,縱使方法有傷天和,那也顧不得許多,本來冷殘子以前除了性情奇特外, 本身無多大過惡,此時天理未滅人性猶存,在作惡之前尚存一線良知,不過受了氣,氣昏了頭,理智一失,惡念頓萌,竟用手將隨身攜帶的皮革打開,並惡狠狠地向 苦行禪師喝道:“禿驢,著貧道最後的手段!”
  冷殘子右手挽著法訣,嘴皮連動,忽聞袋中啪的一聲,緊跟著就是一陣黑煙從袋中冒出,濃煙中忽然迸出無數紅雲,紅雲中卻又含著點點綠光,形似螢光閃閃, 四處奔騰,飄忽不定,那黑煙紅雲對著崑崙洞府逐漸擴散,袋中黑煙不斷向空中直冒,一入高空即匯集成團,濃煙紅雲愈散愈廣,愈集愈濃,逐漸結成一道煙網,由 絕頂上空到乾元洞口,都在籠罩範圍之內。
  公孫虛對於各式毒物所知極廣,看到空中的紅雲已幻成朵朵桃花,桃花瓣裡紫光四射,絢麗絕倫,一望而知為最惡毒無比的桃花毒瘴。這東西奇臭無比,那味道 好似大酒大肉之後從醉徒口中嘔吐出來的東西一樣,而且中人必死,死後僅余僅余黃灘,屍骨無存,簡直惡毒無比。那黑煙質至稠厚,散入空中後,即凝結成網,雖 風吹雨打可以數日不散,這東西具有一股奇腥,人畜動物聞著那種腥味立即中毒,毒霧沾身,立即產生一種紅腫,形如火燙,奇痛異常,不數日即潰爛而死,端的無 藥可治。這種奇毒煙霧,正是魔家秘技裡的毒龍霧,黑煙裡面的綠色小點,那東西能閃閃發光,蠕蠕而動,人中其毒不數日即毒發而死,死後體內即爬出各種毒物 毒蜘蛛、蜈蚣、惡蛇、蠍子、毒蟾蜍等等,不一而足,這就是魔家秘技裡的百毒神蟲,冷殘子綜合桃花花瘴、毒龍霧與百毒蟲等三百種為一體,取名叫做三絕煙雲。 自古以來武林中鍛鍊這種惡毒東西的人尚不多見,具有此種邪功者不是窮凶極惡之輩,就是居心叵測之流,看來武林劫運一起,岷山派可能是罪魁禍首之一了。
  冷殘子將三絕煙雲放出後,目露兇光面有得色,把人家都看作俎上肉,網中魚,認為可以隨意宰割,一快獸心,面對公孫虛發出的數聲冷笑,只見他將手中折扇對著那三絕煙雲輕輕一揮,立即有一片煙雲快如風馳電掣,對著苦行禪師和公孫虛當面襲來。
  公孫虛哈哈大笑道:“老魔頭你最後這點家當,算是全部抖露出來,講實話,你這點東西我雖然無法破解,但是想要傷我卻也不易,不信我就來個當場試驗。” 說完,從袋中取出一顆黃色寶珠,光華閃閃,竟用紫虛罡力將那寶珠托在空中,從寶珠身上發出一種極強烈的雄黃異味,將公孫虛和苦行禪師二人護住,三絕煙雲快 似弩箭、一陣接一陣,不斷向兩人猛攻,但公孫虛放出的珠子,光華也閃爍不定,而且那股雄黃味道也愈來愈濃,三絕煙雲只要與那珠光接觸,即有如雪入洪爐,立 即化為烏有。
  冷殘子一見這種情形,不覺心頭一震,自己認為神妙無方的法物,竟被人家用一顆雞卵大的紅珠輕輕化解,這一來,弄得心緒不寧,變顏變色。
  苦行禪師靜立峰頭,除左手挽著法訣指揮空中竹杖外,對其他一切似不聞不見,這時突將慧目一睜,對冷殘子說道:“道友,我崑崙岷山可以說彼此並無深仇大恨,你竟不惜干犯天和,放出這種絕毒之物,據我看,還是請道友慈悲為懷的好!”
  冷殘子忙將臉色一整,依然是一副冷峻刻薄的面容,只見他冷森森地說道:“崑崙派自以武林盟主自居,崑崙五子名震江湖,我這三絕煙雲能發不能收,只要你們能把它一舉破去,我從此閉關自守,絕不出岷山一步如何?”
  苦行禪師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只見他默運玄功,須臾,舍利子已從頂門衝出,平一聲雷震,迸出萬道金光,將那空中煙霧結成的雲幕一舉而摧毀一大塊。
  冷殘子一聲大笑,聲震雲天,白折扇對空一揮,一陣陰風吹得那桃花雲霧滾滾翻騰,革囊裡的濃煙對空直射,發出一陣輕微的爆炸聲,迸出萬朵紅雲,紅雲裡依 然隱蘊著無數綠點,閃閃金星,只一下就把那雲幕裂口補住,三絕煙雲愈散愈廣,顏色也愈來愈濃,看情形也愈來愈險惡,只等煙雲散開接近地面,崑崙五子功力極 深,可能不至有所危害,但一幹徒眾恐一無倖免了。
  驀聞一聲清嘯劃破長空,兩團白影快如風馳電掣從乾元洞的方向對著絕峰飛來。須臾,峰頭上已落下兩條人影,同時,乾元洞裡發出一陣鐘響,鐘聲過後。韓元 後洞忽然湧出三朵金花,但見緊霧彌空,彩霞千重照得黑夜如同白晝,驀地一條人影從乾元後洞騰空而起,半空裡出現一個道裝老者,只見他發挽雙臂,一襲青袍背 負長劍、足踏雲履,三撮長胡隨風飄忽,舉止若仙,,他手中捧著一只玉匣,萬道金霞如同彩鏈從那匣中發出,他停身空際,微睜慧眼,向四周一掠,但見紅雲朵 朵,腥霧瀰漫,已滿布崑崙上空,禁不住一聲長嘆道:
  “千丈魔高,絕傳未復,於武林劫運何?!尚祈祖師慈悲,默佑弟子俾能維護聖山,使千百年道家基業,不至毀之一旦!”
  默禱既畢,只見他右手微揚,那千丈金霞席捲著向四周展延,從高空逐漸下降的三絕煙雲逐漸上升,他人如風馳電掣飛向絕頂。
  峰頭上比他先到的兩條人影,正是餐霞客與上官奇,兩人向禪師與公孫虛打過招呼,上官奇對盟兄道:“你那解毒至寶雄黃珠尚未全部發揮威力,待我來助你一 陣。”說完,撮口長嘯,那嘯聲因發自絕峰,傳得極遠,等了一陣,山下有兩只小白點,快如弩箭向上直飛,飛來的卻是兩只白燕。那白燕要比普通的燕子大上七八 倍,紅嘴白翅可愛已極,上官奇對那翱翔的燕子發話道:“你們把那紅雲中的綠點全部吞食吧,那是魔教中的百毒蟲,食了可以增加你們的功力。”
  很奇特,白燕兒竟懂人話,一待上官奇囑咐完畢,雙燕呢喃數聲即飛向桃花毒瘴之中,爭啄那閃閃綠點,雖然一時吞吃不完,但那最難鍛鍊的百毒蟲,竟被它們破壞了不少。
  同時餐霞客那甘示弱,他手中帶著的正是玉虛道人以前的恩師白鶴神君降魔被祛毒之物:白鶴劍與太虛淨瓶,餐霞客一手將白鶴劍拔出,只見一道銀光直射空 際,餐霞客對著劍身噴了一口真氣,驀地銀虹暴長,穿入三絕煙雲中,餐霞客手揮長劍,對著天空一陣亂攪,銀虹照射處霧斂雲收。如果崑崙派那禦劍之術未曾失 傳,使用那秘傳心法發揮這神劍功力,冷殘子當時就討不了好,也不必待三年之後,岷山師太因功力已成啟關而出,聽到前敗之辱,一怒之下,終於第二次大舉侵犯 崑崙,麟兒為維護師門,怒展軒轅至寶,使冷殘子血濺崑崙絕頂,乃至使岷山師太慟失其夫,傷心之餘,於是連絡峨嵋、青城、邛崍及陰山等派,怒襲崑崙,遂產生 那亙古以來震撼江湖的武林浩劫,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餐霞客用寶劍亂攪了一陣,又撥開了那太虛淨瓶,驀聞骨都骨都之聲起白瓶內,瓶口處隨即冒出一陣白煙,快如弩矢,對空直射。這白煙原是白鶴神君採取那千 年鶴涎鍛鍊而成的祛瘴除毒之物,與毒龍霧、桃花瘴有相消相克之效,三絕煙雲遇到了鶴涎神霧立即冰消瓦解,須臾,那空中結成的三絕煙幕,被攪亂得體無完膚。
  緊接著,萬道金霞由下席捲而上,卻塵子宛如陸地神仙,頭上湧著三朵金花,光華耀目,照得黑夜如同白晝,手揚處霹靂交加,將那些毒雲毒霧,震得無影無蹤,冷殘子所放出的三絕煙雲,至此,可以說消失殆盡。
  這時,峰頭上又飛來數人,羅英、徐凱騎著那兩只雙頭梟,徐凱手上還抱著潔丐裴傑的屍體,他們見師父最狠毒的三絕煙雲竟被崑崙派的人一舉消滅,那化血板又被那形似青龍的東西纏住,陰山派助拳的好手也被人打得飛跑,今晚可算是一敗塗地,被人弄得灰頭灰臉。
  徐凱望瞭望師父,只見他滿臉都是懊惱之容,左手依然挽著法訣指揮空中三塊化血神板,與崑崙派的苦行禪師鬥在一起。
  卻塵子上了峰頭後,仍然用那禦氣飛行之術停在空中,見苗疆二奇趕來助陣,他道行極高,早知個中因果,當下點頭微笑道:“兩位道友盛情可感,從此彼此一家,貧道全感欣慰,因有事在身求遑多敘,尚請諒宥才好!”
  公孫虛知道這位列五子之首的人物確實與眾不同,他已修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道家至境,看來比苦行禪師的功力還似乎要高一籌,當下很客氣地施了一禮,並還笑答道:“道兄有事,儘管自便,辱承不棄,貧道與義弟願隨時追附驥尾!”
  卻塵子又含笑向上官奇點了點頭,並分別與師弟們打過招呼,然後對冷殘子喝道:“我們兩派並無什麼深仇大恨,你卻使盡了惡毒方法,貧道不願趕盡殺絕,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希望道友還是及早悔悟的好!”
  冷殘子冷笑一聲道:“畢勝,你不必賣狂,依多為勝,算不得武林高手,有種的我和你單打獨鬥,再戰兩百合如何?”說完,左手一指,化血板一塊,直向卻塵子頭頂落下。
  卻塵子微含笑意,頂上三花金光直射,只一下,就把那塊鐵板撐住,並還發話道:“你依仗為惡的就是這點東西嗎?等到本門的護法神童一到,那時你悔之已晚!”
  忽然,兩條黑影快如流虹經天,隕星瀉地,從崑崙後山直上峰頭,眨眼間,冷殘子背後站了兩個奇形怪狀的一僧一道,只見他兩人一個穿著半截道袍,另一個則 穿著半截僧衣,一律青色,兩人同是赤著一雙足,哭喪著一張臉,那樣子看得使人噁心,道人聲如狼嗥,對卻塵子發話道:“你這賊道大約就是什麼崑崙五子的卻塵 子,你發的什麼狂?紫陽賊道的老婆還不是被我兄弟玩弄個夠?年老珠黃不夠味,最後一記陰風掌送她一命歸陰,讓她早點解脫,你認為功力高超,身為大師兄,位 列五子之首,崑崙山任人橫衝直撞,掌門人的妻子橫屍山畔,你無聲無息縮著頭閉門不出,結果還是苗疆兩個賊道,因為他那妹子喜愛小白臉,與你們崑崙五子的白 雲生勾搭上了,那兩個賊道自願拉皮條,送貨上門,摸你們這些人的臭腳效勞賣命,結果還不是被我兄弟攪個手忙腳亂?那苗疆小妖狐仗著她那不三不四幾手三腳貓 的功夫,弄得我四弟長耳客心癢難受,使用縮骨法在她身上左一把右一把,連那隱微私處亦不例外,摸了個夠才興盡而歸,人家替你打頭陣,你才裝腔作勢趁機下手 拾人余惠,我真替你羞慚!虧你還能在此賣狂,真不知人間羞恥果為何物!”說完,哈哈大笑,喪門僧、羅世英與徐凱更是推波助瀾,長笑不絕!
  這 篇含沙射影半真半假的話不但把苗疆二奇說得變顏變色,就是苦行禪師與卻塵子修為那麼高,也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
  上宮奇見他滿口穢言,辱及自己親妹妹,不覺怒不可遏,一揚手是一記劈空掌,餐霞客見紫陽夫人竟死於這僧道之手,也激起了滿腔怒火。忙將大虛淨瓶打開收取了鶴涎神霧後,一震白鶴劍,光華閃爍,直取那發話的道人。
  這一僧一道不用說是陰山四大弟子中的喪門僧與哭道人,上官奇的劈空掌他苦無其事地便拼硬接,結果上官奇被他用內家罡力震退了三四步,餐霞客的白鶴劍還 未刺到他的身旁,他右袖微揚,已打出那太陰冰魄神光。只見黃光微閃,陰風習習,綿綿不絕地向餐霞客吹來,卻塵子一聲大喝,須發怒張,袖袍一拂,已施展那十 餘年閉關面壁的無極掌,只見氣分陰陽,位含六和,那無極真氣籠罩高空,對著敵人當頭落下。
  冷殘子一見大吃一驚,向哭道人高呼一聲留意,右袖微揚,已使出那三才罡氣,兩段真氣一撞,冷殘子只震得氣血翻騰,金星直冒,兩耳雷鳴,鮮血已到口中,唯恐當場出醜,只好把它硬咽回去。
  哭道人與喪門僧情形更慘,太陰冰魄神光被人用罡力擋回,幸虧冷殘子用三才罡氣將無極真氣擋了一下,減去威力不少,故冰魄神光沒有被人震散,他們已練就護身神功,饒是這樣還是著著實實地挨了一下重的,打得兩人當場吐出一口鮮血,受傷頗為不輕。
  本來卻塵子的功力並不比冷殘子高,較哭道人與喪門僧則技高一籌,冷錢子因連經高手激戰一夜,真力消耗過多,卻塵子既憤弟媳遭人毒手並當場受辱,故舉手一擊用了十成真力,自己又是啟關初出,氣沛神寧,冷殘子在疲憊之餘焉能是他敵手?
  卻塵子真不愧為五子之首,一見敵人受傷即停手不攻,用手指著哭道人道:“你這陰山惡道,以你行為而論,誅之罪有餘辜,但你人已受傷,我也不願乘人之危下毒手,可是你必須記著,血債血還,今晚的事尚不算了,三年以後的今天你恐難逃一劍之厄!”
  他皺皺眉,望瞭望冷殘子,臉含怒意道:“你還不罷手嗎?崑崙山上絕不容你等再停留,否則莫怨貧道心狠手辣!”
  冷殘子用手一招,把化血板收回,並向卻塵子冷笑道:“你不用發威,正如你自己所說,今晚的事不能算完,三年以後的今天我倒要來此試試,看看你們崑崙派到底出了什麼辣手的人物!”
  苦行禪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滿臉嚴肅,對冷殘子道:“道友,你願意自食其言嗎!”
  冷殘子怒道:“我何處自食其言?”
  禪師笑了一笑,問道:“你那三絕煙雲算不算被我們破了呢?你曾揚言該物被破,你願永守岷山不出,貧僧願道友遵守諾言,那對道友只有好處!須知道,強梁者不得其死,千古名言足為殷鑑!”
  冷殘子把革囊一舉道:“戴伯陽你想錯了,這三絕煙雲欲想根絕,你不一舉擊破革囊那永遠也使用不完,你把那放出的破除淨盡,雖然使它略有損耗,但仍不能 謂你已成功,你不明白自己已愚頑大意,反沾沾自喜,豈不可笑?”停下一停,把公孫虛和上官奇看了一眼,惡狠狠地對他的人說道:“我岷山派與你苗疆二奇可以 說風馬牛不相及,從無爭執之舉,這次你們插手其間,助紂為惡,我們兩下的梁子算是結定了,你等著瞧吧!”
  上官奇俊眼一翻,冷笑一聲道:“我和你話不投機半句為多,我勸你還是挾著尾巴走路!有什麼厲害的手段,我們還是到時再說好了,我兄弟兩人在洞府的日子 多,你如結夥尋仇,我們是來則必接,天下人管天下事,武林正義必須維持,絕不能讓那些心懷叵測者輕易得手!你如執迷不悟,上官奇可以看到你伏誅之日,言盡 於此,聽否任便!”
  冷殘子哼了一聲,也不再事答話,著羅英徐凱帶著裴傑屍體,跨上雙頭梟,另一只叫喪門僧和哭道人合騎,那雙頭梟號了一聲,有如鬼哭,淒厲難聞,展翅騰空迅速無比,冷殘子大袖微揚,也不見他起身作勢,人已離地而起對空飛去。
  卻塵子默然久之,點頭嘆息道:“此人功參造化,武功已臻絕頂,惜存心偏激,冷酷無情,加上與他那性格相同的師姊日夕相對,久而久之習慣乃成自然,又與 陰山群魔打成一片,以至愈發弄得不可收拾,該是武林遭劫,俠義多磨,碰上這重重異事,看來我們只好量力而為,盡人事,聽天命了。”
  公孫虛笑道:“道兄心存仁義,處處以慈悲為懷,可是這些魔崽子殘忍成性,無事生非,把江湖上弄得烏煙瘴氣,慘絕人寰。我們為伸張正義,扶弱鋤強,說不 得只能以殺止殺,只要行事時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分清青紅皁白,辨別首惡徒流,首惡不赦者誅,迫而附和者罰,也不失為儒家恕道,則又何事多慮?”停了一 停,看了看上官奇,又臉含笑意,繼續說道:“義妹上官琪,對令師弟白雲道友印象極佳,蔦蘿願附喬木,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卻塵子與苦行禪師不覺異口同聲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說完,雙方鼓掌大笑。
  由卻塵子作主人,邀請公孫虛與上官奇赴乾元洞小住,因紫陽掌教夫人受傷身亡,雖說命中有此一劫,但死別生離畢竟是人間慘事,由卻塵子為首,領著師弟來 察看夫人受傷情形,到了夫人房間門口,守門弟子一陽生與雲姬兩人嚇得慌忙拜倒,卻塵子含笑命起,在房裡守護夫人遺體的正是白雲生與上官琪兩人,一見進來的 正是本門兩位道高望重的師兄,與卻塵子並肩而立的卻是上官琪的義兄,兩人雖是平輩,由不得也雙雙拜倒。卻塵子忙把師弟扶起,公孫虛也把袍袖一展,用罡力把 義妹攙扶,再向兩人臉上望了一望,禁不住微含笑意,連聲道好,上官琪俊臉一紅,她是嬌慣了的,嘟著嘴回說道:“誰不知道好嘛!”這一說,幾乎使餐霞客笑出 了聲,但房間雲床上停放著掌教夫人的玉體,卻塵子正待察看弟媳遺體一面,驀聞前洞傳來了三響鐘聲,苦行禪師念了一聲佛號,隨著道:“掌教師弟已回洞府,師 兄陪貴賓留此,待我與師弟們出洞迎接。”
  公孫虛忙肅容笑道:“貴派掌門人紫陽道長,道行清高,武林中誰不欽仰?小弟正渴欲一見,理當隨道兄一同迎接!”
  卻塵子不免遜謝一番,最後還是一同出洞迎接,走到乾元洞府的第二進,紫陽掌教已由眾弟子眾星拱月式地陪著而來。除公孫虛會過掌教一面外,上官奇兄妹卻 還是第一次見面,只見真人頭帶紫霞冠,一襲紫袍,面如滿月,鳳目長眉,容光照人,風林絕俗,論年齡似乎比白雲生略長,兩人一比較,可以說是瑜亮並生,不由 得上官奇兄妹暗中喝采不已。
  惺惺相惜,自古皆然,上官奇兄妹的反像也使掌教看得驚奇萬分,一見白雲生隨在女俠背後,而女俠妙目流波,不時顧盼的情形,掌教已了然於胸,更暗中欣慰不已。
  卻塵子攜著師兄弟見過了掌門人,真人也以師弟之禮叩見了師兄,又與公孫虛彼此敘禮一番,互道久闊,然後由公孫虛引見了義弟妹,少不得彼此仰慕一番,就在洞中坐了一會兒,彼此均有相見恨晚之感。
  岷山派大舉復仇的事,由卻塵子 一告知,弟媳受傷身亡,遺體待殮,司馬情霞人也失蹤,可能在崑崙後山遇險,由異人搭救而去,似均在前輩祖師預料之中。真人一聽愛妻傷亡,愛女失蹤,雖知劫 數難逃,自然也痛心萬分,但他為一派宗主,領袖武林,本身定力自較一般人為高,卻塵子詳述經過後他僅嘆息了一聲,當即決定將愛妻遺體用玉槨成殮,安置藏真 塔內,俟三年之後再行設法解救。為察看愛妻傷痕並使師兄弟見愛妻遺體一面,遂起身步入後房,苗疆二奇已與崑崙打成一片,自也一同入內,真人入房後靜立榻 前,由雲姬揭去蒙巾,但見夫人顏面如生,真人涵養雖高,也禁不住紛紛淚落,隨即雙掌合什拜道:“拙夫無德,藝業不精,不僅未能奪造化之奇,更使夫人厄運莫 解,自願閉關三年以贖罪愆,但望陰靈默佑,勿使武林劫運鬧得不可收拾,否則為夫只有伏劍自裁,以謝武林同道了。”
  在房的人莫不滿臉嚴肅,對著夫人遺體深施一禮,公孫虛從道袍中取出一顆紅光奪目的寶珠,很鄭重地交給掌教道:“據小弟看來,嫂夫人的一身武功並不在你 我之下,其所以受傷身亡,似乎是中了什麼陰功暗器,這類東西一定惡毒異常,中人必死,這是一顆雄黃珠,可以說是解毒珍品,如把它安在夫人身上,功能祛除百 毒,待數年之後再設法解救時,說不定全體邪毒均被此珠吸收淨盡,可使解救的人省去功力不少,貧道尚有一言願道友切勿以交淺言深有辱清聽。目前武林劫遠業已 興起,岷山派之大舉復仇,不過是此事之開端而已,在此三年之內不知要發生多少事故,如道友閉關不出,豈不使江湖上弄得群龍無首?如此一來,群魔更要乘機蹈 隙,無事生非,那不知要死多少江湖異土,草野奇人,這豈不是有違道長維護武林正義之初衷?據弟意,潛研武功,打擊群魔自屬必然之事,閉關不出之意勸道長從 速打消,乾元罡力武林一絕,救傷禦敵有時非它莫屬,深望道兄慈悲為懷,則武林同道感激非淺了。”
  崑崙掌教接過紅珠,並向公孫虛肅容一拜道:“如非道兄賜教,司馬紫陽幾陷為武林罪人而不自知,閉關之念初衷不改,但不出之意遵示打消,如武林中產生事 故時,貧道可隨時啟關而出。”說完將紅珠交與上官琪道:“內子成殮之事,有賴女俠多勞,好在彼此已成一家,費神之處他日必當報命。”
  上官琪接過珠子,襝衽一拜道:“夫人受傷遇劫,傷感無已,掌教如有所命,上官琪百死不辭!”緊陽真人遜謝不已,將來賓安置已畢,即命眾弟準備一切成殮 之物,當晚即準備妥當,將夫人安置於玉槨之中。翌晨,掌門人率領崑崙全體打開藏真塔,由八大弟子托著玉槨,安置在塔中最下一層,鳴鐘四十九下誌哀,同門師 兄弟及來賓弟子,無一不熱淚盈眶,佇立塔前依依不舍,紫陽夫人遺體藏諸塔內,須待麟兒道成後,為感謝師恩,竟不惜用本身真氣予以搭救,此為後話,暫且不 提。
  真人講到此處,聽得麟兒瓊娘熱淚擦眶,悲不可抑,麟兒已停箸不食,睜著一雙淚眼,問真人道:“弟子已得本派真傳十之八九,一身所有無一莫非恩師所賜, 縱令粉身碎骨也難報化雨深恩,擬用本分真氣為師母祛除奇毒,並將那玄陰毒氣排除體外。俾使師母早日蘇復,不知恩師意下如何?”
  青蓮師太笑答道:“以賢姪目前功力,也可搭救夫人,不過尚有其他應用之物此時卻無法獲得,有此心意恐也徒勞?”
  真人知師太神算,其應如驗,忙笑道:“道友所言不差,挽救內子,據祖師遺偈言,尚有一極為重要之物,此時確實無法獲得,與師太神算 一符合,況且徒兒奇遇就在目前不遠,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豈可逆數而行?徒兒勿再動此癡念了!”
  麟兒眨眨大眼睛,望著真人笑道:“師妹失蹤既也載在遺偈之內,不知是何處高人予以救去,遺偈之內是否明白指出?”
  真人搖頭答道:“你師妹為異人救去,那是無可置疑之事,至於那位搭救之人屬何派別,姓甚名誰,你問師太,她根據佛家神算所得,可能已知詳情,但恐天機難以洩漏罷了。”
  青蓮師太笑道:“掌教道可通神,令媛出處哪有不知之理,不過要考驗貧尼,此人輩分極高,得她為師求之不得,麟姪功成下山之日,也就是雙佩合璧之時。至於此人現在何處,恕貧尼暫時保留。”
  瓊娘嬌笑道:“師叔最好暫時不說,說了之後只等義父一走,他就會專程尋訪,自恃本領既高膽子又大,天大的亂子他也敢闖,那一來卻教人擔不少心事。”
  紫陽真人微笑道:“你也不必說他了,談闖禍你們可以說是一雙兩好,他目前已把那凌虛飛渡的絕技教了你,又用本身真元儘量培養你的內力,這樣進境當然最快,等到你禦氣飛行之術鍛鍊成功,那時千里遙程,關山失阻,你不闖禍才怪呢!”
  麟兒笑得雙掌合什道:“阿彌陀佛,恩師所言,就事論事,無所偏頗,確是公論!”
  瓊娘嘟著嘴不依道:“誰說義父不偏心呢?連和師母定情的東西都送了你,那才是偏心的真憑實據!”
  此語一出,青蓮師人恐真人著惱,忙斥道:“瓊兒語無倫次,留心我用家規治你!”
  天山神丐哈哈一笑道:“不痴不聾,不作阿姑阿翁,小兒女之言豈可計較?不過瓊兒所說倒有四分真實,嘉麟在黑龍潭內取寶時,我和一塵上人見到了那塊佩玉,就知真人對他不比尋常!小妮子倒抓著了癢處!”
  青蓮師太笑道:“人家都說你是娃娃頭,看來是一點不假,什麼事都替孩子們推波助瀾,使他們的膽子愈來愈大,瓊丫頭可以說給你慣壞了。”
  這一對上嘴,吵吵鬧鬧,可以說沒有完,天山神丐喝了兩壇酒,撕吃了幾只肥雞,滿嘴油膩,用破袖擦了一擦,大說大笑,四處和人鬥嘴。真人坐了一會兒,因 麟兒內傷早已痊癒,無須再留,應即日回山閉關修練,麟兒一見師父要走,忙到房裡從革囊內把那靈石天露與紫蘭仙實取出一瓶,恭恭敬敬地交給真人,真人笑 道:“這裡面貯了一點什麼呢?”
  麟兒忙把那天露與仙實的獲得經過及其作用與功能 一說了。
  真人聽了,不覺大喜道:“這水是靈石天露而非靈石仙乳,靈石天露是三光之精華,為靈石所吸收遂化為露水,一點一滴日積月累而成,像你這樣多則不知要經過幾千幾百年了。
  紫蘭仙實得之尤為不易,它的生長必須有靈石仙露的灌溉,有了靈石仙露還不一定可獲得這種紫蘭的種子,這東西開花三百年,結果三百年,有一片葉子在武林中即認為是價值連城的珍品,何況有這麼多的果子呢!不但我,連你師伯師叔也仗著你的福緣,要早成道一甲子了?”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把瓊娘看了一眼,互相一笑道:“我們兩人總算福緣不淺,把這樣好的東西彼此吃了一粒,無怪運氣行功時,十二重樓暢通無阻,真是受了惠,還不知道它的好處。”
  麟兒瓊娘笑了一笑,雙雙走入房內,不一會兒端來四只玉盞,有三盞裡面均放著仙實一枚,天露半盞,有一盞則僅盛著天露,放著一根玉釵。
  瓊娘先敬了掌教真人,再敬了自己師叔,把最後一盞給了熊玉儀,玉儀辭道:“小妹無福,不敢受此大恩,還是請姊姊收回的好。”
  掌教真人笑道:“相見即是有緣,姑娘亦是性情中人,徒兒們既已把你當作自己人看待,這東西又有駐顏之效,對姑娘好處極多,那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玉儀對崑崙掌教至為敬畏,一聽他的話不敢再辭,只好也食用一盞。
  神丐笑道:“我和蒼鷹老兒的呢?”
  青經師太笑罵道:“化子頭,你也應該知足一點兒,這種天地珍品,可以說幹載難逢,你既已食得一枚即不用再食,每人一枚即已跡近糟蹋,如把它煉成丸藥,一枚仙實半盞天露,就可使千百人受惠無窮,怎能使你像豬八戒吃人參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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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絕峰鬥技b

  這一罵,把瓊娘、玉英、玉儀等人逗得噗噓笑出聲來。
  瓊娘用玉釵沾著天露,把眾人的眼睛都點過了,大家盤坐殿上用內功調息,發揮露藥的功效,經過了一時三刻,彼此功行圓滿,只有玉英玉儀兩人功力較淺,進度較慢,但經過麟兒瓊娘從旁指點後,也就很快地領悟到其中秘竅,這一來,功力目力自然陡增。
  為試驗目力,他們都走出北極殿外,只覺四周景物盡人眼簾,無一不清清楚楚,更能透露穿雲,比往常何啻清朗百倍,於是皆大歡喜,其中既歡喜而感激的自然 要算熊玉儀了,她認為自己作了人家的俘虜,無論遇到了哪一幫,哪一派,做了它的俘虜你就準得受罪。峨嵋派活捉畢搖不知要把她折磨成什麼樣子,誰又能像自己 的運道?誰又能像崑崙派的納物容人?人家師徒情若父子,同門如嫡親兄弟姊妹,融融洽洽,天倫之樂無殊!這情形不僅在江湖上所難有,就是像這樣和睦的家庭, 人間又有幾個?紫陽真人身為一家宗主,功力已臻化境,對人卻極為謙虛文靜,使人一望而生敬愛之感,絕不像旁門別派,只要自己作了教主,動則盛氣凌人,直欲 天下英雄盡人彀中,隨心所欲供其驅使。還有那氣量狹小偏激之徒,動則猜疑忌刻,如稍違己意即用極其毒辣手段清除異己,甚或不惜大事殺戮,株連無辜,如此一 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奇異之士,作了無謂犧牲?還有那困於門戶之見的人,視其他各派均認為是旁門異道,自己卻是玄門正宗,行道江湖時為了一點小事,不惜引 起門戶之爭,青城峨嵋兩派就犯了這種錯誤心理,自己青城門弟,師恩深重,為報答師門,無論身受何種苦,總得糾正這種錯誤,使青城崑崙兩派不至無故成仇,否 則吃虧的不是崑崙,而是青城了。
  紫陽真人神目如電,一見熊玉儀低頭沉思,臉上變化不定,最後則怡然自得,現出滿臉欣慰之容,知道這女孩人甚正派,極有可取,說不定與挽救武林劫運之事 大有關聯,忙笑道:“武林中人,只要心存善念,貫徹始終,則誠可格天,所懷終必如願實現,今後如有需助之處,貧道自當命門弟子馳援,盡可放心!”
  熊玉儀忙襝衽拜謝真人恩德,自是心存感激不提。
  真人以無事可留,把麟兒與瓊娘叮囑一番,又別過了青蓮師太等人,正待啟身回山,麟兒忽然想起了兩只大鷹,以此時正在求師習技,並非行道江湖可比,帶在 身邊頗有不便之處,不如請師父帶回崑崙,作那守山護法,即把此意說出。真人笑道:“這兩只神鷹已有千年道行,功力自非小可,帶回崑崙守山,本是再好也沒 有,但它們原主蒼鷹道友是否需它們另充其他用途,則不得而知,最好先徵求他的意見再說。”
  蒼鷹老人笑道:“我此後和天山道友在一塊行道江湖,正愁兩鷹無處安置,能得道友攜去寶山,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我還有什麼不同意呢?”
  麟兒撮一口嘯,招來兩只蒼鷹,當下把話講明,兩只鷹兒在空中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接收,驀聞平地一聲清嘯,一條黑影早已騰空而起,快如風馳電掣,背後緊跟著兩只碩大無比的蒼鷹,徑向崑崙飛去。
  青蓮師太等送走真人,重行入殿坐定後,遂洽商今後的行動應如何安排,麟兒眨了眨大眼睛,笑道:“我們先到巫山替瓊姊姊報了親仇,然後再赴峨嵋拯救畢姊姊,這兩件事情完了,我就要跑遍名山大川,探武功之秘奧,而後再返崑崙聽恩師差遣。”
  天山神丐笑對師太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替他們打頭戰,看看巫山與峨嵋到底有些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他們年輕人大都性喜貪玩,讓他們一路玩夠,也順便使他們多得一點江湖經驗,如此可好?”
  青蓮、蒼鷹都點頭應允,計議已成,說走就走,三位老人在前,師太走在第一,只見她身形不動,右手拂塵微展,微風颯然,人已拔起兩丈多高,躍上枝頭如飛而去。神丐喊了一聲:“好身法。”人也不甘示弱,一式平地青雲,幾個縱躍即無影無蹤。
  蒼鷹老人微微含笑,大袖一場,平地卷起一陣旋風,將他身子滴溜溜地卷在空中,向著兩人所行的方向追去,把袁玉英和熊玉儀兩人看得佩服不止。
  瓊娘笑問麟兒道:“三位老人家輕功提縱術都已臻絕頂,身法步法亦各有不同,師叔用的是混元一氣臨虛步,這是一種玄門絕頂輕功,雖稍遜於你們崑崙派的凌 虛飛渡,但練到十成功力時,也可以御風飛行。我師父青雲師太即已達到這種百步登空的境界,師叔也不過略遜一籌而已。天山神丐老前輩能使用平地青雲的身法, 無疑已到了踏雪無痕的境地,唯有蒼鷹老前輩則式樣很奇怪,可以說是江湖上一種絕無僅有的身法,他利用本身的內力產生旋風,藉旋風把自己的身子送上高空,而 後踏風飛行,在身法上不僅奇特異常,就輕功而言,似較青蓮師叔與天山神丐老前輩尤高一籌呢!你見多識廣,對這種奇形怪狀的輕功是否知道?”
  麟兒把心上人望了一望,只見她瓠犀微露,笑靨生春,軟語連連,嬌豔欲滴,不覺故意逗她道:“我對於輕功提縱術素不注重,江湖上派別很多,誰耐煩一個一個地去研究它?你有這種興趣,下次遇到蒼鷹前輩時不妨仔細問他好了。”
  瓊娘聽了,不覺心中一怔,忙把麟弟弟看了一眼,只見他俊臉含歡,朗目修眉,風標絕世,眼光卻不時向自己身上偷覷,知道心上人故意逗她,當下也假裝不 解,繃著一張粉臉,冷幽幽地回答道:“誰不知道你季公子功臻絕頂,道可通玄,得崑崙絕傳,作掌教門婿,區區輕功提縱術,你自然不屑一提,不值一顧了,算我 愚昧無知,不自知趣,明知你身在此間心在天涯,卻還要在你身旁無端惹厭,無怪乎要自討沒趣了!”說完,暗中向袁玉英和熊玉儀兩人使了一個眼色,自己卻扭轉 柳腰,蓮步輕移,俏生生地回房去了。
  這一下把麟兒急昏了頭腦,顯得有點舉止失措,他用乞憐的眼光望望玉英與王儀,但女孩子們儘管她一貌如花,也多少總帶有三分殘忍,她們一方面充分利用女 性的魅力,另一方面則充分表現著矜持,甚至在她們內心裡對你無限傾倒時,外表上也偏要來個若即若離,弄得你心癢難禁,神魂顛倒,可是你依然不忍捨棄她。甚 至她越是如此,而你則越覺其可貴,大抵造化弄人,把天下男人都造成有三分賤骨?否則古往今來男女間的事,也不會如出一轍了。
  我們的美男子武功絕世,蓋代才華,貌擬天人,心同赤子,可是在他心目中,除了自己的父母恩師外,使他念念不忘的就只有兩人,司馬倩霞雖與之早訂鴛盟, 但總緣慳一面,他渴望雙佩合璧,早完成那美滿良緣。白衣龍女一生的命運可以說關係著他整個一生。其次就要算薛瓊娘了,瓊娘已是恩師的義女,為著她師門關 係,恩師有意成全,只待師妹歸來即效英皇並侍,瓊姊姊柔情蜜意,貌似天仙,不說有意逗她,損她尊嚴,這一激起她滿懷心事,不知要使她傷心多久?乞憐玉英玉 儀,人家來個不瞅不睬,這叫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美男子無可奈何,只好紅著臉飛跑入內,剛轉身,大殿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嗤笑,還夾雜著“本來是鴻案齊 眉,卻變作負荊情罪”的調侃。跑進房裡,瓊娘兩手捧著臉,雙眉還不時地在輕微抽搐,分明是氣哭了,伏在床上啜泣,麟兒喊了一聲姊姊,又坦白地告訴她,除逗 她玩以外,實無任何惡意,最後乾脆來個海誓山盟,道是此生如辜負了姊姊,叫他不得好……
  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嘴上已多了一只玉手,不但手似柔荑,膚如凝脂,而且蘭香陣陣,撩人情思,她俊臉含著薄嗔,用手指在他額角上輕輕一戳道:“大白天 好好的,你又賭的什麼牙疼咒?”麟弟弟得寸進尺,抱著人家的臉就親,纏了一陣,瓊娘輕輕地把他推開了,嬌嗔道:“不要涎著臉盡纏,趕快收拾東西趕路,否則 給人見了,道我們過於輕薄!”
  停了一會兒,玉英玉儀果然含笑進房,計議了一陣行程,而後準備動身,玉儀探手革囊,取了一副人皮面罩套在臉上,馬上換上一副面容,貌可稱得中姿,只可惜臉已微麻,講容貌只好略減一等,瓊姐笑問:“為何不以真貌示人?”
  玉儀道:“江湖上險詐重重,對女子尤感不便,假如以各種面貌出現江湖,使人摸不清底蘊,則可免去許多麻煩,豈不是妙事一樁?”瓊娘玉英也忙要過一副, 彼此均以此物輕靈異常,戴上無任何不舒適的感覺,故勸麟兒也戴上一副,麟兒笑道:“這東西,儀姊姊所具備的雖然很多,但都是女孩子們用的,怎好叫小弟戴著 女孩子的臉孔呢?”
  玉儀笑道:“小妹興之所至,有時也裝扮男人,故男孩子的面罩這兒也有兩套。只是畫得頗為奇醜,戴了後不免掩沒了你那絕世風標?”說完,果把兩個面罩遞給了麟兒。
  打開那東西一看,見它畫得圓眼咧嘴,左臉上還帶著一道刀痕,另一個與之相同,不過將刀痕畫在右臉上,麟兒也是小孩心性,極為愛惜自己的臉面,很不願意 戴著這種難看的東西,把眼望瞭望瓊娘,一見瓊姊姊繃著臉,知道非戴不可,沒奈何,只好勉從心上人的意思戴上面罩,四個人一起從真武殿出發。
  漕宇廟離雲陽縣不過百里之遙,按照麟兒等人原有的計劃,準備在雲陽縣的對岸乘船直達巫山,他們都是年輕男女,雖然遇著深秋天氣,大地顯得一片肅然,但 總免不了好奇,有什麼名城古蹟,興之所至,麟弟弟一定纏著瓊姊姊共同一遊。男人生得太美了,是女人的魔星,這說法,凡是女人也都不免承認,麟弟弟就佔著這 種便宜,他的提議縱使瓊娘不依,玉英玉儀總得多方設法讓他達到目的,這兩個女孩雖較瓊娘稍遜,但都是人間極品,萬中也難挑選一個。尤其是袁玉英方面,對他 更有特別好感,因為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而且幾乎讓他丟了自己的命,那時她心中的難受不亞瓊娘,果真麟兒疾無起色,玉英也決定一死以酬知己,年輕男女關係 就是這樣微妙。玉儀方面,對他只有敬服,覺得他無處不好,無一事不合自己的心意,與自己的男友郭祥武一比,相去何啻天壤?郭祥武雖是峨嵋掌教覺明大師的高 弟,但個性至為高傲偏狹,武功雖得峨嵋絕傳,但恐難與人家走個十招八式,至於文事方面,季公子經綸滿腹,郭祥武不過略通文墨。女孩子原是水做的,水性善 變,玉儀對郭祥武的心不覺變了,本來她與郭祥武的關係也不過較普通人略好一籌,因為師門有意讓他們彼此結合,她也未曾明白表示,就是變,自然也不能算她負 心。男女間的結合原要兩廂情願,那種不是愛就是恨的說法,只能算是一種變態心理,若愛不能遂,轉愛為恨,因恨成仇,乃至以殘暴行為實施辣手摧花,或以一死 相拼實行同歸於盡,那不是愛,而是作姦犯科,跡近瘋狂,行無可取,這種愛法令女人望而生畏,有什麼好談?郭祥武對待熊玉儀就陷入了這類愛的槽內,幸而到了 危險境地遇上了麟兒,麟兒費盡心機從中化解,郭祥武懸崖勒馬,翻然悔悟,終於獲得了如花美眷,化戾氣為祥和,這是後話,暫時不必細表。
  一行四人,游山玩水,頗不寂寞,到了雲陽的對岸,卻有市鎮一座,鎮名永和,也有百餘戶人家。因天色已晚,麟兒等人就在鎮上找到一家鴻盛客棧,裡面倒也 清潔寬敞,客棧中的伙計見進來的是四位青年男女,但姿色卻不敢過於恭維,因為每人背上均背著長劍,知道絕不是易與之流,安置了房間,讓他們淨過臉以後,晚 餐就開在大廳之上,酒菜均極豐美,同一大廳,酒飯開了七八桌,大多數都臨近各省入川採購藥材的人,他們邊吃邊談,滿口都是生意經,聽來確實乏味。
  鄰桌有一位中年商人,聽口音知為鄂籍,大約是他鄉遇故,同桌而食的竟有六人之多,猜拳行令鬧個不完,酒到五六成卻又講個不歇,所講的無非是各類名貴藥品的價格情形與一般銷路,驀地他用手把桌子一拍道:“鄂境鶴峰,最近出現了一種天地靈藥,兄台等是否有個耳聞?”
  其中有位口帶湘音的藥材商,聽完一笑道:“這樁事已傳遍了江湖,驚動了武林很多高手,現均雲集鄂境,每一門每一派都欲得而甘心,武陵山辰州派掌門人麻 衣使者更是令弟子全部出動,辰州派擅江湖邪術,門弟子也散佈得很廣,高手如雲,與洞庭幫又聯絡一氣。衡山派一塵上人也親自出馬,其餘各省的人物極多,小弟 因不是江湖中人,未及仔細打聽,想來中原武林人物來的一定不少!”停了一下,他反問道:“周兄來自鄂境,對這事的情形一定懂得很清楚,那鶴峰所出現的聽說 是什麼馬兒騾兒之類,小弟倒未聞及,什麼馬兒騾兒,卻是宇宙間的天材地寶,值得武林中人這樣重視?”
  麟兒聽到這話,不覺心中一動,暗想何不趁此時機,會會武林奇異之土?但又想到瓊娘急於要報親仇,與她商議不知肯也不肯?
  那湖北口音的商人,一聲冷笑道:“張兄,還虧你做藥材生意,這類價值連城的珍品,你也不妥為打聽一下!”於是他把這事情發生的始末全部講了出來:中秋 節的晚上,月色很明朗,照耀得如同白晝,鶴峰上有一座古老寺院,名叫白鶴寺。當夜寺內僧人因貪圖夜景,夜深未睡,驀見一道極細微的青光在峰上出現,寺僧融 圓大帥與智圓大師立在一懸崖陰處,暗中留意察看,見那東西竟是一只七八寸長的白馬,那青光卻從馬的尾部發出,它很安閒地吸食草上露水,懸岩與馬相距不過半 箭之遙,一忽兒它滿山飛馳。但見一絲青光快如風馳電掣,如不事先已有所見,一定會疑是自己眼花,跑了一陣仍停留原處吸取露水。智圓曾經學過九年武功,知道 這是天地奇品,遂用輕功提縱術飛身上前,欲與撲捉,誰知那東西機警異常,聽覺視覺至為靈敏,人還未到已一躍而起,帶著一溜青光破空而遁,轉瞬即杳。
  融圓、智圓原是持戒極嚴的好和尚,待人接物從未打過謊話,遂把夜中所見講了出來,當地有位藥材商見多識廣,一聽而知為千年芝馬之類,遂帶著許多人布滿 鶴峰實行窺察,一連兩晚均無所見,至第三夜中宵,忽從離寺不遠之處跳出一只小白馬,一現身用鼻向四周嗅了一嗅,大約聞到了生人氣味,忙又遁身而逃。
  此事逐漸流傳,不脛而走,不翼而飛,愈傳愈廣,遂惹起了江湖上的注意,以致有不少武林奇異之士雲集鶴峰周圍,誰都抱著滿懷希望而來,勢在必得。
  忽有一位口帶川音的同行帶點惋惜口吻幽幽一嘆道:“千年芝馬確是地寶天材,曠世難遇,得之不但可以祛病延年,而且可以立致暴富,不過也可以引起別人覬 覦,而招致殺身大禍,這類天材地寶只宜以有德者懷之,用之濟世救人,才不致招造物之忌,凡是私心自用的人,既不能得,即得之也不能保!”
  麟兒等人聽了這話,不覺暗中點頭,當即匆匆把飯吃了,一同回房計議。
  首倡議赴鶴峰一行者當然是麟兒,玉英玉儀自然不加反對,瓊娘對心上人素來是百依百順,雖然急於報復親仇,但也不在一時之爭,知道心上人既已插手,巫山 雙傑和那蛇蠍書生已成甕中之鱉,釜中之魚,何況更有師門長輩已作前鋒,說不定早已包圍巫山,攪了個天翻地覆,師叔青蓮師太素善前知,我們鶴峰之行可能已在 她神數之內,自己與心上人復了親仇之後,即有一段長久距離,他一片柔情,百依百順,自己又何必逆他心意,令他添不快心情。想到此處,遂笑對麟兒:“鶴峰之 行我也不加反對,不過三位長輩可能在巫山附近等候我們,久等不至,返必受斥,到時請你自己去擋罷!”
  玉英笑道:“麟弟弟處處討人歡喜,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對他至為相護,天大的事,也必為他一肩擔成,那天山老前輩為麟弟的事,意願使用天山派的力量一意 維護,愛恤之心於此可見,游遊鶴峰絕不至有什麼責罰!師叔對麟弟那份喜歡也絲毫不減二老,他已成為長輩們的香包了,你還替他擔什麼心事?”
  計議一番,決定是早去早回,於是收拾了一陣,準備當夜離店,喊來店中伙計告以因有急事,必須中宵動身,先行結清店銀,免得臨時拖延時間。諸事完畢,調息了一陣後,四位少年男女感覺精力充沛,遂於中宵出發徑奔鶴峰。
  麟兒因與心上人離別在邇,知她一生魔劫重重,除將乾元罡力全部傳授之外,又把從天音樂譜中所悟出來的天運劍術傾囊而授,一路同行之時總是輕憐蜜愛,為 她講解,甚至太清罡力的初步坐功和鍛鍊秘竅也絲毫不隱地教了她。瓊娘秀外慧中,一點即透,故進境甚速,一出發即施展輕功提縱術,自覺身輕如燕,捷逾奔馬, 玉英玉儀雖然全力以赴,但總覺吃力異常,麟兒回顧笑道:“兩位姊姊可把真氣納入丹田,務使氣定神寧,定以致靜,由靜生明,坎離交濟,虛實協調,則本身真力 自可充沛全身源源不斷。”又把她們本身缺點指正了幾處,兩人也是玲瓏心竅、聰明絕頂的天生尤物,自然易於領悟個中道理,照樣施行果然獲益不少。
  一路曉行夜宿,經古林沱,過五馬石,穿崔家壩,一眨眼,已到了花果坪,兩百餘裡的遙程也不過一天半的光景。
  花果坪是一個很大的市鎮,房舍櫛比,又逢集墟之日,人眾擾嚷,倒也顯得熱鬧非常。
  麟兒視聽辨別力強,察知聲在鄰近,不禁解發好奇之心,一行四人臉上原帶有人皮面罩,掩住那絕世風儀,所以未曾吸引那些閒人注目,減去不少麻煩。他們循 著鑼聲穿大街鑽小巷,驀地發覺有塊很大的三合土場地,場中擁擠著一大圈紅男綠女,老少婦孺,陣陣鑼聲就從那擁擠的人環中透了出來。
  場的東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道觀,麟兒的目力原異尋常,目光一掃,即把廟名看清,原是靈宮寶殿,南西兩向那兩家規模頗大的酒樓,都是上下兩層,面向場裡,酒樓旁有柏樹數棵,虯枝怒幹,顯得年代頗久。樓上倒有不少酒客憑窗眺望,場內情景自然盡入眼簾,看情形倒也安闊別致。
  瓊姊姊一見麟弟弟東瞧西望,到了最後那俊眼把兩座酒樓不住地打量,她原是玻璃心樣的妙人,最能善解人意,當即一笑道:“這兩座酒樓確實不惡,我們暫不如淺酌幾杯,再行趕路如何?”
  兩座酒樓,一名雅雲,一字謫仙,相距不過十餘步,層樓四周皆窗,樓上情景彼此都可看得清清楚楚。麟兒揀近,就與瓊娘等人進入了雅雲樓,跨上樓,臨場子的一面還空著一張桌子,不覺心中大喜,叫了一桌酒菜,趁菜未入桌之前,依窗閒眺,人圈中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場子中有一魔術班,正在那敲鑼打鼓招引觀眾,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生得濃眉環眼,鷹鼻免唇,一顆暴牙從上唇的缺口處伸出嘴外,兩目兇光外露,禿 頭,曲背,但身材卻又異常高大,看來愈顯獰惡非常。看那目使頤指的情況,一望而知為該班首腦,在他身旁坐著一個年約五十的婦人,年事既高偏還抹粉涂紅,怪 模怪樣,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論長像和老者可以說只有年事上的差別,站在老者和婦人身後的正中,不用說他是老者和婦人的兒子。另有兩位小姑娘,年可破 瓜,模樣兒倒俏麗非常,其他尚有三個伙計,貌相凶悍,看情形自非善良之輩。
  戲法開始,那婦人裝著娉娉裊裊立起身來,向觀眾先來個萬福,而後由兩位女的遞過一把酒壺,討了幾個銅子,把酒壺拿給觀眾看清,裡面確實一無所有,再把 銅錢放在壺內,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一根烏色木棒,掩上壺盞,嘴內喃喃一陣,然後再由那兩位女的托著一只大盤子,盤中放著幾個酒杯,道是酬謝觀眾捧場, 請飲幾杯清酒。在場的人自有不少癮君子,就少女的手上好奇地吃上一口,果然是人比花嬌,酒沁心脾,這叫空壺來酒,少女媚眼連拋,道是請貴客幫忙,拋幾個銅 子助助場面,說完柳腰微曲,笑靨迎人,果然人叢中爆出一陣喝采聲,然後銅錢象驟雨似地落下。
  那婦人又從箱中取出一張羅網,網孔有手指粗細,網內更是一無所有,驀地將網一張,那手法至為迅速俐落,空網中忽然出現了數十只麻雀,吱吱地叫個不停,這種天羅網雀的戲法,倒也乾淨別致。
  菜已上桌,原來是四道熱炒,瓊娘身似主人,提壺斟酒,麟兒嘗了一口,酒味極純,竟是上等的竹葉青,吃了一點菜,味道也極為可口,市鎮上能有這種酒食總 算難得了。驀聞鄰桌上傳來一聲嘆息,吸引了美少年整個心神,他進來時忽略了周遭環境,這時好細一打量,異事重重,盡入眼底。
  坐在角落裡嘆息的竟是一個貌相頗為不俗的文生,穿著一襲舊布青衫,獨個兒在那裡自飲,萊餚並不豐盛,顯得家境頗為清寒。他兩眼不時注視場內,對著那耍 戲法的人,眼光中充滿著無盡怨毒,桌子上擺著一只小型木盒,他一邊注視場中,一邊卻對著木盒不斷地點點頭,似乎對某一事情滿懷自信!
  麟兒坐的方向正是面朝窗外,偶而轉首側顧,見右邊一桌坐著一個俊美少年,那份美,美得麟兒有點觸目驚心,惺惺相惜。只見他全身一色青,越襯出齒白唇 紅,瑤鼻通梁,修眉入鬢,蜂腰猿臂,秀逸奪人,背上負著一支長劍,連劍鞘劍柄也用一種閃閃發光的青色布套罩住,明眼人一望而知那是一種仙兵神物,因光華太 露故用布套兜住,以免驚世駭俗。他左臂上掛著一張長不盈尺的黑色小弓,形式特別古老,卻愈顯得稀有可愛,他既用眼注視了那嘆氣的文生,也打量下麟兒等人幾 眼。
  挨著少年的鄰桌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男孩,論像貌也可以說是人間少有,貌似子都,他一身穿著都是淡紫,背上的寶劍烏柄黑鞘黃穗,劍身長約兩尺五寸,背 上還掛著一個紫光閃閃的錦袋,看情形顯得有點特殊。他持著酒杯低斟淺酌,對旁人不理不睬,似覺天下之大惟我獨尊,別人都是俗物,惟有自己清高,冷面冷心, 雖然美卻似遮不住內心的醜惡。
  麟兒看在眼裡悶在心頭,眼前的情景顯得有點奇特,奇得使人摸不清底蘊!
  瓊娘等三人見麟兒停杯不飲,注視四周,自然也就留了意,隨著麟兒的目光一望,一切情形自然也就明白了十分,對那青衣少年也不免心中暗暗納罕,因為麟弟 弟可以說是俊絕人家,但那青衣少年雖然較之稍遜,可也相差並不太遠,真是秋色平分,瑜亮並世,看來天下事無獨有偶,無怪麟弟弟要暗中納罕了。至於那紫衣少 年,她們都覺得不能與麟弟弟相提並論。
  樓上場子裡驀地傳來一片喝采之聲,坐在角落裡的少年文士,面露緊張之色,雙目注視場中眨也不眨,麟兒往樓下一看,那耍戲法的大約已快到高潮,駝背老人 已親自出場,敲鑼的把鑼敲兩下,即高喊道:“請看空中偷桃,百難一見的空中偷桃,今日因適逢瑤池桃熟,偷幾個蟠桃讓諸位嘗嘗,藉答諸位的盛意!”那醜少年 提出了一籮糠皮擺在老者面前,老者把糠皮抓了一把,兩手不斷地搓揉,糠皮會變,隨手而出的竟是徑可一寸的大麻繩,很奇怪,那繩子似乎被什麼東西牽了一樣, 竟垂直向天上升,愈升愈高,老者也就愈揉愈快,繩子的一端眨眨眼已進入雲端,那老者向著自己的兒子大喝一聲道:“彪兒,還不趁值日功曹此時不在,著手偷桃 等什麼?”
  那醜少年嗥應了一聲遵命,兩手攀著繩快如猿猴,逐漸上升,須臾已進入雲端,不見蹤跡。
  老者遂請觀眾稍待勿躁,因為桃在園裡,誆進桃園自屬不易,話未講完,半空中落下一個拳大桃子,場中旁觀的小孩轟然一聲奔向那桃子,你爭我奪,半空中忽 然又落下了七八個桃子,拾桃的人仍然是紛紛嚷嚷,那女人笑道:“這孩子既偷進入王母的蟠桃園,桃子多得是,只求諸位多幫助點,待老身喚他多摘取幾個便 了!”說完,裝模作樣,鬼鬧了一陣,觀眾倒也聽話,又撒了不少銅幣,有的大約還給了一點碎銀。不一會兒,空中挑子又紛紛下落,估計約有二十餘個,大部觀眾 就拾得桃子者的手上分下一點嘗嘗,竟都是普通的桃子,有的還帶著很重的霉味,好像貯藏不佳,品質已變,假如這就是世間所傳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那種 王母蟠桃的話,神仙的生活也確實太可憐而沒人羨慕了。西池王母擺盡了架子,好不容易,傳玉碟、奏綠竟成立一個蟠桃大會,赴會的人引領一望,不僅伸長了脖 子,還望得兩眼昏花,待盛會臨,盛裝而往,滿杯希望獲得的卻是一只霉桃,這樣的神仙生活你是否羨慕?好在是仙道無憑,怪力亂神子所語,戲法原是假的,焉能 以假當真,自甘上當?
  觀眾都在詳品那桃子的味道,場子裡反顯得有點沉寂,空中既不再見拋桃子,也沒有那醜少年下來,老者和婦人似乎都有點等得不耐,嘴裡自言自語道:“這孩子怎麼這樣粗心大意,還不下來,如被園司發覺,勢將亂刃分屍!”說完,把臉對著空中凝望,似覺事態嚴重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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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鶴峰芝馬a

  忽然,那繩子從空中一段一段地跌落,降落地面後依然變成谷殼,散落得滿地皆是,駝背老者與婦人不覺失聲驚叫道:
  “守門園司果然發覺,並作法把繩子割斷,彪兒失卻歸路,這卻如何是好?”那老者用手撫著禿頭,那婦人兩眼卻含著眼淚,似乎無可為計,焦慮萬分。
  麟兒望瞭望瓊娘,她也報以一笑,偶而用目光看那縮在角落裡的書生一眼,只見他雙目圓睜,紅如噴火,桌上那木盒這時已經打開了,裡面放的原是只蒼蠅,被 繡花針兒釘住。那蒼蠅還不時鼓動兩翅,嚶嚶地叫個不停,書生的手上拿著一把長約兩寸的竹刀,兩眼注視場中,兩手還微微地抖顫著。
  麟兒心中對此事業已了解三分,回過頭看了鄰近的少年一眼,見他似乎也在注意那少年文士,雙瞳如剪,看得使人又驚又愛。那紫衣少年依然是自斟自飲,一副 眼高於頂的情形,使人更有討厭的感覺,角落裡少年文士的舉動,他也用目光掃了一眼,除鼻孔裡冷冷地哼了一聲之外,卻無其他表示。
  「哎喲」一聲,發自看戲法的那些男女老少,事情當然不平凡,否則不會使人有異口同聲的感嘆。麟兒向場中一看,原來從空中落下來一隻手,那駝背老人越顯 得焦急異常,兩個女孩子也假裝嚶嚶啜泣,道是兄弟被園司斷了一隻手,解救無計,只望園司發發慈悲,對兄弟不再作進一步的殘害,雖然落個殘廢,但總還保得一 條性命,侍父母以終天年。這篇話雖是假裝,但也說得入情入理,尤其出自少女口中,貌如帶雨梨花,倒博得不少同情。
  樓上那清寒文士,此時卻用竹刀把匣中蒼蠅前足割斷了一只,用繡花針將它釘住。一會兒,天空裡又落下了一手兩足,場中又傳出了一陣驚叫擾嚷,青年文土又 用竹刀把蒼蠅前足斷了一只,後足兩只,均分別 一用花針釘住,雙目仍注視場中。駝背老人與婦人幹號了一陣,似乎無計可施,有道是把戲原是假的,可是這種驚心動魄的戲法似乎過分殘忍,使人疑真疑幻,最後 又從天空里落下了少年的頭與身段。三個伙計遂抬出了一只大木箱,把那少年的頭身和手足,均 一放在箱中,箱上蒙了一塊黑布,於是每人手上拿著一只大盤,裝做一副可憐相,伸手向觀眾要錢,不少人異口同聲,道:
  “這把戲硬是要得。”遂慷慨解囊,有的丟銅幣,有的給碎銀,乘機溜走的當然也有,不過那種一毛不拔的傖夫,畢竟還是少數。
  場子裡熙熙嚷嚷,樓上那清寒文士跟著也緊張了一陣,他把蒼蠅的頭割了下來,用針釘住後看了又看,似乎再沒有什麼可做了,然後把竹刀放在盤內,掩上盒 蓋,小心翼翼地把盒子藏入身旁,拿起箸夾了一塊豆腐乾放在口內,又呷了一口酒,看情形似乎感到無限輕鬆愉快,卻不知道危機已至,變生俄頃!
  原來老者在收過了錢以後,滿面含笑地向觀眾作了一個羅圈揖,道是有勞貴客幫忙,理宜喚彪兒出來向諸位道謝一番,喚了一聲:
  “彪兒速出!”箱內寂然,既不見著人起來,甚至連一點聲息都沒有。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又連叫了兩遍,還是毫無一點聲響,不但老者詫異非常,婦人女子與 他那幫忙的伙計,也都感到事情來得突兀。老者一氣之下把箱上蒙布揭開了,誰知不看還好,看了後驚得變顏變色,老女人和少女伙計等,也在箱中覷了一下,那少 女不由得一聲驚叫,原來存放在箱中的斷肢,照道理由老者設法還原後應是活人一個,無傷無損,可是眼前的情況則大不相同,少年的整個身子依然是頭身手足六大 塊。
  老者遂打拱作揖,向觀眾哀求,道是如果有臨場失禮或語言不檢之處得罪了同道高人,務請海涵,勿使小兒假戲變成真做,求了一陣,箱中情況並無好轉,只急得他目露兇光,遂向觀眾大聲說道:
  “我鐵背駝龍本是竹山弟子,諸位江湖同道若是與老朽有任何過節,不妨明槍明刀向老朽論論是非。這種暗中傷人,鬼祟行動算不得好漢所為,而且,你把我的兒子弄死,血債血還,自也難逃公道。”他威脅利誘,軟硬兼施,見無效果,只好怒吼一聲道:
  “既無人賞臉,那就莫怪老朽心狠手辣了。”回頭對伙計們吩咐了一句:
  “種西瓜!”於是那三個伙計從場外弄來一大籮泥土,倒在三合土上,老者拿出了幾顆西瓜子放在土里,澆了一點水,喃喃地念了一陣,土里的西瓜子不一會兒萌芽出土,成藤開花,落花留蒂,長蒂成瓜,不過是喝杯茶的工夫,即結成碧綠西瓜一個。
  老者摘過瓜放在地上,從箱內拿出一把碧綠魚鱗刀,抽刀出鞘,光華閃閃,耀眼生寒,卻也不是一種平常兵刃,他拿著刀,撮土焚香,又燒了一點紙錢,低頭禱告一陣後,即腳踏七星步,圍繞著西瓜喃喃念咒。
  這一切情形都看在樓上每個人的眼裡,那縮在角落裡的少年文士,看情形似乎也知道不妙,忙從身旁取出一塊紅帕包在頭上,兩目注視場中,狀至緊張。
  青衣美少年臉含微笑望了他一眼,半有意半無意地說道:
  “竹山派藉物代形之術厲害非凡,事非紅布可解!”紫衣少年聽到了,望了他一下,而後帶著滿臉不屑的神色,從鼻中哼了一聲道:
  “沒見過世面的繡花枕頭,自保不暇,卻偏有心管那些毒氣十足自己找死的酸丁,那還不是背蓑衣撲火,惹火上身!”
  青衣美少年俊臉一紅,口也不甘示弱,當即冷笑一聲道:
  “世上果真有那些夜郎自大的東西,無端犯人,碰了我,那算他自找晦氣!不信他就拿點什麼來試試!”這話聽到瓊娘等人的耳內,自然快活非常,想不到他貌 如處子,比麟弟弟的火氣只大不小,麟弟弟拿眼看著他,臉上因戴上了人皮面罩,現不出七情六欲,青衣美少年也注意了他們幾眼,俊臉上尚無嫌厭的表示。
  場子上,局面又趨緊張,鐵背駝龍念完了咒,舉起刀著那西瓜上一砍,驀地從酒樓那面吹來一陣微風,一股輕微青氣罩在西瓜之上,刀往下落,一股反彈之力把 那刀震出老遠。鐵背駝龍兩臂酸麻,睜開眼望著那西瓜,只見那股青氣仍然罩在西瓜之上並未散去,知道這是江湖上鍛鍊的真氣。雖不能講出它的名字,但是能施放 這種真氣的人,無疑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
  驀間破空之聲,自樓而發,一陣強烈罡風,其寒透骨,其色帶褐,其速無比。只一下就籠罩著那青色真氣一陣迴旋,愈旋愈快,而且力道也越旋越大,樓上那青 衣少年俊臉上不覺大吃一驚,他把目光向那紫衣少年掃了一掃,見他依然是一臉冷笑,右手對著那西瓜微揚,強烈罡風無疑自他手上發出。青衣少年哪甘示弱,氣納 丹田,功行百脈,反虛為神,反神為力,右手再向場中微微一揚,發出一片青濛濛的真氣,只一下就把那帶竭色的罡風罩住,逆向而旋,鬥了一陣,忽聞啪的一聲, 青褐兩種氣體化為一團白色蒸氣,對空直冒,瞬即消失於無形,算是雙方平手,誰也未佔便宜。
  麟兒把雙方看了一眼,也不覺心中一震,青衣少年所發出的竟是江湖上失傳的太乙青靈真氣。那是崆峒派的絕傳,與崑崙山的太清罡力同稱江湖二絕,伏魔祖師 遠在百餘年前與崆峒鬥劍,掌震崆峒派的元一大師,但元一臨危反噬,發出那太乙青靈真氣,結果是兩敗俱傷。元一被太清罡力震得當場死亡,而伏魔祖師也被這種 真力震傷內腑,幸為五夷散人所救,結果仍是死於貴州雲霧山桃花瘴之下,五夷散人亦未能倖免。元一死亡後,據說這種真氣即此失傳,百餘年來從未出現於江湖, 想不到這個美少年竟能使用,而且功力極深,豈非奇蹟?至於那紫衣少年所發出的內力,似乎是恩師所講的那陰山派獨門功夫太陰冰魄神光,這兩人一個定是崆峒高 弟,一個則是陰山派的出色傳人,今日無意相逢,倒要和他們鬥上一鬥!不過那青衣少年生相既美,人又天真和氣,倒不一定要勝他,那紫衣少年雖然臉也不惡,但 他滿臉倔傲,眼高於頂,看來使人產生惡感,非得給點苦讓他嘗嘗。他念頭一轉,立即採取行動,使眼望著瓊娘,又把眼光對玉英玉儀一掃,笑了一聲,道是涼秋天 氣,場中卻還擺著一個西瓜,口裡雖然不渴,偏生還有人在那兒明爭暗奪,他們鷸蚌相爭,卻讓我漁人得利,擺著現成的東西不取,豈不讓那狗眼把人看低!
  熊玉儀嘴不讓人,話也異常鋒利,冷笑一聲道:
  “麟少俠,你此話是一點不差,世上一樣飯養出百樣人,江湖上更是險惡重重,無奇不有,身仗師門功力一意孤行的人物莫道你看不順眼,就是我也一樣討厭, 把西瓜取來讓我姊姊們嘗嘗看有何不可?真要是有人不開眼界,道你愛管閒事,用不著你出手,我們為你效勞,否則既有人好心救人,卻偏生有人存心破壞,這話又 從哪兒說起?”
  麟兒道了一聲好,把左手向後一揮,即發出那陰陽罡力,說也奇特,那擺在場上的西瓜竟隨手而起,快如風馳電掣,逕向樓上奔來。忽聽一聲冷笑,起自紫衣少 年,笑聲不大,但蘊藏著內家真力,聲勢自非小可,震得人耳膜發脹,目眩頭昏,麟兒與瓊娘功力深厚,自屬若無其事,但玉英玉儀卻有點忍受不了。那紫衣少年功 力至深,竟能將內家真力隨意控制,這笑聲系專對麟兒瓊娘等人而發,故其他酒客竟可若無其事。笑聲未絕,他右手猛往窗外一推,一片黃光擁著一股強烈勁風,奇 襲無匹,向那西瓜橫施側擊,麟兒也急忙用右手打出乾元罡力,抵住了那強烈陰風,這時西瓜恰穿窗而入,他用左手一撈,已將它接在手中,瓊娘嬌笑一聲道:
  “你真行,若非有一身奇特功力,哪能吃到這種奇異西瓜,有的人在旁看得眼紅,想取巧破壞,想不到遇著你,那無疑是白晝作夢!”說完,玉掌輕輕一按,即把西瓜劈開,分作六份,他們四個一人一塊,還要湊趣把一份送給那清寒文土嬌笑道:
  “沒有你,此刻還真吃不到,這樣好的西瓜呢?”又把餘下的一塊,送給那青衣少年道:
  “你不嫌棄,就吃了這塊吧!”文士與青衣少年含笑把西瓜接了,他們兩人各有不同的表情,一露感激之色,一露驚異之容,瓊娘心細,自然 一看在眼裡。
  那紫衣少年雙眉往上一揚,竟毫無忌憚地向麟兒等發話道:
  “我們三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同是有名有姓的人,用不著縮頭縮尾,有種的來個通名道姓,讓我玉面金童袁素涵今晚在對面松林之內,領教幾式高招!”
  麟兒一聽,竟想起岷山派侵崑崙時,有一少年與一白衣神尼在崑崙後山激鬥的情景,結果,少年功力不敵,三道金環被那神尼收去,少年乘機遁走,看情形可能就與此人有關,待我來激他一激。隨即微微一笑道:
  “既是江湖客,哪得無姓名?崑崙門下弟子秀嘉麟,自願會會武林高手!不過,前次時機不巧,有人黑夜偷襲我師門聖地,適值我行道江湖,致不能當時一較身 手,但總算未被來人討了好去,我那師執神尼三招兩式,即把人家趕得飛跑,連那素不離身的三道金環也被我那師執前輩收去,不想今夜還能一會高手!”
  青衣少年笑道:
  “夾著尾巴走路的人也算高手,我聽了也覺害臊呢!”
  玉儀把嘴一嘟,哼了一聲道:
  “你害臊,那是你的臉薄,偏生有人被人趕得夾著尾巴跑,還在那裡裝模作樣,自認一世之雄,功力絕頂!”
  幾個口風犀利的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語,把那玉面金童說得變成青面惡鬼。
  他鐵青著一張臉,對麟兒和那身青衣少年一聲冷笑道:
  “你們既是有頭有臉,自認名門正派人物,犯不著口頭輕薄,我們三人今晚一對一,憑手底下分強弱,乾脆來個勝者王侯敗者賊,你意如何?”又對著那青衣少年道:
  “你大約很忌諱說出你那姓名派別吧,果真如此,我袁某也未便勉強!”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
  “崑崙陰山兩派我自有個耳聞,正待前去想討幾手高招,不想今日幸遇!我的姓名派別告訴你又有何妨?崆峒派陳惠元,大悲真人關門弟子在下便是,松林比劍屆時自至,放心好了!”說完,給過酒資,即下樓而去。
  紫衣少年待他走了不久後,也立即離開了酒樓。
  場子內業已人散一空,那鐵背駝龍知道酒樓上來了絕世高手,嚇得連忙收拾行頭,帶著那死去少年的屍體,倉皇離去。
  麟兒見敵手已走,忙問那青年文士道:
  “兄台與那變戲法的人到底有何仇恨?否則不會用竹刀分蠅,破他那藉物代形之法!”
  那青年文士本不欲透露個中直情,但因來人自報是崑崙門徒,知道江湖上對崑崙派至為敬重,遂把結仇經過概略地講了出來。
  原來這少年文土姓劉,表字仲生,原是本鎮世家,父親於五年前因病死去,於是家道中落。母徐氏,克儉克勤勉維家境,叫他用功苦讀,並還極力撫育幼弟。三 年以前,幼弟在門外玩耍,被人拐去,多方尋找不著,母親焦急萬分,以至茶飯不思,後來有表兄徐式來家探望。他是泰山門下弟子,武功已盛傳江湖,劉母請他設 法找尋,承他慨然應允,尋訪經年,始知為鐵背駝龍的兒子拐走。
  原來這鐵背駝龍系竹山弟子,竹山神君原擅幻術,這方面的功夫盡傳了駝龍,並還能運氣於背,可以不懼刀槍,故得著鐵背駝龍的雅號。他藝成之後,一方面為 竹山耳目,再則靠耍魔術糊口,這東西攔路搶劫,拐騙兒童行同盜匪,罪案重重,不過他不經常下手,做得也十分隱祕,官府與江湖俠義道一時未抓到把柄,也就未 便與他為難。仲生弟之事能夠查出,完全靠他那改邪歸正自動離開的伙計,那伙計曾受過仲生表兄大恩,一經談及始為披露,原來駝龍的兒子陳彪個性兇惡勝似乃 父,拐走仲生弟後,竟用小刀將他全身劃破,又弄來一條小狗熊,殺死除皮後即把那皮包在小孩身上,用針縫好,據說這樣可以把狗熊的皮結合在人的身上,這樣一 來,長成形體之後,外貌像狗熊,實際裡面是活人一個,而後教以各式訓練,就可玩出各種有趣的動作。這種荒謬絕倫的作法,那小孩焉能忍受得了,不到三天就活 活痛死。仲生表兄本擬追殺此獠,以張人間正義,無奈他趨避得法,竹山派實力又雄厚,一晃數年均無計可施,最近仲生表兄始差人來告,說是鶴峰出現了千年芝 馬,竹山派的人大肆活動,鐵背駝龍可能來到本市耍出魔術,他父子的拿手傑作就是那空中偷桃,叫仲生如此如此,即可把殺弟仇人弄死。
  麟兒聽完經過,笑道:
  “這事尚還沒完,你弄死了那江湖惡人之子,他饒了你才怪!不過我既然已伸手管此閒事,勢必就管到底,你趕快準備搬家,因你家境清寒,必有很多顧慮,我給你黃金十兩,並請人代為保護便了。”說完,把天山竹符令取出,交與劉仲生道:
  “你可到街上閒溜一趟,如遇上什麼乞丐之類,可以出示竹牌,他如問你,把他帶來見我!”
  仲生拜謝了一番,接過竹牌如飛而去,不一會兒即引來一個乞丐,提著的打狗棒竟是五節竹竿一根,兩眼怔柯柯地望著麟兒,靜待答話,麟兒笑道:
  “我是崑崙弟子季嘉麟,神丐老前輩將他本身竹符令賜我,道是可調遣天山門下丐幫人物,看你所持竹棒應是他的徒孫,我和你也不作無謂客氣,著你通知你本 門師長,那也是我師兄弟,請他們保護劉秀士,如有竹山門下之人欺他,可用全力對付他,真正發生困難,可向天山崑崙衡山廬山各派申請馳援,道是我季嘉麟已伸 手管此閒事,必可獲得絕大幫助。”
  旋把鐵背駝龍為惡江湖事蹟簡略告知,那乞丐不過廿餘歲人物,看像貌知是隱跡風塵而非真正伸手討飯之流,以晚輩之禮見過麟兒後即銜命而去,仲生交還天山 符令,別過麟兒回家準備遷徙去了。後來鐵背駝龍果然大舉尋仇,並還出動竹山派許多高手,天山丐幫人物受命保護劉仲生,竹山派不惜應用邪術,丐幫不敵,立向 崑崙馳援,驚動崑崙派第二神童董練秋,運用女媧神鏡及道家鎮魔之寶太乙五靈劍大戰竹山神君,鬧開絕大事故,這是後話,暫時不說它。
  諸事已了,因晚間尚有一場惡鬥,瓊娘頗感忐忑不安,當即建議麟弟弟找家客棧好好養神,以便屆時赴約,麟兒依了,出了雅雲樓,繞到後街,就找了一家三楚客棧,要了房間大家盤坐用功調息,三更既到立即動身,瓊娘把紫龍佩和軒轅劍替麟弟弟扎好,並一再叮囑他道:
  “陰山派的人非常毒辣陰險,切不可粗心大意,以免重蹈巴山復撤。”麟兒自是點頭應允,四人使用輕功提縱術,很快就到了松林。
  崆峒派陳惠元已早到場,一見麟兒四人如飛趕至,不覺臉含微笑地點了點頭,麟兒等也和他打過招呼,靜立以待,等了一會兒,尚未見袁素涵依時赴約,陳惠元笑了一笑道:
  “怎麼自己約定的事自己倒忘了,否則此時應該現身相見!”
  麟兒笑道:“說不定人家早來了呢!”
  忽聞一聲冷笑,松枝頭上輕飄飄地飛下一條人影,落地無聲,疾快無比,來人一身勁裝黃服,背負寶劍,還掛著一個天孫錦囊,光華閃閃,一望而知所盛之物不比尋常。一對面,他就冷冷問道:
  “我們抽籤比鬥如何?”麟兒惠元點頭應允,抽籤結果第一陣麟兒與陳惠元作了對手。
  兩人走到場中,彼此武功都已臻化境,兩派又同是武林領袖,遙遙對立,冰炭不容,陳惠元容光煥發、秀逸奪人,面對的雖是百年世仇,但顯得還是那麼文雅靜 穆,一雙大眼睛神光四射,兩頰梨渦一對,隱現頻仍,使麟兒不覺觸動了惺惺相惜之心,但他臉上仍然戴著那塊人皮面罩,掩住了絕世風儀,本來是玉樹一雙臨風而 立,於今卻變得一醜一俊,為著師門世仇,立刻要生死相搏。
  陳惠元臉含笑意,道是請亮劍賜招,麟兒笑道:
  “我寶劍倒有一口,但是我與人過招而使用它,不瞞你說,倒還是第一次,這東西我嫌它過於霸道,還是看過尊駕兵刃再說。因為拔劍容易入鞘難,靠著兵刃神奇而戰勝了你,我季某還有點不認為,不屑為!”
  黃衣少年在旁邊哼了一聲道:
  “這簡直跡近侮辱,是我,不把他劈了才怪!”
  陳惠元秀眉一揚,俊目放光,先瞪了黃衣少年一眼,粉臉含著薄怒,冷幽幽地說道:
  “你用不著在旁邊加油加醋,等會兒自然要領教你幾手高招!”又對麟兒淡淡一笑道:
  “我們兩派原是世仇,按道理一旦遇上,應該是有你無我,但是在我個人的看法上,世上無不可解之仇,何況百年以前的是非,你我均未見到,何必以殺相搏, 作那武以俠犯禁的事?我看你一舉一動,神儀內斂,而臉上卻無半點表情,所示者恐非真容?我既敢和你動手過招,你也不必考慮我的寶劍如何!不過,你既然要 看,那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說完,反手將肩上黃線一拉,一道五色光華刺空而起,旋反手一拔,一聲輕雷響處,寶劍已離鞘而出,他用手揮了一揮,但見銀霞 萬道,照耀長空,劍尖上迸出萬朵寒梅,千重碧彩,碧彩從中幻成一只銀色猛虎,周身銀芒似雨,照耀得天地皆明。劍身微動,聲威自是不凡,果然人是金童,劍是 奇珍,彩霞玉貌,對映爭輝,看得瓊娘等人不覺暗中喝采,而那黃衣少年俊臉上卻是變顏變色。
  麟兒喊了一聲:
  “好俊!”旋用右手把劍柄一拍,驀聞啪的一聲,劍柄上十道彩霞已沖天而起,但見青紅碧紫,流光四照,綠褐橙白,墨光如電射層空,雷聲隱隱,藍輝則閃爍 爍不定,莫測所由,寶劍出鞘,金霞閃處紫龍已騰空而起,忽然一陣雷聲,震得天搖地動,平地湧出千重瑞彩,萬朵紅蓮,空中更落下陣陣流雲,如天女散花,回風 飄絮,果然是鴻鈞至寶,太古神珍。麟兒又忽然清嘯一聲,劃破沉寂,餘音盪漾,有如雲天鶴淚,玉擊金聲,旋用手把人皮臉罩一撕,道是還我本來面目,只見瑤鼻 通梁,膚白如玉,秀眉星目,矯矯不群。
  這一來,一個是人間衛價,一個是塵世子都,瑜亮並生,愛且不及,哪還忍以一死相搏?
  那黃衣少年見到麟兒神奇的寶劍,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此時又看到兩人惺惺相惜,誰也不願動手,忍不住妒意重重,於是特意相激道:
  “依我看,還是崑崙派技高一籌,寶劍神奇,人亦高明得多,這場比鬥就算季兄為勝如何?”
  青衣少年秀眉一展,揮劍發招,但見銀芒耀眼,隱蘊風雷,劍如一座銀山,擁著一條俊影,快如風馳電掣,鳳舞鸞翔,直向麟兒撲至。
  麟兒見他寶劍神奇,劍芒上那靈虎厲害無匹,於是也振腕揮劍,但見十彩流露,照耀長空,紫龍怒舞,擁起一片風雲,兩劍還未接觸,劍上光芒早已纏在一起, 一邊是銀虎奮威,狂風怒吼,一邊是紫龍抖甲,霧障雲迷,兩件太古異寶神珍,兩朵武林奇花瑤草,為著師門早年仇怨,不惜以死相搏。
  忽聞一聲慘號起自場中,嚇得瓊娘等人玉容變色。
  崆峒高弟陳惠元在鄂境花果坪與崑崙派季嘉麟午夜比劍,本來,兩人同是年貌相若,風儀絕世的武林奇才,彼此惺惺相惜,雖謂師門有百年仇怨,但那不過是歷 史陳跡而已,而且彼此心性相投,想法一致,深覺刀槍無情,犯不上以死相搏!正在猶豫之際,不料那陰山派玉面金童袁素涵,鑒于兩人寶劍神奇,功力精深,正好 讓他們兩雄相拼,任一邊或死或傷,對自己都是有益無害,最怕的是兩人聯合,對付自己一個,那一來,自己行道江湖,障礙就多了。
  他念頭一轉,惡念陡生,故半真半假,特地盛贊麟兒,貶抑惠元,這惡念在他自己說來卻有兩重深意,一方面他知道麟兒的武功確實高不可測,如將此人拉為己 用,可增加陰山派的實力不少,另方面讓他兩人互相火拼,增加彼此間的深化大恨,使其孤立無援,而後實施各個擊破,讓陰山派作武林盟主。
  但哪知陳惠元年事不高,江湖經驗自不夠老到,而且年輕人都有一種好強心理,一聽袁素涵的話,心中卻滿不是味兒,於是秀眉一揚,揮劍發招,但見銀芒耀眼,神虎飛騰,虎嘯風生,雷聲震耳,劍如一座銀山,擁著一條俊影,如電掣風馳直向麟兒撲至。
  麟兒知道那寶劍是禹王治水時鎮魔之物,威力非同小可,自是不敢輕視,於是振腕出劍,但見十色飛霞,照耀長空,紫龍怒舞,霧蔚雲騰,兩劍還未接觸,劍尖 上的銀虎紫龍,早已鬥在一起。但見銀虎奮威,紫龍抖甲,狂風滾滾,紫霧彌彌,劍是太古神珍,人是瑤池仙品,雙方為著師門百年仇怨,復受人從中挑撥,正激以 死相搏。
  驀聞一聲慘號起自場中,不但麟兒與惠元大吃一驚,在場其他眾人,均震驚異常,口見從陰暗之處跑出兩條人影,前面的似覺步履踉蹌,搖搖欲倒,後面一個則窮追不舍,看看業已追及,麟兒將大眼睛眨了一眨,覺得事有蹊蹺,須先把事情弄清,而後再出手搭救。
  但哪知陳惠元,俠肝義膽,心想:先將前面的人救了再說,而後再就事實經過,以評是非曲直。這一想,已無心和麟兒再戰,即將靈虎風雷劍往後一撤,稍縱身形,快如一縷輕煙,往前直撲。
  旁立的少年袁素涵冷笑數聲,只笑得我們的美男子機伶伶地打了幾個寒噤,暗想,這人的像貌實在不惡,怎的這般冷氣森森?似乎一舉一動,不但狂妄異常,有時還帶著極度的陰險狠辣,這一來,美少年已對他起了很大的反感。
  他對陳惠元確是愛之至極,不知不覺間,也施展輕功,隨著他背後奔去。
  陳惠元幾個縱躍,已來到那受傷者的跟前,練武的人如武功絕高,大多練就一雙夜目,陳惠元為崆峒派後輩中第一人物,奇遇之多絕不下于李嘉麟。一挨近那傷 者跟前,不由引起了滿腹疑心,原來前面奔跑的,是一個道裝之人,論年紀,四十不到,卅八有餘,年齡大小,倒也不是使人懷疑因素,可是他雖哭喪著一張臉,兩 只眼也含著淚光,但是那瘦長馬臉看起來似乎包藏著各種險惡與陰險。哭,並不能一定引起人家的同情,笑,並不能一定引起人家的喜悅,同是一樣的道理。很多的 人對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法,不惟不會引起好感,反而感到其人陰險可憎。但哪知人美如玉,心更玲瓏,深覺趕來欲予搭救的人,既然非我族類,自己又何必枉費心 機?正如兩蛇相鬥,任死其一或兩敗俱傷,路人只有拍手稱快,決無援之以手的道理。想到此處,人不近前,卻幽幽地問道:
  “道長何事受傷?”
  那道人也不答話,一個踉蹌即到了陳惠元跟前,但他卻本能地向側一退,背後的人也追趕而至,道人驀地將雙掌一翻,惡狠狠地說道:
  “還不是為了你這幾個鬼崽子裝號裝傷?”
  陳惠元大吃一驚,只覺一股寒風,挾著微微黃光向自己胸口襲來,正待閃身避開,背後又飛來一股勁風,同時更有一種森森陰氣、冷酷無情的口吻道:
  “待我也來和你玩玩!”說完,來人雙手竟打出了股黃風,其寒透骨,捲入空中後,即化為一團黃霧,腥臭異常,這種奇特功力在武林中不但少見,簡直聞所未聞。
  陳惠元不愧是崆峒高手,雖遭突襲,但還能臨危不亂鎮定心神,忙發動崆峒派六合護身神功,但見紫茫茫的光華閃了一閃,即將全身包住。
  那故意發慘叫並假裝受傷的道人又復冷笑一聲道:
  “免崽子,仗著一點護身功力,也在真人面前賣弄,不給你吃點苦頭,你也不知武林中奇異之士到底有多少?”語未完,又灑出一蓬黑粉,沒頭沒腦對著陳惠元 頭上罩下,陳惠元大吃一驚,知道這種有色粉末一定含有劇毒,這種江湖上的惡人,自己與他無仇無很,他們不但用方法暗算人,而且居心致人於死,這真是瘋狂成 性,惡毒萬分!
  敵人前後發掌及酒藥粉的事,在時間上可以說相差極短,陳惠元一聲怒叱,雙拿一揚,太乙五靈掌已對空打出,崆峒派的鎮山掌力威力自與眾不同,掌風不出手 即發出一股和而不猛的怪力道,只一下,就把敵人打出的毒風毒霧與毒粉震開一個大洞,陳惠元已縱身飛出,雙足幾踩,步步騰高,同時空中也出現了另外兩條黑 影。前面一條,那快法更是驚人,一看即知是崑崙派掌門人紫陽真人的臨虛飛渡身法,快還不奇,最奇的是來人身上帶著十彩霞光,光華奪目,照得四五百丈以內, 遍地皆明,十彩光華中裹著一條俊美身影,不用說,那是和陳惠元動手過招的季嘉麟了。
  他飛行空中,驀地一盤旋,口中大喝一聲道:
  “陰山妖孽,還我師母命來!”邊喝邊將雙掌一揚,微風起處,一遍清和之氣彌之六合,散之四方,氤氤氳氳,若春風舒柳,和煦絕倫,但威力之高則難於臆 測,畢竟是崑崙派冠冕武林守餘年的鎮山神功 太清罡力。這一發出,由於內力本身神奇,位置又復居高臨下,正如轉圓石于千仞之山,決積水于千仞之溪,已盡得形勢之便,敵人如何抵擋得住?只一下,毒風四 散,毒粉無蹤,眼看那僧道二人,就要被擊斃在這少年掌力之下。
  來者這僧道二人,正是陰山派以陰狠見稱的喪門僧和哭道人,崑崙派的紫陽夫人正是死在這兩人手上。大巴山一役,麟兒身受重傷,幾至不治,紫陽真人不惜啟 關而出,萬里奔赴,為愛徒醫傷,傷愈之後,便將此事詳告麟兒。麟兒原是一雙神目,有了兩人這副奇裝怪像,一猜就準知是陰山妖孽,他對陰山岷山兩派人物均認 為是殺害師母的仇人,元兇大惡,罪尤不赦,眼前這兩個惡人,看那份怪像可能就是襲擊崑崙派的主要幫兇,也就是殺害師母的元兇,一見到這種惡人的形像,俊眼 早已冒出火來,一出手就施展煞招。
  妖僧妖道哪甘瞑目就死,兩人同在地上,吐氣發聲,哭道人打出一股黑風,喪門僧打出一道黃霧,這是陰山派仗以成名的秘傳絕學陰山掌與蚩尤罡力,效力自是 不同。玉面金童袁素涵,正是麟兒身後那條黑影,也早已趕至,一是麟兒發出掌力,立即從側面將雙拿一翻,也發出蚩尤掌力,這是蚩尤九幽寶錄中的秘技,威力自 非小可。一出手,就是一陣排山倒海之勢,對著太清罡風的側面直撞,同時下面的掌風也直襲而至,三股力量合擊麟兒。饒你太清罡力再厲害,也被撞得一斜,幾至 弄得四敗俱傷。
  麟兒見三人功力之高確係少見,那黃衣少年如論硬拼硬,看情形似乎不在自己之下,這一驚確屬非同小可,正待再發掌力,試試到底誰弱誰強!那踏空直飛的陳 惠元正施展細胸巧翻雲的身法,從空中直瀉而下,待距離袁素涵的頂上約有一丈多高時,一揚手,又是一記太乙五靈掌,挾著雷霆萬鈞之力臨空直罩下來,邊打邊還 喝道:
  “你這道道地地的免崽子,心如蛇蠍,居心害人,仗著人多勢眾,實施群打群毆,我陳某就是看不順眼!中原道上,如讓你們這批陰山惡魔恃勢橫行,呈兇得手,武林中哪還有正義存在?”
  袁素涵不敢硬擋來勢,一式流星瀉地,帶著一道黃光,人從空中直落,太乙五靈掌巧好被他躲過。
  哭道人和喪門僧正待實施襲擊,美少年也從空中疾落而下,巧閃身形,進步橫掌,造擊喪門僧的中盤,同時揚左腳,倒踢金鐘,直取哭道人的下部,左手竟駢著 食中二指,反手一轉,向著袁素涵丹田穴點去。在同一時間,利用雙手一腳,發出三種不同招數,這一下,不但震撼了敵人,也使陳惠元心驚不已。
  表素涵從鼻中哼了一聲,竟不閃不避,側右掌對著美少年把白如素玉的手腕上就是一砍,季嘉麟突將左手一帶,疾回身一記鴛鴦連環腿,人似花蝴蝶,左右腳循環併發,惡狠狠地向袁素涵疾攻而至。
  袁素涵又是陰森森的一聲冷笑虛笑,一吐氣,那身形頓時嬌小很多,從美少年那鴛鴦腿內閃了一下,即輕輕避過了這種凌厲攻勢,旋即從他身上,格格格發出了 一陣輕微的骨胳聲響,立刻又恢復了他的原狀,只見他氣定神閒地靜立著。月光之下,乍看去,也還是風度翩翩,貌似子都的美少年,所差的就是那張俊臉上,常常 陰情不定地掠過幾陣陰影,冷峻陰險得使人可怕。
  美少年正待發招疾攻,他立即大喝一聲道:
  “暫時停手,聽我一言!”
  季嘉麟果然停手不攻,一雙大眼睛,如空中發亮的星光,精光閃閃,望著袁素涵幽幽地問道:
  “有話快講!”
  袁素涵雙眉微蹙,舉眼望天,略一沉吟,似乎話到嘴邊,又忽忍住不說。
  季嘉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人家心裡的事那能立即透出,自己心頭也起了一陣困惑,忍不住又問道:
  “你到底心中藏著什麼話,要說不說?”
  袁素涵仍是那種悠遊自在若無其事的樣子,冷陰陰地笑道:
  “我如果直說出來,你別以為我存心挑撥,有意使你兩派失和!”
  季嘉麟淡淡一笑道:
  “講不講在你,聽不聽由我,季嘉麟年雖不大,涉世不深,但也不是三歲孩子可比,要憑人家三言兩語就可使我與人家失和,輕起釁端,恐怕還沒有這樣輕而易 舉的事,閣下不言,我也沒有時間久事願留,只好暫時失陪了!”說完,雙手一拱,轉身就走,這孩子可算是絕頂聰朗,你故意裝模作樣,他乾脆來個軟硬不喫!
  袁素涵哈哈大笑道:
  “轉來!轉來!”
  麟兒臉色一整,轉回身,靜以觀變。
  玉面金童緩緩地走近跟前,卻煞有介事地說道:
  “武林中彼此之間懷著深仇大很,莫過於貴派與崆峒派了,崆峒僧朱清元幾次親赴陰山,向本門遊說,想以連橫之策糾合武林向貴派大舉進攻,本門五老以與貴 派無怨無仇,且令師紫陽真人為人方正不阿,心懷仰慕,但以識荊無由,常引為憾事,連橫進攻之說自未為本門長輩接受。今聞紫陽夫人為我陰山派所傷,不但袁某 聞所未聞,即本門長輩亦從未言及此事,紫陽掌教更未給我陰山派片言隻字,道及夫人為本門何人所傷?於何時何地及為何事動手所傷?但貴派既然領袖武林,久著 聲譽,所言自必有因,然而目前武林中,門派林立,貴派既與人有深仇大浪,人家又何嘗不可借刀殺人?陰山門人行動江湖者雖屬不多,但人家正好藉此矇混,實行 他那種預有安排的詭謀!不過仗著那副動人的臉型,與之掩飾罷了,不管事情或其或假,我既知道此事,自不能插手不管。鶴峰之上最近出現一種天材地寶 千年芝馬,我如僥倖獲得,當把它親手奉送,以便對貴派稍效微勞。回山之後必將此事面呈本門掌教,務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我陰山派名譽上的沾污,此意如 何?”」
  這一篇話真是巧言如簧,娓娓動聽,雖然他自己也曾參與攻擊崑崙,但憑他那樣一說,死人也可被他說活!這東西真叫做又惡又險!
  季嘉麟被他說得感到異常困惑,心中沉吟著,不住地把事情仔細推敲。
  幫助麟兒攻打陰山派的陳惠元,聽了這種含沙射影、半真半假的話,老覺著不是意味,他知道二師伯朱清元脾氣古怪,對崑崙派異常仇視,確存心連合武林其他 各派消滅崑崙,門弟子自有不少的人受了他行為思想的影響,對崑崙派採取敵對的看法,如不是掌門人儘量開導抑制,崆峒派早已乘機輕啟釁端了,崆峒掌們大悲真 人陳太清為人慈祥穩重,對崆峒崑崙百餘年前的世仇大恨抱著不同的見解,常謂禍福無門,惟人自召,華山比劍之事曲在崆峒,五次下書逼迫崑崙動手,人家無路可 走,遂憤而應戰,結果鬧得兩敗俱傷,兩派精華損失殆盡。雖然歷代掌門每於傳授門中衣缽之際,總以洗雪世仇之事共勉,然而今日的崑崙掌教對人對事確是無疵可 指,選擇門徒亦極為謹慎,對崆峒派更曲事憂容,決不令門人啟事端以造成武林變故。
  陳惠元又想到師門恩重,掌教夫婦待自己如子女,自己的一言一動莫不以恩師夫婦的意志為歸,二師伯對恩師夫婦至為不滿,幾有取而代之之心。恩師淡泊名 利,喜愛山林勝景,對掌門一職久懷退讓之心,幸師伯師叔們群起反對,同認二師伯過分偏激,傲不容人,難以領袖同門,如身居一派掌門,勢必激起事端,甚成釀 成武林大變,實非崆峒之福。兩年以前,師母玉鎖夫人鍛鍊本門五行拿力,求進大捷,致走火入魔,待師尊發覺,已無法挽救,而今身不能動,素以艷名見稱於武林 的美婦人弄得憔悴不堪,睜眼待死,自己千方百計求取靈藥實施解救,以稍報師門化雨顧復之恩,但均徒勞跋涉,事與願違!這次盛傳鶴峰芝馬之事,這種天材地 寶,自是可遇而不可求,只要能獲得芝體一片,師母的病即可霍然自痊。想不到對於這種千年靈藥,武林中人莫不心懷嚮往,志在必得,所遇這兩個強敵,武功之高 至為駭人。即單打單鬥,崑崙派的季嘉麟,看情形,就無法勝過,本來自己對他似乎一見投緣,他對自己至少也不會心懷惡意,偏生遇上了陰山派這袁姓惡魔,含沙 射影挑撥事非,如自己還和他們站在一塊兒,那豈不是自討沒趣?當下對季嘉麟看了兩眼,隨即雙足一蹬,那身子已騰空五六丈,用崆峒派的躡空飛行法,向鶴峰疾 奔而去。
  麟兒見他憤然奔走,知道他已經見疑,此時也委實不好解釋,看情形,袁素涵的話實滿含挑撥之意,但以事無對證,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只好笑臉相向道:
  “袁兄既有此心意,小弟至為銘感,此時委實有事,芝馬得與不得,小弟並不看重,鶴峰之行,不過適逢其會罷了,前途再見吧!”說完,轉身就走。
  袁素涵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旋將身一躍,騰身空中,那一僧一道也騰身空際,但見前面一道黃光,後面緊跟著兩條人影,互成品字形,同向鶴峰奔去。
  當晚,麟兒與瓊娘、玉英及熊玉儀等四人同奔鶴峰,在路上,瓊娘翠眉微蹙,似乎含著極大心事,這可把我們的美少年嚇壞了,他們背後還跟著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同伴,又不能當著人著意溫存,悶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忙涎著臉,對著右邊靠肩而行的心上人問道:
  “姊姊,你為什麼愁然不樂,可不可以告訴小弟?”
  熊玉儀一手抿著嘴,一手把玉英的手捏了一下,輕輕地笑說道:
  “我和你慢走一步,他們兩口子有體己的話要互相訴說呢!”
  袁玉英低頭,卻不搭腔。
  熊玉儀也是一位蘭心蕙質、八面玲瓏的俏皮妮子,一見這情形,那還不知道人家的心意,人家的命是季嘉麟拿性命換來的,袁玉英不但心存感激,而且這種感激 決不是用語言可以表達出來的,就是瓊娘在當時又何嘗不是和袁玉英一樣的心情呢?不過她抓住了機會,運用軟工夫迫使人家自動鬆口。紫陽真人存心厚道,處處為 人家著想,乾脆把人家認為義女,免得自己的女兒未來耍醋勁,從中礙難,使女婿總覺生平有一道填不滿的缺陷,這種慈愛與體恤不但充分表現了他的至情至性,也 充分表現了長者風儀。季嘉麟能完全體會出自己師父的意志,對師門的愛護可以說見之於行動,顯之於言辭,在未與師妹會面之前,與瓊娘的一段經過,已深恐師妹 見責,故對瓊娘處處小心謹慎,雖然天真無忌,但終能以禮自持。此次袁玉英受傷慘重,寧肯獨闖大巴山重地,卻決不讓自己再鬧出兒女之纏,這正是他為人自重自 愛的地方。玉英雖欲委身而侍,但不會與瓊娘一樣能獲得相同的結果,如不看開,袁玉英未來下場之慘,自可斷言。熊玉儀想到此處,於是談心誠意地把袁玉英勸解 一番,袁玉英確也心存感激,自是不在語下。
  年輕少女最喜偷聽人家的綿綿情話,熊玉儀與袁玉英不能例外,兩人雖邊談邊走,聽力卻集中於前面兩人的喁喁細語。
  只聽瓊娘長籲一聲,幽幽地說道:
  “我近來總覺心神不安,似乎會有什麼重大的變故發生在我們中間,假如你真正離開了我,那無邊寂寞確實令人感到比死還難!可是事實上我們已一天一天地踏 上離別之途了,我既不能在你身邊,你又沒有會到你師妹,弄得形單影隻,調護無人,你會感到那是一種什麼滋味!想到這些怎不使我內心難受呢?”
  麟兒聽了,內心源起了無限淒涼,怔了半天,確實無話可答,忽然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
  “我如果要離別姊姊的話,我倒希望是在昏迷不醒之中,一下就被人帶走,因為自己心裡難受倒還不打緊,害得姊姊難受,那確是一種莫大的罪過,那樣無知無覺地別離了,自是逃避現實方法最好的一種,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
  世上的事實如白雲谷桑,幻變無常,誰又能預測明天將會發生什麼?美少年涉世不深,不明此理,信口言來,只聽得俏瓊娘機伶伶地打了幾個寒噤,自道自己無意味的傷感觸發了他的情緒,徒增人無限苦惱,實在大是不該!忙拉著他的手嬌笑道:
  “我一時性之所至,東想西想,又復信口言來,惹起你的傷感,這實在是一種毫無味的舉動,還是談點別的好!”
  麟兒見她美目流盼,玉頰生春,吹氣如蘭,柔情萬種,比起剛才那種多愁善感的情形又是兩樣,心想:
  “瓊姊姊真美!一顰眉,一舉足,莫不蘊藏著無限風韻,令人回味無窮,如師妹與她兩人經常能在自己的左右,那真是神仙不啻了。”想到此處,不知不覺又靠緊了一點兒,瓊娘粉臉微紅,緊拉了他一只右手,在他身邊輕輕說道:
  “別太隨便放肆,以免給姊妹們笑話,小魔星,知道了沒有?”說完,拿手指在他俊臉上輕輕一戳,這一下,把麟兒弄得俊臉通紅,只看得熊玉儀在背後嗤笑出聲。
  夜間施展飛行術至為適合,因路上既無行人,又異常涼爽,一縱身,一投足,大有飄忽如仙的感覺。麟兒瓊娘那身形實在太快了,他們好似足不沾地,一舉步就 是兩丈餘遠,熊玉儀和袁玉英因為食了靈石露和芝蘭實,又得著麟兒不時指點,功力大為精進,否則根本無法可以跟隨。即使麟兒瓊娘用較慢步法行駛,玉英玉儀跟 來也覺異常吃力,走了八十餘裡,粉臉上已汗漬涔涔,姊妹們因為臉上都帶了那人皮面罩,這一出汗,粘粘搭搭的,感到異常難受,袁玉英第一個把它取下,還微笑 道:
  “帶著這東西走路,如臉上出汗,那簡直是活受罪呀!”
  熊玉儀自然也立即取下,這一來好似脫了一層殼,涼爽異常,她邊走邊用手將秀髮理了一理,微微一笑道:
  “以後我也懶得戴這勞什子了!”
  麟兒迴轉頭,見她們兩人都把面罩去了,這一回覆了本來面貌,只覺其嬌豔異常,心想:
  “天地間靈秀之氣,可以說大都鍾於女子身上,自己所遇的女子,沒有一個不美豔十分,也沒有一個不靈慧異常!天生男人,卻為什麼要生出許多奇醜異像,足見老天不公了!”這孩子,過份天真,有時還帶著三分稚氣,惹人歡喜處卻也就在這種地方。
  瓊姑娘的粉臉上仍然罩著那副面罩,掩住了絕世風姿,她內功已得了心上人不少絕學,一路行來,但見鳳掠雲裳,蓮步輕移,快如星馳電掣,顯得輕鬆之極,粉臉上絕無一點汗漬浸淫,麟兒攜著她的手,央告道:
  “你看,兩位玉姑娘已把面上那撈什子早就拿掉了,你為什麼還戴著它呢?”
  瓊娘故意不答。
  麟兒逗急了,攜著她的手,一陣亂搖,邊走邊說道:
  “你為何默不搭腔、故意使壞?”
  瓊娘滿臉正經,幽幽地問道:
  “假如我天生成是這樣的一副面臉,你愛我不愛?”
  麟兒毫不遲疑地答道:
  “朋友醜俊無關,這夫妻則又當別論!”
  瓊娘笑道:
  “假如我以後因不幸而變成這副臉譜,你對我是否改變初衷呢?”
  麟兒更毫不遲疑地答道:
  “你瓊姊姊的臉譜,以後就變得比面罩再醜再怪,我也絕不至於改變初衷,稍移愛意!”
  瓊娘微微一笑道:
  “你既先言夫妻與俊醜有關,卻又講絕不因我變醜而稍移愛心,這中間是否存有矛盾之處,抑或另有解說?”
  麟兒笑道:
  “這中間實無任何矛盾可言,太醜的女人,我當然不願選她作為終身的伴侶,自己選定的,那就是心甘情願,也就是我同生死共患難的人,她既不能再愛別人, 我也自不能把她棄而不顧!個人的姿色,誰能保得住它永不更改?老病死苦,隨時都可改變一個人,隨時可把人吞噬,夫妻的情分,決不是一般普通友情可比,自必 善始善終,俾維人倫於弗替,拋棄了人倫與道德修養,則人與禽獸,所差的實在是微乎其微!恩師紫陽真人對我愛護雖屬無微不至,但如果我真正做出了違背道德的 事,他也會不惜萬里奔來,親手將我毀滅!這一點,我想姊姊比我看得更為明白,不是麼?”
  瓊娘用手緩緩地把面罩取下,左手把麟兒的手捏得更緊,臉嬌得像盛開的玫瑰,在月色下愈發顯得容光煥發,美豔絕倫,她瓠犀微露,望著麟兒脈脈含情地一笑道:
  “你那做人處世的道理,比你這一身武功,可以說毫無遜色,紫陽師伯確是一代宗師,無怪乎能領袖武林,受江湖同道敬仰!名師出高足,誠屬必然!”
  這四位少年男女邊走邊談,妙語如珠,雅步百出,逕朝鶴峰直奔。
  鶴峰周圍百里遠近,對那千年芝馬之事,可以說鬧得如火如荼,因為在最近來捕獲這千年靈物的人,確係不少,鶴峰四周埋伏了不少江湖奇異之士,每人都抱著志在必得之心。
  事情很奇特,天材地寶之屬,每多經不起凡夫俗子的吵擾,這東西平時在鶴峰很少出現,可是最近半月,已先後出現三次,看情形,直似欲離開鶴峰另奔他處。
  鶴峰上埋伏的高手,層層包圍,實施襲擊,無奈那東西狡猾異常,出來時,不是從那草深之處,就是從那無人經心的岩石下,一躍而出,偷偷地吸食露水,待人 家發覺撲拿時,這東西隨意一躍,一騰身就是五六丈,且能順著風勢臨空遁走,那麼多的武林高手連挨都沒有挨上一下,這東西生根落葉的地方到底在鶴峰何處,那 麼多的人就始終無人可以察出來,圍守的人內有不少採藥名家,經驗智識在這方面自是高人一等,可是對捕獲這千年芝馬,卻束手無策。
  鶴峰鎮位當溪水上源,與湖南之漕水相通,可直達洞庭,在古代,商人喜利用水路,故鎮雖偏僻,然以遠近人士多來此處乘船,鎮上的酒樓客寓,倒是應有盡 有,臨江樓位當江濱,地位適宜,房屋建築得高大寬敞,樓主人張旺,家道頗殷,為人豪爽明快,常謂經營之道不在於蠅頭小利,而應以便利來往客商為主。所言雖 未盡實,然臨江樓的酒食確比他家不同,不但價廉物美,而且供應迅速,自芝馬一出,江湖人士均雲集鶴峰,臨江樓的生意自是更盛。
  麟兒一入鎮後即欲大快朵頤,俾滌淨風塵而捕捉芝馬,為師門一震威望,略一詢問,即知臨江樓座雅餚佳,即與瓊娘四人逕行奔赴。
  這酒樓擁有兩層樓廳,以第一樓(中間一層)的人最多,可設席廿餘桌,中間用活動屏風間隔,牆壁上掛著古今名人字畫極多,樓的左右兩邊則種有羲篁綠竹, 高與簷齊,清風徐拂,妙舞生姿,陽光暑熱,自為之滌盡不少。臨江一面,另有看台一座,專供客商飯前飯後憑眺憩息之用,江中景物,一覽無餘,雖然不是什麼洞 天福地,名川勝景,然小憩風塵,自亦不惡。
  麟兒系念不已的自是那崆峒高手陳惠元,進入臨江樓後,即向四周留意,欲圖一晤,自己把酒筵設在第一樓。侍者看到男女四人均俊絕人寰,衣著又華美絕俗, 不覺油生敬意,忙把靠近江樓最佳的座位擺上杯筷,示意麟兒即行就座,以免為其他賓客佔用。麟兒心中有事,倒未留意,熊玉儀旁觀者清,自是看了出來,忙輕移 蓮步,招呼了瓊娘玉英,隨手揀著椅子,一同坐下。
  忽然有人哼了一聲道:
  “王八羔子,狗眼看人低,老子要坐,說什麼位子被人家包了,原來是留給粉頭們用的,老子一高興,連人也把她包了下來,快活受用一番,豈不羞煞這些狗眼看人低的蠢物?”
  熊玉儀妙目一打量,原來中間一桌坐了兩個濃眉環眼、滿臉凶相的武生,他們背上除了一把單刀外,另外還背著一個黃色帶柄的圓筒,與一長形口袋,作什用途 自不得而知,他們桌上業已擺上了幾盤冷菜,但迄未動用,看情形,似乎還有同伴未來,兩人均攢眉怒眼地望著堂上伙計及自己這邊,破口大罵不止。玉儀這妮子原 也是狂妄異常,自遭擒縛與瓊娘等人訂交以後,氣質改變不少,雖然如此,但也忍不得人家辱罵,正擬出身質詢,被袁玉英一手把她按住,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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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鶴峰芝馬b

  “何必與這種人一般見識?”熊玉儀只好憋著一肚子氣,勉強忍住不發。
  麟兒把秀眉揚了兩揚,星目中光華閃閃,望著熊玉儀笑了一笑,這算是安慰人家,瓊娘卻知道那兩個武生如再不知趣,準得大吃苦頭,因為這是小魔星動怒的特殊標誌!她臉如玫瑰,妙目流波向麟兒看了一眼,旋用手稍掠雲鬢,微笑不語。
  美少年匆匆離座,更上層樓,但隨即帶著一副失望的樣子,入座不語。
  熊玉儀輕聲問道:
  “麟弟弟,你怎麼啦?”
  俏瓊娘掩口葫蘆,低答道:
  “他把那化身失掉了,而今遍找不著,安得不急?”
  玉英玉儀自是點頭會意,也就微笑不語。
  忽然一陣笑語自樓下傳來,不一會兒,上來了兩位青袍道者、一武生和一年約廿五歲鳳髻紅裳的女子。前面那道人,一張馬臉、三角眼、掃帚眉,配上了三綹長 髯,哪裡是什麼龍虎全真,簡直是山精海怪。緊隨在馬臉道人身後的一位,則身材高大,黑臉虯髯,相貌極為兇惡,兩人的穿裝打扮全都一樣,背上負著一劍一袋一 筒,黑臉道人左肩還多了鼓狀革囊一只,那武生和紅衣女全帶著一刀一筒和一長形口袋。這幾人一上樓,麟兒即知道他們和那開口罵人的武生全是一丘之貉!
  果然,中間桌上那兩個武生,一見道者上樓,忙立起身來,看情形,狀至恭謹,樓上的侍者對他們自然不敢怠慢,一入座,即端盤提酒,侍候得無微不至。
  那開口罵人的武生對著黑臉道人耳語了幾句,那道人皺了皺眉,對麟兒座上打量了幾眼,卻也未說什麼。
  紅衣女子倒也生得秀麗可人,但一舉一動,無不隱蘊春情,眉目間尤留著無邊盪意。
  這時麟兒座上酒菜也已上桌,熊玉儀正在整理杯箸,忽然嗡嗡數聲,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三只兩寸餘長的金頭毒蜂,逕對著她那玉頰上撞來,眨眼間就被那東西連 螫了三下,同時,那管理座位的伙計也慘叫了一聲,兩手抱著頭,呲牙張嘴,滿頭大汗,那情形,似乎痛苦已極,當然也被毒蜂盯著無疑。玉儀雖然忍著未發驚叫, 但嚇得玉容失色,粉臉上馬上腫起好高,螫口處,現出黑紅一片,還流著一種黃色計,一會兒,整個頭臉全變了樣,口中白沫連連,人也幾乎昏迷不醒。袁玉英抱著 她的身子,急得只有流淚的份兒。瓊娘望著麟兒,怔怔地講不出話,旋把兩手撫著玉儀的頭部,滿臉茫然,似乎感到極度困惑。
  我們的美少年一反常態,提著酒壺,篩了一杯酒,來個自斟自飲,連斟三杯,一氣飲完,驀地拿了三只筷子,嗤嗤嗤三響,筷子都釘在上面的樓板上,每一只箸都釘著一只毒蜂,饒那東西再毒再厲害,也只能鼓著翅膀嗡嗡待死而已。
  被螫的伙計已變得頭如笆斗,人也倒在地下,口中流著白沫,與熊玉儀一樣,只有嚥氣的份兒,其他伙計正待把他抬走,麟兒喊了一聲「讓他躺著,不必移動!」旋即嘴角掛起一絲冷笑,那聲音直似銀鈴,只聽他朗聲說道:
  “想不到江湖之上倒還存著不少無恥小人,為了一點芝麻大的小事,不措施展鬼域伎倆,用金頭毒蜂傷人,本來我季嘉麟的身上,再毒的東西也藏著有,未始不 可以和人家一樣,以牙還牙,只是那東西一經施展,管教人橫屍酒樓,這一來豈不有觸人家清興,致致乾天?人家一心致人於死,我季某偏不讓他稱心如意,瓊姊 姊,你還不為我斟酒等什麼?”
  季嘉麟平素為人,其溫如玉,這一發雄威,那來勢倒也非同小可,只見他玉須微酡,秀眉似蹙非蹙,星目微睜,神光四射,扣人心弦,驀聞右角上有人朗笑一聲道:
  “好好,給點顏色與人家看看自是應該,那孩子確是可兒!無怪乎有很多的人一致讚美!”
  麟兒用神目一掃,只見右角圓桌上坐著一位八十餘歲老者,面色紅滿異常,一臉慈祥,望著自己點頭微笑。麟兒眨眨大眼,報之一笑。另二位,一個是卅餘歲、 儀容秀雅。指甲很長的書生,一位四十上下、面如冠玉的和尚,發話的正是儀容秀雅的書生。麟兒一見,即知這三人是誰,只好救了人再上前敘禮。
  瓊娘斟了大半盞酒擺在他面前,人卻悄生生地立在他身後,這種地方,瓊娘很細心,不要看她常在麟兒跟前低嗔薄怒,那不過是少年夫妻的打情罵俏而已,真逢 他動怒時,她一點也不敢隨便,處處得依著心上人,以免有逾常軌。麟兒從革囊中取出蝻蛇丹,浸在酒裡,待酒變成米黃色,即把酒分作兩杯,將一杯交與店中伙 計,告訴了他的用法,以搭救那受傷店夥,旋即跑到熊玉儀跟前,用手輕扣牙關,倒了一點酒在她嘴裡,又用酒塗在她的患處,這種蝻蛇丹確係解毒聖品,不一會 兒,從傷口裡流了很多黃水,臉部也逐漸復原,麟兒又給她吃了半匙靈石露,玉儀立即恢復了正常。救人完畢正要去會那三位師執前輩,老者對他搖了搖頭,似乎這 種地點,暫時不必相識,麟兒只好聽命中止。
  中間那一桌一共坐了六人,兩位道人據了首次兩席,其餘那某位武生和紅衣女子均執弟子禮,自是道人的徒弟。自麟兒發威飛箸,馬臉道人看了一眼似乎略感驚 異,待麟兒取出蝻蛇內丹浸酒療毒,似乎更覺驚異逾常,但這道人為人深沉不露,臉上顏色一顯即隱,除用眼望瞭望黑臉道人外,依然大嚼大飲,似乎對麟兒所說的 話恍如未聞。
  面向江濱,最左的一桌,有一鬢髮灰白、藍布衣、福字履的老者,與一年約五十歲的青衣武師,兩人據座豪飲,桌上杯盤狼藉,看情形,那食量自是驚人,這兩 人似乎性格高傲,對廳上的人物連看都不看一眼,麟兒飛箸釘蜂,出語傷人,他二人依然豪飲如故,若無其事。這時大約業已酒醉飯飽,那老者一邊用牙籤剔牙,一 邊嘆了一口大氣道:
  “師弟,你武功愈來愈精進了,但還得向那些高人討教一手功夫!”
  青衣武師略用眼光掃了一陣,即笑說道:
  “師兄,你所指的武功,屬於那一類?”
  老者毫不遲疑地答道:
  “內功。”
  “何名?”武師再補問一句。
  “烏龜功!”
  老者哈哈大笑,從笑聲中進出這三個字,笑聲大,語音洪,顯然是有所為而發,大廳中坐的多是武林人物,一聞此語,即知其含意為何,莫不哈哈大笑。那老者卻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有膽子存心闖禍,就要有膽子承認其所作所為,如惹下了禍,縮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哼,這不是烏龜功是什麼?學會了烏龜功,可避免很多的麻煩,以彌補武 功的不足,這自然沒有什麼不可以。所擔心的是,生下的兒子孫子,都變成龜子龜孫,讓人家說,一窩都是王八蛋,那倒也有點心煩!”
  那原來罵人的武生,正待開口答腔,馬臉道人忙用眼色將他止住,並說道:
  “四維,那些尸居餘氣的人,你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這兒不是鬥口的地方,有本事,今晚鶴峰之上見,看到底誰須借重烏龜功?”
  那青衣武師對道人似乎帶著滿腔不屑的神情,嘴角間掛起一絲冷笑,哼了一聲道:
  “莫道鶴峰之上,就是龍潭虎穴,我們也得和人家周旋一番!”
  紅衣女子準備叫陣,未開言,眼睛先朝麟兒一溜,玉英抿著嘴,悄聲對麟兒道:
  “麟弟弟,那話兒來了!”
  麟兒箸上正夾著一塊雞肉準備往嘴裡送,周圍的情景確也未曾留意,聞著玉英的話,茫然不解,偏著頭,兩眼的目光正好和那女子接觸,四目相投,在麟兒倒也 沒有什麼,那紅衣女的情形可就不同了,只覺一股熱流,往上一衝,登對星目微揚,雙腮帶赤,少女懷春,自是迷人!但她畢竟當著馬臉道人,猶有三分顧忌,於是 強按住一縷春心,旋把面容一整,雙眉帶煞,粉臉含嗔,紅粉女驀地變成了俏羅剎。變得雖然勉強,但是還夠迅速,有道是人心之不同有其如面,女人的心與臉譜, 尤其不可捉摸!
  只聞她哼的一聲冷笑,星目似睜還閉,翠眉緊堅還顰,美人帶怒,猶含春意三分,這一下,引起了麟弟弟的興趣,睜著大眼睛,把人家望個不停。在他的本意,原是一番好奇,俏瓊娘見此情景,不覺掩口葫蘆,用手在桌下把麟弟弟的大腿使勁地擰了一把,痛得麟弟弟幾乎失聲怪叫。
  玉英若無其事地問道:
  “麟弟弟,你難道被蚊子叮了麼?”
  熊玉儀笑道:
  “可能還有比蜂子更毒的東西,是蠍子也說不定呢!”說得瓊娘嗤嗤地笑出聲來,只苦了我們的美男子,吃了啞巴虧,還真說不出話。
  那女子冷笑之後,對著那老人武師說道:
  “憑你泰山派那點毛手毛腳,居然也趕來南部呈威,我看你大約吃了豹膽熊心,不用我們長輩和你動手,姑奶奶三拳兩腳,即可把你們就地打發,你如不服氣,用不著等到今晚,我們就此下樓先比劃幾下再說!”
  熊玉儀對道人和武生自有說不出的厭惡,一見這女人發威,當下也把粉勝一整,瞪著一雙俊眼怒道:
  “你認為你那幾下很厲害,是不是?犯不著在酒樓上發橫,也用不著那兩位老爺子和你動手,我憑一雙空拳,就可把你打發,不信我們就下樓試試!”女孩子們如大發雌威,那股橫勁,絲毫不弱於男人,古語所謂河東獅吼,自是一點不假。
  紅衣女將俊眼眨了一眨,一手掠著雲鬢,一手拈著一塊淡紅羅帕在櫻唇上揩了一揩,俏生生也離座而出,朝著熊玉儀緩緩走來。熊玉儀也是狂妄慣了的,人家欺 上頭來,一氣之下,也激起了本來性格,於是也離座而起。那女人將羅帕一揮,一陣香風其利如剪,對著熊玉儀胸口直襲,熊玉儀的武功雖然極高,但內家罡力卻並 未曾鍛鍊,樓上四處都擺著桌子,而且每桌都坐著人,自是無法施展騰挪,眼看就得敗在人家罡風手下。俏瓊娘瓠犀微露,皓腕輕舒,迎著那勁風來勢,右手往後一 揚,又復朝著中間桌上那馬臉道人一送,原物奉還,不折不扣,馬臉道人的臉上似乎抽搐了一下,忙張開右手大袖迎著罡風一卷,行若無事地就把那罡風收去,還自 言自語道:
  “原來仗著賊叫化那點鬼門道,這又有什麼稀奇?”
  紅衣女一襲無功,粉臉上不免變顏變色,對著熊玉儀一聲冷笑道:
  “我道你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本領,原來是不堪一擊!不過仗著有人撐腰,但老叫化那點毛手毛腳,卻也不在姑奶奶的眼裡!”
  麟兒見她居然跑到自己的桌前叫陣,而且還會愈纏愈緊,不覺憤怒異常,遂瞪著一雙俊眼低喝道:
  “我勸你還是知趣點好,否則就叫你當場好看!”
  那紅衣女郎對麟兒,本存著滿懷好感,見他不惟不生反應,反斥責自己,這一來也引起了滿腔怒意,於是又一聲冷笑,素手對著麟兒一揚,嘶嘶幾響,五股寒風 逕撲麟兒,忽然一陣清風,清風裡送來清香陣陣,那寒風遇著了這種不知名的風力,竟吹得無影無蹤,廳堂裡有很多的人噫了一聲,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麟兒身上, 還有人說道:
  “百餘年前即已失傳的東西,怎麼會在這孩子身上出現,看來司馬紫陽胸懷城府,令人莫測高深了!”
  麟兒留意地察看了一下,講這話的人正是靠右角的老人和那青衣武師。
  紅衣女子見人家發出的清風,只一下就把自己的竹山罡風掌吹散,知道再鬧下去也無法討好,只好恨了一聲,星目中隱含著幽怨,把麟兒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即蓮步姍姍地重新入座。
  麟兒知道再吃下去還得鬧事情,在酒樓上與人家動手過招,實在不雅相,在座的似有不少師執前輩,閒話傳到師父耳裡,難免不受責罰,於是匆匆把酒飯用畢,付了酒資,拉著瓊娘等人魚貫而出。
  男女四人寓居居于鴻客棧,一人一單間,晚飯就在店中吃了,飯後正擬稍事調息,酒樓上那一僧二俗竟親自來訪。麟兒這孩子對師執前輩還真不敢怠慢,一見 面,恰好瓊娘等人都在自己房中,忙攜著瓊娘一同拜了下去,還喊了一聲師伯師叔,玉英玉儀也跟著盈盈拜倒,前面那老者滿臉含笑,忙一手一個,把兩人扶起,又 請玉英玉儀一同起身。瓊娘還猜不透來者何人,眨眨大眼睛,望著麟兒,想問又不好出口,麟兒自知其意,忙將瓊娘等三人出身門派先陳告三位來客後,又指著那老 者對瓊娘等人笑道:
  “這位是譽滿江湖的衡山派穿雲劍客譚師伯,左邊一位是苗疆上官奇世叔,右邊這一位自是譚師伯的同門一瓢師敘了。以前我雖未曾見過三位長者,但師門長輩的穿裝和打扮,恩師常和我談及,並著我牢記在心,以免在長者面前失扎!”
  穿雲劍客微微一笑道:
  “紫陽舊友武功蓋代,才擬天人,賢姪不但獲得了他一身絕學,看到剛才所發出的護身神功,竟是貴派已失傳的伏魔絕學,這一來,大有青勝於藍之勢,群魔雖想興風作浪,恐怕也不堪一擊呢!”又對熊玉儀笑了一笑道:
  “這位姑娘適纔被毒蜂所咬,老朽只知那東西似從中間桌子底下飛出,但也沒有方法肯定,是否有人故意帶著這種毒東西害人,這一點恐怕要讓上官賢弟來解答了!”
  上官奇沉吟半晌,似乎滿臉困惑,緩緩說道:
  “江湖上驅使毒蛇、蠍子、蜘蛛、蜈蚣以及靈禽走獸與人對敵的倒不乏其人,卻從未聞有人蓄養毒蜂作惡江湖,但以今日的情勢來看,那金頭毒蜂確似那黑道人 所放,但不知道這東西如何攜帶?果真這東西是人家飼養的,施放出來,必定成千成萬,飛行既然迅速無匹,而且又含著奇毒,破解之方,一時真還不易得到。”
  麟兒笑道:
  “今晚對敵時,我們應情施變好了,晚輩倒有一除它之策,但不知靈與不靈?此時說破,如若不靈,反為不美,只好到時再說。倒是前輩們對那兩個道人的出身來歷,是否曾有耳聞,因為晚輩曾憶及一事,想與此事對證一下,或有關聯,亦未可知!”
  一瓢僧為人持重,別人講話他不肯隨便搭腔,此時見眾人沉默不語,大約無人知道這兩位道者的來歷,始緩緩說道:“前數月奉掌門師兄之命採藥各名山大川, 以鍛鍊本門急用的一種祕製丸藥,同時順便打聽江湖道上各門各派的情形,據云鄂境已出現了一種新教,門人子弟多用馬戲、魔術班等方式作為掩護,行惡江湖。教 主名叫竹山神君,出身來歷不詳,這一派到底有多少武林高手,尚無法探悉,今日所看到的那馬臉道人,與傳說中的竹山神君倒極為相象,事情很奇怪,最近中原各 門各派的門人子弟似乎多堅守不出,這一現象,實在不比尋常。據貧僧臆忖,他們可能都在閉門精研武功,一若江湖上蘊藏著某種絕大危機,一俟爆發,似乎與各派 都有關聯,因此,各門各派無不未雨綢繆,以為準備,這情形使人沉悶異常。鶴峰芝馬實是一種地寶天材,誰能獲得,不但可以增加本身武功,並可把它煉成各種祕 製丸藥,因此武林各派大多已派高手來此。據最近傳聞,芝馬已出現數次,武林中人還沒有人挨著它一點皮肉,也就是誰也沒有出奇制勝的把握可以捉住它。竹山派 既然長於戲法之類,而來的時日又比人較晚,他們身上背著的都有一具長柄銅製圓筒,這情形很特別,說不定他們已有出奇制勝之力,對這種天生靈物志在必得,今 晚芝馬如果出現,看情形必有一場驚心動魄的慘烈鬥爭。貧僧既皈依佛門,本不欲參與這種貪婪之事,然以掌門人之命,不能不予以遵守,隨諸位同赴鶴峰一趟,我 們就此準備吧!”
  麟兒笑對瓊娘道:
  “今晚形勢,誠如師叔所言,必有一場慘烈鬥爭,我們四人也得稍事分派一下,以免臨事慌張,礙手礙腳,你那金牛劍與我軒轅劍交換使用。我有紫龍現防身, 威力比軒轅至寶不會稍差,如人家使用暗器實施偷襲時,天狼針和那魚籃金鯉只管使用,可是來鶴峰的人善惡都有,交手時務必分清,錯誅善良,師門責罰定必不 輕,這一點我們絲毫也不能大意!”說完即與瓊娘彼此交換了劍,佩在身上,又對熊玉儀道:
  “青城四劍為魔家異寶,威力奇大,妹妹所佩的一把,劍名亦癸,對以抵遇各種邪術,縱屬仙兵神刃撞上了它,也難佔分毫便宜,上次與姊姊對手時,瓊姊如不 用軒轅到與紫龍佩,憑廬山四劍,真還不好克制姊姊,而今情同一家,自是無話不談。姊姊未練有玄門罡力,取勝敵人,須靠寶劍作用,這一點必須留意才好。”旋 從身邊取出一顆紅色寶珠交與熊玉儀,繼續說道:
  “這是一顆蝻目珠,可解各種奇毒,暫借姊姊一用,以此相賜未為不可,只是物已有主,無法再轉贈他人,這一點尚請姊姊原諒。今晚為防敵人用毒蜂襲擊,姊姊可將它擺在劍柄上,自可增加寶劍威力不少,迫使敵人無法得手!”熊玉儀滿懷感激地領命受教。
  麟兒對袁玉英看了一眼,臉上似乎掠過了一陣黯然神色,但勉強忍住,旋對袁玉英笑道:
  “姊姊今晚對敵時,可將我明珠三顆掛在劍柄上,這東西光華太強,可迷敵人雙目,逼使敵人無法和你久戰,卻敵防身,此物大是有用。這原是由長沙動身赴衡 陽時,路上商人所贈,一直擺在革囊裡未曾拆看,最近無意中開了布封,想不到是一種價值連城之物,小弟懷此無用,轉贈姊姊防身,尚祈笑納!”旋探手革囊,攜 出一只金絲口袋,內中卻盛著徑可逾寸的明珠三顆,銀芒耀眼,流輝四射,確是人間奇品,絢頑絕儔。他一臉至誠,雙手持著寶珠,恭恭敬敬地遞將過去,袁玉英面 容一整,固辭不受道:
  “愚姊身受大恩,愧無寸報,稀世奇物,德不足以當此,佩之適足以招災,濃情厚誼,無任心儀,寶珠卻不敢受,望賢弟持賜有緣!”說完,嬌軀微抖,似乎受到極大刺激。瓊娘皺皺眉,望了麟兒一眼,接過珠子,把它掛在袁玉英的劍柄上,並笑說道:
  “大敵當前,防身要緊,自家姊弟,何分彼此?玉妹何需說出這種感恩圖報的話來!”
  俏瓊娘三言兩語就把這事情輕輕帶過,穿雲劍客等三人知道兒女之情錯綜複雜,一落言詮便著色相,不聞不問反可使煩惱不生,五官清淨。
  老少七人一同出了店,穿過東街,折向北行,鶴峰距離鎮上不過兩裡路遠,自無施展飛行術之必要,七人踏著月色,雖屬信步行來,但武林中人一提腳即輕快異 常,兩裡路,不過片刻而已。欲登鶴峰,須先經過一座山巒,山巒廣袤約十裡,喬木入雲,怪石林立,白天景色頗為清麗,但夜間經行其內,卻顯得陰氣襲人,多雲 劍客年事既長,頜籠而行,上官奇與一瓢僧平行其後,麟兒和瓊娘兩人好得蜜裡調油,一路笑語連連,旖旎風光不便為人共賞,只好落在最後。
  穿雲劍客以山路崎嶇,擬利用飛行術俾早登鶴峰,好在芝馬未出之前先行察看一番,以免那靈物飛出後,因地形不熟,舉動失措而錯過時機,滿懷希望成空,那多冤枉?
  他身形向下微伏,正待縱身騰空,林內忽然傳來一聲冷笑,同時一蓬鬆針如漫天花雨,對著前面三人當頭罩下。這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警覺性特強,一見 身遭奇襲,穿雲劍客往前面一縱,上官奇和一瓢僧一左一右,雙雙避開,人未落地,驀地扭轉身形,將大袖一卷,三股勁風同向空中打去,雖然將來襲松針震落了不 少,但一瓢僧的僧袍竟被松針刺破了好幾處,裂口雖說不大,但灰白的僧衣上已變成麻麻點點,這種飛花摘葉之技竟能洞穿內家掌風,在武林中尚不多見,來人武功 已臻化境,自不待言。
  麟兒瓊娘兩人雖然在後面卿卿我我,但麟兒已得武林絕學,百步之內,雖落葉墜花亦可察覺,前面突遭暗襲如何瞞得過他,忙一式神龍入海,快如飛矢,落在玉英玉儀前面,他已發動紫陽真人親傳的護身神功,護住二人,將跟來的松針,全部都震落在地上。
  忽然有人噫了一聲,那聲音異常清秀,類似女人所發,熊玉儀聽了,似乎覺得熟悉異常,但一時也把握不定,她希望兩耳聽錯,如來者是她想像的人,這事情太 不簡單。靈秀的少年男女一旦情投意合,要拆開還真不容易!她雖然遭擒,但擒她的一方,她對他們不但毫無惡感,而且非常依戀,若有人強逼她與她們分離,那會 使她產生很大的反感。
  上官奇心性頗傲,身遭暗襲,非常憤疾,驀地身形一矮,一式神矢奔日,一條白影奇快異常,對著左邊那有人發聲的松樹上穿去。人還未近樹身,忽然,隨著一 種衣袖震風的聲音,松樹中卷出一陣怪風,對著上官奇的身子直襲而來,人在空中,全身無著力處,饒你上官奇武功多高,也被勁風撞落地上。
  穿雲劍客和一瓢僧心中也動了真氣,同用潛龍升天起在空中,待超出樹頂後,即將身子一翻,細胸巧翻雲,頭下腳上,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前推動雙手,打出劈空 掌力,兩股掌風呼呼作響,奇勁非常,對著那高大松樹當頭罩頭落。這兩位南岳奇人,在江湖上已享有數十年清譽,確有真實本領,其中以穿雲劍客功力尤高。二人 掌風一接近樹頂,樹上又卷起一陣怪風,不但將兩人掌風全部擋回,而且把奇勁風力挾著排山倒海之勢,對著兩人直撞而來,眼看兩人就得傷在人家罡風之下,地下 忽然衝起一條黑影,還帶著銀鈴般的笑聲,人未致已覺清風撲面,送來陣陣清香,那奇勁風力被清風一吹,即消失得無影無形。穿雲劍客和一瓢僧忙翻身疾落地下, 那黑影猶盤旋空際似在察看敵人。上官奇被人用罡風震落,認為是畢生恥辱,一聲清嘯,又復騰身而起,他已得武學神髓,能和崑崙五子的白雲生打成平手,功力比 穿雲劍客猶高一著,他全身已運用真氣相護,一俟騰空高度與松頂同,右手掌即對著樹枝一揚,發出獨門絕學紫虛奇罡,一股純陽力道隱藏風雷之聲,直向松樹穿 去。樹內突有人哼了一聲,並還帶著一種蒼勁口吻,低喝道:
  “你大約是自己找死!”大樹中隨即又卷出一陣旋風,將上官奇的紫虛內力一擋,兩股力量一接觸,上官奇突覺胸口上似有千鈞壓力,知道來人功力比自己還高,他靠著人在樹上有支撐體重之便,否則不但要被他風力震落當場,而且非受重傷不可。
  正在千鈞一髮危急存亡之際,盤身空際那條人影又疾落而下,上官奇一見,知是麟兒,雖聞聽他一身武功無人可及,但總認為他不會比自己本領離強。上官奇見 他那樣靈慧清秀,確是喜愛逾常,見他奮不顧身擋在自己前面,用意雖然可感,但如讓他受了傷,何以對得起崑崙五子?忙疾喝一聲:
  “姪兒不得莽撞!”正想用手把他帶下,寧讓他跌下重的,也不肯讓他被人打傷。
  麟兒笑道:
  “師叔放心,他還不見得能傷我呢!”清風徐起,又帶起陣陣清香,將松樹間襲來的罡風內力輕輕化解無餘。
  對方的力量一消除,上官奇的紫虛內力乘處直入,只擊得樹枝紛飛,樹身搖動,罡風帶著轟轟烈烈之聲,若怒海驚濤,山洪勃發,力道奇猛,驚心駭目,一株百餘年的古松所結的虯枝怒幹,眨眼間被罡風卷去不少。麟兒拍著手在空中大笑道:
  “師叔這樣子真好玩!”話未落,枝頭上哩哩數響,四條人影業已紛飛出去,一灰一黑,從斜刺裡往後面松樹上直落,穿雲劍客和一瓢僧雙雙縱起身形,騰身撲 擊,俏瓊娘靜以觀變。眨眼間,一條紅影,帶著撲鼻幽香,人未到,掌風光臨,居高臨下,聲勢奇猛,瓊娘不敢輕攖其鋒,騰身疾退。玉英長劍出手,一式雲封古 洞,劍光護住身形,劍柄上那三顆明珠脫去蛟皮罩後,發出一片銀芒,照得周圍十餘丈內遍地皆白。陡見光華閃目,大地流輝,宛如一座銀山跟著玉英身形移動,光 芒之盛使人雙目難啟。那紅影雖然被這種聲勢震慴心神,但撲落之勢並未稍鎩,熊玉儀首當其衝,這妮子平素心思玲瓏,機巧百出,但今晚自聞那噫聲之後,即覺失 魂落魄,秀目顰促,熱淚紛拋,望著瓊娘玉英,似乎有話要說,又好象難於啟齒。麟兒出手後,更對空凝望,情意綿綿,似有無限關心,滿懷愛意。瓊娘在她身後, 兀猶未覺,袁玉英卻已猜到三分,但以事無佐證,尚無法確信。旋見前面的人業已遇上強敵,幾番人影晃動,一出手,即傾全力搏擊。三位師執前輩出手之後,不但 未曾擊退敵人,反被人擊得迫落下風,如不是麟兒趕緊出手救助,看情形,似乎還非受傷不可,玉英觸目驚心,忙拔下背上寶劍,抱在懷中,靜以待敵。
  紅衣婦人從樹上撲到,並打來劈空掌力後,袁玉英自是無法抵擋,忙招呼玉儀一聲,即揮劍躍開。熊玉儀靜立場中,對來人不閃不避,一溜紅光疾落當場,受玉英劍上明珠光華一照,把來人看得清清楚楚。
  紅衣女人年約三十二三,雲發霧鬢,秀麗奪人,落地後即將熊玉儀用左手挾在脅下,雙足一縱,人已騰空而起,帶著熊玉儀的嬌軀,似乎毫不吃力,武功之高,確屬驚人。驀聞一聲嬌叱道:
  “把能姊姊抱到哪裡去?”瓊娘滿臉怒容,右腕輕舒,一掌往後一揚,巧施陰陽罡風,左掌往前一送,一溜烏光,脫手飛出,挾著風雷之聲逕對紅衣女奔去。
  紅衣女將身一躍,人已騰空三丈有奇,餘勢猶待上升,忽然背後產生一種牽引力量,勁逾千鈞,並聞風雷之聲來自身後,不覺驚異逾常。熊玉儀睜目一看,她知 道雙華有名的暗器就是被這東西炸裂的,異寶天狼針原是麟兒防身三寶之一,功力再大,自也無法抵擋,如不驚動麟兒,授業恩師勢必當場濺血,忙一聲慘叫,果然 驚動麟兒,看那情形,實在驚險萬分。
  紅衣女被瓊娘用陰陽罡風所發出的拉力拖向下落,天狼釘又尾追而至,眼看那女子得喪命當場。麟兒已由來人出手招式中,認出今晚襲擊的人物是峨嵋青城兩派 的高手。這孩子天真得可以,將敵人讓與上官奇,自己從空中疾落而下,右掌一帶收去魔釘,並用左手將紅衣女肩部一提,護身神功業經發動,清風起處,陰陽罡風 已解,紅衣女自覺身上一輕,同時左肩被少年一提,下墜之勢立即減少了很多,人在空中緩緩而降。熊玉儀在紅衣女脅下,滿臉都是感激之容,一聲「麟弟弟」早已 衝口而出。紅衣女秀眉微蹩,低喝道:
  “你是不是崑崙弟子季嘉麟?”
  麟兒微笑道:
  “晚輩正是,如所料不差,前輩大約是熊姊姊的授業恩師了?”
  紅衣女儀態萬千地點頭道:
  “我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瓊娘見麟兒出手解救了那紅衣女人,心中不覺暗笑道:
  “他對女人,興趣可真不小呢!”忙躍身空中,迎將上去,揚翠眉,瞪秀目,皓腕輕舒,玉掌疾吐,一施展,竟是崑崙派失傳絕技七十二式斬龍掌,第七式巧鎖金龍,又快又猛。
  那紅衣女將身形一閃,避開來式,左手雖然挾著人,但仍然顯得輕鬆之極,足見輕功術至為高明。玉儀忙嬌呼道:
  “瓊姊姊,這是小妹恩師,趕快不要動手!”
  四人已降落地下,瓊娘一聽來人竟是江湖上心辣手狠、至為護短的青城派赤霞女,不覺震驚異常,忙襝衽一禮道:
  “請師叔恕晚輩不恭之罪!”
  赤霞女淡淡一笑道:
  “我五年以來即閉關清修,近聞師妹趕回山中,面陳掌門師父,道是玉儀被人擒獲作為人質,擒她的人聽說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似乎身兼數派之長,看情形,大約是這位姑娘了!”
  麟兒笑道:
  “我畢師姊被漕宇廟和觀音底兩位主持擒獲,迄今生死不明,儀姊姊和瓊姊交手時,是瓊姊一失手,傷了她巨骨期門玄機等處要穴,因我身懷靈藥,瓊姊遂將她 暫時留下,用芝蘭仙寶和靈石天露予以治療。目前我們彼此已是異姓姊弟,此中詳情,決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奉告,前輩動問玉儀姊姊即可獲知一切詳情,恩怨是非, 尚祈明察!”
  這一篇半真不假的話,只聽得薛瓊娘幾乎笑出聲來,暗道:
  “誰說他老實呢?事情給他這一講,雖然不是全假,但也走了不少原樣,說不定還會使峨嵋與青城兩派彼此互起猜疑,赤霞女本滿懷怒意而來,給他這一說,再加上熊玉儀將他的話一證實,她決不好再含惡意,與峨嵋派互相聯合作我們的對手了!”
  果然,赤霞女滿含笑意道:
  “賢姪盛情可感,我師徒自不會再含半點敵意,果能效勞之處,必有報對劣徒知遇之情。峨嵋覺虛覺淨兩位大師,功力極高,和賢姪一道同來的,內中一位,似 是江湖上傳聞的苗疆二奇之一的上官奇,此人武功極高,一但與峨嵋四僧相比,恐猶技遜一著。另兩位老者大約是衡山穿雲劍客,那僧人想是他師弟一瓢僧了,這兩 人雖是江湖上有數高手,但技藝較上官奇似猶稍遜,倒是麟賢姪的護身罡氣,一發動即有一股清香,不知內情的人,倒認為賢姪在脂粉群裡廝混,弄得一身都是蘭密 幽香,但仔細一推想,即知那是崑崙絕學伏魔神功。
  有它防身,對各種內力自能化解,不足為慮,玉儀我即此帶去,一俟異日行道江湖時,尚請代為照顧,則承情不盡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良晤非遙,行將再 見!”說完,身形微閃,但見一溜紅光疾如飛矢,投入林中,轉瞬即杳。熊玉儀自不敢稍事羈留,轉回身,喊了一聲姊姊弟弟,那眼淚只管紛紛下落,麟兒眨眨大眼 睛,臉上似乎笑了一笑,但那種笑,實際上比哭都還難受,他打量了瓊娘玉英一眼,見二人都手攜羅帕,不住地在臉上揩擦。旋聞林中傳來一聲嘆息,玉儀一咬牙, 一跺腳,垂頭喪氣地沒入林中。
  空中有兩條人影上下飛騰,交相撲擊,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呼呼勁風,那條灰影正是峨嵋派的覺虛大師,他與赤霞女兩人原在同一時間,從上官奇掌風襲擊的松樹上飛躍而出。
  紅衣女出手,目的在救回玉儀,覺虛大師個姓至為偏激,他出手的目的就是要捉拿麟兒等人,以報復他師弟在漕宇廟戰敗之辱。
  這僧人一出手就是毒招,竟用峨嵋派獨創的萬靈掌向麟兒猛擊,麟兒用禦氣飛行之法,鳶翻鷹落地和敵人纏個不休,老和尚每招每式都蘊藏著內家罡風,挾排山 倒海之勢,疾攻不停,這一來,激出了麟兒真火。他施展斬龍掌,人在空中,硬封硬架,眨眼間就和覺虛大師纏戰了八九合,上官奇盤旋空中,對麟兒功力自是驚奇 萬分,待熊玉儀驚叫後,麟兒從空中疾落救人,上官奇就上前接替,論功力覺虛自是深厚得多,講騰挪靈巧,上官奇要技高一著。這一纏戰,兩人愈打愈激烈,看情 形,不分生死勢難罷手。麟兒一見情勢不佳,遂招呼瓊娘,囑其注意兩人纏戰發展情況,並說:
  “上官奇師叔如真不敵,可施展陰陽罡力牽制覺虛,在萬不得已時可用魔針襲擊,即使鬧出事來,自也無法顧及了,衡山派兩位前輩也在後面林中與敵人鏊戰不 已,我必須出手接應,今晚敵手太強,最好都引來此地,由我一人負責把他們 一收拾。芝馬出現時間,可能就在今晚戌亥之交,這東西如被惡人得去,可增加他們不少功力,那也為害江湖非淺,我們一點也大意不得!”
  瓊娘見他鄭重其事,一副丈夫對待妻子的派頭,心中自是不敢違逆,但表面上偏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於是秀眉一蹙,嘟著嘴道:
  “我才不敢隨便出手呢!每次都發那勞什子的天狼針,總是被人遠遠收去,有時還得遭人埋怨一場,多犯不著!”
  麟兒忙取出天狼釘,滿臉陪笑道:
  “臨陣之時,以敵我形勢,時常變化,出手難免不無錯誤,這種事,在小弟自己也時常發生,姊姊見了,還不是一樣可以作主改變嗎?爾我之間,原是一體,斤斤計較這些小事作什麼?”天狼釘輕輕地放在心上人手裡,又柔情蜜意地把心上人看了一眼,才微含笑意地奔向林中而去。
  後面林中,四條人影往來奔逐,衡山派兩大高手均雙雙敗落,穿雲劍客尤險惡萬分,峨嵋派覺淨大師挾佛門萬靈掌力,排山運掌,惡狠狠地向對手疾攻,穿雲劍 客不敢硬擋來勢,繞著樹枝團團疾轉,一得便就用小天星掌力乘機襲擊,引起覺淨性發。驀地雙目低垂,氣納丹由,功行兩臂,一睜眼,獰笑一聲道:
  “老衲行道江湖七十餘載,素兼我佛慈悲之旨,很少有人死在我雙掌之下,衡山派竟敢助人與我峨嵋作對,老衲奉掌門之命擒拿此次侵犯漕宇廟之兇手,如有人敢當場拒捕,決計就地消滅,掌門之命不敢有違,只好求我佛慈悲,早為兩位超渡了!”又對那黑衣女人招呼了一聲道:
  “師妹,毋需再和他動手過招了,讓老僧來替他們解脫也是一樣!”
  黑衣女人一縱身,即躍至覺淨身側,老和尚將身形一矮,雙掌一縮,正待平胸推出,驀地紫芒耀眼,碧霞萬道,彩瑞千里,紫龍影現頻仍,一條俊影從一株楊樹 上疾既而下。降落場中的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美少年,他睜著一雙秀目,氣定神閒地站在衡山派兩位高手之前,滿臉含笑地對著覺淨和尚道:
  “大師法諱,想是上覺下淨了?”
  覺淨和尚愛理不理地答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塵不染,名字還提它作甚?”旋又緩緩地的道:
  “你是何人門下弟子?據我師弟面陳,侵犯漕宇廟的也是一位少年男子及四位少女,你是否與聞其事?”
  那少年縱聲一笑道:
  “「鐵杖仙童」為一派長者,對年輕男女竟不惜使用百蟲毒棘,又復擒我師姊作為人質,大師系佛門有道高僧,今日不期而遇,正好請一評是非曲直,並請將我師姊早日放出,晚輩不恭之處,當親赴峨嵋向長者謝罪,不知大師尊意如何?”
  覺淨和尚哼了一聲道。
  “如此說來,你是崑崙高徒季大俠了!”
  麟兒笑道:
  “晚輩年事尚淺,實不敢當大俠之名!”
  那黑衣女人雖然長得相當俏麗,卻板著一張臉,一聽麟兒報出姓名,立即柳眉倒豎,煞氣橫生,鐵青著一張俊臉,冷笑一聲道:
  “紫陽道人教徒弟的方式,大約只注重幾套拳招劍術而已,認為學了他那幾手不三不四的鬼畫符,就可在江湖上目無尊長,撩事生非,做人處世之道,他一點也不管。無怪最近江湖上的人,均欲把他一舉消滅,這野小子自是饒他不得!”
  麟兒對人異常天真,在長輩面前從不願失禮,但他最恨的就是人家侮辱師門,這女人把自己的恩師大肆抨擊,不禁勾起他滿腔怒火,於是也冷笑一聲道:
  “你當人門弟,辱及人家恩師,前輩做人處世之道,是否也自覺過分偏激?至於江湖上那般夜郎自大之徒,想計算我師門,這一點,還不用前輩擔心,他敢怎樣來,我師門中自有人敢把他怎樣打發!”
  那女人一聲冷笑,巧縱身形,皓腕疾舒,一記毒龍出洞,右掌往麟兒胸部直戳。好麟兒,竟不閃不避,對方掌到前胸,突起發難,一招百變擒拿,左手快如電 光,用天罡指風,往她手腕上輕輕一拂。這黑衣女人正是有城派潑辣狠毒見稱武林的黑寡婦,她由於一時輕敵,右腕被麟兒指風襲中,只感到整條右臂又痛又麻,正 待再發招拼命,一條紅影已翻然蒞止,落在黑衣女人身前,來者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她打量了麟兒一眼,神色壯嚴未發一言,看不出她那喜怒哀樂。麟兒臉含笑 意,靜立當場,視同未見,青城派出言辱及師門,已勾動這孩子的怒火,一出手就是煞著,如不是因為熊姊姊的關係,黑寡婦今晚就得血濺當場!就現在的情形看 來,怒火頭上,即使赤霞女出手,他也不過讓她一招兩式,便會動手傷人,這孩子一經動怒,倒還相當倔強。
  赤霞女將黑寡婦麻穴解開,笑對師妹道:
  “儀兒我已帶至,一切事待問明真像再講,師妹還是先行歇息罷!”
  黑寡婦惡狠狠地望了麟兒一眼,隨著師姊離去,這孩子連正眼也不望她一下,只見他大睜雙目,對峨嵋覺淨一叱道:
  “久聞峨嵋糾合川中各派想作武林盟主,來,來,這與崑崙並無重大關係,只是貴派傳武林技藝,橫不講理,我倒要憑一雙肉掌,鬥鬥你們峨嵋派今晚來此擒人的武林高。,此處地方頗窄,四周林木太多,施展起來,礙手得腳,我看還是往林外去罷!”
  覺淨大師傲然一笑道:
  “你既是侵犯漕宇廟的正凶,那最好不過,就算你今晚逃出手去,老衲自有本事向司馬紫陽要人,數百年來,尚無人敢動峨嵋弟子一毛一發,漕宇廟系峨嵋徒眾 行道江湖時落腳要地,你居然敢在廟中任意傷人,這在我們看來,自是一件極為嚴重的事,你如知悔,速行自縛,隨老衲至峨嵋,自跪山門外四十九天以示懺悔,其 仇可解。否則本門中人必與你為仇作對,永無了時,老衲念你年事頗淺,少不更事,明示爾一條生路,幸毋自誤才好!”
  麟兒一聲大笑道:
  “好方法!好門規!只是爾出家人在此白晝做夢!我也叫你知道崑崙門人的厲害,看看是不是你峨嵋派的人擒拿得了?”人隨聲起,雙腳一縱,升空八九丈,旋 雙臂一揚,又升高了一倍有奇,人在空中,竟用蒼鷹老人傳授的蒼鷹掌法,靈禽拍翼、蒼鷹搏兔,兩式奇招凌空下未,勇猛絕倫。覺淨大師見他來勢太疾,所出招式 又奇詭逾常,不覺心頭一震,忙權掌合什,只宣一聲佛號,一出手就施展天龍八十一式中的怒龍升天。但見一條灰影,沖天而上,人未到,勁風如剪,硬向麟兒直衝 而至,麟兒的蒼鷹搏兔原是頭下腳上,雙掌蘊藏內家真力向敵人當頭罩落,這一來,一朝下擊,一對上衝,彼此形成硬碰硬,誰的功力厚,誰就佔便宜,那情形,確 實危險萬分!
  一瓢僧看得嚇了一大跳,也顧不得與師兄招呼,一縱身,就用天馬行空的方法,快如飛矢,對著二人奔去,人未近,就是一記劈空拳,從覺淨和尚的身後,排山 倒海般地打去。那和尚不理不睬,仍然是雙掌朝上,對上直衝,麟兒也頭下腳上,往下直落,兩人相隔原不過十七八丈遠,轉眼之間,相隔卻只有五六丈的距離。按 情形,覺淨和尚的掌風早已打到,但那孩子卻恍如未覺,一俟兩人相隔不到兩丈,只見麟兒雙掌朝下一翻,打出內家掌力後,竟藉雙掌前撲反應之力,人朝側旁一 翻,他原擅禦氣飛行之術,身輕如葉,往側分翻轉之後,一式巧墜千斤,人又頭上腳下往下直落。這孩子從頭至腳,原生得秀美絕倫,各種奇招異式,滾轉翻騰,舉 手投足之間,無一不恰到好處,只看得穿雲劍客與一瓢僧兩人目定口呆,驚服嘆已。
  覺淨大師一輩子也沒有想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會有這種精純功力,這原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奇事。崑崙派出了這種人物,峨嵋派迄未之聞,就知己知彼言,業已 輸人一著。念頭原是生於一瞬,警覺之念,也隨之提高,但少年所發出之罡風業已當頭撲至,只覺一股壓力,將人呼吸緊緊閉住,那種純陽內熱更迫得人氣血翻騰, 忍受不了。他畢竟有數十年的修為,見多識廣,見了這種來勢,即知這是少林寺的鎮山神功達摩內罡,忙將氣納丹田,穩住上升之勢,用真氣護住全身,雙手往上一 翻,施展數十年修煉的立門秘技毗丘神功。只一下,就把麟兒打來的罡風勉強擋住,但以來勢過猛,也震得他全身氣血翻騰,兩眼金星直冒,竟不由自主,一屁股往 地下坐落。不由滿臉羞慚,兩眼噴火,幸人未受傷,功力未減,於是立定身形,行功運掌,又準備作第二次拼鬥。
  忽聞麟兒一聲大喝道:
  “覺淨大師,峨嵋絕學我已領教,卻也不過如此而已,本待用本派神功乾元掌力將你一舉擊傷,但念你年事已高,數十年修為不易,故臨場縮手,改用少林寺達 摩內罡風把你擊落當場,以鎩你那種狂妄之氣。你們如不放出畢瑤師姊,五十天之內,我將親赴峨嵋,憑雙掌一劍,要鬥鬥你們峨嵋四僧,你不要認為你派中隱藏著 一位絕頂高手,就可以一意孤行,認為江湖道中,別人決不輕易向你峨嵋尋釁。我為維護江湖正義,勢之所至,自無法計及艱難險阻,你如尚不死心,我們就往前面 坪中再事拼鬥!”
  覺淨和尚心懷憤毒,一語不發,縱身一躍,即向前面場中奔去。
  麟兒讓穿雲劍客與一瓢僧先行,自己則緊隨身後撲向場中,見瓊娘已將覺虛大師引來,上官奇手中拿著一柄寒光奪目的寶劍,一見那劍式奇古,就知這劍正是漕 宇廟前瓊娘與楊立比劍時,楊立一招失手,被瓊娘獵取的太阿龍泉。上官奇手中長劍被師叔白雲生紫電絞斷,將此劍贈他,確是神物得主。
  場中型勢正是劍拔弩張,覺虛大師手中持著一張形式奇古的長弓,看情形,這就是他的兵刃。
  上官奇懷抱龍泉劍,雙目注視敵人,狀至緊張,瓊娘手中持著軒轅至寶,俏生生地立在上官奇的身後,一雙星目注視著敵人手中那張長弓,麟兒一到,瓊娘芳心有托,嬌軀靠近玉郎,悄悄地說道:
  “據上官師叔言,這弓是佛門降魔利器七寶神弓!玉英妹暫時藏身林中,出免受傷。”
  只聽得麟兒心中一怔。
  穿雲劍客和一瓢僧聽到瓊娘悄語,忙靜立上官奇的左右兩側,凝神戒備。
  覺淨僧本走在麟兒的前頭,此時始與青城派的黑寡婦從樹林中鑽了出來,兩人一左一右地在覺虛大師的兩側,覺淨向師兄耳語良久,只聽得覺虛和尚變顏變色,無疑是將適纔和麟兒動手情況訴說了一番。覺虛聽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卻有如此功力,哪得不驚心不已?
  覺虛將面容一整,對上官奇喝道:
  “上官施主,司馬紫陽的弟子季嘉麟,擅傷我派中弟子,已與峨嵋種下深仇大恨,不管事情鬧到如何嚴重,老衲必欲得此狂徒而後甘心,苗疆衡山兩派與峨嵋無 怨無仇,深望三位從速離開,不必闖這混水,待我將人擒獲後,崑崙掌門司馬紫陽自會向我要人,一切嫌怨,自有我峨嵋派親自和他解決。否則,一經動手,兵刃無 情,難免誤傷,那時,無事而開罪施主,未免是佛門中一種莫大罪過!”
  上官奇正待答話,忽然鶴峰之上衝起一溜銀光,在明月照射之下,銀光似從一五寸金長、徑可逾寸的東西身上發出。麟兒神目原可以透霧穿雲,仔細一瞧,不覺失聲驚叫道:
  “師伯師叔,千年靈芝仙馬已出現峰頭!我們同往一看如何?”
  覺虛老和尚幹號了一聲「阿彌陀佛」,又對上官奇等一聲獰笑道:
  “老衲之言還望三位施主三思!”話未完,身形疾轉,攜著覺淨與黑寡婦兩人同向峰頭奔去。
  袁玉英從林中走出,人數已齊,於是由穿雲劍客領先,男女老少一行六人,施展輕功提縱術,捷逾奔馬,同朝峰頂進發。
  穿雲劍客以輕功提縱術,享譽武林,一路行來,只覺六條黑影如風馳電掣,奇快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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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30, 12:50 PM   #329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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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鶴峰芝馬c

  六人之中,以袁玉英武功較弱,又不願自落人後,這一奔馳,頗顯吃力。穿雲劍客一見芝馬出現天空,深恐為武林別派所得,專揀捷徑向峰頂直奔,不管絕壁懸 岩,均用天馬行空、八步趕蟬等身法,疾躍而過,袁玉英更無法子跟上了。瓊娘武功雖得心上人著意傳授,於短短數月中,已能馭氣行空,但以時日太短,功力尚 淺,要攜著玉英飛行,內功火候尚嫌不足,然不能丟開師妹不管,遂笑向麟兒道:“袁師妹已無法追上了,你趕緊帶她一程吧!”
  麟兒迴轉身,攜著玉英左臂,玉英粉臉通紅,也只好由他,驀覺身體一輕,全身已離地而起,同時聽麟兒在她耳邊輕聲道:
  “趕快把氣納丹田,然後將功力往上提,減去下墜之勢則一身自然輕鬆靈活得多!”旋又在她耳邊傳了很多口訣,玉英知道這是武林奇學,崑崙派不輕易傳授的馭氣飛行之術,於是謹記心頭,對麟兒愈加感激了。
  片刻之間,已趕上鶴峰,那芝馬尚在空中騰挪飛舞,周圍似乎被東西纏住。麟兒仔細一看,圍著那芝馬之物,竟是數以千計的金頭毒蜂。
  鶴峰之上,縱長逾裡,闊亦在半裡以上,白鶴寺位於正中,坐北朝南,峰頂亂石嵯峨,樹木頗多,沿峰而下,除北部以外,其他三處,並無過分陡峻之處。麟兒等自南部爬上峰頂,芝馬出現之處,正在寺後,峰頭四周,人影晃動,拔劍張弩,狀至緊張。
  穿雲劍客目光如剪,見白鶴寺前面場中,臨江樓所遇見的老人與青衣武師均背手而立,雙眉顰蹙,似覺滿瞼困惑。一見穿雲劍客攜著麟兒等人來到,頓時面露喜 色,那老人向穿雲劍客看了一眼,即和武師領頭先走,逕奔後寺。麟兒將場中情勢仔細一打量,不覺心中異常吃驚,知道今晚如想奪取千年芝馬,必有現場浴血苦 戰,而且勝負之勢毫無把握可言,再一細看三位前輩師執,見他們均帶著一臉緊張情形,尤以上官奇的臉色更為嚴肅。原來場的四周已全被敵人包困,與他們無關聯 的人物,簡直無法插手。
  那千年芝馬已被一大群毒蜂困在空中,離地面約有四十餘丈,左衝右突,均無法破那包圍網,空中的金頭毒蜂多得不可數計,那東西正是黑臉道人飼養之物,原 來他把這群毒物養在一特製蜂巢之內,他身上攜帶著那狀如鼓的東西,以前猜不出它的作用,這一下可算是揭穿謎底。黑臉道人左肩上負著那鼓狀蜂巢,蜂巢的門業 已大開,數以千計的毒蜂飛來飛去,似顯得異常忙碌。那毒峰自是訓練有素,將空中上下四方全部封鎖,酒樓中所見的三個武生及那風騷入骨的紅衣女郎,手中各持 著那長柄銅管,按東西南北四方站立。芝馬向著某一方位飛撲,站在這方位的人,立即縱身空中,將筒柄往前推動,筒內立即噴出一逢血雨,這種血,大約是烏雞狗 血之類,盛在唧筒之內,自然一推即出。
  千年芝馬對鮮血之類的東西,似乎感到畏懼異常,唧筒中鮮血一噴,馬上往後退卻,空中的金頭蜂立即向前飛擁,於是那包圍圈就縮小了很多。看情形,只要等包圍圈縮到某種程度,只須有人縱身一躍,鑽入蜂群,千年芝馬即可手到擒來,這真是活捉芝馬的神機妙計。
  玉面金童袁素涵和那馬臉道人靜立一處,事情很奇特,那馬臉道人見了袁素涵,似乎矮了半截,袁素涵的一言一動,他都得察言辨色,聽命十分。
  袁素涵見麟兒到達,卻似假裝視同未睹。東西南北四方懸岩怪石之內似乎都有人影晃動,無疑已埋伏著武林高手,奪取千年芝馬,陰山派顯屬預先有周密佈置,看來這旁門邪道,勢力還真不小!
  臨江樓所遇的老者和武師,據上官奇告訴麟兒那是泰山派的掌門仟峰老人石頌祥和他師弟千里迫魂鄧玨,鄧玨的父親雲天一鶴鄧雲飛,正埋恨陰山,屍骨未返,泰山派與陰山派結下了不解之仇。仟峰老人知道奪取芝馬之事有極厲害的人物在主持,但還拿不定是哪一門,哪一派?
  這老頭對麟兒很有好感,暗中向麟兒招招手,麟兒含笑走近老者的身旁,招呼了一聲師伯,又向即武師喊了一聲師叔,這幾聲把兩人喊得眼笑意開,仟峰老人攜著麟兒一雙手,仔細一打量,贊道:
  “真是奇質美資呀!”停了一停,始問道:
  “令師是否是紫陽真人?”
  麟兒含笑點點頭。
  老人望著武師,微笑道:
  “多少年來,始終未離開北方,武林中不少高人,我仍卻很少會面呢?”
  又問麟兒道:
  “賢姪是否專為芝馬而來?看情形,其中似有很厲害的人物主持其事!”
  麟兒低聲道:
  “主持這事的,據晚輩猜想,多半是陰山派的人!”
  老人很鄭重其事地問道:
  “那面容極為秀美的少年,是否陰山派的門弟?”
  “他不僅是陰山派的門弟子,而且是陰山派後輩中的第一人物!”麟兒邊答邊注視場中。
  老人恨了一聲道:
  “師弟,我們今晚得把他們攪個天翻地覆!”
  又向麟兒微笑道:
  “你身邊是否有東西能破這群毒蜂?”
  麟兒低聲答道:
  “有是有,但毒蜂太多,想把它一舉消滅,事實上很難。”
  老人點點頭,想了一想,朝著麟兒,正想說話,只見袁素涵對黑臉道人道:
  “王師兄,你將萬蜂巢的金頭蜂盡力控制,千年芝馬已是我們手中之物,自不容人任意插手奪取現成,如有人擅入場中,可指揮金蜂卻敵,兵刃暗器可以儘量往他們身上招呼,但峨嵋青城的長輩們,都是本門最尊敬的人物,自宜以長輩之禮待之!”又向那幾位武生和紅衣女子道:
  “你們可使用噴筒,將包圍圈縮小,使我好攫取芝馬!”
  這群東西一舉一動都有計劃,有步驟,時間和動作都配合得很準,一聞言,四人齊往空中一躍,四把噴筒噴出四篷血雨,那芝馬往上一揚,金頭毒蜂往當中一擁,中間所剩的空間,不過徑約一丈的球體而已。
  袁素涵驀地往上一躍,身子對著那金蜂群中直鑽,瓊娘一聲怒叱,皓腕微抬,一溜烏光,帶著風雷之聲,逕向袁素涵的胸部奔去。這東西快如閃電,疾若奔雷, 威力奇大,無與倫比,袁素涵嚇得身子一翻,從空中直落,人跌地上尚未爬起,白鶴寺的簷下驀地飛起一條藍影,還帶著那銀鈴似的笑聲道:
  “活該!活該!”他那身形之快,直似流星隕地,但還未接近蜂群,黑臉道人驀地將手往萬蜂巢上一拍,只聞嗡嗡之聲大震,成千成萬的毒蜂,快如飛天,對著那藍影奔去。
  藍衣人自也不敢怠慢,忙將雙腳連踩,步步升高,旋見他反手拔劍,錚的一響,神劍已脫鞘而出,劍吐萬道銀芒,擁著一只銀虎,奔騰空際。復揮劍發招,但見 劍氣瀰漫,結成一道銀幕,輝流大地,霞映碧空,一陣風雷之聲,震得山谷齊鳴,金頭毒蜂撞著劍幕,紛紛自落,那聲勢之盛,使在場高手均為之震撼不已。
  瓊娘一見那藍色俊影,即知為崆峒高弟陳惠元,惟恐所發天狼釘於無意之間將他傷害,遂揚手招回,並用一雙妙目,斜睇了麟兒一眼,微笑道:
  “這一下,你該放心了吧!你那念念不忘的兄弟已動手取寶了!”
  麟兒微笑不答,看情形,自是喜悅萬分。
  陳惠元用劍幕護著身子升高後,以居高臨下之勢,向蜂群直鑽,那馬臉道人掛著一臉寒霜,嘴角間還不時露出幾絲冷笑,愈顯得猙獰可怖,陰氣襲人。忽從背後 長袋中取出一徑約兩寸、長約一尺五六寸的圓筒,手中還扣著百火摺,一縱身,人即騰空而起,他一發動,仟峰老人、千里追魂手和上官奇等三人,在一聲怒吼之 下,三條人影齊往場中直撲。但東西南三面也同時竄出三條黑影,對著他們直撞而來,那身形之快,絲毫不弱於這三位高手。只一下,雙方都是一聲悶哼,撞落當 場,彼此一言不發,六人變作三對,立即拳來足往,打得難解難分。
  陳惠元斜落之勢,迄未稍鎩,馬臉道人直撲之勢,待兩人相隔不過四五丈遠近,那情形實在危險萬分。麟兒舌綻春雷,一聲大喝道:
  “陳兄速退,敵人手上持了極厲害的火藥暗器!”
  話雖出口,但敵人已揚百火摺,正待引發筒中之物,陳惠元聞警,驚怔異常,一式八方風雨,劍化萬點銀芒,若天河瀉浪,向四面八方湧來,百火摺已被劍風撲滅。道人被劍光罩住,手中又持著那種笨重暗器,既無法點燃,反礙手礙腳,眼看就得傷在惠元劍下。
  忽聞一聲怒嘯,嘯聲中充滿著無限歹毒,玉面金童袁素涵人從地上躍起,手中長劍一揮,騰起一陣黃霧,立即將馬臉道人和自己的身形一齊罩住。
  陳惠元劍招得手,正擬將那馬臉道人一劍刺傷,並將那歹毒無比、專事害人的火藥暗器一舉毀綽,無奈那玉面金童袁素涵的寶劍太過神奇,一出手就是一片黃 霧,不管靈虎劍光華怎樣強烈,竟無法克制濃霧。思索之間,忽聞袁素涵大喝一聲,嗖嗖數響,夏從劍身上震出內家真力,對著靈虎劍直撞而至。陳惠元驀地感到劍 身一震,招式稍為緩了一緩,袁素涵又復趁勢兩劍,但見一股黃霧,隨著劍尖所指,向外直射,劍身上又迸出萬道紫芒,無數金花,勢若排山倒海,硬將陳惠元劍幕 衝破,遂帶出馬臉道人,氣定神閒地一同落在地下。
  陳惠元也疾落地下,同時心中不覺震驚異常,暗忖,我已得本門絕學十之八九,內力亦自不弱,恩師常道自己拳功劍式在武林中極少敵手,想不到這次下山,所 遇到的人物,論年紀,彼此相若,論功力,似乎比自己還高,這真是一件不可解的事,難道師門威望,果真讓自己一手斷送麼?如果這樣,門中長老訓誨之恩,豈不 等於白費?不管好歹,先和他拼殺一陣再說。
  他將真氣一凝,提劍指著袁素涵道:
  “陰山妖孽,你敢不敢和我再拼三百合?”
  袁素涵冷笑一聲道:
  “待我來和你玩玩!”忽地身形一縮,那人體似乎立即矮了半截,揮劍發招直襲中盤,未俟對方趨避,又復中途變招,繞敵疾攻,式深連環,氣彌六合,招外奪 招,式內藏式,沉雄穩重。若銀漢凝光,逐疾輕靈,似飛雲掣電,剎那間風雷並作,大霧迷漫,氣勢之盛,使在場高手大吃一驚。
  麟兒心想,這少年劍招路式很奇,武林各派所用劍式無一類似。但恩師胸羅萬有,學究天人,麓山傳藝時,謂陰山派之劍式,從未之見,特傳授九九乾元劍招, 以免受敵人精妙招式所纏製,如用軒轅劍和這少年動手過招,仗著寶劍神奇,消除他那劍上黃霧,以破解它的迷蹤作用,再用恩師所傳劍術和他搶攻,八十一招之 內,這少年必敗無疑。但如今用我從天音樂譜中所悟出的周天神劍,配合恩師所傳劍式,就用瓊姊姊的金牛劍,五六十餘招之內,照樣敗他。陳惠元為崆峒後輩中第 一高手,我倒要看他有無抵敵方法,如不幸敗落,再行出手解救,自也無妨。
  果然陳惠元秀外慧中,不愧為崆峒後輩中第一高手,一動手即靜氣凝神,未曾製敵,先求自保,將全身真力都凝在劍身上,那靈虎劍原是太古神珍,這一來劍上 銀芒倍增,銀虎周身光華電射。臨空飛躍,灑下滿天銀雨,惠元的身子已藏在那強烈光源中心之處,敵人自無法看清,同樣的發揮了隱形作用。
  他一揮劍發招,就施展崆峒派鎮山瑰寶七十二式飛雲劍術,但見他,輕似風飄柳絮,步如流水行雲,如淵停岳峙,虎躍龍騰。時而孔雀開屏,巧封來勢,倏又獸 雲吞月,製敵機先,但見劍搖萬點銀星,光化千重彩幕,幾疑是南海泛潮,驚濤千里,天澗涵瀉。果然是崆峒高手,與眾不同,大悲真人,一代名師,武林聖人,七 載心血,毫未白費!
  兩人一搭上手,即實施搶攻,誰也不甘示弱,只覺龍吟虎嘯,霧障雲迷,此時月到中天,青光四射,與那銀芒紫霧,遙映爭輝,兩人爾來我往,爭南逐北,騰挪 起伏,驍勇絕倫,戰到後來越打越快,銀芒紫霧早已糾作一團。忽然一陣龍吟之聲,雙方同時疾落地上,兩柄劍竟糾纏一塊兒,原來互以內家真力凝貫劍身,兩劍相 交,不用奇招異式,互以內力強弱來判生死,在場高手不竟失聲驚叫。除無數毒蜂緊圍著那千年芝馬外,場中眼光都注意這兩個少年的生死搏鬥上。
  玉面金童袁素涵俊臉帶青,殺機隱現,手中持的是一柄兩尺八寸短的紫劍,形式奇古,不知何名,全身功力均凝在劍身上,只要對方功力稍弱,長劍就得脫手。 他劍不斷發出嗡嗡之聲,同時那劍身也不時跟著他的手腕,微微抖動,端的全部力量都施了出來。袁素涵不知與他有什嫌怨,一心一意要置人於死!
  陳惠元星目凝光,劍眉微蹙,蜂腰猿臂,秀逸奪人,右手持著那靈虎風雷劍,左手挽著劍訣,兩目注視劍尖。看情形,顯得鄭重非常,袁素涵劍上加重壓力,他 也立即運用真力對抗,劍身上也不時發出嗡嗡之聲,兩人腳下所踏的原是一塊削平的岩石,內家真力一運上,腳下力逾千鈞,岩石的表面,竟碎裂了不少,雙方都不 言不語,就這樣硬擠硬地對耗著。
  俏瓊娘笑對麟兒說:
  “我們不妨進入他們的防守圈中看看。”
  麟兒點點頭。
  麟兒在左,瓊娘在右,均緩步而出,袁玉英本擬隨之而行,但想到自己功力在這種高手雲集之下實不是人家對手,跟著人家,反使其掛慮自己安危,礙手礙腳,倒不如跟著穿雲師伯和一瓢師叔兩人站在場外,看情形變化再行動手。
  麟兒瓊娘還未進入場中,那馬臉道人攜著四位弟子早迎了上來,他們手中均持著那圓筒狀的火藥暗器,馬臉道人陰森森地說道:
  “兩位如不止步,可別怪我竹山神君要動手得罪了!”
  麟兒眨了眨大眼睛,口角間嗡著一片笑意,還拿眼望瞭望瓊娘,對馬臉道人的話直似未聞,兩腳不停地又邁進了好幾步。
  竹山神君怒叱一聲,手中百火摺一揚,對著那鐵筒口處一放。「嗤」的一響,筒內噴出一篷烈火,還夾著煙硝毒汁之類,噴射距離達三丈餘遠,端的歹毒非常。
  麟兒功力已臻絕頂,驀地秀眉一揚,雙掌一推,達摩罡風已隨手而出,但見一股狂風,疾勁非常,對著烈火煙硝毒汁一撲,只一下,就把那些東西硬擋回去。道 人總算閃避得快,雖避過正面,但還是被罡風邊緣掃中了一下,不但紅雲噴火筒被打落地上,而且道袍上被卷回的烈火燒了幾個大洞,本來是氣勢凌人,目空一切, 而今卻變為驚弓之鳥,目定口呆!
  他那四大弟子,論心思,似比乃師精靈,麟兒雙手前推之際,他們即知道這孩子大有來頭,招惹不得,於是左右雙雙,不約而同在斜刺裡飛躍,麟兒的達摩罡力,遂一同避過,真是掌震元兇,走了幫兇,未免美中不足。
  俏瓊娘對著道人一聲冷笑道:
  “道長師徒騰挪之功,確屬精純,足見平日在這方面下了功夫不少,否則,在這種凌厲掌風之下,要保不受傷害自是很難。紅雲噴火筒算不得什麼厲害之物,若再有其他新奇功夫,不妨一試,以印證所學如何?”
  竹山神君身為一家教主,平素自視很高,何曾受過人家輕視?這一遭受瓊娘奚落,不覺引起滿腔怒火,一聲怒叱,緊跟著身形閃動,排山運掌,力道千鈞,惡狠 狠地向瓊娘疾攻而來。瓊娘迎著來勢,一上手就用崑崙派鎮山神技七十二式斬龍掌實施搶攻,奇招異式,層出不窮,論功力,竹山神君自是深厚得多,但遇上了這種 武林奇學,自己的各種招式似乎都被人家克制,片刻之間,已對拆了十餘合,竹山神君殊無法勝得一招半式。
  麟兒知道心上人與敵人纏戰,目的在於使自己有捕獲那芝馬機會,蘭心蕙質自是可感,她俏艷天成,賦性敦厚,柔情蜜意,每令人不能自己,他對她那種愛憐之心,與對師妹白衣龍女,確實難分軒輊。
  軒轅既在心上人的身上背著,有此至寶防身,敵人自是無法加害,而且乾元內力,她也鍛鍊了五六成,個把敵人,那還用得著提心吊膽?
  他邊想過走地進入場中,陳惠元和袁素涵還在那兒對拼內力,兩人的臉上,都已汗漬涔涔,再拼下去,看情形非兩敗俱傷不可。
  麟兒皺著一雙秀眉,忽然想得一計,忙走近兩人,滿臉嚴肅地對玉面金童低喝道:
  “袁兄不必在此逞威,我憑手中到,三四十招以內,管教你落敗,如不相信,就此一試如何?”
  袁素涵心中大怒,正待開口喝罵,忽覺陳惠元的劍力逾千鈞,劍作龍吟,震得自己的劍往旁邊一盪,前胸大開,陳惠元將手中劍順勢往下一遞,劍尖上嗡嗡之聲 大震,劍卷一片銀芒,勢若排山倒海,對著袁素涵胸口直刺,袁素涵想揮劍解救自己危勢,但對方手法迅疾異常,一著棋差,處處受製,這個人美如玉、心如蛇蠍的 惡少年,為得千年芝馬,血濺鶴峰,殆成定論。
  劍尖已遞到袁素涵胸口之上,美少年只有瞑目待死。西北兩向人影飛騰,還帶著幾聲怒叱,但麟兒就在陳惠元身旁,敵人高手再多,自也無法挽回這種危局。忽 然陳惠元覺得他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何必動則傷人於死?驀地將劍招往後一撤,一臉天真,望著麟兒看了一眼,麟兒秀眉微蹙,但也立即報之一笑。
  來的高手人還未曾落下,劈空掌力即挾排山倒海之勢,對著陳惠元麟兒兩人直攻,這時兩人已心心相印,盡在不言,身形同時一轉,即對空發掌,以牙還牙,掌 風凌厲無匹,敵人的劈空掌風不但起不了作用,而且全部卷回。但來人實非弱者,身在空中,大袖微揚,即將卷回的風力托向上空,人亦疾落而下。
  來的兩人,一系巴山派的掌門一涵道人,另一位則打扮得非僧非道,半截黑袍,一雙烏手,手中指甲特長,盤旋在兩手指頭之上,披頭散髮,形似厲鬼,麟兒一打量此人來勢,即知這正是襲擊崑崙山的主要幫兇,陰山派裡以陰險狠毒著稱的黑手怪。
  再把全場形勢一打量,場內尚有仟峰老人、追魂手,和上官奇等三人正與那哭道人、長耳客和喪門僧往來奔逐,作殊死搏鬥,這三對打的時間最長,最慘,也是劇烈。
  瓊娘和竹山神君,此時正打得難解難分,她已把七十二式斬龍掌術全部抖露出來,循環顛倒,虛實莫測,把那竹山神君弄得團團疾轉,狼狽異常。看情形,他即使功力再高,也還得敗在這種奇異掌下。
  一涵道人一見麟兒後,滿臉帶著驚疑之色,忽地舌綻春雷,一聲大喝道:
  “無恥淫徒,大巴山上,你已是掌下游魂,僥倖逃得一命,又來此山作什麼?司馬紫陽教出了你這種弟子,誘使人家女門人背叛師長,不能以門規處治,崑崙派的聲威自是一落千丈,虧你還有臉在此見人,今天如不把你力震掌下,江湖道人哪有正義存在?”
  大巴山一幕慘絕入寰的景象,又重新湧上了麟兒的心頭,無辜少女秦蓮貞為搭救自己,不惜劍傷師叔,最後則橫劍自絕,暴屍巴山,千古埋恨,那得不使他痛心萬分!他天生至性,自是癡情,木然而立,已忘卻身在強敵包圍之下,四周險象環生。
  陳惠元手抱靈虎劍,與他並肩而立,果然是絕世金童,天生一對,臨風玉樹,對映爭輝,袁素涵和他們兩人一比,未免自慚形穢,兼之心如蛇蠍,更不能與人家同日而語,這一來,自更嫉忌,他突然一聲長笑,那笑聲悠長洪亮,又當夜闌入寂,只笑得山谷爭鳴。
  陳惠元怒道:
  “你有什麼事值得這樣高興?”
  袁素涵打量了麟兒一眼,帶著滿臉輕蔑,冷笑道:
  “我笑你們這班以俠義自居的人,居然作出江湖上千古未有的醜事,誘使青年女子弒師滅祖,弄得人神共憤,天地不容,不能當時橫劍自絕,反在此耀武揚威,寧非奇事?焉得不笑!”
  陳惠元怒道:
  “你親眼看到?”
  袁素涵不理他所問,仍繼續訴說道:
  “這種天人共憤的醜事,我言來也自覺污嘴,自不願再提,反正彼此心裡有數,但剛才比劍的事,我袁某卻還得有所申明,武林中最講究的就是憑真實本領單打 獨鬥,最使人瞧不起的就是用陰謀詭計暗算別人,我和你陳某以真力相拼,那種無恥之徒卻故意使用激將法,以分散人家心神,總算我袁素涵不經一事,不長一計, 鶴峰頂上幾乎遭人毒手。但我還不太甘心,要憑雙掌一劍領教人家幾手高招!”
  麟兒和陳惠元正待出言相騷,驀地背後微風颯然,麟兒項下那紫龍佩玉,忽然啪的一響,迸出萬道露光,千重瑞彩,碧霞里金芒四射,紫龍影繞著二人周圍,疲 轉不已,碧霞照射之下,兩人身後站著一位青襖老者,身上佩著一個高銅古鏡,發出青濛濛的一片光芒,滿臉茫然不解的神氣,正待閃身飛出光幕之外。
  季嘉麟知道紫龍神佩百邪不侵,迸光發警,必定事出非常,忙將真氣一震,那威力自是大增,碧霞暴長,整個峰頂都在碧光紫芒籠罩之下。那懷鏡老者此時如在光天化日之下,縱慾逃遁,反覺欲蓋彌彰,只有老著臉靜立當場。
  麟兒轉回頭,一見老者正是大巴山上使用青靈鏡遁去身形,暗施偷襲,使自己身受重傷的磨鏡叟,遂手指一涵道人和袁素涵兩人,冷笑一聲道:
  “剛才兩位交相斥責,含血噴人,而今倒弄得不攻自破,大巴山上我遭受一涵老道師兄弟三人聯合圍攻,磨鏡叟意施隱身法,暗中傷人。是你巴山門下女弟子, 看不過你們這種卑劣行動,於是捨身救助,是非之心,人皆有之,這純是出於義憤!未必就可以引誘叛師之罪而見責!正如你們自己所言,江湖上講究的是真實本 領,單人獨鬥,你們二人圍攻一個,已是不該,更何況利用隱身遁形之術暗下毒手?更不料磨鏡叟今晚又重施故技,幸我王佩神奇,神光普照,魔鏡無力,惡人現 形,你們這批武林敗類,人間惡魔,可以說好話說盡,壞事做絕,我也不欲多言,大家不妨各憑手段,盡力施為好了!”
  那黑手怪人本是站在一旁,低眉垂目,靜悄悄地不發一語,兩只黑手,卻不住地在盤弄他那些捲曲的指甲,那指甲也與旁人不同,生得其黑如墨,其利如刀,可 以隨意伸卷,甚是靈活方便。他緩緩睜開那雙怪眼,精芒電射,盯著麟兒惠元注視了好久,突然咧嘴一笑,這一笑,使兩位美少年,突感到一股涼意,打從腳底一直 冒到頂門。他大搖大擺地向前走了兩步,那情形更使人噁心不止,驀地他一聲長笑,咧著一張血盆大嘴,黃牙外露,惡臭沖人。
  麟兒食過紫蘭仙寶,遍體帶著蘭香,對那衝來的口臭,尚還不覺,惠元自是難耐,正待揮劍出手,只聽黑手怪大喝一聲道:
  “好個不知輕重的東西,叫你們也嘗嘗我陰山派的厲害!”右掌疾吐,那卷著的黑指甲,突然伸直,形似五柄利劍,帶著一陣腥風,勁疾無匹地對著惠元直戳。
  陳惠元心頭一怔,自從師迄今,就未曾聽到有這種打法,但他畢竟武功高強,靈虎劍突往下一揮銀芒倒卷,帶著一陣風雷之聲,硬往那長近三尺的五根指甲削去。
  黑手怪以劍勢過於凌厲,而且劍是仙兵神物,不敢硬接硬擋,右手指甲隨心意自動卷回,很輕巧地把惠元下削之勢避過,在手卻平肩推出,手頭指甲驀地往前一 彈,好在他左手指甲在崑崙山戰中被上官奇削掉了三根,威力減少很多,陳惠元對他鬼指甲戒心特長,未等彈出即卷劍後撤,兩人爾來我往,一道劍芒,七條黑氣, 緊緊地纏在一處。
  蜂道人自陳惠元從白鶴寺屋簷飛出後,即用毒蜂對他漫肆攻擊,不意他手中靈虎劍太過神奇,毒蜂被他劍光傷了不少,這一攪亂,空中毒蜂亦隨之大亂,幾乎失 卻控制,他巢中蓄著蜂王,忙用手對著蜂巢連拍三掌,那蜂王發出一陣嗡嗡異嘯之後,才逐漸把那紊亂情狀予以穩定。蜂道人兩眼注視空中,對那飛騰的千年芝馬看 了一陣,又用手把萬蜂筒輕輕地敲了七下,筒中蜂王發出一陣時斷時續的異嘯,空中群蜂突然將那包圍圍乾年馬的空間緊縮,而且愈縮愈小,動作也愈來愈快。蜂道 人臉作桀桀笑,得意非常,那腳步緩緩向前移了幾步,看情形,他似乘機取寶,那風騷入骨的紅衣女人,原是竹山派惟一的女弟子石榴女,竹山神君和蜂道人對這位 姿色迷人的女高足,可以說是雨露均分,兩男夾一女,原本是一「嬲」
  字,個中情形,不言可喻。她蓮步姍姍,嘴角間噙著笑意,俏生生地來到師叔跟前,看情形,師叔得了這種天材地質,自然也得分羹一杯,否則,床第之間,她也來個冷面峻拒,管教你徹夜難熬,有道是「最難消受美人恩」,蜂道人哪得不識?忙笑著招呼道:
  “準備好那牛血唧筒,這東西只要濺著一點血,就立即墜落地上,與活捉的效用相同,只要得到它,我和你同分,免得你晚間不依,煞得師叔難受!”
  石榴女抿嘴一笑,忙持著唧筒,凝神以待。
  麟兒眼觀八面,耳聽四方,看空中那毒蜂包圍芝馬情形和蜂道人那劍拔弩張的情勢,知道他們欲動手取寶,忙把革囊打開,伸手往裡面一探,但隨即拔出。忽聞 嗖的一響,一溜黃光從袋中飛出,快如弩箭,對著毒蜂群中直鑽,一陣騰挪,空中毒蜂,如灑下漫天花雨,紛紛下墜,蜂性合群好鬥,一見同伴受傷,竟顧不得那千 年芝馬,紛紛朝著那身發黃光、長約五寸的東西擁來。這東西狡猾異常,力道很大,並且身上還可能蘊著奇毒,在空中橫衝直撞,金頭毒蜂可以說遇到克星,挨著就 死,撞著就亡,死蜂不斷地從空墜落,蜂道人也認不出這究竟是何種毒物,竟能克制毒蜂。
  袁素涵一見麟兒放出那黃光後,即注目空中,心中起了滿腹狐疑,看到麟兒那漫不經心的樣子,不覺更為困惑,一俟黃光鑽入蜂群,空中毒蜂即紛紛下墜,不覺 心中一震。暗想,父親贈與蛇杖老人之物,與這東西似乎相仿,但也還不及它的迅速勇猛與機智。再說,蛇杖老人何以會把本門珍視之物贈與敵人,但仔細對空一 瞧,那東西一俟毒蜂接近,即噴出一絲黃霧。如不注意凝視,月光之下還真不容易看得出來,毒蜂只要撞著黃霧,可以說無一倖免,的確是陰山掌門最為珍視、但為 了籠絡洞庭幫以擴展水上勢力、因而不惜割愛贈人的陰山天蜈!這一來,不覺心頭一震,忙大喝一聲道:
  “王兄留意,這是掌門人所養的陰山天蜈,招惹不得,趕快用五雲噴火筒將它擊退,空中芝馬,用噴血筒從速捕取!”說完,又惡狠狠地朝著麟兒、惠元看了一眼。
  蜂道人一聽那少年放出的竟是陰山天蜈,當下心中大吃一驚,忙從袋中取出那五雲噴火筒,用火摺點燃後,縱身空中,筒中噴出的烈火對著蜂群中的天蜈掃去, 這陰山天蜈自從食過了芝蘭仙寶及靈石天露後,本身功力業已比原來超過數倍,它兩翅騰空,快加電掣風馳,五雲噴火筒雖然歹毒,哪能被它一下就噴個正著。驀地 雙翅一揚,促見一絲黃光,帶著嘶嘶之聲,已穿出蜂層扶搖直上,忽然翻轉身形,收雙翅,又從高空疾落,對著蜂道人頭上直撲,蜂道人手上的萬雲噴火筒所噴出的 煙火毒汁,原不能歷時很久,這時筒中煙火業已大減,蜂道人隨身空中之勢業已到達到最高點,人自然從空中降落而下。飛蜈下降之速,卻比他快得太多,看看距離 頭部不到一丈,只好用噴火筒護住頂門,這東西還是怕火,早已避開煙火毒汁,又復騰空直上,蜂道人忙用幹斤墜降落當場,只嚇得面容變色,全身冷汗浸淫,空中 的的乾年馬與他那珍逾性命的金頭毒蜂,一古腦兒都忘得乾乾淨淨。
  金頭毒蜂被天蜈一陣疾攻,蜂陣已是大亂,又被蜂道人五雲噴火筒一掃,更燒死了不少,五雲噴火簡之處這時已形成了一大缺口,空中那千年芝馬,早已脫困而 出,往峰頭之下直落,石榴女一聲驚叫,噴血筒已噴出一蓬血雨,對著那銀芒掃去,僅見銀光打閃,芝馬朝峰頭下落之勢迄末稍鎩。這原是朝北方的一面,端的陡峻 非常,峰頭之下,亂石嵯峨,喬木灌木之屬生得異常稠密,那芝馬落下後,遍體銀光即歸烏有。不要說四五寸長而善自趨避的的乾年物,就是再大數倍的死東西,只 要落在這峰頭之下,你就個別妄想獲得。袁素涵、一涵道人、竹山神君和他師弟蜂道人等,站在峰頭之上,望了一眼,氣得變顏變色。
  麟兒心地仁慈,覺得這種千年靈物留在世間,與人無害,與世無爭,何必一定將它擒獲食用?芝馬脫困飛落峰頭之後,他不但無動於衷,倒為靈物得生慶幸,此 時場上搏鬥的尚有五對。仟峰老人與哭道人各憑一雙肉掌,兀自打得難解難分,那老人施展泰山派獨門拳功,奇招百出,但哭道人一雙肉掌,也得陰山派的神髓,雙 方你來我往,拳打腳踢,都顯得輕鬆之極。
  追魂手鄧玨與陰山派有殺父之仇,對手正是陰山四怪之一的長耳客,這東西麻臉大耳,黃髮尖嘴,貌相雖醜,武功卻奇,雙手持著兩頭帶刃的一極帶子,和追魂手手中長劍對攻對拆,看情形,兩人若無一方死傷,決不願罷手。
  上官奇和喪門僧卻用徒手撲鬥,間或兩人都使用劈空掌,乾脆都是硬接硬架,雙方似乎都帶著滿臉倦容,內家真力在硬挨之下實無法過分持久,這一對打得異常吃力。
  瓊娘和竹山神君,鬥得並不太久,斬龍掌力威力奇大,神妙無方,竹山神君被她一陣疾攻之下,迫得有守無攻,看情形,勝負之數,即可決定於俄傾。麟兒對心 上人原是憐愛萬分,唯恐她行道江湖時受人欺侮,不惜將師門絕傳著意傳授,想不到心上人在短短數月中,竟能練到這等地步,自是喜悅萬分。
  陳惠元和那黑手怪打得卻至為從容,那靈虎劍卻似乎未發揮全力,而且有若干招數看來不似劍招,他卻硬把它用在劍招之內。麟兒心中不覺一怔,暗想,這是什 麼劍法,恁地怪模怪樣?再仔細把敵人兩手所用招數一看,幾乎使麟兒笑出聲來,原來陳惠元看敵人用指甲當兵刃,覺得怪好玩,他天真淘氣的地方和麟兒委實沒有 兩樣,竟暗中偷學人家的招數,把它變作劍招,而且也悟出了不少道理。黑手怪被他手中寶劍一陣亂攪,倒弄得摸不清他的門路,反只好隨著他的劍式,慢慢地和他 對折,麟兒心中暗笑道:
  “這真是告訴徒弟打師父!”
  袁素涵與一涵道人等四人看著芝馬飛逃之後,驀地將麟兒包圍,一涵道人冷笑一聲道:
  “人家已獲的靈藥,你卻故意破壞,使之逃跑,武林之中,自是容你不得!”說完,反手一拔,長劍出鞘,靜待麟兒動手。
  麟兒卻不加理睬,拿眼一打量磨鏡叟與蜂道人,見二人滿臉殺氣,手提長劍,久已躍躍欲試,袁素涵卻一股獰笑,閒立一旁,不言不語,意向難測。
  蜂道人大喝一聲:
  “動手!”三把長劍同時出手揮動,但見三道青光互一盤旋,矯驍無旺,同向麟兒身上直卷。
  麟兒一聲喝笑道:
  “這就是你們所講的武林中單人獨鬥的招法麼?”一道紫光倏從三人劍氣中直衝而出,風雷併發,力挾千鈞,招名佛光普照。圍攻的三位江湖高手,只覺眼前一 片金星直冒,凌厲劍風迫使三人在同一時間,倒退數步。三人心頭不由震驚萬分,始知這少年身懷武林絕學,千萬輕視不得,於是均寧神靜氣,各以全身內力凝注劍 身,劍身上發出一片嗡嗡之聲,扣人心弦,三道青芒,光長十餘丈,盤空矯繞,交織成一座劍幕,緊緊將麟兒罩住!
  袁素涵漫不經心地將手往金色錦囊裡一插,旋握著右手緩緩地走到陳惠元與黑手怪跟前,兩人正一招一式地互相對拆。陳惠元天真無邪,無什心機,只知偷學人 家的怪招,毫未注意別人的隱襲。袁素涵忽將右手一揚,一蓬黃霧對著陳惠元迎面直撲,待其發覺,已於不知不覺中中吸了一口,忙發動飛雲劍術護住全身,人也趕 緊向旁飛縱。袁素涵大喝一聲道:
  “你已中了我本門的七絕玄霧粒,就是大羅真仙也無法解救,你還走得了麼?”說完,身形微閃,撲上前,又打出九幽掌力,陳惠元正想用太乙五靈掌抵敵,誰 知真氣未動卻已頭痛欲絕,這種毒粉,大約一經吸收後,即使腦神經中毒,只得勉強揮劍,硬將黑手怪攻來的毒指甲避開,縱步往前飛躍,躲開毒掌風力正面。但胸 部尚被毒掌餘風打中,只覺一陣陰寒之氣直透心肺,登時全身血液欲凝,人已搖搖欲倒。
  麟兒在三位高手圍攻之下,手中劍招百出,驍勇非常,如怪獅搖頭,怒龍入海,迫得圍攻三人不敢逼近,瞥見袁素涵出手灑出黃霧,惠元竟步履踉蹌,往旁倒退,知道受傷不輕。
  這一驚自非小可,便使出自創三百六十周天神奇招數,第一式大地春回,長劍由身後一繞,人隨劍轉,劍化萬朵梅花,卷起滾滾狂風。跟著劍身一陣震動,陡見 金花亂閃,有如風吹千樹紫梅,臨枝搖曳,曼舞生姿,人在金花覆體之下,身劍合一。又似經天長虹,霞映碧空,緊跟著隱隱雷鳴,紫龍佩上碧霞閃閃,金光紫龍繞 身疾轉。與此同時,場地之上又衝起一座十彩光幕,紫氣騰宵,龍影飛躍,光幕之中緊裹著一條紅色俏影,風馳電掣而來,兩人雙雙向惠元身側疾落。袁素涵與黑手 怪被這種聲勢震住,雙雙往斜刺裡躍開,眼望著這一雙男女,心中不住發愣,麟兒瓊娘兩人,在仙兵神珍護體之下,由麟兒抱著惠元,將他細看一眼,人已氣若遊 絲,跡近彌留。麟兒眼淚紛紛地朝著他臉上直落,惠元似已驚覺,竟強提中元之氣,睜開眼望著麟兒瓊娘,俊臉上似帶著一絲苦笑,兩眼熱淚朝下直流,嘴皮激動, 竟已無力發聲。瓊娘忙從麟兒革囊中取出玉瓶,正待給他吃食芝蘭寶及靈石露,但惠元星目口唇漸閉,人已逐漸走向死亡之門。麟兒面色慘白,也不知應如何解救, 只有流淚不止,瓊娘看到這種情景,粉目中竟也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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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雙佩合璧a

  惠元在麟兒手中,因體內毒傷發作過快,雖欲強提中元之氣向麟兒瓊娘道謝一番,並請將自己屍體用火焚化後,連同師門至寶靈虎風雷劍一同送返崆峒。無奈這 種陰山獨門毒粉毒掌,不但奇毒絕倫,而且一經發作,你越想用真氣護體,它越發叫你死得迅速。惠元剛想開口,突覺頭痛欲裂,心疼如絞,雙目一閉,牙關一緊, 心脈亦逐漸衰微,這正是人死斷氣的先兆。
  麟兒眼淚紛紛下落,瓊娘看到這種淒慘景象也禁不住嬌軀微顫,手中抱著芝蘭仙寶的玉瓶也幾乎跌落。
  上官奇、穿雲劍客、一瓢僧及袁玉英等人均趕至麟兒身旁,連泰山派的掌門人仟峰老人及其師弟追魂手鄧玨也同時躍至。
  在場這麼多的高手,見惠元除臉色慘白、手腳冰冷以外,全身似無半點中毒之色,均猜不透陰山派這種毒功毒粉到底要用何種解藥?
  麟兒用乞憐的眼光問上官奇道:
  “奇叔叔,你對毒藥暗器之類見多識廣,不知這需用何種解救之法。此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又懷著赤子心腸,救救他,也可說替武林中挽回一重劫運。”
  上官奇嘆息一聲,內心似乎極感不安,囁嚅說道:
  “賢姪,奇叔對這種毒功,竟猜不透他用的何種毒藥,因為一般毒藥一經發作,他身體膚色多與常人不同,至少在瞳孔方面應有擴大現象。而今這幾種跡象毫無,毒藥範圍雖廣,我自認還知
  (缺頁:434一435)
  援,這朵武林奇花恐怕要從此萎謝不起,忙將真氣運足,向著身上紫龍玉佩一口噴去。但聞波的一響,萬道碧霞騰空直上,金光紫龍將麟兒、惠元、一瓢僧及袁玉英等四人一齊籠罩。
  一瓢僧盤膝坐下,懷中抱著惠元,但覺他全身冰冷,如摟著一塊玄冰,其寒入骨,禁不住牙齒打抖,不覺心中一懍,用衡山派內功心法打起坐來。但覺龍虎會合,氣透十二重樓,更以一瓢僧系佛門高弟,一經運用心動,一切付諸無人無我,這一來,寒氣不侵,抖顫立止。
  麟兒見一瓢僧接去惠元後,驀地牙齒打抖,他心中早已有數,旋將口一張,吐出一股真氣,直向陳惠元口中鑽去。同時雙拿一陣搓揉,那雙潔白無塵、其瑩如玉 的手掌,忽然變作朱紅色,朝著陳惠元身上一陣推拿。但見他兩手熱氣蒸騰,掌走一百零八穴道,那手法至為乾淨俐落,在場高手無一不震驚異常,咸認為十五六歲 的少年,具有武林中這種罕見的手法,誠屬異事。
  其中佩服最深的要算穿雲劍客了,他見過紫陽真人的功力,更敬重真人的熱心為友,他看到麟兒的舉動,無一不酷肖乃師,論武功卻似比真人所習更廣,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
  麟兒用口中真氣,手中真火,為陳惠元去毒除傷,這種療毒之法最耗人內家真力。但麟兒用的是崑崙派絕傳神功太清仙法,而且,應用天體運行之理化神為氣,道氣歸元,這一來,本身真元,穿流不息,雖略有損耗,並無礙於本身功力。
  這種內家真火在惠元體內一逼,陳惠元的身體已不再有冰冷之感,相反地,他那體溫已慢慢增高起來,可是卻愈來愈熱,心脈亦愈覺微弱短促。這情形,比發冷 還死得迅速,一瓢僧因嚴寒已去,故也退出禪功,一見麟兒使用真火除毒後,竟把人轉冷為熱,傷者危險程度依舊半分未減,不覺雙眉深鎖,輕輕地對麟兒說道:
  “賢姪,這毒力真厲害,祛去奇寒,帶來高熱,不但以暴易暴,而且來勢更兇,看情形,還真不好辦呢!”
  麟兒也看出情形不對,但無計可施,正值焦慮之際,驀見一溜紅光疾如飛矢,對著麟兒頭上光幕飛來。眾人抬頭一看,只見那飛行之物長約五寸,色作赤紅,側有雙翼,嘴上雙鉗,開翕之間,絲絲黃煙直射而出,飛行時震翅作響,那銳嘯至為清脆,遠近可聞。
  上官奇見是麟兒破蜂道人金頭毒峰時所放出的飛天蜈蚣,不知它從什麼地方鑽出,大約見著紫龍佩的光幕即飛返助主。這東西雖是天地間的惡物,但對主人卻極 為忠心,而且遇上毒物,即能自動發警。一身輕靈,飛行迅速,身蘊奇毒,對付惡人毒物,委實再好沒有。場上諸俠,知道這小東西是麟兒豢養的,見它那種亂飛亂 鑽的情形,象對這光幕似又懷著極端恐懼的心理,不由心中好笑。上官奇心中忽然起了一種奇怪念頭,但又無法決定,遂緩步穿入神佩光幕之內,見陳惠元危險情形 並未因麟兒使用本身真元真火祛毒除傷而減少。而且傷者冷去熱來,只燒得他臉似朝霞,唇焦口幹,似是非常難受,知道這種毒傷,如不以毒攻毒,端的無法解救。 自己所想到的方法,或能切合實用,也未可知,而險傷者毒發至此,生死不過一紙之隔。這一招若不能見效,也不至於傷上加傷,死得更快。遂含笑對麟兒說道:
  “賢姪,你快將那只飛蜈招呼下來,或能從它的身上,想得解救之法!”
  麟兒略一怔神,用左手往上一招,天空飛蜈已隨手而下,竟落在麟兒肩上。袁玉英一聲驚叫,她擔心它會咬麟兒一口,那一來,人未救轉,逆事成雙,又在強敵包圍之下,一日之間,連躺下兩個功力最高的人物,豈不教人束手待斃?
  上官奇微笑道:
  “這東西異常靈慧,決不至輕易傷害自己人,放心好了!”
  天蜈一聽,振翅長鳴,似乎極為得意。
  麟兒輕笑道:
  “對方為我至交好友,身受毒傷,我用真元真火祛毒療傷之法,竟無效果,你如助我一臂之力,使傷者早痊,我願賜爾天露一匙聊作酬勞?”
  那蜈蚣歡嘯一聲,振翅一躍,落在惠元左臂之上,用嘴上雙鉗一夾,竟把陳惠元白臂上夾了一道小小裂口,那黑紅色的鮮血,津津冒出。
  麟兒心中頗覺忐忑不安,對著小飛蜈輕喝道:
  “你那嘴上的毒至為劇烈,決不能讓他傷上加傷,否則立予重責!”
  那天蜈用嘴對著咬破之處實施吮毒,麟兒想用功力將病人體內的毒素儘量從傷口處排除,俾惠元能早脫險境,念頭一動,那口中白氣竟爾增大了很多,手心熱力亦為之劇增。不一刻,創口處竟突現浮腫,周圍作赤黑色,流出來的血水不但又腥又黑,而且流的極緩,天蜈卻用嘴把它吸去。
  只看得上官奇驚心駭目,暗道:
  “這是一種什麼毒?卻有這樣的厲害!如不是撞上陰山天蜈這類奇異毒物,還真沒法把人救轉!”
  麟兒加足功力排毒,不料惠元左臂浮腫愈來愈劇,而且整個臂膀都作青黑色。原來他沒想到,他可將功力儘量加足,但創口只有那麼大,天蜈只有這一條,而且 天蜈須將吮取之毒吸入腹中慢慢化去,必要時,它還得浮停水上,慢慢地將腹中毒素,排出體外。麟兒一急,這小東西漸漸應付不過來,排出的毒素,天娛吸取不夠 快,都積存在左臂之上,這左臂安得不腫不黑?如不是上官奇在旁邊發覺得早,惠元這條膀臂準完。
  原來上官奇看到惠元的臂膀愈來愈粗,而且愈來愈黑,已感到驚奇,暗忖:
  “怎麼又產生這種奇特變化?”他又仔細注意那蜈蚣,只見它原來一身色作赤紅,但現在的顏色卻已轉為深褐,這雖引起他的疑竇,但並不算太大。最使他吃驚 的是看到那蜈蚣腹部頻起頻伏,似感到異常吃力,正待開口問麟兒,驀地見到麟兒那全神貫注、加緊運功的情形,這才恍然大悟,不由長舒一口氣,暗道:
  “這孩子簡直是在那兒揠苗助長,哪得不僨事?”
  他忙笑阻麟兒道:
  “賢姪,你運功過猛,天蜈吮毒不及,不但傷者左臂積毒過多,無法宣泄,而且天蜈本身所吸的毒化解不淨,這一來,它自顧不暇,吸毒工作愈加受阻,目前情況,卻很不是好兆呢!”
  麟兒一聽此言,忙將秀目一睜,略一打量,上官奇所講的話確是一點不假,遂將功力突減,以為這一來,惠元體內的毒素不至於排除太快,讓那天蜈吸收不了。 不意惠元的毒傷經麟兒的芝蘭仙寶及靈石天露兩種藥力一散佈,又經真元真火一驅除,天蜈一吸吮,幾方面同時發動,全身毒素均奔向傷口,麟兒減低真元真火,雖 然使速度降慢,但還不是天蜈一時吸取得了的,天蜈本身不由因所積毒素太多,業已產生自身中毒現象,惠元左臂亦因全身奇毒匯聚而愈腫愈大。
  麟兒正焦慮萬分,上官奇也沉思不語,那天蜈不住地鼓動雙翅發警,這警號表示它難以支持,必須麟兒速行援助。
  驀聞一聲怪笑震人心弦,笑聲甫落,有人用一種怪聲怪氣的口吻道:
  “袁師弟,你不是常常想念一個什麼全身著白、嬌絕人寰的女子麼?場中那紅衣女子,細腰圓臀,一貌如花,看情形,床上功夫一定不弱。你如願意,趁著那兩個厲害的免崽子,一個在斷氣,一個在號喪,我們來個群起而攻之,先把那紅衣女子幹了再說,你意如何?”
  話聲未落,卻又聞一種近似狼嗥的聲音道:
  “玫瑰雖好,硬摘未免有刺,袁師弟的長相,確不比那兩個免崽子差,娘兒們愛的是小白臉,只要師弟願意,據我看,大可不必硬來。師弟如略示愛意,那紅衣 女子還有什麼不情願?再說,投身陰山門下,我敢說比哪一派都強!所須考慮的是崑崙派那免崽子,整日裡與娘兒們膠在一起,說不定把那紅衣女子已玩得像一只爛 靴,想脫還脫不掉呢,師弟如果弄到手,江湖上的人說稱亂挖牆腳弄來一只破靴,你說那多冤枉!”
  那惡徒滿口嚼蛆,只聽得俏瓊娘渾身發抖,追魂手一聲大喝道:
  “無恥惡徒,你今晚如活離此處,那算你生來命好?看劍!”一撲上前,振腕出劍,但見一道白光騰空而起,如怒海驚濤中,卷起千重白浪,白光里幻成一只獨 角神犀。加以追魂手系泰山派一流人物,與金竹禪師忘年論交,幾番訪問,禪師以他生性至孝,對友忠誠,並且與陰山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人又虛心求教,遂將他一 身絕學著著實實地傳他不少。金竹禪師輩分極尊,為苦行禪師一傳恩師,功力自不比尋常,鄧玨有此機緣,不能不算奇遇。他生平性格有乃父之風,雲天一鶴劍術盛 稱於武林,能獨上陰山大戰元霧真君,雖然絕頂埋恨,但英氣猶充塞入寰。追魂手勇比乃父,肝膽照人,一見麟兒秀逸奪人,熱心為友,武功又高不可測,不覺愛之 至極,而對手敵人又是自己誓欲掃蕩的強仇世恨,有此種種原因,哪能不激發他那同仇敵愾之念?一出手就是一記白紅貫日,對著那答腔的陰山惡徒哭道人當心就 刺。
  哭道人哭喪著一張臉,形如惡鬼,半截黑飽,一雙赤腳,滿口黃牙,臭氣四溢,但功夫可高得嚇人。沉犀劍分心刺來,他只把身形一矮,驀地全身短了半截,追魂手神劍刺空,正待抽劍換招,對方卻慢條斯理用那哭喪的聲音道:
  “你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憑你泰山派那幾下毛手毛腳,也想捧崑崙派的臭腿,管天下人的閒事,那叫做自不量力,惹火焚身!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此處,最好加入本門深造,精研那不世絕學,如蒙本門長輩垂青,那你一生都受用不盡!”
  這些惡徒陰險之極,對追魂手竟來個威脅利誘,只可惜把方法用錯了對象。
  追魂手聞言之下,深仇大恨湧上心頭,不由鐵青著臉怒叱道:
  “無恥狂徒,速閉著你那一張臭嘴,否則叫你死得更快!”
  朝北部的懸岩邊還靜立著兩人,正是那長耳客和喪門僧,這兩個活寶,一個是麻臉大耳,黃髮尖嘴。一個是掃眉吊眼,馬面尖頭,一矮一高,宛如兩只山精水 怪,但賦性淫惡、陰險狠辣,也是江湖劫運當興,魔群中出現了這種為害人群的惡物。他們不但本身功力奇高,而且陰山五魔又在江湖上與他們暗中聯絡,本身功力 又大得出奇,一般說來江湖上幾乎無人可以與他們為敵,幸而岷山派赴崑崙復仇時,崑崙五子得苗疆二奇一女之助,應付得宜,未肇鉅變,陰山四惡沒有討得好去。 袁素涵還被人趕得狗走雞飛,逃回老巢後,遂向陰山五魔哭訴其事,老魔頭表面上顯得滿不在乎,暗中也吃了一驚。遂把小魔安慰了幾句,並准許他們在江湖上自由 走動,聯絡各派門人,專與武林中俠義道為難,並暗中監視他們的行動。他們主要對象是崑崙派,老魔頭又切實囑咐他們,對事不得稍有疏忽,不能把握對手形勢, 不准輕啟釁端,這樣告誡了一番,這般惡魔才稍減那股狂妄之氣。但惡人畢竟劣根性重,那狂妄之氣有時不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第一次發話的正是那長耳客,小魔袁素涵正靜坐在東邊一只石墩之上獨自沉思默想,長耳客講出那種下流話,一面在逗他師弟,一面在激怒群俠,想把群俠中幾 個功力最高的人牽制住,然後出奇制勝,用高手把麟兒一舉拐走,或是當場擊斃。這種陰謀詭計,他們在絕峰懸岩之下,業已計議完妥,並派出高手四處找尋那墜落 懸岩的千年芝馬。分配完畢,於是東一個西一個,像幽靈似地監視著群俠,只等一發動猛攻,每個人均接著所計行事,以免亂了步調。長耳客一聽追魂手怒斥哭道 人,又不內發出一聲冷笑道:
  “老大!(這是他稱呼哭道人之語,因為陰山四惡,按年齡以哭道人為長,余則為喪門僧、黑手怪及長耳客)你和這班混蛋談什麼理,早點打發他不就得了嗎?”這惡徒可以說是十惡之尤,把別人都看作膿包,話說得好輕鬆容易!
  哭道人被他這一講,果然低眉垂目,他原是一臉鬼像,這一來,越顯得陰氣森森。只見他垂手僵腿緩緩地走近追魂手道:
  “我們要打就打吧?”
  哭道人慢條斯理地用手在腰間摸了半晌,拿出一根烏光閃閃的東西,寬不過一寸五六,長卻只有兩尺二三,很像一根褲帶子,但細看卻又不似,因為頭端卻帶著一副鉤,色作赤紅,怪裡怪氣,非常使人感到不解。
  追魂手心中暗想道:
  “這批惡魔人怪,兵器也怪,倒要小心應付。”遂喝道:
  “你既然拿出兵器,就請趕快發招,免得你延誤了向閻王報到的時間!”
  哭道人幹號一聲道:
  “我行道以來,從未用過兵器,因為你想死得快,才用我這百難一見的武林至寶千年毒蠍鉤,這東西只要一中上,就會毫無痛苦地死去,這總算對得住你吧!”
  追魂手哼了一聲道:
  “誰死誰不死,那只有天曉得,醜鬼,你還是不要把話說絕的好!”
  哭道人進步發招,揚鉤直逼,這東西一施展就發出一種厲嘯,酷似鬼號,而且那鉤鉗自動開翕,不但可以傷人,而且可以攫奪並夾斷對手的兵刃。只要內力充沛,千年毒蠍鉤軟硬由心,這種外門兵刃在武林中尚屬少見。
  追魂手一見鉤挾厲嘯,勢若排山倒海而來,仗著手中沉犀劍可以斷金截玉,遂用毒龍出洞的招式,對著鉤鉗一絞,但聞一陣龍吟鬼嘯之聲,沉犀劍不但未將鉤鉗削斷,反被把鉗子一把夾住。
  追魂手不由心中一怔,趕忙退步撤招,臂凝真力,手中劍往後一帶。
  哭道人仗著自己力大招沉,兵刃奇特,也退後半步,把鉤往後一拉,意圖以內力把追魂手掌中劍硬奪過來,不意鄧玨武功精純,心思細密。同時以手中的寶劍系 廬山派鎮山之物,如給敵人奪去,或毀在自己的手中,身為泰山派門中長輩,那一來豈不見笑江湖?念頭一轉,手中招式立變,右腳往前疾跨一步,劍轉推波助瀾, 僅聞嗡嗡之聲,其響震耳,閃閃流輝,其光奪目,劍身上下襬動,對著哭道人胸前一推。這一著,疾快異常,而且力道異常威猛,儘管哭道人武功高內力強,但在這 種出人意外之變招情勢下,也無法使手中的軟兵刃來硬拆鄧玨這一式推波助瀾,而且他手中所持的又是聞名遐邇的沉犀劍。
  哭道人只好把手往上一帶,鉤鉗一松,輕輕往旁邊一縱,旋揮手變式,枯樹盤根,巧取下盤。這東西如一條怪蟒,挾著一種扣人心弦的異嘯,往鄧玨腳下就卷。
  追魂手心中一怔神,將身子往上一彈,拔空八尺以上,疾揮沉犀劍,含著一陣風雷之聲,往哭道人頭上砍來。這惡道將頭一縮,那身子立即矮了半截,避過劍招後,立即怒吼一聲,舞著那千年毒蠍鉤,猛如怒龍翻海,迅如閃電騰空,奇招異式,毒辣逾常,向追魂手一陣疾攻硬逼。
  追魂手雙眉倏揚,也立把劍式一變,泰山派的仟峰劍術在武林中極負盛名,一出手,即嶺落風回,飛砂走石,若驚雷、若疾電,起落進退,沉穩奇正兼而有之。
  這一來,彼此都打出一腔怒火,一個是陰山四惡之首,功力奇詭,毒蠍鉤如怒龍探爪,疾攻要害。一個是泰山兩老之一,招式精純,沉犀劍如閃電騰空,力爭機先。眨眨眼,四十餘合已過,兀猶難分高下。
  哭道人見對手劍招竟有這等精純,不覺心中暗驚道:
  “這些所謂俠義道的武林人物,倒也不全是酒囊飯袋,居然能和我這名不見經傳的千年毒蠍鉤打得高下難分。恩師曾傳我一種武林秘技,據云能打金鐘罩,擅破 鐵布衫,後來又被我用七絕毒藥淬煉過,更變為歹毒絕倫。這種三尖七絕毒菱,我自從學過以後,還珍藏未用,何不拿出來在這姓鄧的身上開張發市?”心念一轉, 遂故意把手中鉤往回一帶,對著麟兒盤坐之處直竄。
  鄧玨一見敵人撤招疾走,而且跑的方向又是麟兒盤坐之地,雖然在他周圍尚有高手環立,但與自己對手的敵人竟輕而易舉地被他撤招逃走,這如何向人交待?遂滿感不是味兒,哭道人抽招一走,他一聲狂笑道:
  “武林敗類,你逃得脫麼?”話未落,竟施展八步趕蟬的身法,朝著哭道人的身後直追。
  忽見一道藍光,從哭道人的手裡脫手而出,同時這惡道還幹號了一聲“著!”
  喪門僧睜著一只鬼眼拍手大笑道:
  “老大,真有你的!這老小子想不到閻王處報到,除非他十八代的老祖宗積了德!”
  鄧玨一見敵人居然使出暗器,而且先出手後發聲,這種蔑視江湖常規的惡徒,簡直天人共憤。一見他那打出之物,來勢非常疾猛,而且體帶藍光,嘯聲震耳,知道決不是一種尋常暗器,正擬用內家罡力一舉將它擊落。
  忽聞一聲清叱道:
  “惡徒無恥,看寶?”但見一道金光從瓊娘手腕魚籃之內一衝而出,那東西原來是一只金色鯉魚,在晨曦照耀之下,栩栩如生。只聞一種清嘯響徹行雲,身如飛 矢,靈巧已極,飛行路線系從上而下,翻身後竟朝著那藍光一撞,驀聞錚的一響,那藍色毒菱竟被打落地上,那金鯉魚一嘯飛回,瓊娘手揮魚籃,輕輕朝金鯉一兜, 立即將怪鯉收去,只看得敵我雙方的在場高手均自定口呆,彼此卻不知這妮子用什麼手法能控制這種匠心獨創、收發由心的暗器。
  原來麟兒與瓊娘朝夕相對,把從天音樂譜中所悟出的天體運行之法悉數傳了她,並將天山神丐所傳的陰陽內罡又改進了不少,瓊娘用這種特殊罡力操縱那金鯉,不但收發辦已,而且對以滾轉翻騰,這在武林暗器中確屬少見,遂使正邪心折。
  哭道人一見隔山絕傳一出手,就被那自己口頭輕薄過的俏妮手用一只金鯉魚打落,雖然心中吃驚,但兇威兀猶未殺,淒笑聲裡,雙手連揚,“嗤嗤”數響,八點藍光,兩奔追魂手鄧玨,四點則逕取瓊娘及麟兒盤坐之處。
  瓊娘見惡徒大逞凶威,七絕毒菱連環出手,立將秀眉一揚,雙目神光畢露,手揚處,一陣呼嘯之聲自籃中一擁而出,但見紫芒亂閃,六條金鯉,分奔那六只毒 菱,“錚錚”數響後,毒菱雖然紛紛擊落,但金鯉也被震落了一半,敵人功力精純,確也未可輕視。擊落的金鯉,一只為鄧玨拾得,另兩只被仟峰老人順勢接在手 中,餘則仍由瓊娘用魚籃網去。
  哭道人陰陽怪氣地對追魂手道:
  “好一個泰山派的長輩人物,自己一身功力不濟,卻仗著粉頭為你撐腰,我不屑見你這種男不如女的人物!”說完,竟掉轉頭,想撤手就走。
  追魂手一聲冷笑,巧縱身形,竟攔在惡道的前面,幽幽地說道:
  “你這江湖敗類,想藉故脫身麼?只怕沒有這樣簡單。江湖上一般條規,暗器未發之前,必先出聲招呼,毒藥暗器,尤以如此!你不合先出手後招呼,所用的東 西又是武林中視為禁忌的絕毒之物,你既然蔑視武林常規,則無論何人,都可以把你這種歹毒暗器消滅。你昧於責已,反在我面前大逞口舌之利,難道認為我手中寶 劍不利,斬不掉你這心如蛇蠍的惡徒麼?”
  雙方緊握兵刃,虎躍龍騰,又復鬥在一處。
  長耳客手指仟峰老人,一聲怪笑道:
  “你們有沒有人敢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仟峰老人正待出場,穿雲劍客將他阻止道:
  “目前強敵環伏,傷者正在緊要關頭,敵人這種打法,可能系分散我們的實力,因為一個打一個,他們的人比我們的多得多?看情形,他們只待我們防護的人盡行出手後,即會對麟賢姪儘量發動攻擊!道兄可暫留此處,這凶徒,待我來收拾他好了!”
  仟峰老人含笑應允。
  穿雲劍客著玉英代他防護麟兒,懷抱金牛劍緩步而出,他年逾八十,尚猶紅光滿面,精神飽滿,內外修為,日益精進,靜立似淵停岳峙,舉步若行雲流水,面對長耳客,氣定神閒,莊立不語。
  長耳客怪聲怪氣地問道:
  “是不是你這糟老頭想和我來對拆幾手?”
  穿雲劍客把兩道壽眉一揚,一聲冷笑道:
  “陰山門下的江湖敗類,你們這種陰謀詭計,我早已洞若觀火,要打就來!武林中的俠義道決沒有貪生怕死之流!”
  長耳客狂笑道:
  “既然不怕死,待我來打發你早點上路好了!”雙刃帶著隨聲出手,帶頭雙刃,如錦蟒吐信,火舌逞威,著著不離穴道。
  穿雲劍客不敢怠慢,揮劍發招,紫霞迸出,剎那間,光搖冷電,聲挾風雷,也實施強硬搶攻。
  長耳客總以為自己手中的雙刃帶,系師父太陰僧匠心獨創之物,帶用千年揉毛雜以金絲編織而成,帶頭雙刃更是陰山之上五金至寶萬載寒鐵所造。帶子上裝有調 節機簧,長短由心,不但不畏寶刃割斷,而且還可截削敵人兵器,有此絕大便宜,在兵刃上就高人一著。並且自己還有一身精湛功力,對付這個糟老頭應絕無問題, 哪知穿雲劍客手中的金牛劍威力奇高,全然不懼那帶頭雙刃,他本身的劍術亦極為精湛,不管你如何搶攻,他不但防護得異常周密,有時竟奇招迭出,反守為攻。
  長耳客知道要急於戰敗這個糟老頭,尚屬不易,而對手穿雲劍客更知道這陰山四惡不易對付,雙方一謹慎,互不容易得手,遂不盡地纏戰著。
  仟峰老人一看場中情形,並將敵人高手略一盤算,不覺壽眉雙鎖,點頭嘆息,用眼把傷者的情勢一打量,更使他大為吃驚。
  原來陳惠元的左臂竟已腫得不能再腫,那臂上蜈蚣,因腹中積毒過多,自身中毒極重,那吮毒作用也愈來愈弱,看情形,它本身已有奄奄待斃之勢。
  麟兒與上官奇,一時也無可為計,上官奇正在伏首焦思,麟兒還在運功為惠元驅毒,但因想不出清除積毒之策,急得滿頭都是大汗。
  惠元半倚半臥地靠著一瓢僧,雖然已有呼吸,但仍雙眉深鎖,秀口緊閉,神智似尚未恢復過來。
  仟峰老人笑對瓊娘道:
  “賢姪女,這幾個惡魔暫由我來監視,你速穿入光幕之中,助麟賢姪一臂之力。目今情勢頗險,傷者能早點脫離險境,俾麟姪能鬆開手腳,對付這些惡魔,則形勢或可馬上扳轉過來。”
  瓊娘大吃一驚,她一心雖然記掛玉郎,但經哭道人長耳客一罵,使這妮子氣昏了頭腦。
  她知今天危險重重,陰山派有高手五名,巴山、竹山,各有其二,峨嵋青城的高手竟隱而不出,含意不明。其中峨嵋雙僧那武功,除了麟兒,在場諸人恐均不是 對手,如果群起而攻,危險情形確實不敢想像。她經仟峰老人一提醒,忙疾轉身形,打量光幕中的眾人一眼,不覺芳心大怔,遂一躍入內,迫不及待地對上官奇道:
  “奇叔,姪女懇求你速去弄一盆水來,愈快愈好,遲則不及!”
  上官奇一時拿不准她的心意,但見她說的鄭重,也就不便再問,於是一躍而出,直奔白鶴寺中而去。
  他一入香積廚,見桶中滿儲清水,於是提起就跑,剛出寺門,卻見巴山派的掌門人羅伯韜早已氣定神閒地阻在前面。
  這惡道機詐絕倫,他扼守的地方正是正南方向,大約身形躲在寺後,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可是他卻把麟兒等人的動作探視得清清楚楚,他對李嘉麟雖無深仇大恨,但以大巴山系他盤據之所,讓人雙掌一劍即攪得他馬仰人翻,這口氣他又焉能忍受?
  上官奇提水疾出,他已知傷者一定遭遇了特殊變化,這一桶水說不定就是安危的轉捩點,實施截擊,讓他們得不到水,也無異於扼殺敵人。
  一涵道人羅伯韜這一主意果然惡毒,他手橫長劍,冷笑一聲道:
  “上官奇,你我平素並無半點嫌怨,可以說井水河水,互不相犯,但崑崙弟子季嘉鱗引誘本門女弟子,殺傷長輩,自為武林門規所不容,本派亟欲得而甘心,望你能就武林道義上協助本門一臂之力。則不僅我羅某承情,本派上下人等,亦將咸感高義不已!”
  上官奇用眼略一打量,故意問道:
  “尊駕執掌哪一名山?主何宗派?”
  一涵道人忙道:
  “貧道不才,忝掌四川巴山派!”
  上官奇哈哈大笑道:
  “好一個一代名門,武林宗主,幸會!幸會!”
  一涵道人被他這一捧,大有飄然欲仙之感,竟連稱不敢當。不想上官奇心思最詭,本來想趁勢挖苦他一頓,一見他經故意一捧,竟毫不設防,遂突起發難,一記劈空掌勢如排山倒海,對一涵道人胸前直襲。
  在猝不及防之下,一涵道人忙向旁一閃,但左助猶被掌風撞中,一陣奇痛攻心,上官奇哪管他生死,提水一躍,竟施展那凌虛絕技衝入紫龍光幕之中,這時光幕中的情形又復為之一變。
  原來瓊娘一見天蜈有奄奄待斃之勢,便知事情不妙,而今想解救這危險局面,先得解救這條蜈蚣,她忙從麟兒革囊裡取出蘭寶天露,用玉匙舀了半匙露水滴在天 蜈吮吸之處,這法子還真靈,那蜈蚣一見天露,異嘯了一聲,鼓動的雙翅立即停止,將天露吸完後,體色遂逐漸轉紅,吮吸工作也加快了很多。
  麟兒秀目微睜,對瓊娘點頭一笑,瓊娘也以一笑報之。
  上官奇提了一木桶的水放在瓊娘身側,見危險局面業已緩和不少,不覺暗中舒了一口氣。
  瓊娘把蝻蛇丹放在水內,提著桶擺在一瓢僧的身側,並笑道:
  “煩師叔把傷者的左臂,浸在水中,那傷口最好與水面齊,這樣,天蜈吮取的毒汁就可立即吐回水內,蝻蛇丹本身有解毒的作用,立可將水中的毒素清除,此法如果能收實效,傷者可能很快就好!”瓊娘話聲未落,只聞有人發話道:
  “崑崙弟子季嘉麟誘人女弟子,滅師欺祖,罪大惡極,武林中正義之士莫不恨之入骨,自來鶴峰,天使滅亡。而今業已四面被圍,陷身重伏,為免誤傷武林同道 起見,特請與崑崙派無關者立即退出鶴峰,否則玉石俱焚,恕難負責!”這話連續說了兩遍,發話人口齒極清,一聽就可知是那袁素涵所發。
  上官奇冷笑一聲,對瓊娘道:
  “圍攻業已開始,你可用軒轅至寶,維護此處,我們在週邊擋他一陣,只要傷者餘毒已盡,麟姪即可起身禦敵了!”說完,即穿出光幕之外。
  袁素涵發話之後,一見無人答應,立即道了一聲“攻!”喪門僧和黑手怪正持搶先出手,忽聞一聲“阿彌陀佛”,西面樹林之內已走出兩個高大僧人。兩人都是 一樣的灰色僧袍,白襪芒履,左邊一個懷中抱著一張奇式古弓,背上還插了七根鐵箭。右邊一位則雙掌合什,背上卻背一把刀,黑套紅柄黃穗,這兩人正是峨嵋四僧 中的覺虛和覺淨。
  二僧剛步入場中,正待發言,背後又飛出三條人影,左邊是赤霞女,右邊是黑寡婦,背後則站著熊玉儀,赤霞女黑寡婦彼此都是一臉怒容,熊玉儀則低著頭,似乎顯得頹喪之極。
  上官奇把來人一打量,知道情形極為不利,遂與仟峰老人並肩而立,只持敵人發功攻勢,就只好與之硬拼。
  覺虛覺淨雙目如剪,對上官奇視同本睹,卻把眼光落在仟峰老人之上,覺虛從鼻孔哼了一聲,對仟峰老人道:
  “石居士,你何時與崑崙派發生淵源?”
  仟峰老人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哪行賣這筆賬,立即還以顏色,但見他兩道壽眉一揚,也從鼻中哼了一聲道:
  “老朽與崑崙派毫無淵源,插手此事,純為路見不平而已,倒是大師們,不知何時投靠了陰山派,來與這幾個少不更事的孩子作對手?”
  這一反唇相譏,確使覺虛答不上話,他雖是佛門弟子,但貪欲比常人更盛,僧袍微動,捷似飄風,人隔仟峰老人尚有三四丈遠,右手駢二指對著仟峰老人期門穴就是輕輕一戳。
  仟峰老人功力精純,自視極高,對他這種對空點穴的手法焉能不識?忙運足全身真力,疾伸右手,憑空對和尚胸部抓來,這是泰山派的五靈爪,一經中人,傷及肺腑,比和尚的對空點穴只強不弱。
  雙方都知道厲害,發招後,立向旁邊一躍,互相躲開,半斤八兩,誰也沒有傷誰。
  覺虛雙眉一蹙,隱蘊殺機,一聲怒嗆道:
  “你接我一掌試試!”聲落人到,進步欺身,立右掌向仟峰老人頭上猛劈。
  這位泰山派的掌門人,一見這和尚力大招沉,而且用的都是煞招,雖然心中氣憤,但不敢硬接來招,忙將左袖往上一拂,用真力把對方掌力封住,同時身子往左 邊一轉,右掌往覺虛左肋上按來。這一招,蘊藏著小天星的掌力,功能碎石,和尚雖然用真氣護身,但也抵擋不住,他哪肯隨意吃虧,突收招變式,縮左手,合右 掌,然後將兩手往上一翻,左手橫敲對方極泉,右手巧打巨骨,一招兩式同時施為,如功力稍差,則很難逃出這種奇招異式。
  一聲長嘯如鶴唳雲天,泰山掌門人竟施展那仟峰掌法,但見風搖千樹,袖揮流雲,巧閃輕騰,橫拿直點,著著攻人要害。那峨嵋高手更是得勢不饒人,天龍八十一式,招式精奇,如雲詭波譎,力道沉猛,若石破天驚,你往我來,打得難分難解。
  鶴峰頂上作殊死鬥的已有三對,兩對互以兵刃爭生死,這一對則以拳腳分高下,搏鬥之慘使人驚心駭目,嘆為觀止。
  黑寡婦一旁觀戰,卻不斷為陰山派與峨嵋派助威,這女人心性偏狠,昧於是非之辨,恨麟兒點臂之辱,直欲殺之以為快,見覺淨注視場中變化,迄未動手,忙笑語道:
  “師兄,敵人高手僅剩下上官奇和一瓢僧兩人未出,何不趁機下手,將他們一舉擒拿?
  遲恐生變!假如再失良機,豈不悔之已晚?”
  熊玉儀鳳目含威,暗嗔師叔,同時一臉焦急之色,幾番反手拔劍,似欲臨陣倒戈,但均被她師父赤霞女若有意無意地用眼色將她止住。
  覺淨大師緩步而出,上官奇立即應戰,雙方都知道被此功力精純,勢不可侮。覺淨拔出背上寶刀,刀一離鞘,聲作龍吟,刀名七巧,有截金、斷玉、發警、避邪、祛毒、驅寒、發光等妙用。此時刀還在手,即覺萬道銀光奪目,千絲寒氣襲人,在場的人均不禁暗贊好刀。
  那喪門僧和黑手怪更睜大一雙怪眼,心中不住盤算:
  “能否將它設法取得?”如果不是峨嵋有傾向陰山之勢,為這刀當時就得出事。
  上官奇拔出龍泉,劍一離鞘,那和尚怒從心起,惡向膽生,大喝一聲道:
  “上官施主,這劍本是本門鎮守之物,你竟從我師姪身上攫取到手,這是一件違反江湖常規的大事,你得向貧僧有個交待!”
  上官奇一怔神,但立即心中有數,遂冷笑一聲道:
  “廬山門下的女弟子畢瑤,被貴派將人擄去,廬山赤蛟劍竟落在你峨嵋手中,這事又如何解說?”
  一問一答,針鋒相對,覺淨被人反口相向,難以答言,竟惱羞成怒道:
  “手底下分強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看刀!”刀展怒龍出海,分心就刺。
  上官奇一閃身避過刀招,足下巧踩連環,劍展玉鉤斜掛,直攻對手側面。
  這一來,好事成雙,場上打鬥的竟是四對。
  袁素涵一聲大笑道:
  “時不我予,機不可失,分攻合擊,盡在袁某掌握之中,我們還不打等什麼?”話音未落,但聞嘯聲四起,北邊懸岩之下,又衝起三條人影,身輕如絮,落地無聲,竹山神君、磨鏡叟與蜂道人竟聯袂而來,與袁素涵立即合在一處。
  一涵道人受了上官奇一掌暗襲之後,雖覺左肋異常疼痛,僅仗著自己丹藥神奇,與本身內功精湛,在白鶴寺調息一陣後,立即平復。一聞袁素涵出聲攻擊,遂也 迫不及待地走了出來,袁素涵將人數略一打量,見在場高手,連自己與青城派的人數不計外,竟有六人之多,而且每一個都是江湖一流高手,論實力,自能以壓倒之 勢戰勝敵人。當即將人分成三對,喪門僧與蜂道人,黑手怪與竹山神君,一涵道人與磨鏡叟,每組各攻一面,他自己也獨擋一處。並囑掌力暗器兵刃不拘,對敵人能 生擒最好,否則可予當場格殺,鬧出來的後果,由陰山派一手承擔。分派已畢,三組各分開,不約而同地都把目光注視在那紫龍幕之上。
  那光幕把人看得有點觸目驚心,但見碧霞閃閃,從高空簾卷而下,碧霞裡紫芒電射,冷灩迷彌,金龍疾轉,勢若排山倒海,驚天動地,那聲勢實駭人至極。
  三組六人各發出一聲異嘯,六隻手不約而同平胸推出,呼嘯聲裡,六種不同的罡風同時出手,但聞狂風滾滾,雷鳴隱隱,山頭上,磨盤大的石子都被那種狂颶罡力卷在空中,挾雷霆萬鈞之勢,直向那光幕壓去。
  光幕裡,麟兒正重新加足功力,一心一意為惠元驅除體內餘毒之際,驀覺警兆連連,紫龍光幕被四周壓力一擠,搖擺不定,同時覺得自己身上似負有萬鈞之力,幾種鉅震分從四方八面而來。只震得五臟翻騰,兩眼金星直冒,不是師門至寶威力強大,馬上就步惠元後塵!
  忙收攝心神,減少療傷功力,勉強發動伏魔神功,香風四起,神妙處莫可端倪,佩玉得神功之助,光幕又重趨穩定。
  袁素涵見一擊無功,九天神霧劍隨手出鞘,嘯聲起處,人已騰空,但見一溜紫芒,彌天黃霧,隨劍身滾滾而出,剎那間,風雷共作,地動天搖,劍勢如疾電恢 濤,力逾萬鈞,對著那紫龍光幕直落。光幕裡突衝出一條纖影,緊接著幾聲清叱,似見來人手揚處,輕雷數響,空中又迸出一座十彩光幕,而且紫光電時,金花朵 朵,霞映碧空。最奇的是金花叢裡紫龍影隱現頻仍,明珠一顆,銀光閃閃,騰挪空際,把那紫龍影襯托得絢麗無儔。這一來,只看得正邪兩方的人均為之驚歎不已!
  兩重光幕,一上一下,如閃電驚雷,雙方劍光一接觸,但聞一聲雷震,聲徹九霄,那漫天黃霧被那銀光紫芒一掃,立即紛飛四散,同時金花叢裡的紫龍影,仿佛探出那碩大無朋的利爪,對著那九天神霧劍抓去。
  袁素涵一見紅衣少女手中寶劍太過神奇,不覺心神一怔,但以來人不過是一位貌如仙姬的女子,心裡哪服這口氣,忙避實擊虛,搶攻來人側面。紅衣女子原是瓊 娘,論功力與袁素涵相差太遠,而且禦氣飛行之術剛習不久,最多也不過五成功力,騰挪滾轉,袁素涵要比她靈巧迅速得多,她如不仗著心上人寶劍神奇,根本難以 為敵。瓊娘心思極細,見強敵疾攻側面,忙施展那學而未全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化解對方招數,雙方纏戰約廿徐合,瓊娘終以真力不繼,軒轅至寶的威力,難 予儘量發揮,不覺粉黛浸淫,嬌喘不已。突聞袁素涵一聲詭笑道:“你再接這幾招試試!”招隨聲變,劍影如山,人從四方八面疾及而來,這原是蚩尤九幽寶錄中的 百魔劍術,神奇處自非等閒,瓊娘雖仗神劍儘量苦撐,仍被袁素涵那凌厲劍氣震得幾乎從空中跌落。
  袁素涵一招得手,膽子自是更大,疾攻猛打,奇招異式綿綿出手,瓊娘不覺心神微亂,眼看就得傷在袁素涵的劍下。
  忽聞一聲清嘯,劃空而來,嘯聲未落,一條白影業已飛臨上空,緊跟著一聲清叱,但見銀芒耀眼,素梅萬朵,電射而出,剎那間,花雨繽紛,清香四溢,銀龍影 震甲盤空,追逐著一顆碗大明珠,銀麟抖處,彩雲片片,漫天飛舞。彩雲梅花叢裡,一白衣少女手揮一枝銀劍,隨著那清叱之聲電射而下,迎著袁素涵手中所持的九 天神霧劍奮力一削,袁素涵自也不肯示弱,手中劍凝真力往上一絞,兩劍相交,鏗然一響,聲作龍吟,只震得山谷皆鳴,鶴峰頭山搖地動,雲霞裡人影紛飛,兩人各 被對方真力震得往後一分。袁素涵踏霧臨風,疾如電閃,那女子飛雲掠鬢,捷似風馳,兩人都被對方功力震住,分身後,各伏首察看手中神劍,各見神劍完好無缺, 禁不住舒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上石頭。
  那白衣女子人在空中,兩眼卻不住地打量地下那紫龍光幕,一臉驚疑之色顯露於眉宇。
  瓊娘與袁素涵迎戰數十合後,只覺得力竭筋疲,雲鬢汗染,貼身衣衫盡濕,正值身臨強敵掌風劍影包圍籠罩之下,白衣女適時馳援,解了自己危局,這時適值兩人凝神運氣之際,準備再竭全力一拼,忍不住將那女子略一打量,不禁又驚又喜。
  但見她鵝蛋臉,翠柳眉,肩如削成,腰如約素,雲鬟霧鬢,翠袖迎風,靨壓芙蓉淡點,步似楊柳輕搖,貶肥環,輕燕瘦,翦水雙眸,隱含著三分羞意。白綾裙 下,微露著一雙蠻靴,正值豆蔻年華,萬縷柔絲,綰不住芳心一片,幾疑蕊宮仙女,千種情愫,歷塵劫謫降九天,手挽驪龍,自有千重殺氣,項懸神佩,隱蘊萬道紫 芒。
  瓊娘一見白衣女子這種打扮,已知來者為誰,對她不但心存感激,更暗贊這個天仙化人的少女,無怪他花前月下夢繞魂牽,自己雖也是一代天人,但與她一比, 不能不承認葉不如花,貌差一著。繼又想到,自己一生幸福,全在乎她見面時喜怒之間,如果她有己無人,則自己一生將因為她而一手斷送,這一來,縱使自己身無 所惜,可是心上人勢將飲恨終生。
  瓊娘正在左思有想,驀聞袁素涵一聲冷笑道:
  “來人想是司馬紫陽之女,憑你那幾下功夫,前已是我懷中之物,就是強練數月工夫,再勤奮,也強不到哪裡,還是聽我良言相勸,速隨我雙返陰山,自有你一生的好處!否則刀劍無限,舉手無情,縱後悔,也來不及!”
  白衣女翠眉微豎,嬌喝一聲道:
  “陰山邪孽,前次如不夾尾飛逃,早系我恩師掌下游魂,而今又在此處興風作浪,如叫你逃出手去,又不知要害多少好人,從速納命!”
  袁素涵賊眼如電,將二女看了一眼,但覺白衣女一塵不染,渾身無半點煙火氣,直似天仙一流,紅衣女則又俏又艷,嬌滴滴宛如盛開牡丹,雙方各擅勝場,互有 獨特風韻,如得二女並侍,則自可享盡人間溫柔,雖成佛成仙,其樂亦萬不足以比擬,這一想入非非,不覺筋疏骨軟,遂滿腔含笑道:
  “你二人或是聯手,或是單人獨上,袁某均樂於奉陪!”
  瓊娘正待揮劍動手,白衣女滿臉含笑道:
  “這位姊姊請慢動手,小妹和這賊子原有過節,必須親手將他擒縛,好教他死得甘心!”說完,也不待瓊娘答言,長劍一揮,灑下漫天銀雨。剎那間,劍氣如虹,劍影如山,直向袁素涵當頭壓去。
  袁素涵仰天長嘯,揮劍發招,劍彌緊霧,勢扶風雷,人存白衣女森森劍氣之中繞身疾轉,更藉著九天神霧劍有掩身迷蹤之用,自己腕力又強,遂使用百魔劍術中 的神奇招數,群魔亂舞。這一來,仿佛有七百支利劍,分由四方八面疾攻而來,蚩尤的九天神霧劍原是魔家至寶,除軒轅劍是其克星外,它如靈虎、驪龍及太乙五靈 諸劍,雖是前古仙兵可以抵擋,但均無法克制,至於盧山青城雖有幾柄斷金截玉的利劍,但比起這魔家異物,那功效幾無法與之同日而語了。
  白衣女見敵人招式奇詭,不敢怠慢,忙施展師門一百零八招釋祖伏魔劍術,這套精奇招式,講求以靜製動,以逸待勞,以不變應萬變。她持著驪龍至寶,不管袁 素涵的劍招如何迅速,先用劍護住全身再說,如是在銀霞清輝繞體盤轉之下,袁素涵只覺強光刺眼,自己的劍雖幾度攻入劍幕,但不是被人用真力彈回,就是兩劍對 撞,發出一陣龍吟之聲。
  袁素涵突將身形一矮,全身骨骸一陣輕響,人卻矮了半截,這原是魔功變化的一種,江湖上耳聞其事,卻未見有人能使用這種特殊功力,不覺使在場群俠暗吃一驚。
  但聞異嘯連連,黃霧滾滾,剎那間,大霧瀰漫,遮天蔽日,鶴峰之上,日月無光,濃霧裡,除了幾團黑影黃光滾轉騰挪之外,幾乎一無所見,這九天神霧刻已發揮了大霧迷蹤作用,袁素涵則利用魔功變化縮體傷人。
  白衣女除用佛門伏魔劍術,以靜製動之外,併發動護身神功,一身真力凝注在驪龍到上,神劍銀光大盛,銀龍寶珠光騰霄漢,那銀龍鬚麟怒展,一陣滾轉翻騰,攪得漫天雲霧四處紛飛,直若怒海驚濤,銀河倒瀉,令人目眩神移,嘆為觀止。
  驀聞袁素灑大喝一聲:
  “你兩人如再不聽我良言相勸,隨袁某速返陰山,我神功一經發動,則後悔已晚。”
  白衣女怒叱道:
  “陰山邪孽,你只管盡力施為,看你這種邪功變化是否能難得了我!”
  袁素涵冷笑一聲,也未見他作答,在紫霧瀰漫,魔力變化之下,除黑影滾滾之外,幾乎一無所見,白衣女雖有神劍護體,但伏魔劍招一刻也不敢歇手,竭全力與袁素涵的百魔劍術,在迷蹤隱跡之下硬拼硬拆。
  忽然一陣轟轟隆隆之聲,在玄霧翻騰之下,五道黑氣迷彌而至,剎那間,那黑氣幻成一碩大無比的巨爪,衝向那驪龍劍的森森劍幕直壓而來。最奇的是在這種強烈劍光之下,黑色爪影竟一無所懼,依然橫衝直撞而至,一陣寒氣挾著一股腥風,交相逼至,空中銀光立即黯然失色。
  白衣女與瓊娘均大吃一驚,兩人正待發動身旁至寶防身,忽聞一聲清嘯,一條人影帶著一片碧霞,從峰頂直衝而上,那嘯聲若龍吟鳳哆,金玉鏗鳴,那身形若電 掣風馳,流星飛天,空中玄霧被那碧霞紫光一衝,竟攪亂得紛飛四散,剎那間從下而上穿成了一個極大的洞口。來人已飛至白衣女的身前,四目相投,彼此一怔,最 奇是兩人項下都懸著一塊奇形玉佩,那寶玉不但顏色形狀彼此一無二致,而且那懸掛玉石的烏色項鍊也彼此相同。來的正是一個俊絕人寰的美少年,一見白衣少女這 種打扮,及項上懸的那塊佩玉,星目中早蘊淚光。
  那少女一見來人長相,及那武功招數,無一不酷肖崑崙掌教的秘傳心法,再一見到紫龍光影,卻從他項下那塊佩玉發出。不禁想到三年以前,父親竟離開崑崙, 引起本門弟子的驚異,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後來才由母親略露口風,謂江湖劫運在跡,湖南岳麓山已發現了一資質至佳的少年,因為麓山風景極雅,而且附近還有一 種仙兵神刃,故父親親臨麓山,一心一意地傳他本門心法。看他飛行得這麼快,功力這麼高,自不必說就是那湖南少年,最奇的是連父母結縭之物,“紫龍佩玉”那 “雄”的竟在他項下,又看到來人對自己的目光,好似久別親人,多年末晤,乍遇之下,驚喜交集,百感叢生,乃至毫不自覺地流至情之淚,看來父母傳佩實別具深 心,“至愛者莫如父母”這話兒真是一點不假?想到此處,也不覺撲簌簌地落下淚來。
  這少女正是岷山派侵襲崑崙山失蹤的司馬倩霞,一受麟兒淚光影響,萬千心事,一齊湧上心頭,這兩人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經遇合,靈犀點點,默默相通。思潮原是內心的事,快逾石火電閃,但空中那黑手魔瓜,竟不懼那驪龍劍氣,疾向龍女頭上直抓而來。
  麟兒怒喝一聲,太清罡力業已隨手劈出,這一掌具有十成功力,只聞罡風怒嘯,勢挾雷靂,力道千鈞,對著那巨靈魔掌掃去。
  這種崑崙鎮山心法,功能銷金礫石,去怪除魔,有剛有柔,千古獨步,那巨靈掌似也深知厲害,罡風末至之前,竟往後一縮,轉瞬間即化為烏有。
  這時濃霧裡只剩下這一對少年男女,原來瓊娘心細,知道麟兒日夕盼望能面晤師妹,而今兩人不期而遇,那位惹人憐愛的師妹,對她自己的終身大事,可能還一 無所知,而且自己夾在他們中間,她更不知道,暫時迴避一下,好讓他們兩人有互相傾吐的機會。空中情勢險惡異常,久留對自身決無好處,說不定還分散二人的心 神,有此一念,她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即用軒轅劍護體,快似隕星般地向下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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