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19章 暗襲
訊息來得很快,比莊翼預料中還要快。 一個厚實的雙革紙信封,不知被什麼人在什麼時候丟置在莊翼所居的精舍門前,當阿忠發現的當口,信封已擱在那裡了。 信封是緘口的,封面上只寫著莊翼親啟四個大字,折開封口,裡面一張便箋,亦乃廖廖數語,要莊翼到城外西郊“青石崗”下的“仙棋台”見面,時間訂在當日的午後,而且,指定莊翼必須一個人去,沒有落款,更沒有註明邀約著是何許人。 看完了信,莊翼再看看時辰,知道離對方所限的辰光已經很迫促了,他不曾向阿忠做任同交待,便管自出門,策騎奔向城外西郊的方向。 當然,他決非徙逞匹夫之勇,或故表英雄氣概,所謂“有恃無恐”,他是有備而去,因為他非常篤定一點 無論對方是誰,既然綁擄了他的父親,就必有所圖,當圖謀未成之前,應該是不會有太大危險的。 “青石崗”是一座高只數十尺,範圍半大里的小崗子,崗上多嵯峨青石,藉而得名,崗子下,有一面極其平滑的大石盤,石盤表層,有略似棋格的縱橫痕印,於是就有人附會傳說,古早之前曾有仙人在此煮茗奕棋,其實,那極可能只是長遠以來,風雨長久浸蝕後的遺跡,但有三分模樣,就被好事者暄染成神話了。 這“仙棋台”周遭,是一片疏落的竹林,修篁搖曳,綠影映碧,如在暑夏之期,這裡倒不失是個風涼清幽的好所在,可是現在時值嚴冬,大雪漫天,人來此地,感受到那股子冷瑟凍寒,就全不是一碼事。 莊翼抵達現場,四野冥寂無人,他不由琢磨,或許自己來早了,離鞍下馬,他一伸腿坐上台沿,搭眉垂目,極有耐心的開始等待,山風吹拂著他的白袍,衣袂飛揚,越顯其瀟灑從容之態。 沒有讓他久等,僅只片刻之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已就近傳來: “罪過罪過,來遲一步,倒累莊總提調久候了……” 莊翼抬起頭來,立時心中詛咒不已,來人不是別個,赫然正是那“起霸山莊”的大總管戰百勝! 這一遭,戰百勝不是一個人來,偕同出現的,還有一個人,一個容貌絕美,令人不能逼視的大姑娘 約模二十出頭的年紀,身段窈窕,肌膚如雪,面貌豔麗明潔,真正合上“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那兩句形容詞了;這少女穿一襲淡紫衣裙,滿頭豐潤的黑發用一根同色絲帶自後挽束,發絮隨風飄然,好不清雅出塵。 莊翼迅速收回視線,轉向戰百勝,語氣透著生硬: “我道是誰約我來此,原來是戰大總管,閣下亦未免稍嫌神秘了。” 戰百勝連連拱手道: “實在抱歉,莊總提調,並非我故弄玄虛,其中乃有不得已的苦衷,唐突之處,務盼總提調包涵則個……” 莊翼冷冷的道: “家父昨夜遭人擄劫,大總管,可是貴莊的傑作?” 打了個哈哈,戰百勝圓滑的道: “此乃逼不得已之下的權宜之計,總提調,其實談不上是“擄劫”,我們僅是有請令尊小留一時,他的生活起居,我們亦有周密完善的照應,決未使令尊稍感委屈,此外,安全無虞,總提調都請放心。” 莊翼單刀直入的道: “你們這樣做,目地何在?” 戰百勝一笑道: “總提調是明白人,莫非還不知道我們的目地?” 莊翼怒道: “戰大總管,你的意思是擄劫家父為人質,以交換仇賢出獄?” 一伸大拇指,戰百勝贊道: “巨靈公子不愧是巨靈公子,果然一猜就著,不錯,我們正是此意!” 莊翼從台沿落地,面色陰沉: “『起霸山莊』是江湖上的大基業,也是武林中的柱石之屬,仇莊主名滿天下,威揚五獄,卻竟乾出此等蠻橫組暴之勾當,跡近下三流的盜匪行徑,巍巍高山,烏煙瘴氣,怎不令人齒冷?” 戰百勝受這一頓搶白,不禁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有些惱羞成怒的道: “總提調,你說話最好慎重點,我們莊主可不是能以隨人污衊的 “那少女忽然冷哼一聲,俏美的臉龐上如布嚴霜: “莊翼,你嘴巴放乾淨些,你以為你又是什麼東西?居然膽敢當著我的面詆毀我的父親?小小一個六扇門的差頭,可別自估過高,在我們『起霸山莊』眼裡,你還算不上是個角色!” 莊翼直視對方,並且不很禮貌的上下打量,毫無表情的道: “你是誰?” 少女傲然道: “我是仇荻,『八荒相國』是我爹,仇賢就是我的親哥哥。” 莊翼平淡的道: “仇姑娘,你要是代表令尊來談問題,態度上最好放謙和點,如果你想挑啟端,我莊翼也不是怕事的人,『起霸山莊』雖然財雄勢大,或者嚇得住別人,卻唬不了我!” 仇荻尖叱一聲: “你想找死 “ 莊翼夷然不懼: “只怕不見得!” 戰百勝一看不是路數,趕緊站出來打圓場: “總提調,二小姐,有話好說,大家有話好說,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兄長,兩頭都失閃不起,現在不是起衝突的時候,萬一事情鬧砸,對雙方都不好,來來來,慢慢談,慢慢談嘛……” 仇荻悻悻的道: “總總管,姓莊的如此跋扈放肆,目中無人,你都親眼看到了,以這麼一個張狂匹夫,大膽鷹犬,卻待怎麼和他談斤論兩?” 戰百勝急忙陪笑道: “二小姐且請息怒,原屬一時誤會,相信莊總提調不是這個意思,彼此忍讓一步,總以解決問題為重,又何苦徒爭意氣?呃,我先來講,我先來講……” 仇荻不吭聲了,卻寒著一張俏臉,神情凜然 老實說,這妞兒既使在生氣的當口,亦絲毫不減顏色,反而另有一種說不出的韻致。 戰百勝清了清嗓門,笑呤呤的道: “總提調,形勢業已到了這一步,逼著人非往下走不可了,素聞總提調篤孝敬親,大概不會為了這樁小事,妨礙到令尊的生命吧?” 莊翼重重的道: “不錯,但戰大總管,你不覺得這種作風過於惡劣麼?” 戰百勝態度誠懇的道: “話也不能一概而論,總提調,如果你只有一個獨生兒子,這個兒子又為了見義勇為而身受牢獄之災,便會怎麼做?要說仍能持平常心淡然處之,那是欺人之談,要救兒子出困,手段方法上就顧不得那麼多了,總提調,請設身處地代我們莊主想一想,他的苦衷,你多少就會加以諒解 “ 莊翼道: “親情固然如比,但用法亦不能不顧,戰大總管,那好歹是一條人命!” 不待戰百勝答話,仇荻又火大了,她氣沖沖的搶著道: “國法不外人情,再說,像胡衝那種土豪惡霸,早就該殺,我哥哥正是替天行道,扶危濟弱,殺一個胡衝又算得什麼?一條人命,便十條人命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性莊的,你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在這裡口口聲聲,左一個國法,右一個朝律,你最好替你老爹打算打算,你如果過份頑冥不化,他就將成為你這種固執思想下的犧牲品!” 戰百勝緊接著道: “總提調,我們二小姐話是說得直率了些,不過卻句句實言,字字不假,人生在世,原該往遠處看,做退一步想,也替自己合計合計,我們大少爺的忙,你不是幫不上,犯得著為了一個不必要的執著而扣上不孝的罪名?再說,官衙之中黑幕重重,徇私舞弊,狗屁倒灶的事層出不窮,要數,我能給你數出幾大籮筐,你不須和他們一樣同流合污,至少,順天應情總不為過,我們“起霸山莊”向不求人,眼下等於是在求你,總提調,好歹你就高抬貴手吧!” 咬咬牙,莊翼道: “也罷,你們什麼時候放回我爹?” 戰百勝忙道: “這個請總提調寬念,只要我們大少爺一出來,令尊就會由八人大轎護送回府,而且,保證神清氣爽,毫髮無損!” 莊翼沉吟著道: “我回去想想辦法,戰大總管,這件事並不如你想像中那樣簡單,有許多關節,手續要打通,恐怕至少也須個三天五日,我怎麼同你聯絡?” 戰百勝喜形於色的道: “總提調,我們對你有絕對的信心,大少爺的案子,只要你點下頭,就算擺平了,至於如何連絡,你放心,我們會主動找你的,一切情況的進行,都將在我們密切注視之下 “莊翼覺得有點窩囊,說起話來也就悶厭厭的了: “假如仇賢能夠放出來,希望你們也依約行事,不要玩任何花樣。” 連連點頭,戰百勝拍著胸脯道: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這豈是玩笑得的?總提調,我們必定說到做到,設有枝節,你可唯我是問!” 莊翼道: “最好大家都遵守諾信,大總管,仇莊主只有一個兒子,我也只有一個爹,萬一發生意外,相信誰也承擔不起了!” 戰百勝趕緊道:“就是這話嘍,總提調,令尊那邊,我們一定會妥善照顧,至於我們大少爺,就要麻煩總提調多多費神了。” 莊翼擺擺手,二話不說,轉身上馬而去,對仇荻,他連正眼也未瞧上一下,更遑論招呼示意了。 仇荻一雙鳳目中宛似噴出火來,她定定的站在那裡,目注莊翼騎影遠颼,不由氣得混身微顫,呼吸急促,臉蛋上煞白一片! * * * 在“總提調司”的簽押房裡,莊翼不停來回碟踱著,錢銳和段大發也站在一邊發楞,房中空氣沉悶,那等窒重,就像壓上了人心。 過了半響,錢銳忍不住乾咳一聲,苦笑道: “老總,你也別煩了,若要超脫姓仇的,按照一般往例來疏通的話,短得三月五月,長須一年兩年,其中耗費的功夫與心血且實在可觀,不如索性就在我們手裡解決,省得囉嗦!” 站定下來,莊翼道: “你有什麼主意?” 錢銳先朝門外略一張望,始低聲道: “很簡單,逃獄不就行了?” 莊翼搖頭道: “我也想到這個法子,不過卻有後遺之症,譬如說,事後結案的問題,仇賢的追緝問題等等,都是麻煩!” 錢銳笑笑,道: “那全屬肇墨功夫,紙上談兵而已,老總,交給我辦,包管給你安排完善,永絕後患。” 籲一口氣,莊翼恨聲道: “這檔子事,我等於是強受城下之盟,心裡委實不甘 “段大發接話道: “形勢無奈,老總好歹只有認了,老爺子安危所系,豈容輕忽?其他問題,便僅有擱置於傍,好在仇賢犯下的案子不大,我們放了人,還擔待得起。” 錢銳正色道: “老段,說句真心話,事關老爺子一條性命,既使仇賢犯的是滔天大罪,為了救老爺子,我們也非得開脫他不可,擔得得起或擔待不起,都算次要!” 眼珠子一翻,段大發道: “娘的,你就會搶著表功,莫不成我對老總的忠誠還比不上你?” 莊翼不耐煩的道: “你們兩個少嚼舌頭了,錢銳,我看,就照你的意思辦,如何善後,你也費些心思,我不想留下任何尾已被人捏住 “ 錢銳忙道: “老總寬念,必然叫老總滿意就是。” 段大發殷勤的道: “老錢,我可以做你的副手,協同辦事 “斜乜了段大發一眼,錢銳皮笑肉不動的道: “也罷,協同辦事不必,你就跟著哥哥我多學點吧。” 莊翼坐向公案之後,若有所思的道: “錢銳,你估量事情要多久才能辦好?” 錢銳想了想,道: “得先安排一下,看起來要順理成章,不能有大破綻,我打算就在這三兩天之內辦妥他。” 莊翼頷首道: “越快越好,我可不願我爹攢在人家手裡日夕擔驚,能早點回來,我也好放心。” 錢銳道: “老總的心情我明白,事情我會儘快去辦。” 順手翻了翻公案上的文卷案件,莊翼毫無興致的推椅而起: “我去『小洞天』喝兩杯,有事就到那裡找我;你們行動的當口,要加意小心。” 兩人齊聲回應,莊翼巳頭也不回的出門而去。 冬天的黃昏.陰冷又灰蒼,街上行人寥落,大多店也都關門閉戶,提早歇息,莊翼踽踽獨行,特別感受得到那股子孤單又蕭索的意味。 “老龍口”的街道格局,他是非常熟悉的,要去那裡,甚至蒙上眼也能摸到,然而此刻走在路上,他竟有一種沒來由的陌生反應,意識空茫裡,他像是從來不曾到過這個地方一樣,事實上,他卻仍然知道他身在何處,以及該如何走法始可抵達預定的目地。 用力甩甩頭,他想把心神平靜下來,去思考一些必須思考的事,他也清楚自己的情緒心境都有些異常 在連日來一波又一波的壓力下,艱免神智恍惚,有時時,便懵懵然如蹈虛幻了…… 一個小腳伶仃,背脊佝鏤的老太婆從街邊橫巷裡走了出來,頂著風,踩著雪,十分吃力的往前滿跚拐動,老太婆左肘彎上還吊著一只大竹籃,因此走起路來搖搖幌幌,倍加辛苦,灰布包巾時而拂卷在臉孔上,她又不停伸手掀撥,笑一個踉蹌,人已僕跌於地。 老大婆跌倒的地方,就在莊翼前頭不到三五步遠,他本能的搶上前去,俯身攙扶對方,當他的雙手剛剛接觸到老太婆的肩腋,老太婆的身子已順勢傾向他的懷中,同時,一蓬白濛濛的煙霧迎面漫揚,彷彿濺灑起一把雪花。 雙力的距離過於挨近,近到已是肢體相連的地步,如以事出意外,變起倉促,莊翼待要躲避,己自不及,白濛濛的煙霧泛漾著濃重的甜腥味,這味道非常膩人,也非富醇厚,宛若才發酵的酒,香鬱稠潤,嗅之足堪一醉。 剎那間,莊翼身形暴閃,右掌飛揮而出,老太婆奮力後仰,仍被掌沿掃中胸側,人起一個大旋轉,差點又一屁股坐回雪地上! 灰布包巾掉落下來,現露出的是一張滿臉疙瘩,肌膚凸凹不平的老臉,唇上留著稀疏髭渣,且雙目如鈴 天爺,這那裡是個老太婆?純粹是個兇老頭嘛! 莊翼很快已覺得頭腦暈沉起來,呼吸亦不順暢,四肢迅速滯重僵麻,視線也變得朦朧了,老頭子的形狀開始扭曲,開始幌搖,開始忽遠忽近的幻化旋動他立時明白,自己是中了迷魂藥了。 老頭子傑傑獰笑,掀開竹籃子上的棉布,順手抽出一把鋒利的解手尖刀來,步步逼近莊翼,殺氣盈溢,狀似惡煞! 莊翼慢慢後退,退不幾步,被路上一個淺坑驟絆,腳步打滑,連連身形歪扭,險些就撞到傍邊人家的門框,老家夥適時猛竄,兜心一刀刺了過來! 眼花目眩下,莊翼倏然斜移五尺,移動的俄傾,一腳猝彈,靴尖貼著對方鼻連掠過,嚇得老頭子忙不迭的抽刀跳避,而莊翼這一閃,卻閃進了橫巷之內,亦就是老頭子方才出來的所在。 巷子裡,有三個人施施然走了過來,莊翼勉強穩住身子,極盡目力瞧去,三個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個,可不正是皇甫秀彥麼? 皇甫秀彥面帶微笑,卻笑得有幾分無奈,他及他的同伴在五步之外站定,隱約間,莊翼彷彿聽到一聲嘆息,一聲深含悲憫意外的嘆息。 那滿臉疙瘩的老頭子,又已堵到巷口來,大馬金刀的往那裡一站,解手尖刀前指,刀尖寒芒閃映中,老家夥頗俱“泰山石敢當”的架勢! 莊翼竭力使自己保持清理,他一邊迅速運氣調息,邊強定心神,右手伸入衣袍,緊握劍柄 他已做了決定,再怎麼裁,都得拉上個墊背的,而且,越多越好。 皇甫秀彥並沒有馬上採取行動,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靜靜的注視著莊翼,倒是他身傍的兩名粗獷大漢,一個手執七節鞭,一個雙舉章陀杵,有些迫不及待,躍躍欲試的急燥像。 堵在巷口的老頭子也沉不住氣了,他用力揮舞尖刀,放聲吆喝: “皇甫秀彥,你們還杵在那裡幹鳥?姓莊的已經中了我的『天香羅漢倒』,如今已是腦袋暈沉,兩眼發花加上四肢癱軟無力,不出一時三刻,人就包管橫下來,我們正可提早下手,叫他快一步入!” 皇甫秀彥沉著的道: “他還不到你說的那種程度,古前輩,莊翼雙目雖花不亂,身軀搖幌但兩腿堅挺如樁,且其意志集中,心智穩定,這時動他,只怕我們要付出慘重代價!” 原來堵在巷口,容貌奇醜的這位老者,即是嚴良的師伯,亦乃“鬼王叟”葉瘦鷗同母異父的兄弟:“大棍王”古瑞奇,老小子露臉之際,不揮大棍,偏玩那“天香羅漢倒”的下作把戲,莊翼當然難以連想到他的真正身份了。 古瑞奇急迫的道: “遲恐生變哪,皇甫秀彥,這裡可是通衢街之傍,不是荒郊野地,萬一吃人看見跑去通風報信,我們的心血豈不白耗啦?” 搖搖頭,皇甫秀彥道: “古前輩,最好不要冒險,所謂『萬一』,只是個未知數,但此刻要對莊翼下手,我卻可以保證必有犧牲,拖他一陣,等藥性深入發揮,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 古瑞奇跺腳道: “你他娘是小心過度了,姓莊的中了『天香羅漢倒』,體力已失,神智恍惚,不過表面上裝模作樣而已,休要被他嚇住,咱們早擺平了他早完事!” 皇甫秀彥不悅的道: “橫豎套得住他,何須爭在一時?古前輩,請聽我的勸,不可輕舉妄動!” 古瑞奇這次可真個發火了: “皇甫秀彥,業已煮熟的鴨子,我可不能叫他飛了,你們大掌門有煌煌諭令,交待你們五個聽命於我,相機行事,我怎麼說,你們就怎麼做,你一再和我意見相左,莫非是想違抗你們大掌門的諭令?” 神色一肅,皇甫秀彥微微躬身道: “不敢。” 嘿嘿冷笑,古瑞奇道: “既然不敢,那就聽命行事,皇甫秀彥,馬上給我拿下莊翼!” 皇甫秀彥無可奈何的道: “是,古前輩。” 說著,他往前挺進一步,半側身,已從背後斜掛的一只皮筒裡抽出他的兵器來 那是一輛柄有五尺,黑鐵鍊,前半端卷扎著類似猩赤錦緞的怪異械具,鐵之頂,成尖錐狀,顯然亦可做槍矛之用;這件傢伙,莊翼一看即知,乃為皇甫秀彥專擅的獨門武器 火旗。 另兩名大漢,已疾向兩側散開,配合皇甫秀彥採取了三角形的包圍陣式,於是,古瑞奇得意的笑聲響起,他認為果然是在中捉鯊了。 青碧的芒彩,宛如極西的閃電,映現出蛇形的扭曲,做不規則狀的掣動,空氣剎時卷裂,像被割切般向遭激盪,皇甫秀彥騰身而起,人旗乍展,“澎”的一聲便是漫天紅雲交織;使韋陀杵的大漢雙杵狂揮的須臾,立時駭叫出口,人朝後滾,他老兄頭頂上一塊帶毛油皮,已經在青芒眩的瞬息被削落飛拋! 皇甫秀彥身形翻掠,火旗卷揚,獵獵聲響中,仿似怒潮洶湧,勁力兜風,更增其強猛之勢,奪目的一片赤霞流轉燦旋,功力委實不凡。 莊翼儘量不使自己位置移動,保持身體平衡,他的“木色劍”揮剌點戮,全在剎那間倏然收放伸縮,火旗圍繞著他上下四周飛舞盤回,卻亦憚忌忌于那星電芒般的劍光,儘管聲勢凌厲,一時卻也無可奈何。 頭皮被削去一塊的仁兄,伸手一摸腦袋,染了滿巴掌的鮮血,一下子兩眼就透了赤,他大吼一聲,一對韋陀杵起如撼山,狂攻而至。 手執七節鞭的那個更不怠慢,半聲不響的掩摸上來,鞭環震蕩,菱梭形的鞭尖矯昂穿對,竟是又準又疾,招法相片精湛沉穩。 巷口站著的古瑞奇亦不甘閒置,這一刻,他不知從那裡弄來一根大木樁,手舞木樁,一陣風似的卷了過來,粗長的樁身溜體滾動飛旋,力大勁猛,像煞天王運塔,雷起雲生,不愧有“大棍王”之稱! 莊翼的情形已經每下愈況,他的腦袋裡似乎汪著一灘稠膠,凝滯濃重得化不開,而肌肉的僵硬更甚,運功展式之間,大有力不從心之苦,兩眼望出去,有如霧裡觀花,一片朦朧,逐漸的,心智也變得迷離了……。 木樁縱橫捭瞌,古瑞奇獰聲大笑: “快了快了,姓莊的就快倒了,孩兒們,給我多加把勁,操他個娘,新仇舊恨,湔雪就在今朝!” 皇甫秀彥內心厭惡,表面上卻不好顯露出來,他悶聲不吭,只管火旗卷飛逼攻,身形掣閃遊掠於周遭,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莊翼,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同情感,倒下意識的期望有人能來攪局……。 他的另兩個伴當,卻顯然與他想法迥異,兩個人像吃了齊心丸,沉杵揮擊搗劈,環鞭翻閃旋繞,卯足了勁往上衝撲,光景恨不能立將敵人格殺眼前。 古瑞奇的打算就更不用說了,要是他能一傢伙砸開莊翼的頭顱,他是決不會稍有猶豫的,他只盼在最快的時間內以最直接了當的方法結束拼戰,他非要拿莊翼的血肉之軀去生祭嚴良不可! 劍甚彈閃,在穿飛,莊翼卻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往後倒退,終於,他背脊已靠在巷子的牆壁上,這個感觸告訴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鬥然間,他整個人橫滾於地,“木色劍”的青碧光華彷若一片流瀉的水銀,輕輕一陣“嘩”響,挾著無遠弗展的快速四溢遍泛,皇甫秀彥火旗反彈,藉著反揮的回震力道猝然標升尋丈,古瑞奇木樁下截,卻剎時斷脫了三分之一,他一聲怪叫,倒躍七尺,使韋陀杵的大漢趕快全身上縱,已稍遲一步,左腳齊踝,滴溜溜的甩出巷口,那手舞七節鞭的一位,急速揮鞭掃擊,鞭揚鞭落的瞬息,整只右手連著鋼鞭就和身子分子家,血淋淋的手掌還在握鞭痙動,又已軟塌塌的墜落地面。 火旗暴揮,青芒上射,皇甫秀彥悶吭一聲,連續三個筋斗疾翻出去.每一翻轉,便是血點紛灑,眨眼裡,他的右胸已然赤紅一片。 莊翼倚立牆角,身子慢慢往下滑墜,他的臉頰綻裂一條寸許血口,左肩骨碎凹,面色慘白泛灰,雙眼緊閉,牙齒亦深深陷入下唇之中……。 回過神來,餘悸猶存的古瑞奇不禁怒火如熾,掄起大半截木樁就往莊翼頭上猛敲,木樁揮落,卻“碰”的一聲悶擊在橫裡伸出的火旗上,他人被震退兩步,回顧皇甫秀彥,正待叫罵,皇甫秀彥已冷著聲丟下一句話: 古瑞奇才只一楞,皇甫秀彥已趕過去救援兩個同伴,那兩位,一個斷手,一個斷足,人躺在血泊裡,混身抽搐,就差不曾輾轉哀號啦。 --------- |
第20章 陰毒
是左肩胛一陣接一陣的劇痛,把莊翼給痛醒了,他勉強撐開澀的眼皮,瞳孔立即受到光線的刺激,但覺一片眩花,他閉上眼,再緩緩睜開,這才比較適應了些。 其實光線並不強烈,只是白晝的天光罷了,透過牆上的窗口映進來,明晃晃的,好像久不見蹤影的冬陽也露了面。 莊翼發覺自己睡在一張竹床上,下面著極厚極軟的褥子,身上還蓋著棉被;置身的所在,是一間石屋,石砌的牆壁,石塊地,見光的窗戶嵌有鐵條,整個格局相當冷硬粗糙。 他手足匹肢都沒有任何束縛,僅僅腰際扣著一付鐵環,鐵環連接著一條鐵嵌入石壁之內,簡單明暸,卻極為有效,堪稱別出心裁了。 肩頭的骨傷,已被接合湊攏,顯然經過治療,療後的餘痛十分耗神,他同時也察覺面頰上的傷口亦已上藥貼敷起來,不知是誰有這份好心?但可斷定不會是那“大棍王”古瑞奇。 全身仍然感到虛脫乏力,內功難聚,有似大病一場後的孱弱疲態,他默默忖思,自暈迷到現在,其間又隔了幾多時空? 另外一樁令莊翼納悶的事,是他奇怪自己仍然活著,照道理說,對方沒有留他活口的必要,這會增添許多麻煩,且難保不節外生枝,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一真門”的邵康尚在己方控制之下,令對方投鼠忌器,不得不暫留退步,可是,這個顧慮,抗得過古瑞奇強烈的報復意願麼? 不論是什麼原因,好歹他還沒死,這個事實卻不容爭辯,人有一口氣在,就表示仍有希望,目前,但在一步算一步,且等著應變吧。 於是,門開了,聽那門栓響動的聲音,可以確定那是一扇鐵門。 有人走了進來,莊翼定神瞧去,不禁笑了,來人正是皇甫秀彥。 皇甫秀彥來到床邊,微俯上身,臉上的氣色雖然青白憔悴,卻透著友善與關切: “總提調,料想你也該醒過來了,如今覺得好了些吧?” 莊翼的聲音啞: “還好……皇甫兄,那一劍,我非常抱歉……” 皇甫秀彥強顏一笑: “沒關係,所謂『當拳不認父』,交手拚博之際,原本誰也顧不得誰;我還要感謝總提調手下留情,你那一劍,只要鋒口再移寸半,就能直插心臟,替你除掉一個後患了!” 莊翼搖頭道: “也許是巧合,皇甫兄無須領情……” 皇甫秀彥手撫右胸,低沉的道: “這裡一道半尺口子,劍刃由下往上劃過,只要你當時稍稍挪臂挫腕,微帶劍勢,受創的部位便完全不一樣了,總提調,我心裡有數。” 略一沉默,莊翼道: “我還以為,這一倒下去,就再也睜不開眼了,現在還留有一口氣喘,大概都是皇甫兄你的維護吧?” 皇甫秀彥苦笑道: “表面上的理由,是怕邵康遭致報復,其實這不成理由,因為我們原奉有為達目地不惜犧牲、不計手段的諭令,但我為邵康爭命,也沒有人願意明著反對,以免留下口實,致遭物議,這一著,算是暫時保住了總提調的性命……” 出於莊翼吃力的道: “古瑞奇一定大為不悅吧?” 皇甫秀彥道: “何止『大為不悅』?簡直暴跳如雷,和我吵翻了天,他非要立即置你於死不可,是我堅持不能拿邵康來殉葬,在對邵康的問題有所處置之前,決不可斷然行事,他拗不過我,一氣之下,已親自趕回門裡,向我們當家的要裁示去了!” 莊翼道: “皇甫兄,你判斷鷗老將會如何因應?” 歎一口氣,皇甫秀彥道: “不瞞總提調,我們門主十有八九會依其所請,下令照古前輩的要求去辦,也就是說,你已危在旦夕!” 莊翼倒看得開,他淡淡的道: “凡是人,都有個大限,限期早晚,莫非是命,活得長、活得短,也只有看自己的造化了。” 皇甫秀彥憤然道: “為一個嚴良,為古前輩賭一口氣,竟要你遭受如此報復,實在不值,嚴良是個什麼角色,我們清楚得很,仗著有這麼一層關係,人死了還在窮攪合,以非作是,胡打濫仗,真令人不平!” 莊翼道: “你有你的立場,皇甫兄,感謝你的相惜相助,仗義執言,但卻不要由此傷害到你自己,否則,我就更於心不安了!” 皇甫秀彥欲言又止,好一陣,他才輕聲道: “總提調,我是『一真門』的人,是我們當家的心腹左右,所以,我不能私縱於你。” 莊翼平靜的道: “我明白。” 咬咬嘴唇,皇甫秀彥接著道: “可是,如果別人來救你,又在我的力量難以抗拒的情形下,或者,你自己設法脫困生出,那就不是我的過失,我也對得起家門了。” 莊翼笑笑,道: “當然。” 皇甫秀彥霎霎眼: “不過,此中尚須有點技巧。” 莊翼慢吞吞的道: “皇甫兄,你們有幾個人在這裡?” 回望門外一眼,皇甫秀彥道: “連我一共三個,但那兩位如今躺在床上療傷,根本已派不上用場。” 莊翼悄然問: “此地距『老龍口』多遠?” 皇甫秀彥道: “就在『老龍口』近郊……” 莊翼仔細的道: “距離『老龍口』城內『鯉魚牌坊』,大約有多少遠近?” 估量了一下,皇甫秀彥道: “不出五裡……” 頓了頓,他又迷惑的道: “總提調,你問這個幹什麼?” 莊翼笑了笑,道: “皇甫兄,請問一句,我的劍,是在你那裡吧?” 皇甫秀彥道: “在我那裡,只要時機適宜,自當奉還。” 莊翼放低聲音道: “有煩皇甫兄取出我的本色劍,旋開劍柄後端的錐頭,裡面淺槽內盛著大約一匙量的淡紅粉末,皇甫兄只要將那些粉末灑於屋外附近,就算成全我了。” 皇甫秀彥望著莊翼,有些莫明奇妙的道: “這,這算幫了你什麼忙?” 莊翼道: “其中自有道理,還請皇甫兄偏勞。” 皇甫秀彥道: “你放心,總提調,我等會一定去辦,但能不能告欣我這樣做到底奧妙何在?” 略略移高平躺著的身子,莊翼道: “劍柄淺槽內的淡紅色粉末,名叫『七裡傳音』,用人的鼻子去聞,它毫無味道,但對一種稱為『小鷂鷹』的異鳥卻特別敏感,這種『小鷂鷹』放飛空中盤旋,只要範圍不超過七裡,它都能嗅到『七裡傳音』的氣味,指引出正確目標;而『小鷂鷹』的放飛準點便是『老龍口』城裡的『鯉魚牌坊』,距離以牌坊為中心向四方估算,所以我才有先時的幾個問題請教,這樣一說,皇甫兄大約明白了吧?” 一拍大腿,皇甫秀彥道: “絕,真是絕,總提調,難為你是怎麼想出這個追蹤妙招的?簡直匪夷所思!” 莊翼道: “這不是我的創作,皇甫兄,這乃是我們祖師爺留傳下來,嘉惠本會弟子的德澤,我有幸蒙受,卻不敢掠美。” 怔了怔,皇甫秀彥疑惑的道: “聽你的口氣,總提調,你也有家門、在幫口?” 莊翼笑而不答,皇甫秀彥接著道: “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晚上那幾個面人,聞說身手凌厲、功夫了得,從他們的打扮及行動上看,都不像是公門中人,總提調,可能就是你背後那個組合裡調派出來的高手吧?” 莊翼坦然道: “不錯,他們五個,的確極為優秀。” 皇甫秀彥搖頭嗟嘆: “是我們低估了你,又昧於敵情,第一波行動才鬧了個灰頭土臉,全軍覆沒,古前輩當時還以為勝券在握,吃定了呢!” 莊翼苦笑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風水輪轉,比人們想像中更快,第一遭我拔了頭籌,眼前不就裁了頭?無論是誰,都沒有『吃定』這碼子事!” 皇甫秀彥微帶窘迫的道: “老實說,總提調,我們雖然贏了這一局,可不怎麼光彩,使的手段未免跡近卑陋,但這是古箭輩的設計,我實在不好反對……” 莊翼諒解的道: “我也猜到是古瑞奇出的點子,難為他還親自易裝上陣哩!” 皇甫秀彥搓著手道: “提到他,我可得快點去辦事了,萬一他老人家提早回來,場面就不好處理啦。” 莊翼忙道: “皇甫兄,粉末子散出去之後,大概很快即有反應,為免誤會,你最好能先做迴避!” 皇甫秀彥問道: “會來得這麼快法?總提調,那『小鷂鷹』,該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放在天上飛吧?” 莊翼解釋著道: “是這樣的,一旦在我身上發生警兆,也就是出現不明的危險狀況之後,我身邊的暗樁會立時傳報我的組合,組合裡就會輪留不停的放出『小鷂鷹』升空尋覓,一只鷂鷹可以在空中盤旋兩三個時辰之久,幾只鷂鷹輪番放飛,一天十二個時辰裡,幾手就甚少間隙了,所以『七裡傳音』散灑世去,很快就會奏功……” 皇甫秀彥道: “你確定他們已在找你?” 點點頭,莊翼道: “這是無庸置異的,皇甫兄,只要六個時辰之內不能確知我的行蹤,警兆即行發出 我來到這裡,大概不止六個時辰了吧?” 皇甫秀彥道: “我們是昨天傍黑遭遇上的,現下已到今日午時,早超過六個時辰了。” 莊翼笑道: “是以我肯定他們已經展開行動,皇甫兄,你也得預做因應才好。” 皇甫秀彥震奈的道。 “問題是,我不能迴避……” 莊翼不解的道: “為什麼不能迴避?” 皇甫秀彥道: “這麼一來,豈不是做得太明顯了?我們古前輩必起疑竇,反而弄巧成拙,脫不了干係!” 沉吟著,莊翼道: “倒也有理,事情要辦得似模似樣才好,不能把你牽連進來,落個徇私縱敵的罪名,不過,待假戲真做,又怕發生意外,皇甫兄,我們之間的默契我們知道,但來馳援的人卻不知道,雙方一朝動上手,是個什麼結果,就難說了,假如有個萬一,叫我兩邊都不好交待!” 皇甫秀彥笑道: “你寬念,總提調,我的本事雖不算高明,可是連打帶走的窮門還懂,到時候,我會表演逼真,進退有致且皆大歡喜,包不叫你為難……” 莊翼道: “這要分寸拿捏得極準才行,皇甫兄,你有把握?” 皇甫秀彥信心十足的道: “等著瞧吧,總提調。” 望著皇甫秀彥開門出去,又將門在外落鎖,莊翼的一顆心卻總定不下來,世間事,變數太多,在沒到塵埃落地之前,是誰也說不准的。 * * * 入夜之後,氣溫然下降許多,別看白天出過太陽,一到晚間,那股子冷冽更甚,不曾飄雪,卻更覺寒意逼人,吸一口氣,都像拿把冰碴子掖進喉裡。 石屋內沒有火盆,當然就無法取暖,莊翼躺在床上,不錯是蓋著棉被,但棉被在此時所能發揮的禦寒效益竟然奇差,人蓋著被,仍覺凍得慌,絲絲寒意,透過棉絮的間隙鑽入,人冷得肌膚上直起雞皮疙瘩,這還是在屋子裡吶,呼吸之餘,口鼻前已是白霧成團。 莊翼奇怪自己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怕冷起來?這表示體力衰退了? 他隨即又自我解嘲似的笑笑,身後兩處創傷,迷藥的藥性剛過,加上昨午至今晚粒米未進,體力怎會不衰退? 皇甫秀彥大概全心用在安排如何施計縱人方面,連送水送飯這點最起碼的招待都忘啦! 正想著,他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輕微的撥動鐵鎖聲,那不像是鑰匙插入鎖孔時的清脆聲響,倒像是什麼人在小心翼翼的試探鐵鎖的結構性能。 “卡喳”一聲脆響又起,跟著門被推開,一個全身黑衣的面人倏閃而入,人一進來,立即背貼牆上,目光炯然四搜,很快便落定在竹床上: “是六爺麼?” 棉被掩蓋的莊翼伸出頭來,壓著嗓門問: “樊慶堂?” 黑衣人一個箭步搶到床前,單膝點地,這個時候猶不忘施禮請安: “六爺受苦了,弟子等接應來遲,尚乞六爺恕罪!” 莊翼忙道: “無須多禮,慶堂,且先把我腰上的鐵環打開再說!” 那樊慶堂先將手上的一對鐵拐斜插後腰,迅速掀開棉被.十指略一伸展,就著鐵環四沿仔細摸索,不片刻,他已摸到環扣上的鎖眼,又從靴筩中抽出一截帶勾鋼絲,插進鎖眼開始撥弄起來。 莊翼一邊等開鎖,邊閒閒的道: “這次來了幾個人?” 樊慶堂動作不停,口中應道: “回六爺,還是我們五個。” 莊翼笑道: “為了我,你們五個『大錘手』怕連腿都要跑斷!” 鋼絲在鎖眼中來回試探挑動,樊慶堂輕聲道: “這原是我們份內的事,平日裡,想為六爺分憂分勞,還找不著機會呢……“正說到這裡,屋外忽然亮起一盞風燈,從第一盞燈亮起,接著一盞又一盞次第點燃,彷彿雲開月出,繁星乍現,頓時四周一片通明,織毫俱見。 門口人影急幌,四名鞭黑衣人立即布成陣式,把守在前,行動俐落快速,從容不迫,顯然都是些久歷戰陣的行家! 樊慶堂沒有回頭張望,又是加快動作,聲音低促的道: “六爺,他們已發現我們的行蹤了!” 莊翼不慌不忙的道: “沒關係,這僅是一場戲,咱們把角色扮演得逼真點就行了。” 首次抬起頭來望瞭望莊翼,樊慶堂面罩後的眼瞳充滿迷惑: “這僅是一場戲?六爺,我不憧……” 莊翼笑笑,道: “對方人馬裡有我們的朋友,他表面上總得做作一番!” 說到這裡,莊翼驀地住口,因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皇甫秀彥不是告訴過他,這裡只有三個人在麼?而且其中兩個猶“養傷在榻”,但照目前的情勢看,外面一片燈火通明,又豈是皇甫秀彥自能以造成的局面? 在那熠熠燈火的映照下,對方卻毫無動靜,沒有叱喝、沒有鼓譟,只與把守門口的四名黑衣人默然對峙,而越是如此,情況便越為險惡! 寂靜中,鐵環屋的暗鎖“錚”的一聲被打開,樊慶堂拉脫環扣,挾著莊翼起身,從屋入透入的光線,反眩著莊翼的臉色極其難看,樊慶堂不由關切的問: “有什麼事不對?六爺。” 用力幌幌頭,莊翼悶著聲道: “到目的為止,我還不能確定是否出了差錯,但是,卻有不對的地方……” 樊慶堂十分冷靜的道: “只須印證一下便知端倪。” 莊翼但覺身子虛脫,兩腿發軟,他站在地下作了一次短促的運氣調息,然後,推開樊慶堂攙扶的雙手,大步行向門戶。 發出青白色光華的風燈排成一個半圓的陣形,大約三十餘名全身勁裝的大嗶圍立周遭,莊翼一眼就看到站在前面的皇甫秀彥,以及皇甫秀彥身邊的古瑞奇,和他們並肩而立的.尚有另五個神態冷峻,容貌酷厲的中年人物。 假如說是“演戲”,照現在的情勢看,委實不像,若確然是“演戲”,皇甫秀彥也未免把場面安排得過於逼真了! 莊翼一出門,四名黑衣人馬上躬身分向兩側,他日光投注皇甫秀彥,皇甫秀彥卻面無表情,好像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認識莊翼一樣。 娘的,這真是在“演戲”麼? 古瑞奇一張疙瘩滿布的醜臉上露著獰笑,他瞪視莊翼,得意洋洋的道: “十州八府的總提調,也不過如此而已,略施小計,就叫你一塌括子的人馬通通落網;莊翼,虧你還是人吃六扇門飯的狗腿子,卻幼稚天真得過份了,買通一個人,有這麼容易的麼?” 莊翼尚不能確定事情的真偽,只好冷著聲道: “我沒有買通任何人,在節骨眼上堵住我,是你們碰巧了而已!” 古瑞奇有意無意的斜乜了身傍的皇甫秀彥一眼,傑傑怪笑: “姓莊的,你以為皇甫秀彥就這麼感情豐富、不識利害?你當他外表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就一定意志薄弱,欠缺向心之力、而能以虛言誤導?你錯了,大錯特錯了,皇甫秀彥的厲害,遠遠超出你的想像,事實上.這一切計劃,都是他所礙定,釣餌拋出,你果然上釣!” 喉節上下移動著,莊翼吃力的道: “古瑞奇,這是你自己在編故事……” 古瑞奇大聲道: “單靠我,還真編不出這麼一個故事來,皇甫秀彥,你親自告訴他!” 輕咳一聲,皇甫秀彥以他一慣平靜的腔調開口道: “這是一場戲,總提調。” 莊翼艱澀的笑笑: “怎麼說?” 皇甫秀彥道: “不過,演戲的對象和你原先的想法不同,我在和你演戲,而不是與我們的人演戲,你完全相信我,可見我扮演的角色相當成功。” 莊翼的臉色煞白: “你的意思,從頭到尾,都是你故意設下的計謀?” 皇甫秀彥點頭道: “不錯。” 面頰的肌肉微微痙攣,莊翼道: “所謂對古瑞奇的不滿,對我的同情,感念,全是假的?” 皇甫秀彥顏色不敢的道: “都是假的,包括狙襲你時我所持的態度、阻止古前輩對你下辣手、甚至主動替你接骨治傷等等,這一切的做法,只為了爭取你的好感,加強你對我的信任;總提調,說真話,你是一個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往往會昧於現實,打基本上排斥陰謀毒計的存在,然而求生求活,進一步求勝於強,沒有略謀是難以成功的,人間世的萬象,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單純,你要光看皮相,以為應該順理成章,說得好聽是率直,說得難聽點,便近乎天真了!” 莊翼忽然怪異的一笑: “皇甫兄,你算給我上了一課 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我已落在你們手中,為什麼不直接對我報復,反而多此一舉,大費周章的利用我再叫我的朋友來?” 皇甫秀彥嚴肅的道: “『一真門』永遠不會忘記仇恨,總提調,『綺香閣』外,我們的人落得四死一傷,其中一個死者,一個傷者是我們的人,另外,昨天的行動我們也有兩人成殘,這筆血淋淋的債筆筆皆須追索,你本人固然為罪魁禍首,那些幫兇亦不能放過,我們甘冒大險,誘你引導你的同夥出面,就是為了要一網打盡,徹底斬絕!” 莊翼緩緩的道: “要這樣做,皇甫兄,你們將須付出極大的代價!” 皇甫秀彥道: “我們知道,但我們決定不計後果,必須完成心願,只可惜,我未能套問出你背後的那個組合是什麼組合,否則,我們亦絕不放過!” 莊翼道: “但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告訴你 皇甫兄,還有一個問題請教各位這麼做,鷗老事先同意麼?” 皇甫秀彥沉聲道: “我早說過,大掌門指派我們五傭人隨同古前輩行事,人數雖僅五個,但行事法則並無限制,該怎麼做,完全由我們協議古前輩決定,事前無須上報。” 莊翼道: “以我的演算法,『一真門』派出的五個人,一死、兩殘、一在牢,目前大概只剩下皇甫兄在獨抗大梁了。” 皇甫秀彥道: “總提調算得十分正確,現在的確只有我一個人代表『一真門』。” 莊翼日光森冷,聲調僵硬: “那邊,有關鷗老所言,以『一真門』派出的五人來決知整個事件,無論後果如何皆不再追究的承諾,是否仍然有效?” 用力點頭,皇甫秀彥道: “當然有效,這是大掌門口諭,囑轉總提調的話,不敢半字有假!” 莊翼一指四周的人馬,道: “這些,都非『一真門』所屬?” 皇甫秀彥毫不含糊的道: “他們大部份是古前輩邀來的幫手,有幾位是我的朋友,除我之外,決無本門兄弟在內。”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這是一條血淋淋的毒計,一個虛情假義的惡毒陷阱,而豁命相搏的場面勢不可免,令莊翼遺憾的是,這一次,他竟完全變成了被動! --------- |
第21章 斬絕
古瑞奇的傢伙頭一遭亮了出來,那是一根朱紅漆棍,核桃般粗細,六尺半長,與眾不同的是,棍頭對穿打眼,系著四枚黃澄澄的銀鈴鐺,略微搖幌,便響起幾聲清脆鈴聲,看來別有作用。 這時,他重重一杵手中紅漆棍,大刺刺的道: “話說明白了,伙計們,可以開宰啦!” 那五個與古瑞奇、皇甫秀彥並出一排的人物中,有位面皮焦黃,狹長臉龐的角色往前踏出一步,衝著莊翼招招手,神情輕蔑的道: “來來來,姓莊的,我『黃獅』餘開泰先來領教你的高招,看看你這個鳥操人不愛的六扇門腿子頭到底俱有幾許能耐!” 一出口居然就是這麼個粗魯不堪法,莊翼身邊的五名面人雖然看不見顏面上的反應,但五對眼睛卻光芒如火,莊翼倒沉得住氣,平平淡淡的道: “這原是一場混仗,不是單個比武,姓餘的,你想突出你自己那一點?” 那餘開泰言詞傲慢的道: “老子不和你文詞拿言語,老子只知道替我們古老哥出這口怨氣,姓莊的,有種你就上,沒種且縮起腦袋扮烏龜就得!” 搖搖頭,莊翼不答一字,是付極其不屑的模樣。 古瑞奇怪笑道: “老餘,姓莊的看你不起哩!” 餘開泰猛地一聲大喝,雙手倏翻,一對銀閃閃的精雕獅爪已揮向莊翼,莊翼卓立如山,紋風不動,他身側一名面人都暴迎而上,黑黝黝的兩柄短矛纏絞反刺,立時逼阻了餘開泰的攻勢。 古瑞奇頓了頓他的紅漆棍,鈴聲震響中,他厲烈的道: “我方還有那位上陣?” 原先並排五人中,又一個全身麻衣,瘦長高挑的朋友走了出來,此人生了一對死眉死眼的德性.看上去陰氣隱透,三分帶邪,他一站出,古瑞奇已及時拍上一記: “好,好,『玄陰教』的舒鵬舒教主出馬,大勢砥定矣!” 莊翼木然注視著這位“玄陰教”的教主,腦子裡一邊思索對方的來處,可惜的是,他印象雷根本不記得有這麼一號人物。 姓舒的人往前走,一柄鋼絲拂塵卻倒搭臂彎,形似聞散從容,但腳步沉重,踏地有聲,莊翼明白,對方已在這近距離的過程間暗中積聚真力了。 另一名面人雙環斜舉,剛待出陣,莊翼已輕聲叮嚀: “薛重,能夠使用這種軟韌兵器之輩,大多內勁特強,你千萬小心了。” 叫薛重的面人躬身應是,等身子一直,整個軀體己旋風般卷將出去,雙環如雪,翩飛縱橫的剎那宛似千月漾波,光輪齊滾,舒鵬做了三次大挪,才堪堪避過這第一次撲擊。 老實說,舒鵬的“玄陰教”,中土附近固然少聞,在西陲一帶卻頗負盛名,他既然身為一教之主,功力之深厚目不在話下,也就因為如此,未免高估了自己,輕覷了敵人,殊不知薛重號稱“雙環無回”,是個如假包換的拼命三郎,他那還管你是什麼出身來歷,但曉臨場豁死而鬥,見過存亡,才是真章。 一個回合下來,舒鵬竟沒佔到半點便宜,不由惱羞成怒,大爆肝火,他騰身躍掠,人在空中,鋼絲拂扇帶著異嘯蓬散揮灑,像刺張剌,又若流光星雨四散分濺,一根根本來細軟垂塌的鋼絲,時而筆直豎起,時而結紮成束,運展之間,風起雲湧,威力果然驚人。 第三條身影鬥然撲出,這人的頭顱生得特別奇怪,中間凸起,兩側陷削,頭頂稀疏疏的沒有幾根毛髮,頂一雙銅鈴眼,塌鼻梁,蛤蜊嘴,賣像奇突,動作卻快,身形一幌之下,已來到莊翼尺之前,手執倭刀的面人半聲不晌,一刀閃劈,去勢又狠又準,來人身法詭異,前衝的勁道驟頓,“呼”聲飛起,淨亮的一柄山叉兜面便刺,好不凌厲兇猛! 面人然遊走,行動飄忽有如鬼魅,倭刀斬戮疾比石火,毫不示弱的和對方拚做一團。 古瑞奇又在吆喝: “憑『判官頭』任紀雲的能耐,你們看著,不出一時三刻,必然將他的對手拾奪下來!” 這時,樊慶堂湊近莊翼,低聲道: “六爺,他們的打算很明顯,是想一個一個引開我們,然後再集中力量對付六爺,請六爺指示,我們要如何予敵突破?” 莊翼壓著嗓門道: “就照目前的形勢趨向發展,然後,你們聽我的號令相機行事!” 樊慶堂憂心忡忡的道: “六爺,你身帶傷,手無劍,這些雜碎明擺著是要趁人之危佔你便宜,吃你爛飯,他們一旦以你為主要目標群湧而來,六爺又待如何應付?” 莊翼神色不變的道: “到時我自有主張,你們注意我的招呼就行。” 點點頭,樊慶堂默然不語,手中的雙拐,卻握得更緊了。 皇甫秀彥抽出他的火旗,向古瑞奇呵了呵腰: “古前輩,光勞動朋友,也不是道理,我看,該我們上場啦。” 古瑞奇剛要答話,他身邊那個扁臉窄額,頷下蓄有一把大鬍子的仁兄已伸手一攔,聲如洪鐘大呂般道: “慢來慢來,皇甫,你他娘搬請我們前來助拳,豈有光站在一傍著把戲的道理?你且待著掠陣,這一場,兄弟我柯宗魁接下了!” 皇甫秀彥笑道: “老柯,你可得小心將事,對方那幾個著臉的,個個都不好對付。” 柯宗魁重重一哼: “莫不成我『半尺劍』柯宗魁就是省油之燈?皇甫,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一伸手,皇甫秀彥道: “請。” 柯宗魁從懷裡摸出一把短得有點不成比例的短劍,但這柄劍雖短,卻寬得出奇,劍鋒闊約人的巴掌,拔劍出鞘,不見四射的寒光,竟烏黝黝的像一塊鐵,姓柯的便執著這麼一件傢伙,上場挑戰來了。 第四個面人不待招呼,馬刀一揚,就要迎上,莊翼連忙低聲提出警告: “小心對方的兵器,常子秀,那是用苗區特產的一種『靛鋼』鑄造,表面上看不起眼,實則削鐵如泥,鋒利無比,最好避免和他硬碰!” 叫常子秀的面人頷首道: “弟子記住了,六爺。” 這邊常子秀尚未跨出兩步,柯宗魁已一劍刺來 雙方距離明明隔著丈許,姓柯的短劍揮出,居然眨眼間已到了跟前,光景像是他懂得縮地之術一樣。 常子秀早有防範,敵劍一到,他大旋身斜開七步,馬刀彈起,灑現刀花朵朵,宛如漫空璀燦星兩,暴瀉齊湧向柯宗魁! 姓柯的並非自詡,果然不是省油之燈,他一聲轟笑,陀螺似的連連轉動,短劍便隨著他身形的急速繞穿刺飛舞,烏芒織成如匹練般劍勢,帶著狂風驟起的勁道,反卷敵人。 雙方都屬高手,動作之快,應變之疾,簡直令人目不暇給,柯宗魁劍術凌厲,常子秀刀法剛猛,正是誰也不讓誰,只一瞬息,彼此已拚過十招十一式! 與古瑞奇、皇甫秀彥並立的這五位英雄好漢,業已出馬四員,剩下的一個,身材健壯,頷下蓄有一把花白鬍鬚,長相極是威猛,他此時二話不說,扣起手中紫金刀,便龍行虎步的直逼過來。 樊慶堂橫房向前,鐵拐交叉於胸,面罩後的雙目精芒閃爍,意氣昂揚,大有豁死一拼之勢! 那高大老著來近,卻並不立即動手,出人預料的竟先點頭為禮: “老朽渭水『釣龍叟』齊昌,特來向老弟台領教高招。” 樊慶堂沒有回答,只冷冷注視著對方。 齊昌微微搖頭,道: “這叫先禮後兵,老弟台何須忌諱?” 雙臂倏沉,樊慶堂兩拐暴出,勁力強渾,去勢如電,同時心中罵了一句: “去你娘的!” 又重又厚的紫金刀直挑而起,“嗆”一聲已將樊慶堂雙拐盪開,齊昌掂步搶進,乃走似虹,邊氣定神閒的笑著道: “老弟台可真是幹家,說翻臉就翻臉,呵呵,狠著哪……” 樊慶堂悶不吭聲,鐵拐交錯縱橫,運展得密不透風,齊昌卻大刀捭,穩若盤石,兩人對陣不過須臾,樊慶堂已感到壓力漸增,有吃重之苦。 一頓紅漆棍,古瑞奇目注莊翼,嘿嘿笑道: “姓莊的,你身邊蕃籬已撇,單剩下光棍一條啦,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威風可使? 我們折在你手上的四條人命,眼下就要你連本帶利償還!” 皇甫秀彥接口道: “古前輩,尚有兩個被他弄殘廢的,這筆帳亦該算上!” 古瑞奇連聲道: “這個當然,我們並肩子服侍他便了。” 莊翼神色平靜的開口道: “看在江湖道義上,二位總不能讓我赤手空拳來自衛吧?” 重重一哼,古瑞奇道: “你待如何?” 莊翼攤開雙手: “為了起碼的公平,也為了二位將來不落人話柄,可否請賜還我的兵刃?” 古瑞奇與皇甫秀彥二人互覷一眼,不約而同的齊聲大笑起來,古瑞奇頻頻頓著他的紅漆棍,好像聽到一個令他大為開懷的笑話也似: “莊翼啊莊翼,不知你是急糊塗了抑或嚇糊塗了,居然提出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要求來,你當我們是在餵招套式,磋砌武技?大夥只是比劃比劃而已?娘的皮,這可是在拚命,在鬥死,半步也不能讓,你沒有傢伙,算你倒霉,我們活該要佔這個便宜,江湖道義算個鳥,你認命吧!” 皇甫秀彥也陰沉的道: “總提調,江湖上沒有道義,只有利害,江湖道義僅是一般人掛在口朗上的說詞罷了,誰相信這一套,就是白痂,如今你手無寸鐵,純屬個人的失算無能,怨不得別人,設若我們拿劍還你,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背.這種蠢事,怎能做得?” 莊翼苦笑道: “看了二位是鐵了心腸要行此不仁了?” 皇甫秀彥生硬的道: “生死交關之事,何來仁慈可言?” 古瑞奇大棍舞起,暴喝如雷: “操你個娘,且到陰曹地府去請公道吧!” 紅漆棍當頭而落,有知泰山壓頂,莊翼腳步輕滑,人已側走五步,皇甫秀彥身形猝閃,猩紅的火旗“霍”聲舒卷,一片赤焰似的罩下。 莊翼然左右搖幌,斜肩側掠,人已有如水中游魚,閃出丈外。 古瑞奇掄棍急追,口裡怪叫: “看你能逃到那裡!” 皇甫秀彥凌空一個筋斗翻起,欲截莊翼去路,火旗揮展,聲同裂帛。 莊翼臉色極其平靜,平靜到誰也猜不透他已生玉石俱焚的打算,火旗卷來,他不但不退不躲,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迎上,眨眼裡,猩紅的旗面已裹住他的身軀,並順勢猛拋斜扯,就在這剎那間,他的丹田突陷,一聲腹鳴宛若沉雷,赤漓漓的一股血箭從他嘴中噴出,勁道之銳,彷彿怒矢脫弦! 雙方的距離既近,皇甫秀彥又在全然意外的情形下,要想閃避,如何及時? 他的上半身才往後仰,血箭已射中他的臉孔,裂骨綻肉的悶響傳出,大蓬血花立刻並濺揚灑,濛濛的一片赤霧湧升擴散,業已分不清是誰的血了,皇甫秀彥原來端整的五官馬上變做爛糊糊的一團.還有腦漿自額頂淌向,模樣恐布之極! 莊翼的身體在空中翻了幾翻,正待墜落,古瑞奇狂號著連揮棍掃劈,棍風呼裹下,莊翼迭挨兩記,整個身子往橫摔跌,古瑞奇二步不讓,急搶上前,又是死力一棍對準莊翼的後腦敲下! 於是,莊翼突兀側移兩尺,棍頭重重空擊地面,掀砸起大把泥沙,他倏然回頭,雙目光芒淒怨毒,第二股血箭再次噴出,像煞一抹赤虹劃過夜暗,驀而化成豔麗的蕊瓣開綻在古瑞奇的胸膛中間,姓古的那種嗥叫,乖乖,簡直不似人聲! “玄陰教”教主舒鵬視線觸及的須臾,不禁鬥志頓消,動作方一僵滯,薛重雙環已擦過他的小腹,“嗤”聲之後,瘰瀝糾結的腸臟自腹腔湧出,他嘶吼如嘯,拂塵回彈,根根鋼絲抖得肇直,有如一蓬刺般扎進了薛重心口。 薛重放聲大笑,雙環又施,舒鵬頭顱飛起,滴溜溜斜拋丈外,他抽身暴退,染血的大蓬鋼絲從胸口拔出,前襟立時成了鮮紅一片。 “黃獅”餘開泰叫一聲不妙,獅爪驟翻,大力掀開面人的短矛,尚未及有第二個行動,薛重已瘋牛似的一頭撞上他的腰眼。 這一撞,差點便把餘開泰撞得閉過氣去,他身子甫始歪斜,眼瞅著那對短矛已齊並插入自己胸腹,他有心奮力掙扎,卻全身癱軟,宛如所有勁氣,都打胸腹間兩個血窟窿裡漏光了。 那位“判官頭”任紀雲半聲不晌,猝然抽身便走,使倭刀的面人飛快三刀都未能沾上對方,姓任的已掠出十步之遠,人正想騰空拔起,橫裡一棍擲來,不偏不倚,剛巧打在他的右腿脛骨之上。 清脆的骨折聲驟響,痛得任紀雲一個黃狗吃屎的姿勢就撲跌於地,他趕忙用山叉接立欲起,寒芒已映過他的眼角,恍惚間,他似乎感到後頸一涼,怎麼原來的身子就隔得那麼遠了? 看著姓任的那顆判官腦袋朝外滾,莊翼十分慶幸方才那一棍丟得正是時候,棍子是古瑞奇留下的,老古恐怕做夢也想不到竟會用來給任紀雲送終。 一灑倭刀上的鮮血,面人魚忙過去探視倒在地下的薛重,等他將薛重的身軀翻正,跳入視線的,赫然是一雙凸突不閉的眼睛! 不知什麼時候,周遭的燈光已從自上往下照變成了由下朝上映,原因是執燈的人們都不見了,一盞盞本來高挑的風燈疏疏落落擱置地面,冷清的燈光明滅閃爍,別有一股淒涼意味。 現在,除了莊翼這邊的人馬,對方只剩下了兩員殘將,一個是『半尺劍』柯宗魁,一個為渭水“釣龍叟”齊昌,兩個人改變戰法,湊攏一塊背靠著背雙向迎敵,看上去,頗似一對負偶的困獸。 樊慶堂,常子秀,和他們使短矛的夥伴分成三角形,各立一點圍住敵人,手握倭刀的面人抹去淚水,霍然起身加入陣營,大有斬盡殺絕的氣勢! “半尺劍”柯宗魁的扁臉上滿沾汗水,他氣籲籲的喘叫著: “姓莊的,且慢動手,我有話說!” 莊翼斜倚在門框前,手撫左脅折斷的兩根肋骨,面色慘自,聲音微弱的道: “說吧。” 咽了口唾沫,柯宗魁大聲道: “我們往日無怨,今日無仇,眼下的過節,就當做不打不相識,橫豎正主兒都已死了,彼此再拚下去毫無意義可言,大家何不歇手?” 莊翼沙沙一笑,啞聲道: “如今才悟透這個道理,你不嫌遲了一點?” 柯宗魁幸幸的道: “人在人情在,我們是被請來幫場助拳的,原主活著,總得表現表現,賣幾分力氣,原主挺了,就沒有執著拚命的必要了,這全是實話!” 莊翼閉閉眼睛,道: “你的伴當怎麼說?” 齊昌的面頰微微抽動,咬著牙道: “老朽尊重宗魁兄的意見。” 柯宗魁忙道: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化干戈為玉帛,現在正是時候,莊翼,端看你一句話了。” 嗆咳一聲,莊翼道: “如果我答應,自此之後,再無 ?” 柯宗魁不停點頭: “這個當然,我先時說過,我們之間原本往日無仇,今日無怨,為朋友盡了力,交情也算賣過,犯不看糾纏下去,損人又不利己……” 略微沉吟,莊翼沉沉的道: “二位可以離開,但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件小事相請。” 柯宗魁有些緊張的問: “什麼事?” 莊翼低聲道: “尚煩賜告,我的木色劍被皇甫秀彥置于何處?” 柯宗魁暗裡鬆一口氣,十分合作的道: “哦,原來是這檔子事,我知道,你的劍就放在後面那間磚瓦房的內室,一口樟木箱子裡,皇甫會經拿出來讓我們觀賞過!” 莊翼輕呼: “谷牧遠,你去。” 執倭刀的面人答應一聲,抽身而去,柯宗魁又開口道: “莊翼,劍拿來,我們就可走人了吧?” 莊翼漫應道: “不錯。” 片刻之後,谷牧遠已匆匆轉回,左手斜捧著的,正是莊翼的木色劍。 接過劍來,莊翼只在掌上掂了掂,已頷首道: “二位,請便吧。” 柯宗魁悄悄一扯齊昌一角,二人二話不說,拔腿便走,由於柯宗昌走得太急,還險些將擱在地下的一盞琉璃風燈踢翻。 樊慶堂搶至莊翼身邊,俯身輕問: “六爺,傷得重麼?” 莊翼有氣無力的道: “肋骨斷了兩根,肩胛接合的地方又錯開了,那兩口『丹血箭』尤其耗損本元太大,可能內腑已受震蕩,這一會只覺全身癱軟虛脫,一點勁道沒有,四肢百骸輕飄飄的,像在騰雲駕霧……” 樊慶堂急道: “六爺傷勢相當嚴重,不能冉耽擱就醫了,弟子請六爺的示,送六爺去那裡?” 莊翼孱弱的道: “『老龍口』裡,就數範六指范松壽的醫道最高明,你知道這個人不?” 樊慶堂道: “弟子曉得他,就住在菜市口裡面頭三家子裡,他自己還兼開藥局……” 莊翼道: “先送我回住處,再去找範六指來。” 樊慶堂機伶的道: “弟子和子秀、牧遠蘊送六爺回去,叫沙九獄往請範六指,分頭辦事,比較不佔時間!” 眼皮沉重得都快抬不起來了,莊翼語聲混濁: “你看著辦吧……記得把薛重的遺骸帶回堂口……” 樊慶堂面罩後的眼神悲戚: “是,弟子不會疏忽。” 於是,四個人一齊行動,由樊慶堂小心翼翼的背負莊翼,谷牧遠抱起薛重的屍體,在常子秀與沙九獄的回護下迅速脫離現場。 幾幢孤伶伶的房屋沉寂著,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血污狼藉的散臥四周,有悲號似的犬吠聲隱隱傳來,像在悼慰這些橫的窟魂……。 空中,無星無月,雲霾濃黑,隨風滾盪疾走,好一個肅煞的冬夜。 * * * 範六指忙活了一個通宵,直到天亮才算把莊翼身上的內外傷勢料理妥當,這冷的天,居然汗透重裡,氣得他直喘,雖說傷者的大小劊傷夠麻煩,而診治過程中的場面也頗為觸目心驚 室內是三個殺氣騰騰,虎視耽耽的面大漢,室友守著兩名牌色冷肅的官差,範六指強持鎮定,按規矩行事,總算未出差錯,等他淨過手,外面車子早已套好,專等著送他回府了。 莊翼的精神略略恢復了些,顧不得養歇,即時傳喚錢銳進來,劈頭就問: “錢銳,仇賢的事辦得怎麼樣了?我爹回來沒有?” 錢銳的表情有些奇怪,苦著一張臉,支支唔唔的道: “老總且請安養,這些事我自會加以安排!” 一顆心驟往下沉,莊翼緩緩的道: “我在問你,仇賢的事辦得如何,我爹回來沒有?錢銳,照實回答,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錢銳搓著兩手,吶吶的道: “老總的傷勢這回重,還是盡少煩心為要,這些事,過幾日等老總病體稍愈,我再一一呈報!” 莊翼身子朝上移了移,冷著聲道: “是不是出了紕漏?” 錢銳吃力的道: “昨晚上,仇賢的伙食裡不知被什麼人下了毒,幸好發覺得早,經過急救,人是沒死,卻仍在暈迷狀態中,直到如今尚未甦醒過來……” 長長籲一口氣,莊翼疲憊的問: “有沒有生命危險?” 錢銳遲疑的道: “大夫說要經過這兩天觀察才能確定,下的毒很劇烈,若不是救得快,姓仇的早沒命了,大夫正使出混身解數,盡力挽救……” 莊翼道: “已否加強戒護?” 點點頭,錢銳道: “除了正式當值的弟兄,我們又加派四名鐵捕,輪班守護,同時,人也移監,換過地方了。” 莊翼形容沉重的道: “真是屋漏遍逢連夜雨……戰百勝那裡,又如何交待?” 錢銳無可奈何的道: “姓戰的還不曾和我們連絡,不知他得到消息沒有?老總,這怪不得我們,事出意外,發生這種不幸,亦非我們樂見,姓戰的應該諒解才是!” 莊翼灰著臉道: “諒解不諒解是另一個問題,結在於我們不能觸怒人家……錢銳,我只有一個爹,如今我爹的老命正攢在對方手裡……” 陪著笑,錢銳道: “老總寬念,吉人自有天相,老爺子包管有驚無險,逢凶化吉,便退一步說,姓仇的好歹還留有一口氣在,諒他們也不敢瞎來。” 莊翼提高聲音道: “你給我聽著,錢銳,我要仇賢活過來,決不能讓他死掉,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人救活!” 錢銳趕忙道: “我會遵照老總的吩咐去做……” 一動了氣,莊翼身上的內外創痛又犯了,他急促的喘息著,額頭冷汗直冒,錢銳手忙腳亂的上前扶持莊翼躺平,過幾口水,情形才算稍稍好轉。 房門推開,已經除去面罩的樊慶堂伸頭進來,神情緊張的問: “錢兄,六爺的傷勢有變麼?” 人家知道自己姓什名誰,錢銳卻不曉得樊慶堂是何許人物,不過,他也想得到,對方與莊翼必然有著極其親密的關係,而這種關係是暗的,是不公開的,追隨莊翼這些年,他越來越感覺到,他們老總的神通可不是一眼眼,正如竇黃陂日前所言,莊翼的門道,他摸不清的還不知有多少哩。 錢銳用衣袖替莊翼拭淨唇角,邊道: “不要緊,老總只是有點激動,觸了傷處,這一陣已經好了。” 樊慶堂躡著手足進來,關切的問: “六爺為什麼事不高興?” 錢銳低聲道: “還不是為了那仇賢被人下毒的事,你知道,其中牽扯到老太爺的安危,一提起來,老總就難免焦慮,欸,這也全怪我們做下屬的無能!” 這件事,樊慶堂沒聽莊翼說過,來龍去脈都不清楚,照規矩,他不能多問,只有唯唯喏喏,但是,面上的懸掛之情,卻溢於言衷。 床上,莊翼閉著雙眼,微抬下頷: “你們退下去吧,我想睡一會。” 錢銳呵呵腰,道: “老總安心歇息吧,姓仇的事,我們自當妥善料理,老總也請想開一點,至少,『一真門』的麻煩總算解決啦……。” 莊翼不響,錢銳向樊慶堂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然退出 這一次,莊翼倒是很快睡熟了。 --------- |
第22章 ----
戰百勝和仇荻再度找上門的時候,正是莊翼臥榻養傷的第五天,一大早,兩人就到了。 每天不分日夜輪守在此的有四個人,他們分別是錢銳、段大發、樊慶堂和常子秀,清晨到傍晚的這一班,便由錢銳與段大發擔任護衛;阿忠前往應門後回報來客身份,錢銳不禁頭都大了,一面交待段大發趕緊上樓向莊翼請示機宜,一面只好親自出迎,肅客入廳落坐。 戰百勝臉上還勉強幫著笑容,仇二小姐則面如寒霜,蹦著一張俏麗臉兒,活脫像討債的來了。 等阿忠敬過茶之後,錢銳才打著哈哈道: “有陣子不見戰大總管了,近來一向可好?” 戰百勝乾笑著道: “托福、托福,還過得去就是……” 坐在主客位上的仇荻冷冷出聲: “戰總管,少說些無謂的話,談正事要緊!” 戰百勝忙道: “是,是,這就談,這就談……” 一看大姑娘的這等氣燄,錢銳便知來頭不小,他十分小心的問: “請問戰大總管,這一位是?” 戰百勝給介紹了,錢銳立刻起身抱拳道: “失敬!失敬!原來是仇莊主的二小姐到了,未曾認荊,或有禮數欠周之處,尚祈二小姐見諒。” 仇荻根本不回禮,只生硬的道: “你是誰?莊翼人在那裡?” 錢銳忍住氣,陪笑道: “我姓錢,叫錢銳,是總提調的下屬,我們總提調正在養傷,行動不便,二小姐有什麼指教,不知是否可以跟我說?” 仇荻冷笑一聲,道: “跟你說?你擔待得了,能夠作主嗎?” 錢銳裂裂嘴,道: “如果我作不了主,自會轉達二小姐的意思,請我們總提調裁示!” 哼了哼,仇荻道: “那何必多此一舉,憑白費事?叫莊翼出來,我直接和他談就是。” 錢銳的嗓調也有些僵了: “二小姐!我說過,我們總提調有傷在身,移步艱難,可不是存心迴避或執意推請什麼,請二小姐明鑿 “ 戰百勝頗感愕然的問: “錢頭兒!莊總提調什麼時候受的傷?又是被誰所傷?” 錢銳苦笑道: “實不相瞞,戰大總管,我們總提調是在五、六天前著了人家的道,不但當時中毒甚深,事後一場血戰下來,肩骨、肋骨亦有數處折裂,要不是身底子還厚實,又醫治的快,二位今番前來,尚難講能否與他朝面哩!” 戰百勝瞪著眼道: “竟傷得這麼重?真是想不到,想不到,錢頭兒,素聞巨靈公子劍法精湛凌厲、武欠c高強,是什麼人能把他傷到這步田地?” 錢銳搖頭道: “要是以一對一,想佔我們總提調的上風,不是我說句狂話,普天之下恐怕還沒有幾人,對方用的乃是群毆打、群打的戰法,我們總提調又在中毒之後,經這一輪惡鬥,等於拿血肉強抗刀槍,傷得怎會不重?” 戰百勝問道: “對方都是些什麼人?” 稍微遲疑了一下,錢銳道: “說出來亦無妨,『一真門』葉老爺子的手下,以及『大棍王』古瑞奇和他的一幹幫兇!” 戰百勝不解的道: “奇怪!你們總提調何時與『一真門』葉鷗老結下梁子?那古瑞奇我也聽說過,據傳他同葉鷗老的關係極為密切,莊總提調跟他又是怎麼回事?” 嘆了口氣,錢銳道: “所謂兒子死了他娘,談起來話長了,戰大總管,事端乃肇因于于古瑞,葉老爺子礙在情份上,受古老一慫恿,就不得不拔刀相助,衝著我們下戰書啦!” 仇荻板著臉道: “惡人自有惡報,這句話可真不假,莊翼壞事幹多了,到處結怨為仇,今天還留住一命,亦算他運氣!” 戰百勝忙打圓場道: “二小姐 “ 不等他往下說,錢銳已火了: “不錯,二小姐,惡人自有惡報,卻要看是怎麼個報法,我們總提調固然受到報應,身遭重創,可是對方個個橫就地、命斷魂渺,這等報應,比我們總提調慘上十倍猶不止呢!” 仇荻一時語塞,不由柳眉倒豎,鳳眼如火,正待發作,樓梯口已傳來響動乖乖,段大發與阿忠竟然左右攙扶著莊翼下樓來了。 戰百勝趕緊站起,並不自覺的迎上幾步,非常抱歉的連連拱手不迭: “罪過,罪過,莊總提調,打攪太甚,實在不好意思……” 莊翼面色蒼白悴憔,雙目無神,卻仍不忘禮數,長長回揖: “戰大總管無須客氣,且請坐下說話!” 雙方坐定之後,莊翼連正眼也不看斜對面的仇荻一下,更別說招呼了,他只管望著戰百勝開口道: “戰大總管再度蒞臨,想是為了仇少莊主之事?” 戰百勝頷首道: “正是,莊總提調,你原來說三幾天便有消息,如今五日已過,我們少東家仍未釋出,不知是個什麼因由?” 莊翼聲音低啞道: “很對不起,戰大總管,並非我有意拖延,只是臨時出了點差錯,才把事情耽擱下來……” 神情驟顯緊張,戰百勝急問: “出了差錯?總提調!出了什麼差錯?” 莊翼沉沉的道: “請放心,幸好是有驚無險,事情已經過去了!” 仇荻接腔過來,冷銳逼人: “你還沒有說明白,我哥哥出了什麼差錯?” 莊翼目光下垂,望著自己的鞋尖道: “不知是什麼人在他的飲食裡下了毒,經過一陣急救,情況已告穩定,到昨天,人也清醒過來,現在正由我們加強戒護之中。” 仇荻聞言,立刻激動的大叫起來: “莊翼!你要為此事負責,你父親在我們那裡,怎麼就過得好好的沒出任何紕漏?為什麼我哥哥在你這裡就差點送了命?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莊翼形態淡漠的道: “二小姐,前幾天我中伏受傷,難免照應不及,我的一幹屬下亦未曾料到會有此等枝節發生,才被某方所乘,我們很遺憾,但已盡了我們的本份,幸好施救得法,令兄已然保住性命,事屬意外,決非縱容,請二小姐不要再推波助瀾,製造爭紛!” 仇荻白皙粉嫩的額頭上倏然浮起細細的筋脈,她的聲音並自齒縫: “你在說我推波助瀾、製造爭紛?” 莊翼正視仇荻,夷然不懼: “我是這樣說的,二小姐!” 仇荻唇角抽搐,出言凜咧: “對你,莊翼!我已經十分容忍了,你不妥以為我在乎你一個小小的鷹爪頭子,惹翻了我,我會叫你後悔不及!” 莊翼語氣中透著厭倦道: “隨你的便吧!二小姐!我人在這裡,一直都會在這裡,只要你高興,任何時間地點,我全奉陪到底!” 滿口銀牙磨挫,仇荻恨聲道: “你這是找死!莊翼!” 戰百勝搔首摸腮,表情尷尬道: “二小姐!二小姐!且請息怒,我們主要是來談大少爺的事,萬一鬧僵了,對雙方都不好,你忍一忍,讓一讓,先將正辦弄妥,其他的事,往後再說!” 仇荻目注莊翼,重重的道: “我不會放過你,莊翼,等這件事了斷,我們之間的帳容後結算!” 莊翼木然道: “悉隨尊意,二小姐!” 戰百勝唯恐再出差錯,趕忙接口道: “總提調!呃!你看什麼時候可以放人?我們莊主等急了!” 莊翼微微頷首,同錢銳道: “仇賢的情形現在怎麼樣?” 錢銳坐直身子,道: “人是清醒過來了,就隻身子虛弱,還站不穩,如果眼前放他,在設計上未免牽強,要是能等他痊癒以後,我們安排起來就方便多了……” 戰百勝道: “這得多少日子,錢頭兒?” 沉吟半晌,錢銳道: “總得個十天半月吧!” 不等戰百勝回答,仇荻已斷然道: “不行!時間太長,而且你們敢保證在此期間沒有失閃?” 錢銳道: “我們已經加派人手保護令兄,照道理說,應該不會再出問題……” 仇荻冷笑道: “照道理說?你們有什麼道理可說?一個大活人關在戒備森嚴的牢房裡,差點就變成了死人,還足以顯示出你們的效率之差、辦事之粗,已到漠不關心的程度,我豈可把我哥哥的安危寄託在你們手上?!” 錢銳攤攤雙手,道: “二小姐,總不能由你們『起霸山莊』派人前來監管吧?這就離了譜啦!” 仇荻大聲道: “少嚼舌頭,我現在就要你們放人!” 錢銳無言以對,把視線投向莊翼,莊翼考慮片刻,極其勉強的道: “既然他們急著要人,我也同樣希望我父親能儘早回來,看看能不能再做安排?把時間縮短到三天之內?” 戰百勝堆起笑臉道: “這敢情好,只是又替總提調增加麻煩了。” 說著,他又轉向仇荻,道: “二小姐,人家也算盡了力,三天之內放人,我看差不多吧?” 仇荻面無表情的道: “話說得容易,他們做得到嗎?” 錢銳沉聲道: “但凡老總交待下來,我們一定辦到,老總!” 他面對莊翼接道: “三天時間,是急促了些,但我絕對遵照吩咐辦妥,請老總寬念!” 點點頭,莊翼道: “你多費心吧!” 仇荻毫不放鬆的道: “假如三天之內,我們還見不到我哥哥回來,你兩個又怎麼說?” 莊翼緩緩的道: “家父尚在你們手中,二小姐!我豈會等閒將事?” 仇荻微微揚起麵龐,道: “你明白就好!” 這時,戰百勝抬了抬身子,道: “二小姐!莊總提調有傷在身,打攪了這一陳子,也該歇息了,我們告辭吧?” 仇荻站起來,轉身就走,戰百勝分向莊翼與錢銳連連打恭作揖,隨後緊跟上去,他也夠累的,兩邊全不能得罪哪。 廳裡一片靜默,之後,錢銳惡狠狠的道: “真他娘氣燄囂張,目中無人,這個小女子自以為她是什麼玩意?” 莊翼澀澀的道: “她清楚得很,她知道她老爹是『起霸山莊』的莊主!” 錢銳悻悻的道: “也見過不少有頭有臉的角色,卻沒碰上像這等跋扈倨傲的人物,那種不可一世的德性,簡直就能氣死人!” 段大發亦道: “她把咱們這裡當成她『起霸山莊』的下房了,娘的,頤指氣使,呼來叱去,活脫脫的將她二小姐的身份搬來當前啦!” 莊翼疲倦的道: “你們扶我上去,錢銳,好生去辦事,這次千萬不能再出差錯,否則,恐怕真就要砸鍋了,記得仇賢出去的時候,多派人手護送……” 錢銳慎重的道: “老總放心!我會仔細!” 在段大發和阿忠的扶掖下,莊翼極為吃力的起身上檔,移動間,步履沉重而蹣跚,原是一條鐵打的漢子,經過這場折騰,也顯得孱弱多了。 * * * 第二天的上午,錢銳匆匆回報莊翼,凌晨時分,已由四名鐵捕護衛,將仇賢送達指定的地方 那是一家茶行,直等有人接應進去,護衛的鐵捕才行轉返,事情至此,總算告了個段落。 莊翼直到現在,始堪堪放下壓在心頭上的一塊石頭,聽過錢銳的報告,他又沉沉睡去,這一覺,乃為多日來少有的暢酣輕鬆。 但是,第四天、第五天,直等到第六天,仇賢是放回去了,莊翼的父親卻沒有釋返,這裡面不止透著凶險的徵兆,莊翼的精神負荷隨即加重。 如今他已勉可下床行走,不過舉手投足之際,仍然艱辛,他暗裡痛恨自己的傷勢痊癒太慢.面對當前的形勢,竟有著心餘力絀的挫辱感,他甚至懷疑那範六指是不是有意在拖宕治療的時間……。 此刻,他獨坐椅上,面對孤燈,默然摩擦著木色劍的劍鞘,人在這種心境之下,最易傷情,他真有破窗而出,直搗“起霸山莊”的衝動。 輕輕的,有人叩門。 莊翼意態索落的回應一聲,樊慶堂推門進來,放低腔調道: “六爺,有一位姑娘求見!” 稍稍一怔,莊翼納罕的問: “一位姑嫂?是誰?” 樊慶堂躬身道: “她說姓蘇,叫蘇婕!” “哦”了一聲,莊翼既感意外,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溫馨充斥心田,他頷首道: “快請!” 樊慶堂忙道: “在那裡見?六爺!” 莊翼脫口道: “當然是樓下小廳!” 樊慶堂道: “那,我扶六爺下去!” 擺擺手,莊翼道: “不必了,我自己走得動,你去迎蘇姑娘侍茶!” 於是,樊慶堂趕忙返身下樓,莊翼雙掌撐持坐椅扶手,慢慢站起,先將衣衫扯撫平整,又摸了摸多日未曾修的面頰,搖搖頭,吃力的行向門邊。 不等他開門,門已自動開,一團火似的鮮紅身影帶著一縷淡淡的、有似玫瑰芬芳的香氣湧入室來 不錯,正是蘇婕,睽違已久的蘇婕;仍穿著一身紅,紅襖、紅褲、紅鬥蓬,連一張姣美的臉蛋也被凍得紅通通的。 四目相觸,彼此都站在那裡不動了,一別重逢,不知怎的,雙方竟都興起一種幾同隔世的傷感。 好一陣,蘇婕才低呼一聲,幽幽的道: “總提調,你變了好多……” 莊翼強顏笑道: “人還活著,已屬萬幸;倒是你,蘇婕,你氣色挺不錯!” 蘇婕的雙瞳裡流露著恁般的痛惜,她輕聲道: “早想來看你,也是因為身子才養好,來遲了……” 莊翼儘量使自己語調自然從容: “不要緊!來了就好!” 站在蘇婕身後的樊慶堂不由乾咳一聲,插話道: “六爺!本是請蘇姑娘樓下客廳奉茶,但蘇姑娘知道六爺身子欠妥,交待要自己上來探視六爺,弟子不敢僭越,所以 “ 莊翼道: “蘇姑娘跟我是老朋友了,沒關係,你先下去吧!” 樊慶堂退下之後,蘇婕順手將門掩上,脫去鬥蓬,大大方方的在莊翼剛才坐過的椅子上落坐,鬥蓬也就便搭於椅背,衝著莊翼嫣然一笑: “我們坐下談,總提調!” 另拉了一張椅子,與蘇婕面對面坐下,莊翼關切的問: “你的傷,都不礙事了?” 蘇婕點頭,道: “全好啦!糟的是我養好了傷,你卻躺了下來,欸,你不知道當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心裡有多急、多恨……” 莊翼道: “事情發生沒有多久,你那裡就得到資訊了?” 蘇婕道: “江湖上的風聲一向傳揚得快,尤其我們散處在各碼頭上的人又多,一點點風吹草動,立時就有探報過來,總提調!『一真門』的手段太狠毒,也太惡劣了!” 嘆了口氣,莊翼道: “這樁 ,已經成為過去,我固然被折騰得不輕,他們的損傷更大,雙方就算扯平吧,不想再糾纏下去了!” 蘇婕憤憤的道: “總提鋼,你有心息事寧人,他們也願意化干戈為玉帛嗎?” 莊翼道: “原是早已說好了的,情況的發展有個界限,到了定點大家便歇手,葉鷗老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他能做到,我當然沒有異樣……” 蘇婕問道: “那麼,如今已到你們所說的『界限』了?” 莊翼道: “不錯,而且那邊自事後並無反應,默認收兵的意思已很明顯!” 沉默片刻,蘇婕道: “本來我還打算替你去討還公道,既然知此,也不好多事,不過,總提調,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仍得多少防著點!” 莊翼感激的道: “盛情敬領,蘇婕!” 笑了笑,蘇婕道: “這次來你這裡,想多陪你一陣子,方不方便?歡不歡迎?” 莊翼臉上有些發燙,他吶吶的道: “你有這個閒功夫麼?記得你一直挺忙……” 蘇婕佯嗔道: “我有沒有空、忙不忙、你都別管,我只問你,要不要我來陪你?” 莊翼微帶窘迫的道: “敢情是好,就怕地方簡陋,委屈了你……” 蘇婕笑道: “你能住的所在,我還有什麼不能住的?況且,這裡環境倒真不差,小巧雅緻,照格局看,樓上應該還有一間客房吧?” 莊翼道: “有,就在我房間的對面!” 蘇婕溫柔的看著莊翼,燭光下,別有一種體貼深的情韻: “老實說,總提調,你的傷勢,調養最要緊,你身邊一幹侍候你的人,都是些粗手大腳的臭男人,如何能夠細心入微,服侍周到?從今天起,照顧你的事讓我親自來,他們只要聽吩咐行事就行……” 搓搓手,莊翼怪不好意思的道: “這不大好吧?怎麼能勞你的駕 “ 蘇婕伸出一雙柔荑,輕輕握住莊翼的手,道: “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總提調,又瘦又乾,氣色灰敗,滿臉胡渣子,連衣裳都縐巴巴的,那像前些日的你?剛見你的時候,你是多麼英姿風發,容顏俊朗?舉手投足之間,也帶著虎虎生風,就這麼一段辰光,前後幾若兩人了,可是沒關係,但要調理得當,很快就會恢復昔日雄威,我敢向你打包票!” 輕輕反轉兩手,把蘇婕那雙柔若無骨,纖巧白嫩的小手握入掌中,莊翼的嗓音稍顯啞: “就怕辛苦了你……” 蘇婕目光如水: “我願意,總提調!” 莊翼猶豫一下,又道: “還有,你不在乎別人的閒言閒語?” 蘇婕笑了: “既有這個打算,我早已下定決心,豈會介意那些嚼舌頭的?” 心頭跳了跳,莊翼不敢追問蘇婕是下定什麼“決心”?但覺喉頭髮乾,手心出汗,說起話來亦連帶著詞不達意了: “等一歇,呃!我叫阿忠給你收拾房間……” 蘇婕笑盈盈的道: “不急!時間還早,這趟我來,替你帶得有二百年的老山,還有何首烏、大蜜棗、茯苓子,夠你補的,另外,那阿忠廚下手藝怎麼樣?” 莊翼想了想,道: “好像還不差!” 蘇婕搖頭: “明天叫他做兩個菜來 ,如果不行,往後就當教的下手,我自己安排菜單,自己下廚!” 這不是像個溫馨的小家庭了麼?莊翼但覺得一陣甜滋滋的味道湧在胸膈,卻不由脫口問道: “你還會做菜?” 瞪了莊翼一眼,蘇婕抽回手來: “唏!你這麼小看我?女孩子家,那有不會廚藝的?” 莊翼乾笑道: “一般的女孩子家,當然,只是你不同尋常,我還以為你光曉得拿槍舞劍,扮那江湖英雌的角色呢!” 蘇婕“咭”聲一笑: “簡直被你說成一只母老虎了,總提調,你要不信,可以試試我,看我像不像個大姑娘,有沒有姑娘家的那股子韻味!” 莊翼拱拱手,道: “不用試,你說得出來,我就信了!” 情來的時候,是不用明言的?一個眼波、一抹笑靨,甚至一個細緻的動作,都能表達彼此間蘊藏在心中的意念,靈隼相通,是有情人出自本能的反應,現在,莊翼知道,蘇婕更知道,果然緣起緣到了。 --------- |
第23章 緣起
當錢銳回報,說接應仇賢的那家茶行業巳搬遷一空之後,莊翼絲毫不覺意外,現在,他等待的是另一個消息,同時,他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徵兆越來越陰惡,想從好處想,亦無從想起。 直到錢銳來過,蘇婕才知道莊翼還有這麼一個大麻煩在,她的那種焦急憂憤之色,決不在莊翼之下,要不是莊翼勸著,她幾乎立刻就有召集人馬,直搗“起霸山莊”的衝動。 又傍黑了,天上飄起雪來。 小廳裡升著黃銅炭爐,熊熊火光,反映在莊翼蒼白的臉孔上,染抹一片帶些兒病態的猩赤,蘇婕傍坐於側,怔怔的注視著莊翼。 喝了口氣湯,莊翼寂然一笑: “為什麼老盯著我看?” 蘇婕輕喟一聲,道: “你好苦,身子苦,心裡也苦!” 莊翼道: “好在不是天天如此,否則,日子就難過了!” 蘇婕拿起火鉗把炭火撥弄得更旺些,邊道: “有關令尊的事,你還在等什麼?” 莊翼靜靜的道: “等一個消息,消息確定後,再做適當的因應!” 半晌,蘇婕才道: “我看得出來,你是在故作鎮定,令尊的安危,無時無刻不使你懸慮焦切,如果我是你,便不坐在這裡空等,我會主動去尋找答案!” 莊翼道: “這不是『空等』,蘇婕,其中自有道理,很快你就明白了!” 蘇婕忽道: “對『起霸山莊』,你似乎有幾分顧忌?” 莊翼笑笑,道: “像這麼一個龐大又有實力的組合,要說毫無顧忌,那是欺人之談,最重要的,我不能拿我爹的性命來冒險,總得有了確實消息,再做打算!” 伸手在炭火上烘烤,蘇婕恨恨的道: “生平最令我厭惡的,就是一幹仗勢橫行,逞強凌人之輩,『起霸山莊』的上上下下,跋扈囂張已不是一天了,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這次倒好,居然要往你頭上騎,你說說,我一口怨氣怎生得?” 莊翼覺得十分有趣的道: “蘇婕,久聞『崆峒』是個相當邪門的派別,看到你,令我不由不信;你好像自來就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龍潭虎穴也敢往裡闖,什麼牛鬼蛇神你也不含糊,好一身刀蠻勁道!” 蘇婕瞪了莊翼一眼: “我們『崆峒』出身的弟子,一直就是在『堅毅』與『奮勇』的教律下受薰陶,祖師爺要我們做到精神上的自我撻伐,使其強韌且求俱張力之極限,在體能上要備受磨練煎熬,俾使於苦絕的境況下求生圖存;總提調,我們學藝的環境非常艱困,那不是一般人能以想像的,但經過這樣的砥礪,對我們日後行道江湖卻受益至深,沒有這一段粹煉的時光,就沒有競爭的條件了……” 莊翼不由動容道: “這種苦,你受得了?” 蘇婕驕傲的道: “當然,這不是受過來了?我的總提調,你以為我嬌貴得像一朵花呀?哼!雪地翻滾、峭壁攀躍,在雙崖問走單索、瀑布裡練騰掠,那一樁我沒試?更別說真槍真刀習藝學招了,身上經當是東一塊青、西一塊紫,流血、流汗,皆不在話下,師父教的時候,完全是實敵對比,沒那麼些手底留情,今天能在道上掙得一席之地,可不是白撿來的!” 莊翼笑道: “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蘇婕!你還真不簡單!” 蘇婕搖搖頭,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這個人間世、這個江湖道,本來便是個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的較技場,你要不夠狠、不夠兇,早被人吃了、吞了,連骨渣子都不吐一口,要想朝下活,不驃悍點,成嗎?” 莊翼感嘆的道: “說得也是……” 蘇婕“噗嗤”笑出聲來,道: “你也別扮出一付悲天憫人的樣子,總提調,我講的這些,你比我更明白,感受更深刻,經驗場面,你全超過我多多,光景倒像才開矛塞似的……” 又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氣湯,莊翼慢條斯理的道: “不過,從一個漂亮標致的大姑娘嘴裡聽到這番話,卻是頭一遭!” 蘇婕輕撫鬢角,形態嬌媚: “聽你的口氣,似乎平常不大和姑娘家打交道?” 莊翼笑笑: “的確機會不多!” 哼了哼,蘇婕甩甩頭: “鬼才相信,外面有關你的風流傳說可不少,甭在我跟前假正經!” 莊翼解釋著道: “傳言未可盡信,有時候,基於本身職務關係,難免到一些風月場合酬酢往來,但純為逢場作戲,頂不得真,一般閨閣淑媛,則就鮮有相識了……” 蘇婕笑道: “從來沒有人上門給你提媒說親?” 莊翼坦然道: “有是有,但合宜的不多,你知道,我平日也很忙經常東奔西跑,難得有幾天閒暇,久而久之,成家的念頭就淡了下來……” 蘇婕含笑不語,粉嫩的面頰上浮著淺淺的紅暈,模樣十分逗人,忽然間,莊翼真有上前親一親的慾念,他立刻深深吸氣,又自我克制下來。 凝視著莊翼,蘇婕神情狡黠的道: “總提調!你信不信?我猜得到你現在心裡想什麼?” 莊翼“哦”了一聲: “說說看?” 蘇婕輕輕的道: “你想親我,對不對?” 莊翼不禁大為尷尬,卻也驚訝不已: “真是個鬼丫頭,你怎麼猜得這麼準?” 吃吃笑了,蘇婕道: “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們臭男人的心態全脫不了一個鑄模,我見多了!” 莊翼半真半假的道: “大概這方面的經驗也不少吧?” 蘇婕臉色一正,慎重的道: “總提調!你可別想岔了,不錯,對我有意思的人很多,但我看得上的沒有一個,想佔我便宜的男人也有,我都叫他們抹灰了臉回去 你以為我雖在江湖混,就一定稟性輕佻?” 莊翼忙道: “你莫誤會,我並無此意……” 蘇婕平靜的道: “不要以為我不高興,總提調,相反的,我很高興。” 莊翼不解的道: “你這等生的忽嗔忽喜法,真把我搞迷糊了……” 蘇婕悄聲道: “剛才,你表面上像是隨口而問,實則你相當在意我的行為與日常交往情形,這證明你心中有我,肯定我在你情感的天秤上佔有份量,所以,我好高興。” 莊翼垂下目光,沒有說話,他說什麼好呢?蘇婕已經將他的意念和心願都講了出來,根本不須他再做表白,甚至連些微的矜持亦屬多餘的了。 於是,蘇婕站起身來,毫無猶豫的上前擁住莊翼,捧起莊翼的下顎,深深將自己的嘴唇印了下去,她的唇片柔潤而火燙,舌尖滑軟,有如一條小蛇在莊翼口腔內蠕動遊走,透入莊翼心脾的不是脂香,而是那一股處子體內泌溢的芬芳,氣息清新又強烈,迷人極了,也醉人極了。 長長的一吻之後,莊翼如飲醇醪,竟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直到阿忠來報,谷牧遠到了,他才趕緊將湯漾的心緒收攏,努力端整臉上的表情。 蘇婕回坐一傍,面靨上亦是紅霞如火,但卻形容平靜,看上去倒像是爐焰的反投。 谷牧遠大步而入,先脫去大氅,抖落滿沾的雪花,然後,上前向莊翼施禮,又在莊翼的介紹下見過了蘇婕。 等谷牧遠接過阿忠遞來的面巾擦完頭臉,莊翼始沉聲道: “情況怎麼樣?” 谷牧遠看了在坐的蘇婕一眼,欲言又止,莊翼擺擺手,道: “蘇姑嫂不是外人,你有話直說,無須顧慮!” 清了清嗓子,谷牧遠道: “回六爺!這趟摸去『起霸山莊』,找的是我們按在莊裡的一條暗樁,事情已查出眉目,老太爺的日常起居也相當照顧,就只不許踏出房門!” 莊翼冷著聲道: “他們以什麼理由扣住我父親不放?仇賢已經回去,我們完全遵約而行,『起霸山莊』 卻失諾背信,莫非故意要起爭端?” 谷牧遠道: “這個弟子也問清楚了,堅持不肯放人乃是仇家二小姐仇荻的主張,他對六爺的成見甚深,有心找碴,為了此事,『起霸山莊』的大總管戰百勝和仇荻爭執不下,鬧得極不愉快,戰百勝一力奉勸仇莊主依約行事,但仇荻具中作梗,楞是糾纏她爹拖延推拒,她的意思想藉此激怒六爺,上門理論,然後便可覓機挑,造成混亂!” 莊翼慍道: “仇荻仗恃身為仇勁節之女,一向盛氣凌人,言行乖張,被我當面斥駁幾句,居然便懷恨在心,以挾持我父親裹脅,如果因此而闖下大禍,她可擔待得了?“蘇婕揚著眉梢道: “有關仇勁節這個寶貝女兒的事,我也聽過很多,據說她目高於頂,言談舉止倨傲驕狂,非會任性,老仇不管緊點,她早晚會統出大紕漏,只是眼下,我看她就要替她老子惹麻煩了!” 谷牧遠謹慎的道: “據我們的暗樁向六爺的建議,最好是小心將事,不要中了仇荻的詭計,她一心希望我們找上『起霸山莊』要人,這樣她就可以藉機挑起爭端,從而血刃向相,以報其私怨,說若如此,則雙蒙害,老太爺更有性命之憂……” 沉吟了一陣,莊翼頷首道: “說得有理,只要我們一出面索人,事情在仇荻挑弄下便極有可能弄擰,可謂正中這個妮子下懷,一旦動武,問題就大了,最嚴重的還是我爹的安危所系,混亂之下,誰也沒有確保他老人家的把握!” 谷牧遠道: “這猶不說,我們暗樁有理由相信,仇荻業已安排下殺手,準備在引起混亂之後對老太爺不利!” 蘇婕沉下臉道: “天下竟有這麼陰毒的女人,又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幾句言語之怨,就要出之於此等狠酷手段報復,心眼也未免小得過份了!” 莊翼嘆了口氣,道: “她這麼不顧後果的亂整一氣,毫未考慮到事態的嚴重性,真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怕仇勁節也維護不了她……” 蘇婕道: “對付這種不可理喻、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法子多得很,總提調,我們偏不上她的當,偏不叫她稱心如意,她有她的千方妙策,我們有我們不變之規,根本不必理她有什麼打算,我們端造自己的路子去走!” 莊翼道: “你可有什麼高見?” 嫣然一笑,蘇婕侃侃而言: “事情只有一個關鍵,就是老太爺的安危問題,仇荻之所以如此張牙舞爪、態度蠻橫,也僅為手上攢住這麼一個人質而已,要絕決問題,又不須擴大爭紛,把老太爺救出來便得了!” 莊翼道: “我也想到這一層上,不過技巧方面還得研究,否則統翻了馬蜂窩,豈非前功盡棄?” 蘇婕道: “行動的過程,當然更絕對隱密,暗中進行,萬一形跡曝露,亦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在他們手上,以便事後推諉否認,但最好是一次成功,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就困難重重了……!” 莊翼轉向谷牧遠,道: “我爹被困囚在何處?可已打聽確實?” 谷牧遠道: “老爺住在『起霸山莊』北角的一幢二層樓房裡,那幢棣房叫做『觀雲居』,木頭造的,樓前還種有兩棵大槐樹,仇荻派了四個人監視老太爺的活動,四個人分兩班,日夜不離老太爺左右……” 莊翼道: “這四個人的功夫底子如何?” 谷牧遠道: “他們都屬於『起霸山莊』『紅衣把頭級』的把頭,『起霸山莊』將他們莊裡的好手按照紅、黃、藍、白、黑五色衣衫來分級,『紅衣把頭』算是最高的一級,原本直屬仇勁節指揮調度,仇荻仗著是她老子的嬌嬌女,居然也越俎代庖,明著調遣起來!” 蘇婕似笑非笑的道: “我真急著想給這個女人一點教訓,總提調,怎麼樣?你裁示一下,咱們什麼時候展開行動?” 莊翼思量著道: “救我爹的事必得我親自參加,如今我的傷勢已好了匹、五成,再過十天、牟月約莫就差不多了,我想等我身子無礙之後,再撲『起霸山莊』!” 蘇婕顧慮周詳的道: “總提調!你有這份心是不錯,但卻要注意一件事,在此期間,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 谷牧遠接口道: “以我們暗樁的看法,仇荻目前篤定得很,她自認為有等下去的本錢,要迫使我們不住、氣不過先找上門去,她才能借題發揮,因此她不會採取主動,端候我們往她的圈套裡鑽了……” 蘇婕道: “如此說來,這段日子還不會有什麼情況演變?” 谷牧遠點頭道: “日前的形勢還算平靜,仇荻在等,等我們給她機會!” 莊翼略略活動了一下上身,道: “牧遠!下去之後,跑一趟菜市口,找範六指問問,能不能想什麼怯子使我的傷勢加速痊癒?下猛藥也沒關係,只要早一天俐落,也好早一天辦事,告訴他,我們珍金多付!” 谷牧遠呵腰道: “是!弟子馬上就去!” 待谷牧遠離開,蘇婕瞅著莊翼一笑: “總提調!有個問題我想請教!” 莊翼領教過這條“赤練蛇”的古怪伶精,不由小心的道: “你又有什麼花招?” 蘇婕一派氣定神閒: “那谷牧遠三十出頭歲,跟你年紀差不多少,但對你卻執禮甚恭,稱呼你為『六爺』,自比『弟子』,據我所知,你們六扇門裡沒有這種論法,說說著,你是道上那個組合的大佬?” 莊翼笑道: “你不是會猜麼?何不猜猜看?” 雙手托腮,蘇婕眨著眼睛道: “照稱呼來看,水陸碼頭一般叫兄弟,上有當家的,下有眾夥計,武林門派是師屬系統,不作興這種叫法,凡莊、院、堡、堂之流,慣稱尊上為主,自喻下屬,以爺字輩相論的,只有兩個幫口,一篇筏幫,一為六合會,筏幫我熟,沒有你這號人物,那麼,閣下十有八、九是六合會的大佬了!” 莊翼贊嘆的道: “真搞不過你,蘇婕!居然被你說中了,不錯,我是『六合會』的人,但請你保密,這個身份對我現在的職務而言,不便公開!” 蘇婕頷首道: “我明白,總提調,其實你已經的保密的了,以前我還一直在疑惑,『六合會』一向露面的怎麼僅有『五老』?我們所知道的五老乃是『大老』『孤雲』屈無量、『二老』『疾風』鮑占魁、『三老』『玄波』金一鶴、『四老』『火雷』龍在由、『五老』『來虹』譚遇青,就端端缺少一個『六老』,今天我才曉得,大名鼎鼎的『巨靈公子』、河溯十州八府的總提調,竟然即是『六合會』的老六!” 莊翼忙道: “名不符實,見笑,見笑了!” 斜睨著莊翼,蘇婕愛嬌的道: “你也未免謙虛得有點過份了吧?黑白兩道分跨一腿,明明是虎踞鷹揚的大人物,還自喻名不符實,總提調,該是在暗眨於我?” 莊翼無可奈何的道: “我怎會有這個意思?罷、罷、罷,反正怎麼說也說不過你,總算你有理就是!” 蘇婕笑道: “記住這一點,往後你就受益無窮了!” 雖是“巧笑倩兮”,隨口的一句調侃之言,卻頗堪玩味,尤其她口中的“往後”二字,更值深思,若是情緣不夠,何來他日?續緣至後,顯見是有長久之計,莊翼心神微微激盪,與蘇婕四日相投,彼此的眼神糾結,便再也分不開了。 * * * 在接到谷牧遠傳回消息的第十七天,經過範六指連日來的悉心治療,莊翼身上的內外創傷已大致痊癒,人的精神、氣色也益為好轉,當然,蘇婕的體貼服侍,細緻照顧,亦是莊翼這麼快就能行動如常的原因之一。 自“老龍口”去“孤靈嶺”的“起霸山莊”,只有八十多里地,放馬奔馳,大半日便可到達,莊翼決定過午出發,估量傍黑時分即抵目地,這次跟他前往的人手,只有兩個,一個是蘇婕、一個是谷牧遠,此外,暗裡施實掩護任務的為”六合會”特別派來的一名硬把子“鬼爪”焦少寶,這焦少寶乃是專司狙擊的行家,跡有三十餘年的追伏襲殺的經驗,少有失手記錄,在“六合會”裡,是個相當特殊的人才。 用了一頓豐盛的午膳,莊翼業已抄扎妥當,白袍如雪,襯著同色的束髮絲帶,素雅中別有一股颯然的英挺俊拔。一 蘇婕仍舊一襲紅衣,配著大紅鬥蓬,彷彿一團熊熊烈火,又似赤霞反照,鮮豔奪目,令人不能逼視,兩人一白一紅的打扮,對比頗為強烈。 谷牧遠當然不必再用面罩面,全身黑色勁裝,倭刀斜肩背掛,驃悍之氣,暴露無遺。 趁阿忠去牽引坐騎的空暇,莊翼又拿出“起霸山莊”的概略形勢圖再做研讀,蘇婕站在一邊,猶不放心的問: “大概的方向位置,你都記熟了吧?” 莊翼道: “這片莊子又不是皇宮大內,沒那麼些亭臺樓閣,還有記不住的?” 白了莊翼一眼,蘇婕殷殷叮嚀,道: “別仗著藝毫人膽大就輕估了對方,『起霸山莊』可非等閒,況且事關令尊危,責任重大,每一處細微末節,都不能疏忽,你要知道,這次如果不成,下次成功的機率就更小了……” 莊翼忙道: “我會謹慎行事!” 蘇婕嗔道: “你別不耐煩,我可是為了你好,多一分準備,少一分閃失,要是自認經驗夠、本領高,便容易流於粗略,而任何行動上的大意,都可能造成全盤計劃的大敗,總提調,我們失敗得起嗎?” 莊翼賠笑道: “金玉良言,自當謹記在心,蘇婕,我沒有不耐煩,倒是你在實施誘敵分散的過程中,要注意本身的安全,千萬別受到傷害……” 蘇婕哼了一聲: “用不著你勞神關懷,玩這一套,在我而言早就駕輕就熟了!” 莊翼聳聳肩,慢條斯理的以子之矛來攻子之盾: “要是自認經驗夠、本領高,便容易流於粗略,這可能造成全盤計劃的失敗嘀……” 忍不住“噗嗤”笑了,蘇婕伸出纖纖玉指,本想虛戮莊翼額頭,卻被莊翼一把握住,攢在掌心,若非谷牧遠匆匆進來催駕,莊翼一時之間,還真捨不得放手呢! --------- |
第24章 闖莊
“孤霞嶺”的形勢崢嶸險崴,處處懸崖,飛泉流瀑,而嶺上嶺下,盡為莽莽林木;整片嶺巒,僅有頂層一塊十多畝方圓的地面較為平坦,“起霸山莊”便順著這塊地形建起來,建材或以青石、或用原木,形質拙沉厚,卻別俱宏偉之氣,亦有樓有閣,格局渾然一體,看得出當初起造之際,主事者曾費過一番心血。 從嶺下通到莊前,只得一條青石板鋪成的道路,要想另僻捷徑,就須格外花上功夫了。 莊翼與蘇捷、谷牧遠三人,當然不會沿著這條石板路登嶺,如此固則方便,但曝露行藏的機會亦相對大增;他們在經過暗樁指點下,由南邊的一處斷崖攀升嶺巔,這處斷崖,幸好尚不十分陡峭,崖身且多凹凸部份,堪可落腳,三人一路翻登而上,倒還不算過於辛苦。 摸進山莊的當口,正是傍晚,野嶺荒林之間,天暗得好快,幾乎一下子就天暈地黑,一片沉黝了。 越是周遭黑暗,越顯出“起霸山莊”的燈火明亮輝煌,點點如繁星般的光華閃爍眩映,直同串珠凝彩,樅橫交織。氣勢果然不凡。 幽暗中,蘇婕住視著前面的山莊閃閃燈火,亦不由贊嘆的低語道:“在這麼高遠荒寒的地方,還能有如此排場設,委實是不簡單……” 莊翼淡淡的道:“有錢有勢再加有閑,自然要與眾不同點,否則,仇勁節怎麼顯示他高人一等的身份?” 望了莊翼一眼,蘇婕輕輕的道:“行動當中,千萬別意氣用事,我們一切照計劃進行,犯不著同姓仇的嘔!” 莊翼目光陰冷的道:“我那來的興致去和姓仇的嘔?我只想救出我老爹,不生遺憾就好!” 悄悄把手貼在莊翼的手背上,蘇捷的聲音於柔婉中透著萬般深情:“你多小心,我要先走一步了……!” 突的打了個寒噤,莊翼抓住蘇婕的手,有些急促與慍怒的道:“不要這樣說話,什麼叫先走一步?” 蘇婕怔了怔,隨即倩笑加花,道:“好!好!算我說錯了,我的總提調,我的意思是,該我打頭陣了吧?” 鬆開手,莊翼低籲一聲:“這才像話,蘇捷,記得見機行事,不可冒險逞能……“蘇捷甜甜的道:“寬念吧!總提調!我還打算和你糾纏一輩子呢!” 於是,她身形摩起!幾次閃掠,已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側,谷牧遠雙眼平視,面無表情,剛才莊翼輿蘇婕的談話,他仿佛完全沒有聽到。 莊翼定了定神,壓著嗓門招呼:“谷牧遠---” 上身湊前,谷牧遠同應:“是!” 莊翼笑笑,道:“我們也好行動了!” 谷牧遠在前,莊翼隨後,兩人身法矯似狸狐,迅速穿越林木草隙,不片刻,已來到“起霸山莊”高聳堅實的石砌圍牆之前。 回頭向莊翼比了個手式,谷牧遠並未躍騰上牆,反而領著莊翼沿著腳摸索試探,侍他再忖度方位角度,摸到一面四沿凸突成球狀的石塊時,便停止下來,開始發力緩緩向內推動。 這塊石頭在谷牧遠的推動下。果然一寸一寸朝裡移開,不用多久,巳露出兩尺多寬,一尺多高的空隙來,足夠人體進出還有餘。 谷牧遠小聲道:“『起霸山莊』的頂不但埋設有帶勾暗刺,還遍布串鈴,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驚動上當,我們臥底的兄弟特別留下這個通道,好方便我們出入---” 莊翼忙問:“蘇姑娘那裡是否亦有同樣安排?” 谷牧遠點頭道:“弟子早已稟告過蘇姑娘,何處留有暗道,如何識別及運用等也說明了,她摸進去的地方比我們還省事,只要掀閣一塊雜草掩蓋著的石板,下面就是地道,地道僅挖掘五、六尺遠,通過圍就入莊了,還是我們的暗樁臨時親自施工的……” 莊翼道:“不會露出痕跡吧?” 谷牧遠低聾道:“那個兄弟一向行事細心謹慎,牢靠得根,六爺寬念,包準蘇姑娘無驚無險!” 谷牧遠微帶 的道:“是臥底的那位兄弟講得仔細,他手繪的圖樣我再三揣摸,已能熟記在心!” 拍拍谷牧遠旁膀,莊翼道:“有你的,小子!你看我們打何處闖入比較合宜?” 谷牧遠沉吟著道:“六爺!樓房裡一共有四名『紅衣把頭』監守老太爺,不過他們採取輪班製,換句話說,實際當班的只有兩個,如果我們能在其餘兩人驚覺之前先得手,全身而退的機會就比較大,反之,則須費一番周折,他們的『紅衣把頭』個個身手不弱,都不是省油的燈……” 莊翼道:“且碰碰運氣看吧!這原本就是無從選擇的事!” 谷牧遠道:“老太爺住的房間是二樓最靠左邊的一間,六爺請看,糊著淺灰棉紙的那窗戶便是,四名守衛的寢居都在樓下,可是當值的兩人卻隨時跟在老太爺身邊,平時老太爺的房門不能關,他們就窩守門口,以視線不脫離老太爺身影為原則,請示六爺,我們該打那裡進去才允當?” “嗯”了一聲,莊翼他明白谷牧遠不敢遽做建議的苦哀,他立刻下達決心:“牧遠!你從後門進去,往樓上衝,等你展開行動,我再打二樓窗口硬撲,先護住老太爺,然後分內外兩頭夾殺!” 谷牧遠頷首道:“就照六爺指示的辨!” 莊翼連鞘抽出插在腰間的木色劍,沉色道:“開始吧!牧遠!” 谷牧遠躍起激射的身形,有如怒豹的狂撲,一次沾地,已合身衝入後門之內,木材的碎裂聲甫始傳揚,整片門扉業已崩散,莊翼更不遲疑,雙肩倏幌,人巳暴飛丈高,只見他弓背挫腰,“嘩啦啦”一片震響裡,鬥然破窗登堂。 碎裂的窗框格木方自四散紛舞,他凌空一個旋回堵上門口,這一剎間,他已看到自己老爹正楞呵呵的從床榻坐起,睜著一雙惶松睡眼蒼茫顧視,猶迷途糊糊弄不清楚是怎麼同事呢。 老爹的氣色還不錯,這一陣子,憑添三分白皙,似乎又養胖了些。 樓梯那邊傳來劇烈的金鐵撞擊聲,顯然是谷牧遠已與對方遭遇上了,莊翼趕緊回頭扔下幾句話:“爹!是孩兒來救你了,你老人家就在床上別動,我們根快就迴轉這裡!“不侍莊元答話,他已衝出門外,微呈曲角的樓梯上,谷牧遠正在仰攻,僕刀還展如冷焰飛濺,石火閃眩,兩個全身紅袍的大漢各執鬼頭刀及子,拼力拒抗,由於樓梯勢斜,合兩人之功,倒不若谷牧遠獨個兒來得進退俐落。 木色劍青華猝映,空氣中發出“絲”“絲”裂響,仿佛極西的一抹閃電,那使子的大漢正要回攔截,卻在轉身同時撞上他的夥伴,頭才得半揚,咽喉間已鮮血灑溢,巴掌長的一道血口子掀卷嗡顫,象是開著一張大嘴! 執鬼頭刀的漢子一聲怒吼,竄身向上,刀縫劈戳揮斬,直若流芒縱橫,莊翼長劍點彈飛指,在密集的碰撞聲中,又準又快的於眨眼下搐開了對方的攻勢。 倭刀便在此刻帶起一溜光弧,宛似惡魔的詛咒般隨形而到,紅袍大漢剛被莊翼的反製逼得後退,旋踵之餘已赫然看到倭刀的前端透出於自己的前胸! 嘶號聲恍同狼嗥,紅袍大漢全身前僕,谷牧遠已抽刀躍越,邊低擊急問:“六爺!老太爺可安好?” 莊翼退向房門,沉著的道:“毫髮無損!” 樓下的開門聲響起,步履雜亂倉促,谷牧遠側首望去,面無表情:“另兩個『紅衣把頭』來了,六爺!” 莊翼掂腳一看!果不其然,又兩名紅袍壯漢,一面扯整衣襟,一面提著傢伙往梯口奔來,領頭一個口中還連聲高呼:“老魏、老簡,發生什麼事啦?” 那“老魏”、“老簡”自然不能再答話,回應的卻是樓外聚來時一片喊叫叱罵聲,跟著陣陣赤光沖天升起,加雜著人們奔跑喘息,乒刃輕磕的嘈亂聲響,情勢在俄頃間巳起了變化。 兩名紅袍壯漢不禁有些惶然失措,一時難以決定如何因應,前頭的一份忽而抬頭,發現了梯頂處的谷牧遠及兩具遺,吃驚之餘,脫口大叫:“有奸細侵入了,老孫!我們先抓奸細要緊!” 他那伴當早已急得沒了主意,聞言之下,跟著搶身過來,瞠目四顧,道:“奸細在那裡?怎麼外頭也一片混亂,還起了火?娘的,這到底是什麼把戲?” 前頭的一位來不及多說,悶著頭便往樓梯上撲。手裡一爛銀槍抖出明幌幌的大團槍花,逼對當梯而立的谷牧遠兜門刺到! 倭刀攸挑,“當”的一記震開槍尖,谷牧遠步落兩階,七刀並做一刀暴斬? 對方卻是半步不退,爛銀槍倏吐倏吞,點點晶芒流飛燦閃,毫不含糊的硬挑倭刀,連串的叮噹聲震擊於一剎,誰也沒有佔著上風。 另一個紅袍壯漢右手緊握大鐵勾,左手伸入懷裡,摸出一只三寸長短的竹哨就侍往嘴巴送,樓上的莊翼突兀身形旋掠,木色劍的森青寒光便有如一道橫空的長虹,以那麼無可言喻的快進凌虛而至,幾乎在光華映現的同時,鏑鋒已達目標! 竹哨來不及沾脣,這一位慌忙斜躍向惻,大鐵勾順著躍動的勢子猛力揮出,青碧凝如滾桶似的劍華掀然舒搖,大鐵勾就像發了瘋癲一樣連連跳彈,執勾的手臂亦在順息間皮開肉綻,血糊淋漓,大小交錯的傷口,怕沒有數十幾道! 這姓孫的仁兄拋著手臂,踉蹌倒退,更聲向鬼哭狼號:“範老!趕快傳警求援哪,我這裡撐不住啦……!” 叫範老三的那個運槍如風,快桃狠戮,奮力抵擋著谷牧遠的強攻,驟前聞聲之下,不由紅著兩只牛眼,嘶啞的吼叫:“我要得空示警,還用得著你說?你不看看,我挪得出一點剩餘來麼?” 莊翼的面容,在樓外一片熊熊騰升的火光照耀下,顯得特別的蒼白陰冷,那輸傳的赤輝在他的眉宇之際交替明暗,一股逼人的肅煞之氣彷若成形。 姓孫的『紅衣把頭』委實是到了膽顱心驚,欲振乏力的地步,竟控制不住的怪嚎起來: “來人哪!快來人哇!有奸細進來莊子搖山門啦,兄弟們趕緊支援,再遲就通通玩完了……” 莊翼的木色劍“錚”的一聲筆直伸出,姓孫時倉惶後退,莊翼腳步輕滑,左右幌閃,十三劍已自十三個不同的角度並現齊落。 大鐵勾拼命翻飛截磕,孫某雙目如鈴,籲籲急喘著蹦蹦跳跳東跺西藏,剎那間的接中,他卻只擋住了十三劍裡的六劍,其餘七劍便毫不留情的入肉透骨,完全包送上身! 人在地下滾輾哀號,號聲越來越弱,那範老三不遑回頭,但也知道大勢不妙,正咬牙切齒、目欲裂的當口,谷牧遠猛的側身弓背,一頭便撞入敵人中官之內,這範老三猝不及防,拖槍掠下樓梯,腳一沾地,驀然軀體半旋,爛銀槍冷芒一溜,折射身後---好一記回馬槍! 谷牧遠斜落的身形迎著槍尖快速懸幌,當槍尖劃過他的大腿、腰際、鋒利的倭刀亦橫胸砍出,一聲悶響過後,差點就把範老三劈成了兩半! 刀鋒酒著血水,滴溜溜成一線拋落,谷牧遠身子大大幌了一幌,勉強站溫,整個左側由腰至腿的部位,業已一片腥紅。 莊翼趕了過來,急問道:“你掛彩了?還能不能行動!” 谷牧遠吸著氣道:“六爺放心,傷勢並不嚴重,只是被那的槍尖挑開了一道口子,尚未傷筋動骨,我看還不致於影響行動!” 先從腰帶內取出一包金創藥來,莊翼撕開封褶,將整包藥未全敷上谷牧遠的傷口,又扯下一截袍擺動,匆匆裹緊,邊皺著眉道:“雖然沒有損及筋骨內臟,口子卻是劃得挺長,牧遠,你流血不少,挪動的時候要注意,別又杷傷處牽裂了……” 谷牧差並不在意自己所受的創傷,記掛的卻是二樓房間裡的莊老太爺,他轉頭上望,邊低促的道:“我們應該脫離此地了吧?六爺!” 莊翼道:“走!” 谷牧遠的姿勢明顯的透著僵硬,左側身子特別滯重,抬足移走的時候平衡稍差,但仍然可以自行支撐,動作慢了點,腿腳還算靈光。 兩人一進門,莊元早已站在床前,憂急焦惶之色溢於言表,看到進來的是自己兒子,才不由長長籲一回氣,如釋重負的啞著聲道:“天可憐見!我幾幾乎都急瘋了,只聽到下面殺來砍去,雞毛子喊叫不停,又不知誰輸誰贏,挨刀挨槍的是那一個?我這顆心就吊在嗓眼裡啦,剛剛我還在思量,萬一入門來的不是你們!而是這片鳥莊的人,我則如何自處是好?” 莊翼上前扶住老父,低聲安慰著道:“爹寬念,前來搭救你老人家,我們早有周詳計劃,人手調遣亦極為妥貼,一切皆以爹的安全為首要顧慮,縱使有驚,也必然無險!“莊元迫切的道:“這還仍在人家地盤裡哩,滿話先甭說,倒是怎麼早早離開要緊………” 莊翼轉身過來,微微下蹲,道:“爹扒在孩見背上,千萬摟緊,不管遇到任何狀況都別慌張,最好閉住眼睛,什麼都不去看它,孩兒自有擔當!” 連連點頭,莊元道:“好!好!眼不見,心不煩……” 接著,他順勢摟住兒子腰間,莊翼身子一起,已把老爹背溫,這一背,他才感覺到,自己老爹的體重還真不輕。 谷牧遠來到窗邊,略一探視,隨即回頭招呼,道:“外面很亂,六爺!正是時候!“莊翼再次叮嚀父親,道:“爹!抱緊!閉上眼!” 聲音甫落,他猛一長身,如同大鳥騰空,擦過一株枯樹的枝梢,斜斜飄向五丈之外,跟著莊翼的動作,谷牧遠亦隨後掠出,著地時卻搶出好幾步遠才堪堪站穩。 在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幻下,莊翼躍到谷牧遠身旁,道:“怎麼樣?還挺得住吧?” 谷牧遠抹了一把汗水,苦笑道:“沒問題!六爺!” 突然,左側方的陰影中起一聲細碎的“悉嗦”之聲,全身一片豔紅的蘇婕已現身出來,她向莊翼招招手,輕輕悄的道:“總提調!跟我來!” 莊翼答應一聲,與谷牧遠亦步亦趨的綴在蘇婕身後疾走,一行人儘量避開火光可以照到的地方,偶而也隱伏於黑暗中靜侍奔突的人掠過!不多久,他們己來到腳之下,通過一條短短的地道。業已身處“起霸山莊”莊外。 扒在莊翼背上的莊元,兀自死命緊抱兒子腰間,一邊猶粗濁的喘息著,咻咻的鼻息,吹拂得在翼後頸陣陣騷癢,他只好強忍住,托在老父臀下的左手也不敢稍有鬆動。 出了山莊,蘇婕頭也不回的在前引路,直到他們預藏坐騎的地方才停步下來,籲一口氣,她轉頭對莊翼嫣然而笑,扁貝似的玉齒,黝暗裡閃泛著皎白的磁光:“累了吧?“莊翼笑道:“還好!” 望一眼莊翼背上的莊元,蘇婕放低了聲音,道:“是令尊?” 莊翼點頭:“正是家父!” 蘇婕關切的問:“老人家沒受什麼驚嚇或傷害吧?” 莊翼道:“托福,一切安好!” 呶呶紅潤的小嘴,蘇婕道:“也好下來讓我拜見!拜見!” 莊翼知道蘇婕是一語雙關,體恤自己---算是已經脫險了,老爹卻仍背負在身,人駝人,該多累哪;他略微側首,低聲向父親道:“爹!可以下來了,咱們已脫離虎口啦!” 莊元睜開雙眼,但見周遭暗沆沉、黑呼呼的一片,山風又刮得強勁,不由機伶伶的打一個寒顫,幌幌悠悠的問:“這,這是那裡呀?我被你一陣連翻帶轉,剛才就和騰雲駕霧一樣,這把老骨頭都快拆散了……” 莊翼忙道:“爹!我們已衝出『起霸山莊』,就在這裡準備上馬回家羅?” 幾步外的蘇婕嬌呼一聲,道:“總提調……” 莊翼拍拍自己腦門,趕緊又道:“這位蘇姑娘,這次也跟孩兒一齊來搭救你老人家,還請多多見過!” 嘴裡漫應著,莊元正茫然四顧,蘇婕巳走上前來,盈盈下拜:“蘇婕拜見伯父,賀喜你老人家平安歸來!” 莊元目光一亮,急忙虛虛伸手攙扶:“不敢當!不敢當!多謝多謝,起來,快請起來……” 等蘇婕站直身子,莊元忍不住仔細上下端詳,邊迭聲誇讚不已:“好!好!果然好一個標致人物,美而不浮,艷而不妖,英氣內鑑,即賢又剛,難得是江湖兒女,更知禮教,我兒好眼力,呵呵!好眼力!” 誇得蘇婕心中又喜又羞,俏臉蛋上浮起一抹嫣紅,甜滋滋的感受裡,外加上一份踏實-- -這口氣,可不像公公瞧媳婦,起瞧越中意麼?老莊元不愧是飽經世故,人情達練,只一眼,即已看出雙方的關係不比尋常了呢! 莊翼生怕父親說得太露骨引起蘇捷曬尬,他立時拿話岔開:“爹!我們上路吧!早走早安心,有話回去再說!”莊元頷首道:“這個兒地方陰風慘慘,又冷又黑,左近全是荒山野嶺,莽莽林木,弄不好真能跳出個魅鬼精怪來,兒子!咱們走為上策!” 四個人,三匹馬,莊翼與老父合乘一騎,沿著山間窄徑,遁來路奔回,莊翼預計,要是中途不停的話,天亮時分,應該到家了。 回到“老龍口”,莊翼當然不會再將老父直接送返住處,也不安排到自己的精舍,他早已備妥另一隱密所在---西郊的一座清雅民宅,以供莊元暫為棲身,避開當前的鋒頭。 侍候莊元的老潘升自則調來差遣,此外,竇黃陂、冬仁和兩位鐵捕亦兼了保鏢的私差,眾人一下馬,熱水飲食包括溫暖的爐火,業已一概俱全。 東廂屋裡,除了莊元因勞頓終宵,過於疲累而先去歇息外,大夥的精神都還不差,正圍爐而聚,著熱茶商議下一步的因應之道,連谷牧遠也在經過敷藥包紮後,腰豎得筆直的正座當場,果然是“小夥子睡涼坑,全憑火氣壯”! 莊翼的眉宇並不開朗,神色亦非那種得利後的欣悅之態,他顯得心事重重的道:”你們有沒有感到,這趟上『起霸山莊』的行動過於輕易?『起霸山莊』一向防衛周密,戒森嚴,雖不敢說是寵潭虎穴,也差不多遠,我們則進出隨心,撇開『觀雲居』那四名『紅衣把頭』 的阻擾,幾乎就沒有遭到抗拒,這種清況,對『起霸山莊』素來的威脅而言,未免離譜太甚,我懷疑,會不會其中隱合著什麼陰謀詭計?” 谷牧遠接口道:“六爺!弟子認為是我們的運氣好,加上蘇姑娘擾敵的策略成功,對方在慌亂之中錯估形勢,才未能發揮應有的防衛功效及封鎖手段,也或許是外間高抬了『起霸山莊』的實力,他們太平糧吃久了而造成因循怠忽亦未可言……” 莊翼搖頭道:“幾把火乃是一貫的擾敵技倆,『起霸山莊』如果日常演練有術,組織嚴密的話,早該有其即定的任務編配,責任劃分,從而落實反應,但當場的情形又非如此,見到的只是一片亂,狼奔豕突,毫無章法,這種表現,真個令人費解……” 蘇婕泯唇一笑,帶幾分神秘的道:“總提調!我可能提供給你這個答案,說穿了,就一點不奇怪啦!” “哦”了一聲,莊翼問道:“你莫非察覺了什麼隱情?” 蘇婕盤膝而坐,笑嗤嗤的道:“也不算什麼『隱情』,只是你們光顧看救人,沒在莊裡打轉,所以才不知道,我一邊放火,一邊故意現身誘敵,經常湊近對方,多少便聽到一些消息了……” 莊翼十分注意的道:“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蘇婕霎霎眼,隱隱流露著快意:“仇荻出事了!就在我們摸進『起霸山莊』的前後,也另有一撥不明來歷的人物潛入莊內,目地專為擄劫仇荻,他們行動的時間,與我們大致相偌,總提調,你想想,在『起霸山在』的一幹人心目中,是仇荻重要還是令尊老太爺重要? 當他們發覺仇二小姐有了大難,自然就會聚以全力援救,顧不得再分心強制老太爺了!” 莊翼愕然道:“原來是這麼一碼事,蘇捷!那夥人得手了沒有?” 蘇婕撇撇唇角,道:“好像是得手了,但在撤身的當口卻暴露了行跡,被莊子裡的守行發現異狀,他們又未能及時掌握住仇荻的掙扎,被這女人喊出聲來示警,整片山莊馬上沸騰起來,聽說連老仇都已親自追了過去!” 莊量問道:“截住那夥人了嗎?” 蘇捷聳聳肩,道:“誰知道?我急著去接應你,也管不得那許多了,我希望他們追不到,好叫仇荻受一番活罪,也熬熬她的銳氣!” 谷牧遠撫掌而笑,道:“真是天助我也,世閒就有這麼湊巧的事,要不然,只怕便須大費周章了!” 沉默了半晌,莊翼道:“我在擔心,仇勁節可能會懷疑我們與擄劫仇荻的那夥人有勾結,共謀此事,把一口黑鍋硬朝我們頭上扣,如此就麻煩了……” 哼了哼,蘇婕道:“怕什麼?假若他們截住那些人,真位自然大白,否則,不是我們幹的,老仇憑那一點往我們身上栽?,『起霸山在』再叫財大氣粗、人強馬壯,還算不得『一言堂』,天下事,並非全由他說了就定案!” 莊翼笑笑,道:“有關今晚的行動,蘇婕!我們也是一概不承認?” 蘇婕道:“當然,大家心裡有數就好,對方亦屬老江湖,應該明白這不是一樁沒面子的事,若要把話挑明暸,是他們自找沒趣,即使啞子吃黃蓮,總有台階可下,不比抹灰了臉強?” 莊翼打了個哈欠,微現倦乏:“若以仇勁節的閱歷及世故而言,他當然匆忙採取什麼樣的反應較為合宜有利,怕只拍他一時想不轉,或者身邊有入瞎出主意攪局,這個變數就不容易估計了,我看,我們還是多防著些為妙!” 蘇婕道:“俗話不是說過嗎?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還用講!” 谷牧遠道:“六爺!要不要回堂口去調集人手過來?” 莊翼沉吟著沒有立刻回答,他在考慮,萬一形勢發生不可預測的極端變異,是否索性整個攤開來豁鬥到底?老實說,對於『起霸山莊』,他是打心底厭煩了! --------- |
第25章 窄路
剛回衙門治公,莊翼尚未處理完幾件文卷,錢銳已急勿勿的闖入內堂。 端起案頭的茶盅來啜一口茶,莊翼閒閒的問:“看你那付急毛竄火的德性---又有什麼事了?” 錢銳踏上兩步,微俯上身道:“始才有線民前來密報,”無心“花落紅在咱們”老寵口“地帶現身啦!” 莊翼神色一凜,隨即坐直腰:“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錢銳忙道:“一個時辰之前,花落紅與兩個不明身份的人物一起出現再離渡口下遠的‘老李茶棚’,他們行徑十分神秘,聚首於茶棚角偶處,三個人竊竊私語,不知談的是些什麼……?” 提到花落紅,莊翼那股抽心之痛復起,他當然不會忘記苟壽祥的血債,下會忘記花某虐殺手段的酷毒,這個人,在莊翼來說是個惡瘤、一個膿瘡,一日不予切除,他便一日不得安寧,這不止是實質上的憎厭,更為心靈間的累贅;於是,他迅速起身,伸手摘下掛在上等長劍:“姓花的人還在‘老李茶棚’?” 錢銳道:“線民來報的當口,人還在那裡!” 莊翼毫不猶豫的交持:“召集顏天寶、賣良、段大發準備行動,你也一起來,還有,衙門對街屋簷下有個挑擔子,賣羊雜湯鍋魁餅的,亦記得去招呼一聲!” 呆了呆,錢銳不解的道:“賣羊雜湯鍋魁餅的?老總,呃,我怎麼招呼法?” 莊翼這才想到不曾告知錢銳自己私下等佈置,他懶得多說,只道:“就通知那販子,說我們要去‘老李茶棚’抓姓花的即可!” 錢銳滿頭霧水的道:“老總!我還是不大明白,我們‘總提調司’的官方行動,為什麼要去告訴一個推車販賣漿的小販之流?” 微微一笑,莊翼道:“因為那樣做或許在我們緊急之際能獲得某些協助,錢銳!你算是老公門,不會相信這個小販真是個賣羊雜湯的吧?” 錢銳恍然道:“莫非是老總另一個組合的人?” 莊翼揮手道:“官民齊心。爛鐵變金,快去辦事吧!” 片刻後,錢銳回報,一切人手已在待令出發,莊翼二話不說,領頭便走。 “總提調司”隔著碼頭渡口不過三、四裡地,一行人不騎馬,抄捷徑穿近道,沒有多久便已抵達‘老李茶棚’,他們剛剛才要散開,茶棚厚重的棉子一掀,三條身影正大極大擺的幌了出來。 三個人裡,“無心”花落紅走在最前面,姓花的仍是老樣子,三角眼、尖鼻削腮,目光陰冷,狹窄的面孔上不帶任何表情。 莊翼等人尚未靠近,花落紅已經發覺情況有變,他猛抬眼,恰好輿莊翼四目相,兩個人面對面的僵立對峙,眸瞳深處,皆似燃燒著一杷烈火。 錢銳、費良、顏天寶、段大發四人馬上向四邊散開,形成一個半弧形的包圍陣勢,此刻,周遭行人開始紛紛驚呼走避,便有那想看熱鬧的,也躲到老遠之外採頭探腦,眼前的氣氛,剎時已凝結起來。 跟在花落紅屁股後面的兩位仁兄起初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同事,等到辨出四名鐵捕的公服,方知道竟是官差拿人來了,拿的是誰?兩個人可實在不敢肯定。 花落紅右手姆指勾看長袍前襟,冷冷的開口道:“你的消息可真靈,莊翼!” 莊翼腔調生硬的道:“襲殺官差、強劫要犯,花落紅!你兩項重罪在身,還不俯首就擒?” 淡淡的,甚至有些挪揄的笑了,花落紅道:“這樣的罪名,我不止兩條,明白的說,可能不止二十條,但你也知道我決不會”俯首就擒“,莊翼!想拿人容易,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莊翼寒著臉道:“我巳警告過你,花落紅,若侍拒捕,我們有權格殺勿論!” 花落紅不在意的道:“笑話了!莊翼!六扇門的狗腿子,包括你們更高一層的鷹爪孫,幾時不在”格殺勿論“?用不著大庭廣眾之前放言語,豁開來幹才是正辦!” 一側的錢銳目瞪加鈴,霹靂般大吼:“張狂匹夫!斗膽惡徒,王法之前猶敢頑頡反抗,你是活得不耐煩啦!” 衝著錢銳“嗤”了一聲,花落紅輕蔑的道:“你這種身份,還不配和我說話,旁邊站著去!” 莊翼拿眼色阻止住錢銳的衝動,他轉望著花落紅後面的那兩個人,重重的道:“你們兩個,報上名來!” 兩位仁兄,一個滿面于思,橫肉累累,另一個凸著雙金魚眼,形貌猥瑣,顯得賊頭賊腦:在莊翼問之下,二人互視一眼,滿面于思的這個嘿嘿笑道:“莊頭兒!犯不上如此大呼小叫,擺你十州八府總提調的威風,我們一不違朝律、二不涉官贖,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叫周圭、這是我的伙計包朝生!” 這時,費良的斷眉倏豎,宏聲道:“老總!我知道這兩個人的底細,周圭有個”人面猿“的匪號,包朝生混名”順風耳“,是個專門聽壁腳、探隱私的角色,他們素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是一對有多項訛詐勒索案底的難兄難弟!” 莊翼問道:“海捕名冊上,有他們的名字嗎?” 費良道:“三年以前就列名在卅子上了!” 莊翼冷笑道:“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什麼一不諱朝律,二不涉官贖呢,正好一併拿下,從重治罪!” 那周圭怪叫起來:“這算什麼名堂?好多年前的陳綠豆、爛芝麻小事,你們也翻出來當案子辦?娘的皮,江湖上紕漏比我們兄弟統得大的不知幾多,你們為什麼不去抓?就偏偏衝著我們哥倆霉頭?” 莊翼遁:“碰上一個是一個,誰叫你們時運不濟,跟著要犯花落紅攪和?” 花落紅七情不動的道:“別嚇唬操定的了,莊翼!我們人就在這裡,你盡可放馬過來!” 莊翼忽然展開一抹微笑,笑容浮現的剎那,青碧色的晶塋劍芒彷彿起自大幽,暴刺花落紅銀閃閃的軟鞭從花落紅的腰間橫向外彈,就那麼準,“當”的一聲便撞開了刺來的劍尖,花落紅身形急旋,漫天的江光縱橫交織,像千百條銀蛇扭曲著軀體,層層疊疊的飛舞竄掠。 木色劍立時凝聚成一團團的光圈,大光圈裡套著小光圈,森森劍氣圍繞著圈沿溢轉,渾厚的芒彩有加深湛的海浪,波波起伏卻滔滔不絕,流竄的銀蛇便在光圈四周彈跳曳走,無隙可入,但分寸不退。 錢銳曉得暗中有人押陣,是而內心篤定,並無後顧之憂,他手裡的“雙台鍘”一揮,扯開嗓門吆喝:“伙計們!上事啦!” 段大發細瘦的軀體驀地騰空,一個斛鬥就翻到周圭頭頂之上,五尺長的大鐵鍊“嘩啦啦”兜頸便纏,周圭怒罵一聲,搶前幾步,右手伸縮,一把精巧鋒利的匕首已反刺段大發-- -以周圭的體形和賣相,使的卻是這麼一種纖細兵刃、看上去實在有點不倫不類,近似可笑。 費良悶不吭聲的由側面掩上,一根痕印斑剝的粗硬棗木棍猛的掄起便打,周圭反刺出一半的匕首趕快收回斜挑,捕輿棍身相觸,已被震退三步! 手舞一對“峨嵋刺”的包朝生,正在錢銳的“雙合鍘”強攻之下東蹦西跳,團團打轉,這位仁兄鑽壁腳、包打聽或許是一把手。但要硬碰硬見真章,未免不濟,那幾下子招式差遠去啦。 掂著鬼頭刀,顏天寶委實打不定主意是否該下場幫著錢銳對付姓包的,這包朝生只在幾個同合之間,已經窘態畢露,左支右拙,照眼前的情形看,至多十招、八招以內便要認栽,如果他再要插上一手,就有點“吃爛飯”打“落水狗”的味道了,身為“鐵捕”,總得顧著點形象。 莊翼與花落紅的惡鬥,越來越劇烈,也越來越凶險,逐漸的,雙方開始以狠招絕式搏戰著著盡向對方要害,步步俱指生死之間,誰也不讓,誰也不退,看來,非分存亡,勢離罷休! 花落紅的軟鞭帶起尖銳的呼嘯聲飛縱掃掣,銀芒賽雪,不但繽紛,而且綿密強勁,力道破空,宛如裂帛,莊翼木色劍眩閃若電,劍劍相連,鋒鋒銜接,劍輝像煞一條條青濛濛的匹練穿又繞回,冷焰並濺,氣勢凌厲之極。 又在兩邊須臾收發的十三招後,花落紅身形前傾。幾乎正面貼向地下,手中“飛瀑”軟鞭仿佛將一片奔流反扯過來,濤起浪涌似的浩浩寒光由下往上卷盪倒蹋,頓時狂飆四起,天暈地暗,果同飛瀑齊,猛不可當! 瞬息裡!莊翼的長劍震顫,“波”聲輕響的一剎,劍華驟盛。他全身融人瑩塋的青色光芒之中,光芒旋動,形成一道凝聚不散又矯似龍騰的璀燦光柱,光柱疾射直穿,以貫日落月之勢透進那片洶湧的飛瀑內! 結果剎時分曉,花落紅的一條左臂齊肘斷墜,順便綴上一只左耳,莊翼身中兩鞭!前胸後背大綻肉裂,兩遁尺多長的血口子翻卷著,雙方全是一樣的血糊淋漓! 在此同時,但聞一陣“嘩啦啦”的金鐵暴響,周圭的脖子上多纏了一條鐵鍊,段大發使力倒扯尾,拖得周圭腳步踉蹌,重心不穩,費良趁機撲到,照著姓周的背脊梁狠狠一棍,周圭“欸唷”慘叫一聲,人已“噗通”跪跌於地! 惶然回顧的包朝生正自心膽俱碎,不知所措的當口,錢銳一鍘刀過去,“刮”聲削掉了包某頭頂一塊油皮,包朝生才一機伶,尚未及揮動傢伙抗拒,旁邊的顏天寶已一個虎跳橫撞包某腰眼,這位“順風耳”整個身子便斜斜飛出,重重摔落,只這一捧,可憐業已悶過氣去! 折了一臂的花落紅切齒如挫,卻當機立斷,雙肩倏聳,猛然拔升三丈有餘,凌突藉力揮鞭,身影恍同驚鴻,眨眼已在六、七丈外! 莊翼這一次已決心不讓花落紅逃出生天,他半聲不響,暴起直追,木劍在他快速的奔掠下映起摺摺尾焰,活似流星趕月。 錢銳見狀,趕忙跟上,一邊跑,一邊大聲招呼同伴:“兩個人犯留給你們處置,我隨老總追拿姓花的去啦……” 跺跺腳,段大發也立即攢過去,追趕中,猶瞪著前面的錢銳背影,嘴裡不停嘀咕。 休看花落紅才被削掉一條左臂連同一只左耳,鮮血儘管染赤了半邊身子,動作依舊隼利如鷹,人在縱走飛奔,越屋翻毫不拖泥帶水,莊翼緊隨於後,發力迫趕,雙方的間距雖然拉近,但縮短的過程卻極其緩慢。 至於錢銳和段大發,更則遙遙落後了,不過視線所及,倒還綴得上。 腥紅的血跡成淌成點,一路滴下去,花落紅恍同不覺,身形內騰躍掠,直若行雲輕穹,好象他的精力永不衰竭,血是流在別人身上一樣。 莊翼當然不價這一套,他知道一個人在不甘不服,並強烈求生欲的支撐下,可能會有超越體能的表現,但這種表現,僅乃暫時的亢奮反應,決難持久,他肯定花落徵逃不了多遠就必將另做打算。 從“老龍口”的渡般碼困斜斜棄過市街邊緣,再由城內趕向郊野,一前一後,怕沒追出二十多裡路去,現在,花落紅已來到一片枯草班萎、殘木橫傾的山坡下,他停住勢子,轉回身來,臉色灰白又喘息急促,然而神態冷峻陰沉如故,他目光僵硬,注視著起來越近的莊翼! 白袍前後裂綻,血痕浸透白袍,看上去更形鮮豔刺目,莊翼任由破碎的袍絮飄拂,人隔著花落紅十步之外站定,他尚不能確知對方的意圖,可是有一樁他卻十分清楚---姓花的斷斷不會束手就縛。無論如何,一場困獸反噬的把戲還將上演。 齊肘部份被斬掉的傷口,是一片平整的嫩肌白骨,血仍在點點滴滴的流淌,而花落紅的一邊面頰沾糊著業已乾硬的血痂,缺少了左耳,模樣便顯得咱些怪誕,左耳削去的位置,僅剩一孔,耳孔內還灌著血,就這片刻之間,花落紅的軀體似乎變得瘦小又單薄了。 燦亮的銀鞭在他手上微微顫幌,仿若一條蠢蠢欲動的毒蛇,他凝住莊翼,眸底的韻色堅強又剛硬,沒有一個半點畏縮的徵兆。 莊翼吸一口氣,緩緩出聲:“你的機會不大,花落紅,相信你自己心中有數!” 花落江以一種厭倦的、索落的語氣道:“莊翼!對於生死,我比你想位中看得開,一個殘缺的人,活在世上實在沒有多大意思,如果這個殘缺者還曾經是一個強者,活著就更沒有意思了!” 莊翼嗓音低沉:“看得開是好事,像你我這一類人,想要壽終正寢,求個善了,往往屬於奢望,瓦罐破在井沿上的多,花落紅,可不是?” 點點頭,花落紅道:『不錯!但要走得窩囊也不好,多少總須帶點什麼去,否則,陰曹地府問是怎麼來的?還無顏相答呢!“莊翼笑笑:“你打算我奧你結個伴?” 花落紅也少見的笑了:“至少送我一程,該不過份吧?能要我這條命,你蚩可不加點綴頭?” 莊翼的木色劍寒芒隱泛,他豎劍當胸,表情陰冷:“只要你有能耐叫我陪,花落紅,我決不會皺一下眉頭,活得苦,病得也苦,就趁早做個了斷吧!” 花落紅輕嘆道:“說得好!真個活得苦、病得也苦,欸!來轉一趟卻為的是什麼?““麼”字幻音韻尚在他唇邊繞,銀色軟鞭已“嗤”的一聲透空刺來,這一刺之勢,快不可言,連空氣都象紙似的被戳穿了。 莊翼靜立不動,長劍驟橫,迎磕來鞭,但花落紅腳步猝移,軟鞭酒出溜溜光雨,由四面八方合聚而至。 木色劍便在此際貼著莊翼周身飛旋,他在一片密集的鏗鏘聲中立時封出對方二十九鞭,身形暴起,連人帶劍疾貫花落紅! 姓花的再度三鞭猛揮,卻鞭鞭落空,他全身倒仰,才往後閃出幾步,“括”聲悶響,腰上又已血花湧冒! 遠處,有人影幌勤,還加著吶喊,是錢銳和段大發跟上來了。 來的人不止餐銳與段大發,山坡間尚出現了另一個---另一個赤發如火,深目隆準又顴骨高聳的紫杉怪客。 當花落江腰際受創的一剎,先有一截半尺長短的枯枝射向莊翼,等他挑開這截勁道強渾,交擊聲若金鐵的枯枝,紫衫人已經站到面前! 花落紅抖索索的站在那裡,唇角不受控制的連連抽搐,望著紫衫人,他嘶啞的道:“聶龍……你來遲了!” 一聽到花落紅呼喚來人的名姓,莊翼由不得心頭下沉--聶龍號稱“狂焰”,是名聞天下的“三魔四毒”之一,與花落紅同屬“三魔”一道,平日裡;甚少聽到他們沆瀣一氣,朋比相連,但照目下的情形看,這“三魔”最低限度已有兩魔捻成股了! 那聶龍聲音粗礪的道:“原該早發覺動靜的,你知道,夜裡累了整宵,困下去稍稍沉了些,沒想到你竟然已傷得這麼狠!” 花落紅慘然一笑:“好在還不太晚,再來遲些,只拍最後一面也見不著了!” 聶龍目光如刃,凜烈的道:“先莫說喪氣話,時辰不到,誰也包不了誰的生死,花落紅,是那一個傷了你?” 望了莊翼一眼,花落江的舌頭有點僵硬:“人就站在你面前,聶龍!” 深陷的雙瞳有著一股逼人而來的肅煞之氣,聶龍盯住莊翼,厲聲道:“你把花落紅槽塌到此等地步,莫非與他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莊翼平靜的道:“姓花的是朝庭重犯,曾經狙殺官差,強劫徒囚,在法在理,必須逮捕歸案,他卻逞凶拒捕,我們只有按規矩行事,如果你侍插手阻擾,和花落紅便屬同謀共犯,我們勢必一體拘拿,決不寬宥!” 聶龍打鼻孔裡發出冷笑:“原來還是個鷹爪孫呢,你算是捕房裡的那一號牛鬼蛇神?” 花落紅接口道:“他是莊翼……” 長長“哦”了一聲,聶寵形色陰勢的道:“敢情你就是莊翼,河朔地帶頭一號的狗腿子,很好,前些日你壞了花落紅搭救嚴良的事,今天又把花落紅弄個半死不活,舊債新帳,正合一起結算!” 莊翼道:“聶龍!我勸你不要和花落走到一條路上,他想找人結伴,我不認為你願意跟他同赴幽冥之途!” 哼了哼!聶寵道:“這是我的事,姓莊的,你的看法也不見得正確!” 這時,錢銳與段大發兩人業已氣籲籲的奔了過來,一看眼前的情勢,立即便明白了大概的狀況,倆人一左一右站開,擺出了以莊翼為主的側陣。 淡淡瞪了兩人一眼,聶寵掀開他的紫色長杉;現露出系在腰上的一條皮帶來,這條皮帶寬的三寸,色呈棕褐,皮帶面上綴滿三角狀的鋼錐,錐尖銀閃閃的眨著冷芒,他只輕扯帶頭,整條皮帶已握在手中。 這絛嵌綴著密鋼錐的皮帶有個名堂,喚作“鱷尾”,意思仿佛是說,誰要挨上一記,便如同被巨鱷的強尾掃中,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錢銳倒挺識貨,聶龍的傢伙一現,他已認了出來,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涼氖,他知道,這下子又碰上棘手的了。 莊翼注視著聶寵的“鱷尾”,木色劍劍尖柱地,雙刃寒芒眩映,冷冽有如秋水。 聶龍開始慢慢向莊翼走近,“鱷尾”軟軟垂下,輕微的幌動著。 突然,錢銳竟搶先出手,他的“雙合鍘”倏分猛斬。急攻聶龍左側! 晶亮閃爍的“鱷尾”,“嗤”的一聲倒卷而起,那穩快法,簡直無言可喻,錢銳的一柄鍘刀眨眼裡被纏牢,他一掙脫,另一柄鍘刀攔腰劈向敵人。 聶龍的神情陰詭妖異,等鍘刀的鋒口將要沾身,他才猝然挫腕帶臂,把皮帶纏住的那柄鍘刀往下翻扯,但聞金鐵交擊,錢銳的雙合鍘俱已脫手,人也夜震得歪歪斜斜的倒搶而出! 段大發大吼如雷,鐵鍊子“嘩啦啦”抖飛聶寵脖頸,姓聶的連正眼也不瞧一下,身形“呼”的騰起,“鱷尾”舒卷似電光石火;一個照面就將段大發狼狽逼退! 弄得灰頭士臉的錢銳實在是面上掛不住,轉身再撲,赤手空拳就便朝上撞,光景是想抱住姓聶的。 辱角擒著一抹陰笑,聶龍僅僅吸腰拋肩,錢銳已一頭撲空;“鱷尾”暴楊,兜著錢銳的後腦勺揮落。 一溜青碧的光華由斜刺裡射來,剛好迎上了這一擊,“鱷尾”碰觸上劍刃,火花四濺,隱隱有龍吟之聲! 聶龍貼地旋出五步,皮帶橫起,勢若風雷,莊翼長劍掣動,疾似流江,雙方甫始接陣,便是龍騰虎躍的三十招,三十招幌眼即過,彼此卻已經曆數次生死一發之間。 透了口氣,段大發惡狠狠的喝吼:“大膽匪類,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逞凶,阻差辦案,施暴官役,拿下來必然置你一個死罪!” 聶龍根本不理不睬,全神貫注與莊翼狠搏,直到此刻,莊翼才發覺;儘管那花落紅排名為“三魔”之首,論功力,聶龍竟比之毫不遜色! 空著兩手的錢銳有心想上前拾同兵器,不巧他那對傢伙掉落的地方又隔著正在拼鬥的兩人過於接近,只要稍一遲洩,很可能就會遭到襲擊,他再三躊躇;仍不敢冒然挺險。 原先站著的花落紅,現在已經撐持不住的蹲坐地上,他自己用一條撕裂的前襟草草扎住斷臂處的傷口,人模樣起發萎頓,一張冷峭的臉孔,不僅灰白,更透著那種油枯燈盡前的幽晦。 段大發瞧見花落的情形,立時大聲叫道:“老錢!咱們逮住一個算一個,且先把姓花的銬上再說!” 錢銳沒好氣的道:“姓花的一條命已去了大半倏,人就只剩那口氣了,你不怕他插上翅膀飛走不成?倒是老總這邊得加意幫櫬,姓轟的可他娘兇潑得緊!” 抖了抖大鐵鍊,段大發咬著牙道:“個**養的,我就不信他有三頭六臂,能上了天去!” 錢銳壓低嗓門催促:“你別淨吆喝,好歹也露一露你的赤膽忠肝,英雄本色……“猛一跺腳,段大發狂吼著一個虎跳衝上前去,大鐵鍊急速搓磨,發出“眶榔榔”的連串劇響,摟頭蓋臉衝看聶龍的臘袋便抽! 皮帶上的鋼錐閃過溜溜寒芒,七次震開了莊翼的長劍,聶龍趁著帶端回盪的力道斜滑三尺,左腳奇突的往後飛,段大發鐵鍊揮空,慌忙側躲對方來腳,聶龍整個身子拔起猝翻,皮帶嵌綴著的鋼錐冷眼眨映,段大發已悶嗥一聲,拖著左踉蹌跌出,乖乖,肩胛之上,竟然一片血肉模糊! 錢銳目睹此狀,頓時怒火升頭,熱血沸騰,毫不考慮的滾地上前,一長腰,死命抓攫聶龍的兩足足踝! 聶龍冷哼一聲,並不閃躲,皮帶回擊莊翼劍式,下面任由錢銳抓牢足踝,就在錢銳十指緊收的剎那,聶寵一腳猛抬,鬥然間竟將錢銳整個身體拋起,皮帶上揚,像用拍子打球一樣,“”聲悶響,硬是把錢銳橫兜出五尺之外! 木色劍便在這細微得不容一發的空隙虛暴刺,冷焰彷若極西的電火閃掣,聶龍飛快旋身,“鱷尾”急速倒翻斜切,卻已慢了半分,芒彩映處,聶龍臉孔肌肉驀的僵扯,一個筋斗反躍丈遠,左腹部業已浸沁出大片殷紅! 剛從地下掙扎著爬起來的錢銳,瘸跛著一條腿,灰頭士臉的嘶嚷:“殺得好!老總!姓聶的砸斷了我一條腿骨,你可算轉眼就替我找同來啦!” 眼睛注視聶龍,莊翼卻在對錢銳說話:“你不要多動,免得折骨錯移,增加接合上的困難,搞下巧弄成半殘不缺!” 坐在那邊的花落紅幽幽一笑,低弱的出聲道:“聶龍!你已失算了!” 摀著左腹上的傷口,聶寵面不改色的道:“姓花的拿手下當肉質,為他做謀略犧牲。這稱不上本事!” 莊翼淡淡的道:“求勝致果不一定全靠硬功,運氣佔幾分,謀略也佔幾分!” 段大發湊近過來,挫著牙道:“老總!也不用押人回去了,乾脆就地格殺,拎兩只人耳朵交差便成,娘的皮,我們被姓聶的整慘啦!” 莊翼胸有成竹的道:“且看情況怎麼演變再說,要怎麼殺法,端取決於他們的動向!” 聶龍陰惻惻的道:“算盤不要敲得太如意,眼前離著結局還早,姓莊的,誰殺誰猶說不准哩!” 莊翼道:“你中的一劍已傷及內腑,所以,必然撐持不住多久,用意志來振發戰力是可行的,但超越體能的極限之後,亦就成為強弩之未了,聶龍,你或許可以暫時掙抗,時間卻長不了。” 聶寵生硬的道:“你試試看!” 那一頭,錢銳已拾回自己的乒刃,他揮舞著“雙合鍘”,提氣大吼:“死在當前。還敢大言不慚?要不斬掉你這條”孽龍“腦袋來祭我一條腿,我他娘決不甘休!” 聶龍陋夷的道:“不要光嚷嚷,有種的上來動手---像你這類九流鷹爪,我沒殺過三、五十,亦會宰掉十七、八,六扇門的德性只有一樁,狗掀子,全憑了那張嘴!” 錢銳氣得差點炸了肺,不由疇目切齒,“雙合鍘”碰得叮噹響:“好個血案如山的惡匪凶徒,你可是不打自招,供認犯行不,姓聶的,無論怎麼死,你是死定了!” 聶龍正要說話,山坡的線之上,突然出現了十多條人影,天光下棋得清切,大多為身穿紅、黃袍褂的彪形漢子,那領頭的一個,赫然正是戰百---“起霸山莊”的總管事戰百! --------- |
第26章 豁命
莊翼發現了“起霸山莊”的來人,聶龍也同時察覺,只在此刻,他的形態才顯著的有了變化,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轉化 驚愕、憤怒、激動、及不信天數卻天數居然應驗的一份無奈。 錢銳也有幾分意外,他瞪著山坡上迅速移近的幢幢人影,不免迷惘的道: “那可是『起霸山莊』的人馬哩,老總,他們來這裡幹啥?莫不成是衝著咱們來的?領頭的模樣像是戰百勝……” 莊翼語氣平靜: “不管他們是衝著誰來,很快就會分曉。” 段大發嘀咕著道: “如果目標是我們,『起霸山莊』那干人就太不上道了,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挑在這個節骨眼上找碴,簡直就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連花落紅也瞇起雙眼,仰頭觀望,他笑得又是淒苦、又是空茫: “聶龍!你說說,這是不是劫運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聶龍寒著面孔,冷冷的道: “天下沒那麼多認命的事,花落紅,做了就要擔當,砍掉腦袋不過碗口大的疤,有什麼好含糊的?” 花落紅澀澀的道: “我道只我看得開,你卻也不差,聶龍!” 聶龍緊了緊手中的“鱷屋”,道: “少說話,留點力氣等著撈本吧!” 由兩個人的交談中,莊翼推測他們還另有麻煩,而這麻煩必然與“起霸山莊”有關,至於是什麼內容,他雖難以判斷,但卻降低了“起霸山莊”與己方敵對的可能性,此時此乃,形勢如此發展,亦未不佳。 錢銳又在說話: “不錯,老總,是戰百勝帶頭!” 莊翼道: “我看見了!” 同時,莊翼也算出了來人數目,共為十二員,除了戰百勝之外,穿紅袍的有七個,黃袍的四個,聲勢可謂相當不小,問題在於,“起霸山莊”的人馬如此大張旗鼓,蜂湧而至,卻是因由何在? 戰百勝看到莊翼的當口,亦不禁一楞,他先回頭向身邊的人低聲交待了幾句什麼,然該趕上兩步,朝著莊翼抱拳當胸,裂嘴乾笑: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莊總提調,沒想到在這裡又遇上啦!” 說著話,他目光溜向花落紅與聶龍,邊放低嗓調接道: “公幹!” 莊翼含笑點頭: “戰大總管亦有『公幹』?” 戰百勝歎一口氣,指指花落紅: “我們莊子可被這幾個不開眼的東西坑慘了,費了好大勁,出動多少人馬,才堪堪把他們的落腳處找出來,全莊上下,正分成六個組搜索這片山區,巧不巧,竟被我這組逮住,沒料到的卻是尊駕居然亦在此地……” 莊翼道: “我是代表朝律捉拿要犯,戰大總管,聽你的說法,我們捉拿的對象,和貴莊似有 ?” 靠近前來,戰百勝小聲道: “總提調!我們莊子昨晚上出了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莊翼微微一笑,模兩可的道: “誰敢虎口拔須?膽子倒不小!” 戰百勝看了莊翼一眼,說話的語氣帶著埋怨: “好吧!不管總提調你是真迷糊還是假迷糊,話,我可得先說明白,昨天晚上,我們莊子被鬧得天翻地覆,雞飛狗跳,進來的前後共有兩撥人,一撥劫走了你老頭子 不,我的意思是劫走了你令尊,另一撥更不得了,硬是強擄我們二小姐突圍而去,不但如此,還幹掉我們四名『紅衣把頭』、傷了兩名『黃衣把頭』,這兩撥人之狂妄囂張,手段狠毒,簡直到了目無余子的態度,我們莊主差點就氣瘋了,立時調兵遣將,親自壓陣出馬,務必要查明來人底細,施以嚴懲!” 莊翼搖手道: “慢著!戰大總管,你那弦外之音,該不是指說我也犯了嫌疑吧?” 戰百勝有些尷尬的道: “我,我說了麼?我沒有說你犯嫌疑吧?我只是問你知不知曉夜來發生的這些事……?” 莊翼故作不悅之狀: “戰大總管,為什麼我應該知曉這些事?我既非順風耳,又不是千里眼,貴莊發生的變異,我如何能在一夜之間得悉?我還正想請教大總管,我爹的問題你怎麼交待?你們的人我早已依約釋回,貴莊卻扣住我爹不放是何道理?現在好了,我爹在你們手裡遭到擄劫,且看大總管你怎麼說吧?” 楞楞的望著莊翼,戰百勝似信非信的道: “呃,總提調!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別打啞謎了,令尊 果真不是你搶走的?” 莊翼勃然色變: “戰大總管,人只有一個爹就儘夠了,假如我爹已被我接回,何須再向你要人?” 搓著雙手,戰百勝低聲下氣的道: “當然,當然,總提調,這檔子事,請你暫且忍耐,先擱一擱再談,我們一樣一樣來,等我把姓花的和那條『孽龍』收拾過,我保證給你一個交待!” 莊翼冷冷的道: “不知貴莊和此二人又有什麼過節?大總管,他們可是我要逮捕歸案的欽命重犯,王法為先,私怨在後,希望各位不要干擾公事。” 戰百勝忙道: “欸!挨!總提調!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也不用動輒擺出一付公事面孔,開口朝律、閉口王法,這不是傷感情麼?我們要這兩個人,自有道理,昨晚那兩撥闖莊的不速之客裡,有一撥便是花落紅和聶龍夥同另一個魔星『邪刀』曹丹捻成的股子,我們二小姐,便是吃他們劫走,你說說,這能放過麼?我們決非有意攪合,勢不得已,你可千萬包涵則個……” 莊翼不解的道: “奇怪,他們『三魔』從來與『起霸山莊』河井水互不相犯,好端端的,為什麼卻強捋虎鬚,打起你們二小姐的主意來?” 戰百勝苦著臉道: “這正是我們要問的問題,可要逮住人才問得分明,所以總提調你好歹寬諒,二小姐的事情非同小可,如今人尚下落不明,這不但牽涉到父女連心的焦慮,山莊的威信,尤其是大姑娘的名節攸關,樣樣皆輕忽不得!” 莊翼的顏色已見緩和: “原來是這麼一碼事,難怪各位傾巢而出,如臨大敵 父女當然連心,不過,父子親情,怕亦不遑稍讓,我父眼下同樣下落不明,為人子者卻無毒為力,只在這裡踟躕徨,措手無策,欸,愧煞了,愧煞……” 連連拱手,戰百勝急道: “總提調請寬懷,這事包在我身上,但求暫退一步,戰某必有回報!” 莊翼猶豫片刻,表情無奈的道: “好吧!大總管!就看你的了……” 戰百勝頓時如釋重負,回身下令: “兄弟們,且把這兩個匹夫圈住!” 其實不用他說,十一名“紅衣及黃衣把頭”,早已殺氣盈盈的將花落紅與聶龍團團包圍,錢銳和段大發站在一邊,倒如同局外人了。 聶龍容顏深沉冷漠,對於當前險惡的形勢似乎無動於衷,花落紅也是一付舍此皮囊,無足為惜的超脫模樣,兩個人好像真個豁出去了。 越是如此,戰百勝越發不敢貿然動手 他倒不是怕對付不了聶龍與花落紅,顧忌的是萬一這兩個拼死了,卻找誰去過問仇荻的下落? 情態有點僵,聶龍手摀腹部傷口,仰著臉道: “姓戰的,你們還在等什麼?猶待挑揀個好時辰嗎?” 戰百勝咽了口唾,悻悻的道: “不用說風涼話,你們現在是個什麼處境,自家心裡有數,聶龍,要想活命,也不是沒有法子,端看你們願不願輸誠合作,將功贖罪!” 聶龍面無表情的道: “怎麼合作?如何贖罪?” 戰百勝乾咳一聲,道: “很簡單,把我們二小姐的去處招出,便可饒你們不死!” 聶龍語含譏笑的道: “不是合作之後,就放我們走人?” 戰百勝臉色一沉: “天下豈有如此便宜之事?你們無端侵犯『起霸山莊』,劫擄本莊莊主愛女,殺傷本莊所屬,種種惡行,斷難寬宥,設若你們供出仇二小姐下落.可折死罪,卻不能毫無懲除,這已是格外開恩,你們休要不知進退!” 聶龍看了看對面亦陷身重圍之中的花落紅,提高了腔調: “你都聽到了!花落紅!待怎麼說?” 花落槓嘴唇嗡動,撤氣遊絲: “我看……死了也罷,至少,仇荻得跟著陪葬,雖不夠本,總也有人墊底……” 聶龍陰慘慘的一笑: “有道理,恁情豁上一命,亦不受這種作賤,死罪活罪我們一遭認了,所謂『格外開恩』,『起霸山莊』收回去留著自己用吧!” 戰百勝怒火頓升,凜烈的道: “你們真想找死?” 聶龍哼了哼: “死是不想死,但若生不如死,便不如死了好,戰百勝,你看錯人了?” 花落紅接著道: “姓戰的,我可以把我們死去之後的情況演變先告訴你……曹丹就隱身附近,此間的一舉一動,他完全看入眼裡,只要我和聶龍一朝挺,他會立即強姦仇荻,然後把大姑娘脫個赤條精光,再拿根繩子纏在脖頸,找棵樹給她弔起來示眾,你要不信,我保證你不久就可親眼目睹!” 戰百勝不但背脊泛涼,冒出一身冷汗,更氣得雙目發赤,難以抑止的抖索起來,一時連粗話都出口了: “你們兩個**養的,真正一對畜牲,枉披著人皮卻沒有半點人性,『起霸山莊』刨過你們的祖墳還是操過你們的親娘?竟使你們用這等齷齪手段來坑害人家黃花大閨女?” 聶龍聲聲冷笑: “為求生存,當然只有朝著最有利的方向去做,什麼四維八德、三網五常,全算閒篇!” 戰百勝在急怒交加的情形下,一時竟失去主意,不知如何是好,他無措的站在那裡,咬牙切齒,卻進退維谷,處境窘迫之致。 冷眼旁觀了這一陣的莊翼,實在是同情戰百勝,他憋不住了,上前幾步,一把將戰百勝扯到方便說話的地方,悄聲細語: “看起來你似乎十分為難?” 戰百勝兩手一攤,恨聲道: “情形全在你眼裡,總提調,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兩個王八蛋居然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爛壞到此般地步,若不是顧慮二小姐的安危,我真他娘想豁出去先把他一雙邪雜碎活剖了再說……” 莊翼道: “要不要我替你出個點子?” 戰百勝感激又期盼的道: “敢情好!總提調,還請指點!” 莊翼凝重的道: “依我判斷,仇荻被藏匿之處,必在附近,因為當我追捕花落紅的當口,他別的地方不逃,偏偏逃來這裡,而一到此處,聶龍即現身而出,可見他們落腳的所在,不會超逾目視或耳聞的距離之外,『三魔』既然一體行動,曹丹的行蹤便不難預測,仇荻人在他們手中,還遠得了嗎?” 戰百勝仔細一想,精神之振,興奮得有朝莊翼叩個響頭的衝動: “對,對,對,對極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上?總提調!虧得你點醒了我,把我從他娘焦頭爛額、措手無策的困境里拉出來,只你就是我的解厄貴人,假如二小姐因此得救,更不啻恩同續命超生,總提調,這份情,我記牢了!” 拍拍對方肥厚的肩頭,莊翼笑了笑: “言重!戰大總管,並肩子上吧!沒什麼好忌諱的!” 戰百勝長長一揖到地,霍然轉過身來,這瞬息前後,他的神態恍同兩人,但見他從腰間拔出一管三尺銅簫,殺氣騰騰的大吼: “兄弟們!給我恨宰狠殺,一個也不許放過!” 包圍住聶龍的“起霸山莊”人馬,共為四員“紅衣把頭”、兩名“黃衣把頭”,一夥人早已氣憤填膺,躍躍欲試,戰百勝一聲令下,如何還會稍有遲疑? 四員“紅衣把頭”縱身而起,由四個不同方向擊殺一個焦點,另兩名“黃衣把頭”則分成左右朝內夾攻,剎時只見寒光如雪,刃芒飛舞,聲勢十分驚人! 聶龍半步不移,“鱷尾”猝然旋閃,“叮噹”幾響,數件兵器已被震開,鋼錐一盪又回,眨眼裡再將各路攻擊化解、動作之快速猛辣,竟似生龍活虎。 戰百勝怒喝如雷,銅簫劃過一道半弧,凌厲無比的直指聶龍,簫端搖擺不定,猶若毒蛇昂首游移,卻已把敵人可能的退路全部封死。 聶龍冷冷一笑,長身暴起,不退反進,“鱷尾”抖得彷彿鐵鍊,兜頭搗戮過來。 斜刺裡,一名“紅衣把頭”橫身疾撞,兩柄“雙刃斧”霍然攔劈,聶龍原式不變,左臂倏伸,抓住一柄斧頭的前,往外狠帶,恰巧碰上另一柄斧刃,那名“紅衣把頭”腳步不穩,一頭搶出幾步,而戰百勝銅簫驟點,強撥搗茶的“鱷尾”,剎那間,“鱷尾”歪拋,戰百勝的五指關節卻震得發麻! 另一名“紅衣把頭”趁隙挺進,大砍刀偏斬聶龍,身形正在幌走的聶龍,突兀低頭彎腰,皮帶石火般翻揚,但聞“卡擦”一聲,這位“紅衣把頭”的下顎頓遭擊碎,聲張面孔立時完全變形! 第三名“紅衣把頭”狂吼著猛躍向前,攔腰欲抱聶龍,姓聶的形同鬼魅,側移三步,反手揮帶,錐芒幻映的須臾,“紅衣把頭”的頭顱已裂威血肉模糊的一團。 在此毫髮難容的一隙空閒,戰百勝銅簫脫手激射,去勢恍同流矢,聶龍的”鱷尾”甫始倒卷,銅簫已插入他的左胸,幾乎不分先後,一個“黃衣把頭”也撲上前來,奮起一叉截進聶龍小腹,姓聶的全身收縮,口鼻噴血,卻在血霧迷漫的俄頃振挑“鱷尾”,鋼錐重重掃過這“黃衣把頭”的脖頸,只一轉眼,此人腦袋斜斜掛垂肩上,差點就掉落下來。 第四名“紅衣把頭”凌空而至,一對雙節棍急揮急舞,打得聶龍連連滾跌,身子橫旋不止,卻是戰百勝一聲大喝,才阻住了這個“紅衣把頭”的狂性: “還不住手?你沒看見人他娘早斷氣啦?” 圈牢花落紅的,是三名“紅衣把頭”及兩名“黃衣把頭”,這時刻,只有兩名“紅衣把頭”出手攻擊,別看花落紅人似奄奄一息,就像油枯燈盡的前兆,反拒之勢卻毫不含糊,他坐在那裡,手中銀鞭倏忽吞吐自然伸縮,非但又快又準,且招招指向要害,擺明暸乃是追魂奪命的招數! 戰百勝在聶龍的屍體上抽回銅簫,拿靴底草草拭去血跡,“呸”聲向地下吐了口唾沫: “娘的,還真橫得緊哩,劍傷恁深,猶廢了我們兩員,重創一個,果然拖上墊背的了……!” 那邊,花落紅自是將一切情形全已看在眼裡,他並不激動,更不悲憤,仍舊沉著應戰,絲毫不亂,尚抽得出空來說話: “莊翼……算你成全了『起霸山莊』……卻是……好一條惜刀殺人的……毒計!” 莊翼柱劍於地,七情不興: “認了命吧!花落紅,誰叫你們走上這一步背運?” 猛古丁裡,花落紅身形沖天飛騰,宛若暗中吃了續命金丹一樣,那麼聲勢暴烈又力道強渾的衝撲莊翼,兩名“紅衣把頭”阻截不及,迭聲驚呼,莊翼早有所感,是以情況不變之餘業已成竹在胸,他不慌不忙的長劍上指,劍尖才起,人口狂飆般掠出丈外,青碧光華立時凝若匹練,“霍”聲舒卷,紫電精芒並濺躍目,只在一閃之間,碧光頓 花落紅人已蜷曲於地,混身抱搐,喉頭的喘息聲粗濁沉重,像卡著一口濃痰不能上下,而且,吸氣少,出氣多,眼瞅著是不行了。 戰百勝急忙奔了過來,關切的問: “總提調,這免崽子好不陰狠,他不曾傷著你吧?” 莊翼笑笑,道: “托福,好在我早有預感,體會得到姓花的那股怨毒之氣,亦防著他困獸反噬的這一招,總算沒讓他得逞。” 搖著頭,戰百勝道: “這傢伙倒豁得出去,如此孤注一擲,敢情是真個不想活了!” 莊翼嘆息著道: “混到『三魔』的層次,便受不起這樣的挫折,尊嚴和聲譬往往比生命更重要,於其忍辱苟存,倒不如死了好。” 戰百勝訕的道: “可不是嗎?” 莊翼收劍入鞘,道: “我們的事已經了結,貴莊的麻煩尚未結束,戰大總管,家父下落,務請勞神給個交待,我們不再打擾,就此告辭了。一 戰百勝欲言又止,猶豫著道: “呃!總提調!你們這就回去啦?” 莊翼道: “莫不成大總管尚有其他須我效勞之處?” 戰百勝想了想,連聲乾笑道: “沒有,沒有事了,我只想再問問,總提調,我們二小姐,的確會容身在這附近吧?” 莊翼道: “我是按照實情做推斷,天下諸事,逃不出一個『理』去,照道理測根由,應該是八、九不離十!” 咽了口口水,戰百勝道: “欸!也但願是如此了……” 莊翼抱拳道: “謹祝馬到成功,戰大總管,不論是仇二小姐或家父的消息,我全靜候佳音了!” 戰百勝打著哈哈: “就這麼說,咱們就這麼說……” 回過身來,莊翼正好看到段大發將兩雙血淋淋的人耳朝鏢囊裝,再一瞧花落紅的屍體,可不兩只耳朵全失,聶龍也變成缺耳龍了,一瞬間,不由感觸良深,這兩人在活著的時候,是何等凶悍驃猛,盛名喧赫?一朝命喪荒野,仍免不了任由宰割,落個屍首不全,江湖路,委實冷酷寡絕,艱險難行! * * * 拿兩根樹枝綁在折骨部位,權充夾板,錢銳拖著一條腿,另柱著一截竹桿堂杖,瘸瘸跛跛的往前走,要不是莊翼還在旁邊攙扶,更就舉步艱辛了;段大發還算好,肩胛骨雖然碎裂了好幾塊,尚不影響行動,但顛足起來多少會牽引傷處,齜牙裂嘴的表情便經常上臉了。 三個人走得很慢,拖著錢銳,想快也快不了,天氣又冷,錢銳邊挪腿邊嗟嘆: “真他娘霉啊!大早睜眼,就聽到屋頂老聒叫,當時心裡還在犯嘀咕,不知今天會遇上什麼麻煩事?這不應驗啦?欸,生生叫姓花的王八蛋砸斷了一條腿,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得養啦……” 段大發把他的鐵鍊子掛在脖頸上,走起路來眶榔作響,說話亦無精打彩: “只你傷了不成?我這肩胛業已裂成好幾塊,要接合上,少不得受些活罪,往後能不能恢復原樣猶不一定,吃這碗飯,誰說不是抬著腦袋玩命?” 錢銳搖著頭道: “也不用怨了,只怪我們命苦,三百六十行,偏偏入了這一行……” 手攙著錢銳的膀子,莊翼斜睨了他一眼: “領的餉銀不算少,吃香喝辣的場面天天有,進出百姓商家得如同二大爺,這些風光,你們怎麼不提?憑你們兩塊料,除了在班房濫芋充數吃冤枉,還能幹什麼?” 錢銳嘿嘿笑道: “一頭栽進六扇門十好幾年,再想轉行,行行如隔山嘍…… 莊翼道: “所以說,少發勞騷,全認命吧!” 這時,他們正來到一個乾涸見底的水塘邊,塘底有淺淺的一灣混水,泥濘交融,周遭蓑草枯黃,迎風抖索,段大發剛想開口提議歇上一陣,萎黃的草叢後,已突兀冒出半截身影來! 拖著腿一拐一拐前行的錢銳,不由被嚇了一跳,他趕忙站定,要提醒莊翼注意,卻感到莊翼攙在腋下的手縮了回去,人也踏上幾步。 草叢裡冒出的那人,生了一張鍋底似的大黑臉,暴眼掀鼻,雙耳招風,滿頭短髮刺般根根倒豎,一道長疤血紅的自左額斜過面孔到右唇唇角,手握寒光亮的一柄窄刃彎月刀,真個好一付凶神惡煞之像! 跟在後頭的段大發亦發覺情況有異,他湊上前來,目注對方,帶幾分怔忡的低聲道: “這個傢伙沒頭沒腦的打半截腰裡闖了出來,不知想搞什麼名堂?” 錢銳吶吶的道: “娘的!看他模樣,八成來意不善……” 莊翼木色劍已連鞘抽出,他神色不變,極其淡漠的衝著對方開口道: “如果我猜得不錯,朋友你必是『邪刀』曹丹?” 那人分開枯草,站了出來,乖乖,好魁偉的一付身架骨;他人立路中,有如半截鐵塔,聲音卻又尖又細: “我要不是曹丹,那才奇怪,還有誰比我更有理由在這裡攔截你們?” 莊翼冷靜的道: “你好運氣,『起霸山莊』大批人馬正在附近搜捕於你,居然仍被你尋隙潛逸而出,曹丹,你似乎天數未盡了。” 曹丹尖著聲道: “說得正是,不替花落紅與聶龍報過血仇,上蒼如何容我走到絕地?姓花的,他們兩個雖然死在『起霸山莊』那幹雜碎手裡,實則全為你的慫恿指引,花落紅最後的一句話說得不錯! 好一條借刀殺人的毒計!” 莊翼道: “你聽到了?” 曹丹形容怨毒的道: “我不但聽到,整個過程也完全看在眼裡,其實,我就隱芒在山坡左側的一個土坑內,距離你們不到五丈之遙,只是坑沿有草有樹,遮蔽良好,我看得見你們,你們看不見我罷了!” 莊翼對自己先前的判斷正確,頗感安慰,遺憾的是曹某不去觸『起霸山莊』的霉頭,卻遷怒到這一邊來,顯見 的責任又須由其個人承擔,他難免興起一種辛苦裁樹、別人遮涼的不甘。 錢銳也忍不住搭腔道: “姓曹的,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殺花落紅、聶龍的人又不是我們,你怕是找錯對象了!” 曹丹陰著聲道: “皆目可殺,先殺你們,再剝『起霸山莊』那幹**養的人皮!” 事情到了必不可避免的形勢,就一定會凝聚那樣的感受,莊翼知道,眼前一場拼殺絕對是躲不過了,就算代人頂缸吧,亦唯有勉力以赴。 錢銳和段大發互覷一眼,緩緩向兩側散開,休看兩人拖著傷殘之軀,擺出的陣式卻不含糊! --------- |
第27章 柔情
莊翼非常冷靜的拔劍出鞘,劍尖溜眩著盈盈的尾芒,他雙手握住劍柄,以極小的斜角指向敵人,形態沉潛穩凝,有若磐石。 曹丹粗直的亂發根根豎起,彎月刀高高舉揚,一步一步逼近過來。 彼此注視著對力的眼睛,注視著對方任何一個細微的反應,沒有人心存輕侮之心,因為他們全知道,那怕只是些許疏失,亦足可造成致命的傷害。 巨大的身影縱躍而起,曹丹彎刀下斬,湛藍的刃彩彷彿激濺的浪花,輝閃著冷冽又晶瑩的光波,就在莊翼長劍如龍馭鳳,凌空飛旋的一剎,彎刀已然再幻千百落月,由四面合湧而至! 不錯,這種刀法,果然是邪! 莊翼的木色劍於須臾間凝結為球,一個渾圓、耀目的光球,鏑鋒回繞,做著密接無隙的連衡,先是火花並射,才響起震耳的金鐵撞擊聲,兩個人都被對方傳來的反彈力道挫退出好幾步遠。 沒有絲毫頓歇,曹丹大吼一聲,彎月刀爆出點點流星光雨,好像正月裡點熱的煙火,呈現恁般繽紛與絢燦的異色罩莊翼。 “三魔”的身手,莊翼總算統統領教過,真正一個不比一個弱,各有絕活,各擅勝場,曹丹刀法之變化奇詭,走勢準利,為他歷來所罕見;星起芒卷的剎那,他長劍融身,形如光柱,驀射疾掠向前。 曹丹“呼”的一聲大鳥般騰空,十七次方位轉換幾若一次,簡直快不可言,光柱盤旋穿刺,緊緊跟隨,卻總是稍差分毫,未能中鵠。 押陣的錢銳和段大發,俱不由心裡焦慮,暗中捏著一把冷汗,看光景,這姓曹的還委實難纏,他兩個一時又插不上手,錢銳拖一條傷腿,段大發的一雙脖子業已不聽使喚,在如此凶險猛烈的豁拼下,那一個也沒有拿準關節的把握,拿不准關節冒然出手,往往就變成幫倒忙了。 十七次的挪移瞬息即過,曹丹身形倏沉,一刀劈出,乃鋒顫震得“嗡”“嗡”作響,莊翼身劍合一,猝迎上來,但聞裂帛之聲響起,交鬥雙方分向左右翻開,莊翼腹部及右脅鮮血浸溢,曹丹則胸前盡赤,一張大黑臉不僅血糊花抹,且似變小了一號,原來巴掌大的一片頰肉已被削掉! 狂笑奢,姓曹的生似傷在別人身上,毫無遲滯的挺刀撲出,刀刃灑幻幽光,以一個弧度切落,完全是一付悍不畏死,玉石俱焚的功架! 木色劍恍若電掣,橫刀反卷,曹丹來刀突兀變換角度,由上而下的弧角頓時轉成從下倒挑的去勢,眨眼間就把刀路整個作了逆回。 在情況驟變的同時,莊翼微向後退,下身略傾,驀地雙腿併合挾住刀鋒,雙腿並攏之力又強又重,曹丹一抽未出,猛然翻攪彎刀,莊翼劍尖彈閃,“噗”的一記已穿透對方咽喉,曹丹倒摔出去的一剎,莊翼雙腿內側皮開肉綻,肌脂縱橫翻卷,連腿骨皆隱約可見! 慘白著面孔,莊翼痛得冷汗涔涔,嘴唇泛紫,混身不住抽搐,他定定的注視著仰躺於幾步外的曹丹,曹丹雙瞳圓睜,凸出眼眶,狀似僵凍倏的魚眼,咽喉間只裂開一條細窄的傷口,鮮血泊泊湧淌,手上仍然緊握彎刀,半點不松,好一派死不甘心的模樣! 段大發趕緊奔了過來,蹲下身子,一隻手拿金創藥往莊翼的兩腿又灑又敷,一面牙裂嘴,連連搖頭嘆呼,錢銳也拖著傷腿拐近,憂形於色的道: “老總,你腹部和右脅的刀傷,可波及了內臟?” 莊翼緊鎖雙眉,沙著聲道: “傷口不算很深,希望沒有傷到內臟……” 段大發忙道: “我來替老總看看,不管傷著沒有,先上金創藥止血總不會錯!” 錢銳叮嚀道: “你他娘手腳放輕點,可別扯動了傷口,那就麻煩了!” 小心翼翼的將傷處的衣衫掀開,段大發湊近細察,邊“嘖嘖”出聲: “看起來割得不淺,要不把傷口翻開卻瞧不清切,老總,我們對醫道外行,還是少冒險撥弄的好,趕緊回去找範六指才叫正辦……” 莊翼疲憊的道: “本來我也沒指望你能看出什麼名堂……” 錢銳催促著: “給老總上藥啊!再好生包紮起來,我們儘量做我們能做的。” 單手抹藥,段大發行動頗為不便,他嘀咕著道: “老錢!你斷的是一條腿,我傷的卻是膀子,一隻手上藥還勉勉強強,要包紮,我拿那隻手來幫忙?你好歹動一動,光發號施令,現在可不是時候!” 錢銳罵了一聲,撕下自己衣襟替莊翼緊緊裹住傷口,又低聲問: “回城裡這段路,老總撐得住撐不住?” 莊翼道: “我且試試!” 試著,他略略挪步,腹腔內立刻起了一陣痙攣,像是腸臟突然扭絞糾結,那樣的痛楚,幾乎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急忙扶住莊翼,錢銳有些花亂的道: “不成,老總,可妄動不得,沒看只一挪步,你臉色全變了?這傷,恐怕不輕哩!” 段大發也手足無措的道: “這裡前不巴村,後不巴店,連個鬼影子不見,老總又急待救治,卻如何是好?” 錢銳忽的一拍自己腦門,道: “有了!” 段大發愕然道: “什麼有了?” 指指段大發,錢銳道: “你說得對,大發,我傷的是腿,你傷的是臂,傷了腿,走路礙事又唐蹭,傷了臂膀則不影響行動,你馬土趕回去找人帶擔架來兜老總就醫,我就在這裡守護著,咱們算是各盡其責!” 咽了口唾沫,段大發點頭道: “也只好這麼著了,反正你說的總有道理……” 錢銳揮揮手: “少囉嗦!記得快去快回!” 於是,段大發立即邁開步子,匆匆朝“老龍口”的方向奔去,動作還挺爽俐,到底斷胳膊和斷腿不一樣。 莊翼柱著長劍,緩緩坐,只這片刻,他的雙眼已陷落下去,氣色灰敗,神情憔萎,握住劍柄的右手不停輕顫,但是,他卻屏息泯唇,冷靜得有如木石。 從來沒有這麼擔心過的錢銳,此刻不僅是惶急、懸慮,更興起一股恐懼的感覺,他不時偷覷莊翼的反應,生怕突兀間他們老總就斷了氣。 吃力的轉頭望向錢銳,莊翼嗓音低啞: “你很緊張.錢銳……” 錢銳斯期艾艾的道: “老……老總,好歹,你千萬挺著,不用多久,段大發就帶人來了!” 莊翼衰弱一笑: “當然,我也不想死!” 頓了頓,他又道: “不過,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感到和死亡如此接近……” 頭皮一陣麻,錢銳急道: “老總!吉人自有天相,別說不吉利的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莊翼沉沉的道: “但看範六指的門道了!” 錢銳一瞪眼,道: “要是範六指治不好老總的傷,他就不用活了,我捏也捏死他!” 默然半晌,莊翼道: “錢銳,你到四周去找一找,看看仇荻在不在附近?” 怔了怔,錢銳迷惘的道: “她怎麼會在附近?再說,咱們管她幹什麼?” 嘆了口氣,莊翼道: “押著仇荻的人就是曹丹,姓曹的前來截擊我們,對仇荻可能有兩種處置,一是隨身帶她行動,一是將她擺在原處……所以,我叫你到附近找找,說不定人就在周遭不遠……” 錢銳提起仇荻,猶一肚皮惱火: “娘的,這丫頭片子向來氣燄囂張,目中無人,原該受這等報應,也好叫她知道,『起霸山莊』不是唯我獨尊,要栽筋斗的辰光照樣得栽,而如何尋出她的下落,是他們『起霸山莊』的事,與老總何干?況且老總自身還在受難,我看,免了也罷!” 搖搖頭,莊翼道: “仇荻不錯是有些盛氣凌人、態度張狂……但這不能構成我們見死不救的理由……你想想,曹丹霸押著她,卻有法子叫她難以出聲,毫無掙扎,顯然易見姓曹的施了手腳,或者拿她困牢塞嘴,或著下了迷藥、點製穴道……不論用什麼方法,仇荻目前必定動彈不得,無力自主,如果我們不救她,她就是死路一條了……” 錢銳恨恨的道: “死了最好,完全咎由自取!” 莊翼微合雙眼,道: “錢銳!試著有點度量,去吧!” 不敢再多說,錢銳不甘不願的拖著一條傷腿,柱著竹桿,姿態有點滑稽的開始沿著四周尋找起來,看他東撥弄,西撥弄,動作相當仔細,倒還不算是存心打馬虎。 隔了一陣,他繞行回來,天氣雖冷,卻已額頭見汗,籲籲直喘: “沒看到人,老總,那小娘們十、九不會在這裡!” 莊翼有氣無力的道: “那麼!必然仍在原處了……” 錢銳一時體會不到,茫然道: “原處?原處是那裡?” 莊翼慢慢的道: “你不記得曹丹所說的了?他原本匿藏在山坡左側的一個土坑內,際著我們對陣的所在不足五丈遠,坑沿蔓生樹草,十分隱密……似乎地方不容易找,曹丹既未攜同仇荻一起行動,仇荻極可能仍被禁在那個土坑中……” 舔舔嘴唇,錢銳道: “呃!老總可是要我現在就去救她?” 莊翼沙沙的道: “我們已經出來得一段路,你又拖著一條傷腿,來回大不方便,萬一仇荻須要協助,你亦無能為力,還是等他們人來之後,交待他們去辦吧!” 錢銳苦笑道: “老總!你真有一付菩薩心腸,自己正在遭罪,卻還顧念著這麼一個不值顧念的女人……” 莊翼孱弱的笑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總算做好事……那仇荻除了驕縱些,本質還不太壞,能幫她一把,為什麼不幫呢?” 錢銳想說什麼,卻又住口不言,他知道只一拿話,便篤定顯得自己度量太小。 漸漸的,天光暗了。 天色剛才暈暈濛濛,氣溫即巳顯著下降,莊翼端坐如故,白抱染著斑斑血痕,在寒風中飄拂飛舞,他凝神不動,雙眼半合,意識上幾似出世了。 錢銳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不安的拐來拐丟,一面頻頻張頸眺望,邊不停喃喃咒罵,便在這樣憂惶懸慮的等待下,蹄聲終於隱傳入耳,他猛的跳將起來,迎向遠處狂奔而至的十多乘騎影。 果然是由段大發領頭,帶著大群人馬趕了回來,不但顏天寶、費良、程勝都在其中,連樊慶堂、谷牧遠、沙九獄、堂子秀等也一同隨行,另外,哈,“老龍口”名醫範六指亦已親自駕臨,人在馬上,正被顛得愁眉苦臉。 這辰光,莊翼始長籲一聲,頓覺整個身子都癱軟下來。 * * * 醒過來的時候,莊翼彷彿做了一場夢,一場血淋淋的惡夢;夢中,四處赤霞迷漫,凜寒的光芒閃映交織,人的形體在扭曲,浮沉,一張張死灰的面孔飄盪著,層疊著,忽遠忽近,空洞凝炎的雙瞳宛似有所訴說,總然有那樣多的冤幽與悔恨,極目所見,是無邊無盡的暗紅,紅得深沉,紅得淒晦,像一灘灘冷固的血痕,夢裡,沒有溫暖、沒有人的氣息,神魂感受到的,只是恁般的僵漠、冷酷,和不知所以的茫然……。 他兩眼怔忡的望著承鏖上的某一點,人雖醒了,意識尚徘徊在依稀的夢境中,直到頰邊滴落一絲冰涼,他才悚然驚覺,微微側首望去,只見蘇婕偎坐床邊,淚波盈盈,原本如花的容顏,竟憔悴了許多。 想蠕動一下身軀,莊翼卻發現身子居然如此滯重,蘇婕伸手按住他,輕輕搖頭。 清了清喉嚨,莊翼掙出聲來,但聲音之低微,幾乎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蘇婕……” 俯過臉龐,有一縷清淡的香味散漾,蘇婕柔聲道: “不安動彈,你才剛剛渡過了危險期,這三天三夜裡,你自己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就好像在同閻王掙抗,陰陽界的關口繞了一大轉!” 莊翼喃喃的道: “有這麼凶險?” 抹去淚痕,蘇婕幽幽的道: “差點嚇死我了,他們抬你回來的時候,你人已完全暈迷過去,混身全是血跡,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叫你,你聽不到,親你,你毫無反應,而且不停的顫抖抽動,牙齒也咬得咯咯響,翻開你的眼瞼,是那麼無動於衷的一抹冷硬,那一剎那怕,我,我才明白了什麼是泣心瀝血的痛楚……” 莊翼提著氣道: “別難過……我不是好轉了嗎?” 才抹去的淚水又泊泊流出,蘇婕咽著聲道: “只一日不見你,幾乎就成了人天永隔,大早你出門的當口,還是那麼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到傍黑抬回來.單剩一口氣了,這種突兀的劇變,叫我怎麼承受得了?你當時沒有知覺,要走,走得爽快,走得無牽無掛,可是我呢?又令我如何自處?” 這會是蘇婕?會是一向以寡絕兇狠、精練猛辣著稱的“赤練蛇”蘇婕?此刻的她,沒有一丁一點江湖英雌的痕跡可尋,沒有一絲一毫的強橫霸氣隱現,有的,只是女兒家受過委屈後的幽怨,一個大姑娘柔弱情感的流露…… 莊翼艱辛的道: “莫哭,蘇婕!如今你該高興才是啊!” 蘇婕仍然斷續抽噎: “從來不曾愛上一個人,也從來沒有付出過這麼多,頭一遭死心塌地的奉獻自己,面對的卻是一場可能來臨的生離死別,老天不公、上蒼不仁,而你莊翼也未免太狠、大絕情了……!” 慢慢調勻呼吸,莊翼努力擠出一抹笑容: “傻丫頭!這一切不是全成為過去了嗎?我沒有死,我還在你身邊呀!” 蘇婕恨恨的道: “你不清楚,這幾天的日子我是怎麼過的?一下試你的鼻息,一下探你的脈搏,生怕你突然就斷了氣拋下我……十二個時辰要你六次湯藥,一晝夜換一次『合肌散』,每晚上要驚醒多少次.不管你呻吟一聲、喘息一下,全叫我提心吊膽,背脊泛涼,就算白天打個盹.亦免不了夢魘連連……累,我不覺得累,只那種精神的沉重負擔,逼得人要發瘋……” 抬起手來,莊翼將蘇婕的手握隹,他感覺得到蘇婕的手好冷: “真難為你了……其他的人怎麼不幫著你照護?” 哼了哼,蘇婕道: “是我不準他們碰你,除了範六指,所有的事我都要自己來!” 莊翼笑了: “還沒過門,你家主婆的威風就使了出來,往後,誰還吃得消?” 蘇婕拭乾淚跡,道: “我怕他們粗手粗腳弄痛了你,你人沒有知覺,受了痛不曉得,我看了卻難過,連範六指替你換藥的時候,我都在一旁監視!” 莊翼問道: “範六指天天來?” 蘇婕道: “就只今天沒來,他叫人帶口信,累病啦!得歇息一天!” 莊翼低聲道: “這次,他大概卯足了勁,他壓箱底的本事也使出來了,少不得要重重謝他!” 蘇婕正色道: “說真的,範六指的醫術精湛,經驗老到,實在沒有話說,尤其他那份仔細專注和任勞任怨的態度,亦頗令人感動,要不是個提早親自趕到現場替你先做急教,我的總提調,你如今躺在那裡,還難講哩!” 莊翼緩緩的道: “照你所說,我的傷勢,果然不輕?” 點點頭,蘇婕道: “腹部的傷口,已波及腸臟,腰脅處的刀傷亦深,好在刀鋒碰上肋骨,尚未再向里進,否則損到肝脾,事情就麻煩了,現在想想,那曹丹委實可惡可恨!” 莊翼輕輕搓揉著蘇婕的一只柔荑、微合雙眼,神情十分安祥的道: “不用生氣,蘇婕,曹丹付出的代價比我要慘重得多,他連命也賠上了。” 蘇婕咬咬牙: “他活該!” 莊翼忽然又想一件事: “是了,『起霸山莊』仇勁節的寶貝女兒,找到了不曾?” 蘇婕瞪著莊翼,道: “你這麼關心她幹嗎?總提調!你還是多保重你自己吧!” 莊翼陪笑道: “別誤會,這並非關心不關心的問題,只是一種責任感,既然要救她,至少也得知道結果如何,完全不涉及其他。” 蘇婕有些酸溜溜的道: “好叫你寬念,仇荻已被谷牧遠他們在山坡背陽處的一個土坑裡找到,當時人在暈迷狀態,似乎曾被曹丹製住穴道,另外還加上五花大綁,身子顯得十分虛弱,谷牧遠把她弄了回來,經過一番救治後已然清醒,就是還起不了床……” 莊翼道: “這一天一夜,仇荻受的折騰只怕夠嗆!” 蘇婕嗔道: “你心疼啦?” 啞聲一笑,莊翼道: “欸!你想到那裡去了?我有什麼好心疼的?” 蘇婕抽回手來,悻然道: “當她知道白己獲救的過程之後,口口聲聲嚷著要見你,哼,你人猶在陰陽界上打轉,怎麼能見她?我已給她回了,並且叫錢銳通知『起霸山莊』,著他們盡速派人來把這位金枝玉葉接走!” 莊翼頷首道: “你的措施很正確,換成我,也會這麼辦!” 斜乜了莊翼一眼,蘇婕狐疑的道: “我看你是心口不一吧?” 莊翼道: “此話怎講?” 蘇婕雙眉微揚: “仇荻很漂亮,尤其是出身好,來歷高,你真不想和她見面?” 莊翼靜靜的道: “不論她有多好的條件,卻與我何干?” 蘇婕的態度相當認真: “我是說實話,像仇荻這種女人,正為多少世間男兒夢寐以求,日思夜想,莫非你就無動於衷?” 唇角略略一動,莊翼坦白的道: “男女生情,也要一個『緣』字,我從來沒往那方面去想,也從來不曾生過曖昧的念頭,更重要的是,心裡已被你的影子填滿,就算日思夜想,亦是想你,方寸之間,何來餘地容納他人?” 蒼白的臉龐浮起一層充滿喜悅的紅暈,蘇婕激動的道: “莊翼 你沒有騙我?” 莊翼懇切的道: “事實會是最好的證明,蘇婕,難道你的心裡感受不出我對你的一片真摯?“蘇婕眼波流轉,羞赧的一笑: “只是,只是我不放心……比起來,仇荻的條件似乎要超過我……” 嘆了口氣,莊翼道: “你決不比她差,什麼地方也不比她差,在我眼裡,你一直是最完美、最可人的,不要妄自菲薄,蘇婕,更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情感,從親你那一次開始,我已經認定你了……” 輕摟著莊翼的脖頸,蘇婕淚中帶笑,喃喃低語: “難怪人家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這話可一點不錯……!” 莊翼微笑道: “是你自己多心多疑,沒來由的把仇荻當威假想敵了,蘇婕,其實在這一方面,你那來的敵人呢?” 拿手掩住莊翼的嘴唇,蘇婕嬌嗔道: “不許你再揶揄我……少講話,免得傷神!” 莊翼伸出舌尖,在蘇婕軟膩的掌心間舔了舔: “好甜!” 蘇婕臉蛋又是一紅,內心卻是浸滿了蜜: “你人才是醒過來,就想不老實?乖乖的給我歇著,別急,以後有的是機會……” 莊翼再深深嗅了一下,笑道: “範六指有沒有說,這次我該躺多久?” 蘇婕移開手掌,神色有些憂鬱: “說過了,至少得調養兩個月,要大好,三個月莫辦,你就不必操那些閒心了,治妥身子,比什麼都要緊,衙門那邊,錢銳已叫文案上公事給刑部,代你請了傷假,凡事都打理清楚,你只管多吃多睡就行!” 莊翼乾咳一聲,道: “想起來,還真是對你不住!” 蘇婕眨著眼道: “又是什麼事對不起我啦?” 莊翼嘆道: “這次你來,差不多都是在床邊陪我,端湯上藥,衣不解帶的,實在苦了你,累了你,連同你去近郊走走的閒暇都沒有……蘇婕,等我傷養好了,一定偕你四處遊逛一番,也好叫你開開懷。” 蘇婕笑吟吟的道: “哼!總算你還有點良心,其實也不用你真的陪我去那裡,有這個想法,我就很高興,很滿足了……” 雙目起一陣酸澀,莊翼困頓的道: “蘇婕,我想睡一會……” 湊上臉來,蘇婕吐氣如蘭: “睡吧!安穩的睡,睡得越酣越好,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 莊翼很快即已入夢,看他形容安祥,聽他鼻息均勻,這次的夢境,該不會那麼怖栗陰酷了吧? --------- |
第28章 手足
莊翼養傷在塌的第三天,剛過午時,蘇婕正好從廚房端了一碗雞湯準備上樓,前門啟處,谷牧遠巳急步行入,見到蘇婕,趕忙欠身道: “蘇姑娘!本會大爺至五爺全已到來探望六爺傷情,是煩蘇姑娘傳報一聲,抑還由我入稟六爺?” 蘇婕匆匆把雞湯放置桌上,順便解下圍在腰間的裙兜,輕理鬢角,不徐不慌的道: “你上去通知六爺,我來恭迎五位大爺的駕!” 說著,她走至門前,一抬眼.五位老者已進了院子,領路的是樊慶堂,這時,樊慶堂趕緊搶上幾步,呵腰問候: “蘇姑娘近安 我們五位大爺來看望六爺啦!” 走在前頭的一位滿面紅光,禿頂、大自鬍子肥胖老者宏聲笑道: “樊慶堂狗才,還不給我們幾個老頭子引見引見?” 樊慶堂往旁邊一站,必恭必敬的道: “是,回稟大老,這位便是蘇婕蘇姑娘,蘇姑娘,呃!和六爺很要好……” 白鬍子胖老頭,敢情即為聞名天下的“六合會”總當家,威震江湖的“孤雲”屈無量,他身著一襲洗得已經泛白的青布棉袍,打著裡腿,穿一雙舊棉鞋,紅光滿面是不錯,然則外相實在看不出來他竟是如此一號喧赫人物! 蘇婕盈盈下拜,神色肅誠: “崆峒蘇婕,叩見大老屈會主!” 屈無量虛虛一扶,隔著三尺,蘇婕已被一股無形力道架了起來;他上下端詳著蘇婕,笑得見牙不見眼: “老六好眼光,挑得這麼一個標致姑娘,你們瞧瞧,這丫頭英氣透通眉宇,瞳底隱藏鋒芒,偏又舉止婉柔,天生麗色,難得老六是那裡遇上的!” 蘇婕粉頰飛紅,才不知如何謙言幾句,另一個五短身材羅圈腿的灰衣老人已笑呵呵的道: “是不差,是不差,回頭三十年,我鮑占魁說不定也要追上一追,求上一求!” 屈無量笑罵道: “老不要臉!” 蘇婕紅著臉又見過鮑占魁,另一個瘦長得宛如竹竿,面孔扁狹,表情嚴肅的老人已於先開: “我是金一鶴,‘玄波’金一鶴!” 那臉上生著紫麻點,雙目精光暴射的魁梧老人跟著道: “‘火雷’,龍在田!” 身著綢衫,外套同式嵌肩的這一位,膚色白凈,五官端整,蓄有三綹長髯,顯得特別的溫文儒雅,連說話也文縐縐的: “老朽譚遇春,‘來虹’便是!” 蘇婕一一施禮之後,屈無量十分懇切的道: “蘇姑娘!朝後去,可不能行這等大禮,要知道我們五個老不死,年齡雖然比老六多上一大把,不僅同一個師承,更是義結金蘭的好兄弟,你是他的密友,與我們自然誼屬同輩,禮數逾越常規,我們就承當不起啦!” 蘇婕輕聲道: “五位大老年高德邵,名揚三江,蘇婕豈敢放肆?” 屈無量笑道: “年高是不錯,德性就不怎麼談得上了,蘇姑娘,為了大家方便,你乾脆就稱我為大哥,接下去是二哥、三哥、四哥、五哥,跟著老六叫,這樣不但順口順情,也透著親近,你看怎麼樣?” 蘇婕矜持的道: “就怕失敬!” 屈無量道: “不必客氣,咱們就這麼定規下來,欸!真是個知書識禮的好姑娘,老六在我們五個老哥哥面前,要有你一半恭順,我們便心滿意足嘍!” 蘇婕忙問: “他,他不聽五位哥哥的話?” “疾風”鮑占魁接口道: “老六不是不聽話,是他有自己的一套,我們五個老家夥,往往加起來辯不過他一個,我們師父收他做關門徒弟,可把我們整得慘,小老么嘛,師父早年就寵著他,弄到如今,我們不寵也不行啦!” 蘇婕先肅容進屋,在小廳中按序落坐,由阿忠敬過茶後,谷牧遠己自樓上下來: “大爺!六爺有請各位!” 屈無量啜了口熱茶,邊問谷牧遠: “比前幾天,老六可有了點起色?” 谷牧遠躬身道: “似乎好多了,說話已帶中氣,眼神透亮,就還身子虛軟,坐不起來!” 點點頭,屈無量道: “這是重傷之後的必然現象,老六這陣子命犯血光,連連掛彩,可不能再任他輕易涉險了,我看,要多派幾個得力兒郎在他身邊差遣才好!” 鮑占魁笑道: “這得問問他須不須要,有蘇姑娘一力襄助,頂得過咱們的大票人手!” 蘇婕微泛窘態,羞澀的道: “二哥高抬我了……” 放下茶杯,屈無量道: “走吧!上去看老六!” 莊翼的寢居原本不小,但是一下子多擠進六他人來,就稍稍顯得狹窄了些,五老各找椅子坐下,蘇婕只有站在床邊幫忙照應;這幾天來,莊翼的氣色果然已見好轉,背後墊高兩個枕頭,算是堪可半坐。 屈無量打量著自己的小麼弟,頻頻搖頭道: “老六,以後不准你隨便輕進冒險,拿生命開玩笑,你看看你的樣子,黃皮寡瘦、要死不活的,人都快脫形了,要師父還在,猶不知怎麼個心疼法呢!” 莊翼笑笑,道: “不知會遇上聶龍和曹丹,既然雙方對陣,除了拼命卯上,總不能掉頭就跑,我自己的虛名不要緊,莫不成也替五位兄長臉面抹灰?” “嗤”了一聲,屈無量道: “少拿我們五個老不死做藉口,總之要善自珍攝,保重身體,免得我們為兄的時刻為你牽腸掛肚,寢食難安;你不知道,每次聽你受了傷,每次心腔子都揪緊了,老六,可憐我們一把年紀,組合還指望你呢……” 莊翼頷首表示聆教: “我知道!大哥!朝後我一定小心謹慎,不讓五位哥哥懸慮……” 屈無量道: “這樣才好!” 鮑占魁慢條斯理的道: “那焦少寶,因掩護不力,已被老大施以薄懲,笞三十藤杖。” 莊翼急道: “我並沒有怪他,事後樊慶堂來報,當時因花落紅已受重創,加上有錢銳、段大發隨後支持,他以為不會有礙,方才暗中護著費良他們押解人犯回衙,焦少寶的做法並沒有錯!” 屈無量哼了哼: “因為焦少寶估計錯誤,不曾於後隨護,你遭致重傷亦是事實,他奉到的諭令是以維護你個人安全為首要任務,你掛了彩,他人卻不在眼前,此乃明顯失職,若不處懲罰,怎能服眾?” 莊翼苦笑道: “可是三十藤杖,足以打得人皮開肉糜……” 金一鶴接腔道: “不必過慮,是分成六次打的,每次五杖,焦少寶練就一身銅骨鐵肌,還撐得住,至多痛上一陣而已。” 莊翼道: “他如今人在何處?” 金一鶴道: “又派回來了,仍用一貫的方法連絡,不過,設若真的有事,我看無須你招呼,他包管來得奇快!” 鮑占魁嘿嘿笑道: “因為這小子明白,要再有疏失,下一遭的懲處就決不止是三十藤杖了。” 捻著胡梢,屈無量低聲道: “老六!有關‘起霸山莊’仇荻那丫頭的事,你可曉得其中是個什麼來龍去脈?” 莊翼道: “她是被‘三魔’闖入莊子硬劫了去!” 屈無量道: “花落紅、聶龍、曹丹三個,只算替人操瓢代為行動罷了,幕後主使者另有其人。” 莊翼道: “我也是這樣想,他們三個,日子過得好好的,什麼麻煩不去招惹,卻偏偏到‘起霸山莊’虎嘴捋須?這裡面一定有個因由……” 蘇婕忍不住問道: “大哥想是查出內情來了?” 屈無量道: “不錯,‘三魔’在道上身價雖高,也照樣看錢辦事,一旦銀子出得多,他們沒有不敢接的生意,這背後的主謀者,姓龔,叫龔慕俠,練了一身過得去的本領,卻不闖江湖,這個人生平沒啥大毛病,獨好女色,三十出頭的年紀,已有一妻四妾,猶經常在外拈花惹草,逍遙風流!” 莊翼若有所思的道: “大哥!龔慕俠是不是北地綢緞大王龔超臣的兒子?” 屈無量笑道: “果然是幹六扇門的,你說得正對,龔超臣的兒子就是龔慕俠,老龔在此地開設有一十七家聯號綢緞莊,自己還養著好些織戶機房,直產直銷,利頭淨叫他一人包了,家財當然頗為豐厚,他那獨生兒子龔慕俠便犯不著出來辛苦撈食,靠他爹積儹下來的偌大產業,足夠吃上幾輩子不愁……” 捻捻鬍子,他又接著道: “上個月吧,上個月的某一天,龔慕俠的老母身子不適,他偕同幾個朋友往‘月娘廟’去上香許願:為他老母祈福,乃不巧仇荻也正好前呼後擁的進入‘月娘廟’隨喜,龔慕俠一見仇荻,驚為天人,事後多方打聽,探明仇荻的出身來歷,自恃是百萬富豪的子弟,就大刺刺的請人到‘起霸山莊’提親說媒,仇勁節的脾氣你們知道,他女兒仇荻更是嬌縱倨傲,眼高於頂,一聽來了這麼號人的提親,張口多少金、閉口多少銀,龔大少是誰沒印象,又聽說已有多房妻妾,娶回去也只是‘兩頭大’,仇家父女頓有受辱之感,認為來人簡直瞎胡鬧,當場便給轟了出去,做媒的媒未做成,反弄得灰頭土臉,自亦滿肚皮委曲,回去在龔慕俠面前,少不免加油添醋訴苦一番,龔大少那盼難堪不在話下,更越想越氣,越氣越想,索性橫下心來,軟的不行來硬的,利用關係找上花落紅他們一夥,進行劫美計劃,事情因果,大概便是如此了。” 莊翼道: “有一點我不明白,他們既然人已到手,為什麼不馬上送到龔慕俠那裡?卻藏之於山坡土洞中?這豈非多此一舉?” 屈無量呵呵笑道: “花落紅他們只收到前金,大肇酬勞尚未入袋,如果把人直接送往龔慕俠處,萬一姓龔的來個翻臉不認帳,甚至布下圈套反坑一記,他們不就冤了?所以,便預留這一手,準備另約龔大少前來驗人獻金,卻未料到這一手留成大錯,反被你的線民無意盯上,又吃‘起霸山莊’查出破案,跟蹤而至,弄了個人財盡失,滿盤皆輸!” 莊翼搖頭道: “這些人也實在過於多疑了,劃蛇添足不是?事情尚未發生之前,安知龔慕俠會食言背信,出此下策?” 屈無量道: “要不是他們疑心病重,老六,只怕你還碰不上姓花的哩,他找了那個周圭、包朝生來,原就是要托他兩人連絡龔慕俠的!” 這時,蘇婕有些不解的道: “大哥!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怎麼如此清楚?” 屈無量微笑道: “不是我有多大的神通,是‘起霸山莊’找出了根由,發現了端倪,從而循線掀開底蘊,我們在‘起霸山莊’裡有暗樁,對方的消息,也就是我們的消息了。” 蘇婕抿抿唇,道: “這倒省事!” 屈無量望向莊翼,道: “聽說,仇荻還住在你這邊?” 莊翼連忙解釋: “不是住在我這邊,她被安排於另一處隱密所在,因為身子過虛,暫時不便移動,是而目前仍未離開‘老龍口’!” 屈無量道: “你通知‘起霸山莊’來接人啦?” 蘇婕代答道: “三天以前,我已托請錢銳知會‘起霸山莊’,請他們派人來接仇荻,他們的人已在昨午抵達,如今仇荻一切生活起居,都由‘起霸山莊’的人員照顧,原先派在那邊守護她的我方弟兄,皆已撒回!” 屈無量道: “嗯!這樣甚好!如果再有什麼風波,就和我們無關了!” 聽出屈無量弦外有音,蘇婕忍不住問道: “大高,事情已經過去,還會有什麼風波?” 鮑占魁脫口道: “麻煩猶在後頭呢,‘起霸山莊’固不肯放過姓龔的,姓龔的亦不甘就此死心,他先損失了一筆前金,又因此導致花落紅他們三人賠上性命,大姑娘卻連影子都沒見著,正是未吃羊肉惹了一身騷,賠上夫人又折兵,這口怨氣如何咽得?據我們所知,龔慕俠在獲悉出事的消息後,人已隨即離家,去向不明,他離家之前,曾向他的親密友人再三表達他的憤怒、失望、與準備周旋到底的心態,我們預料,仇荻的事,恐怕難以就此平息,必有餘波!” 屈無量話聲平靜的道: “而且,我們還得提防他遷怒於老六,畢竟是老六壞了他的好事!” 蘇婕氣憤的道: “真不要臉,天下居然有這種死纏活賴的人,他從頭到尾,都是剃頭的挑子 一頭熱,憑什麼黏住人家姑娘硬不放手?是欠了他的,虧了他的?自己名不正、言不順,手段卑陋齷齪,還怨人家打報不平?簡直可惡可恥到了極處!” 屈無量笑道: “說得好!姓龔的確然不是東西!” 莊翼沉吟著道: “大哥,就拿龔慕俠那點玩意,他敢和‘起霸山莊’豁開來玩真的?” 屈無量道: “他有錢,老六,有錢可使鬼推磨。” 莊翼無可奈何的道: “這倒不假!” 不大開口的金一鶴插嘴道: “老六!有關你的安全,我們會做最周密的布署,要是那龔慕俠敢來招惹你,不管他邀請的幫手是誰,我們都有把握叫他來得去不得!” 莊翼道: “多謝各位兄長關懷,不過,我認為姓龔的如果有後續行動,他的主要目標未必在我,令他放不下,看不開的,大概還是仇荻!” 屈無量道: “那就不幹我們的事了!” 莊翼想了想,道: “大哥!照情理來說,我們是否應該通報他們一聲,好叫‘起霸山莊’的人提高警覺,預做防範?” 屈無量道: “我看,這也沒什麼不可以!” 不曾出聲的“火雷”龍在田笑然瞪著眼道: “姓仇的丫頭曾對老爺子有危害之心,你倒是不記恨?” 莊翼淡淡的道: “當然耿耿於心,四哥!但我也明白她辦不到,最重要的是,我們人在江湖,該不該有任俠鋤姦的意念?假如有,助其一臂也就順理成章,不算什麼了!” 龍在田嘿嘿一笑: “對標致的娘們,男人總比較寬宏大量些。” 蘇婕斜睨了莊翼一眼,問道: “是嗎?總提調?” 莊翼忙道: “不要聽四哥說笑,我的意思,仇荻尚無大惡,只要她知過能改,頓悟前非,仍不失為可做之人;眼下地正處危境,至少我們給她遞點消息,說不定方可助她渡此一劫。” 蘇婕唇角一撇: “說不定什麼事也沒有,姓龔的想要再次擄劫仇荻,起碼得找到仇荻的下落才行,你替她安排的地方相當隱密,如無線索,根本無從查起,等她身子養好,回‘起霸山莊’,姓龔的就更難得逞了。” 莊翼笑笑,道: “如此是最好不過,我們盡到本份,以後的事,端看仇勁節怎麼處理,我們沒有義務再管他下一段。” 這時,屈無量拍拍自己大腿,道: “老六,你且好生歇著吧,我們走啦,這邊的情況,全在堂口嚴密監護之下,你不用擔心;如見到你老爺子,也別忘了替我們五個問候一聲……” 莊翼吃力的抱拳當胸: “大哥,各位兄長,恕我不能遠送!” 於是,“六合會”這五位長老魚貫出房下樓,蘇婕乖巧,隨後緊趨相送,十分自然的隱約顯示出她代表莊翼另一半的意味。 *** 六合五老前來探病的第二天,“起霸山莊”的大總管戰百勝便已登門造訪,戰大總管此次駕臨,完全回異於往昔的姿態,既非責問,更非施壓,其感激惶疚之情,溢於言表,甚至有點負荊請罪的愧窘。 莊翼仍在臥房和戰百勝見面,一看到半躺在榻上的莊翼,戰百勝不由急走幾步,長揖到地: “總提調!總提調!真正害苦了你,牽累了你,若非總提調大力相助,我們二小姐何來悻理?而三魔聯手,後果更難逆料,總提調以生命肩擔道義,拿血肉阻遏邪惡,不愧浩氣凜然,是真君子、大丈夫,我戰某人算是欽服到家了……” 莊翼還禮道: “時逢其會而已,大總管謬譽,我實在不敢承當。” 陪在一邊的蘇婕推過一把紅木鑲嵌白雲石的太師椅,笑得不怎麼有善意: “戰大總管!你請坐!” 坐下之前,戰百勝陪著笑道: “呃,多謝!多謝!不知姑娘是 ?” 蘇婕斜著一張俏臉道: “我姓蘇,叫蘇婕,暫時過來侍候總提調的,可以稱做,嗯,管家吧!” 戰百勝忙道: “好!好!好極了,蘇姑娘!你同我一樣,呵呵!都是管家!都是管家!” 蘇婕忍住笑,道: “戰大總管,你們慢慢談,我去砌茶!” 等蘇婕出去,戰百勝才挨著椅沿落坐,他面對莊翼,放低嗓門道: “總提調!我聽說你身邊有一位頗有來頭,且極得你寵信的姑娘,莫非就是這位蘇小姐?” 莊翼笑道: “別聽她的調侃,在這裡,她是客人,來照顧我養傷,亦完全出自於友情,老實說,請這麼一位管家,我還沒有這個身價!” 戰百勝籲了口氣: “看模樣,似乎十分精明……” 莊翼道: “倒是不笨。” 乾咳一聲,戰百勝言歸正傳: “今天前來尊府謁見總提調,一是向總提調謝過臨危賜援的天大宏恩,二則謝過對我們二小姐的妥善照料,三為有不情之請,四則務乞總提調高抬貴手,莫再相逼,以免陷本莊於進退維谷之困境!” 門兒輕啟,蘇婕已蓮步裊娜的端茶進入,將茶杯擺在一邊的小幾上,她人就靠向床側,並沒有迴避的意思。 莊翼客氣的道: “大總管無須多禮,我們只談你所謂的‘不情之請’及怎麼扯上要我‘高抬貴手’的事,蘇姑娘不是外人,大總管說話不必忌諱。” 戰百勝清了清喉嚨,表現頗見尷尬: “這不情之請,說來也是屋漏偏逢連夜兩,總提調,我們二小姐遇劫之後,被那三魔折騰過甚,體氣大虛,身子十分孱弱,這個狀況總提調是知道的,我們原先打算只等二小姐略有起色,便束裝啟程,返回‘起霸山莊’,萬沒想到由於二小姐身心疲憊之下,昨晚又併發風寒症候,高燒不退,有劇咳,全身酸痛、神智亦顯暈沉,在這種情形裡,只怕一時半時難以離去,就算移挪住處也頗多不便,是不是可請總提調將那幢宅子再寬藉我們留居些日?當然,貸金若干,我們加倍奉上……” 莊翼道: “沒有問題,至於貸屋之金,卻再也休提。” 蘇婕插口道: “戰大總管,你們莊子派了多少人來侍候仇荻呀?” 戰百勝老老實實的道: “一共十個人,我們莊主身邊的‘四大金剛’來了兩個,‘紅衣把頭’四名、兩個丫環,一個嬤嬤,加上我,恰好十員……” 蘇婕眼波微轉,道: “到底是大家小姐命好,人在難中,卻也有這麼些排場。” 一聽語氣不怎麼平順,戰百勝趕緊陪笑道: “勢非得已,蘇姑娘,就怕再出漏子呀!” 蘇婕揚著眉道: “仇荻有病,你們找過郎中去看了嗎?” 戰百勝不停點頭: “連夜就把郎中請了來,聽說是‘老龍口’最有名的大夫,一砧藥下去,病情已被壓住,不過據郎中說,二小姐本已元氣受損,體力衰乏,如今又生風寒,正屬雪上加霜,醫治起來要更費手腳,約模得個把月功夫方可初愈,他吩咐我們務必仔細照顧,勤奉湯藥,如果症候再轉,就大大棘手了!” 冷冷一笑,蘇婕揪著床上的莊翼道: “兩個人同時身體違和,像不像一對同命鴛鴦?” 戰百勝呆了呆,不明蘇婕所指為何?莊翼卻心裡有數,急忙打岔: “大總管,這件事業已解決,不用多慮,那‘高抬貴手’的一樁,又是怎麼說?” 戰百勝端茶飲了一口,苦笑道: “總提調!有一句話,不知是否問得?若有冒失之處,總提調千祈包涵則個。” 莊翼道: “請說!” 戰百勝吶吶的道: “請總提調明告一句,令尊是否已被救回?” 莊翼略一沉默,反問道: “被誰救回?” 放下茶杯,戰百勝雙手互搓: “事情太湊巧,也太玄虛,總提調!令尊失蹤的當晚,也是二小姐遇劫之際,因而才使我們顧此失彼,未能兩面周全,有關令尊的遭遇,我們不否認責任有虧,極感愧疚;但奇怪的是,經過一番細查,卻絲毫沒有令尊的消息,誰會擄去令尊呢?為的又是什麼? 我們發動大批眼線四處探訪,硬是不見半點端倪!” 蘇婕接上來道: “大總管,假如你們遵守信諾,早早把人放回來,不就裡外沒事啦?你們少莊主仇賢,可是按時被我們送回去的!” 戰百勝形色間泛現著痛苦: “是!是!蘇姑娘!這原怪我們不對,實在勢非得已,其中乃有難言之苦………” 蘇婕毫不容情,單刀直入的道: “聽說是你們仇二小姐的主張,想藉此激怒我們上門要人,在引發衝突之後,好趁機加害莊老太爺,是這麼回事吧?” 戰百勝期斯艾艾,十分吃力的道: “過去的事,我看就不必再提了,蘇姑娘,我們承認錯誤,二小姐如今,呃!亦頗為當初的任性拗執失悔,尤其是總提調不記前嫌,以德報怨的泱泱大度,使二小姐更為羞慚,她還再三表示,要親向總提調致謝和致歉……” 蘇婕尖銳的道: “大總管,世間有些過失,往往永無補償或懊悔的機會,錯一次,就遺恨千古,再也不能翻身,仇二小姐明不明自這個道理?” 額頭冒出汗來,戰百勝幾乎招架不住: “明白!明白!呃!我明自,幸好這檔子事,尚有亡羊補牢的餘地,不致弄得土崩魚爛,無可收拾,就看總提調是怎麼個說法了……” 目睹戰百勝的窘態,莊翼未免於心不忍,他向蘇婕使了個眼色.和緩的道: “大總管!我要先聽聽仇莊主的意見!” 戰百勝趕忙道: “我們莊主說過,只要總提調不再過究令尊失蹤的事,所有轇轕一筆勾消之外,‘起霸山莊’願意向總提調慎重道歉賠償!” 這是話中有話了,人家老父在你手裡,說好以你的獨子交換人家父親,到時候,你的獨子人家依照承諾送回,你卻扣住人家老父不放,結果,老先生在你那兒不見了,倒要人家勿再追究,這個道理,是遍天下也說不通,但戰百勝偏偏能講出口,弦外之音,自則暗示他們確定莊老太爺已被莊翼救回,只是苦無證據,欲辯無名,在啞子吃黃蓮的情形下,不得不放低姿態,以求化解了。 莊翼靜默了好一陣,才緩緩的道: “大總管!我曾經向你承認過什麼嗎?” 戰百勝一怔,一怔之下若有所悟,迭聲道: “沒有!總提調!你任什麼也沒有承認過!” 點點頭,莊翼道: “也罷,此事我不再追究,且由其自然發展,貴莊主的賠償道歉亦不必了,彼此就算扯平,誰也不欠誰的。” 戰百勝興奮的道: “總提調大度能容,存心忠厚,我在這裡謹代表我們莊主重重謝過,要說扯平,敝莊委實汗顏,我們虧欠總提調的,可是太多大多了!” 莊翼笑道: “客氣客氣,大總管!” 當戰百勝滿臉欣喜的告辭離去之後,蘇婕送客回來,直瞪瞪的望著莊翼不吭不響,莊翼知道她心裡在尋思什麼 無非是一股半嗔半酸的醋意罷了;於是,莊翼伸出手來,要以行動證明自己的真摯之情,表達他先前阻止蘇婕對仇荻的挑剔僅乃理性的客觀作為而已;蘇婕扭了扭腰身,板著臉蛋不肯前來,莊翼故意仰起上身,創傷的牽痛令他不必矯作也神色微變,蘇婕慌了,急搶兩步輕輕投入莊翼懷中,光景好有一比,嗯!乳燕投林嘸。 |
第29章 道義
一個月後。 莊翼的身體大為好轉,氣色紅潤,眉日清朗,不但巳能下床走動,甚至不太使力的調息行功亦可運轉如常;這其間,範六指固然卯足了勁,蘇婕的體貼入微,噓寒問暖更且功不可沒,傷情初愈,人的心境也不由豁達起來,年關剛過,迎向新春,似乎將來的這一年還挺美好。 這天起了個大早,他披著一件狐皮裡的白色絲棉長袍,獨自個到前院蹓 ,朝陽東升,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別有一種懶洋洋的鬆散感覺,他一面蹓腿,一面瞇著眼隨處眺望,情緒受到天氣的影響,十分開朗。 然而,如此的好情緒卻維持不了多久,大門一開,段大發狀若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一頭闖進來。 莊翼一瞧段大發的模樣,胸膛子已自一緊,不用問,他也知道又有事了。 看見莊翼,段大發惶惶然奔至近前,臉上是一片白中透青,嗓調沙啞: “老總,老總,大事不好,出紕漏啦……” 莊翼暗裡嘆口氣,道:“就你這付有如喪家之犬的德性,便不出事也出事了;不要急,慢慢說,又出什麼事啦?” 籲籲喘著,段大發急切的道: “今天一大早,錢銳不見入值,我派人去他的住處找他,屋裡卻是凌亂不堪,家私傾倒,對象碎裂滿地,好象被一群野牛踏過似的 ” 莊翼靜靜的道: “你親自去過沒有?” 段大發連連點頭: “據報之後,我跟著帶人趕到,那光景,老總,顯然是老錢在跟什麼人發生過激烈的打鬥後所留下的現場,但不論怎麼說,老錢人已不見了!” 莊翼道: “現場有無血跡?” 段大發忙道: “有,點點滴滴的,卻是不多。” 莊翼腦子在飛快轉動,口中同時問道: “可曾另外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得以循線追尋?” 段大發苦著面孔道: “除了一片亂,什麼線索也沒找到。” 來回踱了幾步,莊翼喃喃自語: “會是誰架走了錢銳?要有狀況,事先也該出現徵兆才對,可又從沒聽他提過……” 段大發焦慮的道: “老總,吃我們公門飯的,公怨私仇可就多了,什麼時候得罪了誰,往往連自己都不知道,一旦冤家路窄,狹道相逢,事情便發生啦,老錢怕也沒料及會有人抽冷子下他的手!” 莊翼道: “我看這不是偶發事件,這是預謀,對方早有計劃要對付錢銳,你別忘了,情況起于錢銳住處,並非其它所在 ” 段大發抓耳搔腮,一籌莫展的道: “不管是偶發事件,或蓄意相謀,老總,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救人如救火,可廷宕不得!” 莊翼冷冷的道: “這還用你說?要救錢銳,總得找到線索,鎖定對象才能著手,豈可似無頭蒼蠅那樣亂飛亂撞?” 門邊人影一閃,蘇婕走了出來,她望望段大發,再看看莊翼,立時心裡有數,表面上卻毫不緊張,只閒閒笑道: “老總,該吃早點了吧?今天的內容是老母雞燉蔘湯,小饅頭配稀粥,醬瓜加油炸花生米,段頭兒趕得巧,也請一起來用……” 段大發先見過禮,邊吶吶的道: “這會怕還吃不下。” 蘇婕道: “又出事啦?” 莊翼道: “是錢銳,今晨未進衙門當值,段大發派人去催,才發現錢銳失蹤了,房子裡一片慶凌亂且有血跡,恐怕他是遭人擄了去 ” 蘇婕想了想,道: “知不知道誰和錢銳在最近有過節?” 莊翼搖頭: “以往他在外面的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最近似乎沒有和人過不去的地方,否則他一定會提。” 凝神片刻,蘇婕雙眸倏亮: “如果我猜得不錯,是那龔慕俠行動開始了,走,我們馬上趕去仇荻那裡!” 莊翼疑惑的道: “你能確定錢銳的失蹤與姓龔的有關?” 蘇婕白了莊翼一眼: “我又不是神仙,怎麼能如此十搯八攢?我只在推理,認為有這種可能;你不想想,錢銳乃你的心腹左右,又經常碰面,設若他在外頭和人結下梁子,不會不告訴你,他沒向你提過,就表示沒有麻煩,至少,他自己不認為有麻煩,可是意外卻發生了,這證明有人暗中圖謀於他,他卻顯然不覺,我們細算一下,在這種情形裡,誰最有嫌疑,最有這麼作為的須要?我想來想去,姓龔的只怕脫不了干係!” 段大發楞楞的道: “可是,蘇姑娘,那龔慕俠與錢銳並無怨隙,為什麼要強擄錢銳?” 蘇婕道: “發動一場暴力,不一定非要有仇恨因素在內,段頭兒,有時為了利害悠關,亦同樣會採用此等手段!” 段大發茫然道: “我不明白,錢銳和姓龔的何來利害牽連?” 蘇婕耐著性子道: “龔慕俠唆使三魔擄劫仇荻的事,你清楚吧?” 咽了口唾沫,段大發道: “當然,我也曾參予其事 ” 蘇婕諄諄善誘: “三魔未能得逞,個個落得橫死之外,仇荻亦被你們救了回來,是不是?” 段大發道: “不錯,那娘們如今才養好身子,人尚未曾離開。” 蘇婕緊接著道: “姓龔的一直念念不忘受挫之仇,也一直念念不忘仇荻的美色,再三揚言不達目地誓不甘休,這件事,你可聽說過?” 段大發頷首道: “我知道,但姓龔的卻去何處強劫仇荻?仇荻的居養所在為老總安排,地方十分隱密,他待查知,可就難上加難了!” 嫣然一笑,蘇婕道: “所以嘛,龔慕俠就有可能使這一招釜底抽薪之計,不必大費周折的去瞎找瞎碰,乾脆綁一個或許能提供他線索的人加以逼問,事情豈不簡單得多?” 段大發驀然跺腳: “對,對,對,蘇姑娘,你真個料事如神,老錢十成十被那姓龔的架走啦!” 蘇婕道: “也不敢說就一定是這樣,我只是照情理來分析而已 ” 段大發忽道: “怪了,姓龔的搞這場把戲,怎的不衝著我來?反倒找上老錢?那仇荻的養居之所,我也知道呀!” “嗤”聲一笑,蘇婕道: “這是你運氣好,他才沒有挑上你,另外,許多人都曉得,錢銳是你們老總身邊的心腹紅人,身份特異,知悉的秘密也多,不擄架這種角色,又去擄誰?” 段大發急忙表態: “蘇姑娘,算起來,我也是老總的心腹,不比老錢紅,也差不好遠……” 莊翼笑叱道: “好了好了,你在這裡候看,我同蘇姑娘去換裝拿傢伙,馬上就來。” *** 仇荻養病的地方,是一種獨立精緻的小巧樓房,四周圍著一人高的青磚牆,前後院落,但見老樹枯枝,迎風搖曳,還有假山花棚,如今時值隆冬,自然一片凋零景像,待到春暖花開,則必鳥語蝶飛,又是一番盛況了。 三人三騎,剛剛奔到小樓紅門之前,門已呀然啟開,戰百勝正提著袍擺,跨檻待往外走,抬眼一望,來人竟是莊翼,蘇婕,與段大發,不由頗為驚訝,趕忙堆起滿臉笑顏,快步迎上。 莊翼拋鐙下馬,端詳著戰百勝的神色,已先放心一半,看情形,尚未出事。 戰百勝拱手笑道: “稀客稀客,總提調,是什麼風把幾位吹來的?呵呵,你氣色挺好,身子差不離也該痊癒了吧?” 目光向周遭巡梭了一遍,莊翼低聲道: “大總管,這裡還平靜吧?” 楞了楞,戰百勝道: “沒有事呀,怎麼著?你可是聽到有什麼風吹草動?” 莊翼道: “錢銳昨夜失蹤了,我們懷疑他是遭到龔慕俠一夥人擄架,如果確然,姓龔的劫走錢銳,只有一個目地 逼問他仇荻的養居之處!” 戰百勝呆了一陣,立即破口大罵: “這個厚顏無恥,死皮賴臉的東西,果然是死不了那條淫心,又待蠢動了,好,我叫他來,要不剝掉他一身人皮,我就不姓戰!” 莊翼道: “你好象打算出門?” 戰百勝忙道: “可不是.我正想到菜市口去買幾斤新鮮魚肉回來換換口味,順便蹓蹓腿,幸虧你們來得巧,否則萬一在此空擋出了事,我就吃不完兜著走啦!” 回頭望望鞍上的蘇婕,莊翼小聲道: “我們特來示警,另外,須要我們幫忙麼?” 戰百勝感激不已的道: “敢情!就怕牽累了各位,總提調,你又大傷初愈,不知是否有礙?” 不等莊翼答話,蘇婕已飄然下馬,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就甭客氣嘍,沒有這個心,我們來也不會來,既來了,當然是誠意功你一臂,幫著你替仇二小姐略做犬馬之勞!” 連連打躬作揖,戰百勝迭聲道: “多謝蘇姑娘,再謝蘇姑娘,你真乃女中豪傑,幗國英雌,見義勇為,俠行可風,便鬚眉男兒,跟你相比亦當愧煞!” 蘇婕“嘆嗤”笑出聲來: “少來這一套過門,大總管,不請我們進去坐?” 拍了拍自己腦門,戰百勝陪笑道: “該死該死,看我這腦筋,拐到那兒去啦,三位快請,往裡請。” 牽馬進門,一名紅袍大漢態度恭謹的上前接過各人手上韁繩,踏過院子地面鋪設的鏤紋花磚,前廳門前,分左右肅立兩人,右邊一個中等身材,國字臉膛,形容嚴酷靜穆,如同岳峙淵停,左邊那位背厚膀粗,精悍之氣溢於眉宇,一看就知道是個驃勁的角色;戰百勝替莊翼他們逐一引見,原來,這兩人便是仇勁節座前“四大金剛”中的二位,生了幅國字臉膛的朋友乃“不動金剛”鐘彤,驃勁角色是“起飆金剛”商野;二大金剛執的為下屬之禮,算是相當謙虛了。 進入佈置清雅的客堂,有一個眉清目秀,長相機伶的丫環奉上茶來,然後躡足退出,其一舉一動,俱見規矩,頗顯大戶人家調教有方。 戰百勝屁股才一落坐,已迫不及待的問: “總提調,眼前警兆已現,只不知那龔慕俠這次又是找的何方神聖助拳?” 莊翼道: “抱歉,我和你一樣摸不清楚;錢銳失蹤的消息傳來,我們還沒有功夫去深入調查,經過研判之後,推測可能與仇二小姐有關,就急忙趕到這裡來了……” 略一遲疑,戰百勝道: “要是姓龔的擄去錢頭兒,目地為了逼他吐露出我們二小姐的養息所在,怎麼如今尚未見姓龔的行動?” 莊翼平靜的道: “假如我們判斷無誤,大總管,並不是龔慕俠尚未採取行動,而是我們因應迅速的緣故;錢銳被擄,可能是昨天半夜,也可能是今天凌晨的事,他們架去錢銳,好歹總得費一番周折才能逼出話來,目前的情形是,我們比對方趕早了一步!” 不得點頭,戰百勝道: “有道理,說不定錢頭兒抵死不招,他們就更不知道往那裡摸上啦!” 莊翼道: “老實說,我倒不希望如此,錢銳的命,也是一條命,從另一方面講,問題遲早要解決,姓龔的逼迫錢銳吐實之後,自會找上門來,雙方正可藉機把過節一次擺平,豈不比拖在那裡好?” 戰百勝嘿嘿笑道: “說得也是,總提調,呃,怕就怕我們的力量抗不住,此刻待回莊求援,又來不及了……” 莊翼從容的道: “不管對方請了誰來幫場,我以為要吃定我們,也不太容易,‘起霸山莊’固然兵多將廣,好手如雲,不過,大總管,無妨也試試我們的能耐如何?” 戰百勝有幾分尷尬的道: “言重,言重,總提調,我對各位有著絕對的信心,錯不了,一定錯不了………” 說話間,方才進來奉茶的俏丫環又悄然出現,她走近戰百勝身邊,俯腰輕語數句,戰百勝連忙頷首: “好,好,我這就告訴他們 ” 丫環退下之後,戰百勝面向莊翼道: “總提調,我們二小姐剛叫丫頭傳話過來,知道各位大駕光臨,她要親自下樓向各僅致謝!” 莊翼道: “不必客氣,二小姐玉體違和,還是善自珍攝為要。” 蘇婕接口道: “我倒想見見她,總提調,聽說仇二小姐可是個大美人呢!” 莊翼用神色向蘇婕示意,暗裡知會蘇婕不可造次,他生怕場面弄僵了,此來幫助的一片好心,豈不成了牛肝肺? 戰百勝猶在解說: “我們二小姐,對總提調的一再相援相助,打從心底感激,早就嚷著要到府上拜謝,不巧遇上一場風寒,這才耽誤下來,如今總提調人在這裡,又是為了二小姐的安危而來,怎麼說,她也該見個面,表示表示……” 不等莊翼開口,門外巳響起輕緩的腳步聲,另一個容顏姣好,蔥白水淨的丫環,正扶著長裙款擺的仇荻進來;這一陣子不見,她可是清減了不少,神色憔悴,眼暈深濃,眸底常帶的那股有梭有角的逼人光彩也變為柔波一泓,儘管如此,美豔依舊,更增加一份楚楚憐人的韻致,嫵媚極了。 莊翼起身相迎,蘇婕也落落大方的跟著站起,卻仍忍不住鳳目上下轉動,結結實實把仇荻打量一番。 戰百勝搶前兩步,伸手虛虛一攙,仇荻微微搖頭,他已趁勢讓到一邊: “二小姐,今天覺得怎麼樣?嗯,看起來此昨日精神多啦。” 仇荻笑笑,面對莊翼襝涎為禮 前後也見過好幾次了,仇家二小姐尚是頭一遭這麼中規中矩,溫文謙懷;莊翼抱拳道: “仇二小姐是行客,我為坐客,芳駕滯留“老龍口”,本該先來探視,以盡禮數,無奈因傷在身,行動不便,一時未能周全,不敬之處,尚望海涵。” 仇荻流波輕轉,蒼白的臉頰上浮一層淺淺的酡紅,竟顯幾分靦靦的道: “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講才好……總提調,你非但不記恨我以往對你的種種無禮之處,又寬諒了我執意對令尊的留難,事後,更兩次挽救我生命於絕境,這種以德報怨,天高地厚的恩澤,我只怕一生一世都報答不了;想起我心性的偏狹,比照你為人的寬宏磊落,實在令我羞愧交集……” 莊翼道: “二小姐,行道江湖,我只是在盡本份而已,做我認為該做的事,但求無愧於心,人天坦蕩即已知足,所以,你並不虧欠我什麼,我也不覺得給了你什麼。” 仇荻輕輕的道: “越是這樣說,越顯出你人格的完美與胸懷的開闊,一切都是我的錯,你的好,總提調,希望還有機會容我補過 ” 莊翼微笑道: “不用自責太甚,二小姐,其實你除了脾氣稍拗,個性較為姿縱之外,本質並不差,小毛病改一改,配上其它條件,你就十全十美了。” 仇荻羞澀的道: “我會記住你的話,往後,我一定儘量改正我的缺失……” 一邊,蘇婕輕咳一聲,嫣然而笑: “我的總提調,也不給我介紹介紹仇二小姐?” 她特地把“我的”兩個字音韻加重,似乎在向莊翼提出警告,莊翼一笑道: “當然!仇二小姐,請見過我的好友蘇婕。” 仇荻是個已懂風情,明白男女關係的大姑娘,自則知道所謂“好友”是代表了什麼意義,何況,她還早從戰百勝嘴裡得到了不少涉及蘇婕的消息,當下便盈盈含笑,態度異常真摯的道: “久仰蘇姐姐文才武韜皆屬一時之選,今日得見,方知蘇姐姐秀外慧中,蘭質冰心更勝傳言,總提調與蘇姐姐果然一對璧人,俠侶天成,不知要羨煞多少世間男女了……” 蘇婕被仇荻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同時又覺得受用十分,原先的一股子酸氣立刻消散了大半,她微紅著臉兒,略帶扭泥的道: “那有你說的這麼好?不過一個浪蕩草莽的女混混罷了,倒是你,大家出身,名門閨秀,人又生得標致,這才是值得豔羨的對家呢……” 仇荻笑道: “是蘇姐姐高抬了。” 莊翼戲言道: “一點也不,眼下就有個意亂情迷,完全不按章法出招的混帳小子,在那裡虎視耽耽,欲待一親芳澤麼?” 仇荻嘆了口氣,幽幽的道: “真不知什歷時候作的孽,竟遇上這麼一個卑陋無行的小人,憑著他家有幾文錢,就以為天下女子,皆可予取予求了,你們沒見過那個做媒的一付嘴臉,如同市儈,在他口裡,把一樁婚姻視若買賣,俱以金銀論價,簡直令人氣結!” 蘇婕道: “你老爹不是把那傢伙趕出門了嗎?” 仇荻點頭: “後一陣我也在場,我爹是故意著人叫我前去聆聽來人那番謬論的;說到末了,我爹臉色一變,手中茶杯已飛過做媒的頭頂,砸在地下,那人吃驚之餘,尚未會過意來,我已抓起桌上花瓶摔了過去,嚇得那媒人大叫救命,抱頭鼠竄,幾乎是連爬帶滾的奪門而逃……” 蘇婕不由笑得花枝亂顫,直呼痛快: “要換成是我,決不會這麼便宜了對方,至少給他留點記號在身上,好叫他明白,做媒有做莊的傳規,離了譜,就有得苦頭吃啦!” 仇荻道: “事後我才想起來,未免經縱了那人。” 蘇婕又打抱不平的道: “龔慕俠也實在簡單幼稚,行跡荒唐,他怎不打聽打聽,你‘起霸山莊’是什麼人家?他老子綢緞莊那點頭寸,恐怕還抵不過‘起霸山莊’一座客房!” 矜持的一笑,仇荻道: “和他比那些,才叫沒意思呢……” 蘇婕忽道: “仇荻,你知不知道我們今天為什麼急姥姥的趕來你這裡?” 仇荻忙道: “聽小妙上去說了,蘇姐姐,龔慕俠又要來騷擾我,是嗎?” 蘇婕道: “不錯,這一次,我們總提調已下定決心,非徹底解決問題不可,攤開來豁到底,他有能耐,我們認裁,反之,姓龔的就永不能騷擾你了!” 仇荻感激由衷的道: “多對蘇姐姐對我的關切,維護 ” 瞟了莊翼一眼,蘇婕皮裡陽秋的道: “先別謝我,全是我們老總的一片體恤憐惜哪。” 很快的,一抹異樣的光彩在仇荻眸瞳中閃過,她趕緊道: “你們都對我太照顧了……” 此刻,戰百勝插嘴道: “二小姐,也該累了吧?該上樓去歇著啦。” 仇荻有些不想離開,意猶未盡的道: “人家不覺得累嘛,剛和蘇姐姐談談好好的,你就過來嘮叨,討厭!” 蘇婕笑道: “如果真不累,仇荻,咱們就坐下聊,大夥都站著,便不累也站累了!” 戰百勝又拍拍自己腦門,一疊聲道: “看我這腦筋,待慢待慢,請,大家請坐,小嫦,你快扶二小姐坐下 ” 各人尚未移步,門外人影一閃,“起飆金剛”商野已闖了進來,行動雖快,卻神色平靜的道: “大總管,有警兆了,請大總管裁奪。” 戰百勝鎮定的道: “是那一方面的人?” 商野道: “現在還不出來,房子周遭出現了七八個行蹤詭異,舉止神秘的人物,個個閃閃躲躲,鬼頭鬼腦,顯見來意不善.另有圖謀!” 戰百勝一揮手: “交待下去,所有人手進入預備接戰狀況,各自就位,加以防範!” 商野回諾一聲,轉奔而出;戰百勝又催促仇荻: “二小姐請登樓,小嫦,你告訴小妙,不管外面是個什麼情形,你兩人都不准擅離小姐一步,一切以小姐安全為原則!” 小嫦答應著,邊欲攙扶仇荻上樓,仇荻向各人招呼過後,才離開客堂,戰百勝搓著雙手,非常虛心的向莊翼道: “總提調,還請你發號施令,指揮全局。” 莊翼也不客氣,沉聲道: “大總管,請示下貴方各人的防禦位置,俾便因應調度。” 戰百勝道: “是,四名‘紅衣把頭’守衛前後院四角,‘不動金剛’鐘彤負責樓上警戒,‘起飆金剛’商野於樓下前門把關,我則居中策應,主動支持 ” 莊翼目注蘇婕,低聲道: “你協助鐘彤守住樓上,如何?” 蘇婕乾脆的道: “全聽你的吩咐,老總。” 莊翼又對段大發道: “大發,樓下前門,由你配合商野;你那條膀子,還聽使喚麼?” 段大發挺胸突肚的道: “回總提調,沒有問題,好歹還能湊合。” 蘇婕急道: “你呢?人手大都集中在這裡,你真不成單槍匹馬去頂頭一陣?” 莊翼眨眨眼,道: “放心,我不會硬著頭皮充好漢,此中自有計較,另外,大總管還陪著我肩抗呢;蘇婕,你們只要把穩樓房上下,其它我來安排。” 交待清楚,他一扯戰百勝衣角,二人匆匆趕出門去,蘇婕追上幾步,向外張望,除了門邊的商野與前院左右兩角的兩名“紅衣把頭”,卻別無所見,視線廷展,正好看到莊翼和戰百勝雙雙跨越院門。 |
第30章 圍殲
莊翼與戰百勝甫出院門,一行騎眾已沿著右側的道路飛奔而至,但是塵土蔽空,蹄聲若雷,尤其顯示出來人那格狂妄自大,肆無忌憚的氣勢。 來騎共有六乘,為首的一個,看上去三旬左右的年紀,生一張黑臉,五官還算端整,就一雙眼睛有些眼角斜吊,多少影響了面部輪廓的統合性,隱隱透著幾分說不出的邪異味道。 戰百勝狠狠向地下吐了口唾沬: “果然不錯,正是龔慕俠那王八蛋!” 莊翼目注來騎,輕聲道: “你見過他?” 戰百勝道: “沒見過,光聽見過的人描述一次就夠了,黑臉膛、倒吊眼,就憑這麼一付尊容,也敢打我們二小姐的主意,他娘,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是?” 幾句話的功夫,六騎已來到丈把路之前,在馬匹的嘖鼻低嘶聲中,對方紛紛束韁收勢,灰沙尚在迷漫,領頭那一位已拋鐙落地,並不停打量著莊翼和戰百勝。 莊翼同樣也在相度對方,嗯,體格壯實,骨骼粗大,眉目間帶著野氣,卻不似有錢人家紈衿子弟一般的浮華輕佻,這個人,毋寧說更像江湖翻滾的角色。 走上一步,那人手指戰百勝,大聲喝道: “餵,你是什麼人?” 戰百勝“咦”了一聲,火氣頓升: “怪了,我是什麼人,你有那門子資格過問?我站在自家門口觀看風景,又礙著你那一樁啦?簡直莫名其妙?” 那人目光溜梭,仔細查對了一下地理位置,當他確定無誤之後,驀然狂笑起來: “我猜你十有十成便是‘起霸山莊’的雜役頭子戰百勝,也是仇勁節眷養多年的那頭忠心老看門狗!” 戰百勝忍住氣,一字一頓的道: “你,你大概是龔慕俠了?” 這位仁兄形色倨傲的道: “大爺正是!” 戰百勝點點頭,道: “看來也像,不過家裡開幾片布店,靠老頭子攢下幾文小錢,就自以為不可一世,儕身上流了?你何不撤泡尿照照你自已那付熊樣?姥姥不親、舅子不愛,都還當做是翩翩濁世的大公子呢,我呸,什麼玩意,狗屁不如,明明一只癩蛤蟆,任憑你怎麼蹦,莫不成就咬得到那塊天鵝肉?” 龔慕俠受過這一頓諷辱,如何忍耐得下,他立時勃然大怒,臉色驟變: “戰百勝,大爺看上仇荻那娘們,是你‘起霸山莊’的造化,更是仇荻的光彩,大爺自來想要的東西,就非到手不可,否則決不甘休,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運用何種手段,為達目的,皆在所不計,上一次,莫大爺時人不濟,煮熟的鴨子飛了天,還賠上花落紅兄弟夥的王條命,這一遭,大爺乃有備而來,策劃周全完密,只等著仇荻跟大爺回去上床了,你這老狗頭若是不信,且看那塊天鵝肉掉不掉進大爺嘴裡!” 戰百勝又“呸”的吐了一口唾沬: “還真恬不知恥,厚顏無賴至極,龔慕俠,由於你的幼稚荒誕,你還不明白將給你帶來多大災難,若再執迷下去,你只怕要蹈入萬劫不但的絕境!” “這點陣仗,大爺見過,老狗頭,你在唬你那個親爹?” 戰百勝面孔鐵青的道: “龔慕俠,你搞錯了,以你那點火候,想拔‘起霸山莊’的虎鬚,還差得遠,要是不識進退,妄圖蜉蚰撼山,包你徒弟無功,自尋死路!” “等著瞧吧,老狗頭,我若不把仇荻弄上床去,誓不姓龔!” 戰百勝氣得心肺俱裂,咬牙切齒的道: “娘的皮,我活了這麼一把年紀,還沒見過這等不要臉面,人格卑劣低下至此的東西,好,姓龔的,話我已說在的頭,想怎麼辦,隨你的便!” 龔慕俠瞪著戰百勝,道: “仇荻人在這裡,對不對?” 哼了哼,戰百勝重重的道: “你去猜你娘的吧!” 龔慕俠陰沉沉的道: “不說也沒關係,大爺的消息錯不了,要沒有把握,大爺豈會勞師動眾打草驚蛇?” 戰百勝厲聲道: “你在痂心妄想,龔慕俠,到最後你就知道,所得僅是一場空!” 一絲詭異的微笑浮上龔慕俠的唇角,他的視線轉向莊翼,皮笑肉不笑的道: “你又是誰?” 莊翼閒閒的道: “套句戰大總管的話 去猜你娘的吧!” 雙目火毒的盯迫在莊翼臉上,龔慕俠突然大吼: “莊翼,對了,你是莊翼?” 莊翼淡淡一笑道: “你把錢銳弄了去,以為就能逐所願,萬無一失了?” 怔窒片刻,龔慕俠憤怒的道: “莫把你自己估高了,姓莊的,我不在乎你搶先一步,也不在乎你緊抱著仇家大腿窮巴結,有你無你,都是一個鳥樣,人,我要定了,看誰阻得住我!” 莊翼古井不波的道: “你可以試試。” 龔慕俠的黑臉脹成一付豬肝似的紫紅,形像猙獰: “姓莊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我的好事,蓄意與我為敵,新仇舊恨,今天正好一併同你結算!” 莊翼道: “強劫民女,聚眾逞報,你犯的是王法,罔顧家理,存心行淫,違的是道規,無論朝野兩端,都饒你不得,可笑你尚懵然不知,扮那土犬吠日之狀,真是自不量力!” 龔慕俠大叫: “老子與你們拼了!” 後面五騎中,一個面色淡金,雙肩寬闊的大漢忽然低咳一聲,沉聲道: “龔老第,不要衝動,他們正希望激怒於你,令你自亂分寸,從而各個擊破,可別上了他們的惡當!” 龔慕俠深深吸一口氣,竭力定下心神,放緩了腔調回答: “挽危兄,多承指點,你請寬念,我不會著他們的道!” 一偏腿,大漢已飄然落地,其餘四名騎士,亦同一動作,跟著下馬,五個人隨即攏上,擺明暸是要決戰的架勢。 莊翼注意到那面色逞現淡金的大漢,背後交叉背著一對巨斧,斧刃雪亮,生鐵打造的桿柄彷若兒臂,姑不論此人的斧上功夫如何,光看這對傢伙的份量,便可預知來者並非泛泛之輩。 大漢目注莊翼,毫無表情的道: “‘祭天斧’陸挽危,要向閣下領教高招。” 莊翼心頭一動,脫口道: “有‘祭天斧’在的地方,必有他拜弟‘伏地槍’莫雙浪同行,莫雙浪何在?” 那位從懷中取出一只沖天火砲,正抖燃火折子莊點引的精瘦人物,聞言側首一笑,露出滿口潔白又尖細的牙齒: “你倒有見識,我莫雙浪不就在你眼皮子下?” 說著話,但聽“嗤”的一聲嘶響,他手裡的沖天砲破空飛昇,火花焰生尾光彩繽紛立時又在半天爆裂,炸成一團璀璨的光球,光球熄滅的須臾,已有十多條人影從小樓的四周出現,紛紛越牆撲入,行動好不快捷! 戰百勝破口大罵: “好一幹惡毒雜碎,他們竟另有伏兵!” 莊翼鎮靜的道: “大總管,請立即回援。” 不及多說,戰百勝長身旋掠,人未進門,黃閃閃的銅簫業已在手。 一個個頭矮小,尖嘴削腮的仁兄湊上前來,賊嘻嘻的一指莊翼: “龔大俠,裡頭好戲上場,咱們這邊亦必然得得滿堂彩,姓莊的重傷初愈,身子尚未完全復原,表面看著不錯,其實外強中乾,咱們並肩子上,三不兩下,包管擺平了他!” 龔慕俠誇張的大笑著: “毛應全,難怪你有‘狐猴’之稱,真個又滑又刁,古怪靈精,任什麼雞毛蒜皮也逃不過你這雙招子!” 那毛應全得意洋洋的一笑: “對付姓莊的,我看根本不須陸老哥與莫老哥賢昆仲出手,只我毛某人,再加上‘乾坤扁擔’洪吉、洪祥兄弟倆,就綽綽有餘啦!” 這時,陸挽危低叱道: “不要拖時間,你們就上去掂量掂量姓莊的吧!” 另兩名魁梧漢子,一人手中執根白漆浸泡過桐油的毛竹扁擔,一握同式黑漆扁擔,二人十分有默契的自左右往中間夾攏上來 顯然,這就是那有“乾坤扁擔”之稱的洪吉、洪祥哥兒倆了。 毛應全一抬腿,從靴筩子裡抽出一把鋒利匕首來,匕首泛著藍光,但藍中透一抹烏紫之色,不消說,這玩意業經淬過毒了。 洪吉突兀大吼一聲,白漆扁擔衝著莊翼兜頭劈落,莊翼剛剛往後倒退,洪祥斜走三步,黑漆扁擔打橫掄起,攔腰猛掃而至,兄弟兩個比招運式,搭配得真叫緊湊無間。 毛應全嘿嘿怪笑,一付幸災樂禍的嘴臉: “我看哪,只怕連我也不用偏勞,洪家兄弟就足夠收拾這鷹爪孫啦!” 莊翼腳步滑移,迅速避開洪氏兄弟的夾擊,他一直不曾出劍,劍在手中,但鋒未出鞘,好象他早已預知,不必他耗神來對付這兩個對手似的。 道路左側的肩崁之下,靠北邊的枯林子里,忽地有幾只孤鳥振翼飛起,嘎嘎驚嘖,一條人影彷彿來自九天,從斜角的那堆草垛子後肇直栗騰,又剎時反彈而回,起落之間疾若電掣,一只純鋼所鑄,五指箕張如勾的爪形兵器,已帶著無比凌厲的勁勢,倏卷“乾坤扁擔”! 是的,來人是焦少寶,隸屬“六合會”的“鬼爪”焦少寶! 沉悶的撞擊聲連串響起,兩根扁擔眨眼下已被盪開,焦少寶黃蠟塑造似的面孔僵硬木然,瘦長的身軀旋展如飆,鬼爪縱橫,勾指劈戮,幾個回合之餘,已將洪氏兄第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毛應全目瞪口呆了一剎,忍不住怪叫出聲: “他娘的,莊某人還暗藏著幫手啊!” 莊翼退在七八步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他的視線投向路肩之下,又隱含笑意的轉往北邊枯林,似乎正在迎著什麼。 枯林里,走出來二十餘人,為首五位,不是別個,赫然為六合五老 “孤雲”屈無量、“疾風”鮑占魁、“玄波”金一鶴、“火雷”龍在田,以及“來虹”譚遇春。 道路的肩崁下,亦鬼魅般無聲無息湧出三十多條身影,身影移動間,可見兵刃的寒芒熠熠閃動,動作在靜默中,流露著森森殺氣! 兩方人馬,全向一個焦點聚集,當然,焦點就在莊翼身上。 “狐猴”毛應全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心驚膽顫,臉孔扭曲,難以控制的駭叫如泣: “這……這算什麼?這是怎麼一碼事?龔大少,不好了,我們上當啦!這分明是一個圈套、一個陷阱,老天爺,我們可被坑死了……” 龔慕俠面已黑裡透白,頰肉連續抽搐,兩邊眼角吊得快使眼珠子都凸了出來,他雙手握緊,呼吸逐漸急促,且咻咻有聲,模樣幾同喘息了。 陸挽危、莫雙浪兩人,顯見亦在強恃鎮定,容顏難看已極,他們決未料到面對的會是這麼一個場合,這麼一個形勢懸殊得不成比例的場合! 毛應全衝著莊翼,狂亂的直著嗓門吼叫: “你 姓莊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這些都是什麼人?他們想幹什麼?” 莊翼笑了,笑得十分有趣: “我沒有搞鬼,這只是一項事先的安排,他們當然都是和我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也就是與各位站在對立陣線的人,至於他們想幹什麼?問得好,他們不過想摘下各位的腦袋玩玩罷了!” 毛應全激動得暴跳如雷: “好個姦狡陰毒的東西,明裡一派冠冕堂皇,暗地裡卻施盡詭異技倆,你算那門子公門官差、武林名士?以眾凌寡,以多欺少,純粹小人作風,下流手段!” 莊翼淡然道: “對什麼人,便只有用什麼方法,毛應全.你以為,你們各位能高尚到那裡去?” 龔慕俠挫著牙出聲: “莊翼,你不要得意太早,我們便拼著豁上性命,亦必與你爭抗到底,無論你有多少人馬,我們概不含糊!” 莊翼道: “出來混世面,就應該有此等氣魄,姓龔的,我且拭目以待!” 這邊在唇槍舌劍,針鋒相對,那邊焦少寶力敵“乾坤扁擔”,形勢全然為一面倒 洪家兄弟越打越弱,越戰越疲,休看是以二對一,搞到如今,居然只剩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打路肩之下及枯林子湧現的“六合會”兩路人馬,已經聚結至近前,他們移動的步伐從容而徐緩,毫無急迫之狀,是的,他們並不急,情況皆在掌握之中,又有什麼好急切的呢? “孤雲”屈無量笑呵呵的與莊翼招呼,光景就像二人出門散步,不期而遇一樣,顯得那麼輕鬆自然: “老六,你還順當吧?” 莊翼笑道: “來得正是時候,大哥。” 嚴陣以峙的陸挽危,招子瞥及屈無量的一剎,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涼氣,往後退出幾步,他兄弟莫雙浪亦雙目發直,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悸之態。 毛應全看在眼裡,惶惶不安的低問: “陸老哥,這些人 莫非你認得?” 陸挽危儘量控制著自己的腔調,不使走音: “今天不妙了,毛應全,大家唯有自求多福吧,來人是‘六合會’的,領頭的這個自鬍子老者,便是‘六合會’的大當家‘孤雲’屈無量,其它幾個,亦必屬‘六合會’的首要無疑,他們居然傾巢出動啦……” 機伶伶的打了個寒噤,毛應全感覺一陣頭皮發毛,頓感喉幹舌燥起來,他是個老江湖油子,有關“六合會”的實力及威望他豈會不知、如何不曉?就因為太過清楚,才像是墜入弱水中的溺者,除了有種深沉的無力感之外,只急呼呼的想抓住一樁可供攀附的什麼。 龔慕俠沙著嗓音道: “姓莊的和‘六合會’是什麼關係?竟能使‘六合會’為他這般勞師動眾,大舉來援?挽危兄,我們無須驚惶,且套套他們的盤口,說不定能拿銀子打散,搞得好,‘六合會’的人馬倒戈相向亦未可言!” 搖搖頭,陸挽危沉重的道: “我看難了……” 龔慕俠不服氣的道: “此話怎說?人的眼珠子是黑的,銀子是白的,凡是人,還有不愛銀子的?我們出大價錢,通通把他們收買過來,至少,你也該試探試探!” 陸挽危苦澀的道: “龔老弟,‘六合會’共有六老,為該會的六名共同首領,六老是大老‘孤雲’屈無量、二老‘疾風’鮑占魁、‘玄波’金一鶴、四老‘火雷’龍在田、五老‘來紅’譚遇春,你可聽說六老是誰?” 呆了呆,龔慕俠荒然道: “倒不曾聽說六老是誰……” 目光怔怔的投注在莊翼身上,陸挽危形容沮喪: “‘六合會’的六老十有十成即是‘巨靈’莊翼,剛才,屈無量也稱呼他為‘老六’,若排行不是第六位,何來老六之稱?人家不但誼屬同門,更乃金蘭結義的手足,龔老弟,有這種淵源存在,你拿什麼銀子去買一個‘倒戈相向’?” 一股冰涼從背脊往上沿升,龔慕俠的心腔子反朝下沉,他鼻孔嗡張,牙齒交挫,同時更有異樣的迷惘與失望 在這人間世上,竟也有銀錢買不動的事物? “六合會”的人馬,早已裡三層,外三層,把龔慕俠這邊約五個人包圍得有如鐵桶,水洩不通,此外,更分出十餘名好手直撲樓字,呼應戰百勝而去,這場拼殺,雖尚未至最後階段,但將是個什麼結果,雙方都已心裡有數。 屈無量捻著鬍鬚,輕描淡寫的招呼: “焦少寶,你且下來。” “鬼爪”焦少寶如奉律令,猛弓背,人已倒射兩丈之外,面不紅,氣不喘,仍然漠然表情,先時的一番狠鬥,倒像他不曾參與似的。 瞅著陸挽危,屈無量故件訝異之色,彷彿現在才看清楚來者何人: “咦,那不是塞北大豪陸挽危與他拜弟莫雙浪二位麼?真叫人生何處不相逢,千里迢迢,咱們又在這裡朝上面啦,呵呵,久不相見,二位近來可好?” 額頭上青飭凸起,陸挽危笑得極其勉強: “陸挽危拜見屈大當家,託大當家的福,這陣子還算粗安就是……” 屈無量仍舊笑容可掬: “這個年頭,能過得去就算不錯了,千萬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替自己找麻煩。” 陸挽危僵硬的道: “是,但總得活下去,有時候便難免拋頭露面,接點營生……” 長長“哦”了一聲,屈無量道: “你兄弟倆來到這裡,敢情就是拋頭露面,接點‘營生’來了?” 眼皮子跳了跳,陸挽危不能否認,只好老老實實的道: “不瞞大當家,正是這麼回事。” 望瞭望龔慕俠,屈無量道: “二位是來幫襯姓龔的小紈衿?” 龔慕俠被當面羞辱,怒火立時上頭,卻不知為什麼,硬是發作不出,只氣得雙頰抽動,眼角吊崩,滿口牙咬得“咯”“咯”生響。 黏黏嘴唇,陸挽危略帶頂抗的口氣道: “是龔老第請我們來的。” 屈無量摸摸鬍子,道: “陸挽危,你知道不知道,莊翼與‘六合會’是個什麼關係?” 陸挽危吃力的道: “我想象得到,大當家。” 屈無量雙眸中寒芒倏閃: “很好,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 這一問,可謂問到了節骨眼上,陸挽危遲疑的轉頭看著他拜弟莫雙浪,莫雙浪則木著臉孔沒有任何表示,等於那難題全拋給陸挽危了。 龔慕俠心裡著急,趕忙叫了一聲: “挽危兄!” 一咬牙,陸挽危硬著頭皮道: “大當家,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麼辦?” 屈無量冷冷的道: “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在問我,胳膊腿長在你們身上,朝那一邊挪動,全得看你們自己!” 陸挽危淡金色的臉皮上浮現一抹赤光,他緩緩的道: “我們實不敢與大當家為敵,但是,也希望大當家勿要逼人太甚!” 屈無量微瞇雙眼,道: “這樣說來,二位是不肯抽身了?” 陸挽危神色有些痛苦: “實有難言之隱,大當家。” 哈哈一笑,屈無量道: “沒有什麼不能明說的,陸挽危,拿了人家大票銀子,敲不得退堂鼓,如此而已,然則不敲退堂鼓就裡用老命來抗,這一點,你必須先弄清楚!” “疾風”鮑占魁頗不耐領的插嘴進來: “大哥,人家已經表明了要保持這一口忠義之氣,咱們還不成全於他,更待何時?” 屈無量目注陸挽危,道: “你決定了麼?” 喉結上下移動著,陸挽危猛然將心一橫: “大當家,尊嚴與骨格,並非僅只‘六合會’獨俱,我們也有!” 一伸大拇指,屈無量贊道: “有氣魄!” “火雷”龍在田面孔上密生的紫麻點驀地顆顆發亮,他大喝一聲: “一律就地格殺!” 綢衫蓬飛,“來虹”譚遇春形同驚鴻閃掠,直撲陸挽危,陸挽危急走三步,迅速旋身,背後交又的一雙巨斧已倏握在手,斧刃翻斬,硬迎來敵。 譚遇春撲落的身形突兀折轉,袍袖展舞,一柄兩尺長的無頁鋼扇已同時點向對方八大重穴,陸挽危斧斧連衡,於一片風雷聲中破招解式,竟然半步不讓。 一笑之下,“玄波”金一鶴立時罩住了“乾坤扁擔”洪家兄弟,長臂如翼,影似鶴翔,眨眼間兩根扁擔已然團團打轉,備嘗苦頭。 “鬼爪”焦少寶悶聲不響的猝襲莫雙浪,勾爪長射,連接在爪底部位的牛皮絞索凌空扯抖伸縮,彷若幻蛇,爪起爪落,便不可捉摸了。 莫雙浪的兩桿短槍銀亮生輝,槍尖之下各綴一朵猩紅纓絡,雙槍點飛閃戮,狠準無比,面對勾爪縱橫,布成星芒交織,了無懼色。 龍在田一個箭步逼近龔慕俠,只見他左手飛揚,一枚碗口大小的紅球已暴射而出,紅球彈射的剎那,右手上翻,另一枚同樣形式的紅球跟著激拋;兩枚紅球的軸心,皆穿系著一條極具韌性的軟藤,藤的一端纏繞于于龍在的雙掌中指之間,吞吐收發,快逾石火,輪番飛曳,更同奔雷! 龔慕俠甫始接仗,便承受到極大的壓力,那對紅球晶潔光潤,紅得刺目,紅得濃烈,看不出是什麼質料琢磨,但肯定硬度甚高,其翩閃流掣,尤其千變萬化,神鬼莫測,龔慕俠的功力原本不弱,在一雙“判官筆”上浸淫了十多年辰光,筆法隼利,反應靈便快捷,看得出曾得名家的指點,不過,遇上別人或許有他逞能的餘地,奈何他如今的對手乃是“六合會”的二老“火雷”龍在田,若論起斤兩火候,龔慕俠就差得太遠,兩相一比,不成其比了。 此時,屈無量對著忭惶不安,汲汲自危的毛應全勾了勾小指頭,笑得十分揶揄的道: “我知道你姓毛,可是不清楚你在道上算個什麼角色,既然來此第人助拳,該想到‘受祿必有功’,你總不好意思在同伴苦戰之餘,學那隔岸觀火的逍遙吧?來來來,毛老弟,我們倆個親熱親熱。” 毛應全不自覺的退後一步,臉紅脖子粗的怪叫: “你,你這不是鄉下人買柿子,挑軟的捏嗎?有本事衝著那好樣的去,峙張凌弱,找我這不入流的人物下手,算是那一門子的英雄好漢?” 屈無量笑道: “目前,除了你,何來其它對象?” 毛應全青著臉嚷道: “所謂‘兵對兵’、‘將對將’,待挑我上陣,也該找個勢均力敵,身份相埒的角兒,你要朝我叫戰,也不怕有辱你‘六合會’舵把子的威譬?” 屈無量搖頭道: “我倒是沒有此般顧慮,姓毛的,這樣吧,我讓你一步,便赤手空拳,陪你那把淬毒小刀子走上幾招如何?” 毛應全將他的淬毒匕首藏向身後,氣急敗壞的嘶喊: “是不公平,這根本不是拼搏較量,純粹屬於謀殺……” 於是,屈無量決無猶豫,雙肩微起,人已飄向毛應全,姓毛的退避不及,大側身,匕首狠刺屈無量心窩,只見冷芒一閃,屈無量已輕若飛絮般浮到毛應全的右後方,單單略一伸縮,姓毛的已似在腦勺上挨一記悶棍,打得他踉蹌前跌,兩眼泛黑,幾乎就一頭撞倒。 屈無量並未乘隙追擊,只背著雙手笑立於旁,等毛應全回過神來,連續七次霍然揮刺,屈無量僅以極小的幅度搖幌身子,看上去宛若不曾移動,業已閃開對方的攻擊。 連刺不中,毛應全心知不妙,他錯步急速交錯,立往斜竄,身形剛才一起,屈無量彷彿禦雲而行,那麼難以思議的轉到毛應全竄走的方位之前,左手輕帶,引開毛竄至的淬毒匕首,右掌便結結實實的拍中對方頭蓋,只這麼一拍之下,毛應全的腦袋驟然縮入頸腔,以恁般怪誕的姿態跪向地下,又慢慢僕跌於地。 屈無量大袖一揮,笑道: “格殺了一個。” 莊翼沒有說話,卻隱含悲憫的注視著激鬥中的雙方人馬,他非常了解他這位大師兄兼大當家的習性 雖在談笑之中,卻殺機已熾。 現在,“來虹”譚遇春已逐漸佔了上風,陸挽危於竭力爭抗下,疲態已逞,他兄弟莫雙浪與“鬼爪”焦少寶倒還有來有往,一時難分勝負強弱,龔慕俠早就捉襟見肘,招架唯難,而剩下的洪家兄弟,情況更不堪了。 |
第31章 活擒
屈無量微微點頭,道: “老六,不用多久,這個場面便可結束,姓龔的一夥人,業已是強弩之末了。” 莊翼小聲道: “得留著龔慕俠。” 屈無量訝然道: “為什麼?” 莊翼道: “錢銳還扣在他手裡,如果姓龔的挺了屍,咱們去那裡搭救錢銳?” 屈無量道: “好吧,便留他多喘口氣吧!” 就在二人對話的當口,“玄波”金一鶴已痛下煞手,袍袖之中已然標射出一只尺許長、小指粗細的鋼釘,洪吉奮力揮動白漆扁擔橫架,鋼釘“奪”的一聲竟穿透扁擔,帶得洪吉整個身子打轉,他兄弟洪祥見狀大驚,急速撲上救援,金一鶴則突兀反撲洪祥,兩邊勢子都急,剎時接近到幾乎相撞的地步,金一鶴就在彼此將要接觸的須臾,猝向斜走,洪祥的黑漆扁擔尚未揮落,人已殺豬般慘嚎起來 誰也不曾看到,另一只鋼釘是什麼時候插進他左胸的! 洪吉始一站穩腳步,洪祥已經眼瞅著活不成了,他此刻方經領悟,人家攻他為虛,故意造成危急情態,引洪祥來援,從而奪洪祥之命是實,這種圍趙打齊的謀略並不複雜,可悲的卻是反應上慢了一拍。 雙目幾欲突出眼眶,洪吉長號著將一根白漆扁擔揮舞得有如狂風怒浪,挾著碎石裂鼎的強猛力道卷向金一鶴,光景恨不能一下子便把金一鶴搗成肉漿! 預料會是這麼一個狀況,金一鶴等待的也是這麼一個狀況,他身形恍同秋葉飄旋,敢度於對方凌厲的攻勢間隙穿飛閃掠,袍袖倏揮,又一只鋼釘射出,但見光影映昡,快逾閃電,在人們的視線未及追攝之前,洪吉已驀然步履顛躓,連連以扁擔撐地,又自全身一挺,打橫逆倒! 那只鋼釘,釘入的部位正是洪吉的咽喉,所以,難怪他不曾出聲嗥叫! 屈無量歎一口氣: “老三的‘閻王釘’威力不減,最機巧的是那只變化莫測。” 莊翼當然清楚三師兄在這所謂“閻王釘”上的修為。前幾年,他親眼目睹金一鶴於關外“長白山”麓以“閻王釘”打狼,約莫是三十多頭的一窩狼群,金一鶴用十二只“閻王釘”就全部殲殺殆盡,一釘出手,往往串起兩三只惡狼,那種狼屍漫天翻騰,就地哀嚎的景像,真個又淒厲、又過癮。而且.前後僅只幾次呼吸的空間,一切俱已結束,釘的貫穿力道,射出時的奇妙角度,委實令人叫絕。 “來紅”譚遇春的招法已越來越緊密,越來越暴烈,一柄無扇鋼扇,時而“嘩啦啦” 展現為弧形的刀面,收攏並指有若短戟,運用之精,有若如臂使指、隨心所欲的程度,陸挽危雙斧雖利,技藝雖絕,造詣上到底遜了一籌,再加心中壓力沉重,更感束手束腳,難以抗衡,敗象業已十分明顯。 莫雙浪力敵焦少寶,仍然是個纏鬥局面,雙方豁命拚殺,各逞所能,看樣子一半時還不會有結果,屈無量一旁觀戰,早已面露不耐之色了。 情形最狼狽的,恐怕要算龔慕俠了,他與“火雷”龍在田交手,被此實力相差懸殊,起先尚可勉強抵擋,到了後來,單剩挨打的份,處處受製,步步難邁,整個形勢全已操縱在龍在田掌心,指南打北,得心應手,模樣倒似在逗著龔慕俠戲耍! 金一鶴走近屈無量,低聲道: “大哥,不必要遵守一對一的原則吧?這本來便沒有定規……” 屈無量道: “你的意思是?” 金一鶴道: “辰光不早,儘快了結才是上策。” 望了莊翼一眼,金一鶴又道: “不過,老六不許動手,他的傷勢尚未大好,可別又牽扯出毛病來。” 屈無量頷首道: “當然。叫孩兒們歷練、歷練吧!” 金一鶴迴轉身去,輕喝一聲: “六合雙鷹何在?” 最裡層的包圍圈裡,兩名容貌情癟、精氣盈目的中年人的應聲而出;金一鶴指了指莫雙浪那邊,冷冷的道: “幫著焦少寶早早的把姓莫的做了!” 兩人齊聲回偌,而只在回偌的同時,雙雙飛身暴起,分左右齊撲莫雙浪。 金一鶴面無表情的再次點名: “前堂大執守甘祖光、中堂大執守唐信、後堂大執守萬英何在?” 三名彪形大漢立時挺身向前,個個全是一付躍躍欲試的神情,好象這一陣子下來,都被別得膩味了。 金一鶴道: “五爺慈悲,你們代他‘替天行道’吧。” 當三個“大執守”圍襲陸挽危的一剎,“疾風”鮑占魁不禁“噗”的笑出聲來: “大夥聽聽,老三發號施令,還真他娘有一套呢……” 屈無量笑吃吃的道: “而且分得出輕重緩急,你們看,老四逗著姓龔的找樂子,擺明暸遊刃有餘,老三就不再錦上添花……” 正與譚遇春拚得力竭氣喘的陸挽危,頓見又有三名如狼似虎的大漢包抄上來,他感覺到的不僅是氣憤、絕望,那股強烈的沮喪尤似黑潮般浸沒了他,一剎間,他體認出自己的無力回天,頓悟及大勢的走向並非個人的能耐得以扭轉 甚至賠上姓命也於事無補;突兀裡,他珍惜起將來,他發現人世間畢竟美好,至少,要比那未知數的幽冥界來得踏實可靠,意念閃過,他急竄而出,雙斧“嗆郎”擲地,嘶聲大喊: “我認裁了!” 莫雙浪也毫不猶豫,他的拜兄陸挽危始表明態度,他跟著暴退丈外,雙槍用力插入泥土,兩臂下垂,擺出一付“束手就擒”的架勢: “算你們狠,我服輸就是……” 譚遇春有些猶豫的停止進招,他轉頭望向屈無量,要看看大師兄是個什麼意思?同時焦少寶和“六合雙鷹”也歇下手來,三雙眼睛亦投注在當家的臉上,等候指示。 兩軍對陣,不殺降將,這不但是沙場上的傳統,也是江湖間的規矩,而“祭天斧” 陸挽危和“伏地槍”莫雙浪更未對“六合會”的人馬造成傷害,照道理說,曳甲棄刀之餘,實在也沒有趕盡殺絕的必要了。 屈無量若有憾焉的嘆息著: “居然來這一招,豈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欸,看光景,是格殺不成了………” 莊翼忙道: “殺人不過頭點地,大哥,況且又無深仇大怨,抬抬手,得過就過了吧。” 屈無量笑道: “老六,公門飯吃下來,倒把你弄得心也軟了,也罷,依你的。” 說著,他朝譚遇春及焦少寶一乾人揮揮手,漫聲道: “放人。” 這兩個字韻出口的須臾,“火雷”龍在田已斷地半聲,左手紅球擊飛龔慕俠的一對“判官筆”,右手紅球奔閃如電,重重的撞上姓龔的小腿脛骨,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龔慕俠已雙手抱膝,滾地哀號了! 屈無量招呼道: “老四,留活口!” 陸挽危目睹此情,更覺無顏,連一句“山高水長”的場面話也不及出口,拉著莫雙浪調頭便走,兩個人的兵刃仍置原地,敢情傢伙都不要了。 龔慕俠痛得面孔扭曲,滿額冷汗,卻急吼吼的怪叫: “陸挽危、莫雙浪,你們不能走,不能走啊,當初大家是怎麼說的?你們怎可臨陣退縮、圖自苟活而棄我於不顧?你們還要不要臉、想不想朝下混?” 任他如何吼叫,陸挽危與莫雙浪皆充耳不聞,反倒走得更急、更快了。 龔慕俠不由肝腸寸斷、欲哭無淚,人坐在地下,伸一隻手不停拍打,直有哭天搶地之勢: “這算什麼江湖信義、武林道統?又算那門子成名人物?我一個一個操他們的娘啊! 拿了我一萬多銀子的前金,就這麼不疼不癢的走了活人,撤手不管啦,沒臉沒靛的兩個東西,你們還我的錢,還我的錢來……” “疾風”鮑占魁“嘖”了一聲: “乖乖,姓龔的莫不成是瘋啦?” “火雷”龍在田哼了哼,道: “自己一條命能否保住猶難說,還想退錢哩,往那裡去退?” 莊翼道: “姓龔的已達而立之年,怎麼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不同小孩子撒野一樣?” 屈無量一拍手: “結束了,孩兒們,先把這強劫民女的雜碎給我捆起來!” “六合雙鷹”虎撲而上,兩個人手上兩條牛皮索.只眨眼之間便動作俐落的將龔慕俠綁了個結實。 鮑占魁轉頭問道: “人是捆起來了,大哥,卻待怎生處置?” 屈無量道: “簡單之至,逼他吐出錢銳的下落之後,一刀砍了拉倒,想熱鬧點,弄去林子里挖坑活埋也行,誰有興趣誰去看,我可不湊合了。” 莊翼提高了聲調: “焦少寶,這個差事交給你辦,問清楚姓龔的,把錢銳藏匿何處?” 焦少寶躬身響應,大步向前,一把提起龔慕俠拽出包圍圈外,這一拖一拽,觸動了斷骨傷重,痛得他殺豬似的嚎叫不已! 院落內的鏖戰似亦有了結果,樊慶堂領著兩名“六合會”的弟兄奔了過來,氣籲籲的向屈無量稟告: “大當家,裡頭的紛爭全擺平了,來敵共有十三員,為首那個叫齊昌,號稱‘渭水釣龍叟’,除了他被生擒之外,其餘當場砍殺七名,跑了兩個,另外尚活捉了三員,請大當家諭示如何發落?” 屈無量道: “我們的人可有折損?” 樊慶堂道: “大錘手谷牧遠掛彩.中堂二執守黃光戰死,還傷了兩名頭目,‘起霸山莊’也有兩個‘紅衣把頭’負創,最抱歉的是鐵捕段頭兒始才愈合的肩傷又扯裂了……” 屈無量還算滿意的道: “總結起來,我們多少佔了些上風,這一仗,應該是打贏了,樊慶堂,那邊的事交給‘起霸山莊’戰百勝去處置,你傳令下去,鳴金收兵啦!” 樊慶堂問道: “俘擄的那幾個,也交給戰大總管麼?” 屈無量瞪眼道: “堂口裡糧食多了不是?帶回去好奉養?” 莊翼道: “慶堂,怎麼齊昌又來湊熱鬧了?上次放過他,原不指望他感恩圖報,但再怎麼說,他也不該夥同姓龔的來與我們作對!” 樊慶堂笑了: “姓齊的一直口冤,六爺,他說他事前根本不知道這場轇轕裡有你老插手,他只曉得對象是‘起霸山莊’,沒料到這一來又跟咱們碰頭啦!” 莊翼搖搖頭: “天南地北,偏湊得這等巧法,冤家路窄不是?” 樊慶堂謹慎的道: “六爺的意思是?” 莊翼低聲道: “轉告戰大總管一聲,就說請他從輕發落,能不結子最好 另外,蘇姑娘沒事吧?” 樊慶堂道: “是!我這就跟他去說了;蘇姑娘毫髮無損,對方被殺的七個人裡面,倒有三個是死在蘇姑娘劍下,她那身本事,可真叫一點也不含糊!” 莊翼放心是放心了,卻忍不住嘆氣: “一個姑娘家,殺性太重了總不好,找個時間,得切實勸導勸導她……” 樊慶堂離去之後,焦少寶已轉了回來,他面對莊翼,若無其事的道: “六爺交待的事已經問明白了,錢頭兒被囚在‘老龍口’西大街南牌坊右邊第三間一家磨坊裡,人受了點傷,並無大礙,請六爺的示,接著該怎麼辦?” 莊翼道: “就一遭麻煩你吧,焦少寶,你馬上跑一趟,去救錢銳出來,然後送他到範六指那裡治傷,你們不必再來這裡,回錢銳住處將他安頓好就行。” 焦少寶答應著匆匆走了,莊翼向他二哥鮑占魁道: “姓龔的沒叫焦少寶弄死吧?” 鮑占魁笑道: “好象還活著,不過似乎吃了點苦頭,要論刑求逼供,搪得住焦少寶那幾下子的角色還不多。” 屈無量走過來道: “這裡打理清楚,我們也好走人了,老六,你還有事麼?” 莊翼道: “大哥,我看,把龔慕俠也一塊交給戰百勝算了,他們之間的過節,由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們犯不著越俎代庖,橫插一腿。” 屈無量聳聳肩,無可不可的道: “隨你吧,我都沒有意見,只要你活始亂跳,能安身全命,其它一概好說。” 這時,院門內人影映現,蘇婕和戰百勝雙雙奔來,尤其蘇婕那一身鮮豔的紅,耀眼刺目,老遠就可辨認出來。 向屈無量眨眨眼睛,莊翼趕緊迎了過去,若非大庭廣眾之下,他還真有幾分張開雙臂,將伊人擁之入懷的衝動呢! *** 燈下,蘇婕臉色悒鬱的走了進來。 莊翼把手中的書冊置回小幾,起身相迎: “什麼事不高興?看你眉頭皺得這麼緊?” 蘇婕心煩的說: “我師弟託人稍口信來,要我儘快趕回去一趟,說是範威那邊又在找麻煩了!” 莊翼“哦”了一聲: “事情總要有個解決才好,拖在那裡不是辦法,你師弟官獨行大概一向聽你的聽慣了,大主意便拿不下來,你回去一趟也好 ” 頓了頓,他又道: “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蘇婕道: “今晚上就走?” 莊翼愕然道: “這麼急幹嘛?” 蘇婕悶著聲道: “上次田老闆的生意姓範的沒攬到,就一直耿耿於懷,含恨在心,又跟我一場衝突之後損兵折將,緞羽而歸,一口怨氣越發難咽,這些日子來,他無時無刻不在亟思報復,設想算計我們。據道上消息說,這幾天範威暗地裡又在調兵遣將,積極佈置,分明有所圖謀,他的對象,分明是衝著我們來,萬一發生狀況,整個局面便不易收拾了!” 莊翼沉吟著道: “但是,這兩天我走不開,刑部‘恤刑司’明早就到,這一程是專來巡閱我這個衙門的,公事通達半個月前就來了,要編藉口都不好編……” 忽然笑了,蘇婕道: “別自作多情.誰要你跟著去?” 莊翼深深注視著蘇婕: “沒有人要我跟著去,但直覺上就認為應該跟著去,蘇婕,我們似乎分不開了……” 蘇婕沉默了一會,柔情脈脈的道: “說真的,只要你有這片心就矷,不一定非陪著我不可;這趟回去,情況怎麼樣還難講,也有可能化險為夷,彌消變故,到底,范威得仔細合計他的勝算如何?稍稍欠缺把握,我諒他亦不敢蠢動!” 莊翼搓搓手: “這是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形勢急轉直下,兩邊一旦血刃相向,爆發惡戰,我不在你身邊,怎麼能以放心?欸,委實令人 ” 蘇婕輕聲道: “不用難為自己了,公事也不能不顧;我說過,回去之後,有驚無險亦當不住,但要情勢穩定下來,我立時就返轉‘老龍口’……” 來回蹀踱幾步,莊翼道: “這樣吧,你今晚上先走,我叫焦少寶沿途隨護.他是一把好手,絕對派得上用場,若遇上什麼凶險場面,有他在,可以給你極大助益,兩天之後,等侍候過上官老爺,我連夜趕去你那裡會合!” 蘇婕喜形於色,眼波如水: “你真是這麼離不開、舍不下我?” 莊翼坦然道: “情起緣結,便心心相系,這豈是裝扮得來的?” 蘇婕點頭: “那麼,我等你來。” 俏眸一轉,她又道: “知道來那裡找我?” 莊翼笑道: “‘凌波渡’東碼頭前街,‘官牌記’便是,我沒有說錯吧?” 蘇婕驚訝的道: “誰告欣你的?” 莊翼一笑,摟蘇婕入懷: “沒有人告訴我,包括你,可是我自己會聽會記也會去問,因為我怕萬一那天你悄悄跑了,我總得有個地方去追去找呀!” 偎在莊翼胸前,蘇婕輕輕咬著他的胸肌,邊吃吃而笑: “老總,說你壞,你還真個是不正經的壞呢!” 夜靜了,燈花爆開一個蕊,清脆的響聲起處,蕊是成雙的。 |
第32章 連心
蘇婕連夜啟程之後,莊翼的感受不僅是若有所失而已,他竟覺得驟然間好象缺少了許多說不出的什麼,不曾有過的空虛充斥在他胸懷,坐也難安、臥也難安,面對一樓的寂寥冷清,彷彿還留散著伊人依稀的香澤,他這裡走走、那裡看看,全無心緒,人倒變得怔忡起來。 阿忠端上來的茶早涼了,他一口沒喝,更不想重沏,連思維都像跟著蘇婕的身影飄走了,還是怎麼回事呢?那笑靨、輕語、柔眸、那低輕顰、嬌嗔、凝望,就如此的令人魂縈夢系、神思盪漾? 才起更,莊翼毅然收拾妥當,交待過阿忠幾句,牽馬出門,直奔“提調司衙門”。 衙門前面大天井的左側,有一排磚瓦房,即為“密案檔”所在,管檔案的刑名師爺姓姜,叫姜省吾,表面上的身份是幕賓,實則負責與刑部堂官的直接連絡,雖屬文職,權限不小。 莊翼衙前下馬,徑自來到“密案檔”隔室,三不管舉手敲門 姜師爺原為孤家寡人一個,日常便住在衙門裡,順便搭伙,老光棍的生活,求的乃是個省時省事。 室裡熄了燈,不過經過莊翼這一陣擂敲,便死人也給驚跳起來,夜沉聲急,越發撼人心魄,但聞室內僁嗦聲起,立時傳來姜省吾那蒼老疑悸的嗓音: “來了來了,是誰呀?半夜三更起來擾人清夢?衙門叫火燒啦?” 莊翼湊在門邊,壓低聲調: “姜師爺,是我,莊翼。” 房門呀然啟開,姜省吾就著裡頭剛剛點燃的燈光,影綽綽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果然正是他的上司莊翼,不由大為意外,一面趕緊整理衣衫,邊急切的道: “老總寅夜駕到,可是有什麼重大變故發生?” 莊翼忙道: “驚擾老夫子,實在抱歉之至,重大變故倒是沒有,只是我自己有點私事,要請老夫子幫個忙……” 姜省吾這才放下心來: “言重言重,老總有事,儘管交待,能之所及,無不效命,老總先請屋裡寬坐 ” 搖搖手,莊翼道: “不必坐了,就在這裡講吧-師爺,明天大早,堂裡‘恤刑司’李大人不是要來巡視咱們衙門麼?” 姜省吾頷首道: “是呀,待準備的各項檔案文表我都已弄舒齊了,老總不必擔心,明朝應卯,包管件件通關,叫李大人半點毛病挑剔不出 ” 莊翼苦笑道: “不是這樁事,師爺,說起來,還真有些難以啟齒……” 姜省吾滿頭霧水的道: “老總,你還會有什麼難事?黑白兩路、官民二界,有誰比你吃得開、兜得轉?如果你都辦不通的題目,我就更沒輒啦!” 莊翼帶幾分尷尬的道: “你錯了,師爺,這事非你莫辦,再怎麼頂,你也得替我頂一下!” 多皺的老臉上是一片茫然,姜省吾吶吶的道: “但說說看是怎麼的一個內容,老總,你又叫我去頂什麼?向誰去頂?” 乾咳一聲,莊翼道: “師爺,我有點急事,和公家無關,全屬私人性質,所以,呃,今晚上必須離開‘老龍口’,得一陣子才能回來,可是我這一走,明天李大人來丁誰去招呼和接待?又如何解釋才好?除了你老出面擔待,別人怕摃不下來……” 姜省吾恍然道: “原來是這一碼事,老總,照規矩和道理說,大堂司官擇期下巡,咱們是受巡的主要屬衙,你這正經全職的總提調不在場,卻跑去辦自己私事,可確實不大妥當,李大人萬一有被輕慢的感覺,回都告上一狀,漏子怕還不小……” 莊翼道: “就是這話了,師爺,無論如何,要請你幫這個忙,怎麼把公私場面應付過去,侍候得李大人順心順意、舒舒服服,就全看你的了!” 摸著下巴,姜省吾沉吟著道: “老總,你的事,真有這麼個急要法?” 莊翼立道: “師爺急要無比,此中不但涉及生死存亡,更有關我個人終身的幸福,你說要緊不要?” 姜省吾瞿然動容: “若是如此,自則無可厚非,也罷,老總,且請放心辦事,這裡由老夫我全力承擔了!” 莊翼高興之餘,仍不免有些擔憂: “你有把握麼?師爺!” 姜省吾嘿嘿一笑,挺自負的道: “李衡李大人在幹‘恤刑司’之前好些年,同我在‘應天府’府衙一起做過幕友,他搞的是文案,我弄的是刑案,算來有同儕之誼,他是個什麼個性,我清楚得很。再說,官場上這一套我是熟之又穩,精滑出油了.要對付這等場面,更且得心應手、包管誤不了事;李衡官雖作大了,情份總不能沒有,老夫我為了頂頭上司摃他一肩,他好意思破臉?” 拍拍姜省吾肩膀,莊翼感激的道: “好極了,師爺,一切全仰仗啦!” 姜省吾捻著額下幾根稀疏的鬍子道: “老總,你寬念吧,我等著聽你的好消息就是。” 莊翼重重抱拳: “夫子義助之情,必不敢忘,事成回頭,當再謝過夫子!” 姜省吾笑呵呵的回一長揖: “好說、好說,慢走、慢走……” 於是莊翼飛奔出衙,翻身上馬,直往茫茫夜色中狂馳而去,連衙門口的衛卒向他行禮都顧不得了。 “老龍口”距離“凌波渡”,約莫有一百二十來里路遠近,有驛道相同,路線雖然稍嫌曲回,還算是好走;莊翼估量發力奔上終宵,大早歇息個把時辰後再行登程,大概近午時分也就抵達目的地了。 蘇婕在焦少寶的隨護下,不過比他先走了兩個多時辰,且沿途上不定比他趕得急,他預料很有可此只在前腳跟後腳的情形下於“凌波渡”相見。 腦中想的、心裡思的,全是與伊人會晤時的歡愉興奮,臆度及蘇婕看到自己那一剎間的驚喜神情,莊翼更快馬加鞭,恨不得插翅飛去了。 一路攢趕,行程進度完全如莊翼事先所期,午時前後.果然已抵“凌波渡”,他向街上路人略一探詢,很容易就找到座落在東碼頭前街的“官勝記”。 “官勝記”是一幢濱臨河邊約三層磚瓦樓房,佔地寬敞,格局恢宏,只是略嫌老舊了些,這個所在,乃是蘇婕師弟官獨行的總堂口,舉凡屬下十幾座碼頭千餘人的指揮調遣,皆於此地發號施令,算是他們這個組合的中樞重地。 莊翼門前下馬,尚未踏上石階,業己查覺氣氛有異 高聳寬闊、黑漆鑲嵌著獸環的兩扇大門整個啟開,裡外都黑壓壓的擠滿了人,人群東一堆、西一撮的聚合著,有的在竊竊私語,有的面無表情,右的來回踱步,有的頻頻向門外張望,不論是什麼樣的形態,其緊張焦慮、盼望殷急的表情則無二致,這麼多人,卻聲息低微,幾近沉寂,像有一股看不見的壓力窒罩全場,把人們的心都擠縮了。 無端的也跟著不安起來,莊翼匆匆沿階而上,尚未進門,兩名大漢已橫身相阻,那剃個大光頭、青皮油亮的漢子上下打量莊翼,還算客氣的問道: “朋友,請問找誰?有何貴幹?” 莊翼含笑點頭: “我姓莊,叫莊翼,特地前來探望你們官當家的師姐蘇姑娘,尚請傳報一聲 ” 光頭大漢眼睛一亮.立刻變得又是親熱、又是恭謹的道: “尊駕莫非就是莊總提調?打‘老龍口’來的?” 莊翼道: “正是。” 光頭大漢興奮的道: “聽大小姐說,總提調身有要務,得待個兩三天才能攆來,不想現下就攆到了,真個上蒼有眼、得天之助啊……” 一個蓄著花自鬍鬚的乾瘦老者,這時急步趕來,衝著莊翼抱拳當胸: “莊總提調?” 莊翼還禮道: “在下莊翼。” 老者連忙自我介紹: “老朽戚蔚,忝掌本組合第三船隊 ” 莊翼忙道: “原來是戚船主,失敬、失敬。” 戚蔚低促的道: “總提調來得正好,大小姐和當家的在半個時辰之前,已往‘黃沙灘’赴會去了 ” 怔了怔,莊翼急道: “赴會?赴什麼會?” 戚蔚形容苦澀: “赴一場生死會,‘怒目千歲’範威昨日派入送達戰書,指名要挑大小姐和當家的出陣決戰,以將雙方恩怨作一徹底了結,勝負之分,亦即存亡所在,不但如此,勝方接收黃河上下一切營生,敗方自甘退出,並言明單打獨鬥,以一對一,避免引發血戰,伐人喪命……” 莊翼道: “姓範的話靠得住麼?我是說,他會切實遵照約定行事?單打獨鬥、以一對一?” 戚蔚道: “所以雙方各派十名好手相對列陣,互為監視,以便貫徹決鬥原則……” 莊翼緊接著問: “‘黃沙灘’在那裡?” 戚蔚道: “不遠,隔此間三十多里路,騎馬去,三柱多香的功夫盡可趕到!” 莊翼轉身便走,戚蔚迫上幾步,喊道: “總提調,我派人給你帶路……” 停下腳步,莊翼不由暗怪自已怎地變得如此浮躁輕率?無人前引,等找去“黃沙灘” 卻是什麼時候了?救兵如救火,豈可有些微廷宕耽擱?莫不成真個事不關已,關己則亂麼? 原先攔路的那位光頭漢奔了上來,哈著腰道: “總提調,小的馬思源,奉命為總提調引路‘黃沙灘’。” 莊翼道: “有勞馬兄,我們這就走!” 門外,早已有人為馬思源牽來坐騎,二人更不多言,雙雙認鐙落鞍,策韁馳往目的地。 “黃沙灘”原是一片河流帶來的軟泥淤沙,當春夏之交,河水氾濫湍急,整片沙漠即被淹沒,而今時至隆冬,流源較為枯竭,河水落潮,便暴露出這片沙灘來,沙灘寬度約有百丈,略呈小規則的橢圓形,泥沙稍俱黏性,踩在上面有幾分軟棉棉的感覺,若不是在此血刃以豁,赤足玩沙,倒挺有趣。 灘面上,兩側果然各有十人列陣對峙,不消說,一邊是範威的人馬,另一邊就為官獨行的手下了。 代表雙方決鬥的人的,範威方面乃由他親自出馬,另一個是他最得力的饒將 “天劍”焦光甫,蘇婕和她師弟官獨行並肩而立,當然便是這一邊的主角了。 官獨行生得唇紅齒白、文質彬彬,模樣不似江湖中人,反倒像個書生秀才。他用的武器是一根碧綠青翠的竹竿,竹竿長約丈許,後粗前細,粗的一端若似銅錢,細的一端就尖如刺針了,整根竹竿泛現的光澤有點怪異,翠綠晶瑩、芒彩柔潤、隱隱流爍,竟同碧玉的質地相偌。 範威似乎剛說完話,交待了過節,現在,雙方四人正緩緩向左右移動,而彼此的對象十分明顯 蘇婕的目標為範威,焦光甫的目標則是官獨行了。 莊翼掩伏在接近沙灘的一叢枯樹之後,這裡視界良好,角度適宜,沙灘上的情形盡入眼底,一舉一動,全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禁憶及往昔,第一次暗助蘇婕對抗范威時的光景,不也和現下的狀況略同麼? 馬思源蹲在一邊,壓低嗓門,為莊翼指點解說: “總提調,范字碼頭能夠挑出來上枲盤的角兒全列陣了,咯,那是他們的一流好手‘三才劍’、‘浪裡蛟’、‘單拐李’……下場子的一個是範威本人,另一個便是‘三才劍’中的頭一把劍‘天劍’焦光甫,那傢伙的劍法精純,功力不在範威之下;我們這邊的是五位舵主、一位執法,還有大小姐的幾名得力臂助,頭上的一個為‘黑龍’司徒瞻,接下來是老駝子、唐麟、朱漢甲 ” 莊翼道: “這幾位,我都認識。” 吸吸鼻子,馬思源道: “原是定規單打獨鬥以決存亡的,總提調,不過咱們這邊如有閃失,你看能不能想法子幫上一把?” 莊翼淡淡的道: “定規是定規,實際情形如何,還得看當場的變化,江湖上的一套,亦離不開窮通變達,就看你怎麼說了;我就不相信,假若姓範的呈現危機,他仍會遵照約定行事!” 馬思源微現忐忑的道: “總提調,萬一對方不守諾言,發動混戰,那,我們該怎麼辦?” 莊翼笑了: “這不是正中下懷,給我們可乘之機?最好姓範的那邊先一步違約背信,我們插起手來才更名正言順,理直氣壯!” 忽然,他又問道: “對了,跟隨你們大小姐回來的,有我一名手下,姓焦,叫焦少寶,你知不知道他現在人在處?” 馬思源茫然搖頭: “我只見到大小姐一個人進門.沒看見還有什麼人跟她在一起……” “哦”了一聲,莊翼不再往下問了,他猜測焦少寶必隱匿在近,以待伺機而動,這個有“鬼爪”之稱的伙計,從來就是一付神出鬼沒的德性。 沙灘上有寒光閃起,雙方已經開始動手。 馬思源的臉孔肌肉一緊,急促的低呼: “總提調!打起來了!” 莊翼雙目凝注,音調沉緩: “不用緊張,打起來是必然的事。” 場中,蘇婕的一雙短劍“蠍吻”,面對範威那條粗重的大鐵鍊,官獨行的碧玉竹竿則單挑“天劍”焦光甫;兩邊剛才交手,已是各展殺著,立現險招,局外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不止是以武功分高下,更在搏命論生死。 片刻之後,形勢已有轉變,蘇婕和範威之間的鬥殺,一時陷於膠著,而官獨行力拚焦光甫,卻已漸落下風,姓焦的那柄長劍,果然凌厲老辣,不易相與! 偶而傳來金鐵交擊之聲,也偶而響起幾次叱喝,腳步飛旋卻是寂靜的,衣袂飄風所帶起的拂動聲,則顯得遙遠輕緲了。 突兀裡,蘇婕躍身飛起,那一身的豔紅,彷彿一抹霞光的流閃,她像鬼魅般掠過焦光甫背側,但見藍芒映眩,姓焦的眉頭已標湧血箭! 範威的怒吼聲有如虎嘯,大鐵鍊兜空橫掃,蘇婕的身形就有那麼刁鑽靈巧,“呼” 的竄過鐵鍊掃擊的一絲間隙,藍汪汪的冷焰突射,範威一個旋轉,左肩上已明顯的翻卷開一道口子! 觀戰的莊翼,不覺先是有些驚異 驚異于蘇婕的功力似乎增加不少,繼而展顏恍悟,當初範威之所以能夠傷到蘇婕,乃在蘇婕久戰力竭之後,範威以逸待勞,始搏得一手便宜,如今蘇婕早已養精蓄銳,拿相等的體力與更加振興高昂的鬥志豁拚,這樣一來,範威要想舊事重演,談何容易?不但不容易,眼下就要見彩帶紅啦! 這時,場面已有些混亂,焦光甫十分沉得住氣,他人雖受創,劍法不變,寒電掣掠縱橫,很快又將官獨行截牢罩穩,但範威卻似銳氣漸失,衝撲進退之餘,多少顯得力不從心了。 蘇婕可是越戰越勇,越殺越狠,短劍伸縮,藍芒穿射如矢如雨,步步逼前,分毫不讓,明明白白是待要範威的老命! 馬思源看得真切,興奮得連頭皮都泛出油來,看上去益為青亮: “贏了贏了,總提調,眼瞅著大小姐和當家的就要拔頭籌啦!” 莊翼冷靜的道: “現在才是節骨眼上,馬兄,姓範的守不守約,就看這一陣了。” 伸手緊握著腰間的朴刀刀柄,馬思源呼吸短促,雙目圓睜: “到時候還請總提調招呼一聲,小的好跟隨總提調衝殺過去!” 不等莊翼答話,只見蘇婕雙劍架開揮來的大鐵鍊,窈窕的腰肢水蛇般扭動,藍芒爆開大蓬火焰,範威悶嗥著歪歪斜斜往後倒退,像是又挨了好幾下! 就在這時,沙灘靠水的邊沿處,驀地黃沙掀揚,兩條身影從預先挖好的淺穴裡猛竄而出,一個直挺喪鬥長劍,一個揮舞鏈子雙錘,如狼似虎般對著蘇婕衝到。 這埋伏于沙層下的兩人,不是別個,乃為舊識,一位是莫才英,一位是曲大貴,“幽形五鬼”中僅存的二員,敢情還窩在范字碼頭羽翼之下淌混水哩! 兩人甫始出現,悠悠河水間已“嘩啦啦”潑濺起幾朵水花,焦少寶恍同夜叉登陸,帶著滿身水湧冒起來,鋼爪暴射,飛襲雙鬼! 變化來得突然,雙方人馬都有一剎間的錯愕,莫才英的長喪門劍急挑飛爪,焦少寶人往下沉,帶爪低翻,回扣曲大貴 同時攻擊兩名對手,動妨o俐落之極! 曲大貴吼叫著,鏈子錘交相出手,六錘閃掠於須臾,但是都未能砸上扣來的鋼爪,他迅速後退,目光瞥處,已看到拜兄莫才英,從焦少寶背後掩至。 鋼爪擊空,焦少寶猛地挫腕揮臂,“呼”聲風響裡,爪影眩化千百,漫天穿掠交織,他毫不理會後面刺來的長喪門劍,只是專心一意地要置曲大貴於死地! 雙錘拚命抖射回翻,曲大貴硬是擋不住人家的一掄急攻,鋼爪旋的瞬息,他倏覺下半身一震,整個軀體竟被堅虛倒弔起來,爪尖嵌人小腹,裂肉扯腸,一時之間,他又感到下體僵木,倒沒有太大的痛楚。 寒光閃處,焦少寶的身形猝弓,因此,長喪門劍未能從預定的位置 背心插進,僅刺透肩腋,豁肌而出,血花噴現的俄傾,焦少寶鋼爪脫出曲大貴腹腔,石火般貼蓍左脅反彈,不偏不斜,正正的扣住了莫才英的腦袋! 於是 于的身子立時懸空,如鉗的勾爪扣著他的頭骨,由於身體的重量不是頭骨的堅韌所能負荷,眼見勾爪插入的部位立時皮翻肌卷,又驟而“卡的”一聲,半月天靈蓋便混著白漿稠血,濺散周遭! 兩邊的接觸只是人們眨眨眼的功夫,就在這短促的過程裡,業已分出生死,有了明斷,真個快似驚鴻,一瞥之餘,便空留冥盪了。 這時,雙方人馬才如夢初醒,各自爆發出一片嘩叫吼喝,紛紛衝上前去,立刻就形成一場混戰 不可避免的,依舊是不可避免! 莊翼一拍馬思源的背脊: “該我們上了!” 聲起人落,他躍空三丈有餘,然後,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直撲範威! 熟悉的青碧劍華映入蘇婕眼中,那份突來的驚喜,溢自心底的甜蜜與滿足,令她忍不住淚水盈盈,短劍掣飛於她顫抖的呼喚裡: “你 來啦?” 莊翼劍出如電,揮灑出千萬星點,逼得原已左支右絀的範威更是手忙腳亂,招架不及;他一面緊逼敵人,邊沉聲響應: “還好,來得及時。” 蘇婕抽身而退,並高聲招呼: “範威交給你了,我去助我師弟一臂。” 莊翼點頭不語,劍鋒串套,芒彩更為耀燦疾厲,範威混身浴血,嘶啞的吼叫: “你,你他娘的是什麼人?竟敢來淌混水,做這等落井下石的卑鄙勾當?” 木色劍掣閃耀亮,青森森的劍華瞬間變幻成各式詭異的圖案,莊翼冷冷的道: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我是何人?” 大鐵鍊拋盪掃絞,範威滿頭大汗,喘吁吁的瞪視著須臾不離自己要害左近的劍芒,猛的脫口大叫: “木色青青 木色劍,原來你是 莊翼……” 流旋的劍光驟然凝聚,將莊翼的身形也涵括於內,剎陳成為一道眩目的光柱,光柱舒卷,彷同長虹橫穹,範威慘號著,拉起悠長淒顫的尾韻,人被頂上半空,手舞足蹈,連連翻滾,而血霧瀰漫,若似飄拂的赤色輕煙……。 光柱“霍”聲迴轉,似一個狹隘的折角射向“天劍”焦光甫,姓焦的雙目眥裂,騰身飛迎,鏑刃泛起波浪似的洶湧寒滔反罩莊翼;於是,兩道虹芒交又而過,大蓬的熱血如雨灑落,光華斂滅的剎那,莊翼踣地躍立,肩頭一片猩紅,焦光甫則跌出丈外,橫身痙攣不已,整個人血內模糊、竟似被千刀斬過! 黃沙灘上的戰局便如同潮水漲落,範威與焦光甫人才倒下,他們那邊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一聲呼喊,全軍潰退,剎時但見人影奔突,個個爭先恐後,分向不同的方位流竄,那一身好輕功,此時都算派上用場了。 官獨行的一幹手下猶待追殺,急得官獨行振臂大叫: “窮寇莫追,古之明訓,大公歇下來收拾善後,這一場生死鬥,咱們算是拔旗定江山啦!” 歡呼聲、喝采聲混為一片,有的人在跳、有的人在笑,也有相互擁抱打轉的,大患已除,基業得保,且發揚光大指日可待,未來遠景大好,那股子振奮歡欣,自也說不得了。 儘管氣氛如此熱烈,蘇婕卻幾若不覺,她只是定定的凝視著莊翼,像把她內心中的千絲萬縷,她神魂裡的無限靈真,毫無保留的投注向莊翼身上。 莊翼緩緩走來,伸出雙臂。 蘇婕棄下短劍,飛快投進莊翼懷中,然後,兩人緊緊擁在一起,擁得這麼密實、這麼貼心、這麼渾然忘我 此時此刻,對他們而言,彷彿永恆,任其天地混沌,風雷變色,全屬另一個世界的事了。 自古以來,莫不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大江水流,淘不盡的亦乃此般盟誓山海、無怨無尤吧? (全書完) |
青龍在天
第01章 血洗大雁堡
第02章 小青龍一肩承千斤 第03章 六盤山青龍會 第04章 青龍幾乎難過江 第05章 新娘的衣裙 第06章 走馬不換將 第07章 天燥有雨,人躁有禍 第08章 大戰隴山峽 第09章 英烈千秋 第10章 義薄雲天 第11章 方敬玉受托走六盤 第12章 線索、曙光一現 第13章 伍家祠堂藍風絕後 第14章 唇槍舌戰 第15章 決鬥飛鼠崖 第16章 血淚交織情逾手足 第17章 降魔追魂 第18章 狼山風雷動 第19章 拾玉老人 第20章 泥中冒出蓮花來 第21章 青龍會大喜事 第22章 追趕跑跳碰 第23章 伍偷難鬥大殺手 第24章 計賺風家寨 第25章 黑井鎮痛失機緣 第26章 龍舌溝歷史重現 第27章 渭河岸貝老九現形 |
第01章 血洗大雁堡
半人高,綠油油,青穗上遍是芒刺的大麥,就在東南風的吹拂中宛似那無垠大海的波浪,一波婆的倒向一個方向,沙沙的麥穗互擊聲中,麥田中有著人語,仔細看那大塊大塊的麥田裡,偶爾還會看到黑忽忽的幾顆人頭 不,是幾十顆人頭 呀,幾百顆人頭在蠕動著,因為只要麥子被風一吹,就會顯出那些頭挽黑巾的人頭來! 這處大雁堡內的公雞已是叫第三遍了吧,有一輛“咕哩隆咚”響的大馬車,正拉著一大車用大木桶裝的桐油運向大雁堡,趕車的一根細竹長鞭子迎空“啪啪” 抽得滿天價響個不停,邊口中狂叫:“快開門呀!” 根本不用喊叫,因為單只車聲就把堡樓上的七八名堡丁驚醒,只見堡樓上一個漢子邊扣著上衣扣,低頭往下叫道:“哪兒來的?” 趕車的高聲道:“鳳翔景祥油行的車子。” 擦擦剛睡醒的雙眼,堡樓上那漢子道:“老丁,你下去看看車子上裝的可是桐油不是。”早見他身邊一個漢子邊挽著腰帶回頭就往堡樓下面跑,一面自言自語道:“怪事情,一大早趕來一輛桐油車,誰家的?”半尺厚的大堡門拉開一個縫,姓丁走出堡門,越過護寨河的石橋,邊拉開橋上石垛子,望著橋那邊馬車上的漢子,道:“誰家的桐油?” 車上漢子既驚又急地道:“老鄉,不得了啦,六盤山青龍會的人馬出現了。” 姓丁的一驚,道:“在哪兒?” 趕車的急的直跺腳,道:“進去堡裡我再告訴你行不行?” 姓丁的手攀馬車護桿,人已站在馬車上,他見桶蓋上印著“景祥”二字,伸手去掀桶蓋子。 趕車的道:“老鄉,我只是想在貴堡躲一陣子,等青龍會的人一過去我便立刻上路回鳳翔,要檢查就進堡裡看也不遲吧!”姓丁的露齒一笑,道:“這是倒行,也是規矩,再說青龍會的人還沒個影兒呢,緊張什麼?” 邊還仰面望向那大片大片的麥田。趕車的似是不耐煩的立刻幫著把只大木桶掀開來,只見果是黃澄澄的桐油。 合起蓋子,趕車的又道:“要不要再看?” 姓丁的一笑,道:“你多包涵。”顯然他是要每桶全得看。 趕車的滿面惱怒地道:“我說老鄉,予人方便就是給自己方便,我今暫在貴堡將就一陣子,可並未給你們惹上什麼麻煩,怎的大清早你就找囉嗦。”他一頓又道:“別的不提,單就我把六盤山青龍會人的出動這消息送來,你們大雁堡也該謝謝我,怎會的,不但不謝,反倒找起麻煩來了,什麼意思?”姓丁的嘿嘿一笑,道:”你這消息對我們大雁堡而言,已經是發毛剩飯過了時了,兩天前便知道了,所以你只一提青龍會,我這裡像是稀飯涼水般的平淡,至於為何要仔細檢查才放行,我這裡不說你也該明白了。” “你們的消息可也真靈光,好吧,你就查看吧!”姓丁的順序一桶桶的掀開來看,一桶桶的又全是桐油,拍拍最後查看而又剛合起來的桶蓋子,姓丁的回頭往堡門樓上叫道:“白大哥,全是桐油呀!” 早聽得堡樓上一人大叫,道:“開門!放車進來!” 一陣“吱吱”響中,早見四面堡丁分別把兩扇大堡門推開來,連石橋上的石垛子也有人跑過來移向一邊。趕車的一聲“謝謝”,“吧”的一長鞭揮出,只見兩匹健騾四蹄一揚直衝過石橋,大車進了大雁堡的門。大馬剛剛過了大堡門,就見趕車的雙手用力一挽馬韁繩,兩匹健騾雙雙人立而起中,車上十六支大桶突然一支支沖天而起,漫天桐油飛濺中,早見十六個黑巾包頭大漢一哄而出現在大堡門下。 太令人驚異了,這怎麼可能呢?明明一桶桶查過是桐油,怎爾會變成了握刀大漢。 堡門下尚有六個堡丁,加上姓丁的共是七個人,他們尚未反應過來呢,早被十六個握刀大漢猛的圍在堡樓下面一陣猛砍,就在淒厲的叫聲中,一個個倒在血泊裡。淒厲的狂叫聲驚動了堡樓上住的人,姓包的一驚而吼叫不已地道:“鳴鑼,大夥抄家夥呀!” 鑼聲驚動整個大雁堡。 但鑼聲早驚動躲藏在附近大麥田裡的六盤山青龍會人,只聽一片喊殺之聲傳來,守在堡樓上的人一眼望去,只見麥田裡突然出現數百個,黑巾包頭一身青衫握刀漢子,狂叫著往石橋這邊衝殺過來。 從堡上領著二十多人衝下來的堡丁中,姓白的狂叫著:“快把堡門關起來!” 不料這時那趕車的已握著一把大砍刀,早把馬車橫在路中間,他的身後面,十六個揮刀大漢迎著姓白的二十幾人狂殺起來! 姓白的伸手掀起一支大木桶看,不由得破口大罵,道:“娘的老皮,竟然把油桶只裝上面半尺深,下面連個桶底也沒有的藏著人。” 遠處,堡外面已聽得腳步聲傳來,那是大片腳步聲,姓白的奮勇往堡門那面衝過去,三進三出的硬是被兩把砍刀給擋了回來,看著石橋上已擠著黑鴉鴉一群揮刀大漢殺來,光景是再也難以阻擋得了啦!不由咬牙一跺腳,回頭往堡內躍去,邊狂叫道:“青龍會的王八蛋們殺進來了,快抄家夥呀!”這時候那些距離堡門樓最近的十幾戶人家,早一波波的抄起長矛大刀撲上去了,其中還有幾個女人,她們看來似不輸於男人,迎著衝進堡門來的青龍會仁兄們,一樣不含糊的刀來矛往,如果青龍會的人要想衝進來,那得從她們的身上踩過去,血裡趟過去! 現在,青龍會的人就在大雁堡的堡樓內不過五十丈遠處被堵下來,大雁堡的人似也是豁上老命的但有一口氣在也不叫青龍會的人衝進一步。 雙方面已殺紅了眼 大雁堡位在陝甘交界的一處高原上,這裡高原方圓五十裡,有幾處村落散在幾個地方,但就中以大雁堡最大,當然大雁堡也最富有,裡面住著多一半都是有錢人。遠處,麥田一邊的官道上,有棵遮蔭老楊樹,風吹楊樹抖,發出沙沙聲音,一個身材窈窕的青衣女子,雙手扠腰,面目寒寒的望著遠處! 遠處正是大雁堡 喊殺中的大雁堡。 這女子頂多二十三四歲,頭上扎著一條泛青藍紫的絢麗絲帶,絲帶是扎著一塊天藍色包發頭巾的,麟皮蠻靴上各嵌著一只龍形銀片閃閃發亮,有一條尺長的青龍正繡在她穿的那件粉紅色短衫上,翠綠色的長褲褲腿緊緊的掖在她那雙蠻靴裡,現在呢 現在一輪紅日自高原的一端照上了她的臉,啊,我們這回可看清楚了,她那一雙星目,炯炯的迸發著比寒星還亮的光芒,挺拔如玉的鼻子,微薄稍翹的櫻唇,嫩藕似的俏臉蛋,在那兩撒細長入鬢的柳眉挑起中,表現的不是女性溫柔一面,相反的,卻在無形中流露出一股極端深沉粗獷的韻味,與那男人一般的悍勇與堅毅之氣!一旁,有個背劍漢子,看來比這女子要高一個頭,正小心的侍候在她身邊! 大雁堡內的搏鬥仍在進行,但卻依然在大雁堡的堡樓內不遠處,顯然那些黑巾揮刀衝進去的一群大漢被阻在那兒,光景是大雁堡的人全出動了。 大麥田裡,這時匆匆趟過來個四十上下的毛臉大漢,他躍到了大楊樹下面,十分恭謹的對那女子施禮,道:“當家的,半個時辰快到了,韓彪的人還沒有進展呢!”女子嘴角一撩,俏鼻子哼了一聲,雙目仍然直視著遠處大雁堡,毛臉大漢輕聲道:“呃,當家的準備……”猛的回頭逼視著毛臉大漢,女子沉聲道: “祈老八,這時候你又犯了老毛病了,你以為我是在隔岸觀火?” 叫祈老八的毛臉大漢涎著笑臉搓搓手,道:“我……我……是……”女子冷冷又道:“別忘了戰局是操在我們手裡的,大雁堡有六七百人口,能夠動刀搶的也有四五百,如今韓彪也只衝進去百來人,竟然沒有一個往外退的,顯然大雁堡內還藏有實力,如果不把這股實力誘出來,萬一躲藏在某一暗處,等我們的人全部衝進去,他們來個後面兜,你說怎麼辦?”祈老八忙點頭,道:“對對,當家的思慮周密。” 女子拂拂發帶,又道:“兄弟們投靠在青龍會下,辛酸的過著刀口舐血日子,雖說是被人們看著命不值錢,但是死也得死得轟轟烈烈,死得值得呀!” 姓祈的未敢再多話,女子卻冷然又接道:“西涼槐山,我爹身中三十八刀,他忍著一口氣被兄弟們抬回六盤山,我不會忘記爹對我說出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他老人家的最後一口氣:姓勞的血要為青龍會流,別為他報仇。” 祈老八啞著聲音,道:“老當家一生為青龍會,至死也沒忘青龍會,忠肝義膽,弟兄們誰不敬愛。” 雙目直視著大雁堡,女子似是沉痛地道:“我勞愛接下爹的千斤擔,退了婚約,走出閨房,領著兄弟們討生活,每次行動我都為流血的兄弟們傷透了心,也流幹了淚,可是,可是……”祈老八抖動著大毛臉,道:“當家的,青龍會上上下下的兄弟們,全都清楚當家的辛苦受累,這兩年來,當家的已在青龍會裡立了威嚴,祈老八最是佩服當家的,不論別的,就是最近的幾次買賣,若不是當家的籌思慎密,只怕就不會恁般的順利了。” 勞愛輕聲一笑,道:“有勇加上有謀,相輔相成才能水到渠成。 哼,終於還是出來了。” 祈老八抬頭望過去,只見遠遠的大雁堡牆外面,分由兩個方向,兩彪大雁堡的人正吆喝著卷向那大雁堡正門,看上去兩下里各有百多人。 一聲冷笑,勞愛沉聲道:“祈老八,領著你的人衝過去。” 一旁的祈老八手中長把砍刀一舉,踏著麥浪躍去,他未開口,但大砍刀卻在空中揮舞不斷 於是,麥浪的沙沙聲更見響亮,那些隱藏在麥田裡的黑布包頭漢子們,一溜煙似的跟著祈老八撲向大雁堡,清晰的看來足有兩百多人。 看看已近大雁堡,祈老八才狂叫一聲:“殺!” “殺!”聲在空中激盪,所有黑巾包頭的漢子全躍上官道,緊隨在祈老八身後衝殺過去。 站在勞愛身後的一個瘦高漢子,仰望著祈老八的人已衝上大雁堡前面的石橋,已把包圍韓彪的大雁堡人馬引出堡外,他得意的一笑,道:“當家的真好計謀,眼看著大雁堡我們唾手而得了。”寒寒的望了遠處搏殺的人群,勞愛道:“余唐,你別高興過早,要拿下大雁堡還有得一場搏鬥呢。”她注視著大雁堡又道:“除了大雁堡之主‘大邪刀’司馬玄之外,還有三個人物也不是好惹的。” 余唐微笑道:“當家的放一百二十個心,司馬玄是什麼東西,他那三個上不得臺盤的手下更別說了,等一等雙方正面兜上,看余唐挑肥撿瘦的收拾他們吧!” 側頭一聲冷哼,勞愛怒道:“一個自大狂的人便是驕,驕者必敗,你連這個道理也不懂?” 余愣,忙低下頭,道:“是、是、當家教訓得極是。” 勞愛又道:“你永遠也別把敵人看輕,謹慎恐懼行事才能減少自己人的傷亡。” 突然間,遠處大雁堡的堡牆上面,二十多人騰躍如飛的往石橋這面跳下來 勞愛立刻不再多說的對的對余:“約摸著司馬玄也該出現了。”她手指一處溝邊又道:“現在你領著人斜撲過去,司馬玄必是去攔截祈老八的,你還可以把他們退路堵祝”余唐似是早已等勞愛這句話了,他要證明自己剛才的話絕不是吹牛。 施力舉起一斧,余唐沉聲喝道:“兄弟們,跟我上!”當先大跨步衝向一處斜溝。原來高原上沒有河流,大雁堡在這高原上只有幾個水坑,因應地勢,大雁堡在四周開了一道護堡河,兩季時候河溝有水,乾季成了幹溝,溝雖乾涸卻也很深。這時余唐引著他的近百名手下,衝出麥田,斜刺裡自那已乾涸的溝壕中掩殺上去,正迎著一個使槍壯漢殺來,余唐一擺雙斧迎個正著。 那使槍漢子挽了個槍花,‘嗖’的一槍點向余唐面門,邊厲喝道:“一群不知死活的跳梁小醜,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們大雁堡的頭上來了,今日叫你來得去不得。” 雙斧飛舞中,余唐默默笑道:“王八蛋,你大概就是人稱‘高原禿鷹’吧,老小子別以為你長了一臉紅須就嚇了人,餘大爺還沒把你放在眼裡呢。” 突然間,空中騰躍著下來一人,只見他揮動著手中一把既寬又大的三環四眼鋼刀,厲烈地道:“洪老弟去攔堡門下那群王八蛋,把這狗東西留給老夫來收拾。” 鐵槍連刺中洪亮躍身後退,邊對來人道:“這小子八成就是這群狗東西們的頭兒。” 是的,那說話的正是“高原禿鷹”洪亮,他尚未躍出三丈,早聞得余唐冷笑道:“‘大邪刀’司馬玄,餘大爺今日有幸一會了。”洪亮怒罵道:“狗東西竟認得我們堡主!” 三環四眼鋼刀平舉在胸前,“大邪刀”司馬玄怒道:“既知我司馬玄,竟敢虎口拔牙,你們究竟是哪條線上的,說出來也叫老夫掂掂夠不夠份量來襲我大雁堡。”嘿嘿一聲乾笑,余唐道:“知道你‘大邪刀’,那是為了如何對付你,摸清大雁堡當然也是為了買賣方便,行動順利,如此而已!”司馬玄怒道:“哪條線上的?” 余唐雙斧一揚,冷哼一聲,道:“別管爺們是哪條線上的,你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我的兒!” 三環四眼鋼刀斜劈暴斬,司馬玄厲吼道:“我活劈了你!” “當”的一聲,鋼刀的刀刃正砍在余唐左手板斧上,一溜火星中,余唐不退反進,右手板斧平向司馬玄的腰眼砍去,同時暴抬右足隨斧而上,直踢司馬玄的下襠。不料司馬玄嘿然一聲,雙手握刀下壓如電,雙肩一斜,人已閃出一丈外。 余唐冷笑道:“你走不了的!”雙斧平推中人已直欺而上。“大邪刀”司馬玄拖刀又旋,看似在躲閃余唐的追砍,那余唐已幾乎斧刃不離司馬玄腦後半尺了,不料司馬玄突的身子倒翻中,手中的三環四眼大鋼刀“嘩啷啷”響聲中,竟一閃而送向余唐胸懷。 身子尚在空中,余唐絕想不到司馬玄會施出這招拖刀計,一時間無法躲閃,不由一咬牙,雙斧一橫一豎,直往下面衝進來的司馬玄頭上劈去,他的整個身子卻成了大敞門,光景是怎麼下刀隨你便,老子非拖你老小子墊底了。 這是同歸於盡的殺法,司馬玄當然不是傻子,雖然鋼刀已沾上對方衣衫,為了自己的頭顱完整,也只得見好收場的舉刀挫斧,斜身往外閃去。 血在余唐的胸前往外淌 司馬玄冷笑著道:“下一刀大爺就會開你的膛,大個子你可得小心了。”連低頭看一眼也沒有,余唐狂吼一聲道:“餘大爺小看你老小子。”雙斧舞出一路激盪人心的劈山斧法,立刻與司馬玄二人拼殺在一起。 附近大雁堡門樓附近,“高原禿鷹”洪亮正迎上祈老八對搏起來。 祈老八是一把長把砍山刀,二人這一照上面,誰也懶得再開口多說話,只見二人就在堡樓下好一陣對砍對刺,不旋踵間,二人已消失在門樓內 多少的淒歷慘叫聲 更多的怒罵喝叫聲 在刺耳的金鐵交鳴與不斷的奔騰中,地上已是殘肢處處,血流成河了。 突然間,堡內有人狂罵,道:“臭娘們也敢在大爺們面前動刀,找死!” 是的,大雁堡內有不少女人也上陣了。 這時韓彪的第一批攻進大雁堡的百多人,似乎已深入大雁堡的那條巷道中了,因為“ ”的砸門聲不斷的傳過來,且夾雜著不少娃兒的哭叫。 堡門附近,正有兩個漢子圍攻祈老八一人,那是大雁堡的“獨臂鐵拳”于敬堂與剛撲過來的“高原禿鷹”洪亮。雖然如此,但祈老八還是不把二人放在眼裡,長把砍刀求自攻多守少而刀刀都指向洪於二人的脖子。石橋邊上,“大邪刀”司馬玄的三環四眼鋼刀拼戰余唐的雙斧,那余唐胸前衣破血流,肋骨已現,但卻更見余唐厲烈的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大邪刀”司馬玄似已認淮余唐是這幫洗劫大雁堡匪徒的首腦,一心要先收拾余唐。 就在余唐雙斧久戰司馬玄不下,看看胸前鮮血湧流不已的時候,半空中突見人影閃晃中,斜刺裡一支長劍打橫正攔住暴斬余唐雙足的一刀。 這真是極其巧妙的一劍,就在“當”的響聲中,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大元,替余唐包傷。” 是的,這女子便是六盤山青龍會當家的,“小青龍”勞愛,她見余唐斧法已亂,顯然已不能再戰,一怒而接下司馬玄的攻勢。 突見來一女子,“大邪刀”司馬玄雙目見赤的,吼道:“好啊!原來是六盤山青龍會的人呀!” 勞愛似笑不笑地道:“司馬堡主倒是見多識廣,連五百里外的六盤山青龍會也一認便知,佩服!佩服!” 冷冷沉聲一哼,司馬玄道:“高原上出現了一股強人,一個月不到,這方圓兩百里內已被人洗莊劫寨的毀了四五處,傳說中是個女子領的一幫強盜,遠近只有青龍會的頭兒是個女子,難道你還想否認自己就是的。” 看著余唐在包傷,“小青龍”勞愛淡然道:“司馬堡主別弄錯了,我雖沒有承認自己是青龍會人,可也沒有否認,因為我根本不需要承認或否認,重要的是我們的行動,一次成功的行動才最要緊,你說呢?”“大邪刀”司馬玄沉聲道: “這麼說來,你果真就是勞壯那個被人亂刀砍死的強盜頭子的女兒。” 忽的仰天打個哈哈,勞愛道:“不錯,我爹是死於亂刀之下,但你大堡主可知道我爹死而不倒,最後一口氣還聚在丹田而發出一聲大吼,活活把正面舉刀砍他的一人嚇破膽子抱頭狂叫而逃嗎?直說我青龍會辦的就是這種買賣,淌血掉肉實乃家常便飯,有什麼好掛在嘴皮子上數說的!啊按笮暗丁彼韭 縹諾妹媲罷餘 穎人 謀臼祿掛 螅 竇 秩鞝慫搗 鬧幸彩且緩 故撬 恐北評桶 值潰骸按笱惚 肭嗔 崴匚薰細穡 鬮 衛次掖笱惚 ┘榕 淖 派蔽業娜耍俊? 長劍一拎,勞愛道:“你不該問這句話的。” 司馬玄道:“洗劫大雁堡你會付出比搶得的金銀財帛更高的代價。” 勞愛毫不猶豫地道:“早在意料之中,又何用大堡主費神提醒的!”說聲中長劍已自十分瀟灑的連劈十八劍,那成束的刃芒,宛似一件閃亮的銀絲網,直罩向揮刀抵擋不已的司馬玄。就在一陣驚怒的閃躍中,司馬玄膽顫心驚地叫道: “你你,你這可惡的女人,你會同你爹一般的遭報的。”長劍隨著勞愛身形翻飛,光芒宛似銀河流星,流星卻匯聚於一點,那是司馬玄的胸前,淡然的,勞愛道: “至少在報應未來之前,我先收拾了你!” “大邪刀”司馬玄怒罵道:“你娘的,好大口氣!”罵聲中,雙手緊握三環四眼鋼刀狂劈暴斬,和身衝殺而上! 就在一陣鏗鏘交擊狂砍中,剎時雙方各揮出二十八招!另一邊,大雁堡附近,祈老八已是浴血奮戰,洪亮的一肩也在流血,只有“獨臂鐵拳”于敬堂,以他那矮小粗壯的身子,一只右拳已不只一次的擋在祈老八的身上,只是祈老八連哼也不哼一聲。 兩百多青龍會的弟兄邊殺邊狂喊,雙方這是一場混戰,一場不顧生死血肉橫飛的混戰。 大雁堡的男人們似乎全都殺入了堡門這面,因為已進入大雁堡內的韓彪等一批兄弟們,如今正與一群婦女搏殺不已! 大雁堡真的已全堡動員起來了。 勞愛一面與司馬玄交手,餘目早把戰況看了個真切,真的,如要勝利及早降臨,唯有先收拾司馬玄。心念及此,勞愛突然展開身法,長劍倏現倏隱中,剎時出現層層劍光迴旋勁舞,宛似有千百支劍在她手中推展般的發出“嗖”與“ ” 的聲音,振顫中含著無與倫比的威猛! 不錯,這正是“追魂大八式”,也是勞愛的絕招之一。“大邪刀”司馬玄突見勞愛身前身後盡是劍芒,就是分不清何處是真,哪裡是虛,驚怒之下將心一橫,三環四眼鋼刀一陣狂掃猛砍,剎時空中刃芒激盪,氣旋回盪,竟是他的成名刀法 斷流刀。 清脆的金鐵交鳴中,勞愛低叱道:“來得好!” 叫聲裡,只見她長劍在鋼刀上疾點中,“唰”的一聲回抽又送,以快得幾乎令時光倒退的速度,斜步後躍,而對面的司馬玄已是鋼刀拄地左手摀胸,一張灰面已是汗水涔涔而下,他未低頭看自己的傷,因為那是一劍要命的傷,司馬玄用力的用手摀住不讓血往外流 喘氣怒目直視勞愛,司馬玄道:“你 你要血洗大雁堡?” 勞愛道:“殺人那是最後手段,青龍會只取金銀財帛與牛馬,換句話說,我青龍會只為銀子拼命。” 就在這時候,突然空中一聲大喝,“獨臂鐵拳”于敬堂已奮不顧身的撲來。 勞愛冷哼一聲,橫肩迎面而上,他這種猝然掠進身法十分怪異,于敬堂還以為她舒肩頂人呢,心中一喜,右拳已蓄勢待擊,不料雙方快要接近 就在司馬玄叫而未叫出來同時,“噗”的一聲,于敬堂啞著大嘴巴摔在地上,他連哈大氣不已……直到目凸出尚擠不出一個字來。 拔出長劍來,劍上盡是于敬堂的鮮血,而司馬玄卻在此時迸出一口鮮血,他施力的怒視著勞愛,道:“你……你哪兒像是個女人,女人有你這般……殘忍…… “淡然的,勞愛道:“正如你大堡主所言,從我爹被人亂刀砍死的那天起,我便決心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大男人形象,我早已不把自己當成了女人了。” “大邪刀”司馬玄突然仰天狂吼,道:“大雁堡的子弟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殺!”勞愛本已歸劍入鞘,聞言“哈”的一聲,一縷冷芒自司馬玄的項上抹上 劍已入鞘,而司馬玄的人頭才跌落地上。 就在勞愛的示意下,跟在勞愛身後的大漢突然狂叫道:“大雁堡堡主已死,青龍會兄弟們衝呀!” 拼殺中,“高原禿鷹”洪亮高聲喝道:“大雁堡兄弟們,別忘了堡主的話,寧為玉碎,拼個同歸於盡吶!” 勞愛正走到石橋邊,聞言再次拔出長劍,道:“老八退下!” 不料這時余唐又握著雙斧走來,道:“當家的,你歇著,且看余唐來收拾這只禿鷹。”但,不料勞愛冷冷一哼,道:“你這輕敵的毛病什麼時候才改得過來?”伸手一指大雁堡,又道:“快領著你的人卷進去!”余唐不敢多說,忙一揮手高聲道:“兄弟們,跟我殺進去!”當先掄動板斧直逼堡樓下殺過去!捌砝習蘇饈輩啪醯米約汗伊瞬剩 繽反笸仍諤恃 成匣乖諞 魍床灰眩 叛潰 腫糯笞歟 咨 萊萃飴噸校 紫潞榱料虮諛諫比 ? “高原禿鷹”洪亮早就聽說六盤山青龍會的當家是個女子,但卻難以相信面前這位一顰一笑百媚生的女子,竟是統領著數百名殺人越貨的強盜婆。 鐵槍一挽,洪亮唱道:“大雁堡青龍會,兩方面各在道上混生活,為何你竟不顧江湖道義,背著叫人咒罵的惡名領人來洗劫大雁堡,難道就不怕道上朋友群起攻擊?” 勞愛不屑的翹翹嘴巴道:“什麼叫江湖道義?說穿了還不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試問我爹槐山被人亂刀劈的時候怎的就沒人站出來主持一下江湖道義的?” 洪亮一頓手中槍,怒道:“勞壯老兒的死與我們大雁堡何干?你的這種做法豈不是一竹竿打翻一船人,真是豈有此理!” 勞愛淡然一笑,道:“你錯了,我根本就沒有找什麼仇人的打算,席捲大雁堡,只是延續我爹的買賣,數百口人的生活總是要混下去的,你說呢?” 洪亮眼見地上死傷狼藉一片,堡內連女人的尖叫聲也不時的傳出來,人頭似刀割般的吼叫一聲,舉槍便刺……口中尚自叫罵道:“老子同你這臭女人拼了!” 鐵槍已至面門,不料勞愛暴伸左手一把撈住槍頭一端,藉刀施力,他人已至洪亮面前,倒埋的長劍便在這時快不可言的抹過他的腰眼 “吭”的一聲,洪亮恨死也未看清楚對方是如何撲進身的,當然,他更未看清腰上那一劍是怎麼送上身的。勞愛連回頭看一眼也沒有,大步直往大雁堡走去,在她的身後面,近二十名青龍會兄弟緊緊的跟著。也不知什麼時候,大雁堡內已沒有鑼聲。 勞愛與跟在後面的二十幾名壯漢,是踩著地上鮮血走進大雁堡的,堡內仍然有著零星搏殺,但顯然對大雁堡而言,已是強弩之末了。 突然間,有一處大房倉起火了,勞愛立刻大怒,道:“是哪個不聽號令壞我的規矩,竟隨意放火?”猛回頭對背劍的大元沉聲道:“去,看是誰放的火,該怎麼辦你是知道的,就別來見我了。” 背劍的大元抱拳施禮,立刻騰身直撲過去。 附近余唐突然持雙斧跑過來對勞愛稟道:“當家的,想不到大雁堡裡女人還真難纏,二十多名兄弟是被她們咬傷的。”走在巷道上,勞愛看了兩邊房舍幾眼,一家家的門全關得牢牢的。 不遠處有個唱野台戲的場子,韓彪的人正在與一幫大雁堡的漢子拼命對砍呢,有個施雙刀的,正與韓彪殺得難分難解,兩個人全都在淌血,卻是誰也不稍退讓! 勞愛冷笑一聲,道:“那人必是司馬玄手下大將,人稱‘雙刀將’端木良,只看他使動雙刀那種身法,就知道手底下還有兩下子。”一旁的余唐一聽,也不多講的躍身而上,口中厲吼道:“老韓一邊涼快去,這小子由我余唐送他上路!”同韓彪拼殺的正是“雙刀將”端木良,他正與韓彪一路自堡門殺到這野台戲的場子上,兩個人似是半斤八兩的早已對砍得氣喘如牛,突見一個大高個子橫裡一斧劈來,忙舉刀一架,不料余唐胸前雖是受傷,手勁卻仍十足,就聽得“當”的一聲響,左手鋼刀已被板斧劈落在地,端木良“嗖”的一聲,立刻回身就走 他不能不走,因為他看到二十多人正向場中走來,這些人一個也不是大雁堡的。 余唐一斧得手,見端木良回身就走,大喝一聲:“哪裡逃!” 不料隨後走來的勞愛早喝道:“讓他去!” 余唐道:“別人都能放,這小子可不能放。” 連韓彪也叫道:“他是司馬玄手下悍將,絕不能放他走!” 勞愛冷喝一聲,道:“別再多說了。” 余唐道: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呀!” 勞愛連正眼也不瞧地道:“別忘了我們幹的是什麼,如果怕人過後報仇,趁早收攤子回家喝稀飯去!” 是的,當上強盜幹的就是殺人句當,又豈會怕人尋仇! 邊走向一所大宅子,勞愛又道:“我們的目的是金銀糧珠,人若逃走或是失去抵抗,就不會阻礙我們行事,又何必多殺呢?” 端木良只是兩個轉彎,人已消失不見,有幾處拼鬥的人見端木良轉身跳去,早拋下兵刃衝入屋子裡去。站在大宅子大門前面,勞愛猛回頭高聲吩咐:“一個時辰後我們上路!”說完當先舉步走進大宅子裡面,迎面正碰見大步衝出來的幾個青龍會兄弟。幾個人見當家的已到,早見其中一人施禮道:“稟當家的知道,司馬玄的一家老小全不知藏在哪個老鼠洞了,一個人也未找到。” 勞愛冷笑,道:“人可以躲藏,馬匹糧食總躲不掉吧。”說著,一徑直往大宅內走去。 “大邪刀”司馬玄的這宅子可真派場,單只耳廂房就有二十多間,二道院內有個大糧倉,包穀大麥吃不完全用竹子籮旋堆得三丈高,塞得大倉內滿滿的。 偏院有個拴馬槽,三十多匹健馬加上五十頭老黃牛,看的勞愛直點頭。 從前院巡視到後院,勞愛並未稍坐片刻,她冷冷對一房跟上來的余唐祈老八韓彪等人吩咐:“該怎麼做就不用我再交待了。” 余唐早笑道:“當家的你只管放心,我三人照你的規矩行事。”韓彪一掄手中砍刀,高聲叫道:“兄弟們!油鹽糧食裝車了,布匹衣服揀著拿,快!”祈老八大步跟著走出來,邊叫道:“開始動手了,大夥可要把腦袋瓜放機靈呀!”正在這裡,那背劍大漢已走來向勞愛道:“當家的,情況太亂,火不知是誰放的,有些兄弟們說,他們尚未殺到那兒,火已經起了。” 勞愛見火勢已小,問道:“被燒的是什麼房子?” 背劍大漢道:“小瓦房三間,聽說燒死母女二人。” 勞愛一怔,立刻急步趕過去,身後的余唐尚未走遠,見勞愛去看著火的房子,不由道:“當家的就不用去了。” 勞愛回頭面無表情的道:“拉著你的人各要道守好,別的你就別管了。”余唐不敢多言,忙招呼他的人馬分守各處去了。勞愛急步到了火燒小房前,火已被熄滅,濃煙仍在直衝雲霄,她伸手輕推半燒焦的房門,未被推開來,轉到燒燬的窗前,只見兩具燒焦屍體躺在燒爛的炕上。雙目稍閉又開,勞愛自言自語,道: “是引火自焚。” 這原是極端悲慘的一幕,母女二人以為來了強盜、姦淫燒殺勢所難免,不如引火自焚以保名節。勞愛未曾多看,雙目再開,回頭便走,在她心中正自驚歎,這些人又如何知道青龍會人的規矩,青龍會只是金銀糧珠呀! 大車已套好八輛,每輛車全是四馬雙套索,韓彪手下的人,如今能派上用場的不過四十幾人,還有二十幾個受傷的被抬上馬車,連死的人也被堆在一輛大車上。這樣,有四輛大馬車是堆的布匹油鹽糧食,尚有十幾匹馬也全馱著糧食與一袋袋的金銀財物。 提著一只大帆布袋,祈老八望著大步走來的勞愛,笑道:“當家的,司馬玄這老小子真絕,他把這包東西藏在後屋的煙囪裡,叫我躍上房頂取來了,哈……” 勞愛一笑,道:“反正司馬玄已用不到這些了。”邊又回頭對身後一人吩咐: “找人做飯,吃完了我們立刻上路。”那人忙施禮,回身就往大宅子裡走去。 勞愛邊走,對身後一直跟著她的二十多名漢子,道:“大雁堡這趟買賣也著實費了我不少心血,如今看看這些成果,也算差強人意了。” 其中一人笑道:“可不是嗎,當家的為了這大雁堡,早三個月前就已經著手調查、籌劃,也真夠辛苦的了。” 突然,韓彪匆匆跑來,道:“當家的,兄弟們想……想……”勞愛面色一寒,道:“想什麼?” 韓彪搓著手,道:“是這樣的,大夥認為這大雁堡上上下下”男女老少皆可惡,我們的人也被他們放倒不少,如今只把司馬玄的家當抄光,兄弟們實不甘心,最好每家挨戶的搜,至少每戶也可以再弄個三五兩金銀,這麼一湊,加起來也有個上千兩的,不知當家的……“勞愛怒哼一聲,道:“你是聽他們嚷嚷,還是聽我的?” 韓彪一怔又驚 勞愛沉聲道:“幹我們這一行的別把自己不當人,要知道我們也是人,大小通吃的勾當,青龍會的人是不屑于幹的!”突然,遠處一聲淒厲喊叫聲傳來 |
第02章 小青龍一肩承千斤
聲音起自大宅內的後院裡。 尖吭的聲音顯然是個女子的喊叫! 勞愛對於這光景似是心中明白,她只淡淡的對一旁背劍漢子道:“去看看!” 背劍大漢騰身而起,幾個起落,人已消失在司馬玄的那所大宅院內。 勞愛一旁的韓彪又道:“當家的,韓彪只是把下面人的意思照實稟報,當然韓彪還是聽當家的吩咐辦事。” 勞愛道:“那就別再多說了,東西捆好,準備吃了飯上道了。”韓彪躬身而退,不敢再多說一句的走了。 原來大雁堡的人見堡主等被殺,連“雙刀將”端木良也逃入屋中躲起來,大家誰還再願意拚命的!於是,大夥發一聲喊,各自跑回自己家中閉門躲了起來,而青龍會的這次行動,目標只對司馬玄,因為勞愛早已調查過,只司馬玄一家的財物,就叫她們的人取不荊勞愛望著場子上的車輛馬匹與財物,正在一車車欣賞呢,突見背劍人一手抓著個青龍會年輕的子弟來。那年輕漢子一手尚拎著自己的褲子,滿面灰青,狀至驚懼的直哆嗦! 叩嚼桶 媲埃 辰4蠛喊涯悄暱崛送 厴弦晦瑁 潰骸暗奔業模 讜闥 桓齠閽謁 綴竺嫻吶 櫻 恰 北辰: 鶴踴吧形此低輳 壞覽涿 粒 悄暱岷鶴恿 幸參唇諧隹詰謀愕乖詰厴希 耐分渙 乓豢櫧 磣油呀 ? “嚓”的一聲,勞愛的劍已歸鞘。 她沒有再多看那年輕漢子一眼,大踏步走向大雁堡的門樓去,邊對一旁的背劍人道:“吃的東西分給大家,我們邊吃邊趕路了。”本來是吃了飯再上道的,就因為出了這件事,勞愛又變主意的叫大夥邊吃趕路。 原本五百多名青龍會的人,如今能夠摃著傢伙走路的不過三百多人。 酷熱的日頭未偏西,就像是人們頭頂上懸吊著個大火爐似的曬得人們直冒汗。 晨間風,午間曬,高原上就是這般光景。 現在,連勞愛也大敞步的走著,馬上馱的東西,車上一半拉著受傷的兄弟們,另一半也裝滿了財物。心情是複雜的,因為每次行動就難免有些兄弟們再也回不到六盤山的青龍會,這種買賣可也著實透著辛酸與淒苦,拿著自己的血肉換飯吃的人,江湖的哥們這種日子又有幾人了解的……勞愛領著青龍會兄弟們走下這高原的時候,日頭已在另一個高原處落下去了。 但他們不能稍停,道上的定律是必得走出兩百里地才能找地方歇息,無他,只為怕追兵罷了。 高原與高原之間的大溝壑間,渭水河一望如藍。這時勞愛笑著招手叫大夥就在原地歇著,填飽肚皮好生睡上一覺。 余唐坐在馬車上,只因為胸前一刀雖未破大開膛,可也在他一陣忙碌中又流了不少血,充硬漢那得揀地方,如今他那張大毛臉已變得像是灰窩裡爬出來似的,勞愛早叫他躺在車上少行動了。現在,他聽說人馬才下得高原,渭水河尚未過去就要歇下來,立刻仰起頭來叫道:“怎的不走了?” 一旁早有人向他稟道:“餘爺,頭兒的吩咐,實在講來,大夥也真是夠累的,歇一陣該是無妨的。” 余唐往前望去,只見勞愛一人直往渭水河岸走去,不由得自言自語,道: “頭兒要幹什麼?” 當然誰也不知道青龍會的當家勞愛,現在去幹什麼,她不說當然也沒有人敢問。遠處,勞愛似已來到了渭水河岸,渡口處有條小渡船,有個頭頂巴蕉葉帽子老者,一根繩子把小船拴在柳樹下,一手握著根旱煙袋,邊低頭水面看浮子,光景是在悠閒的垂釣呢! 勞愛走近柳樹下,乾幹的咳了一聲。 小船上的老者抬頭看看忙起身笑道:“原來是勞當家的到了。”說著舉步走下小船。勞愛自懷中摸出幾錠銀子往老者懷裡一塞,笑道:“你的消息正確,這些是你應得的。” 老者也不客套,點點頭道:“司馬玄怎麼樣了?” 勞愛道:“死了!” 老者點頭道:“這個‘大邪刀’司馬玄終於死了,哈……”老者為何聞得司馬玄一死便愉快的笑起來?勞愛並不去多想,當然她也不去多問。 勞愛在老者大笑之後又道:“我要長青門的消息,十天之後我來聽你的。” 老者一怔,忙道:“勞姑娘,恕老朽大膽說一句,長青門南宮烈與那宇文山可是一對磕頭換過帖的好兄弟,而宇文山又……”勞愛伸手一攔,道:“別再多說了,你只照我的話辦事就成了。”老者又道:“勞姑娘,這未免……”勞愛不悅地道: “我要長青門總堂的消息,就如同大雁堡的消息是一般的,至於于宇文那面……” 她尚未說下去呢,老者已接口道:“勞姑娘還是多所考慮吧!” 勞愛冷然一笑,道:“沒什麼再考慮的,記住,十天后我來聽消息。”說完回頭揚長而去……老者當時似怔在河邊上,他自言自語,道:“青龍會有你這麼一來,可夠師兄樂哈了!”勞愛是絕不會多想老者的話,實際上老者的話她也未聽到,便揚長而去。 高原下的青龍會人又起程了。 這是個一輪明月之夜,伴著天上明月的是黃土洞草叢中“吱吱”叫不停的蛐蛐,有著刺耳的單調聲!勞愛並未隨著她的人馬回青龍會,當然她是在作了周詳的安排之後才帶了那背劍大漢,二人趕往駐馬鎮上去了。駐馬鎮在六盤山南面,這兒是入八百里秦川的咽喉,地勢險要,人煙稠密,四門皆是高垛子城牆。 駐馬鎮北面不過五裡處,有一所大莊院,莊主宇文山也是江湖中人,論財勢講氣派,宇文山在這駐馬鎮應算是首屈一指了。 勞愛與她的背劍大漢趕來駐馬鎮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對於前天大雁堡一場搏殺,她似是早已忘懷而輕鬆的對一旁跟隨的大元,道:“很久未來駐馬鎮了吧!” 背劍大漢大元忙笑應道:“可不是嘛,總有半年未來了吧!” “嗯!是有半年多了。”抬頭望望街道上,勞愛又道:“更見熱鬧了。” 大元跟著一笑,道:“當家的知道,天熱加上人多,只有這時候人們才急急的走出屋外來透透涼,喘口氣。” 勞愛道:“上回我們是住在哪家客店?” 大元忙應道:“這個屬下知道,那家客店叫‘駝鈴居’,店裡面最是講究不過了。” 勞愛一笑,道:“我們就去‘駝鈴居’吧!” 駝鈴居在城南街,還隔好遠呢,就見駝鈴居客店外面好一番熱鬧光景! 有根橫欄槓上拴了五匹大馬,店裡的木板樓上正傳出猜拳行令的笑鬧聲! 登上“駝鈴居”的那個花石台階上,勞愛先是往店中看了幾眼,這才緩步走進去。靠近大柱子邊有張方桌子,勞愛一徑走過去坐下來。大元伸手招呼一個小二走過來,那小二雙手還端著一盤大菜,他額頭見汁的對大元道:“客官你請稍坐,我把這道菜送上去就下來。”大元面色一寒,早被勞愛示意只得先坐下來。 那小二忙匆匆的上樓而去。 勞愛低聲道:“豎橫我們是在等人,早晚全不要緊。” 大元點頭道:“當家的說的是。” 就在這時候,忽聽得樓上一陣哈哈大笑聲傳下來,只聽得一人高聲道:“再過三天就是長江兄的大喜之日了,兄弟們今日在此駝鈴居先向你祝賀,大喜之日便是我們痛飲之時了,哈突又聽得另一人道:”長江兄娶得個美嬌娘,強似對個賊婆娘,來,我們為長江兄幹一杯!啊案桑 ? 樓上幾人重重的放下酒杯,只聽一人道:“提起那賊婆娘我心中就有氣,那女人我是一直未見過,只聽我爹說她如何如何,可是等她爹被人亂刀砍死在西涼,我爹同情她的遭遇,這才想儘早把她娶過門呢,咳!你們猜怎麼的,她竟差人來退婚了,真是不知好歹!” 早又聽另一人道:“駐馬鎮的宇文家世,多少人高攀還攀不上呢,一個賊婆娘還拿翹,真她娘……哼!” 大元長身而起,早被勞愛怒目逼視中又坐了下來。勞愛這才冷冷一笑,道: “對帳房去說一聲,我們要在此住三天。” 大元一怔,道:“當家的,山上還在等你回去呢!” 勞愛道:“急不在一時,去說去!” 大元忙走近帳房,訂下一間客房。 這時候見另一個小二匆匆走來,涎臉笑道:“對不住,讓二位久等了!” 勞愛道:“清酒一壺,小菜炒個三四樣就成了。” 勞愛並未把樓上幾人的談話放在心上,她邊吃邊注視著店門外,因為她趕來這駐馬鎮上就是為了會見一個人,會見一個她必須要見的人。 現在,店內內樑上加掛了一盞大油燈,店門外已是黑漆烏八了。 勞愛的酒已喝了一半,大元正撕著個大白糢往口中塞呢,突然間人影一閃,走進個中年矮子,只見這人留了個小唇鬍子,一雙大齙牙把上唇頂起老高的一屁股就坐在大元的身邊來。勞愛點頭,道:“我還以為你忘了日子呢!” 那矮子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了個饅頭,邊吃邊笑道:“給姑奶奶辦事,豈敢忘了日子的,八爪猴這不是趕來向你當家的報到了!” 輕聲一笑,勞愛道:“八爪猴,你別貧嘴,來了就好,先吃點喝點,完了你再慢慢說!” 是的,這個大齙牙矮子正是江湖上有名的“八爪神偷”伍大海。 輕聲一笑,“八爪神偷”伍大海道:“姑奶奶,我這是遠從西涼趕來的,一大早啃了個槓子頭,一口氣我趕了一百二十裡,累倒是不累,五臟廟卻是”咕嚕嚕“連聲不絕。”說著立刻又夾幾口菜,連那半壺清酒他也當水喝下肚。 勞愛早又叫小二加兩個熱炒送上來。 “八爪神偷”伍大海吃飽喝足,拍拍肚皮笑道:“好了,算是吃飽了。” 勞愛只是點點頭,只等伍大海開口了。 不料伍大海十分乾脆的問道:“我只對你姑奶奶說一句話……”他一頓又道: “不,只說一個字……有!襖桶 愕閫罰 α恕 溝蛻 羲南鹿弁 徽螅 值潰骸叭肥擔俊? 伍大海道:“錯了你砍我腦袋瓜子。” 勞愛側臉示意大元。 大元早伸手入懷取出個布包來往桌面上一放。勞愛一笑,道:“不成敬意,你收下吧!” 不料伍大海搖頭道:“誰的酬勞我全能收,就只姑奶奶你的我不能收,為什麼,你該比我還清楚!” 勞愛抓起桌上布包往伍大海懷中一塞,道:“就算是你的賭本吧!” 伍大海道:“這算什麼?難道伍大海只為替你跑跑腿就得收取你的重酬不成! 這萬萬使不得呀!” 勞愛道:“收下吧!不收可是白不收喲!” 光景是一咬牙一跺腳,伍大海道:“姑奶奶既是這般體諒伍偷兒,那我就收下了。”勞愛道:“應該的。” 伍大海長身而起,抱拳道:“我走了,以後有事姑奶奶只管派個兄弟知會一聲,就算是跑斷腿我伍偷兒也樂意效勞。”勞愛對大元道:“替我送送!” 伍大海一攔,道:“這兒是客店,我自己走就好了,用不到再送了。”望著伍大海背影,勞愛道:“五十兩金子不是個小數目,指望他能用個十天八天的,別一夜之間就用光花經…”大元一笑,道:“這叫來得容易去得快。” 勞愛道:“如果剛才不給他,只怕他背後不罵人才叫怪呢!”就在這時候,樓上突然一人高聲道:“只等長江兄的大喜日子一過,找個空檔我要會一會那個賊婆娘去,娘的,南宮大爺我就不信她一個女流有什麼大不了的本事,八成是個褲帶子松的賤貨!”勞愛面色突寒的側臉向樓上望去……大元已“呼”的站了起來。 “坐下來!” 大元怒視樓上,道:“他們……” “坐下來,我都能忍下一口氣,而你……”是的,這時候勞愛是不會在這種地方動手的,無他,因為她是青龍會的當家,她既能狠,狠得別人難以想像的狠,當然她也會忍,忍別人所不能忍的,因為她一身系著整個青龍會的安危。 現在,他只是輕聲一哼,起身往客房走去! 她太累了,三天來他馬不停蹄,如今本來是要歇一宿二天再趕回青龍會的,但她在聽了樓上幾人的話以後,便立刻改變了主意。 勞愛是個十分細心的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是經過一而再的推敲與籌劃。 現在,她一人睡在大床上,雙目直視中已想好了主意,宇文山原是與爹一同走道且又是換帖哥們,可說形同手足,否則爹也不會答應把自己許配給宇文長江了。今晚無意間看到宇文長江,原來也只不過是個貌不出眾的富家子而已,還好自己退了這門親事,否則豈不要窩囊一輩子。 勞愛住在這家駝鈴居客店中一連兩天足不出房門一步,另一面背劍大漢大元也是一樣的在一旁小心侍候著。現在,駐馬鎮上可真熱鬧,突然間來了不少客人,聽店小二說全是為了明日尚武山莊莊主宇文山要娶媳婦才從各路趕來的江湖人物。 勞愛並未把宇文山娶媳婦這碼子事擱在心上,她所以要等上明日趕往駐馬鎮北五裡的尚武山莊,無他,因為她正可以藉著這件事來解決心中深埋已久的疙瘩。 爹為什麼在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不對自己明說?只記得爹曾說的一句話:“以青龍會為重,不要為爹報仇……”話雖未說清楚,但聽的人當然已明白話的意思。 兩年多了。 兩年多雖不算長,但也有七百多個日子。 勞愛伸手摸摸衣袋,袋中裝著個錦緞袋子,那是爹交在自己手上的遺物,如何處理,爹都未曾細說。也許爹有著太多難言之隱吧! 駐馬鎮又自睡夢中醒過來了。 一大早便聽到一陣鑼鼓喧天,三眼子沖天砲“轟轟”連響,連風也吹不散的煙圈兒,自砲口直衝上霄漢,半人高的大銅鑼,聲聲傳到三裡外,三十二個摃旗手走在八抬大轎前,騾馬馱的嫁妝,迤邐灑著總有半里長。駐馬鎮上的汪大戶嫁女兒了。 遠在駐馬鎮北面的尚武山莊,天不亮便開始忙碌起來,莊門外的那個黃土廣場上搭起個臺子,鬧台戲三天已唱了一天,戲臺前白布棚子搭了十幾個,看戲的就坐在布棚下的長凳上看,不過莊上的伙計們可夠忙的,單就接待遠道趕來的客人,莊裡莊外忙進忙出的連喘口氣全得邊走邊抹汗水! 在這兒有個規矩,所有賀客只一進莊門,便有個唱名的唱出來客的大名,然後頭前領著帶上客廳。江湖上講求的是身份地位,正面客廳上,尚武山莊莊主“鐵臂猿”宇文山正在滿面笑意昂揚的與幾位西北道上梟霸撫髯暢談呢! 其中就有那長青門門主“瘟神”南宮烈。 話題在提到大雁堡被青龍會席捲的這碼子事上來,大廳上所有的客人才鴉雀無聲。 長青幫主南宮烈道:“西涼死了個勞壯,想不到姓勞的女兒更是囂張得可以,她已經卷了幾處,想不到她會領人馬跑到五百里外的大雁堡,實在是出人意料。” “鐵臂猿”宇文山嘆口氣,道:“各位是知道的,寧文山與勞壯原本是磕頭換帖好兄弟,他女兒也早已許配我兒長江,兩年前勞壯在西涼被殺,我才打算把他女兒接過門來,不料竟然遭她一口回絕,且當場退婚,提起來著實令我氣結……”呵呵一笑,長青門主南宮烈道:“聽人說勞壯這個潑辣女兒曾跟隨峨嵋龍師太學過劍術,本領十分了得,幸好她拒不進你宇文家當媳婦,否則,只怕長江姪兒有得苦頭吃了,哈……”另一邊,“渭河釣叟”成浩撫髯笑道:“話得說回來了,如果宇文兄討得這麼個本領了得的媳婦過門,這對尚武山莊而言,無形中增添了力量,不定尚武山莊會走上領袖武林的地位呢!” 宇文山輕搖著頭,未說話先一聲嘆,道:“勞壯太令我失望了。” “瘟神”南宮烈神色一變,但他立刻打著哈哈,道:“成兄之言不錯,一旦娶了這麼個厲害媳婦過門,無形中那六盤山青龍會也倒向尚武山莊來了,那時候……”突然莊外火砲沖天,鑼鼓聲響徹雲霄,花轎已進莊來了,只見所有客房中的客人全走出門來。 有一條五尺寬的大紅氈,從莊門口一直的鋪到莊內的正廳廊簷下。 新娘被新郎迎攙著直到大廳前。 看八字選時辰,正巧是拜天地的時候。 那尚武山莊的女眷們早把這正廳擠站一半,迎著頭頂紅巾的新娘直哈哈…… 正廳外正拜著天地,外面廣場上的戲臺也正在跳加官,這是有一定的程式上配合的,無非是喜上加喜而加添一些熱鬧氣氛。 這天到來賀喜的三山五嶽兄弟可真不少,酒席從莊門口直擺到第二進的大院子裡,聽莊上的莊丁說,頭一天便殺了五頭牛十二頭豬,羊與雞就不知多少了。 酒窖裡的酒,頭一天已抬出二十缸,今天只怕不會少於五十缸陳年老酒吧! 現在,只聽筷碗杯盤響動,已不聽有人聲了,因為每個人的口中正填著東西。 就在這第一道菜剛端上不久,莊門口突然有人高舉著一張大紅帖高聲唱道: “六盤山青龍會勞愛當家的賀……”眾賀客一聽來了青龍會的當家,無不仰頭望過去!青龍會在西北道上的名聲並不佳,但青龍會的兄弟們可是個個狠角色,如今這位女當家的這時趕來,自然是會引起一陣騷動。 坐在正廳上的“鐵臂猿”宇文山一愣之間,他望望一桌幾人,只見有一半全變了臉,其中那“瘟神”南宮烈側臉望望身邊那位鐵黑色面孔中年大漢,二人暗中點了一下頭。 現在,從莊門走進來的勞愛,她滿面含笑,走地輕鬆,目不轉睛的到了正廳外面。 南宮烈從正廳往外面望去,只見這勞愛雙目星芒逼人,英氣勃發中有一股懾人的威嚴,但在另一面,卻發覺勞愛長得仙姿玉質,儀態萬方,秋波微轉,著實撩人心弦,光景這賊女還是一位美嬌娘呀! 這時宇文山招呼著一旁的兒子宇文長江,二人雙雙迎上前來。 勞愛是識得宇文山的,忙不迭施禮,道:“六盤山青龍會勞愛代表亡父,特來給宇文伯伯賀喜。”她不說是自己前來,只說是代表亡父,顯然她是有用意的,因為退婚是她的主意,既退婚又何必趕來賀喜?一旁的宇文長江可把這位未見過面的未婚妻子看了個仔細,心中不由得大是懊惱,西北道上,像勞愛這種美貌女子,即算打著燈籠只怕也難以找得到,而自己……早聽得宇文山哈哈一笑,道: “賢姪女來了就好,快請廳上坐。” 勞愛也不客氣,當先舉步走入正廳坐在宇文山身邊。宇文山對一個莊丁道: “請這個兄弟外廂吃酒去。” 宇文山指的是背劍大漢大元,那伙計一笑對大元道:“兄弟,這兒就用不到你侍候了,隨我外間去喝酒吧!” 不料大元搖搖頭,雙手扠腰的站在勞愛身後面。不等宇文山再開口,勞愛笑笑,道:“別管他了。” 宇文山道:“這位兄弟站在我們身後看吃酒,不太好吧!”不料勞愛未開口,大元卻面無表情的道:“宇文莊主,我是個站慣的人,就當沒看見我這個人,各位只管自己喝酒便了。” 舉起酒杯,宇文山對一桌客人道:“各位,這就是我那換帖好兄弟勞壯的千金,如今是青龍會當家的,來,我們敬勞當家一杯!” 勞愛舉杯笑道:“晚輩不敢造次,還是由勞愛敬各位一杯吧。”說著仰面一飲而荊隔著兩個人,那宇文長江直是望著勞愛雙目一眨不眨,而心中直叫自己該死! 滿面含笑的勞愛卻是連一眼也不看宇文長江。雖然如此,但他卻把在座的另外八個人看了個仔細於是,她心著實有股怒火……這時候她才真正覺出自己是來對了。 因為她想起父親身中三十八刀之事,當時她未落淚,父親說的對,淚要落得有聲,否則寧可不落淚,那三十八刀刀口不同,深淺不一,下手之人為何不一刀要人命,而偏偏殺了三十八刀之多? 放下酒杯,勞愛望望在座諸人,道:“宇文伯伯,何不把在座各位前輩替姪女介紹?”她一頓又笑道:“也許以後大家再見面時候姪女也好稱呼!” 點頭撫髯一笑,宇文山道:“應該的。”邊伸手一旁指著南宮烈,道,“這位是隴山長青門門主南宮烈。” 勞愛雙目一亮,只見這南宮烈大而圓的臉上長了一雙鯉魚眼,大大的塌鼻子下面嘴巴奇大,一副繞嘴短須如戟,這時正雙目逼視著勞愛輕點著頭,一副長輩模樣。勞愛一笑,道:“南宮前輩。” 南宮烈冷哼一聲,未開口但雙目滿是不屑模樣。宇文山指著勞愛一旁的白髯老者,又道:“渭河釣叟成浩成前輩。” 勞愛回頭看,早聽得成浩哈哈一笑,道:“什麼前輩不前輩的,我們全是老古董,早該被後浪推入土了呀!”勞愛點了頭,抱拳一聲:“成前輩往後多指教!” “渭河釣叟”成浩道:“指教不敢,指望你那青龍會別找我老成的麻煩,我老成就算阿彌陀佛了。” 他的這句話令勞愛一怔,若是換成別的場合,她必然要追問下去,因為青龍會又為什麼會找他成浩麻煩?這時一桌之人打個哈哈……宇文山又指著一錦衣老者,道:“這位是狼山風家寨寨主,風雷風前輩。” 勞愛心中又是一愣 風雷早呵呵笑道:“風家寨小地方,不足掛齒。” 勞愛知道此狼山非西涼境的狼山,見這姓風的長了個大光頭滿面紅光,頷下一副山羊胡,單只見他面前另外擺的菜餚,就知這位老兒是個回回。 勞愛抱拳施禮,道:“風前輩。” 風雷的笑意有些僵,牛蛋眼翻兩翻未說出話來。早聽得宇文山又道:“這三位是我親家翁與我這新過門的媳婦兄長。”勞愛也只是點點頭,並不太注意另外三人。 “鐵臂猿”宇文山介紹完,卻故意的問:“賢姪女這是從六盤山下來的?” 勞愛一笑,道:“青龍會未曾接到宇文伯伯喜帖,姪女是走在半道上聽人傳說才儘快趕來的。” 宇文山心中暗想,你以為老夫不知道你這丫頭剛從大雁堡掠了一票歸來呀! 邊舉起酒杯又道:“來,大家幹!” 不料勞愛已不再取杯,她冷冷的露出一副孤傲模樣來,令在座諸人全一怔 宇文山放下酒杯,道:“說來可惜,本來這種場面應該是你……”不等宇文山說下去,勞愛伸手一攔,道:“不用再說了,我知道辜負宇文伯伯了。”宇文山一聲嘆息! 不料勞愛伸手入懷取出個錦袋。 那錦袋巴掌大小,做的十分精巧,宇文山一見全身一震,雙目直視著儀態大方、不卑不亢的勞愛。緩緩的,勞愛站起身來,道:“宇伯伯,我們藉一步說話。” 宇文山道:“有什麼話何不等酒席完了以後再說?” 勞愛搖頭,道:“請恕姪女坦白說一句,剛才的一杯酒是代表我慘死的爹喝的,現在……”宇文山道:“難道現在你就不願再喝宇文伯伯的酒了?”勞愛淡然一笑,道:“自從我爹慘死西涼,我已通令青龍會的人在外不准喝酒,我當然也不例外,宇文伯伯多多包涵!”在座諸人無不面面相覷! 但誰也不願再說什麼,當然在大夥的心中,只覺得這勞愛不該在這時趕來湊熱鬧。 連另外三個宇文山的親家,心中也在嘀咕 這算什麼了? 伸手一讓,勞愛又道:“這是姪女的要求,姪女尚有要事待辦,不能在此久留,宇文伯伯,可否藉一步說話?” “鐵臂猿”宇文山心中一千個惱火,他也只有施把勁的硬是按捺下來! 點點頭,宇文山起身道:“跟我來!” 勞愛再次向座上各人抱拳施禮,道:“失禮。”說完舉步跟著宇文山走向正廳後面而去。背劍大漢大元也緊緊的跟在二人身後面。 望著三人走去,“瘟神”南宮烈冷哼一聲,道:“這女娃兒心高氣傲,比她老爹還可恨!” 不料這時候有個青衫年輕人走過來,他一徑到了新郎官宇文長江身後,低聲道:“可就是那賴婚的賊婆娘?” 宇文長江點點頭,道:“南宮兄,別惹她,不知她要同我爹說什麼呢!”南宮烈冷冷望著自己兒子一眼,道:“你想幹什麼?” 南宮北道:“爹,兒子看不順眼。” 南宮烈沉聲道:“你看她不順眼,可是青龍會你有本事對付?”他一頓,見兒子一怔,怒道:“滾回去吃你的酒去!”南宮北心中著實憋了一口怨氣,滿面冷傲的返身又回到另一桌上去。 正廳後面,宇文山的書齋裡,勞愛並未落座,她十分恭敬的雙手把一個錦袋交在宇文山的手中,道:“這是當年宇伯伯與家父換帖信物,其中尚有伯伯的生辰八字,現在請伯伯將家父的信物交姪女帶回!”宇文山一怔,道:“雖不結親,兩家情意仍在,姪女怎好如此?”勞愛心中決定的事,她是絕對不輕言收回的。 淡然一笑,勞愛道:“希望有一日姪女能登門謝罪,只眼前 ”宇文山一嘆,道:“我知你的心,可是在怪我未及時為你爹報仇了?”沉重的搖搖頭,勞愛道: “青龍會幹的本就是刀口上舐血的生活,挨殺挨刮那原本是意料中的結局,姪女從未想到報仇之事,更何況假手他人了。” 宇文山點頭,道:“好!有姪女這句話,老朽便放心了。”伸手接過勞愛手上的錦袋,他的雙目似有著怒火。 勞愛心中十分複雜,因為她做了個不是老爹遺命的事情,是對,是錯,只怕難說了。 匆匆的從一個箱子中取出個純金盒子,宇文山雙手交在勞愛手上,道:“這就是你父在與老朽換帖時候的信物,你好生收下吧,裡面的……”勞愛沒有看,立刻放入懷裡,面上呢 面上立刻換了副冷傲模樣,道:“宇文前輩,勞愛這就告辭了。” 口吻不對,口氣已改 伯伯變成了前輩,姪女變成勞愛? 宇文山一愣之間,發現勞愛已走出書房,不由得當場怔在書桌邊 等到宇文山追出來的時候,勞愛已與大元二人走出大廳,目不轉睛的朝著尚武山莊外面走去。 也就在這時候,尚武山莊大門口突然有個帶客人的莊丁高聲叫道:“天水黃衣社關當家的到!”黃衣社三字令走在莊門附近的勞愛一震,舉目望去,只見一個鐵黑色面孔大漢,挺胸凸肚,一搖三擺的直往正廳這邊走來。 有個莊丁哈腰在前直讓路不迭。 姓關的人稱“黑駱駝”,正是天水黃衣社的當家的。 就在莊門內,關雄遇上勞愛,二人這是第一回見面,姓關的見勞愛面色陰寒的走出來,她身後又跟了個背劍大漢,不由對勞愛多看了幾眼。 這時莊院中有不少人認識關雄的,全站起身來招呼,幾聲哈哈過後,勞愛早走出尚武山莊了。 “黑駱駝”關雄剛剛走上正廳廊上,宇文山已哈哈笑著迎上前來,道:“宇文山何德,小兒何幸,竟蒙關當家的親自前來道喜,快請上座。” 關雄回身指著早已走遠的勞愛,道:“宇文兄,剛才關某莊門遇上個女子,她是幹什麼的?怎的透著一臉的不高興?” 宇文山一笑,道:“她呀!是我一個換帖兄弟女兒,吃了一杯酒說是有事就走了。”他一頓又道:“別管她,我們入座喝酒去。”其實宇文山心中也在猜疑,勞愛這種作風還真有些像他爹勞壯的模樣,難道她懷疑她爹的死……兩年多來,勞愛從不提她爹死的這碼子事,江湖上人盡皆知的是她為了青龍會才一力承當起她爹留下來的這付相當沉重的擔子。 青龍會幾近上千口人要吃飯,勞壯一生心血支撐起來的青龍會,絕不能因為這樣就煙消雲散。 勞愛以為,女的又怎麼樣,爹就自己這麼個女兒,有道是人為一口氣,佛爭一爐香,自己偏就要做出個名堂叫大夥看看。 兩年來,她還真做了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青龍會更見興旺了。 現在 勞愛十分輕鬆的離開了尚武山莊。 她也匆匆的離開駐馬鎮。 這處山峰上的烈日在散發出蒸人的熱氣,但勞愛卻並不覺得什麼,了卻一樁心事,自己便可以放手去策劃一切了,那是她的下一個步驟。 也是她計劃中的一次行動 隴山的長青門,哼!南宮烈你等著瞧吧! 猛回頭,他問跟在身後的大元:“韓彪他們也該趕回六盤山了!” 大元恭謹地道:“是的,他們昨日就該趕到了。” 勞愛道:“這樣我們就得連夜往回趕路了。” 越過一道河,勞愛與大元正走到一條山道上,不料身後面響起了馬蹄聲…… 馬蹄聲是急驟的,像擂鼓,因為聽起來十分有節奏感!不過勞愛連回頭看一眼也沒有。 |
第03章 六盤山青龍會
馬蹄聲已在身後三五丈遠了,勞愛這才冷冷的對跟在身後的大元,道:“看出哪條道上的?” 大元冷笑道:“吹牛說大話的人來了。” 就在這時,蹄聲突然停在二人身後,馬上人沉聲道:“青龍會的賊女,別走了。” 猛回頭,勞愛星目暴射出懾人的精芒,旋即淡然一笑:“閣下罵誰賊女?” 嘿嘿一聲笑,馬上青衫年輕人道:“不是罵你,而是你根本就是個女強盜,對吧!”勞愛未開口,背劍大漢大元早戟指馬上年輕人罵道:“什麼東西,簡直的不知死活,滾!” 又是一聲冷笑,馬上年輕人道:“滾?”邊翻身緩緩下得馬來,“嗖”的一聲,一把非刀非劍的鋼刀已拔在手中,“總得叫南宮大爺見識見識你們的能耐,才能掂出你小子夠不夠格說這‘滾’字來!”勞愛不屑地道:“你走吧,我們還有正事要辦。”說完回頭欲走!不料年輕人騰身而起,一個上空跟鬥,人已擋住勞愛二人去路,只聽他沉聲道:“想走?” 勞愛冷冷一哼,道:“你不就是前晚在酒樓上酒言酒語說大話的幾人中之一嗎?” 年輕人道:“絕非酒言酒語,否則也不會追來了。” 勞愛又道:“長青門的少門主?” 年輕人一挺胸,道:“南宮北就是我。” 勞愛忽的仰天一笑,道:“隴山的青衫羽士就是閣下了?” 南宮北道:“道上兄弟們送的雅號,如今出自你口,南宮北突覺有些刺耳,你不配說。” 勞愛並不發怒,淡淡的又道:“那晚上你們有五個人在酒樓上談笑罵人吧!” 南宮北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勞愛似是無奈的搖搖頭,道:“背後罵人的話總是傳的快,所以我當晚便知道了。”南宮北冷然一哼,道:“你知道又怎樣,南宮大爺不是找來了?” 勞愛十分平靜的又道:“你們五個人,除了宇文長江與你閣下之外,可否告訴我另外三人是誰?” 南宮北嘿嘿一笑,道:“你真想知道另外三人是誰?” 勞愛道:“難道你不願意告訴我?” 南宮北手中那支尖而窄的鋼刀一舉,道:“可以,但卻在你我交手過招之後。” 勞愛一嘆,道:“這又何苦呢?午間我尚同令尊一桌共飲,半日不到就同南宮前輩公子動手,這是說不過去的……”哈哈一笑,南宮北道:“提起午間事大爺就有氣,你那種倨傲粗暴,飛揚跋扈態度,幾曾把各位前輩放在你眼,今被大爺追上,少不得叫你知道長青門的厲害。” 勞愛面色突的一變 她變得孤傲而又冷峻,宛似冰山冷窟中走出來的樣子,陰寒的一哼,道:“本不與你計較,因為你仍然不明白一個握刀之人應有的修養,你以為握刀之人是專為殺人的?錯了,天下最懂得握刀藝術的人,他們時刻皆為自己的血肉生命做著掙扎與保護,掙扎就不斷的砥礪自己,磨練武功,保護的最佳途徑就是絕不輕易拔刀。”她一頓,又道:“就算是一知半解的人也該明白我的這番話吧,你說呢?” 南宮北一聲哈哈,道:“聽起來有道理,細琢磨你是在放響屁,你是什麼玩意兒,一個女強盜,洗劫殺人越貨的女匪,竟也會口吐三字經數說一番道理出來,你唬誰呀!” 猛然一哼,勞愛道:“我這裡好話說盡,你哪裡死不悔改,這就怨不得別人心狠手辣了。” 南宮北怒罵道:“什麼東西,空有一張美麗的女人皮,你拔劍吧!”勞愛搖搖頭,道:“你不配!”邊對大元道:“把他捆回六盤山!”說完立刻調頭往前走去,對於迎面站著的南宮年她竟是看也不看一眼。 大元未拔劍,因為那劍是當家的兵刃。 好大的一把剪刀,足有尺半長,兩寸寬的剪刃,宛似夾子般一閃而迎上南宮北的細鋼刀上。 就聽得“ ”的一聲脆響中,南宮北右手一震,奮力把被夾剪的刀身往外拔,就在一陣沙沙中,刀剪之間立刻發出一溜火花碎茫。 向後躍退一丈,南宮北忙低頭看自己的那把細鋼刀,邊破口罵道:“王八蛋,你豈配同南宮大爺動手!” 大元早暴喝道:“小狗頭,這時候論他娘的什麼身份,掏出本事來才是要緊呢!”鋼剪一挽又圈,騰身上躍兩尺餘,半空中猛的剪朝下壓去,直往南宮北的頭上插去。 大元手上的巨剪,那是刀叉剪皆可運用的利器,別以為他是替勞愛背劍的,論本事,他並不比余唐韓彪祈老八三人差,即算每次青龍會的行動中,常跟在勞愛身邊的二十幾人中,也首推大元武藝為最。 現在,勞愛的人已走去十幾丈外了。 她走的可輕鬆,因為她連回頭看一眼也沒有,光景是一副幹我何事模樣! 細鋼刀暴劈向上,南宮北一聲斷喝,道:“你找死!” “咻”聲相連中,他已在頭頂布下一道刃網,上身斜傾中,順勢又踢出一腿 那是踢斷大元退路的一腿,既陰又狠,顯然逼對方非一頭衝上他的刃芒激流中不可。 暴戳的巨剪中途突然分開,剎時變成兩把尖刀,只在一陣交互劃擋中,便見一股血雨飛濺,南宮北手中細鋼刀早“當”的一聲落在地上。 擰身落在地上,大元冷冷的望著雙手抱緊自己淌血右腿的南宮北,冷冷道: “娘的,你並不怎麼樣嘛!”口中“ ”不斷中,南宮北怨毒的逼視著兀立在面前的大元,罵道:“狗東西你給大爺記住,這一刀之賜我會連本帶利的再找回來的,你躲不了賴不掉的。” “ ”的一聲,雙刀又合成了利剪一把,大元輕鬆而又瀟灑的反手插回腰帶上,冷笑道:“娘的老皮,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衝進來,你小子真的以為我們青龍會當家的是您你喝罵的?呸!就算午間吃酒的那幾個老東西,他們哪個也不夠個兒,何況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你以為你是長青門少門主就想啃天吃地了。”邊彎腰拾起地上南宮北的細鋼刀,大元細看一下又道:“娘的,我怎麼說一下子未能剪斷,原來是把寶刀呀!” “咻”的一聲,細鋼刀已飛過南宮北的頭頂。正在痛的汗水涔涔的南宮北,突覺頭頂一涼,頭巾連著頭髮竟被寶刀削去,不由叫道:“你想幹什麼?大爺已被你這可惡的奴才在腿上刺了個血洞,難道……”大元冷笑連連道:“你小子難道忘了我們當家的命令,捆你上六盤山呀!”南宮北一聽怒道:“老子不去六盤山,難道她想招大爺去當養老女婿呀!”大元在咬牙切齒,掄起右掌,好一陣劈手大耳刮子,直打得坐地上的南宮北口吐鮮血,牙齒掉了兩顆。一手摀著腫脹大臉,南宮北已說不出話來。 早聽得大元戟指南宮北,道:“塌鼻豬嘴大板臉,跟你爹長樣一般的活脫是頭豬,竟還口沒遮攔,如再口出狂語,小心大爺碎了你!”南宮北這時才體會到自己是面對的強盜,絕不是隴山一方百姓。 於是,這回他真的緘默了。 人一靜下來才會仔細想。 南宮北這才真的心中大叫自己蠢,為什麼一個人要逞能的一馬追來呢? 他見大元自身上抽出一根細繩來,顯然是要用來拴自己了,忙叫道:“你真的要把我拴上六盤山?” 大元道:“這回你放心,我不會叫你傷腿的人走路的,你不是騎來一匹馬嗎?” 說著,抬腿一腳把南宮北踹翻在地,大元已極其熟練的把南宮北雙手反捆起來。 南宮北狂叫道:“不,我不去六盤山,你們不是想知道那晚酒樓上另外三人嗎?我告訴你們就是了。” 不料大元雙臂用力,早把南宮年托在馬背上,道:“你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還是到六盤山去說吧!”蹄聲再次的響起來。 只是這次蹄聲是緩慢的、有致的往前趕去。大個子大元一手挽著韁繩走在馬前面,南宮北就坐在馬上不時的望著自己右小腿,血仍在滴,滴在馬肚皮上,然後再滴上地……咧著大嘴巴,南宮北道:“大個子,你是人不是人?” 大元不回頭,只淡然地道:“爺是天底下大大的好人。” “啞!”南宮北罵道:“天底下的好人死光了也輪不到你小子。” 大元並不發怒,他輕聳著寬肩,道:“青龍會的哥們講義氣,青龍會的哥們也輕生死,你小子如果拿青龍會當強盜,那就大錯特錯了。”仰天哧哧的一笑,南宮北道:“奶奶的,西北道上誰人不知青龍會是一群強盜,強盜會是好人? 哼!” 大元淡然地道:“別人愛怎麼說那是別人的事,大爺心中,青龍會全是好樣的,準沒錯。” 南宮北怒道:“既然你口口聲聲稱自己好人,那麼南宮大爺問你,為何見大爺流血不替大爺加以包紮呢?” 呵呵一笑,大元道:“娘的,你拐彎抹角的原來是想要大爺替你包傷呀!” 南宮北未再開口,顯然他是承認了。不料大元仍然大步走地道:“那點傷是會叫人痛的受不了,想也想得到,一傢伙戳在小腿骨上,當然是痛上心頭了,不過那可要不了命,當然流點血是難免的,可也不會流太多,你咬咬牙撐著點,如果想困就閉閉眼吧!” 南宮北大怒,道:“你真不是東西,王八蛋,你這叫謀害人呀!”大元猛回頭,先怒後笑,笑得南宮北一哆嗦。早聽大元道:“好吧,老子今天慈悲一回。” 說著走到南宮北右面,伸手托住南宮北受傷右小腿,“沙”的一聲撕開褲管來,也又“嘖嘖”兩聲又道:“是還在流血呢!” 於是,就見大元彎腰自地上抓起一大把黃土,施力的摀到南宮北那受傷的傷口,笑笑,道:“糊住了,這下子該不會流了!” 其實大元抓的那把黃土中有不少粗砂,再經他在南宮北的傷口上有意無意的猛捺又搓的,早聽得南宮北“啊啾一聲,罵道:“啃你老奶的,把你的手拿走!” 大元故示一怔,道:“可好,這年頭果真好人難做,我們還是上路吧!”前面,勞愛的人早已在半裡外了。 黃土高原的背面,一望無際的祁連山,波浪形的綿延何止數百里,巍巍然似是阻隔了黃土高原的蔓延 現在,勞愛三人已到了一處山口,附近有一大片深莽松林,中間正有一條青石板山道迴轉延伸到那座看來似是第三道巨峰的險峻大山上,這座大山半峰腰處,隱隱的似有一條“之”字形山路盤繞其中,望去,活像一條巨蟒在盤繞著,路艱山壯,雄踞天際,傲岸的雄視著遠方 遠方那淒迷的黃土高原。 是的,這裡便是西北高原的六盤山,也是青龍會的總堂所在地。 繞著迴轉的青石山道往上盤,未及半裡,突然從林子裡衝出八個黑巾包頭壯漢,他們見是當家的回來,立刻倒提手中鋼刀並肩施禮:“當家的好!” 勞愛一揮手,道:“辛苦了!” 繞過矮林危石,突見前面一塊平坦山坡上有三間大茅屋,正有個年青人用刈刀切草料呢。見勞愛三人回來,忙上前見禮。 大元回頭對馬上的南宮北道:“下來吧,我的南宮大少爺。” 南宮北望望四周,道:“這是什麼地方?”冷冷一笑又道:“該不會是你們青龍會的總堂口吧!” 勞愛卻對大元道:“關入石洞,著人好生看牢。” 大元立刻點頭,道:“這小子絕跑不了,當家的儘管放心。” 南宮北看勞愛沿著山道走了,是往另一條山峰朝西走去的,隱隱然兩峰之間似有一道吊橋。 切草料的年青人已拉著南宮北的馬走入那大茅屋子裡,原來這兒盡是青龍會的馬匹。 不錯,兩峰之間是有一道深溝,望向斷崖對面,那似是比這面要高,有一大片楊樹林子,高矮不等的長在那錯綜奇形的巨石間,看上去令人有著登仙脫塵的感覺。兩邊接連的便是一條長幹相連橫木成排的拳粗纜繩吊橋,這座懸空吊橋共分成三層巨纜,上面兩根,底部兩根,寬約一丈,長有二十丈,一個人走在上面如遇山風吹襲,便使這吊橋晃呀晃的十分嚇人,但如果人多走在上面,反倒是不覺得晃動。 過了這吊橋,啊!好寬的一條山道展現在眼前,那是人在對岸所看不到的一條山道。 這山道的兩邊五尺內,全是種著奇花異卉,這些是勞愛當家以後才栽種的,終究她是個女人嘛! 附近又見一隊黑巾漢子走來,各人抱刀向勞愛施禮。就在這時候,遠處已見余唐匆匆走來。 勞愛點頭招呼中,那余唐已笑道:“當家的可回來了。” 勞愛指著余唐胸前,道:“你那傷勢如何了?” 余唐咧嘴一笑,道:“這點傷算什麼,已經結痂了。” 勞愛又問:“祈老八與韓彪他們呢?” 余唐道:“他二人忙著清點東西,直到昨日才算完畢,正等著當家的回來決定了。” 勞愛沒再說什麼,匆匆的進了一片松柏巨林,轉了個山彎,便有一大片足以令人驚異的奇景出現,只見有個橢圓的圍牆,全是紅磚砌的,高可丈五的圍牆上面,尚鋪設著綠色的琉璃瓦。 圍牆內一排排橫著建起的小瓦屋足有十二排之多,最後面卻是個大閣樓,那閣樓高三層,而下面一層還有廊柱,細看之下,敢情是雕梁畫棟,十彩壯麗,恁誰也難以看得出這深山半腰上還有這麼一處高大宏輝的樓閣。一棵奇大的巨柏下面,便是青龍會堂口的那道大門,巨大的石獅子,獅口中的石球拳頭大,正蹲坐在門兩邊厲烈的怒視著前方。 走入大門,勞愛見兄弟們一批批的正在一排排住的屋子前面小場子上比划拳腳呢。 這時祈老八與韓彪也走上前來,道:“當家的回來了。” 勞愛點點頭,道:“我娘與小弟他們……韓彪笑道:“老夫人也正念叨著你呢。” 勞愛稍作思忖,立刻對韓彪三人道:“叫石總管帶著細目帳冊,我先回後宅馬上來!”祈老八三人忙點頭,余唐道:“我等在前面廳上恭候了。” 勞愛點點頭,立刻快步走向最後面的那座大高閣樓來,她人尚未到,便聽得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傳來:“姐!姐回來了!” 勞愛忙上前把這小男孩抱起來,邊頻頻在這男孩子面上親著,道:“阿正,你好呀!” 那個小男孩看來不過五六歲,紅嘟嘟的一張圓面孔,兩只滴溜圓的大眼睛,他雙手挽著勞愛脖子,笑道:“我好,媽也好,就是很想你,你去哪兒了?”突聽得閣樓第二層上一個老太太伸出頭來,叫道:“是勞兒嗎,欸! 回來就好。“ 勞愛仰頭叫道:“媽,你老人家好吧!” 勞夫人道:“如果你守在這兒不出去,媽就更好了!” 語氣透著辛酸,是的,自從勞壯慘死西涼以後,青龍會的重擔就落在勞愛身上,但她終究是個女流,統領這近千名青龍會兄弟找生活,那該談何容易。 然而勞愛卻從不在娘的面前提這些,每次回來,她總是面露著開心,小弟才五歲多,往後的日子還長呢,有什麼好愁的? 匆匆的登上閣樓,二樓上母女相視一笑中,那勞正伸手對勞愛,道:“這次姐姐怎的不給我帶糖回來呀!” 勞愛笑道:“等姐姐前廳回來,自然有你的糖吃。” 勞正一推,道:“那你快去呀!” 勞愛候機站起來,道:“媽,他們還正等我去呢!” 勞夫人一揮手,道:“你去吧!別叫他們久等。” 拍拍勞正的頭,勞愛道:“等著,準有你吃不完的糖吃。” 於是勞愛又匆匆的走下閣樓來。 這時候的青龍會總堂口,正面一塊木匾上不是的什麼大字,而是雕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青龍,有一張斑額虎皮鋪在進門地上,十把羅圈大椅子分兩邊的排列著,每張椅子上鋪的錦段繡龍坐墊,正面座椅後面的壁上,正掛著一張人像,這人像是有一人高,金剛怒目,威風凜凜,一手提刀一手扠腰,偏頭直視遠方,一副傲岸之氣 是的,這人像便是勞愛的爹,青龍會的老當家勞壯。走入廳前,門口已有人高聲喝道:“當家的到 ”廳內立刻一陣衣袂抖動聲! 勞愛大步走入正廳上,她並未坐上正面她爹常坐的那張虎皮交椅上,只是在一旁另一張椅上舒適的坐下來。早見一個粗漢子快步走上前去:“當家的,屬下給你問安!” 勞愛卻回頭問祈老八,道:“先把你從司馬玄家煙囪內找到的一包東西拿來我看看。” 祈老八忙對一邊的壯漢道:“石總管,我特別交給你的那個藍布包呢?快拿來請當家的過目。” 石總管點頭,道:“我這就去取來。”邊雙手呈了個摺子到勞愛面前又道: “這裡是清單,當家的你請先看看,屬下這就去取那個藍布包來。” 淡然的,勞愛接過摺子隨意的望了幾眼,就把摺子往桌面一放。 正在這時候,那背劍大漢大元已匆匆走來,道:“南宮北已押入第二道石洞內了。” 勞愛點頭,道:“別少了人家吃的喝的。”祈老八一聽,笑問道:“南宮北又是誰?” 冷冷一笑,勞愛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余唐一怔,道:“可是與長青門有關?” 勞愛道:“何止是有關,他根本就是南宮烈的寶貝兒子。”此言一出,廳上一陣驚異中,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不旋踵間,石總管已雙手拱著一個藍布包袱走來,坐在廳上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那包袱上。 石總管恭謹小心的把包袱往勞愛面前放下,還小心的解開來……於是,只見一屋彩芒金光閃耀,足有半個面盆多的珠寶金飾玉器珍珠瑪瑙翠雕,看的場中諸人全直了眼 勞愛更似緊張的伸出雙手在這些寶物中一陣檢拾,她似是在尋找什麼,只見她看的十分仔細。 就在一陣翻看之後,她突然全身一陣鬆弛,口中輕呼了一口氣而閉起雙目來……一旁的石總管輕聲問:“當家的,可要屬下把這次運回總堂來的所有物件,向當家的詳加報告?” 勞愛睜開雙目,環視在場各人一眼,道:“糧秣馬匹牛羊外,金銀財帛以一半分給兄弟們,各位有何意見?” 彼此互望著,誰也不會有意見。 韓彪抱拳,道:“當家的,你怎麼說,咱們就怎麼著。” 勞愛對於桌上的一堆寶物宛似不見的長身而起,對石總管道:“馬上清點,該如何分賞你知道,就不用我再多說了,完了快替我備匹馬,明日一早我還得上路呢!”一旁的余唐忙問:“當家的要出門?” 勞愛點點頭,卻對石總管又道:“通告大夥,分賞以後青龍堂設席慶功三日,三日後要大夥好生養息,就等我回來行動了。” 石總管點頭忙應著! 祈老八卻又對石總管道:“連大元的馬也要備上,可別忘了。” 青龍會的人誰都知道大個子大元是勞愛的跟班背劍的,那大元原是個孤兒,五歲那年被勞壯抱回六盤山的,這以後勞壯又教了大元一身武功,大元知恩圖報,早已下定決心把自己當成了勞家的人。 如今老主人被人亂刀殺死在西涼,連兇手是都不知道,無奈何,這才一心跟著勞愛。 這時勞愛搖頭對石總管道:“我一人下山,大元也要歇幾日了。”說完徑自走出正廳回後面的大閣樓去了。 現在,六盤山的青龍會可真夠熱鬧的。 遠處山風送來了酒肉香…… 當然,山風也吹來了陣陣的歡笑叫鬧聲。 有一匹馬,早已在六盤山的前寨那三間大茅屋前的鹿場上套好了轡具,就等著青龍會當家的了。 緩緩的走出青龍會那座大圍牆門,勞愛回身對石總管、余唐、祈老八、韓彪還有大元與小弟勞正等一行,道:“青龍會關起門來熱鬧幾日是應該的,可也不要鬆弛戒備,記住,打虎的人統得防著被虎噬。” 祈老八笑道:“當家的只管放百二十個心,青龍會敞著大門也沒人敢闖進來。” 勞愛十分不快的瞪了祈老八一眼,道:“歷來太多‘大意失荊州’的實例,青龍會的六盤山並非是固若金湯,別忘了我們是幹什麼的!” 祈老八一愣,忙點頭笑道:“是、是,當家的說得對,小心無大錯嘛,哈……”石總管忙又問道:“當家的準備怎麼收拾那南宮烈的兒子?” 勞愛冷笑一聲,道:“越來我越覺著他有用處,你們好生看守著,等我回來以後再商議如何做法。” 余唐粗聲笑道:“隴山那面派去的人尚未轉回來,我老餘已是迫不及待了,哈……”勞愛俏嘴一撩,道:“把你傷養好,也就在這十天八天了。”說完彎下身來一把抱起小弟勞正,又道:“勞家就是你這麼個根了,欸,只可惜你來的太晚了。” 勞正睜著一雙大眼,雙手只把姐姐摟得緊緊地道:“姐,你要快回來喲! 還有我愛吃的糖葫蘆呀!襖桶 焓峙 爬駝 哿常 Φ潰骸敝灰 閭 埃 允裁慈 小!襖駝 械潰骸澳鎦 牢易罟粵耍 褂惺 芄芩 且倉 饋 狽畔呂駝 桶 Φ潰骸盎睪竺嬡 桑 饒隳兀 ? 那勞正真聽話,立刻回身跑進去了。 一行人把勞愛送至吊橋邊,只見大元早走上前,道:“當家的,我還是以為應該由大元陪當家的走這趟。” 勞愛搖頭,道:“這用不到,你好生在總堂歇幾日吧!” 大元道:“我不累,如果不叫大元跟去,只怕這幾日我會歇不安穩呢!” 韓彪這時也道:“還是叫大元跟去吧,當家的不是久未去看看我們青龍會的幾處分堂嗎?那就順道去察看不是很好嗎?”勞愛道:“幾處分堂是要去察看,但那要等隴山行動以後,各位是知道的,我從來不把幾件事情攪和著辦,一件事情辦完了才去考慮另外一件,這樣也好集中精神。”石總管道:“我陪當家的去前山,馬匹乾糧全備在那兒呢!”勞愛點點頭,當先走上吊橋。 石總管在勞愛身後低聲,道:“這次從大雁堡弄回來的東西,雖說只分給大夥一半,可也每人約摸著合計一下也足有個百二八十兩銀子的,可夠這群老小子們樂哈上一陣子的。” 勞愛道:“兄弟們流血拚命,這點銀子也是他們應得的。”石總管忙又道: “關於珠寶方面,總堂已存放不少,當家的準備如何打算呢?” 勞愛道:“也要等隴山這件事完了以後再處理。” 適時附近早有一小隊巡山兄弟走來向勞愛問安。大茅屋前面,兩個年輕漢子正侍候著一匹棗色大馬,見當家的走來,早見一人在馬側單膝一跪,就等勞愛登著他的一膝上馬了。接過絲韁,勞愛擺手叫那人站起來,自己躍身上得馬背,低頭對石總管道:“著人告訴長安第一分堂展飛,要他快馬回總堂來一趟,我有要事要對他說。” 石總管點頭應道:“屬下立刻派人快馬趕往長安去。” 勞愛拍馬離開了青龍會總堂,她匆匆的趕往渭水河,因為那兒他必須要再去一趟。 現在,她到了渭水河,順著泛黃的河水望去,只見柳樹下面有條小船,勞愛一眼就看出小船上沒有人,她不由得怔了一下。 緩緩的下得馬來,勞愛拉著船纜上得小船,她仔細的看看小船上的一切…… 矮艙中一床舊棉被,伸手一摸是涼的,顯然沒有人近蓋過,再往一旁的小爐灶望去,也是沒有人時用過,但這艘小船一定是“包打聽”貝老九的準沒錯。 勞愛又跳到岸上,她向四下觀望,心中漸漸有些生氣,只聽她自語道:“準是替我擔心事,人已不知躲到哪兒藏起來了。”她似是有些無精打採的坐在柳樹下面,在鞍袋裡又取出一塊醬肉啃吃著。 突然,遠處有個頭頂寬邊大草帽的人往這邊走來,勞愛立刻精神一振長身而起。 不錯,來人正是勞愛欲見的“包打聽”貝老九。“包打聽”貝老九早哈哈一笑的叫道:“我老頭子打老遠便見這兒有匹馬,想著也知道準是姑奶奶你來了,我這才三腳並成兩步的急著趕來。”這一屁股坐在柳樹根上,伸手取下頭上大草帽,呼呼搭搭扇著涼的便還自腰間抽出個汗巾擦拭額頭上汗水……勞愛未說話,只把一塊醬肉塞在貝老九手上道:“先填飽肚皮吧!” “包打聽”貝老九也不客氣,接過醬肉就是一大口。勞愛又自水袋中取了些涼水來送給貝老九喝著,她這才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 一塊足有一斤多的醬牛肉吞下肚,貝老九這才順手折斷一把柳枝來。 勞愛一見,忙低頭望去,只見貝老九在沙地上畫起來,邊一點點的指給勞愛看,道:“我老漢再說一遍,當家的可要聽仔細……”說著,他樹枝指著。 圖前一段又道:“這兒是進口,有條五十來丈的山溝,兩旁別說是攀人了,就是連棵大樹也看不見的只有小枝椏子兩三株,全是光溜溜的懸崖絕壁似刀削,峭壁千仞如魔爪,一條羊腸山道三里長,過了這條山道,前面林深密青,全是高大松柏,潺潺小溪水聲傳來,只見一大片高大屋宇,那便是長青門了。” 勞愛道:“長青門防守的嚴不嚴?”貝老九喝了一口水,道:“嚴,怎麼不嚴,單就那條三里長的山道,就設有三道關口。”他一頓又道:“依我老頭子看,哪兒確實的易守難攻。” 勞愛沉默一陣,道:“除了地勢之外,還有什麼消息?” 貝老九一想,忙道:“對了,有件事情我倒是忘了向當家的說了。”勞愛忙問道:“什麼事?” 貝老九道:“前些日駐馬鎮的尚武山莊上不是娶媳嗎?”勞愛道:“這件事我早知道了。” 貝老九一怔,道:“你知道?” 勞愛道:“是呀!而且我還去吃了酒呢!” 貝老九驚異地道:“老漢聞得當家的也曾經是那宇文山的未過門媳婦,婚事被你主動退了,這件事在江湖上對你當家的褒貶各半,有的人說你當家的是為了青龍會而犧牲自己一生幸福,為的是老父的事業,青龍會的哥們更是由衷佩服你,那些說當家壞話的,卻以為你背約失信,照說你不會再去尚武山莊去的,但你怎會……怎會……”勞愛一笑,道:“我去,而且當然要去,因為那時候宇文山是我亡父的換帖兄弟,我是代表亡父去道賀的呀!” 搖搖頭,貝老九道:“你當家的在製造尷尬,我難苟同。” 勞愛道:“也不過只是不結親罷了,兄弟之情,朋友之義,彼此之間還是要顧及的,我不能叫人說成不義小人。”搖頭一嘆,貝老九道:“這麼說來,當家的一定遇見過長青門門主南宮烈了?”點點頭,勞愛道:“是遇見過。” 貝老九這才緊張兮兮地道:“這可好,你算惹上嫌疑了。” 勞愛已想到什麼了,她卻淡然一笑,道:“究竟什麼事情?” 貝老九道:“長青門門主南宮烈那個寶貝兒子‘青衫羽士’南宮北失蹤了,而且有人……有人傳言……說……”貝老九未說下去,卻雙目直視著含笑輕鬆的勞愛 勞愛嘻嘻一笑,道:“準是有人懷疑到我的頭上來了吧?” 貝老九點頭,道:“不錯,因為有人傳說那南宮北是追你去了。”勞愛道: “那便叫他們懷疑去。” 貝老九急道:“可是我曾遇到長青門的師爺方蠢,他正與兩個長青門分舵舵主舒適與白水文快馬趕回隴山,他們顯然是想以武力找上六盤山呢!” 勞愛這才寒下臉來,道:“想找死!” 貝老九道:“當家的不可不防呀!” 勞愛突然逼視看貝老九,道:“隴山長青門下究有多少人馬?” 貝老九道:“確切之數不清楚,但三五百八是有的,另外長青門有幾處分堂,一個在中原,另外三個在西北,那舒適與白水文便是從西北趕回隴山的。” 勞愛起身,道:“好了,我這就要回去了。” 貝老九起身又問:“當家的,那南宮北確實與你無關?” 一聲脆笑,勞愛道:“你以為呢?”“吧”的一聲,勞愛已縱馬馳去 後面,貝老九自語道:“我以為八九不離十的被你收拾了,可好,且看你們雙方去拚命吧!” |
第04章 青龍幾乎難過江
雄偉高大的棗騾馬,揚起四蹄宛如一陣旋風般飛馳在高原的黃土大道上,油光的馬身在四腿勁肌縱抽下閃閃發著光,一雙馬耳挺直的迎著前方,發出陣陣嘯風,就在一篷篷相連的塵土飛揚中,看去直如騰雲駕霧,帶著卯金扣的皮靴上面,全是一色的甲衣軟墊,燦爛的繡著一個栩栩如生的青龍,華麗極了! 馬上面,不錯正是勞愛,除了辦事以外,她是從來不騎馬的,即使是領著人馬卷襲某一個目標,她也是跟著兄弟們一齊走路,無他,證明自己是與兄弟們共患難,同死生而已! 烈陽當空,她的那把長劍正掛在馬鞍上,隨著棗騮馬的騰躍劍鞘發出七彩的光芒,英挺,威武地她正要趕回六盤山呢! 此刻,日頭正自西天斜照而來,午飯時的烈陽不熱,但卻有些許的沉悶。 粉紅色的短衫似已汗水濕透,而迎面風又帶著悶熱味道,連座下的棗騮馬也在大喘氣了! 高原一頭,又是陡峭峭的高原壁,金黃色的黃土官道,剎時又盤旋而下,矮林梢在兩耳邊呼嘯著,予人一種沉悶卻又亢奮之感! 坐在馬上,勞愛可想的多 是的,她也只有在這時候才會細想一段段片片往事,更利用這時候去籌思未來的行動。 西涼,那個奪去她父生命的西涼,三十八刀口全不相同,顯然是被五個以上施刀之人所害,他們究竟是誰?父親被發現的時候,他尚有一口氣在,但父親就是不說是被誰所殺,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幹上我們這一行的,這種事情應是理所當然的,不要為我報仇!”現在,勞愛也絕不提找什麼仇人,只是要繼承老爹的遺志,只要青龍會存在,她就要一波波地發展下去,她要以江湖例律在各霸主之間鬥爭下去,直到……她也想到青龍會的力量,自己一力承擔下青龍會當家之責,領導著青龍會一群血性漢子,胼手胝足,流血流汗的轟轟烈烈做著買賣,看起來是強盜作風,而實際上住在六盤山的那麼多戶鄉人也全受到青龍會按季的照顧,那不只是銀錢上的接濟,連著也受到了保護。 勞愛同她爹的作風是一樣的,她看不慣土豪劣紳與貪官污吏,因為這種人是天底下最狠毒的人物,他們的財富與權勢,哪一樣不是摻雜著人民的血與淚,就算是在這種人身上割取一些,又算得了什麼? 有時候勞愛也稍覺安慰的自我道:“黑吃黑嘛!誰見過青龍會欺壓良善的了!”每想到此,勞愛總是一笑搖搖頭……現在,她又想到,青龍會所對付的敵人了。 隴山的長青門,“瘟神”南宮烈,等著吧老小子,青龍會豈能等你找上門來! 於是,她又想到了被自己囚在六盤山中青龍會總堂的南宮北,南宮烈可就這麼個寶貝兒子,適巧他送上門來了,這真的是天意了……思至此,勞愛笑了。 蹄聲雷動中,不旋踵間她又拍馬直衝上另一高原,這些看似小山而頂上平坦坦的黃土高原,在渭水河邊一帶也特別多。 就在勞愛快要飛馬馳上這第二個高原頂上時候,迎面官道上有棵大樹下面,一個灰鬍子老頭兒,彎腰瘸腿的站在個西瓜挑子後面,有一隻眼睛瞎了,否則他又如何會用一塊藍布把右眼蒙起來? 這老頭聽著馬蹄聲忙轉頭望過去,正看到勞愛騎馬衝上高原來 高原上的青麥稍子似在泛黃,而老者把這些西瓜就在官道邊排放著,不論你是走上高原來,還是要下得高原去,這時候都會想啃上半個大西瓜解解口渴。 一馬衝上高原來的勞愛,她見一地大西瓜,也只是瞄了一眼,她甚至連賣西瓜老者也沒多看的拍馬已馳出很遠了。但她卻突然一攏絲韁,又拍馬馳回來。 這是生意上門,老者側著一只左眼瞧著馬上的勞愛,道:“姑娘要吃西瓜?” 勞愛邊下馬,點頭道:“替我選一個切開來吧!” 老者彎腰在幾個西瓜上面輕拍著,邊笑道:“渭水河的西瓜,全是沙瓤的,可甜呢!” 勞愛已走到西瓜堆邊,笑笑道:“大的吃不了,你選個小一點的吧!” 老者獨目一翻,忙把個半大不大約有七八斤重的西瓜抱起來往一個藍子里一放,秤了又秤的道:“八斤半五錢銀子。” 勞愛看著老者取刀把西瓜切開來,見果是沙瓤好瓜,立刻取出一塊碎銀,這才接過西瓜來走到一邊樹下。只見她先是伸手掏出西瓜中間的瓜瓤吃掉,然後把剩下的送在棗騮馬嘴巴下。 那馬立刻一陣啃吃,搖尾松身,可真夠舒坦的。就在這時候,那老者突自懷中抽出一條白布汗巾來,邊壓聲地道:“只西瓜一開,便有許多蒼蠅來,可惡!” 邊揮動手上汗巾在勞愛的另一半西瓜上面揮個不停……勞愛轉身一笑,道:“蠅子長的是順風鼻子,只一聞到使順著味道飛來了。” 那老者似無意卻有意的把手中白巾突的在勞愛面前一抖動,只聽得“吧”的一聲脆響! 勞愛尚未注意,正欲取地上另一半西瓜呢,突然一股沁鼻香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立刻便覺得腦門一脹 狠狠的拋向老者,西瓜尚在中途,勞愛已“嗆” 的一聲拔出鞍上長劍來,怒道:“你是誰?”刃芒卻在她的沉喝中快若流星般直往老者頭上掃去 猛的哈哈一聲大笑,老者閃光如電中,伸手抹去右眼罩,原來竟是裝扮的,勞愛心中更氣的喝道:“老匹夫,你究竟是誰?”她知道自己中了對方暗算,只怕轉眼間自己便再難支持下去,非倒在此地不可,為了爭取時間,先把這老者收拾掉才是。 於是,她那追魂大八式劍法立刻盡施出來。 不料對面老者卻是一味的東閃西躲,連手上握的西瓜刀也並不迎上來,邊還是一味的哈哈大笑……勞愛已感頭昏腦脹,難以自己了,她邊追擊邊喘道:“你不敢說出你的名號?為何用這下五門玩意?”老者左手又在面上一陣撕拉間,一臉的灰鬍子全變了,變得連勞愛也暗自一驚地道:“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心念間,她強自運功抵住迷香粉侵蝕自己,也厲叫道:“端木良,你好卑鄙,大雁堡我沒叫他們再追殺你,你就該遠處躲著去,不該……”不錯,這老者也正是遠從大雁堡趕來這兒一心要替大雁堡報仇的“雙刀將”端木良。 那日青龍會席捲大雁堡,端木良在見到大勢已去時候,忽然想起,欲其被殺死,何不留下有用之身找機會向青龍會的人下手,自己只要見機行事,不論是青龍會什麼人,自己見一個收拾一個,見兩個就收拾一雙,自己就在暗處下手,多少也能收回點老本來。 於是,他喬裝改變的來到青龍會人必經之地的這個高原上來了。 仰天一聲哈哈大笑,“雙刀將”端木良道:“什麼叫卑鄙?娘的老皮,那天一大早你們那些青龍會的王八蛋們玩姦施詐的弄開我們大雁堡門,那叫什麼個行徑?不錯大雁堡也是道上混日子的,可也從未有啃吃道上人的舉動呀……勞愛已長劍拄地,她咬牙怒道:“不管怎麼說,青龍會總還是正面拼殺,哪像你這狗東西,竟然用這下五門的迷藥害人,算得什麼道上英雄”呸!岸四玖計瓶諑畹潰骸閉庥 鄱 幟鬮葉疾還桓窆以謐彀蛻希 幕嵬鉸淙誦Ρ 棠痰模 斕紫祿褂星康磷猿樸 堊劍」菲 “勞愛已雙目迷惘的再難抵擋那股子,天旋地轉難以自己的沈重昏迷壓力了 她雙肩左右閃晃中,長劍遲遲不落在地上。 她手中只要有劍在,三丈外端木良就不敢向她接近,因為端木良還真的怕勞愛是裝出來的,只等自己一接近,她便突然向自己施出殺手,這種當他端木良是不會上的。 雙目已緩緩的閉起來了,但勞愛仍然不即倒下……這時連端木良也感覺疑惑起來了。 不由得伸手抽出那個白布巾細看一遍,自語道:“這女羅剎真利害,倒而不倒的她是怎麼挺得住的?” 就在這時候,“當”的一聲,勞愛手中長劍脫手,身子已開始左右搖擺…… 端木良一見,又是一聲哈哈大笑,道:“倒也!倒也!” “咚”的一聲,勞愛斜著躺在地上了。 拾起地上長劍,端木良看了一下,一腳把地上的勞愛踢了個臉朝上。 於是,勞愛的一張俏麗臉龐露了出來 長劍已揚,端木良的牙齒咯咯作響中,“嗖”的一劍往勞愛的頸上揮去 劍頭只差半寸便掠過勞愛的項上,但端木良卻冷笑一聲,自語道:“端木大爺不會要你如此輕鬆的死掉,老子總得折騰你個七葷八素而又死去活來,再送你上路!”一閃身,西瓜挑子籃內取出根麻繩來,又把自己的雙刀取出來插回腰上,急匆匆的把勞愛系了個四馬攢蹄送上馬背,自己也躍身騎在馬上。 “雙刀將”端木良似是胸有成竹的拍馬便往高原一處大樹林中馳去,回頭看,夕陽已落山,隱隱的一片霧氣氳氤中,只見駐馬鎮已是萬家燈火了。 活脫一灘稀泥似的,勞愛口中尚在囈語而又吐出白沫,但在端木良覺得,摟在懷中的勞愛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因為誰也想不到,自己今日竟然打了這麼一只大雁,這是連誰也不敢想的事呀! 已經進了這片方圓不過一里的樹林子,樹子裡有一處小廣場子,場子上有一半長著嫩草,伍家祠堂就靜靜的在這場子一邊。 這些祠堂有個剝落的大院門,三面圍牆,正面是三間大屋子,祠堂裡除了伍家的各代祖先人名牌神位之外,有張大桌前面擺了個大香妒,三幾個蒲團,並放在地上。“雙刀將”端木良騎馬直入伍家祠堂的院子裡。地上鋪的盡是灰磚,而灰磚已有不少破損,坑坑凹凹中馬蹄聲發出脆響。 廊柱下面,端木良把勞愛的棗騮馬拴上,望著地上的勞愛嘿嘿笑了一聲,這才匆匆走到院門前把門關起來。 一手提起地上勞愛,端木良把勞愛拋在一個大蒲團上面去,自己立刻到馬前解下鞍上吃的喝的來。祠堂內有的是殘燭火種,端木良早燃上一個放在案上,這才打開袋子取出吃的,邊仔細地把沉迷中的勞愛看了又看,心中大是高興……一連喝了幾口水,端木良突然一口吐在勞愛面上。勞愛“氨了一聲,搖著沉重的頭睜開眼來,不由全身一震,見自己仍被捆著,這才松了口氣! 斜身靠在案桌邊啃著勞愛袋中的醬肉,端木良冷笑連連道:“臭丫頭,你也會有今日呀!” 勞愛沉喝道:“你想怎樣?”邊雙手暗中運力,無奈何那根麻繩是新的,又是被端木良捆了個施不上力氣。 早聽得端木良道:“不怎樣,先姦後殺,如此而已!” 勞愛怒道:“你敢!” 端木良哈哈笑道:“有什麼不敢?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勞愛不由環視四周,道:“準是誰家祠堂。” 端木良道:“對了,這是伍家祠堂,高原上的伍家祠堂可夠荒涼的,十裡之內無人家,聽人傳說這兒還死過人鬧過鬼呢!”勞愛也知道這處祠堂,不錯,是很荒涼,祠堂後面還埋了不少伍家的人呢! 這次可真的完了,只這端木良忒也可惡,自己真的就這麼毀在他手? 心念間,勞愛道:“端木良,我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 醬牛肉自口中拔出來,他沒有咬一口的便是一聲大笑,咧著大嘴翻著斜眼,端木良道:“商量?這時候還談什麼商量的?” 勞愛道:“如果……如果你不糟塌我,那就隨我上六盤山去,我不會虧待你的。” “呸!”端木良罵道:“那‘大邪刀’司馬玄也未曾虧待我端木良,今日我是以復仇之心替大雁堡找回公道的,上天的安排,造化的巧合,你這女羅剎今落我手,你想我會輕言放棄的跟你上六盤山去當降將?門都沒有!” 勞愛道:“你不跟我上六盤山沒關係,你可以開個價,我以信物著你送上青龍會,他們絕對會照數奉送,你怎麼說?” “你還是省省勁吧,再多的銀子也擋不住你的這麼一身細皮白肉惹大爺眼紅,我們先就在這伍家祠堂內,顛鳳倒鸞的雲雨巫山一番吧!”勞愛大怒,道:“端木良,你果真無恥!” 端木良那塌鼻子一聳,道:“男女只單獨待在一起,奶的皮,還他什麼叫恥不恥的做了再說吧!” 說著,他彎腰提起地上勞愛,雙手又急為巧妙地把那根麻繩拴了個花樣,一邊已連在那個大石香爐上面了。 猛回頭,勞愛一口氣咬到端木良的手,卻被端木良“沙”的一聲扯下粉紅衫來……勞愛狂聲大叫道:“端木良,本姑娘絕饒不了你!” 而端木良面色一寒又笑,道:“那是他娘的下輩子事情,你不嫌說的太早了!”勞愛一急之下雙手反抓大香爐,揚起雙腳連環踢出十七腿,口中厲喝道: “端木良,你這畜牲不如的東西,你拔刀呀!”端木良就在雙手連連阻擋中,不怒反笑地道:“臭丫頭你認了吧,今天我二人就在這伍家祠當裡湊合著入洞房吧!” 勞愛真的是急出眼淚來了,她再也想不到自己會遇上這種窩囊事,真後悔大元沒有來。 “臭丫頭,老子倒希望你那股子殺人的狠勁這時候施出來,看看你的道行高,還是端木大爺的本事大。”說著,只見他奮力壓在勞愛身上。那端木良是個粗壯大漢,短粗如戟的胡茬子,便在他摟壓住勞愛的時候,伴著勞愛的啃咬而猛往勞愛的脖子根直磨蹭……勞愛的雙腿仍然是在下面交互的狂踢不已,但她越踢卻越叫端木良順利的用身壓在她兩腿之間 於是,勞愛真的是四肢不著力了。 端木良宛似一頭啃著一頭綿羊的瘋虎般,盡在勞愛的身上吻咬抓啃,口中尚且“嗚嗚呀呀”的發著囈語不停,這光景哪像是在為大雁堡報仇,簡直的把勞愛當成了自己的洩慾對像了。 勞愛已不再反抗了,她知道自己的處境,再反抗也只是徒增端木良的殘暴,她甚至在端木良伸手撕開她那綠色絲褲的時候,也不再有所反抗。 端木良心中大樂,以為在一陣瘋狂刺激中勞愛被征服了,如今真的變成了任人擺佈的小綿羊了。 他忽的哈哈大笑,道:“臭丫頭,你終究想通了是吧!只要你能叫端木良大爺稱了心如了意,這殺與不殺自然就有得商量了。”勞愛仍未開口 不開口表示她同意了。 端木良怎的會想到別的? 於是他嘿嘿笑著站起身來,匆忙的解下自己身上的衣褲來,光景是要在伍家祠堂的幾十個神像牌位前面,把蒲團當成了象牙床,大祠堂當成了花洞房,準備與勞愛共效于飛的鏖戰了! 一件件的衣衫被端木良拋在地上 端木良雙目在油燈的照亮中似在噴火,他喘氣有聲的望著蒲團上白如雪的勞愛發著呆……伸出一手抹去嘴角溢出的口水,雙手十指箕張中正待往下撲去呢,突然間,祠堂屋外一聲“嘿!”端木良一個哆嗦,忙厲喝道:“誰?” 連地上的勞愛也已聽到這聲“嘿”了。 於是,一陣喜悅湧上心頭,這真是最最可愛的一聲“嘿”,她又怎能夠錯過呢? 便在這時候,屋外又傳來了聲音,道:“好傢伙,缺德事做到我家祠堂來了!” 端木良早拉上褲子披上衣衫,一把雙刀已拔在手中。 只見他雙刀挽了個刀花,躍身已到了祠堂院子裡。勞愛本來是抱的希望很高,但他在聽了那聲音之後洩氣了,因為那聲音她十分熟悉,不就是“八爪神偷”伍大海的嗎?如果叫伍大海去偷件東西,當然絕無問題,但要他同這大雁堡的“雙刀將”端木良交手,只怕他不是個兒,憑他的本事,十招不出他便得躺下去。 端木良站在祠堂院子裡四下環視,大半個月兒把他那粗壯的身影拖拉得既細又長的貼在地面上。 “朋友,你該出來了吧,端木良在此候教呢!”突然間,祠堂外“咚”的一聲,那聲音起自右面牆外。 端木良清嘯一聲,長身而起,雙腳未在那高圍牆上跳,而人已落在牆外面。 便在端木良剛落下地,遠處又是一聲“咚”!端木良一咬牙,低吼一聲,道: “狗東西這片林子不大,你跑不了的!” 這時候祠堂內已有了變化,只見一個身材瘦小人影,一閃而到了祠堂內,燈光下他見了勞愛那副模樣,心中不由一怔,忙不迭的用匕首挑斷拴在雙手臂上的麻繩,邊搖頭一嘆,道:“勞當家的,那個王八蛋沒有得逞吧?” 是的,這人正是那個大齙牙矮子,江湖上“八爪神偷‘伍大海。 勞愛忙著把破衣褲穿上,道:“伍大海,你今來的可真巧,算是及時趕到呀!”伍大海一嘆,道:“說來慚愧,我本來在賭桌上玩了一陣子,不料昨夜一連的盡摸憋十,連飯錢全輸光了,沒法子只好趕回我們伍家祠堂好好睡上幾天養養霉運,準備東山再起呢……”沒等伍大海說完,勞愛忙伸手一推,道:“一邊躲著去,姓端木良的回來了!” 伍大海一怔,道:“我到梁上看熱鬧去。”話聲中他看長身而起,雙手往柱上一攀,人已爬高在橫大梁上了。 一把抓起地上長劍,勞愛冷冷的握劍坐在大蒲團上面,雙目噴射著熾熱的火焰直逼閃身進來的端木良。那端木良在聞得第一聲“咚”的時候,那是伍大海用半個破磚頭拋出去發出來的,第二聲正是端木良躍進圍牆時候,伍大海把另一塊破磚擲得更遠處,這樣才能使得端木良以為是人跑的聲音而追過去。 但伍大海在把端木良誘出祠堂以後,他方才看清楚地上的女子竟是青龍會當家的勞愛,心中自然也是大吃一驚的忙替勞愛把麻繩挑斷。 那端木良在樹林中好一陣奔追,以為來人必然逃去,這才忙又躍進祠堂來。 他絕對忘不了地上還拴著的勞愛。 但就在他走進祠堂,燈光下見勞愛雙手抱劍怒視著自己的時候,不由得全身一哆嗦,道:“你……你……”緩緩的站起來,勞愛道:“端木良,你是自己動手呢,還是我下手送你上路?”端木良雙刀一擺,怒道:“娘的老皮,不吃饅頭也要‘蒸’口氣,端木大爺也非是泥糊紙扎的,別把自己估得太高了。” 勞愛冷哼一聲,道:“我再說一遍,你想死得痛快,就自己抹脖子,如果由我動手,你會死得更慘。”端木良罵道:“先說說是哪個王八蛋壞了端木大爺的好事?”勞愛一聲冷笑,道:“天作孽猶可說,自作孽不可活,你為了替大雁堡盡忠,為司馬玄盡義,使用下五門手段,也尚可說得過去,千不該萬不該的你竟還出色迷心竅的來個先姦後殺,你這是觸了天怒的失去殺我的機會,這光景你又怨得了誰?” 厲吼一聲,端木良狂罵,道:“娘的皮,老子是在問你暗中攪和的是哪個狗東西,你為何盡在放閒屁!” 勞愛緩緩站起身來,道:“一個將死的人,有必要再去追問是何人妨礙了你的醜行?要我說你還是專心保命吧!” 端木良手中雙刀一豎,腳踏丁字,緩緩移向勞愛左側,他那只看來少個鼻樑的鼻子兩孔一直抖動不已 勞愛並未稍動,她甚至連劍也未出鞘的直視著祠堂外面那黑黑的院子。 供桌上的油燈在閃動,閃動在人影的移動中,那便是端木良的身影,而勞愛根本不用偏頭望,倒向一方的人影就讓她知道端木良的一舉一動了。 雙刀突然在燈亮下一閃間,只見端木良的雙刀一掃一劈,快逾電掣般匯集了交會的一束冷焰激流直劈向勞愛。長劍帶鞘前推中,勞愛的長劍便在這一發千鈞中“嗖”的一聲就猛然出鞘,剎時間油燈幾手閃光逼壓得搖搖欲滅。 勞愛一聲清叱,右手長劍一拎疾送中,“追魂七八式”一招“天外流星”,“嗆”的一聲直穿進端木良布下的刀幕中。 猶似狂風般的劍氣,直令端木良有窒息之感的急忙躍身後退不迭。 再次冷冷一笑,勞愛猛然拔身而起,一閃猝落,長劍挽起無數花芒,直把個端木良罩在她的刃芒中。“雙刀將”端木良也非弱者,他見勞愛撲來,人似躲在一層刃幕後,心中駭然,不及細想,早低吼一聲挫身蹲地,雙刀便在這時隨著他滾地的驚急旋身中,舞出一路刀法來,也將自己全身護祝勞愛長劍平掃中,冷冷笑道:“最好快把你那壓箱底玩意兒全施出來吧!”端木良便在一陣滾地揮刀中,斜刺里長身而起,口中大罵道:“臭**,咱們有得玩的。” 勞愛不屑地道:“你不配!”她話聲中,長劍暴劈如江河一帶,“嗖”聲不絕中,早把個端木良再次罩在她的劍鋒中。一陣金鐵交擊中十招剛過,端木良才真正明白面前這青龍會當家的武學,別看她是個未出閣的女流,但在動起手來便領略到他那股剽悍威猛的力量,這是推動她武功發揮至極的泉源,便是一般男子漢,只怕也少有她這種搖山撼岳而又逼人的聲勢。 對較之時,端木良卻想到對方的威勢來,這對於自身只有增加壓力,所謂氣勢已被對方壓制,這便是對殺之大忌,然而端木良卻又不能不去想。 氣勢雖被壓制,但端木良也是個老江湖,知道此刻不拼命只怕真的難逃一死。 於是,他大吼一聲,道:“老子拖你墊棺材底去。”話聲中,他舞動雙刀如雲裡游龍,疾閃之下突然和身暴射而出,一團刀光黑影中,直衝向勞愛的懷裡去! 這是一種玩命殺法,也是與敵同歸於盡的一拼,運氣的話,不定還會來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對於端木良這種突如其來的一招,勞愛再次一聲冷笑,突然橫身劈出一劍,人卻一躍而起,半空中她那帶回的劍刃剎時宛如電光的閃掠,快得幾乎逃過人類雙目追攝,便在一聲沉悶的衝擊聲中,端木良立刻狂叫出原始般的聲音焰,身子打了四五轉,“咚”的一聲撞在牆上。 勞愛雙腳落地,大旋身,望著地上的一條握刀小臂 那是一條尚自蠕動的小臂。 油燈的照射下,端木良額角冷汗滾滾中,他破口罵道:“奶奶的,你怎不同老子硬拼!” 望著右手握刀,而右手又搖著鮮血狂噴的左臂端木良,勞愛輕描淡寫地道: “我說過,你絕對跑不了,當然你更非我對手,要我動手,你會死得更慘,但你沒把我的話當成一回事的還要作困獸之鬥,作垂死掙扎,現在,你領略到了吧!” 端木良忿怒的抖著左臂斷處,只見鮮血盡往地上流著,厲吼連連,道:“來吧! 端木大爺尚有一刀在手,臭**,你上吧……”勞愛道:“我不急送你上路,你大可喘口氣我們再戰。”勞愛這是要端木良多受些活罪,她可並非在憐惜什麼,只要看她以手抓住破衫處那種氣怒交加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如何的要大大折騰端木良了。 使力的喘了幾口氣,斷臂處卻痛得他齜牙咧嘴……也就在這時候,他心中突發奇想 所謂奇想,那便是勞愛剛才的話。 他記得勞愛曾說過願收他在青龍會門下……再次喘了口氣,端木良可真是痛迷糊了的,問:“剛才你曾說願我歸依青龍會,這話算不算數?”勞愛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不錯,我是說過這句話,但那是我給你的機會,可惜你把唯一可活命的機會白白喪失掉了。” 端木良道:“你說話不算數?” 勞愛道:“那時候你尚未對我無禮,處在那種時刻,只要你稍有悔意,我是絕對會重用你的,可惜的是你以為自己握著一對至尊,我卻是一起憋十,所以你以至尊的心態,誘發你的獸性來,這又怪得誰來?” 端木良已是面色泛青,出氣有聲…… 勞愛卻迎著燈光,撫摸著手中長劍。 突然間,端木良大喝一聲揮刀而上,他那斷臂傷處鮮血,就在他躍身而起中濺流得滿天血雨。 勞愛錯身疾閃中,但聞“啪”的一聲響,那端木良一刀拍在香案上的油燈上,剎時間祠堂內一片漆黑。端木良拍熄油燈,身法一變,騰空而起,光景是要藉黑暗而躲在祠堂的橫樑上呢。 但他再也想不到這時橫樑上竟然還藏了個人。這人便是一真坐在梁上觀戰的“八爪神偷”伍大海。端木良人剛接近橫樑,伍大海在上面可認得準,他不吭不聲的一腳踢在端木良的頭頂上,這才喝道:“滾下去!” 端木良絕想不到這時候梁上會有人,上衝之勢一頓,他再也控制不住身形,“氨的一聲跌在地上。黑暗中,只見那倉猝閃避間,端木良的右手腕處一涼又痛,手腕未被劈斷,但卻也只是連了塊皮,那把鋼刀已落在地上了。 口中發出“ ”聲,端本良仰面橫樑上罵道:“娘的老皮,你給大爺滾下來!” 哈哈一聲笑,橫樑上的“八爪神偷”伍大海一躍而落在地上,只見他邊掏出個火摺子來把香案上的油燈點亮,這才望著雙臂全在滴血的端木良,道:“端木良大爺,你可記得在下?” 端木良怒目直視過去,不由得大罵,道:“好個該死的偷兒,原來是你小子暗中弄鬼呀!”“八爪神偷”伍大海這時可不會再懼怕端木良施狠,他淡然一笑,道:“端木大爺,要怪也只能怪你選的地點不對呀,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端木良已痛的無力氣再吼叫了,只是拿一雙怨毒的眼神望著伍大海,牙齒在格格響……伍大海一笑,道:“這裡是我們伍家祠堂呀!”邊伸手一指香案上擺設的神位,又道:“你看看這上面敬的可全是在下的老祖宗們,平日裡我這小輩後生但遇不得意時候總是來到我這些先人們面前訴訴苦什麼的,不料今日你端木大爺硬是選在我伍家列祖列宗面前欲發獸性的想坑陷勞當家的,別的不談,只你如此對付勞當家的這碼子事,我伍大海便不能不插手管管,姓端木的,你就認了吧!” 勞愛伸手一掏,道:“伍大海,你且退一邊,別叫這禽獸不如的東西血流盡了,我還有他吃的生活呢!” 端木良頹然跌坐牆邊上,咽著一口吐不出吸不進的氣,盡在喉管打呼嚕地道: “你……你……還要……怎麼來……對付我?”勞愛突然青芒連閃在端木良的面上,激盪的五花劍光合成一點……端木良連閃躲也沒有,他反倒是仰起脖子的希望勞愛一劍抹在他的脖根上。 然而事情卻豈是他所祈求的,只見他的胸前一連落下三件東西! 啊!那不是東西,而是端木良的雙耳與鼻子。端木良一聲慘笑,他連叫也不再叫了,低頭望著那兩只耳朵與鼻子,宛似自別人身上掉下來的一般……連伍大海也看的直皺眉頭。而勞愛呢? 勞愛卻反手插劍回鞘,她回頭對伍大海道:“釘是釘,卯是卯,該誰的誰取,是誰的誰拿,現在他是你的了。” 伍大海一怔,道:“勞當家的,你的意思是……”勞愛道:“端木良對我不規矩,但他還未曾得手,廢他的手,破了他的面,我覺得也夠了,這餘下的該你的了。”伍大海愣然,道:“可是端木良並未對伍大海怎麼樣,難道我……”勞愛伸手一擺,又指著供桌上的許多牌位,道:“伍大海,難道你忘了這是什麼地方?端木良想在你列祖列宗面前逞其獸性,這可是對你姓伍的祖宗大不敬的事,你再不成材,也不能讓人在自己先人面上撒屎吧!”猛的一拍腦袋,伍大海道: “對、對,當家的不說伍大海還真的沒有想到,這小子是該死,竟把我伍家祠堂當陽台,他該死!”勞愛點頭,道:“這便端看你的了。” 伍大海拔出匕首,一晃肩已到了端木良面前,一把揪住低垂頭的端木良,罵道:“王八操的,你可聽清楚了吧,老子這就猝了你……”猛低頭,只見端木良雙目幾已突出眼眶外,不由伸手在端木良鼻端一試,回頭對勞愛搖頭,道:“當家的,這小子死了!” 勞愛急近前一看,又伸手在端木良脖根一按,這才點點頭,道:“算是便宜他了。” 大雁堡的“雙刀將”端木良絕想不到自己竟會死在這伍家祠堂裡。 原來大雁堡被青龍會洗劫以後,大雁堡元氣大傷,堡主司馬玄以下幾個大將,只有端木良一人在看到情勢已不可收拾後,立刻衝入一個人家躲過之外,其餘的全被青龍會圍困在堡內。 照理說,端木良應該負起責任來重振大雁堡,但他卻以為自己沒有戰死而是逃避,似是無顏見江東父老,遂決心喬裝打扮的想要找青龍會人報仇,以找回自己顏面。不料無意間竟被他碰上青龍會當家的,這種機會是他絕對不敢想的。 然而機會來臨,他卻沒有把握住,可算造化弄人了。伍家祠堂內,勞愛端正一下自己衣衫,只是破的太過大了難以掩體,她稍作思忖,當即對“八爪神偷” 伍大海道:“又得麻煩你替我辦件事情了。” 伍大海忙笑應道:“當家的,替你辦事可是小子求也求不到的,別的不說,上回西涼替你跑腿,至今還覺著光榮呢!” 袋中取出一錠銀子,勞愛對伍大海道:“這是十兩銀子你收著,騎上我的馬,趕到駐馬鎮上去,找家綢緞莊,看看能不能替我買上兩件衫褲的。”伍大海道: “是應該先替當家的弄些衣衫了,不然這怎麼見得了人呢?好,我這就去,別管新的舊的了。” 勞愛點頭道:“我在此等你了。” 伍大海望著地上屍體,道:“容我先把端木良屍體拖出去,當家的再歇著也便不覺得噁心了。” 勞愛道:“隔牆拋出去,你還是早點給我買來衣衫吧!”伍大海把端木良屍體拖出祠堂,隔牆拋在外面,邊自言自語,道:“老小子,你這是一身血腥味,不定把野狼給引來,你這身臭皮囊就難免遭狼吻了呢!” 拉馬出了祠堂,伍大海對祠堂內的勞愛,道:“當家的不出一個時辰我便趕回未了,你請祠堂歇著吧,誤不了當家的事的。” 勞愛點頭,道:“越快越好!” 於是,伍大海躍身上了馬,奮力一夾馬腹,那棗騮馬似通人性的唏唏唏一聲長嘶,灑開四蹄直往遠處燈光點點的駐馬鎮上馳去。 勞愛在祠堂里拉過個蒲團坐下來,她閉起雙目,心中激動的在思忖著 別管怎麼說,這次若不是伍大海及時出現,只怕自己還真的難免遭到毒手了。 伍大海雖是個偷兒,只這件事情,自己就得好生對他表示一番。 酬謝的方式很多,是給他一大把金銀呢? 不好,因為再多的金銀,只要拿在他手中,他都會送到賭坊去。 那麼在青龍會的幾處買賣中給他安插個事情做吧!只怕也有困難,因為哪個地方也不會歡迎有個偷兒的。欸!還真難呀! 勞愛想的是不錯,因為伍大海就是這種人,他自由自在慣了,銀錢對他而言,那只不過是用來上賭坊的,別的便不知還有何用了。 現在呢! 現在伍大海騎馬進了駐馬鎮上,約摸著是二更天了吧,二更天最熱鬧的地方當然是賭坊。 啊!天寶賭坊不正有幾個人站在台階上指手劃腳嗎? |
第05章 新娘的衣裙
馬蹄聲引得天寶賭坊台階上三人注目望來,其中一人早哈哈笑起來,高聲道: “好傢伙,才幾個時辰沒見著,竟然騎上馬了。”另一個也叫道:“那不是伍偷兒嗎?過年他還輸了個鳥蛋精光的垂頭喪氣走了呢,只一轉眼間竟然闊氣了,這算什麼古景。”“伍兄,我三人也才剛來到,今見伍兄前來,正好一齊進去一戰,如何?” 伍大海搖搖頭,道:“我還有正事待辦,約莫著我會因為辦了這件事多少會撈上幾個,你們且等著吧!” 三人一聽,全圍上來,早聽其中一人道:“伍兄,你別壞了我們規矩,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見面賭三把呀!” 另一人起鬨的笑道:“對,見面賭三把,快下來吧,即算事情再急,先玩上三把也不遲呀!” 一手摸著懷中十兩銀子,伍大海道:“也只有十兩銀子,還得替人辦事呢,如果輸了,我拿什麼替人買衣衫的?” 早又聽得另一人笑道:“哈哈,你別忘了自己是幹什麼吃的,弄幾件衣衫還難不倒伍兄吧!” 伍大海一想也是,自己如果輸了,乾脆找家大戶進去摸上幾件衣衫去。 心念間,他仰面望望“天寶賭坊”那盞西瓜大燈籠,嘴角一咧,大齙牙全露了出來,笑道:“好!大老爺坐大堂 吆五喝六去。” 三人幫著他把馬拴在天寶賭坊門口,簇擁著短小的伍大海,一窩蜂似的擠進了天寶賭坊。 可也真是玄。 玄當然是伍大海的十兩銀子才在天門下了一把便被莊家掃去。 這地方可是不講交情的,腰裡沒銅不敢橫行,如果這時候有人要加以援手的藉你幾個,大概這人又在打你什麼主意了。 拍拍腰間,伍大海長身而起,苦笑道:“沒了,我該去辦正事了。” 這時早有幾個人把伍大海按住,道:“慌什麼嘛,門口你不是還有匹棗騮馬嘛!”猛的一陣搖頭,伍大海道:“那馬不是我的,我也不會有馬騎的,各位,且等一天吧,天寶賭坊是我的家呀,哈……”就在這時,遠處走來個大個子,他一手端著水煙袋,笑問道:“怎的這般高興,贏了?” 伍大海一看,全身一哆嗦,因為這人是駐馬鎮上的地頭蛇,天寶賭坊可是他開的,那駐馬鎮北面五裡地的尚武山莊上,“鐵壁熊”字文山還是他的磕頭兄弟呢。人稱“灰面太歲”藍風便是此仁兄。 涎臉一聲哈哈,伍大海道:“藍爺,十兩銀子全輸光了,我這就走人呢,可是他們卻仍拉著我不放人呀!” “灰面太歲”藍風“哦”了一聲,鬥雞眼一瞪,雷公嘴一緊,道:“這證明你伍偷兒尚有信譽,他們願意你欠帳嘛!”伍大海道:“就算欠帳也得等我先辦完事情。”說著他一矮身子,匆匆自桌下面鑽出去,一路到了天寶賭坊外。 大門外,他喘了一口氣,心中著實一緊張,因為藍風已知道勞愛同宇文山兩家之間的事情,他曾聽藍風大罵勞愛不識抬舉,早晚要替兄弟出口怨氣呢。 如果勞愛在伍家祠堂的這碼子事被他知道了,又不知要弄出什麼事非出來,一旦到了那時候,只怕連勞愛也不會輕易饒過自己了。 拉馬走在街道上,伍大海心中琢磨,綢緞行自己是進不去了,得找家大戶弄幾件衣衫出來,伍家祠堂裡,勞當家還在等著呢! 突然間,附近有家大門打開來 從裡面正嘻嘻哈哈的走出幾個人來,伍大海望去,只見是兩個老夫妻在送客人呢。 只聽那灰髯老者抱拳笑道:“煩請稟告親家翁,三天回門三天住,明日一早就送她回去了。” 伍大海隔著馬腹瞧過去,早見大門內的正廳廊下有個女子站在那兒,一身衣衫可著實美,燈光下還亮閃閃的,顯然是綢緞製做的。 伍大海一笑望望這家大門,當即拉馬走去。 附近有棵老榕樹,伍大海把馬拴在樹下面,自己蹲坐在馬旁邊,而駐馬鎮已在慢慢沉靜下來了。 約莫著半個時辰過去了,伍大海這才站起身來,緩緩走近那家大門口。 附近他只是稍一打量,騰身已翻過大門裡。 伍大海是個矮個子,武功雖然平平,但他的輕功了得,只在屋脊上幾個騰躍,早已摸近一處樓閣前。隔著屋脊望過去,只見這座大樓十分豪華,廊下面只掛了個玻璃宮燈,似是照路的,那些廊柱與門窗,全是盤龍雕花,淨光閃亮,二樓上天熱還開著幾扇窗子。伍大海施展夜鳥投林身法,毫無聲息的進了樓內。說多巧便有他娘的多巧,這間樓內的大床上面,正躺著兩個人,二人的衣衫就脫掛在帳外面。 均勻的鼻息聲傳來,伍大海湊近床前望去,不由得想笑又未敢笑的伸手摀住自己嘴巴。 原來那床上正睡著一男一女,女的一頭秀髮正把個男的一張臉遮掩了一大半,二人頭頂頭宛似鬥綿羊。輕輕伸手取出女的衣衫,伍大海連女的內衣也一齊掃數包起來。 匆匆的躍出這家大宅子,伍大海這才坐上棗騮馬吹著口哨拍馬直馳伍家祠堂。 已經是四更將盡了,伍大海才趕到了伍家祠堂裡,早見勞愛已走出院子來,道:“怎的去了這麼久?” 伍大海抹去額上汗,道:“現成的新衣沒買到,只得買來這幾件,勞當家的你快穿上看看合不合身呀!” 勞愛見了衣衫,也不再多言,立刻拿了就走,一徑到了祠堂裡,燈光下她看了一遍,不由贊道:“這還是新的嘛!” 伍大海可不敢走進祠堂裡,他站在院子裡問:“勞當家,可適合?” 勞愛邊穿邊應道:“不錯,還算適合,只是稍見小身了些。” 勞愛絕對想不到她現在穿的這身衣衫是何人的,當然,伍大海更是不會去管這衣衫是誰的,他只要能交差便阿彌陀佛了。 上身也是粉紅繡花的,下面是長裙子,勞愛一向是穿長褲,這時她穿上裙子,更見她嫵媚動人一面。款款走出祠堂,勞愛來到自己馬邊,笑對伍大海道:“今夜你做的這兩件事令我心存感激,但卻想不到給你什麼樣的報答……”伍大海忙搖手,道:“勞當家的,你這就見外了,上回替你跑一趟西涼,你大方的給了我五十兩金字,這次只是碰得巧,順手勞罷了,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東方已在發白,高原上又見晨風開始吹刮,祠堂四周的樹葉已抖動,勞愛伸手入袋,狠狠抓出幾錠銀子,道:“這些你先收下來用……”他一頓又笑笑,道: “我很清楚你的毛病,沒有賭你會活不下去的,我也不勉強你去戒,但能儘量少賭就少去賭。” 伍大海捧著一把銀子,那大概足有七八十兩,心中正自高興呢,早聽勞愛又道:“真要混不下去,青龍會歡迎你去,不過夜裡這碼子事你最好把它忘掉。” 伍大海忙點頭,道:“我會的,我會的!” 勞愛騰身上馬,調轉馬頭沒往六盤山方向去,而是趕往附近的駐馬鎮,伍大海忙高聲叫道:“勞當家的,你這是走錯方向了吧,那是往駐馬鎮去的這一條才是回六盤山的呢!” 勞愛回頭道:“我知道,但我得先我家客店洗去這一身霉氣呀!”勞愛說的當然是端木良在她身上一陣啃咬與抓舐。伍大海卻擔起心事來了。 因為勞愛那身衣衫,如果被正主兒碰上,我的兒,這可有得戲唱了。 伍大海搓手直跳腳,眼睜睜望著勞愛拍馬直馳駐馬鎮,心情惡劣得大罵“天寶賭坊”三位賭友害人精!勞愛一馬進了駐馬鎮時候,駐馬鎮的街上已見行人,不少人望著策馬而來的勞愛,投以奇異眼神。 馬上勞愛也直拿手攏那散亂後被自己又扎起來的長髮,匆匆的策馬到了“駝鈴居客店”外。 這時從店內走出個小二,幾天前他侍候過勞愛,那時還有個背劍大漢跟著,今見她一人前來,早迎上去笑道:“姑娘這是趕夜路了,快請進店坐。” 勞愛翻身下馬,立刻對店小二吩咐,道:“別管吃的,先弄一大桶熱水送進客房裡,快!”小二知道趕夜路的客人多半進得客店來就是先洗個澡清爽清爽自己,然後吃頓飯睡上一覺。 聞言忙點頭道:“姑娘跟我來!” 就在數天前她住過的那間大客房裡,勞愛好生的把自己泡在個大木桶裡,口中哈著大氣的撩水洗著,她這時在想,如果不是伍大海及時冒出來,只怕自己現在已血濺伍家祠堂了,因為端木良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勞愛又望望床上堆的衣衫,不由一笑自語,道:“這伍偷兒可真會辦事,這套衣衫也不知他是打從哪兒弄來的,倒也十分相襯呢!” 洗過澡,勞愛又吃了早飯,立刻付帳走出“駝鈴居客店”來,只見街上已是車水馬龍一片熱鬧景象了。駝鈴居走出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美嬌娘,早引起一陣騷動,人們誰不投以驚奇眼光直望著勞愛騎馬而去!蹄聲得得中,前面正有棵大榕樹,附近有家大戶,門口又是轎又是馬,七八個家丁正忙進忙出呢。不料這時有個年輕人走出來,正看到馬上的勞愛,一怔之下,他橫身攔住勞愛:“總算我們第二次又碰面了。” 勞愛見是尚武山莊少莊主,自己解除婚約的未婚夫婿宇文長江,先也是一愣,旋即冷冷道:“有事?” 宇文長江道:“當然有事。” 勞愛俏嘴一掀,道:“與我有關?” 宇文長江已是肝火直冒地道:“我問你,長青門少門主‘青衫羽士’南宮兆呢?他是被你殺了?還是被你抓去六盤山了?你快說!”沉聲一哼,勞愛道: “你以為他是被我所殺?” 宇文長江道:“總是八九不離十。” 勞愛道:“可是誰見著了?” 宇文長江大怒,道:“勞愛,你以為自己真的了不起呀!那日你不請自來,表現得目空一切,你幾曾把尚武山莊看在你眼中?”他一橫身踏前幾步,又道: “那‘青衫羽士’南宮兆便是看不順眼你這種長輩面前賣老大的一馬追你去,怎麼的,你不敢承認了?” 勞愛冷笑一聲,道:“宇文長江,你真的以為那日我是專程去向你道賀?嘿嘿,我只不過是藉機會歸還一件東西罷了,如今勞家與你宇文家情斷義絕,兩不相干,再要在本姑娘面前吹鬍子瞪眼睛,小心本姑娘翻臉不認人。” 宇文長江仰天一聲哈哈,道:“你能對本少爺怎樣,尚武山莊可並不把你青龍會看在眼裡呢!你少在駐馬鎮上耍威風?” 一聽馬上女子是六盤山青龍會的人,剛走出門來的一對老夫婦忙拉住宇文長江,道:“孩子,你就少說一句吧,別惹事,青龍會我們惹不起呀!”宇文長江戟指著馬上勞愛,道:“岳父呀!你知道這女子何人?她便是我訂過婚的未過門老婆,她下海當強盜,你想想我宇文長江會娶個強盜婆?真是笑話!” 勞愛氣得臉發青,一按劍就要翻身下馬來呢,早被那老夫妻二人施禮不迭地道:“姑娘你快走吧,我女婿定是酒吃多了。” 就在這時候,大門口紅影一閃,寧文長江的新婚妻子走出來了。 勞愛馬上望去,心中也是一驚,這女子生得好美!宇文長江見妻子走來,早上前一把摟住,故作親暱狀的高聲對勞愛道:“多謝你讓位才使我得到如此美貌的嬌妻,她才是個真正的女人,哈……”勞愛氣得全身顫抖不已中,突見宇文長江懷中的嬌妻一指自己,尖叫道:“我的衣裙,你怎麼穿我的衣裙?啊!原來是你把我的衣裙偷去的呀!” 勞愛驚怒交迸中,低頭一看自己穿的衣衫,不由面色由青轉紅,望望四周圍觀的人群,咬牙粗聲,道:“笑話,你我穿的這種衣裙那是極為平常的衣衫,你再要信口開河,胡言亂語,小心我劈了你!” 那女的父母早上前攔住自己女兒,道:“小玖,你千萬別胡說,你知道她是誰?”小玖正是宇文長江的新婚妻子,聞言早又反指著馬上的勞愛,道:“我是不認識她的人,但她穿在身上的衣裙我認識,你們看上衣領口繡的兩只蝴蝶,那是我親手繡上去的,還有她穿的裙子上面配的兩條彩帶……”灰發老者早攔住女兒小玖,急急道:“別再說了,你能繡別人也能,快回屋裡再說。”宇文長江仰天打個哈哈,道:“這年頭強盜與小偷本就沒什麼區別嘛,連別人身上穿的衣衫也會動心的下手偷,哼!” 勞愛一聽大怒,戟指宇文長江道:“你敢侮辱本姑娘?” 寧文長江道:“證物尚在你身上穿著,難道你能否認?” 勞愛心中在想,自己明明給了伍大海十兩銀子要他買的,自己又如何知道這偷兒是在這裡偷來的?可惡的伍大海,他怎的不明說,否則自己也不會來這駐馬鎮了。雙目發呆,勞愛咬牙“格格”響中,突聽得宇文長江又道:“堂堂青龍會當家的,原來也是個手腳不乾淨人物,青龍會的……”宇文長江話未說完,突然一團彩影當頭罩下來,他尚未及出手,已聽得“吧吧”兩聲脆響,那彩影半空中一個平旋,又飛回馬背上。只聽得馬上的勞愛怒喝道:“這只是個小小教訓,下次遇上,必取你性命!”緊接著,她力夾馬腹,直往駐馬鎮外衝去。 宇文長江挨了兩記耳刮子,直不愣的呆若木雞,他實在難以相信勞愛的本領如此了得,竟然面對面的自己沒有還手機會,這個人可真丟大了,那麼“青衫羽士”南宮兆只怕真的要倒大霉了。 圍觀的人群,聽說馬上的美嬌娃竟是六盤山青龍會的當家,一大半還不相信呢,不料勞愛露了一手“雲裡摘月”,還真令人咋舌不已,這時除了驚異之外,誰還敢上前去攔她的。 勞愛一怒出了駐馬鎮,拍馬疾馳直衝高原而來。她心中可在怒罵著伍大海,誰的衣裙不能偷,卻偏偏偷宇文長江新娶的老婆,陰錯陽差的弄得自己當街出醜。 只不過一個多時辰光景,勞愛已到了伍家祠堂,翻身下馬,她提劍直入院門,邊高聲道:“伍大海,伍大海,快出來!” 祠堂廊上轉出個人來,只是這人並非是伍大海。勞愛一怔,問道:“你是誰? 伍大海呢?” 那人搖搖頭,道:“姑娘,只怕你要找的人已經死了!” 勞愛一驚,只見這人衣衫破爛,手臂與腿上盡是鮮血,一把青鋼劍拄著地。 再看這人,還真令勞愛怦然心動,只見這人年不過二十餘歲,劍眉星目,膽鼻闊口,稀疏的幾根鬍子外,木訥中帶著忠厚,只是一根藍布帶子已不能把頭上的亂發扎住而使得他看來有些狼狽。 勞愛走近這人,邊問道:“你說伍大海死了,他是怎麼死的?在哪兒?”那年輕人搖頭一嘆,道:“他死的可慘啊!只怕已辨認不出他的模樣了。”勞愛驚異地道:“可是死在祠堂中?” 那年輕人道:“祠堂內有血,但人是死在祠堂外的。”說著伸手一指,道: “呶,就在那處牆外面。” 勞愛指著年輕人,道:“你的這身傷……”一聲浩歎,年輕人道:“我這是五更天尚未到路過這裡的,聽得群狼爭食,掩過去一瞧,只見少說也有三十頭惡狼在啃食一個人,我以為那人尚有救呢,就揮劍殺入狼群,不想這群惡狼見我一入,早蜂擁著圍上我,所幸我距離圍牆近,就在一陣砍殺中,雖被我殺死幾頭狼,自己也被咬得幾處傷口,不得已只好躍上牆頭。” 他一頓又道:“天亮了,我才看清那被咬死的人竟早已四肢不全,血肉模糊一片了。”勞愛忽然想起端木良來,這人可能把端木良的屍體當成了伍大海的了。 心念及此,勞愛早走至牆邊騰身而上了牆頭,往外看去,立刻便知道那屍體並不是伍大海的。 冷冷一笑,勞愛正要返身呢,不料那年輕人竟然也躍上圍牆來,道:“就是他。” 勞愛驚奇的望著身邊年輕人,道:“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年輕人,“氨了一聲,見勞愛躍下牆頭,也立刻跟著下來,邊又嘆惜地道: “這人死的可真慘!” 勞愛一聲冷笑,心中暗想,這年輕人自是不會知道端木良是如何死的。 就在祠堂外,勞愛望望四周,知道自己走後,伍大海必然也跟著走了。 當然,八成那伍大海又去賭坊了。 勞愛已坐上棗騮馬,她低頭望望一身破爛的年輕人,只見他身上幾處尚在流血,不由自懷中摸出些傷藥拋向年輕人手上,道:“快把藥塗上去,也可以減輕痛苦的。” 年輕人接過藥來,抱拳道:“謝謝姑娘!” 邊調轉馬頭,勞愛又道:“你得去買兩件衣衫換上了,手頭可方便?”年輕人一笑,道:“銀子我還有,我這是一路趕回西涼去的,省著花用,尚能拿幾個去買衣衫的。” 勞愛聽說這年輕人是迴轉西涼,不由得下馬來,仔細的望了這年輕人幾眼,道:“你是西涼人?” 那年輕人點點頭,道:“在下西涼槐山人。” 勞愛一聽又道:“你是槐山人?”她看了年輕人一陣,又道:“請教公子貴姓大名。” 年輕人道:“在下方敬玉。” 勞愛點著頭,道:“那地方的人多都把自己名字帶個‘玉’字,正說明槐山出寶玉。” 年輕人一喜,道:“原來姑娘也知道槐山出寶玉呀!” 雙手抱拳,又道:“請問姑娘芳名高姓。” 勞愛道:“我姓勞,勞力的勞。” 年輕人笑笑道:“勞姑娘……”他突然一怔,又自語地道:“勞力的勞,勞……”勞愛立刻問道:“怎麼啦?” 年輕人忙笑道:“沒什麼,沒什麼!” 但勞愛已從方敬玉的眼神中發現了什麼,她緩緩的又拉馬走入祠堂圍牆內,道:“有件事情,我想順便向方仁兄打聽。” 方敬玉道:“勞姑娘儘管問。” 勞愛突然滿面冷峻地道:“兩年多前,槐山發生一樁武林凶殺奇案,不知方仁兄可曾聽過?” 方敬玉一愣又驚地道:“姑娘可是說那有關於天下之最的‘玉王玉后’之事?”勞愛精神一緊,點頭道:“不錯,正是有關‘玉王玉后’之事。” 方敬玉道:“本來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我不在槐山,我是事後才聽長輩說的。” 他一頓又道:“不過事情發生的經過應該沒有多大出入。” 伸手在鞍袋中又取了些吃的,勞愛把東西送到方敬玉的手上,笑笑道:“該吃些東西了,你先吃些,完了我再聽聽兩年多前的那檔子事情。” 方敬玉也不客氣,因為他也真的需要些吃的。勞愛又把馬匹拴在祠堂廊下,自己也取了些水來喝著。年輕人吃過東西,又把傷處敷藥包紮起來,這才拉過一張蒲團面對勞愛,道:“勞姑娘,你也坐下來吧!” 心情有著激動,勞愛道:“我站著也是一樣,你快說吧!” 年輕人看了勞愛一眼,緩緩地道:“有位被人殺得血肉模糊年約五十左右漢子,聽說這人也是姓勞,姑娘既如此關心此事,則必然與那位被殺的人有關係吧?” 勞愛點點頭,卻未開口。 方敬玉道:“槐山出寶玉,但寶玉以龍舌溝為最,兩年多前,盛傳有玉王玉后已被人取得,那是兩塊渾圓如鵝蛋大小的兩塊精玉,通體不見一絲雜色,托在掌上迎向日頭,但見通體透著乳白,毫光四射,美麗極了,似這種只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多見的寶玉,論時價只怕無價。” 勞愛道:“這些我已知道,我所要想知道的,是你們槐山地方的人們,有誰知道那七個蒙面兇手的!” 搖搖頭,方敬玉道:“沒人知道,即算是看到他們的人,只怕一個也不認識,因為當時是在黑夜,但有一件事情,不知在下當不當在姑娘面前講?” 勞愛一笑,道:“你應該說。” 方敬玉道:“但我必須先知道那位被殺死的姓勞的又是你的什麼人?” 勞愛道:“我爹。”她語氣平靜中含著悲痛。 方敬玉當然看得出來,這時聽說那姓勞的竟是這位姑娘的爹,不由一嘆,搖頭道:“那在下還是不說的好。” 勞愛道:“不論是褒眨,兄台儘管說來。” 方敬玉思忖一下,才道:“在下事前說過,這些只是在下聽得來的,當然不一定真實了,還望姑娘聽了千萬別放在心上。” 勞愛知道方敬玉在安慰自己,當即淡然地道:“事隔兩年多,我也只是想知道得更明確一些罷了,方仁兄不必有所顧及。” 方敬玉道:“好吧,那在下便直說了。”他抹抹嘴巴,緩緩道:“槐山出了玉王與玉後,這在地方上是件大事,地方上設禮祭天,擊鼓鳴鑼的用大紅絨布包起一頂大花盤子,抬著那兩顆寶玉在地方上游行,準備七天以後呈送西涼王做為大王爺的壽禮呢,當然地方上也加派人員防守著,卻不料第三日晌晚,遊行剛完,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紅面大漢,這大漢手施一柄劈山大頭刀,騰空而起中早躍近抬寶玉人的近前 ”年輕人望望勞愛,見勞愛神情似在激動呢! 勞愛見方敬玉忽然不言,低頭道:“怎不說了?” 方敬玉道:“那個虯髯紅面大漢,後來有人說他是青龍會當家的。”勞愛道: “你應該接下去說的。” 方敬玉道:“如果這紅面虯髯大漢真是你爹,那他就太過於殘忍了,因為……”勞愛道:“我只想聽當時事情經過。” 方敬玉道:“這紅面大漢只一落地,他竟在一招之間斬去三個人的腦袋,同時奮起一腳,把個老者踢在房頂上當場嘔血而死,而他卻雙手握刀一陣劈殺,光景是擋者披靡,宛如虎落羊圈,就在他一陣瘋狂砍殺中,突又見他凌空而起,空中大旋身,而絨盤子上的兩顆寶玉已被他揣入懷裡,也只是幾個起落,便走的無影無蹤……”勞愛忙追問,道:“可是他怎會被人殺呢?” 方敬玉道:“就在紅面大漢剛走沒多久,槐山地方正在一陣慌亂呢,突又見七個勁裝人跑來,他們在聽了眾人的話後,立刻又追去了。” 勞愛道:“七個人?這七個人會是誰?” 方敬玉道:“那七個人什麼來路就沒人知道了,不過他們七個人還真夠快捷的,竟然把紅面大漢堵在龍舌溝中,但他們在一陣圍殺中傷了紅面人,卻未曾在紅面人身人搜出寶玉,所以才動刀盡往紅面人身上砍,當然是逼紅面人說出把寶玉藏在何處了,只可惜……”勞愛道:“只可惜我爹死也不說出藏玉地點來。” 方敬玉點頭,道:“後來你爹留下一口氣,槐山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只能說是七個蒙面人向他下的手,依在下推測,這七個人必然認識你爹,否則他們又何須蒙面?” 勞愛點頭,道:“這麼說來,寶玉仍然被我爹藏在槐山的龍舌溝了。” 方敬玉點頭,道:“不錯,雖知道寶玉仍在龍舌溝,但槐山人幾乎掀翻龍舌溝,就是沒有再發現寶玉。” 勞愛突然一聲冷笑,道:“我爹臨斷氣的時候也叫我別為他的死去找仇家。” 點頭木然的樣子,方敬玉道:“不錯,人們也是這麼說的。” 勞愛道:“方仁兄,你今就要回西涼了?” 方敬玉點頭道:“離家一年了,回去家鄉看看。” 勞愛道: “有件事情相托,只是我們萍水相逢……”方敬玉忙笑道:“在下樂意為姑娘效力。” 勞愛道:“方仁兄真願幫我?” 方敬玉道:“當然。” 勞愛心存感激,目芒中隱隱然已表現出來,她攏一攏鬢髮,道:“替我打聽那七個蒙面人用的何種兵刃。” 方敬玉點頭道:“在下盡力而為。” 勞愛抱拳施禮,道:“謝謝方仁兄相助,六盤山青龍會總堂口,勞愛擺酒恭迎大駕了。” 方敬玉心中琢磨,原來她叫勞愛,連忙稱謝道:“不敢,只一有了消息,在下立刻赴來六盤山相告。” 望望方敬玉身上的傷,勞愛道:“何不找匹馬來代路?” 苦澀一笑,方敬玉道:“實不相瞞,在下一直跟著師父在江湖上走動,我師父‘苦行僧’了了大師,現在正住在天王廟,我這才先行趕回西涼探親的,哪會有馬可乘。” 伸手取出幾錠銀子,勞愛道:“收下吧,趕著到鎮上買匹馬代步,這樣便走得快些。” 方敬玉還想推辭,勞愛已笑道:“你我江湖中人,何必在銀子上拘禮的。” 方敬玉接過銀子,道:“姑娘準備往哪道而去? 勞愛道:“我回六盤山,就等你的消息了。”說完躍身上馬,朝著另一方向疾馳而去!澳欠驕從褚采允灤 嘔夯鶴叱鑫榧異秈貿 碚蟶獻呷 ? 就在這時候,伍家祠堂正門裡,那塊巨大的匾額後面,“ ”的一聲躍下個人來。 不錯,他正是齙牙外露的矮子,“八爪神偷”伍大海。 原來伍大海見勞愛騎馬直馳駐馬鎮,心中立刻嘀咕起來,因為他偷的那衣衫萬一被正主兒遇上,勞愛必然會當面出醜,其結果可想而知。 但伍大海已是兩夜未合眼,只得找個地方睡一覺,他知道自己家門的祠堂沒地方躲,只得躍上這塊塵土半寸厚的匾額上睡下來。 他說睡便睡,甚至連方敬玉牆外鬥群狼也未把他吵醒,也就在日出一竿高,勞愛的馬蹄聲才把他驚醒,他聽勞愛的呼叫聲,知道真的被自己料中,再大的膽子他也不敢爬出來,只得屏息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如今,他卻相當得意的抬頭望望那塊大匾額,黑漆的底面已剝蝕,四個大金字已蛻變成暗灰色,但仍可以看見四個金剛蒼勁大字:“佑我子孫。” 伍大海聳肩一笑,自語道: “祖宗們,謝謝啦,哈……” 伍大海走了。 他當然是走向駐馬鎮的。 因為“天寶賭坊”才是他認為的快樂之地呢!勞愛一馬馳回六盤山,把馬留在前山的大茅屋,早聽得前山發出一支響箭直衝雲漢。 勞愛人尚未走近吊橋呢,吊橋的另一邊石總管與祈老八、余唐、韓彪等,正率領著近百名青龍會兄弟,分排兩邊在迎接了。 勞愛端正一下衣裙,赧赧然的走上吊橋直往對岸走去。 石總管等見當家的突然穿著裙子,這可就透著新鮮,因為勞愛一向皆以長褲加上薄底快靴,而今腳上仍是靴子而下身卻穿著裙子。 勞愛過得吊橋,大元已忙著上前接過長劍。 祈老八已當先施禮,道:“當家的好!” 緊接著所有迎接的人皆高聲問安 勞愛點點頭,高聲道:“兄弟們大家好。”說完大步自中間走過,直往山道上走去。 這時石總管上前緊跟著,低聲道:“當家的,南宮兆那小子這幾日似是憋不住的嚷嚷著要見你呢!” 勞愛“氨了一聲,道:“他要見我?” 石總管道:“這兩天送去的飯還被他摔出洞外呢!” 勞愛冷然一哼,道:“那就餓他三天不給飯。” 就在這時候,迎面有個小孩子跑來,邊高聲道:“姐姐,姐姐,你回來了,我的糖葫蘆呢?”是的,來的正是勞正。 勞愛還真的一怔,因為他就是忘了給小弟買上幾串糖葫蘆帶回來了。 忙伸手入懷摸出一塊銀子,勞愛笑對小弟道:“且等等,我要他們下山給你買去,姐姐辦事忘了給你買了。” 勞正掙脫姐姐雙手,退了一步,小嘴一翹,道:“我知道你在騙我,我不吃了,你看你盡給自己買新衣服穿,哪會管我呀!”說完回頭跑回後寨去了。“勞愛心中一痛,小弟又如何知道這身衣裙的來路?是的,這是回門新娘子的衣裙,當然是新的,偏偏就是被伍大海這偷兒弄來,自己一肚子委屈尚未找地方出呢,卻又被小弟這麼一叫,心中大是不對勁! 勞愛伸手卻未開口,她搖搖頭,一嘆 余唐早笑道:“想吃糖葫蘆還不容易,著人下山去買上個三五十串回來,準叫少爺啃個三天也啃不完。” 勞愛突然回身,道:“你們堂上等我,我去換件衣衫就來。” 石總管道:“當家的剛回來,今日該先歇一宿,明日再說吧!”勞愛道: “不,你們等我去。” 於是,勞愛大步走向青龍會總堂後面的大樓閣內,而樓上已是勞正的哭聲傳下來 |
第06章 走馬不換將
勞愛再次出現在青龍會的正廳上時,她已是換了一身裝扮 頭上挽了個馬尾結,大紅的絲帶扎得緊,上身穿一件純白絲寬袖上衣,袖口尚用一對純金釦子扣牢在雙腕,天藍色泛光的絲長褲,褲腿掖在皮靴筩內,一條細蟒蛇皮帶扎住腰身,光景是既瀟灑又利落。 勞愛坐在首座位置上,把個包袱往桌上一放,對一旁的石總管,道:“可認識在駐馬鎮上混的‘八爪神偷’伍大海嗎?”石總管點頭,道:“上回還奉當家的命找那大鮑牙去西涼辦過事呢!”點點頭,勞愛道:“去把這包衣裙交給他,告訴他要物歸原主,有一天如果我知道他沒把這包東西送還物主,小心我剝下他的一張賊皮!” 石大海道:“何時起程?” 勞愛道:“馬上走!” 這時各人皆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當家的為何還為了一包衣裙如此的慎重其事。 於是,石總管提起包袱立刻走出正廳。 勞愛這才把她的計劃說出來…… 青龍會的正廳上,“小青龍”勞愛以手蘸著杯中茶水在那張既長又大的桌面上來回的畫著,邊字字有力地道:“這是整個隴山,長青門便是由這一窄狹的山道穿過去,那裡便是大片叢林,而長青門的總舵就在林中。” 勞愛以手點頭地正要繼續畫下去,一旁的韓彪道:“我們還是老法子,由我打頭陣去。” 余唐怒道:“我操,你老韓又在搶第一功了,撥指頭輪也該輪到我余唐了吧!” 勞愛以手製止,道:“這次可不能再用老法子了,須知我們卷大雁堡的事,早已被人傳出去了,再用那法子絕行不通。”祈老八也道:“你二人先別嚷嚷,且聽當家的吩咐了。” 勞愛又緩緩坐下來,道:“貝老九把長青門地勢對我說過以後,他還特別提到那長青門主‘瘟神’南宮烈與尚武山莊宇文山是換帖哥們,要我三思而後行,哼,可是我爹不也是與宇文山換帖嗎?怎的我爹慘死以後就沒有見宇文山積極的去西涼追兇手?換帖有用嗎?說穿了彼此利用而已!” 余唐點頭,道:“若非當家的一再阻攔,青龍會誰不誓死去西涼一拼的,老當家這段仇兄弟們可無時無刻不存在心中冒泡呀!” 韓彪也厲烈地道:“奶奶的,一人連中三十八刀,刀刀都是砍在不要命的地方,這是在誠心叫人多受罪嘛!” 勞愛一嘆,道:“我不叫眾家兄弟尋仇,只因為那是勞而無功的事,因為仇人絕不會等著我們找上西涼,再說我們幹的就是玩命生活,一旦被殺,那只能怨自己學藝不精。”祈老八道:“話雖不錯,但老當家可是你父呀!” 勞愛苦笑一聲,道:“我傷心,我流淚,但我卻並不盲目的追去找仇家,我的方法簡單,要不了多久,我必會揪出真正的兇手來。” 這時余唐又向余唐又:“青龍會兄弟們整整熱鬧了三天,昨日已開始準備,就等當家的回來了。” 勞愛點頭,道:“把人馬士氣好生提起來,且容我想好對策,我們就開始行動。” 祈老八道:“這次準備去多少人,如果太多,我馬上著人去分堂調人去。” 勞愛一攔,道:“不必,有個五百人便足夠了。” 六盤山青龍會足有近千人,雖說大雁堡一戰也死傷一二百人,但也不妨礙這次行動。 石總管奉命親自下了六盤山,他攜帶著勞愛交給他的那個包袱心中嘀咕,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情,只為了這麼幾件衣裙就要下一趟六盤山,這未免也太不值了吧!已經離開六盤山五十多里了,迎面黃土飛揚中,早見二十騎人馬迎上前來,為首的馬上壯漢是個魚眼豬唇塌鼻子大嘴巴繞腮短須漢,一件黑風衣披在雙肩,翻卷的草帽連著帶子拴在頷下,有一把紫皮刀鞘內插了一把怪刀。 這人不用石總管猜就知道是長青門門主南宮烈。因為他的那副長相,多少還真像被囚在石室中的南宮兆。石總管故意將馬往路邊讓,原打算躲過去的,不料迎面南宮烈一伸手,早見他身後的人立刻把石總管圍在中央。 石總管拎著包袱笑道:“各位,可是攔路打劫?” 冷哼一聲,南宮烈戟指石總管,道:“這條路通六盤山,那是不會錯的了!” 石總管點頭道:“我便是六盤山下來的。” 嘿然一聲,南宮烈道:“青龍會的?” 石總管不卑不亢地道:“不錯!” 不料南宮烈又喝道:“你這副榜樣大概在青龍會的身份地位不低吧!”石總管一笑,道:“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總管一職而已!”又是一聲嘿嘿笑,南宮烈道:“你閣下貴姓?” “姓石,石頭的石,石衝的便是。” 哈哈一笑,南宮烈道:“你難道不問老夫何人?” 石衝搖頭道:“有必要嗎?” 南宮烈道:“那麼我將你拿下,你便知道該不該問老夫何人了。”話聲甫畢,他伸手一揮厲吼道:“拿下!” 石衝見近面馬上飛躍過一人,這人是個禿頭鷹目,腮幫子奇大,一把大寬刀挾著窒人嘯風,“呼”的一聲當頭向石衝劈來 石衝包袱掛在馬鞍上,立刻拔出腰間那把叉形鋼刀,奮力向大寬刀上架去,同時雙腳離蹬而起,便在“嗆”的脆響中,他已落在地上。 大寬刀二次劈來,石衝旋身遞出一刀,且旋身踢出三腿,直把禿頭大漢生生逼退三丈。 這時石衝放眼環視,早見已被圍在中央,一時間只怕難以衝出重圍。 就在這時,只見另一長髮披肩的瘦高個子,舞動一雙短叉撲上來,這人完全一副拼命的架式,一經上手,立刻一頭撞進石衝的叉形鋼刀刃芒中。 這時那抖動寬刀鷹目大漢,也立刻雙手掄刀,只不過十招之間,石衝已是捉襟見肘,攻少守多了。馬上的南宮烈冷然一笑,道:“我他娘的這麼一點能耐呀!” 石衝大怒,破口大罵,道:“南宮烈,你們要不要臉,合著你們倆打一個還他娘的耍嘴皮子呀!” 南宮烈聳肩一笑,道:“我怎麼說你不問大爺名號,這光景你姓石的是早知道我是誰了呀!” 石衝邊殺邊叫道:“隴山長青門主的那副德性,不用猜就知道你是南宮烈,還用得著石大爺多費脣舌的動問?” 不料石衝話剛說完,突然一團灰雲罩頂,他不及細看正要運刀上迎,突覺腦後一緊,“吧”的一聲,他雙目一暗斜身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也只是一陣光景,石衝又醒轉過來,只見南宮烈站在自己面前,他雙手扠腰,怒視著道:“石總管,委屈你了。” 後腦有些酸痛,石衝左右連晃,已知自己雙手被反綁著難以動彈,不由冷哼一聲,道:“石衝敗得心安理得,因為以石某一人應付你長青門主三人,這該是石某一生中最光彩的了,哈……”冷哼一聲,南宮烈道:“光彩那也得要活生生的去體會那份榮耀,你如果兩眼一閉雙腿一伸,是何榮耀對你又值幾何?” 石衝笑道:“這你大門主就不懂了,青龍會的人有個說法,生是青龍會的人,死是青龍會的鬼,只要青龍會存在一日,娘的老皮,那榮耀便是青龍會大夥分享的,大門主你說呢!”南宮烈大怒,一腳踢得石衝就地連翻滾中厲吼道:“先砍下他一隻手,著人送上六盤山,那姓勞的臭女子如果不放人,我再送他一條腿,看看是她強,還是南宮大爺狠!” 石衝一聽,哈哈大笑,道:“南宮烈,你要是不砍你就是石大爺褲襠里那玩意兒!”南宮烈一怔,沉聲喝道:“刀來!” 早見身邊馬上一人雙手遞過一把鋼刀,南宮烈冷兮兮的大步走向地上躺著的石衝。 就在這時,那施一對短叉瘦子一躍而攔住南宮烈,道:“門主,你千萬別上這王八蛋的當。” 南宮烈怒道:“我會上他什麼當?” 瘦子雙叉一指石衝,道:“這王八蛋想當青龍會烈士,我們當然不去管他,可是少門主還在青龍會手裡,如果他們也狠下心來回敬一招的把少門主一手砍掉送來,那豈不是上他的大當了!”狠狠的擲刀在地,南宮烈戟指石衝罵道:“你娘的真不是東西!”邊回身向那瘦子又道:“白堂主,依你看該怎麼辦?” 是的,這瘦高長髮人正是長青門一位堂主,姓白的掌管提調,另一禿頭鷹目大漢叫舒適,他是掌理刑堂。姓白的正是西北高原獨腳大盜出身,道上人提起白水文的無不知道這人是個狠腳色,如今他投靠在隴山長青門下,他還甚為南宮烈器重。 這時他走近南宮烈緩聲道:“我們手上有了這姓石的,正可以同青龍會來個走駕換將,不怕他們不把少門主放回來。” 點點頭,南宮烈道:“師爺方泰未來,我幾乎做下糊塗事來了,也虧得白堂主提醒,否則兆兒便死定了。” 突聽地上躺的石衝又大吼道:“別他媽做你們那些白日黃梁大頭夢了,想拿石大爺換回你寶貝兒子,只怕是門都沒有。” 南宮烈道:“那時候再殺你不遲!” 也不管石衝掙扎,南宮烈早命人把石衝拖到馬背上,一行直往六盤山趕去。 已經是午時過後了,青龍會的人正齊集在堂口場子上準備分成三批操練呢,突然有個兄弟跑來,正迎著余唐在廣場上吆喝。 那人一徑跑到余唐面前,忙不迭地道:“餘爺不好了,石總管出事了!” 余唐一怔,沉聲喝道:“別他娘的雞貓子窮嚷嚷,石總管趕往駐馬鎮,他會出什麼漏子!” 那人早把手上一張條子呈給余唐。 余唐取在手中,上下左右一展又看,邊罵道:“娘的,這上面畫的什麼古景。”邊高聲叫道:“你們哪個認識字的就快站出來!” 原來余唐鬥大的字只認識兩升,那還是勞愛告訴他自己那“余唐”兩個字是什麼模樣,別看就是兩個字,余唐還學了半年才湊和著能寫出來。 這時只見有個年輕漢子走向前,接過條子念道:“呈青龍會勞:今有貴會總管石衝現在本門,三日後雙方在雙松嶺換人,務必把本門少門主帶往交換,免傷彼此和氣。”這條子連落款也沒有。 當然一看就知道是長青門的。 余唐一聽,一把搶過條子操在掌中,且大罵道:“去他娘的那條腿,誰有閑工夫同他們去和稀泥!罷饈焙 胱呃矗 潰骸壩嘈智業鵲取!? “余兄:“別等了,殺了送信人,我們照當家的計劃行事去。”韓彪道: “不管石總管死活了?” 余唐似是粗中有細地道:“別替老石擔心事,只要南宮烈的兒子在我們手裡,他們再狠也不敢動老石一根鳥毛。” 韓彪道:“我看還是向當家的稟告一下,由當家的定奪。”余唐道:“小事一樁,何須驚動當家的!” 韓彪道:“這可不是小事情,你該不會忘記石總管是幹什麼才離開六盤山吧。” 余唐一拍腦袋,道:“我的媽,差一點忘了,老石是被當家的派去辦事的,如今他被長青門抓去,正該快告訴當家的才是呀!”韓彪笑道:“好傢伙,你總算融會貫通的開了竅了!” 正在說呢,勞愛已緩步走來。 余唐忙上前施禮,道:“當家的來得正好,石總管他出事了。” 勞愛一驚,急問:“怎麼會呢?” 余唐立刻把揉皺的紙條呈上勞愛。 勞愛一看,冷冷一笑,道:“送信的人呢?” 早聽得持條來的漢子,道:“稟當家的,那人人尚在馬房前面候著呢!”勞愛道:“告訴送信的,叫他回去告訴瘟神,他兒子在我這兒可沒缺吃缺喝,更未掉下一塊皮少掉一塊肉,要他對我的總管客氣一些,否則我會把他兒子的人頭送上隴山去,至於走馬換將這碼子事,青龍會沒有興趣,想要他兒子活著回去,那得聽我的通知了。” 傳話的立刻往前山跑去。 這裡勞愛對韓彪、余唐道:“我原以為南宮烈會去搬請宇文山的,卻不料石衝被他兜上,竟然異想天開的來個走馬換將,想的可真如意,哼!”余唐道: “當家的,依我余唐想法,不如趕往雙松嶺一舉殺光南宮烈那夥傢伙,然後快馬趕往隴山去抄他的老窩。”搖搖頭,,然后:“別忘了,我們只搶不殺,搶那當搶的,當然殺也是最後手段,雙松嶺他們身邊沒銀兩,我們何必白白去找他們拼命的。” 韓彪又問道:“當家的,我們何時上路?” 勞愛道:“送信的把信送到南宮烈手上,我料準南宮烈必去搬請宇文山,只要宇文山被我擋駕,那時候就是我們找上隴山長青門的時候了。” 余唐望望韓彪,二人實在不解當家的話中含義,卻也不敢細問。 勞愛說的不錯,南宮烈帶著部份手下原是趕往駐馬鎮的,因為他還以為兒子已經回隴山了呢,哪想到了隴山長青門總舵,竟然沒有兒子回來的消息,幾經探查才知道是被青龍會弄上六盤山去了。 南宮烈一急之下,這才率領部份人馬趕往尚武山莊,原以為那宇文山雖與勞家解除婚約,但情義多少尚在,希望透過宇文山的面子救回兒子來。巧的是半道上竟遇上了石總管,南宮烈竅喜之餘下手把石衝捉住,不想勞愛不吃他那一套,倒反給南宮烈將了一軍。 現在,南宮烈跳起腳來罵:“年輕輕一個女娃兒,她竟是如此的刁鑽古怪得可以,我的兒,早晚我南宮烈會叫你知道我的手段!”被拴在馬鞍上的石衝立刻笑道:“南宮大門主,依著我的意思,你何妨就把我殺了,這樣你不就先出了一口怒氣了。” 南宮烈塌鼻一聳,罵道:“你那個王八命又怎能同我兒子的命相提並論的。” 石衝笑笑,道:“既不能相提並論,何妨大方些把我放了,也許我們當家的一高興,來他娘個投桃報李的放了你兒子也說不准。”南宮烈怒道:“南宮大爺不是驢,而你們那個雌貨也不傻,姓石的,你就辛苦些隨我們上路吧!” 石衝道:“可是上隴山?” 南宮烈道:“安份些少開口,惹火了我一只臭襪子塞住你的嘴巴。”石衝還真的不再開口了,因為真的要是弄個濕嘰嘰的臭襪子塞住嘴巴,那該多噁心呀! 於是二十騎快馬押著個青龍會的石總管,風馳電掣般的朝著駐馬鎮上趕去。 馬上的石衝一看,心中一喜,因為這南宮烈顯然是去搬請他的換帖兄弟宇文山出面。 但石衝心裡可明白,如今只怕宇文山也無法把事情擺平了,因為勞愛心中早已決定對付隴山長青門的計劃,如再想說服她,那將是徒勞而無功的。 現在,南宮烈一行已進了尚武山莊,山莊來迎接的則是南宮烈的幹兒子,也是宇文山的新婚兒子宇文長江。當宇文長江望向南宮烈身後的人時,他不由得一怔,因為石衝可是被拴在馬背上的。 宇文長江一臉的喜氣未退,呵呵笑著走近石衝,道:“我的乖,這不是青龍會總管大人嗎?怎的被一根繩子拴在馬背上了?” 一旁的舒適早笑道:“少莊主,你說的不錯,他正是青龍會的石總管。”宇文長江道:“怎的會把他捉住的?” 另一邊白水文道:“青龍會把我們少門主抓了去,我們當然也要抓青龍會的人了。” 宇文長江冷然一哼,道:“這件事我們早已知道了,我爹這幾日正在籌思對策呢,各位隨我進去吧!” 宇文山一把拉住南宮烈,哥兒倆才分別沒幾日,猶似幾年沒見面的彼此露出一副苦臉來。 南宮烈先是望望四周邊低聲道:“這件事情……”乾咳一聲,宇文山道: “別多說了,我們老哥兒倆內室去商量吧!”南宮烈與宇文山二人走入一間精緻內室,這兒顯然是宇文山的書房,只見條桌茶筒,書架字畫,一個大方桌上面更是擺設著純瑪瑙的文房四寶盤子,何止是高雅,更是氣象不凡,堂皇典麗! 老哥倆就在書桌前面好一陣商量…… 聲音低,誰也不知二人說些什麼。 不過從二人的面色看,顯然相當詭秘。 一匹純白健馬,翻動四蹄,把個馬身子烘托得宛如一片白雲似的往前飛去,帶起的一溜黃土塵煙,迤邐著足有半里長,厲烈而壯觀。 馬上的錦衣灰發老者,紅光滿面,威風凜凜,一把魚鱗紫金寶刀正斜掛在鞍椅上,垂髯半尺飄飄,金剛怒目直視,猶似天將走凡塵。 這人,嗯,他可不正是尚武山莊的莊主“鐵臂猿”宇文山。 “鐵臂猿”宇文山自與“瘟神”南宮烈二人在尚武山莊密談以後,獨自一人快馬加鞭的出了尚武山莊,從他的去向看,顯然是趕往六盤山。是的,宇文山正是要去六盤山的青龍會。 往年,他也經常來青龍會,因為青龍會當家的“野龍”勞壯是他的拜兄弟,哥兒倆經常聚聚,那當然是十分平常的事。 但自從“野龍”被人亂刀砍死在西涼以後,宇文山便未曾再來過六盤山,並非是他不來,而是勞愛痛心之餘,她退了婚約,謝絕任何來客,決心把爹的遺志接上手。勞愛看準了江湖生涯,弱肉強食,談到義字,那必須摻雜著利害關係。 老爹被殺三十八刀,刀痕不同,手法不一,這顯然死於多人之手,如果自己明敞著去找兇手,那是絕對不大可能的事,那麼只有以武力去拼出個結果了。 勞愛也十分明白自己老爹的本事,足以列入武林高手之列,想要收拾這條“野龍”,絕不是件簡單的事。可以想得到的是那些圍殺老爹之人,必然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那麼這些人又會是誰? 現在,尚武山莊莊主“鐵臂猿”宇文山已到了六盤山下,而他的出現早在勞愛的意料中。 不過南宮烈沒有來,倒是出於勞愛意料。 迎面山道就在一大塊似落盤的巨石擋道而中斷,那巨石下面尚插著一根數丈長巨木。 宇文山看得出來,只要那根巨木一松,巨石必順勢而下,即算是再多人馬,也會被壓成肉餅。 立馬仰面上望,宇文山尚未開口,早見一陣腳步聲傳來,二十名矛刀手已分別站在巨石兩邊,早見一人喝道:“什麼人?” 宇文山可並未把這些人看在眼裡,捋髯一笑,道:“煩請通報,尚武山莊宇文山來探勞大嫂子了。”只聽上面那人抱拳,道:“原來是宇文大爺到了,但礙於青龍會新立規矩,還得請宇文大爺稍待,容在下上稟。” 宇文山道:“有勞了。” 只見那人伸手一揮,半山腰上一連發出三支響箭。可真夠壯觀,只見三支響箭後,峰上面又是三支響箭,這樣一連五七起傳到了後山。 沒多久,一支紅色煙火騰空而起,巨石上面那漢子這才一躍下得巨石下,笑對宇文山道:“當家的已在吊橋候駕,宇文大爺你下馬跟小的走。”宇文山下得馬來,早有另一人把他的白馬牽去。這時那人竟帶著宇文山斜刺裡穿林而入,沿著荒林中的羊腸小道,左轉右彎,忽高忽低,還不時的跨澗攀岩。宇文山不由得問道:“怎的不走原來的山道?” 那人回頭一笑,道:“自從老當家的出事以後,六盤山在我們大小姐的銳意經營中,全變了樣,如果不是本會的人,只怕上不得六盤山,因為……”他又看看宇文山,笑道:“宇文大爺與老當家交情不錯,我說給你老聽應無差錯的……” 宇文山點頭,道:“本就是一家人嘛!” 那人遂低聲道:“如今山道改了,原來的那條山道設了不少機關呢。”宇文山“氨了一聲。 青龍會的前面這座山,宇文山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右前方忽然衝出一彪人來,一個個手中拈弓搭箭,弓箭手後面全是手持長矛大漢。 領著宇文山的那漢子早高聲道:“兄弟會!” 迎面那些人一聽,其中一人也回應一聲:“兄弟會!” 於是,這些人立刻又消失在荒林中不見。 宇文山一怔,心中琢磨,怪不得勞愛這丫頭敢帶領人馬開到五百里外去席捲大雁堡,看她這種架式,不出幾年,只怕要持黑道之牛耳了。 又走了約盞茶時光,前面已到了那座吊橋,宇文山抬頭望去,只見對面勞愛披了一件紫色英雄衫正守候在橋頭,兩旁站的青龍會兄弟足有兩百人,迤邐著一直延到半峰腰,軍容壯觀,刀槍閃閃,一個個赳赳威武,挺胸凸肚,那與勞愛站在一起的幾人,宇文山一眼就看出來,光景是勞壯的幾個死黨,韓彪、余唐、祈老八全在呢。 匆匆走過吊橋,勞愛早走上前去施禮,道:“宇文莊主遠道前來,青龍會十分歡迎,請!”宇文山一聽勞愛稱呼自己宇文莊主,顯見是把雙方距離拉遠,這種口吻明敞著是要公事公辦了。 哈哈一笑,宇文山邊走邊問,道:“你娘可好?” 勞愛道:“好。” 宇文山又道:“我那小姪兒呢?” 勞愛又道:“好。” 宇文山這時訕訕的又道:“來時見六盤山多處已變,人強馬壯,比之從前你爹在時更是旺盛許多,孩子,倒是也苦了你了。”宇文山一心想把雙方距離拉近,才說出這番話來,不料勞愛只是輕聲一笑,笑裡雖未藏刀,卻也令宇文山心中起了個疙瘩。 走進圍牆門內,眼見一排排小瓦屋,中間大廳上面,宇文山指著地上那張虎皮,道:“這是你爹親手殺的老虎,已有二十年了吧,記得那時候你還在這虎皮上翻滾不已呢!” 勞愛仍是輕聲一笑。 這時早有兄弟捧上茶點來,勞愛這才問道:“宇文莊主單騎前來,可是為了南宮烈的兒子?”這種開門見山的一問,立刻令宇文山手足無措,因為他原是要先見上勞家嫂子,再由大嫂子處說項的,不料勞愛竟然會來上這一手,自己如果再說是來探望大嫂,顯然變成虛偽。 這時他才想到如果真的討得這麼一位能耐超人的媳婦過門,真不知尚武山莊是福還是禍呢! 心念間,宇文山撫髯哈哈一笑,道:“賢姪女果真快人快語,老夫也就不用再有所隱瞞了,是的,我來,正是為了我那幹兒子南宮兆的事。”勞愛道:“南宮兆是在我這兒,如今他每餐三大碗,吃得飽也睡得好,宇文莊主盡可放心。” 宇文山一笑,道:“可否告知我,你怎會把南宮兆抓上六盤山的?”勞愛突的面色一寒,道:“是他挾著長青門少門主的威風,一馬追上前來攔住我的去路,只可惜他連我的手下兄弟也不如的被活捉了,如果我不看在他是來自貴莊,只怕當時就把他殺了。”宇文山抱拳道:“想不到老朽在賢姪女心中尚有一席之地了。”勞愛冷冷地道:“情可以沒有,義不能不顧。” 淡然一笑,宇文山道:“可是一直怨老夫未戮力為你父報仇?”勞愛心中一痛,但他表面上泰然地道:“我可從未如此想過呀!” 宇文山道:“西涼槐山我去過,遠在千里外,那兒人地生疏,仇人又全是外去的,一時間難以找到,並非是老夫未盡力,勞哥哥的遇害,最心痛的只怕就是我宇文山了。”冷然一笑,勞愛道:“我們青龍會是幹什麼買賣的?自己當然十分清楚,刀口上舐血的日子,對於那種死法該是意料中事,青龍會不能為我爹一人而大夥兄弟哥們正事不做的去尋仇人,相反的,就因為我爹的遭遇,更激發哥兒們的心連心,血水相融的更把青龍會發揚光大,當然勞愛也從未對你宇文莊主有什麼苛求了。” 悲壯的幾句話,卻令宇文山大為高興 只是高興是擱在他心中,表面上他還是自責地道:“不過我宇文山總覺著心中有愧。” 勞愛一笑,道:“宇文莊主這次是為南宮兆而來,就該談正事才是。”宇文山點頭,道:“對,是應談正事。” 勞愛道:“宇文莊主的意思呢?” 宇文山道:“這次來,我是帶著七分愧疚,三分過去兩家交情而來,你也是知道的,本不與尚武山莊相關,只為一個義字,老夫才厚顏的來了。” 勞愛道:“江湖上都知道尚武山莊莊主是熱心人。” 赧然一笑,宇文山道:“急他人之急,本就是我輩江湖中人的不二作風。” 勞愛心中冷笑,面上一整,道:“宇文莊主準備如何急他人之急?” 宇文山道:“我不敢奢望帶南宮兆下山,只希望能拉攏你們雙方,把此事擺平就心滿意足了。” 勞愛一笑,道:“不知宇文莊主如何擺平此事?” 宇文山捋髯面對正廳上一眾青龍會兄弟,他緩緩地道:“那得先聽聽青龍會的意思了。” 勞愛道:“我們的先決條件是南宮烈必須當即釋放石總管,如此而已!” 宇文山一拍大腿,道:“包在我身上,那麼再說出正式條件吧!” 輕搖搖頭,勞愛道:“至於正式條件,那得等我見到石總管以後再說了。” 宇文山一怔,道:“何不現在說出來,老夫心中也有個底兒!”再次搖頭,勞愛道:“有許多事情,青龍會的人得關起門來大夥商議,我們尚未有結果呢!” 宇文山道:“各位儘管商議,我到後樓去陪陪老嫂子。”勞愛搖搖頭,道: “媽不見外人,除了我姐弟二人,所以青龍會也不能久留你宇文莊主了。” 這等於是在下逐客令,宇文山心中大是不痛快,心中暗罵,他娘的,除了一杯茶水外,竟連頓酒飯也不招待,這算他娘的什麼嘛! 心念間,宇文山面色一寒,道:“如此說來,我這遠道而來的客人這就得走路了。”勞愛嘴角一撩,道:“宇文莊主,你並非客人身份,應該是‘說客’呀!”長身而起,宇文山道:“既是說客,自不便久留,宇文山這就告辭了!” 勞愛一笑,道:“本來嘛,做說客本就是辛苦差事,事成了也不見得攤到什麼好處,一旦弄砸,不定還會撈得一身騷呢!壩釵納嚼湫Γ 潰骸崩桶 閭 衲愕 妥沉耍 灰夤灤卸 治ㄎ葉雷穡 揖筒恢灰淮蔚娜骯 墑撬 褪前鹽業幕暗背閃碩 苑紓 淶萌鞝似嗖蟻魯。 恪 襖桶 淅淶潰骸幣灰夤灤幸埠茫 ㄎ葉雷鷚舶眨 艿靡 心敲戳槳閹 櫻 裨蛞補灤脅黃鴝雷鷂藪印!壩釵納膠偃灰簧 潰骸氨鶩 耍 諗 遜稈劍 ? 勞愛道:“眾怒?哪些是眾怒?放眼幾處雄霸一方的梟霸,他們會真心聯手? 哼!? 宇文山道:“誰能敢說他們不會聯手?” 勞愛突然追問道:“就如同他們聯手對付我爹那樣?” 宇文山一震,雙目炯炯地道:“這是誰說的?” 勞愛道:“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宇文山道:“揣測之詞不宜出口,無的放矢落人口實。”勞愛道:“連我也不去追究了,還提那些做什麼!” 再次感到輕鬆,宇文山緩緩走向正廳外,邊道:“我這就連夜趕回去,準定叫他們先釋放石衝,餘下的那就看你的誠意了。” 勞愛一笑,道:“放心,我不會令宇文莊主失望的。” 於是勞愛又親自把宇文山送過吊橋,早見送自己入山的那人還在候著。 宇文山心中明白,勞愛早就設定好了,她是誠心給自己這頓派頭吃。 是的,她準是存著報復的心理,否則宇文山當年也曾抱過勞愛,小時候她對這位宇文叔叔可好呢,只一見宇文山到了六盤山,勞愛就會纏著他,直到勞愛上峨嵋跟龍師太學藝。 現在,宇文山站在六盤山下,她回望那極天高峰,心中也覺著有愧,自己究竟在幹些什麼? 銀財寶物本身外之物,江湖上哪個人不清楚這句話?但又有幾多人會不是見財忘義的?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伸手按按胸前 宇文山為什麼會按住前胸? 他究竟有什麼愧心事?只怕只有他一人知道了。石總管果然被釋放了。 南宮烈算是白白忙忽一陣子。 宇文山為了在勞愛面前示好,他還給石總管封了一百兩銀子算是除霉壓驚。 石衝也不客氣,狠吃了宇文山一頓,揣了銀子就走,他必須要走,因為他還得急著找伍大海呢! 一想起伍大海,騎在馬上的石總管不由得摸摸掛在馬鞍上的包袱,這本是宇文山媳婦的,卻又被石衝帶出了尚武山莊。 |
第07章 天燥有雨,人躁有禍
總管石衝一馬進了駐馬鎮,先是在“駝鈴居客店”坐下來,要了幾樣小菜一壺酒,邊吃邊望向遠方。遠方當然是“天寶賭坊”那個高門坎。 只是石衝的酒喝完菜吃光邊拍著肚皮卻仍不見“八爪神偷”伍大海的影子。 店小二剛到他身邊,石衝忙問道:“伙計,賭坊今日生意似乎不佳,未見人出入嘛!”伙計側頭望過去,邊笑道:“時辰不對,得再等上一兩個時辰才有人呢!”石衝道:“為什麼?” 店小二笑道:“看樣子客官不曾下過賭坊,駐馬鎮的賭坊是分時辰的,午時一過得歇上兩個時辰,每日卯時收場,這已是定規的事了。” 石衝點頭,笑笑道:“那我同你打聽個人,就是不知你知不知道。”店小二笑著一拍胸脯,道:“有名的便知,無名的不曉,客官,你問吧!”石衝一聲哈哈,道:“這人名氣說有也還真的半聲雷似的,他只有這麼高。”說著伸手一比,又道:“長相嗎,薄嘴巴堵不住他那麼一對大齙牙,瘦不拉嘰的是個幹……”小二忙伸出手指做個偷東西模樣,道:“那小子是幹這個的,是吧?” 石沖喜道:“你認識他?” 小二道:“不瞞客官你說,他是我遠房堂哥,對於我的這位大海堂哥來說,實在搞不清究竟是我們伍家好子孫呢,還是個不肖之徒。” 石衝一怔,道:“你這話怎麼說?” 小二見生意已忙過,客人稀少,乾脆拉把凳子坐在石衝一邊,低聲一嘆,道: “伍大海是我遠房堂兄,說起來我們這大字輩裡面還就屬他最機靈,別的不說,他的那身輕功就會叫人咋舌,可是他卻不務正業,不過嘛……”他想了一想又道: “有時我也奇怪,他把大把銀子送上賭坊,不輸光他是絕不出來的,輸光了他又像大夢一場似的也不知溜到什麼地方養精神去了,可是我也曾見過他拿銀子像石頭似的送給道上朋友花用,總之,他活著好像是同銀子泡上了!”哈哈一笑,石衝道:“說了半天你尚未告訴我伍大海現在哪兒呢!”小二道:“他呀!大概天寶賭坊的人知道吧!” 石衝拋下一塊銀子站起來,道:“我去賭坊找找看。” 小二剛送石衝出門,不遠處一個瘦小人影一晃,那小二早叫道:“哈,好嘛,說曹操曹操就到哇!” 不錯,來的可不正是“八爪神偷”伍大海。 只是當他一眼看到石衝的時候,扭頭便走! 不,應該是調頭就逃。 伍大海心中可清楚,青龍會的人如果再找上他,那準沒好事,因為勞當家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雖然伍家祠堂他無意間救了勞愛,可是釘是釘卯是卯,兩碼子事只怕不會混為一談的。 伍大海要開溜,石衝一把拉住衣裳,邊叫道:“你小子想溜?” 伍大海回頭幾乎擠出淚水來,乞求道:“總管大人,你高抬貴手放小伍一馬吧!” 石衝可並不知道勞愛為了衣裙受窘的那碼子事,聽得伍大海如此說,不由笑道:“我操,光景是我要取你小命似的,嚇得直哆嗦!”伍大海驚異地道:“難道不是?” 石衝道:“找上你,是我們當家的要你辦件事。”說著,他自馬鞍上取下個包袱又道:“我們當家的說了,要你親自送還人家,如果辦砸了,小心剝你的皮,拿去!” 喘了一口大氣,伍大海拍拍胸脯道:“嚇我一大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沒問題,小事一樁,我這就去辦。” 邊又自言自語道:“雖說今天還未吃過東西,也得先把勞當家的這件事辦妥不可。” 石衝一聽,笑道:“光景是又缺乏銀子了。”說著遂取錠銀子又道:“收下吧,事情辦完回我一聲。” 伍大海望著銀子欲取還拒地道:“這怎好意思嘛!” 石衝往空一拋,道:“接住!” 伍大海眼明手快的一把撈個正著,笑瞇瞇的塞入懷中回頭便走。 小二早高聲道:“大海哥,別有了銀子忘了回頭來向人家說一聲了。”伍大海回頭應道:“炒個菜,等我回頭來吃。” 伍大海提著那包衣裙,大搖大擺的直到汪家大門裡才被人叫住:“餵! 你找誰?“ 伍大海沉聲道:“找你們主人,汪大爺可在?” 那人一見伍大海的模樣,冷笑道:“哪兒來的?” 伍大海怒道:“別管哪兒來的,快找你們汪大爺出來。” 這時正屋裡早有人叫道:“是誰要找我?” 門房那人早對正屋門口老者道:“問他不說,只是要見老爺。” 伍大海早對那老者道:“你大概就是汪大爺了吧?” 老者點頭,道:“何事找我?” 伍大海一提手中包袱,道:“我是受人之託,把你女兒東西送來的,你收下吧!”老者忙讓伍大海進內,桌上當面打開包袱,不由驚異的問伍大海,道: “這些衣裙……”伍大海一笑,道:“你女兒的呀!” 這時有個老太太走來,老者道:“全是小玖那晚丟的呢!”老太婆一見,忙點頭道:“一件不少,是誰偷去的,怎的又送回來了?”伍大海嘿嘿笑道:“別管怎麼丟的,如今東西也回來了,我這個跑腿的可是走了一天多,口也渴肚也餓,五臟廟內直哆嗦呢!”汪大爺忙道:“那就在我這兒吃些酒飯吧!” 伍大海道:“我還有急事待辦呢,哪有功夫坐下來吃喝。”老太太向汪大爺施眼色,汪大爺明白,那日街上勞愛露的一手,就叫人嚇個半死,六盤山青龍會自己絕對不能惹,有道是:鬼上門送紙銀。 心念間,他忙命人取來十兩銀子雙手往伍大海懷中一塞,還得叫著:“不成敬意,你收下吧!” 銀子往懷裡一揣,伍大海笑道:“這件事到此打住,你不提我不說,全當沒有這回事。” 汪大爺忙點頭,道:“我省得的,你好走!” 伍大海銀子到手他當然要走,一下子就到了“駝鈴居客店”,見了石衝,早迎上前笑道:“石爺,你上天言好事,見了勞當家直言一句,我伍大然全照她的意思辦了,要勞當家的放心。” 石衝點頭道:“好,你可以吃頓酒了,銀子我已替你付了。”說著起身走出駝鈴居。 伍大海送出門來,施禮道:“石爺你好走!” 石衝一笑,道:“本當送你個三五十兩銀子的,可是我清楚你的毛病,有了銀子忘了自己,不賭個鳥蛋光你是不歇手的,所以我就免送了。” 伍大海一聽,苦兮兮地道:“沒辦法,我就是叫那些‘嘩啦嘩啦’的聲音弄迷糊了。” 石衝一聲哈哈,拍馬疾馳而去。 從六盤山青龍會送來的信函,看的宇文山哈哈大笑一旁坐的南宮烈搔著腮幫子上的短髭,問道:“青龍會信上怎麼說?” 宇文山笑道:“勞愛這孩子,多少總算買了我的交情,你拿去看吧!” 南宮烈接過信來,他可看的仔細,只等他看完信,也不由得笑起來……宇文山道:“他既未敲你金,也未開口要銀,單單只要長青門送上一百頭老黃牛,這該難不住你吧?” 點點頭,南宮烈道:“牛毛一根而已,只是勞愛說是親自把兆兒送回隴山,大哥以為該不會有詐吧?” 宇文山搖頭,道:“江湖的規矩,要財不要命,他青龍會再狠,總不能收了別人的百頭牛還要殺人吧!” 南宮烈道:“他們限期五日,小弟得立刻回隴山了。” 宇文山突然神色黯然地道:“表面上看,西涼的那件事青龍會不聞不問,但我看得出勞愛的心機,只怕……”冷冷一笑,南宮烈道:“別管她什麼心機,大哥只管放心吧!” 南宮烈已走出尚武山莊上了馬。 宇文山突然又道:“事情一完,兆兒救出,你著人來說一聲。”南宮烈點點頭,道:“那是當然。” 於是,南宮烈率領著白水文與舒適等二十名長青門兄弟們,連夜趕回隴山去了。 隴山就在六盤山以西百里地,那地方也屬於大高原,長青門便在隴山附近的白馬坡。 相傳當年劉備與張飛哥倆曾在這兒把西涼來的馬超收服,成了劉備手下五虎將的一員。 那長青門下也有四五百人,白馬坡前面有一道十分險要的峽谷,那是條長三裡寬不過三五十丈的險地,通過這條峽谷,再往裡便是另一景象,大片的巨松巨柏中間,好大的一片莊院,莊院後面不遠處,一道龍系山坡,那便是白馬坡了。 一百頭牛,對於南宮烈而言確實小事一樁,因為長青門在西北的三處分堂,便是以販賣牛羊馬匹為主。現在,一百頭牛正送往六盤山,跟著來的人有十名,為首的是刑堂堂主舒適。 這不是去搏殺,連舒適也覺著輕鬆。 就在一百頭牛送上六盤山趕進青龍會後山以後,舒適得到的回話是回去等,一兩天內青龍會就會把人送回隴山峽口的,要長青門的人在隴山峽口等著接人吧。 此刻已是天將透白。 隴山峽口的長青門人,連“瘟神”南宮烈在內足有一百多人,他們從三更天就在這兒等著了。 守在南宮烈一邊的舒適,早已急得滿頭大汗的罵道:“我啃他六舅娘親的,說清楚了三更天見人的,怎的天將快亮了還未見個鬼影子。” 另一面白水文也罵道:“他娘的,我就說嘛,一百頭老黃牛算得了幾何,青龍會豈會小鼻子小眼的!這次準叫他們擺了一道。”峽口高處,突然有人高聲往下叫道:“來了,來了,果真的來了。” 峽口的人望過去,只見一輛大馬車直駛而來,四匹掀蹄快馬,把個高輪大馬車拉得“咚裡隆咚”響不停,車轅上一個人坐在那兒,四匹馬卻狂奔如飛。 早又聽得高處有人叫道:“青龍會的人全站在一里外,他們真的未曾來呢!” 南宮烈一聽,微微一笑,道:“這麼一來,我就放心了。” 馬車還在狂奔,南宮烈一揮手,立刻一窩蜂似的迎上馬車去 不料馬車並未停,直往人堆裡衝來,跟在南宮烈身後的師爺方泰早叫道:“小心上當!” 南宮烈這時已看到車轅上那人,不由大叫道:“兆兒!兆兒!” 不錯,馬車上一人正是南宮兆,只是他卻無法開口回答,他不是不開口,而是不能開口,因為一個死人又如何能開口的? 飛身而起,白水文一躍而上了那輛馬車,他雙手抓住韁繩,雙臂運力,連聲“籲”中,那四匹馬才停下來。 南宮烈衝近車邊,高聲道:“兆兒!兆兒!” 白水文一把拉住南宮兆左臂,回頭看,車是空的,一根木樁把南宮兆的屍體釘在車轅上。他咬牙沉痛的對車邊南宮門主,道:“門主,你千萬要沉住氣呀!” 南宮烈滿面煞白,短髭顫抖不已的直吸大氣不已!師爺方泰登上馬車,仔細看了南宮兆全身,搖搖頭道:“是被一掌震死的。” 猛可裡一回頭,南宮烈厲烈的目視遠方,他暴抬一臂指著一里外站的幾十名青龍會兄弟,狂吼一聲,道:“給我殺光這群王八蛋!” 就在他的狂喊大叫中,連峽口峰上的人也衝下來,跟著南宮烈殺向遠處的青龍會一群人。 不料青龍會的人見南宮烈這面蜂擁著殺來,發一聲喊回頭便逃! 青龍會的人逃的可真夠快,光景是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似的順著山道直往來路狂奔 南宮烈似是恨透了青龍會,如今決心先把這幾十人殺光,然後率領整個長青門人殺上六盤山。 兩下里一追一逃,剎時已衝出十多里,兀自還是保持著一里左右的距離。 就在這時候,從峽谷口的兩邊矮林中,突然冒出四五百名黑巾包頭漢子,一個個握刀摃槍,奮不顧身的擠進峽口谷內,為首的正是祈老八與余唐二人。 那僅有三里長的峽谷,剎時被這些黑巾包頭青衫短扎漢子們衝進兩裡。 只因那守在峽谷中的前兩道卡子的長青門弟兄早隨著南宮烈等追出隴山峽谷,只有最後一道關卡上尚有四五十名長青門人把守,這時見突然衝進這多漢子殺來,慌忙間衝到山道附近懸崖上,只見這些人一陣狂叫中立刻推下不少滾木擂石。 急步奔跑的青龍會兄弟,在頭頂“咚咚”響中立刻分向兩邊崖子上貼去,只等巨木大石落地,立刻又往前衝去。 走在前面的祈老八與余唐,二人一打招呼,立刻騰空而起,只見二人手腳並用,展臂如飛,剎時已撲上高崖上,迎面正有十多人在搬石堆木,見二人躍上來忙拔刀圍殺而上。 余施開雙爺一衝而上,邊口中厲罵道:“老子劈死你們這群王八蛋!” 一陣金鐵交鳴中,十幾個長青門人早不要命的與余唐、祈老八二人狠乾成一團。 祈老八的長把大砍刀猛的一攔橫劈,迎面三個長青門仁兄齊腰被劈成兩截,慘死在血泊裡。 余唐也不示弱,雙斧一緊,又是幾個仁兄被板斧劈得腦漿迸流,只哼了半聲便倒在懸崖邊。 也不知是哪個狂叫一聲:“快退回總舵去呀!” 這些人本來踞高臨下,如今衝上兩個大殺手,一上來便砍倒十幾個,餘下的早已膽怯,聞得呼叫,立刻拔腿便往白馬坡那面逃去。 祈老八與余唐二人見長青門的人果然不堪一擊,二人相對哈哈大笑,一招呼立刻飛撲下山崖,直往白馬坡那面追殺過去。 從山崖上逃下去的長青門仁兄們,一路狂叫著:“青龍會的人殺來了,快鳴鑼呀!” 這時那大片巨松高柏林子裡,長青門的人早往總舵發出驚號,兩三百名正在吃早飯的長青門弟兄,丟下飯碗立刻抄起家夥衝出院門來。 迎著這些人的正是祈老八與余唐二人。 那余唐早褪去上衣露出胸前一大片黑毛,他霹靂般的一聲狂叫,道:“青龍會的哥們,殺呀!” 雙斧狂劈暴斬中,當即被他砍死三個! “殺!”這聲音蔓延得十分可怕,只聽四山回鳴,劃破雲霄,人頭攢動中宛如黑黃螞蚊對咬,可怕極了!青龍會的人似乎十分清楚,只見余唐帶領的兄弟們就以余唐為中心,一路往那大片山莊的左面殺去。祈老八的人則緊緊隨在祈老八身後衝殺,似乎在往山莊右面拼。 為何不殺進那大片莊院,這光景也只有青龍會的人知道了。 論人數,兩下里本就差不多,青龍會的人多也多不過百來人,一時間有得殺的了。 這時 隴山峽外面可熱鬧呢。 原來忿怒得發狂的南宮烈,率領著百多長青門兄弟一路狂追出十裡外,前面只見一條小河,南宮烈當然知道那條河是渭水河的支流,有兩排防洪的老柳樹下,黑鴉鴉的正站了一百多名黑巾包頭青龍會人。 南宮烈等還真的一怔。 但他在看到青龍會當家的就在一棵柳樹下站著,心中不由大怒的罵道:“好個不講信義的臭丫頭,原來你在這兒呀!”冷然一笑,勞愛道:“我是專程在候你大門主的駕呢!” 其實勞愛可策劃的絕又妙,這十裡追下來,這些人也累的活脫似龜孫子般,別說殺了,便舉刀也會打哆嗦。 南宮烈戟指勞愛道:“那宇文山兄言及你要百頭牛,南宮大爺二話不回的立刻送上,怎麼的,你竟還狠下毒心把我兒子殺死呀!”他是心情激奮,怒火燒頭,單眼虎頭刀已拔在手中。早聽得勞愛一旁的韓彪沉聲罵道:“南宮烈,你什麼玩意,你以為百頭牛就想換回你兒子一條命啊,老實告訴你吧,那是在逗你樂子呢!”他話聲一落,早引得青龍會人哈哈大笑……長青門師爺方泰立刻低聲對南宮烈道:“門主,眼前這種局面只怕我們是上當了。”南宮烈怒道:“不論上他娘的什麼當,眼下非把這群青龍會狗雜碎砍倒在這河岸不可!” 白水文與舒適二人也怒罵道:“我們還有什麼好同這些奸詐小人們說道理的,儘早殺出個結果來!” 勞愛一笑,道:“一跑十裡,我不想佔你們的便宜,還是等你們喘口氣以後,大家再動刀子吧!” 如果這時候她會是好心的為對方,那便大錯特錯了,勞愛真正的意思,還是為了祈老八與余唐他們那批暗中掩進隴山峽的人,因為勞愛擔心青龍會的那批人會有不少死傷或被滾木擂石擊斃,所以她雖事先教大夥如何躲閃,但終是不放心,這才有意在此拖住南宮烈。 那南宮烈一聽勞愛話中帶刺,似是不把自己放入眼裡,魚眼一翻豬唇一咧,怒罵道:“好個臭丫頭,從你的行事看來,你比你爹狠十分,江湖上怎麼會出了你這麼個女魔頭!” 淡然一笑,勞愛道:“南宮大門主,別把人說得恁般難聽,論聲譽,長青門不比青龍會高明到哪裡,彼此爭地盤拾生意外,還帶著幾分仇恨,與其暗中勾心鬥角,不如來個一了百了的拼出個結果來,長青門如果高招,青龍會從此瓦解,否則,對不起長青門今日得卷旗。” “呸”了一聲,南宮烈咆哮地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女,你有多大修為,竟然說出這種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岔了氣!”邊回頭高聲道:“長青門的兄弟們,為報少門主大仇,更為了長青門的生死存亡,我們心連心的殺呀!” 於是,一片震動天地的喊殺聲立刻像野火般的爆發開來,刀如林,氣如虹,長青門的人立刻往青龍會這邊撲殺過來! 站在勞愛身邊的背劍大漢大元,早把長劍遞在勞愛手中,他自己也拔出身上利剪,道:“當家的退後,大元來對付此獠!” 勞愛伸手一攔,道:“一邊掠陣!” 大元立刻與二十名大漢退守一邊,各自拔刀準備支援! 韓彪掄起砍刀,一人拼搏舒適與白水文二人,兀自一掄搶攻,殺得白水文哇哇大叫! 一場驚天動地的拼殺,就在這兩排老柳林下面展開來,刀光霍霍中,鮮血陣陣灑向半空,狂叫聲與憤怒的叫罵聲,全匯聚成一幅慘絕的畫面。雙方捨死忘生,一經交上手全豁上命的對砍對殺,這光景即算是個膽怯的人只怕也忘了自家是老幾了。勞愛一把長劍迎著幾已瘋狂的“瘟神”南宮烈,別看南宮烈已奔跑十餘裡,動起刀來依然是銳不可擋,凶悍無已,他口中唾沫飛濺,不停的叫罵:“老子劈死你這臭丫頭!若不把你挫骨揚灰,剁成肉醬,南宮烈就是你生的!” 勞愛長劍飛灑如匹練繞盤中,她冷冷地道:“南宮大門主,道上的例律,原本就是你爭我奪,為圖存而各出奇謀,你又何必惡虎瘋狗似的一副張牙舞爪樣,別忘了青龍會敢於捋虎鬚,就必有降虎能耐。”南宮烈揮刀如電,剎時連劈六十四刀,聞言“呸”了一聲道:“你這是放響屁不揀地方,著老夫當場剁了你這口出狂言的小輩!”斜身疾進,刀出如風中,大喝道:“今日剁了你,明日孝子便夥同尚武門掃平青龍會。” 勞愛冷笑一聲,道:“老狗,只怕你永遠沒這個機會了,因為你們今日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南宮烈大吼道:“好個狂妄小輩,你是什麼東西,就算‘野龍’在日,他也不敢在老子面前如此狂囂。” “野龍”當然是指的勞愛的父親勞壯。 另一面,韓彪展開一路刀法與白水文、舒適二人已對砍互殺到小河邊,韓彪雙手掄刀,不時的轍地旋身,為的是不被二人包夾住,這時如果再旋身就會退向河中,急的他哇哇大叫中破口大罵,道:“***,我們就進入河水中大戰三百合,看韓大爺是否含糊你們這兩個吃屎野狗!” 另一面,白水文尖笑道:“娘的皮,打場水戰倒也新鮮。” 勞愛聽在耳中,早高聲道:“大元去支援韓彪,其餘的人給我殺,完了早點上路,別叫余唐他們久等!” 大元早就等勞愛這句話了,聞言一揮手,對身邊二十壯漢道:“殺!” 殺聲中,他騰身而起,半空中揮巨剪連閃又叫地道:“韓兄,我來了!” 勞愛隨身這二十員大漢,那是青龍會的精華,也是百中選一的人物,平日裡她很少用得到他們,如今在她的命令中,這二十大漢早掄刀衝殺而上,剎時間就聽得聲聲慘叫傳來,好不驚心動魄! 大元撲近河岸,正看到韓彪站在水裡,而白水文與舒適二人,一個暴睜一雙鷹目,揮動手上大寬刀對準水中的韓彪一陣狂劈,那白水文更是閃動身形,手中一雙短叉覷空便刺,他長髮尚自在頭上掄動以擾亂對方視線!巨剪劈頭下戮中,大元那巨大身形“噸”的一聲罩向白水文,口中又冷冷道:“***,兩個打一個算什麼玩意兒!” 白水文見一團烏雲壓頭,忙著橫裡閃身,已見巨剪刺來,忙挺叉上挑,就聽得“咚”的一聲,叉剪之間灑出一溜碎芒點點! 韓彪壓力大減,虎吼一聲躍上河岸,雙手掄刀直欺舒適,立刻就是好一陣砍殺! 舒適的禿頭上已見汗水,鷹目眨巴連連中,他狂叫著大罵,道:“你奶奶的,老子同你拼了!” 韓彪一笑,道: “已經拼了一陣子了,怎的這時候冒出這麼一句。”大砍刀狂 中,一溜鮮血已自舒適的肩背之間往外噴灑,不知怎的,從斜刺裡衝來兩人,雙雙舉刀向韓彪殺來,這二人幾乎是無聲無息的絲毫沒有徵兆,韓彪正要舉刀再補舒適一刀呢,水影中他突見刃芒閃動,心中還真吃一驚,急急把砍向舒適的那一刀,一個半旋而送到身後面,同時打橫一偏躍出一丈外。 “啊!”韓彪的一刀正把近身一人劈了個大開膛,“咚”的一聲倒在河裡。 只是剎那間的事,舒適已閃在三丈外。 另一位長青門仁兄尚自揮刀衝上,完全一副悍不畏死樣子。 韓彪橫刀一架,暴抬一腿,生把那人踢死在河裡。猛回身,見舒適正急急的以巾扎傷,不由冷笑道:“娘的老皮,你別再忙忽了,老子送你見閻王豈不省卻這些麻煩事!” 舒適咬牙“咚咚”中,大寬刀剛舉起來,卻不料韓彪一個餓虎撲羊,冷焰激流狂旋中,就聽得“當”的一聲,大砍刀卷動的千層雲影中,有一股羶腥鮮血,噴灑得韓彪滿面一身,鷹目中露著怨毒的眼神,舒適口中未擠壓出一個字,因為他滿口全是血水! 韓彪猛回身,早聽得大元罵道:“去你媽的!” 半空中,只見白水文拋去雙叉,雙手狂摀脖根,但當他落在地上時候,只是一連兩個就地滾中便死在血泊裡。 原來白水文與大元二人彼此近身搏殺,大元已把巨剪分開握在雙手以對抗白水文的雙叉。 不料白水文的叉上造詣了得,一時間大元仍無法取勝,卻在這時候,舒適的慘叫聲傳來,白水文不顧一切的飛身而起,顯然要去救舒適。 大元見機不可失,立刻也騰身而起,空中他巨剪快得如一抹流光般一合而剪向白水文的脖根,雖未把白水文頭剪下,但白水文也是活不成了。 韓彪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鮮血,早對大元一打招呼,二人發一聲喊:“殺!” 直如兩頭狂獅,這二人一徑往人多的地方衝殺,更見長青門下人尖聲大叫不已 勞愛一直未施殺手,但他在聽得韓彪與大元二人的狂叫聲以後,這才冷笑道: “南宮烈,你的長青門即將消失於今日了。”南宮烈仍然掄刀狂砍,聞言怒罵道: “你放屁!” 勞愛道:“南宮老兒,我並未對你痛施殺手,你知道為什麼?” 南宮烈一陣砍殺中,他心裡也明白,勞愛只是一陣虛應故事,心中也正在奇怪呢,不由冷哼道:“你又有何陰謀?” 冷笑連連中,勞愛道:“無他,我要你親眼看到自己慘敗的下常”南宮烈突然收刀仰頭大笑道:“臭丫頭,你別忘了,長青門只不過來了百來人,大隊人馬尚未出動呢,隴山峽後、白馬坡前,長青門總舵尚有數百兄弟等著踏平你的青龍會呢!” 右手長劍豎在胸前,左手輕撫劍身,勞愛輕鬆已極的淡然笑笑,道:“只怕你沒有這種機會了,因為白馬坡前的長青門應該已是被我青龍會的人拿下了。” “瘟神”南宮烈那個塌鼻子狂抖不已中,厲喝道:“怎麼說?” 勞愛道:“四百名青龍會兄弟早進了隴山峽,南宮大門主呀,你想不到,難道你身邊的軍師方泰也想不到?這又算什麼狗頭軍師嘛!” 吹鬍子,鬍子粗又粗的吹不動! 瞪眼睛,一只魚眼已見血! “瘟神”南宮烈一聲斷喝,道:“老子同你拼了!”單眼虎頭鋼刀再次挾著激流,狂斬而上,他那粗壯高大的身形,已是走地無聲,身形移動中,猝然激起西股狂 ,威勢十分驚人! 勞愛正要他這樣,因為一個急躁而失去理性的人,他的功力必然大減。 如今南宮烈已至瘋狂得早已忘了自己,他一心要把勞愛零碎了才甘心。 獰怖的面孔在扭曲,滿口牙齒露出一大半,瘟神的模樣光景還真像九分。 就在這時,勞愛揮劍宛似風起雲湧,挾著激盪人心的呼嘯聲反擊而上! 是的,她已施展出追魂大八式凌厲的劍法。南宮烈雖感到了壓力,但他揮刀如風,聲勢也十分雄渾暴厲而毫不稍讓。 兩人這才是各出絕招,倏接不退,忽合疾刺中,剎時激起附近飛砂走石,柳枝紛紛自斷落地!南宮烈功力精狠老辣,動作瘋狂,已是拼上老命的豁上幹,這種架式,顯然是同歸於盡的殺法,氣勢上也極為驚人,的是先聲奪人而又充滿震慴力量。 又是三十回合過去,就在一連串的互相劈殺中,南宮烈似是耐不住了,突見他厲吼一聲,手中單眼虎頭砍刀以推山阻河之勢,疾往勞愛的胸前送去,波波寒芒,已至勞愛胸前半尺了! 於是 勞愛倏的雙目一亮,身形鬥然一偏,同時左掌快不可言喻的在對方刀背上一推,她的人已旋身自南宮烈的身邊溜滑而過。 人雖閃過對方的刃芒,但勞愛的長劍卻沒有閒著,只見她右手長劍忽的倒提又送,是送向身後的,看來她是漫無目標的只要把長劍送上南宮烈的身上算完事。 其實她的這一劍在“追魂大八式”中叫做“迴天乏術”,是一招絕對致人於死的絕活! 南宮烈一刀劈空,收刀不及中勞愛已貼著自己閃向一側,他已知道自己急進而替勞愛製造了個絕佳機會,叫聲:“不好!” 突覺右肋一涼又痛,宛如被巨石砸中般的連吸氣也覺著十分困難。 忿怒的欲回刀再砍,卻已力不從心,口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堆鮮血,也只是錯步三四次,一跤跌在地上,但他卻屏著一口氣,仰面怒視著勞愛,道: “你……你……會同你……爹……一樣……的被……被一刀刀的……活……生生劈死……的!” 聽口氣,辨聲身,勞愛早一衝上前,死死的揪住南宮烈狂喊道:“南宮烈,你說是誰一刀刀劈死我爹……你說,你說,你快說呀!” 大元已走近前,他看了南宮烈那突出的雙目,低聲道:“當家的,他死了!” 是的,南宮烈是死了。 勞愛緩緩的拋下南宮烈屍體,道:“是的,他得到了報應!” 大元已向勞愛報告,道:“當家的,長青門的人全被解決了。” 勞愛根本不用看,她低頭望向死不瞑目的南宮烈,突然以劍在南宮烈胸前一陣挑劈,直把南宮烈衣衫挑開來,就如同她在大雁堡對付“大邪刀”司馬玄是一樣手法。她為什麼要對一個已死的人這樣,誰也不知道,就算是身邊的大元也不清楚當家的為何要這樣。 遠處已見韓彪在清點人數,查驗死傷。 大元也將二十名大漢召在一起,也只傷了三個,但卻並不礙事。 不旋踵間,韓彪已走前來向勞愛報告:“當家的,一百人我們死了七個,傷了二十一,尚有七十二名可用之材。” 勞愛道:“傷的護著在此歇息,等我們回頭時候坐車回六盤山,死的人集中,準備刨坑掩埋。” 於是,就在勞愛的指揮下,所有仍能一戰的青龍會兄弟們,發一聲喊,立刻往隴山峽方向疾走而去 這時候河岸邊死的長青門人,到處可見,有幾具屍體是倒在河邊的,但漸漸的都被河水衝向激流,流向下游去,那些坐在柳樹下正自包紮傷勢的青龍會兄弟們,連多看一眼也沒有的任那些屍體隨波逐流……更有二三十個長青門受傷未死的,還在哎呀不已,但這兒也全是青龍會受傷的人,誰也幫不了誰的忙。河流中向下游漂的屍體全應該連著血水,然而就是有一具屍體沒有。 只見在七八具屍體一直漂了一里多遠處,才突然看到有具屍體一挺而起,齊肩的河水未淹到他的頭,而這人卻環視四周一眼,立刻遊上岸來。 爬上岸,這人好一陣喘息,道:“完了,長青門真的徹底完了,欸!這難道是報應?” 只見這人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稍稍分辨了方向,這才慢慢的往駐馬鎮方向走去。 顯然,他是要上駐馬鎮的尚武山莊去的,因為這種毀幫抄家席捲長青門的大事,又怎能不向“鐵臂猿”宇文山去報告的。 這人,不錯,正是長青門的師爺,方泰。 他在半道上就預感有些不對勁,可惜南宮烈因兒子被害而失去理智。 當然,這也是勞愛計算好的步驟。 就在一陣拼殺中,方泰見舒適與白水文雙雙戰死,知道今日兇多吉少,立刻活動心機,藉著河邊淌血的死人,他也一跤跌擠在死人堆裡,裝孬了! |
第08章 大戰隴山峽
柳林下河岸上的一場拼殺並非是搏殺的結束,因為遠在白馬坡前的長青門總舵,如今正展開一場厲烈的亡命拼鬥,現在 余唐與祈老八正分別各率領著兩百青龍會兄弟分成左右撲向那所大宅院。 這種攻勢路線,也是臨出發時候勞愛設想出來的。當時勞愛就對二人明說,絕對要避免正面搶攻,因為那只是一種有勇無謀的殺法,即使勝利,也必造成自己的死傷累累,應以出其不意的形成包夾而避其正鋒,一鼓作氣,必有成功之望。 一開始還真是如勞愛預料的,一陣猛攻而使得長青門人措手不及的忙分頭迎戰,同時長青門怕正面有敵人衝來,仍然留下大批弟兄據守正門,這樣便把人力分散了。那長青門的大宅子不下數百間,一座大圍牆外種了許多樹,等到余唐與祈老八二人分別領著兄弟們快速的衝上高牆上,長青門據守在正面的人才發現,忙著分別迎殺過來,卻不料青龍會的人已進來百名。 余唐第一個高聲狂叫,他雙斧一舉:“青龍會孩兒們,把力量扭結起來,今天若不宰光長青門的兔崽子們,大家便全部死絕在這裡,殺!”“殺!” 一人呼叫,百人響應,立刻有著一股震天撼地氣勢,就在這大宅子裡沸騰起來 青龍會的人十分清楚,余唐的話全都聽到的,那等於是在敵人面前的誓言,是必須以血與肉來履行的,青龍會的行動就是這樣,而青龍會也沒有孬種,也因此,只一到了這一步,所有青龍會的人皆是滿面木然冷厲,因為擺在他們面前的,不是勝利便是死亡。 長青門那面,卻出現兩個老者,只聽得有個紅面山羊胡老者,道:“沙總管,快帶一部分兄弟西南頂著,我這裡往東面殺,務必把進來的敵人趕出去!” 那老者雙手端了根大鐵棍邊應道:“二大爺儘管放心,青龍會夠狠的,可也嚇不倒我長青門,你我使把勁頂著殺,門主大概也快回來了,到時候兩下里一兜,***,我們捉活的。” 兩個老者分別領著上面人迎向東西兩面殺去。那叫沙總管的一下子正遇上掩殺過來的祈老八,倒翻的鬢毛根根上翻如戟,祈老八虎目厲睜如炬,雙手長把大砍刀空中一挑,“咻”的一聲當頭向沙總管劈去,口中尚且厲喝道:“老子送你回老家!”丈二長矛橫著架,沙總管便在一架一送中,猛的壓矛頭直點祈老八眉心,同時身隨矛上,狂怒的踢出三腿!邊大罵道:“奶奶的,真不是玩意兒,百頭黃牛送給你們,卻暗中使壞的來襲我們長青門,***!” 長把大砍刀橫豎連砍不斷中,祈老八哈哈笑道:“老頭兒,老子不說只怕你老小子尚不知道呢,你們的那個瘟神只怕這輩子別想回來了。” 沙總管一緊手中長矛,狂罵道:“放你娘的屁,你在唬誰?” 祈老八長把砍刀疾撩又劈中一陣嘿嘿笑,道:“距此十裡有條河,河岸柳林中我們可有埋伏兵,南宮烈那老兒只怕就在那兒完蛋翹,你老小子如若不相信,那就等著瞧!” 沙總管一聽,還真半信半疑,旋即高聲大罵,道:“他奶奶的,原是有計劃要來卷我長青門呀,兄弟們,大夥拼呀,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得賺呀!” 祈老八長把砍刀揮斬如風似浪,清嘯如寒夜西北風似的盡在沙總管周身狂劈暴斬。 另一面沙總管一根丈二長矛也毫不退讓,倏分倏合,互撲又退,剎時二人拼了五十餘招! 別看沙總管灰發飄飄,功力確也精狠老辣,長矛在手,絲毫不把祈老八放在眼裡,長青門有這麼一號人物,這是祈老八意料之外的事。不過祈老八年不過四十,虎臂熊腰塊頭大,他當然也不把沙總管放在眼裡。 雙方就在大宅子裡對砍對刺一陣之後,沙總管突然振臂而起,早騰身躍上瓦面。 沙總管的目的,當然是想看看遠處是否有門主的人出現,當然另一方面,他要看看祈老八的輕功如何。不料他剛剛登在屋面上,祈老八已如影隨形的追上來,祈老八砍刀狂掃中,邊笑哈哈地道:“老小子想逃?” 身形微閃,長矛疾送,就聽得“嗆”的一聲,便見金星一溜,刺入雙目,盪人心弦,沙總管猛力抽回長矛便待挑向祈老八的前胸。 長把砍刀斜劈如電光火石一現,祈老八突的一個內旋身,人已旋進沙總管的近身三尺內,只聽他嘿嘿一聲笑中,突然右膝上頂,只聽“吭”的一聲,沙總管猶似飛人般往屋下跌去。 祈老八的膝頭一頂,何止千斤,雖未頂中沙總管要害,也足以讓沙總管的右胯碎裂。 一站又倒,沙總管沒站起來,所幸附近正是十幾名長青門弟兄在退卻,見沙總管自屋上跌下來,早有兩人上前扶祝祈老八騰身而下,半空中他狂吼一聲如雷,道:“殺!” 刀光一現,血光遂灑,立見長青門兩個仁兄的人頭滾在地上。 祈老八又是一聲大喝,直逼那護著沙總管的十幾個青衫漢子追砍過去! 回身反擊,四個青衣漢子舉刀力戰祈老八,另外幾人拼命殺開一條血路護著沙總管往後面退 祈老八一心要收拾姓沙的,對於四個近身拼殺漢子,他只是冷哼一聲,一招“流劈八方”便將正面兩人砍翻在地,血在淌,身子尚在蠕動,但另兩名卻並不稍退,二人似是不謀而合的刀人一起向祈老八連砍帶抱,光景是要同祈老八同歸於盡了。 長把砍刀左搗右送如電,“咚咚”兩聲中,早把二人頂出三丈遠。 祈老八抬頭看,只見遠處有一道院門,沙總管已被扶進二門了。 猛回頭,只見只見余著上身,身上盡見鮮血,不由一驚,慌忙一把拉住余唐: “老餘,你受傷了?” “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余唐道:“這身上的血不值銀子,全是別人身上的,哈……”是的,祈老八也看清楚了,全是濺在他身上的。祈老八忙問道: “有個紅面使鐵棍老者……”余唐沉笑一聲,道:“老子橫著臂膀挨了一棍,可是老八呀,我卻把那老小子的頭片下來了,算是有賺不賠……”祈老八這才看到余唐的左上臂有巴掌那麼大鳥皂瘀腫一片。 似乎長青門的人能跑的全退到了後院,如今圍在余唐與祈老八五周的青龍會兄弟,越聚越多。 祈老八望著地上死傷的雙方人員,突然對余唐道:“老餘呀!你我如今攻了進來,要緊的地方一定在那個後院裡,如果當家的趕來,見你我二人如此的一副酒囊飯袋,連這麼個莊子也拿不下來,我的兒,不如一齊縮進褲襠裡算了。” 余唐厲烈地道:“別管怎麼的,你我先登房一觀,看準了形勢再往內院衝,祈老八,你看如何?” 祈老八點頭,道:“走!” 只見二人雙臂箕張,騰身而起,“噗嚕嚕嚕”中已上得屋面上,然而就在二人剛剛站定,正待舉目下望,早聽得有人喝叫道:“快,哪兩個狂徒上房子了!” 話聲中,就見一簇箭雨射來,約莫著足有二十多支。長把砍刀一陣狂撥中,內院裡又聽得一陣弓箭聲。祈老八忙叫道:“老餘快退!” 突聽余唐罵了一句:“***!”人也跟著躍下地來。 祈老八望向余唐,只見一支長箭垂在余唐,前,那余唐低頭看了一眼,嘿然一聲拔出箭來甩在地上,道:“一箭中在肋骨上,老子這是鴻運當頭,哈哈……” 早見一個兄弟取出刀傷藥上前替余唐敷上,祈老八道:“還好你我上去查看,否則弟兄們的死傷便大了。”余唐道:“話是不錯,可是也不能就此僵持下去呀!” 祈老八點頭道:“當然不能就此僵持下去,我們大家且想個計謀出來,總得把這一窩狗操的一網打盡!” 只聽有個青龍會漢子高聲道:“餘爺,小的倒有個主意。” 余唐舉首望去,見是自己手下一個小頭目,咧嘴一笑道:“你的主意如果成功,第一功就記在你頭上。”那人忙笑道:“我們退在外面,一把火燒起來,還怕他們不一個個像小老鼠似的往外逃?” 余唐一聽,嘿嘿冷笑道:“好小子,你這是什麼餿主意,如果一把火燒起來,娘的老友,我同祈老八全得被當家的拉去砍腦袋。”祈老八也冷喝道:“這小子殺迷糊了,他娘的竟把當家的話也忘了,嗯!我們拼命流血為的是什麼?啊,遠從青龍會趕來,只是找人拼命呀,誰犯得著這麼拼?”他一頓又道:“當家的說的可實在,我們青龍會可不作興殺人放火,當然殺人是不得已,這放火嗎……” 余唐早接道:“一把火燒光一切,我們不是什麼也弄不到手了?”祈老八道: “對,金銀財帛、糧食布匹全不能見火燒的。”遠處那出主意的頭一縮早蹲在地上養精神去了。青龍會的眾兄弟們早把這後院所有房舍圍了起來。 余唐提著雙斧與祈老八二人繞著這後院一陣巡視。祈老八道:“老餘呀,我忽然想起個方法來了。” 余唐道:“可別又是餿主意。” 祈老八道:“你先聽聽,要是能行得通,我們就照計行事!”余唐點頭道: “那就說說看。” 祈老八指著大圍牆外,道:“這外面盡是大樹,我們找兄弟們砍上兩棵下來,大夥把樹幹抬著盡在他們後院宅子牆上擂,只要把牆弄塌個洞,我們大夥就由洞中殺進去,你看如何?”余唐道:“老八你別忘了,他們可是有強弓弩矢,即算有個大洞,也難免不被一陣弓箭射。” 祈老八一拍手,笑道:“有了,我們分成四個方向,盡拿巨木撞牆,不定能把這些房子全撞倒,那時候……”祈老八話未說完,余唐已拍手笑道:“妙,妙,就這麼辦了!” 於是,余唐立刻著人在牆外面砍樹。 那祈老八便把人分別固守在要道,就等屋塌人逃,攔著砍殺了! 這時那院內十分靜,連個樹葉落地聲音也聽得到,外面二門處,祈老八已在高聲喊叫:“長青門的縮頭烏龜們,你們可要給八爺聽清楚了,如果這時候你們雙手抱頭一個個的走出來,八爺保證你們毛髮無損皮肉不傷的離去,要是欲作困獸之鬥,等到八爺我領著弟兄們衝進去,再想跪降可就來不及了!”突聽得裡面“呸”的一聲,顯然是那受傷的沙總管聲音:“老子們頭可斷,血可流,志不能屈,士可殺而絕不受辱,青龍會是什麼東西,只不過聽從一個襠裡少半斤肉的女子指使,還他娘的蹈上隴山來,有本事你們就放馬過來,看看誰碎了誰?” 二門外,祈老八聽的真切,不由大怒也罵,道:“不知好歹的一群畜牲,且看八爺怎麼收拾你們了。”便在他的話聲中,突然聽得“咚咚”連響,祈老八早又大笑道:“只等牆倒屋塌,老子揀著殺!” 突又聽得內院中有人大叫道:“別慌張,來幾個弓箭手,你們只管見人就放箭。”“轟滷一聲巨響中,一堵高牆已倒,塵土一陣飛揚中,幾個弓箭手盲目的射了幾支箭,卻未見有人衝進來。於是,內院的四周已是“咚咚”連響,不旋踵間,倒牆之聲此起彼落,緊接著連屋頂也倒壓下來。余唐遠處高聲叫道:“好也,好也,長青門被老子連根拔除了。”守在四周的祈老八手下,早發一聲喊踩著瓦礫殺上前去,塵土未落,四周全是青龍會人,弓箭手有近百名,一時也不知瞄向哪個方向。 早見青龍會一眾弟兄瘋狂般的殺上來。立見拋弓人仰,血肉橫飛,這時只聽得有人狂吼道:“長青門下兄弟們,大家拼了!” 也就在雙方近身肉搏中,遠處只聽得有人狂叫道:“青龍會哥兒們,我們趕來了!” 那是韓彪的叫聲 不錯,勞愛便在這時領著近七八十名青龍會弟兄,適時的趕來了。 十裡路程,那需半個時辰。現在,這些人一加入戰圈,早逼使長青門的人盡往一處牆邊擠。 韓彪掄刀趕上,口中叫道:“南宮烈已死,連他帶的人也全死在柳樹林了,這幾個還想***成精不成!” 他此言一出,加上未見南宮烈他們有人回來,長青門的近兩百五十多人早已喪失鬥志。 不料那受傷的沙總管吼叫道:“兄弟們,為門主報仇呀!” “殺!” 再一次的衝殺又起,長青門一眾見被人堵住,如不抵抗,即將被人圍殲,加上沙總管這麼一吼,立刻暴烈的紛紛揮刀拼殺起來! 於是又見漫天血雨中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落。只見二百多長青門人匯聚成一道洪流,刀槍成林中早已亡命似的向那破牆外面衝去,顯然是在突圍了。 卻不料青龍會人見這光景,竟然並沒有人揮刀攔阻,一任長青門的人往外潰逃。 原本是要拼命的,如今這麼的往外一衝,形勢立變,所謂的兵敗如山倒,到了這時候恁誰也攔不住,又有誰肯拼命的,沙總管當然明白這道理,還好有幾個對他一向忠心的弟兄,大夥拼命扶著他往外衝。 剎時間這批人全逃出這片大宅子,仔細看全都往後面白馬坡的絕峰上攀去。 現在,這所大宅子到處是屍體,內院四處房屋被撞倒一半,有許多受傷的全被拖向院子中央。 余唐與祈老八二人這時走至勞愛面前,高聲歡叫道:“當家的,我們贏了,哈哈……”勞愛點頭道:“是的,用我們的血肉換來的勝利,我們贏了!”於是,所有青龍會的人,包括躺在地上仍在流血的弟兄們全都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是的,這種勝利來之不易! 當然,任何成功必得付出一定代價! 青龍會是勝利了,但地上也有不少青龍會哥們的屍體。勞愛對祈老八等吩咐,道:“依照慣例,該怎麼做就不用我再多所吩咐了。”祈老八笑道:“當家的儘管前面歇著,清理戰場,蒐集財物,還有援救傷者,我三人自會很快處理的。” 點點頭,勞愛又對一旁的大元道:“帶他二十人去幫著套車,這次只怕我們傷的人還真不少,單就柳樹下就得兩輛大車拉。” 大元點頭忙回身對跟著的二十名青龍會大漢,道:“跟我來!” 二十名大漢跟著大元去拉馬套車,韓彪仍然負責各處搜找金銀財帛。 隴山長青門外地有分舵,一在內地專管供銷西北毛貨,三個在西北,販馬以外還幹私鹽買賣。 如今這隴山總舵庫里各種毛貨之外,更有成堆青海鹽,大宅右面騾馬之外,還有二十幾頭駱駝,只是馬車並不多,只有十二輛分別放在個場子一邊。 青龍會這次共出動弟兄五百五十名,如今能夠開步走回去的不到四百名,死了五十幾,受傷的近百名,早把十二輛馬車擠得滿滿的。 韓彪並不發愁劫得的財帛無法拿,因為那二十幾頭駱駝正可以派上用常長青門的這座後院裡,原本是重地,南宮烈一生搜得的古玩玉器全珍藏在這裡,只是由於房塌牆倒被砸壞了不少,即使如此,還是被韓彪的人找回不少,成箱的銀錠,成匣的珠寶金子外,更有不少珍貴毛皮,二十幾匹駱駝,有一半就是運這些貴重財物的,另有十匹駱駝運的可是糧食與青海鹽。 青龍會的人直忙到第二天一早,才算完成。 就要起程了,勞愛對祈老八吩咐,道:“昨日放走不少長青門的人,這些人不定會在隴山峽谷那面再作怪,領著你的人前面開路。” 祈老八點頭,道:“不定準這幫雜碎想來個起死回生呢!” 余唐道:“當家的,這押運任務有韓彪的人就夠了,我同祈老八二人各率本屬兄弟們分我兩批往峽谷嶺上衝去,不見人那是王八蛋們命長,否則必把他們碎在上面。”勞愛一想,點頭道:“我不想再有兄弟們死傷,你二人可要多加小心才是。”祈老八遂與韓彪二人兵分兩路,直奔隴山峽而去。不料隴山峽那面,還真有埋伏。 原來前一天衝出去的兩百多名長青門弟兄,他們在沙總管的率領下,先是流竄到後面的白馬坡後,大家就在一陣商議後,那沙總管道:“青龍會卷了我長青門總舵,可是大夥別忘了長青門尚有四個分舵,只等我們把消息送去,四位舵主必兼程趕回總舵,只要我們與駐馬鎮尚武山莊一聯上手,殺上青龍會那是指日可待的事。” 早有人出主意,道:“總管,我們不能就這樣讓青龍會得逞,大夥連夜上隴山峽,多備滾木擂石,好歹也要出其不意的截殺他個百二八十人方消我們心頭之忿!” 此言一出,不少人贊成,其中更有人對沙總管道:“隴山峽那面有三處可以住人,只等我們上去以後,把上山的小道阻斷,就等青龍會那批龜孫子們往布袋口進了。” 沙總管一想,這才點頭道:“有個一百五十人便足夠,這可是要自願的,我不便硬派誰去。” 早見長青門弟兄一個個全站起來,沙總管一看還真感動地道:“到了這步田地,還見門下這般的視死如歸,門主地下有知,他會含笑的了。” 於是沙總管親挑一百五十名精壯漢子,分從三個關卡,這些人連夜就上了隴山峽兩邊的懸崖上,搬上大批滾木擂石弓箭之類,就等青龍會得意忘形的由此經過了。現在 青龍會的人共分成兩批走出白馬坡前的那片大宅院,山風徐徐,林木輕搖,嘰嘰吱吱的鳥叫聲,宛似對這批滿面笑意昂揚的青龍會人馬歡送呢 第一批走的人當然是祈老八與余唐兩部人馬。三五裡距離,剎時兩部人馬已到了隴山峽,就在這時,余唐對祈老八道:“老八,你我二人還是分從左右領著孩子們往嶺上摸,這主意你瞧如何?” 祈老八一頓長把砍刀咧著大嘴往兩邊峰上一陣瞧,遂點點頭,道:“你的主意很好,我二人分別上去吧。” 余唐突然冒出一句話:“昨日就不該放那麼多人逃走,一頓砍殺,哪還有今日這碼子事。” 祈老八道:“青龍會的規矩,當家的交待,別忘了殺人放火是強盜幹的事,青龍會只搶銀子。”其實這算不算強盜,祈老八與余唐也弄不清楚,只見二人互打個哈哈,分別領著本部人馬往峰上撲去。不料二人漸上得半峰腰,深壑處橫木便擋在對面,若非具真本領人絕難躍過,而附近又沒有下腳地方,光景是走上絕路了。 那余唐遙望向對面,只見祈老八正領著他的人走下山峰來,看樣子祈老八也是無法上得山峰了。 要知這隴山峽就如同一座巨嶺,被利斧自中間切斷似的十分陡峭,最高處足有三百丈,峽谷中有幾處彎道是靠近懸崖的,長青門早在這裡設有三道關卡。 如今長青門在慘敗中,一百五十名門下兄弟,他們以敢死隊的決心,準備給予青龍會重創,光景是豁上了。祈老八與余唐二人雙雙下得山來,那余唐罵道: “登峰小道已斷,那批龜孫子們準定是躲在上面了。”祈老八道:“如果想通過這條峽谷,只怕已不是我二人的能耐了,老餘呀,你看怎麼辦?” 余唐道:“娘的老皮,弟兄們攀不上去,但卻阻不了你我二人,乾脆,你我殺上去,你看如何?” 祈老八道:“如果是三十二十的,你我也就足夠了,人數太多,我二人就難以應付,要知雙拳難敵四手,能狼也難敵眾犬,這事有待商榷。”余唐一愣,罵道:“老八,你他娘什麼時候走了樣變了形的畏首畏尾起來了,你怕了?” 祈老八一頓長把砍刀,沉聲道:“我怕他娘的那條腿,你余唐只要往上衝,祈老八就不會走在你後面。” 余唐道:“老八,這話可是你說的了?” 祈老八道:“沒錯!”他一頓又道:“你說吧,我們該上哪一邊?”余唐仰面一看,道:“山道靠哪邊峰壁,咱們就上哪一邊。” 祈老八雙手端著長把砍刀,余唐雙斧一擺,二人遂各自向部下人交待幾句,立刻往峽谷中衝去 二人衝進峽谷,只見余唐手中板斧一指,厲喝道:“上!” 祈老八立刻與余唐雙雙直向峰頂躍去,從遠處望去,宛似兩頭攀崖巨豹。 一開始,峰上的長青門人並未出手,因為要等大隊人馬,走近他們才會發難。 然而祈老八與余唐二人已快登上峰頂來了,長青門下早有人叫道:“是青龍會兩個殺人王,快攔住他們!” 不料余唐與祈老八二人早已聽見,二人不約而同的大喝一聲,道:“殺!” 那余唐更是狂怒的叫道:“我的兒!昨日老子放生,今日回頭一口,看來你們這群狗東西果真不見棺材不掉淚。” “嗖嗖嗖”又是數支箭射來。 祈老八在前面,立刻揮起長把砍刀一陣狂撥,不料竟有一箭正射中他的面上,箭頭生被他用牙咬祝祈老八連哼也沒有哼,反手拔出箭來,怒吼一聲直殺過去,十幾個青衫大漢立刻舉刀迎殺而上,厲烈的直要把剛踏上崖邊的余唐與祈老八二人推下山崖似的,只見刃芒激盪中從不同的角度縱橫掃戮而來! 長把砍刀刃芒猝映,“咚”的一聲便掃飛近身幾柄鋼刀,反手回刀中,已見三顆人頭一飛昇天,血雨中三具屍體直往崖下落去! 另一面,余唐雙斧已當頭劈死五個大漢,他正自躍向十幾個撲過來的青衣大漢呢,身後面突的有了箭響聲傳來,余唐昨日攻那長青門總舵時候,曾在胸前中了一箭,這時他是存著戒慎恐懼之心,所以上得峰來,一撥箭雨全被他躲過,如今再聽弓弦聲,他竟連看也不多看的騰身連翻三個空心筋斗。 “咻咻”之聲在他的周身飛過,余唐便在間歇之間,狂罵一聲,道:“老子劈碎你們!”怒罵聲中早聽得“ ”之聲,一連四五個青衫大漢竟全被他劈得四仰八叉,腦漿一地!現在,三十多名青衣大漢,已把祈老八與余唐二人牢牢的圍在這懸崖上面,喊殺聲中但見血雨狂 ,刀飛人倒。 那余唐殺得性起,舞動雙斧就在一片炫目的冷焰激盪中狂攻一百二十斧,凶悍的口中不住發出“嗨嗨”聲!余唐的這種殺法,活脫是動作瘋狂,一派玩命殺法!那祈老八早已忘了面上箭傷,一把大砍刀劈左挑右,直殺得長青門這些兄弟慘號連連,卻也沒有一個退走的。祈老八似已殺紅了眼,他厲吼著衝前躍後,刀刀撩起陣陣血雨。 不料崖上長青門人已倒下一半了,忽然間有人狂叫道:“哥兒們,覷準了上不如合力一擁而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只要合力把這兩個殺人魔拖抱住,就算死兩個也沒關係,上!” 那人一聲提醒夢中人,早聽得齊聲大叫,道:“上呀!” 這是不講招式,不論刀法的殺法,更是瘋狂的一擁而上,十幾個圍抱一個,而每個人全是張開雙臂,就算你祈老八與余唐二人揀著個兒殺,總還有七八十來個拖住自己的,一旦到了那步田地,再大的本事也難施出來。祈老八不等十幾個人圍上,長把砍刀打橫狂掃如電中,突然長嘯一聲振臂躍起二丈餘,半空中一個大飛旋,又見一溜血雨中當場又被他劈死三個。 余唐那面他的兵刃短,等到他揮斧收斧騰身而起的時候,背上著實挨了一刀。 余唐連哼一聲也沒有,他一起又落,立刻攔住又圍上來的幾個青衣大漢狂劈而上。 又是一陣“噹噹”聲中,一連又響起“呱呱”數聲,只見一大片紅白不分腦腸成堆的一地血肉,那余唐腳踏上面,兀自發出似踩泥地聲音。 轉眼之間已不過十幾人在拼命了。 祈老八吼罵道:“你們這些王八蛋的命好像***不是自己的。”余唐也叫道:“我操,你們要死,餘大爺準叫你們如願以償。”眼看看著這一關卡上面的五十名長青門弟兄就要被殲滅在這第一關卡了,突然間人影閃晃間,勞愛已登上來。她只是看了幾眼,立刻沉聲叫道:“退下!” 祈老八與余唐正在殺得性起,聞聲已知當家的到了,斧刀交互狂劈而逼退十幾人,雙雙已躍在勞愛身邊來。那十幾人似也認識勞愛,青龍會當家的來了。勞愛冷然望著十五六個長青門大漢,道:“利是別人的,命卻是自己的,昨日我放了你們,想不到你等仍不死心,如此做法何異螳臂擋車。”十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大膽的問道:“如今你仍會放過我們?”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青龍會除了萬不得已是不會殺人的。” 十幾個人彼此一望,正要回身走去,不料勞愛道:“等等!” 十幾個人立刻握緊手中鋼刀,那人又道:“你可是無意放走我們?也罷,就算老子們是雞蛋,也要碰你一身黃湯水,上!” 勞愛淡然一笑,道:“你們誤會了。” 那人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勞愛道:“你們應該可以看得出來,只他們二人就足以收拾這裡關卡,我手下像他二人本領的人總還有二十幾個,隴山峽是擋不住我的歸路,我就放你們到另外幾道關卡處,叫他們全離開,早早回白馬坡長青門總舵,否則我會派人一把火燒了那大片宅子,當然,關卡上的人也別想一個留下來了。” 對勞愛而言,她這話絕非是恫嚇,十幾個長青門的仁兄全都心裡明白。 就在一陣窒息中,那人才點頭,道:“好吧,長青門這次算是栽了個大跟鬥了。”十几個笑,道:“青龍會能放走你們,當然也不怕各位他日找上六盤山,相反的,我歡迎各位去尋仇、去報復。”這真是目無余子的大話一句,然而勞愛的作風便是這樣,是的,她不能叫別人不去報仇雪恨,如果她懼怕,便不會明目張膽的領著人馬襲擊別人了。 那人聽得勞愛的話,冷冷一笑未開口。 勞愛又道:“你們去吧,我等你們半個時辰,時辰一過,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那人雙目直視勞愛,他心中在想,如此一位美嬌娃,她竟是率領著青龍會縱橫江湖的女羅剎,太可怕也太不可思議了。 十幾個青龍會弟兄這時在大元的率領下正站在崖下面,突見十幾個長青門人跑下來,一聲怒喝,道:“哪裡逃!” 崖上面,勞愛已叫道:“放他們走!” 大元斜身一讓,十幾個長青門仁兄立刻向另一高崖處攀上去,他們對於山道暗徑似是十分熟悉,只兩個轉彎,便全消失蹤影。 勞愛這時才見祈老八面上還在淌血,而余唐背上一刀也見骨,忙對二人道: “快下去敷藥吧!” 祈老八早應道:“當家的不來,我二人準能把他們殺得一個不留!”勞愛道: “戰果並非是殺人多少,我們的目的已達,又何必在此玩命呢?” 余唐已有些支撐不住似的,猛喘幾口氣,道:“娘的,背上這一刀還真叫人吃不消……”他已感到有些暈眩,眼前似是迸濺著一片金色星斗,光景是力氣也有使盡時,再加上挨了這麼一刀,鐵打的身子也會變了形走了樣! 勞愛伸手一托,道:“走!我扶你下去!” 余唐還想充英雄,早被勞愛暗中運功一架,不由得雙腳離地,身子但覺一陣飄浮似的,早到了三十多丈深的山崖下面! 大元一見,便知道余唐受傷不輕,忙回頭叫他身後的大漢,快把余唐扶到一輛馬車上敷藥。 祈老八也把臉上箭穿的傷口塗上藥。 勞愛緩緩的在人馬前面來回的踩踱,不時的望向峭壁上面,更不時的看看日頭。 這一趟青龍會死傷共一百餘人,死的已埋,傷的運回,大量戰利品一系列的就等在隴山峽口。 勞愛自信守在峭壁上的長青門仁兄們,他們雖抱必死決心,但那對已經被毀的總舵又有何益? 而勞愛要提醒對方的,就是頑抗無益,重整旗鼓找上青龍會才是可行之道,當然,那得在好長一段日子之後了。這時韓彪走上前來,對勞愛道:“當家的,我仍不能盡在這兒幹耗下去,不如由我同大元,加上他們二十個能騰躍的哥兒們一舉殺上去,這樣豈不乾脆!” 大元也道:“韓大哥的話對,由我領著他們殺上去,準能把長青門餘孽一馬掃!” 原來大元率領的二十大漢,都具有騰空上屋本領,他們一向就跟在勞愛身邊。 這時勞愛又望望天上日頭,道:“我已寬限他們半個時辰,如今尚未到。” 韓彪道:“到現在沒有動靜,只怕那些王八蛋們已橫了心。”祈老八這時也走過來,道:“當家的,可要再殺上去?” 勞愛道:“你已受傷,還是歇著吧!” 祈老八一拍胸脯,道:“當家的,這點傷算什麼,就算是從臉上割下四兩肉,也沒什麼關係呀……”勞愛搖搖頭,道:“我們還沒到連受傷的人也要拼命的地步。”又是一陣窒息 勞愛已在滿面怒容咬牙欲碎了。她突然對韓彪道:“叫他們出來個人答話!” 韓彪是個大嗓門,聞言早敞開喉嚨狂叫道:“長青門的鱉娃兒,你們站出個人來。” 他一連叫了幾聲,就是不見有人出面。 連勞愛也狠聲,道:“不到黃河不死心!” 韓彪也沉聲罵道:“娘的老皮,這就叫人拉著不走,鬼趕著飛跑!”勞愛突然沉聲道:“大元!” 大元早近前道:“當家的你吩咐!” 勞愛道:“你帶他們衝上去,千萬要注意對方弓箭。”大元道:“當家的放心,我們正從長青門的庫房裡弄來許多水牛皮盾,這時正派上用場了!” 勞愛點點頭,道:“你們上吧!” 韓彪忙問道:“當家的,還有我呢!” 勞愛道:“祈老八同余唐全受了傷,我不想身邊三員大將全掛彩,你還是注意大夥行動吧!” 韓彪一聽,只得幹望著大元與他率領的人飛撲上峭壁,急得他虛空狂掄著手中砍刀不已! |
第09章 英烈千秋
隴山峽的右面峭崖上,背劍人大元率領著勞愛的近身衝士二十名,縱騰飛躍,宛似群猿爭逐,剎時消失在絕壁上,勞愛等青龍會兄弟們全站在峽口仰面望。 大元當先撲上峭壁,只見那裡堆滿滾木擂石,如果這些滾木擂石全推下去,足以把山道阻塞,車輛馬匹便休想過得這隴山峽。 這時卻見一個長青門漢子從一處石後轉出來,這人看來四十幾歲,一張大板臉上毫無表情,青衫還有些血跡,顯然昨日大宅內一場搏殺可能有這位仁兄一份。 大元厲喝一聲:“人呢?” 那人木然地道:“算你們青龍會狠,長青門認栽,我們這是打不過躲得過,各位請上路吧!” 大元一怔,旋即冷笑道:“青龍會不是傻子,等我們走到要緊處,你們突然下手,吃虧上當的可是我們。” 那人依舊面無表情,道:“三關上來的人傳話,你們當家的傳下話來,要我們放棄抵抗,否則……”大元指著崖邊堆的滾木擂石,沉聲道:“我只問你們這兒的人呢?” 那人道:“早由暗道退走了。” 大元與二十大漢環視四周,真的不見有人,便問道:“退到哪兒了?” 那人指向白馬坡方向,道:“回總舵去了。” 大元惑疑地道:“我們的人就在峽谷口,怎的就沒有發現你們長青門有人走過?” 那人一哼,道:“老實對閣下說,長青門在此隴山經營數十年,明道暗路當然我們最清楚,我們的人如今只怕快回到總舵了。” 大元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那人輕搖著頭,道:“什麼情況下你老兄才相信?” 大元道:“未見你們長青門的人從這裡下去,更未見你們走出峽谷,這光景恁誰也難以相信你們的人已撤走。”牙齒咬得“咯咯”響,那人沉聲道:“長青們吃虧上當已經認栽,但卻是每個人心中全有數,是中了你青龍會‘調虎離山’與各個擊破之計,江湖上這是弱肉強食的明證,我們只怨自己太過大意,敗雖是敗了,但長青門的人還不曾把一張臉磨蹭厚,一個個非得低三下四的從你們的人面前溜過呀!要知道人是一張臉,樹要一層皮,如果你青龍會的人想看笑話出爺們洋相,別忘了狗急跳牆這句老掉牙的話。“淡然一笑,大元道:“那我問你,這兒是谷中間,往前面尚有一處關卡,哪兒的人呢?也像這兒一樣,全撤走了?” 那人冷冷地道:“全撤走了,不信你們也可以去看。” 大元思忖一陣,點著頭對身後的二十名大漢道:“留下一半在此守著,等我們的人走過以後,你們再從後面趕上去。” 只見那漢子這時走到一棵矮樹過,自腰間他抽出個旱煙袋,敲著打火鐮燃上煙,悠閒的坐在石頭上,雙目一閉,宛似老僧入定。 大元已經走至崖邊正要往下落去,這時他猛的一回身向那漢子望去,不由得雙眉一緊 望著那漢子手上的旱煙袋,心中暗思忖,這人的旱煙袋奇特,錚光閃亮顯系銅製,那個黃澄澄有兒拳那麼大的煙袋鍋,少說也有十斤重,光景準是這傢伙的兵器。 也只是一念之間,但大元只是心中冷笑,旋即領著十名大漢又躍下峽底。 勞愛正覺著大元的人怎的上得峭崖上未見動靜,突見他率領一半人從上面下來,立刻問道:“怎樣了?” 大元立刻將情形向勞愛報告,且說那漢子一人正坐在上面自顧的吸煙呢。 勞愛想了一陣,又問:“你說那人是什麼樣子的?” 大元道:“四十多歲,臉上無須,是個大板面孔。” 勞愛道:“這人竟敢一人留下來,顯然在長青門下有其一定地位,是個不簡單人物。” 大元這時才想起那人手中拿的煙袋來,忙又道:“那漢子神情十分冷漠,手上拿的旱煙袋顯然就是他的兵器應無疑問了。” 勞愛一聽,突然雙目一亮,自語道:“難道是他?” 連一旁的韓彪也是一愣,不知當家的指的是誰。勞愛這時才問大元:“你說那人身上染有血?”大元道:“衣袖上是染有血。” 勞愛道:“這就奇怪了,昨日在大宅中搏殺的時候,怎的我未曾見過這人? 難道 ”韓彪道:“當家的,我到上面去把那小子提下來。” 勞愛搖頭道:“如果真的是他,只怕你不一定會拎得了他呢。”韓彪一聽,毛胸膛一挺,道:“當家的,你看我韓彪能不能拎他下來吧!”說著就要往懸崖上躍去,卻早被勞愛喝住:“長青門設在內地柏林鎮上的分舵,舵主叫侯長春,人稱大先生,他便是以手中煙袋為兵器,這人在長青門地位也僅次於南宮烈,是個心機極沉的人物,只怕往後長青門就看他的了。” 大元道:“我已留下十人在上面守著,車馬可以先過去了。”勞愛道:“他可是也說了,那最後一關卡上的人也撤走了?”大元點頭,道:“他是這麼說的。” 韓彪道:“等快到第三關時候,我老韓上去先看看,如果有人在,我就一刀一個,劈他娘的一個不留。” 勞愛想了一想,對大元道:“只等我們人馬過去,你把上面十人找回來,再趕到第三關口上,我們只要出了這隴山峽,便算平安了。”大元點點頭退向一邊。 勞愛立刻把手一揚,人馬車隊這才緩緩的往峽谷中移動,勞愛走在前面,韓彪便在她的身後面,第一輛車上坐的有祈老八與余唐二人。 勞愛走的慢,她目光一直是望向峭壁頂。 大元等著人馬全進了谷而且過了第二關卡,便立刻招呼守在峭壁上的十人下來,匆匆的又趕到第三關上面。 大元等一眾上得第三關卡,往遠處望去,已是平原小山坡,這時峭崖上與剛才的第二關一樣,也是只有一人守在上面。 大元見這人雙目盡赤,滿面怒容的直視著上來的大元。 淡然一笑,大元道:“不用問,閣下也是與那第二關上的人一樣說詞,此地的人全撤走了?” 那人冷冷道:“閣下看來甚是得意,但別忘了,失敗並不可恥,只要人不倒下去,便不算徹底失敗,一時的得手,不值得誇耀,江湖之大,青龍會敢言永立不敗之地?”大元怒哼一聲,道:“青龍會早傳出話來,十分歡迎有人上門尋仇。”冷笑一聲,那人道:“這話不新鮮,因為一個製造仇恨的人,他早已清楚總有人會上門算帳的,倒不如先把話放出去,以示大方。” 大元不願多與此人費脣舌,“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道:“長青門,什麼東西!” 那人面色一緊,雙手十指箕張,但他卻又咬著牙忍了下來。 大元為了趕著向勞愛報告,立刻對身邊二十人吩咐,道:“給我坐在此守著,只等我們人馬出了峽谷,你們再由後面追上去。” 這時那人才又開口,道:“你們最好早早離開。” 大元回頭一笑,單獨躍下山崖來。 於是,勞愛這才一揮手,命人馬快往谷口移動 前隊已快要接近第三道關卡了,後隊已越過中間那道關卡,便在這時候,突然間第二道關卡處一陣隆隆響聲傳下來,眾人仰頭回望,早見關卡上面滾木擂石雨點般的砸下來,剎時間塵土飛揚,樹折葉飛,雖未砸中人馬,卻是已把山道阻塞起來。眾人再向前面望去,不料崖上突然一片喊殺傳來,同時,又見那些滾木擂石自峭崖上往下滾落不停 勞愛一聲冷笑,一舉手叫人馬停下來。 韓彪早叫道:“老子殺光這批王八蛋去!” 勞愛沉聲喝道:“不可妄動,自亂陣腳會給敵人可乘之機,難道這點道理都不懂?” 韓彪道:“這時候除了殺便是殺,沒有二話好說的了。”勞愛道:“要殺也得覷準時機,對於眼前這種突變,時機上對我們不利。” 車上面祈老八與余唐二人早拔出兵器,那余唐吼道:“這就叫縱虎歸山後患無窮,當家的你想想,把老虎再放掉,那老虎還會感恩圖報呀,回噬一口還差不多!”勞愛道:“這道理我懂,眼前他們是要困住我們再下手,只是不知道他們如何下手。” 大元手指著上面,道:“當家的,屬下得趕上去支援他們了。” 勞愛點頭,道:“必要時帶他們先下來!”大元點點頭,立刻施展輕功直往峭壁上攀去 不料就在他騰升到半途,斜刺裡一陣箭雨過來,大元急忙揮剪撥擋,且把手中牛皮盾牌迎上,但他還是被一箭射中大腿。 吸氣咬牙,大元仍然要向上衝去,卻早被下面的勞愛等人看到。 韓彪氣的直跺腳,破口大罵,道:“這些野生雜種鳥……我饒不了他們!” 勞愛卻對韓彪道:“叫大元下來!” 韓彪不敢違抗,敞開毛嘴大叫:“大元,當家的要你下來了!” 大元正感中箭大腿處痛的鑽心,聞言立刻躍身而下,待到勞愛身前,一只褲腿已是血水染紅一大塊。勞愛忙命人替大元敷藥包紮,一個人站在大石邊向上面望 只見峭崖上人影閃動,刀芒激閃,不時傳來一聲淒厲慘叫聲 就在她一陣思忖中,勞愛一聲冷笑,“嗆”的一聲抽出長劍來。 韓彪道:“我陪當家的上去 ” 勞愛搖頭,道:“守好車隊,叫大夥儘量把自己掩藏起來。”韓彪不解地道: “難道長青門的人真想作怪不成?” 勞愛道:“不錯,他們是在作怪,如果我料的不差,他們必定派人暗中回到長青門總舵,準備把所有的人力物力投到這峽口谷來,作殊死一拚了。” 誰知勞愛正欲往峭壁飛躍呢,便在這時突然半山壁處冒出一群青衣漢子,只見這些人全是長青門下的,一經露面,他們連話也不說的舉箭便往人馬群中狂射。 幸而勞愛想到這點,因為峽谷兩邊就屬這一段山道距離山壁近,如果兩邊出口被堵截,顯然對方有狠毒招式會加諸在青龍會人身上。 也就在她剛叫各人找地隱藏起來時候,竟然會在半山崖處冒出這群弓箭手,當時便被對方射傷數人,有幾匹拉車的馬與兩匹駱駝也被射倒。 勞愛目光冷酷,俏嘴緊繃,她突然長身而起,揮劍如風車急轉,圈圈刃芒便如同東升的寒月,勁急無與倫比的直往峭壁上落去。 青龍會的人這次全守在山道上,這時候他們才領會到他們的這位女當家的真本領了。 只見一簇簇箭雨射向勞愛時候,早被她的劍芒撥擋橫飛不知去向,就在一陣又一陣的“吧”聲中,勞愛已衝進那群箭手群中。 原來就在一處陡峭如立的巨石後面,有一條彎彎峭岩,那兒距離下方不過二十丈,但卻是一處不易被人發覺的地方,如果有人藏在此處,任何人走在山道上也看不出這兒會藏有埋伏。 勞愛衝近這片大不過僅能容得下三四十人的巨岩後,那些箭手知道勞愛利害,立刻蜂擁著拚死向她圍撲過來;他們有的尚不及拔出鋼刀,卻只能掄起手中弓來打。勞愛見這些弓箭手全都不要命的向自己撲來,發一聲喊,騰空而起,半空中,人頭飛閃,鮮血迸現,已見三個長青門下張著雙臂往峭崖下摔去。 勞愛豈會被這些人迎面圍抱住自己,只見她冷叱連連,時而飛旋在半空中,每一次閃擊中,便見鮮血飛濺,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守在下面的韓彪卻急的直跺腳 坐馬車上的祈老八沉聲喝道:“阿彪,你他娘的是吃屎長大的不成!” 韓彪一聽,回罵一聲,道:“老八,你小子冒***什麼火?你以為我阿彪這是在做作給人看呀! 哪個龜孫王八操不是打心眼裡替當家的在乾著急 “余唐也叫道:“那麼你還杵在這兒幹鳥,還不殺上去!” 韓彪氣的罵道:“你二人一拉一唱的可真正是好搭擋呀!就你們身上那點傷,還他娘的哼呀哼的活脫兩頭癩皮狗,要死不活的,還盡在那兒耍嘴皮子捻舌根 ”他邊罵,邊仍著急的望向半山崖上。 祈老八又吼道:“八爺看,你小子準是怕挨箭,不敢往上面衝殺 ”韓彪猛回頭,怒指祈老八道:“祈王八,要上你去上,我還不想去違抗當家的軍令,娘的老皮,你也不用用你那大腦袋,這是什麼地方?嗯!這兒是兩軍陣前呀!違抗當家軍令可是要殺頭的呀!”祈老八沉聲道:“你就別他媽在老子面前拿雞毛當令箭了,你拐彎抹角的一句話,還是怕死!” 余唐也沉聲道:“即算是你老韓違抗命令,可也是上去支援當家的,這是情有可原,再說真要是當家的怪罪,也有我同老八二人替你摃著呢,你怕個鳥!” 韓彪罵道:“去你娘的鳥毛灰,我若上去廝殺,眼下這批青龍會兄弟們由誰掌管調度?你二人那點傷又算得了什麼,乾脆你二人下車往上衝去,當家的如果怪罪,二位何妨往我老韓身上推!” 祈老八與余唐二人對望一眼,一旁剛受傷的大元忙道:“祈爺餘爺,二位身上的傷 ”那祈老八的傷是在面上,剛敷了藥但卻是一片紅腫,痛得他不時以手去撫,面上被一箭扎了個洞,自然不太好受了。 余唐背上一刀見骨,如今他連翻個身都會齜牙咧嘴,痛的就差沒有叫出聲來。 但他二人卻對望一眼,那祈老八一把抓住長把砍刀,厲裂的對韓彪道:“八爺這就殺上去給你這膽小如鼠的小兒看看!”說完他長身而起,瘋虎般的狂叫著摸上峭壁。 韓彪一見,罵道:“我操,一生玩刀,半輩子宰人,臨頭落得個‘如鼠小兒’,好,老子何妨殺個痛快給你們看看!”大元直叫道:“韓爺你不能去呀!” 躺爬在車上的余唐喜的直拍巴掌,道:“這才算有種!哈……”這時由於勞愛的搏殺一群弓箭手,山道上已不再有箭雨射來。 躍上崖去的祈老八卻一路狂叫著往上騰躍,在他後面的韓彪也厲烈的吼道: “祈王八,阿彪來也!” 仰天一聲大笑,祈老八的人已登上那半山峭石後面,正看到當家的揮劍不絕,全身是血,長髮似欲披散開來。 祈老八一聲狂罵,道:“我劈死你們這群長青門忠狗!” 地上橫倒不少屍體,當然全是長青門人的,祈老八就踩在屍堆中鮮血上衝殺而上。 後面,韓彪一聲霹靂般大喝,砍刀起處生叫他把一人迎頭劈成兩半! 正在奮戰的勞愛見祈老八與韓彪殺上來,早冷冷叫道:“這裡尚用不到你們,要殺就上去接應大元那二十人去吧!” 祈老八與韓彪已砍死砍傷十幾個長青門仁兄,聽得當家的說,立刻一聲招呼,二人施展輕功,直往峭崖上衝去。由此再往上本就難以高攀,何況二人又拎著傢伙,所幸這時已不見弓箭射來,等到二人上得崖頂,不由也是一怔的對望一眼 只見大元手下這二十人中,真正仍在揮刀的已只有一半人,另十人卻死在人堆裡。 原來這處山崖地方小,就在這二十人奉命看守的時候,突然從斜刺裡衝來一百餘人,早把這地方塞滿,有一半人衝過去推下滾木擂石,另一半撲上青龍會這二十精英圍殺起來! 二十名青龍會精英徒具一身武功,但比之勞愛卻差一大截,立刻被圍了起來! 初時二十人尚合力砍殺不少長青門兄弟,不料那些推下滾木擂石的人,只把石頭推落以後,也立刻加入戰團。 於是,二十人立刻感到壓力陡增而難以展開身法。近身肉搏中,二十名青龍會精英雖盡力施展身法,卻也難以突破對方人多衝殺硬拚。 於是,一個個便死在對方不要命的拚鬥上。 雖然如此,每個倒下去的人都會拉個五七人墊底。現在尚餘十人在同四十不到的長青門漢子們拚命,雙方皆已殺紅了眼,沒有人再去在乎這場死拚的結果,眼前放倒對方一個便是一個。 祈老八與韓彪二人這時不約而同的狂吼一聲:“大爺來收拾你們這群瘋狗!” 長把砍刀疾閃連揮中,當場被他砍死三個。 那韓彪更是狂喊叫罵不絕地道:“操,昨日爺們放生,不知感恩圖報,今日卻暗中施壞,想坑陷我青龍會,奶奶的,今日一個也放你們不得!”正在拚殺中的長青門人,突見又上來兩個殺人王,全都是一驚,因為昨日才見到祈老八與韓彪二人那種瘋狂的殺法。 不過雖然如此,四十多名長青門,卻自動的衝過三十餘人向祈老八與韓彪圍殺過來。 長青門的人似是恨透祈老八與韓彪二人,一經圍上,立刻往二人身邊緊縮距離,顯然也是要採同歸於盡殺法。 只是祈老八與韓彪可不比大元的二十位仁兄,他們出招,招招奪命,身法怪異,不時的騰身而起,閃向圈外。 長青門的仁兄們幾次未如願,卻被祈老八與韓彪又殺死幾個。 便在峭崖上一場混殺中,半山壁後面也起了變化。勞愛已是殺得性起,地上又是屍血一片,四十多名弓箭手已傷不少,也倒下快一半。 突然問,一聲沉喝傳來:“退下!” 勞愛半空中望去,只見一個大板面孔中年漢子,手上拎著一管精光發亮兒臂粗的旱煙袋,緩緩自一處峭石後走來,他滿面寒霜,咬牙咯咯的走來。 一眾長青門下弟兄見來人,立刻退向這人身後。勞愛一聲冷笑,道:“先生,你是從柏林鎮來的吧?” 對方雙目一亮,道:“你怎麼知道?” 勞愛一聲哼,道:“侯長春的招牌兵器,江湖中又有幾個不知道的?”那中年人怒道:“不錯,大爺就是長青門下第一舵主侯長春。”勞愛道:“在此設伏的,必也是先生傑作了!” 咬牙點頭,侯長春道:“長青門不能任由你青龍會人欺上門來,但有一口氣,也得拚出個結果來。” 勞愛道:“就你這愚蠢的一念之間,長青門的人又白白死傷這麼多,你可知道?” 候長春冷凜的沉聲道:“長青門只有斷頭鬼,沒有窩囊廢,他們的死正表現了他們為維護我長青門而忠肝義膽死而後已的精神!”說著望望一地的屍體與傷者,又道:“全是你殺的?”勞愛點點頭,道:“這種你死我生的局面,我不得不施殺手。”她一頓又道:“只是我不明白,昨日怎的未見閣下出手?那種場面才是你這位大舵主出力報效時刻呀!” 冷哼一聲,侯長春道:“大爺昨晚才趕到此地,遇上兄弟們來此峽谷,一聽之下,才知青龍會來毀我長青門總舵,姓勞的,你可真是頗具父風呀,想當年你父人稱‘野龍’,率領著一群悍不畏死的殺胚,活脫似狗鼻子,哪兒金多便上哪裡搶,如今你可名兒響亮了,江湖上傳出,你已卷了大雁堡,滿載而歸,今竟設計踹我長青門,姓勞的,你究竟講不講江湖規矩?武林道義又何在?“勞愛一聲冷哼,淡然地道:“姓侯的,我問你,你我雙方幹的是什麼營生?明著各地設立生意,暗裡幹的什麼你我心裡明白吧!”侯長春道:“不錯,彼此真正做的全見不得人,可也是各憑道行,各出奇謀,加上哥們拚血流汗換得的,這就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卻也不著興彼此之間似你這等的找上門來硬搶豪奪連帶殺人呀!” 勞愛嘴角一撩,道:“這些話出自一個失敗者口裡,乃極為平常之事,但你我心中全有數,江湖道上以大吃小之事可是司空見慣,再說我不如此做法,就難保你們不會找上我的青龍會,這時候可不是說長論短講道理的時辰,姓侯的,你還是快點劃出道來,勞愛這裡全照單接著了。” 侯長春沉聲一哼,道:“年紀輕輕一個丫頭片子,竟然心狠手辣到血洗長青門,那勞壯有了承他衣缽之人了。” 勞愛道:“姓侯的,聞得你雖在長青門下坐第二把交椅,可是你的一手敲穴截脈功夫有其獨到之處,今日倒要見識一番你閣下的絕學了。” 侯長春道:“那是一定的,因為當你嘗到敲穴截脈,也便是你痛悔不該輕率的跑到隴山來撒野的時候。” 勞愛一哂,道:“你有必勝把握?” 侯長春道:“必勝把握沒有,必死決心一個。” “哦!”勞愛冷笑,道:“原來只是個莽夫嘛!” “呸”的一聲,候長春怒道:“處在眼前這種局面,侯大爺即使收拾了你,但你在山下的人多,我們又有幾成勝算?” 勞愛再次冷笑一聲,目光卻移向自己的長劍,道:“青龍會雖踹了你們長青門,卻也不多殺人,更不隨意放火,當然更不以眾凌寡,如若你姓侯的就此撤走,勞愛仍然放過,你說呢?” 侯長春旱煙袋已平舉身前,聞言厲哼一聲,道:“既然兜上,又是在這種場面,試問如果是你,是否夾著尾巴走開?” 勞愛道:“如此說來,我得成全你了?” 侯長春道:“誰成全誰那得比劃過方知道。”就在她的話聲中,青衫抖動,人影騰空,侯長春的一支旱煙袋,已幻化成無數星芒,直往勞愛的身前敲去,那種厲烈的奮身出招,端的威猛絕倫!奪目的冷芒“嗖”的伸縮映閃,勞愛一聲冷叱中,手中長劍已恰到好處的搭上對方擊來的旱煙袋。雙方大不相同的兵刃一經接觸,立刻爆發出一溜火星碎芒。勞愛哪有閒情逸致在此耗時辰,她還在牽掛著上面的拚殺呢。 也因此,她出手便是那套凌厲的“追魂大八式”。二人才交手十招,侯長春已覺出自己的“風雷三十六絕敲”難以盡情施展開來。 就在一陣逐擊追撲中,勞愛不屑地道:“姓侯的,你仍然不是我敵手,這一仗你篤定失敗無疑了。” 侯長春面上已見汗水落下,但他仍然敲打掌劈不已。 炫燦的激盪冷芒便在此時突然擴大面向四外溢出,侯長春好像覺得自己一下子跌入一個寒冽的冰窖之中,不但是滿目盡是冷芒幻掠,更且通體一寒而哆嗦,不由得狂揮出滿天精芒,企圖去阻止那即將臨身的劍芒。勞愛的長劍便在這時一陣狂旋,騰身而起,半空中她冷笑連連,道:“你輸定了!” 侯長春咬牙苦撐,他上下左右前後的一陣敲點橫阻中,奮力欲閃出劍芒外面,但勞愛那鋒利的劍刃已阻住了他的退路! “氨的一聲沉叫,侯長春心驚膽又顫的拚命倒翻連連,“咻”的一聲輕響,他的頭上青巾連著一綹長髮已被削掉,隨著山風吹向地上,有的吹得不知去向,有的卻粘在地上未幹的血漿裡。緊逼在侯長春身後,勞愛的一把長劍盡在侯長春身前半尺遠如影隨形,直到候長春緊身貼在一塊石壁上。長劍冷冷的點在侯長春的喉結處,勞愛冷笑道:“可認輸?” 低眉望著勞愛,候長春咬牙道:“你殺了我吧!” 勞愛道:“殺了你長青門就失去中心領導人了,那以後誰又會替長青門報這天大的仇恨呢?” 勞愛的話令候長春吃驚。 那有放人生路然後再叫人上門尋仇的大傻子?但反過來一想,這人不是傻子便是個目空一切的自大狂,因為她的自信心太過強烈,強烈得根本目無余子。 心念間,候長春怒道:“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必殺你,而且是千方百計不擇手段,直到殺了你,直到滅絕青龍會。” 勞愛一聲哈哈,道:“有志氣,就你這一點,便值得我不殺你。”說著,她長劍一收,後退三丈。 侯長春收起旱煙袋,猛回頭對那些弓箭手喝道:“快把我們的人召回總舵。” 勞愛收起長劍,幾個起落,人已到了峭壁上面,但她卻也怔住了。也只是轉眼之間的事,她隨身的二十名近衛也死了一半,而祈老八與韓彪兩人,正搏殺於忘我之境。再看地上,每個黑巾包頭的近衛,總是倒臥在數名青衫漢子中間,其死狀之慘與烈,非目睹之人絕難以相信。 就在勞愛愣然之間,附近侯長春已沉聲喝道:“住手!” 勞愛也對祈老八與韓彪叫道:“放他們走路!” 祈老八一聽,鼓著半張破臉,吼道: “不!青龍會人的血不能糟蹋在這裡,老子非殺光這群驢日的!” 韓彪也叫道:“當家的,不出半個時辰,準把這些王八蛋全數撂倒,一個不留!” 勞愛冷聲喝道:“住手!我說叫他們走路。” 韓彪與祈老八對望一眼,又見十名近衛也收起刀來忙著去找地上躺的自己人屍體,這才對望一眼退到勞愛身前。兀自怒目直視著正自走去的長青門四十多人。 勞愛目中似見淚光,她仰視著天際,仿佛望見那片剛剛遮住天上日頭的烏雲 人的生命本夠短暫,因為當一個稍有成就的人,正欲享受其的成就的時候,也就是他走到人生終點的時刻。 所不幸的,是那些正自為生命而掙扎的人,他們卻在一無成就中默默無聞的死去 眼前 是的,眼前這些曾經忠心跟在自己身邊流血流汗的人,也終於流盡了他們身上的最後一滴血而厲烈的死去 黯然的抽動一下雙肩,勞愛對祈老八道:“你身上有傷,先回車上歇著,這裡就由韓兄領著他們把人抬下去,我要把他十人埋骨在六盤山。”祈老八道:“頭兒,我還是覺得應痛宰這群東西 ”勞愛面色一寒,道:“你怕他們有一天會找上六盤山?” 祈老八急的口沒遮攔道:“哪個王八蛋才怕他們找上六盤山。” 韓彪也道:“昨日我們放了這些人,只一夜之間竟回頭想置我們於死地,如果放他們就此離去,太便宜他們了。”勞愛道:“這也難怪,他們在柏林鎮上的第一份舵舵主侯長春正好昨夜趕來,他們才在姓侯的設計下在此埋伏。”祈老八道:“那個姓候的龜孫王八呢?” “沒有殺他,我放他走了。”韓彪道:“為什麼?至少得把姓侯的幹掉才對!” 勞愛道:“人在江湖走,刀劍少出手,不殺姓候的,絕非是要在江湖上搏得寬大虛名,只是叫姓侯的知道,青龍會是不會濫殺人,除非遇到抵抗。” 祈老八仍然心中塞著疙瘩似的躍下峭壁。 韓彪立刻幫著另外十名大漢,他們一人背一個,緩緩的也下得這峭壁。 本在車上歇息的大元,一見自己平日細心調教的手下轉眼之間死了一半,不由衝上前去撫屍痛哭起來 勞愛面色極為難看的吩咐把死傷的馬匹換下來,更把受傷的人當場上藥安頓在車上。 那韓彪更是記著命人在前面清理山道,直忙到日偏西才算順利的出得隴山峽。 原本是個大獲全勝之局,但如今死了十名近身衛士,所有的人誰也笑不出來了。 離開隴山,勞愛率領她的青龍會人馬,連夜往東疾走緊趕,她不時回頭望向後面 那是最後面的一輛馬車,只有大元一人親自駕著,而車上面,正堆放著十具屍體,那是大元的手下兄弟,平時他們便是兄弟相稱,情同手足,如今遇上這種場面,大元一路上一直是雙目滾淚,光景是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一天一夜的緊趕,青龍會的人馬終於又回到了六盤山的青龍會。 勞愛一進入正廳上,立刻吩咐把搶得的所有金銀珠寶搬進正廳。 這次她與前幾次一般的,仔細把所有的寶物細看詳審,直到全部東西看完,她才似失望的對石總管道:“一半入庫,一半分給大家。” 石總管道:“大元的手下如何處理?” 勞愛雙目一閉,道:“後山青龍墓園給他十人造墓吧!” 青龍墓園中只埋青龍會有彪炳功勞之人,如今勞愛把大元的十名手下也埋在後山青龍墓園,算是令大元等十一人安慰的了。 只是勞愛為什麼看了搶來珠寶等以後便現出失望樣子?這大概無人知道。 而勞愛呢,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現在,她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到了青龍會的後面,就在那座三層樓閣上,她還有老母與小弟在等著她呢!長青門的師爺方泰終於來到了駐馬鎮。 他趕到尚武山莊時候,口幹舌燥四肢無力,一步三點頭的直到尚武山莊的莊門前,才被人認出他竟是長青門的師爺。立刻,他被人扶進莊子裡,卻正碰見“鐵臂猿”宇文山在督促兒子練刀法。 方泰一見宇文山,大喘氣似跪不跪的斜身往地上一矮,卻早被宇文山一把拉住,道:“方師爺,怎的變得如此狼狽?” 方泰未開口先落淚,猶似被人欺侮的孩子見到親人般,直是聳動著雙眉不已! 宇文山忙對一旁的人吩咐:“快扶方師爺進廳上。” 那方泰坐在椅子上,這才喘著氣道:“宇文老爺,你要為長青門主持公道啊,為我們門主報仇礙…”宇文山一聽大驚 |
第10章 義薄雲天
大碗清酒喝光,又吃了二斤醬牛肉,大白饅頭一口氣塞了三四個,師爺方泰這才喘過氣來。 原來師爺急走快趕的快兩天未吃一點東西,人一到了尚武山莊便似虛脫一般的雙腿再也無力站起來了。宇文山等師爺方泰氣平心不浮躁,這才緩緩地問道: “說吧,看你這般狼狽樣子,必然是隴山那面出了大事,究竟如何,你就快說吧!” 師爺方泰伸手摸摸嘴巴,灰白的鬍子有些粘嘰嘰的,他輕聲一嘆,道:“我們長青門完了,門主也被那個青龍會的女魔頭殺了,連……連……連少門主也全完了!壩釵納揭惶 負跏譴右巫由系 鵠矗 慌 宓椒教 媲昂鵲潰骸澳闥凳裁矗俊? 方泰道:“那日我們門主來到尚武山莊請求宇文莊主協助,欲救少門主性命,不料我們先將青龍會石總管放回,二天他們卻把少門主殺死以後又偽裝送回,誘我們追出隴山峽谷,那女魔便在柳林中設下埋伏,於是……”方泰詳細的把事情敘述了一遍 宇文山一聽驚怒交加的罵道:“勞愛這女子,她簡直就是魔鬼,她比她老爹還狠十分,她……她太囂張了。” 方泰雙目已見淚的又道:“門主被殺,只怕長青門總舵不保,所以我也就連夜趕來尚武山莊求助了。” 宇文山怒哼一聲,道:“勞愛呀勞愛!你不看老夫薄面也就算了,不該反利用我誘殺我南宮賢弟,宇文山誓不與你干休!”方泰當即又道:“宇文莊主,可否先派一得力手下跟我一起到隴山一趟,看看那女魔是否毀了長青門總舵!” 宇文山道:“青龍會的作用一貫的為金銀財帛而不擇手段,那勞愛與南宮烈之間又有的是什仇?若非長青門的財帛,青龍會也不會大舉出動的圍殲南宮烈了。” 方泰一聽,頓足嘆道:“如此說來,隴山長青門那邊只怕不保了!”宇文山沉聲道:“江湖上盡多以大吃小,以強凌弱,弱肉強食事例隨時在發生,但脫不開血債血還與以牙還牙。”他一頓又道:“如今既發生這般大事,必將震驚江湖,方師爺能把這消息帶來尚武山莊,宇文山自應振臂而起,主持武林正義。”方泰忙站起身致謝,道:“南宮門主地下有知,必感激涕零!” 寧文山道:“長青門尚有四處分舵,這就得方師爺辛苦一趟去轉告這不幸消息了。” 方泰點頭道:“但求盆纏若干,快馬一匹,方泰立刻先趕往柏林鎮第一分舵去。” 宇文山點頭,道: “見了侯長春,何妨叫他先到我尚武山莊,大家共研共商破青龍會大計!” 方泰道:“在下一定把莊主的話轉到就是。” 於是方泰一騎快馬離了尚武山莊直馳向柏林鎮而去。方泰怎知道前一日那侯長春已到了隴山,而且還同勞愛在隴山的半山峭崖後拚過一常望著方泰離開尚武山莊,宇文山獨自一人關在書房裡,他想的很多,很多……來回蹀踱著,宇文山邊自言自語。 “她的目的是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明目張膽的幹?”也就在這時候,尚武山莊總管“地崩子”馬耀已在房門外輕叩著房門,道:“老爺,狼山風家寨風寨主來了。”房內宇文山一聽,立刻拉開房門,道:“快請!” 根本不用請,因為這位大光頭老回子已滿面急躁不安的直闖進來。 宇文山一見,忙抱拳道:“怎的風兄如此急匆匆的又來了,外面發生何種大事了,否則 ”一掙山羊鬍子,老回子風雷道:“光景是天都快塌下來了,宇文老弟台尚不知呀!”宇文山卻先對一旁的總管馬耀,道:“風寨主遠道赴來,快去備桌酒菜來。” 風雷一嘆,道:“事情未弄清楚,我又怎能吃得下酒啊!” 宇文山故示輕鬆地道:“天塌一陣風,地陷一堆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風兄既來到我尚武山莊,儘管安心吧!” 馬耀早應著去備辦酒席。 宇文山見馬耀走去,一把便把老回子風雷拖進書房裡,只見他回身緊關房門,然後又伸頭窗外看了一陣,這才籲了一口氣,道:“風兄可是說那青龍會挑了長青門總舵之事?”風雷驚異地道:“怎麼?你已知道了?” 宇文山道:“難道你在半道上未遇見長青門的師爺方泰?”風雷道:“我那匹‘一條鞭’,奔馳起來一如騰雲駕霧,在駐馬鎮上我並未遇上方師爺呀!” 宇文山知道“一條鞭”是一匹馬,這匹馬他心中最清楚不過,因為……心念一動,他笑笑,道:“也許方泰抄小路趕往柏林鎮了。” 風雷道:“這就奇怪了,我得知方泰與南宮烈一起死在柳河岸,怎的他會趕到你這兒來了?” 宇文山道:“當時一片混戰中,方泰見苗頭不對,他才詐死在一堆死人中順河而流的逃過一命,到得我這兒,他人幾乎虛脫,既累又餓,可真是難為他了。” 怒容滿面的哼了一聲,風雷道: “老弟台,以你看這女魔如此明目張膽大幹,她難道不懼道上,眾怒難犯?” 宇文山輕搖頭地道:“青龍會作風至為明顯,風兄沒忘那勞壯的作風吧!” 風雷點頭,道:“不錯,勞壯是狠,但像勞愛這女魔頭的滅幫毀門大幹,卻是並不多見,往後這女魔就難免也會……”宇文山道:“可是會找上你風家寨甚至我的尚武山莊?”實際上宇文山心中另有一番興奮,因為青龍會的行動,正附合他的利益,明是青龍會得利,實則尚武山莊也有好處。 只聽風雷道:“總得想一良策共同對付這個心機深沉的女魔呀!”宇文山道: “風兄的意思是……”風雷咬牙,道:“似她這種盡在道上蠻吃橫啃無法無天作風,早該激起共憤,與其她這般的各個擊破,不如以老弟名義約她在某一地點比鬥,不知老弟為然否?” 宇文山稍作思忖,當即道:“以我之名義怕不太好,終究他還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再說嘛,她爹勞壯也與我叩頭換帖過,有道是人死情不斷,我總不能……” 冷冷一笑,風雷道:“野龍早不認你這位老弟了!” 宇文山道:“至少青龍會的人不知道,場面上我還得維持吧!”風雷道: “眼前你以為何人出面為宜?” 宇文山毫不考慮地道:“你!” 風雷一怔,道:“有什麼理由要我出面?” 宇文山道:“理由太多了,其中最大的一條理由,便是青龍會下一次的行動必然是指向你狼山的風家寨。” 風雷驚異地道:“宇文老弟台,你不是在唬人吧?” 宇文山淡然一笑,道:“我會在此時唬你?” 風雷道:“你能提出什麼充分理由?” 宇文山道:“就我暗中打探的消息,勞愛雖口口聲聲不為老爹報仇,但她無時無刻不在暗中打探有關西涼槐山她爹慘死的事情,你該也想得到似她這種狠角色豈有不為自己老爹捨命報仇的!” 風雷雙眉一揚,道:“可是我並未 ”宇文山一笑,道:“兇手未找到之前,只怕她還會大幹下去的。”風雷道:“如此說來,西北道上的幾處門派全得遭殃了!”宇文山道:“以我的想法,風兄何妨暗中邀幾個高手,我再去隴山一趟,把你邀鬥勞愛之事,說成是為江湖道上主持正義才出面的,想那長青門在聽了我的消息以後,必會大力支持暗中支援,有此三方面力量,勝券必然握在我們手中。” 風雷道:“難道宇文老弟不出面?” 宇文山道:“我在暗中協助應比之明處好得多,再說我也總得要顧及他人閒話我尚武山莊不念舊情義的欺侮寡婦弱女呀!”捋著一把山羊鬍子,風雷道: “以你看,什麼地方才是約鬥的最佳地方?”“六盤山!”宇文山毫不考慮地說。 風雷一愣,道:“六盤山?那不是青龍會的地盤嗎?” 宇文山道:“不錯,六盤山是青龍會的地盤,但那也只限於六盤山的雙分嶺南北百里內,而六盤山南北總長足有五六百里,我們把她約在六盤山最南端的清水鎮郊,這可是有個絕大的好處。” 風雷道:“好處是什麼?” 宇文山道:“第一,從那地方往西北方兩百地便是隴山,長青門如果暗中支援,那是個理想地方,因為勞愛那女人是不會想到長青門的,其二,那兒距離關雄的黃衣社最是近,如有必要,‘黑駱’關雄絕不會袖手旁觀,而見兄 ”風雷道:“我們暗中約人只怕這女煞星不會上當。” 宇文山一笑,道:“不,她明知上當也會獨自前往。” 風雷道:“這是為什麼?” 宇文山道:“很簡單,因為他是‘野龍’勞壯的女兒,更因為宇文山未再說下去,他忽的壓低聲音,道:”風兄,你選個日子,我設法著人替你跑一趟六盤山,當然,風兄可得有萬全準備。“風嘯山道:“八月中秋夜如何?” 宇文山點頭道:“大麥藏高梁長的好季節,應是農閑團圓時 ”宇文山的話不錯,中秋節在北國,早已把收刈的大麥晒乾入倉,而玉米高梁已是一人高了,這時候正是家家安閒時日,但 一聲無奈低喟,風雷道:“勞愛這個女魔,我以為……”宇文山道:“大丈夫行事絕不瞻前顧後,事情既已決定,還是及早安排,何況她也並不一定會知道我們早有合計!”風雷搖頭,道:“我覺得這是一種精神折磨,她真會找上風家寨?”正在這時,“地崩子”馬耀走來,他輕叩旁門,道:“老爺,酒席已擺,請風寨主入席吧!” 風雷哪有心情吃酒,只隨意吃幾杯,立刻騎馬離開尚武山莊。 那宇文山把他送至莊外,才囑咐道:“中秋節距今不過二十幾天了,風兄可得及早綢繆,我這裡也會把約鬥之事送信上六盤山去的。” 風雷一咬牙,道:“中秋圓月夜,清水飛鼠崖,風某決定鬥一鬥這青龍會的女羅剎。”說完騎馬疾馳而去。 遙望著風雷的背影,宇文山不由的撫摸著胸前聳肩哈哈大笑起來……從隴山長青門回到青龍會的勞愛,雖然是大獲全勝,卻也損兵折將,尤其跟在她身邊的那十員大漢的慘死,令她好一陣哀傷,連前面的正廳上她也有三天不走去,只是陪著老母與小弟,悶悶的關在那座樓閣中。 有時候,勞愛又像個軟弱的女子,她會一頭鑽進***懷裡好一陣抽搐流淚,感染得一旁的小弟也不停的哭著拭淚不已! 有時候勞愛哭得傷心時,連她的媽也哭起來……當然,勞愛是不會在青龍會兄弟們面前流淚的。現在 勞愛已是第四日未出樓門了。 連小弟拉著要她出去走走也沒有答應。 也許她想到了某一件事情,這時她低喟地道:“過兩天青龍會又要發放糧銀了,一年三大節,住在六盤山的近千戶人家來領糧,只怕要忙上兩三天了。”勞太太道:“你也該打起精神了,欸,終究你還是年輕女人啊,不比你爹,手下死了幾個人,他只是平淡地說自己無能,害哥兒們喪命,哪像你,一傷心便是好幾日的……”勞愛搖頭,道:“並非全為死去的哥們,主要的女兒想到爹,爹死的好慘,他身中三十八刀,刀刀見骨,這絕不是一人所為,而爹身上常掛的那只青龍鑽,至今仍未有下落,也許……也許我應該用另一種方法了。” 一聲長嘆,勞太太道:“你爹是殺人不眨眼,可是我跟了你爹一輩子,就是沒見他殺過一個老實人,單就六盤山區的人們,一提起你爹就豎大姆指,青龍會的擔子擱在你身上,也是青龍會哥們的意思,別太為報仇之事而使青龍會大傷元氣才好。” 勞愛突然拉過弟弟來,她一陣撫摸,笑笑道:“過年就是六歲了。” 勞正點頭,道:“是呀!媽說我又長高了呢!”勞愛道:“可要學讀書還是學武功?” 勞正竟一拍胸膛,道:“當然是學武了,我要像姐姐一樣領著青龍會打仗,和那些叔叔們一起殺敵人。” 勞愛一笑,道:“學武那得要吃許多苦呀!” 勞正道:“姐姐不怕吃苦,還學得一蹦能上房子頂,我當然也不怕苦了,將來我就跟著姐姐學本事 ”勞愛搖頭,道:“不,姐姐只怕沒功夫教你。” 勞正不依地磨到:“你是我姐姐,你不教我就是不行 ”勞愛忙道:“姐姐雖然不教你,但姐姐會把你送到峨嵋山,姐姐的師父叫龍師太,她的本事可大的很呢!” 勞正忙點頭道:“好啊,我們明日便上峨嵋去。” 勞愛回頭望向呆坐的媽,半晌,她低聲道:“媽!” 勞太太一嘆,道:“這是我意料中事,只是正兒太小,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可是……”勞愛道:“記得我是九歲上峨嵋,爹曾答應龍師太此生不殺善良之人,她才答應收我為徒,十年艱苦磨練,總算能替爹接下這付擔子來,然而我終是個女流,未來發揚我青龍會,大概只有小弟了。” 勞太太道:“這些我全明白,你怎麼決定便怎麼做吧!”勞愛一把摟住小弟,雙肩聳動,兩目垂淚 勞正不解的仰頭問道:“姐姐怎麼哭了?” 勞愛啞著聲音,道:“姐是在替你高興,這件事一直擱在姐心裡,怕的是媽不答應叫你去學武,如今這消息只怕連青龍會兄弟們也高興呢!” 勞太太這才對勞愛,道:“你決定下來的事,我又怎會反對呢,不過我希望你能叫阿正過了中秋節再上峨嵋,這樣……”勞愛搖頭,道:“不,明日立刻上路!” 勞太太一怔,道:“也不過二十幾天,過完節再去也是一樣呀!”勞愛道: “娘有所不知,過節以前與過節以後的情形便完全不同,我師父龍師太一向很注重‘誠意’二字,她老人家如果見我們竟放棄過完中秋節再上山,必然知道我們是誠心的,以後的話我便也好開口要求了。” 勞太太點頭,道:“你是比你爹心細多了,欸,那就明日把你小弟帶上峨嵋去吧!” 勞正這年五歲,是個不知愁滋味的孩子,見媽與姐二人決心帶自己上峨嵋,自是打心眼裡高興,早就蹦著跳著走出去了。 勞愛見小弟走出去了,這才又偎到媽身邊,道:“小弟去峨嵋,他短時間覺著好玩,時間一久,加上學武吃苦,只怕他會吵著要回家,不定還會在山中走失,所以……所以……”勞太太道:“有話你直說吧!” 勞愛一嘆,道: “下此決定,是我這兩日足不出戶的結果,女兒如今正在江湖上樹立強敵,我沒有絕對把握抵擋住他們聯手一擊,所以最好媽同小弟一齊上峨嵋,女兒也好放手一拚,早晚我會把元兇逼出來的。” 勞太太道:“也要媽明日就走?” 勞愛道:“我親送媽上路。” 勞太太一嘆,緩緩站起身來,她在女兒的扶持下來到了勞壯的靈位前。 取香燃燭,母女二人拜了三拜。 勞太太突然泣道:“阿壯,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可要保護我們女兒呀!”說著連叩三個頭,熱淚滴在蒲團上 勞愛把媽扶起來,道:“媽,你歇著,一切女兒自有安排。” 於是,勞愛走了。 她三日未出門,如今精神似是好多了。 因為她終於決定了一件大事,這是令她高興的。青龍會的正廳上,勞愛望著面前一排排小瓦屋,青龍會的哥們全住在這裡。 大元早已把十名手下葬在青龍會後山墓園。 勞愛這時把石衝叫來,道:“快把余唐、祈老八、韓彪幾人找來。” 石總管也有三日未見當家的面,其實青龍會人全知道,當家的關起門來獨自在為死難的哥們掉淚呢!見石衝走去,勞愛對大元道:“準備著你去收拾一下,明日我要送媽上峨嵋去了,”大元一聽,精神一振,笑道:“上峨嵋去見見龍師太,散散心最好不過了,大元立刻去辦!”說著立刻走出正廳。 就在這時,祈老八第一個走進來,邊還對勞愛道:“這幾日見當家的一人關起門來傷心,我祈老八真想大哭一唱 ”勞愛一笑,道:“誰說我哭了?倒是睡了有一天多呢!”說著她走近祈老八,伸手在他的面上摸了一下,道:“傷好了沒有?”關懷之情,流露無遣! 祈老八哈哈一笑,道:“就等結痂了,這點傷祈老八還沒放在心上,倒是叫當家的操心事了!” 就在這時,韓彪已抖著聲音走來,他粗聲地道:“當家的,你總算想開了,青龍會死上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要知道我們可並不吃虧呀,哪個死去的哥們不是弄他娘的三五個墊底的?” 勞愛忙問道:“余唐大哥呢?” 韓彪道:“余唐這老小子朝天睡覺睡慣了,如今背上挨了那麼一傢伙,他可是不得不爬著睡,罪是受大了!”勞愛一陣難過,道:“我們去看看他吧!” 就在這時,早聽得余唐叫道: “當家的,男人住的地方你怎麼能去的,余唐這不是來了嗎!” 勞愛見石衝正扶著石沖正來,忙也上前去扶,邊道:“還很痛?”余唐感動地道:“當家的,我余唐二十歲投到老當家的麾下,如今整整二十年,如若是老當家的在世,像我這點傷,難保他不叫我余唐繞著大宅子跑三圈呢!” 一邊祈老八也道:“不出那麼十天八天,老餘準會又是活蹦亂跳的又是個好樣的。” 韓彪也道:“皮粗肉厚活像一只老蠻牛,那點傷就別理他了。”余唐突然一瞪眼,沉聲道:“哦!這點傷呀,要是擱在你老韓身上,娘的皮,你不哎唷哎唷直叫喚才算怪呢!” 眾人一笑,全坐了下來! 勞愛這時望了四人一眼,她緩緩地道:“倉中糧食與庫中銀兩,可全都備妥了?” 石總管忙回道:“昨日已開始把糧食運往前山,三日後開始發放。”勞愛點點頭,道:“萬一人多糧食不足,就散些銀子吧!” 石總管道:“大雁堡加上長青門兩地運回的糧食足夠了。”勞愛道:“祈大哥餘大哥有傷在身,發放糧麥之事,就由韓大哥與石總管二人多出點力了。”石總管道:“忙也不過三日,有我與老韓二人也足夠了。”勞愛緩緩一瞥這四人一眼,淡淡一笑,又道:“明日一早我要送媽上峨嵋去,青龍會總堂口就要各位齊心費神了。” 四人一聽,先是一怔,旋即韓彪問道:“當家的要去峨嵋,可是去拜望龍師太?” 勞愛道:“那只是原因之一,另外我是把小弟送去師父那裡,由她老人家加以調教,將來也好……”祈老八一拍大腿,道:“當家的主意我贊成,有朝一日青龍會全得靠小阿正來接棒了,哈 我贊成送他上峨嵋。” 石總管道:“老夫人也一齊去?” 勞愛點頭,道:“是的,我是這麼決定的。” 余唐這時目中見淚,道:“老夫人也就是余唐老嫂子,她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回六盤山,別的不用說,我余唐得去給她叩個頭去!”石總管道:“既然當家的如此決定,我這就去立刻叫灶上人備酒席,再說隴山一戰回來後,大夥還未慶功宴呢,不如趁此時全青龍會先熱鬧一番,一舉兩得,當家的以為如何?” 祈老八早叫道: “你真是石頭,這種事還用得著問的,快去準備呀!” 勞愛一見,也不好攔阻,只得點頭答應下來。這時大元又匆匆地走來,道: “當家的,他們十人聽說當家的要出遠門,一個個直嚷著一定要沿路護送老太太呢!” 勞愛道:“連你我也沒打算叫你跟去,為的是在此照顧傷者,還有協助石總管辦辦事,再說 ”勞愛話未說完,大元早單膝一跪,道:“上次大元未跟去駐馬鎮,聽人說當家的幾乎上大當,這次除非你殺了大元,否則大元是跟定了。” 勞愛道:“你去,他們十人必然要跟去了!” 韓彪道:“孩子兒們忠心可嘉,當家的就別太叫他們失望了。” 勞愛道:“從此地趕往峨嵋山,路途一千五百里,你們既然決心跟我去,那就每人一騎快馬,沿路一切打點就由你去張羅了。” 大元大喜的站起來,道:“此去峨嵋拜望當家師父,當家的總得備些厚禮吧!” 余唐道:“你小子還用問,庫里拖出一箱黃金也就是了!”勞愛一聽,笑道: “我師父乃出家人,視黃金如糞土,不如帶上千兩白銀,錦絹十匹要淡色的也就夠了。” 大元立刻返身把這好消息告訴另外十人去了。這一晚,青龍會可真熱鬧,就連那很少到前面正廳上來的勞太太,也由小兒子陪著到了大廳上。 望著一眾人等,青龍會本就是她夫在日打下的基業,如今自己突然離去,怎不令人感傷的。 但見一隊隊青龍會兄弟們,分批輪流走進大廳向勞太太叩首敬酒,早令勞太太涕泗滂泣不已! 勞愛卻在弟兄們面前表現得十分得體與自然。這頓既歡樂又令人傷感的酒筵,卻也熱鬧到三更天才散席! 雙轡快馬拖車,由兩個大漢駕駛,大元與另外八名大漢各騎快馬跟在後面。 勞愛卻未立即跟上,他拉馬站在前山道上十分慎重的對一眾青龍會兄弟們再三交待,在她未回來以前,青龍會決不可隨意出山。 走在一邊的石衝這時道:“當家的儘管安心前去,我們青龍會只有找上別人門前去的,還未曾有哪幫哪派的人敢招來捋虎鬚。”韓彪也笑道:“當家的這次下山,哥們有句話要我向你當家的說一聲,這時候也是該說了。” 勞愛道:“什麼事?” 韓彪道:“哥們希望今年中秋能同當家的六盤主峰賞月去。”輕聲一笑,勞愛道:“尚未到那種閒情逸致賞月心情,不過我會儘快趕回來的。” 前面塵土飛揚,但已不見馬車蹤影,勞愛這才躍身上馬,只聽得數百青龍會兄弟們不約而同齊聲高叫:“當家的一路平安!” 勞愛馬上仰面,她神情激動中對大夥一抱拳,道:“兄弟們多保重!” 於是,只見她一夾馬腹,棗騮于是,四蹄,直往前面飛馳而去! 天下事本就有那麼巧的。 如果不用巧字來解釋,怎麼會在勞愛走後第二天近午時候,六盤山前山道上會來了一騎? 而這人 是的,正是方敬玉。 勞愛在駐馬鎮附近高原上的伍家祠堂曾拜託方敬玉代為設法打探那七個蒙面大漢所用兵刃。 方敬玉又是槐山人,自然對於探聽兩年前轟動槐山的那件事情容易進行。 現在,方敬玉雖未曾探得七蒙面人的兵器形狀,然而他有更好的消息,所以他來了。 只是他來的十分不巧,勞愛已走了一天,怕不已在兩百里外了。 方敬玉一人一騎才剛剛來到青龍會前山,怪石後面未見人,卻是人聲已傳出來:“朋友,你已走在陷阱中了,如果你聰明,那就站著別動了。” 方敬玉馬上高聲,道:“在下方敬玉,特自西涼槐山趕來。” 石後面那人喝問道:“遠從槐山趕來六盤山,幹什麼?” 方敬玉笑笑,道:“在下是受一位姓勞姑娘之托,探得一些消息,如今特來面見勞姑娘的。” 石後面立刻轉出八個端著箭匣的漢子,八支硬箭全對著方敬玉。 緩緩的,自另一面又走出一人來,一把砍刀摃在肩上,邊指著方敬玉,道: “拿來!” 方敬玉一怔,道:“閣下欲要什麼?” “當然是我們當家的信物了。” 方敬玉一怔,道:“當時勞姑娘並未給在下什麼信物呀!” 那人一聲哈哈,道:“怎的恁般巧合,昨日我們當家的才離去,今日你來到青龍會?” 方敬玉心中甚是不快,自己這是替你們辦事才繞道而來的,不但不感謝,反倒找起麻煩來了,這真正是太過豈有此理。 心念及此,一抱拳,道:“既然你們當家的不在山上,在下也正有要事待辦,帶來的消息,就等以後遇見再奉告了。”說完調過馬頭拍馬就走。 只聽那大漢道:“娘的,走了倒也乾淨,哥們這是謹慎門戶,小心防守,什麼樣的消息會比六盤山青會安全重要?” 這真是陰錯陽差,這人又怎會知道勞愛每日必欲得到的消息,就是方敬玉帶來的? 方敬玉已經走出半裡了,不料石衝在前山後面的馬棚轉到前山來,因為他正忙著準備發放糧食呢!鬥然見一騎往山道遠處馳去 不快,但也不慢! 從馬上那人的模樣看,無論如何有些似大漠中人。石衝當即跑下山來,正遇上守衛大漢迎上來。石衝指著已馳出很遠的方敬玉,道:“那人是誰?” 大漢笑道:“那傢伙呀,哼!是個來路不明的人。” 石衝道:“他要找誰?” 大漢道:“總管就別提了,他說是我們當家的托他辦件事,如今是要見我們當家的,你想想哪有這麼巧的事,偏偏當家的昨日上路,這小子今天就趕來,所以我三言兩語的就把他打發走了。” 石衝一聽,指頭點在那大漢的鼻尖上,罵道:“王八蛋,你是頭豬呀!” 大漢一愣,道:“總管你怎的罵起我來了!” 石衝“呸”的一聲,道:“不定我會殺了你呢!” 大漢一驚,忙問:“我處理得不對路?” 石衝咬咬唇,道:“我問你,他替當家的帶來什麼消息呀,你可是問了沒有? 你笨,你豬,也該問上一聲呀,怎的擅自作主的把人趕走?” 大漢一聽,慌了手腳的踮起腳來向遠處望! 遠處已是人馬模糊了。 石衝當即道;“快替我拉匹馬來。” 大漢不敢多言,立刻狂奔向馬棚處牽出一匹馬來,不及上鞍,石衝已翻身上馬,狂奔著追上前去。正在徐徐騎馬前馳的方敬玉,突然聽得身後有急驟的馬蹄聲,不由回頭看去,見是一個粗漢向自己追來,不由地立馬道邊。 石衝怒馬急停,早在馬上抱拳,道:“兄弟可是要見我們當家的吧!” 方敬玉面無表情地道:“你們勞當家不是不在嗎?” 石衝道:“當家的是昨日出去了,但欲找我們當家的人必也是當家的朋友,還請兄弟移駕迴轉六盤山,如何?”方敬玉道:“請問你們當家的何時回來?” 石衝道:“總要半個月以後吧!” 方敬玉道:“時間太久,我不能久等。”石中忙問:“但兄弟為我們當家帶的消息,可否告知在下?”方敬玉還真是好一陣猶豫。 |
第11章 方敬玉受托走六盤
石衝見方敬玉沉思猶豫,已知事情十分重要,當即又抱拳道:“兄弟來的不巧,偏就是我們當家的昨日離開,再加上剛才我那名兄弟說話不得體得罪了你,真叫我……”方敬玉突然一笑,道:“請問仁兄貴姓大名,你在這青龍會職司是……”石衝忙笑道:“我叫石衝,青龍會總堂口司總管一職。” 方敬玉這才下得馬來。 石衝見有轉機,也立刻翻身下馬。 方敬玉道:“我是在駐馬鎮附近高原上,那兒有家伍家祠堂,就是在那兒與貴會當家的相遇,是她托我替她在西涼槐山打聽一件事情,我這是來向他回信的,只可惜……”石衝的面上已笑僵了! 他一直是笑著。 因為他知道這是在求人,如果不以笑臉,姓方的拍馬而去,自己如何向當家交待?現在 他連皺絞也笑出來了,低頭哈腰地道:“兄弟,不論是什麼消息,你請告訴我,當家的走時交待過的,一切事情皆由石某小心辦理,你這一走,他日我怎向當家交待?” 方敬玉一笑,早又聽石衝道:“兄弟如看薄面,就請回頭,青龍會總堂口我備水酒,我們喝著聊著,你看如何?” 方敬玉道:“三兩句話尚用不到多聊……”石衝一把拉住方敬玉馬韁繩,道: “就快正午了,附近又沒有客棧野店,再說嘛,你方兄算是替我們當家辦事才轉道六盤山的,明白地說,這是對我青龍會有恩,豈能不把方兄拖進總堂口吃杯水酒的,去吧!我的方兄弟。” 方敬玉想,人說青龍會全是一窩殺人王,不料這姓石的卻是一團和氣,果是個幹總管的人才呀! 心念間,方敬玉哈哈一笑,道:“既是石兄誠意相邀,在下便叨擾一頓酒飯吧!”哈哈大笑,石衝道:“這是石某榮幸,方兄弟,你請上馬。” 方敬玉跨馬前行,石衝隨後緊跟上,笑道:“方兄弟言及,自己是西涼槐山人?” 方敬玉點頭,道:“在下是槐山人。” 石衝又笑問:“今見方兄弟身邊帶劍,想必是我輩江湖中人了。”方敬玉道: “後學末進。” 哈哈一笑,石衝道:“既然方兄弟是我輩武林中人,就更應大方的走入我青龍會吃頓酒了。” 方敬玉一笑道:“可有說詞?” 石衝道: “我輩武林中人,講的是恩怨分明,所謂一缽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方兄弟這是對我青龍會施恩,青龍會可絕非不明事理之地,豈能讓方兄弟就此離去,日後哪個還會同青龍會人打交道?” 雙騎到了青龍會的前山,早見剛才那大漢走出來相迎,石衝把兩匹馬交在大漢手中,道:“差一點你誤了當家大事。” 大漢一聽,忙向方敬玉施禮不迭,道:“對不住!對不住!” 方敬玉一笑,道:“你為青龍會總堂口安全著想,我不會怪你的。”大漢哈哈一笑,道:“謝謝,謝謝!”就在石衝引領下,二人繞過前山,走過大吊橋。 方敬玉回頭望,兄見這座吊橋十分奇特高大,兩邊三層巨纜全挽在巨大木樁與哨岩上面,橋面上鋪設著原木板,人走上面如履平地而不見吊橋稍動分毫。 正廳廊下,韓彪正指揮為數四百多人在操演呢,見石衝領了個風流有餘倜儻十足的年輕人走來,立刻高聲對一眾青龍會操演的兄弟們道:“回去擦把汗水,準備吃飯了。” 場上人一哄而散。 韓彪這才迎上來指著方敬玉,道:“老石,你在哪兒帶來這麼個小白臉呀!” 方敬玉一怔,見韓彪一臉絡腮胡,雙目如豹,一件背心未上扣,露出一身墳起肌肉,膀寬腰圓,巴掌如箕斗,根根手指頭宛似十根小棒槌,知道這人孔武有力。石衝早沉聲道:“我說老韓,你不會說話就站一邊去,你知道這位兄弟他是誰?” 韓彪一怔,嘿然一聲道:“總不會是你我的小祖宗吧!” 石衝道:“雖非小祖宗,卻也差不多,人家是受當家之托,這是趕來向當家的報信呢。” 韓彪道:“可是當家的已下山了。”石衝道:“就是因為當家的不在,我才請人家上山來吃頓酒,至於帶給當家的什麼消息,那得由這位方兄弟琢磨,能告訴我們最好不過,如不方便,等當家的回來,再約個時間地點也好叫當家的去回見人家呀!” 方敬玉早衝著韓彪一抱拳,道:“在下方敬玉,閣下是……”韓彪雙手扠腰一聲哈哈道:“我叫韓彪,小兄弟,請進吧!” 正廳上,方敬玉這是頭一回上得青龍會內來,他不覺十分好奇的把這精巧宏偉的正廳看了一陣。 就在這時候,只見有兩人走進來向石衝道:“糧食與銀子全已準備好,就等往前山運了。”石衝道:“別急,還有兩日呢。” 韓彪一旁道:“六盤山遠近那些住戶們可曾著人去通知他們前來此地領糧?” 另一人早應道:“派出的二十多人一大早出去了,只怕得兩天才能見他們回來呢!” 方敬玉一聽大惑不解地道:“貴會尚設賑糧,倒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石衝一笑道:“這原是我青龍會開幫立堂時定下的規矩,行之有年了,一年三節,或多或少的總得對六盤山近千口人一點小助,如今眼看中秋即到了,按往例的就在這幾日要發放了。” 方敬玉不由肅然,道:“外傳青龍會在江湖上強取豪奪,殺人越貨,原來這些傳言皆屬不實呀!” 韓彪搖頭哈哈笑道:“方小兄弟呀,你又猜錯了,青龍會如果不硬搭強取,又拿什麼去放賑的?” 方敬玉一愣,石衝早又道:“不錯,青龍會是以硬碰硬,強搶掠奪,但青龍會只搶當搶的,如那些土豪劣紳,一方惡霸,貪官污吏,以及那黑吃黑的道上強梁,除此之外,當然我們也做點低頭買賣,因為我們也並未把自己人當成孔夫子呀!哈……”方敬玉直覺的以為面前這些粗獷大漢個個可愛,他們赤膽忠心而又毫不做作。 這時已見幾個漢子端來酒菜。 石衝立刻把方敬玉請入上席。 祈老八與余唐二人也來了。 那那余唐上一刀雖然不輕,可是青龍會備的金創藥卻也十分靈驗,第三天他便痛苦大減,如今已不覺痛的也走來吃酒了。 方敬玉在石衝的引介下,也認識了這些青龍會的大漢,心中也覺得高興。 也許酒喝下肚火氣旺,方敬玉放下酒杯,道:“當初我在受貴當家的託付時候,見她十分慎重,所以我對人也不便說,怕的是壞了貴當家大事,今見各位如此忠心的對青龍會,方敬玉十分感動,所以我把知道的就說給各位聽……”石衝笑道:“方兄弟正該如此。” 方敬玉環視各人一眼,這才道:“西涼槐山那件事情……”方敬玉也才說了這句話,祈老八等全都雙目直視,滿面驚怒中露出一臉的凶相來! 方敬玉便是在這種情形下說了一句未再說。余唐早沉不住氣的,道:“說呀!” 方敬玉道:“看各位模樣,我惑疑當不當說。” 石衝道:“方兄弟,我們只是變得驚奇,因為一樁無頭案突然間峰回路轉,自然就是這般樣子。” 余 余聲道:“只方兄弟的消息正確,你就是青龍會的大恩人,快說吧,我的小祖宗!” 祈老八也急的雙手按在長方桌面上,道:“你小兄弟可是要我祈老八趴地上給你那幾個響頭你才會啟動尊口呀,我的哥哥大爺!” 方敬玉好感動,真的好感動,勞姑娘能有這些對她忠心不二誓死效命的幹部,青龍會當然是無往不利了。心念及此,方敬玉十分莊重地道:“單憑各位這種熾熱的表現,我方敬玉就不會令各位有所失望。”他環視了幾人一眼,又道:“其實我所聽來的消息如果去訪查,天下之大,只怕是如同海底撈針。” 石衝一笑,道:“至少我們有這麼如海底針的一點線索了。”方敬玉道: “我回槐山沒住幾天,卻感到勞姑娘贈金贈馬之恩,我把那幾日全放在訪查上,而且也去了一趟龍舌溝。”石衝等四人誰也不敢開口,就等方敬玉說下去了。方敬玉稍又思忖,這才緩緩道:“那晚月色很好,正有七個騎馬大漢圍殺一個,先是馬上砍殺,後又下馬追逐,那被追殺的似是中了刀,但他卻如飛般的衝入龍舌溝,等到另外七人追上他,圍上他,且又在一陣搏殺中,直到那人躺在溪流邊昏死過去!” 石衝忙在方敬玉的喘息中間問道:“這場面是誰看到的?” 方敬玉道:“玉匠水連天。”祈老八道:“誰是玉匠水連天?” 方敬玉道:“就是那槐山鑑玉老祖。” 余唐道:“她怎麼知道?” 方敬玉一笑,道:“我不說明,各位當然不會知道,在我們槐山,人們以玉為生的有一半人,那玉匠水連天已年近古稀,卻仍然玩玉不疲,龍舌溝的寶玉,往往都是在夜晚出世,那些光澤美極的寶玉,在月光的照射中隔著山溪清澈見底的溝水,不斷的閃閃發出潔白霞光萬道:所以只要圓月夜,水老便會躲在暗處,就等寶物現身了,那晚上他就是看到了龍舌溝這一幕。” 石衝忙問:“可看清這七個蒙面人?” 搖搖頭,方敬玉道:“當時水老嚇壞了,他隱在一個石縫中不敢吭聲,不過他卻看清兩件事來。” 祈老八道:“你快說呀,小祖宗。” 方敬玉一笑,道:“有個人騎了匹淨白的良駒,這匹馬的尾巴可奇怪,是黑的,這種馬萬中無一,塞上人稱這種馬叫‘一條鞭’,各位可曾見過?” 石衝等人面面相覷,因為這還是頭一回聽說過。方敬玉又道:“還有,其中有兩把刀特殊,刀在月光下會發出碎光,好像刀上有眼睛似的,刀頭也特別寬大,另一把刀上也似生了眼睛,上面叮噹響中似有環呢!” 石衝一聽,道: “武林中是誰在用這兩把怪刀的?” 突然祈老八雙目一亮,道:“難道是他?” 余唐道:“你說是哪個王八蛋?” 祈老八咬牙,道:“大邪刀司馬玄,大雁堡堡主,那老小子手上傢伙叫做‘三環四眼鋼刀’,老子以為八成是他。” 點點頭,韓彪也道:“可能,記得那日我先進入大雁堡,那司馬玄卻領人從堡後面包抄上來,我便發覺那老小子手中傢伙怪異。” 余唐道:“他司馬玄如今已是厲鬼一個,就算有他老小子一份,娘的老皮,怎麼個找法子?” 突然韓彪一掌拍在桌面上,叫道:“操,想起來了,我老韓也想起來了!” 桌面上杯碗盤子跳起半尺高,方敬玉一怔間,石衝忙沉聲問道:“你又吒唬什麼?” 韓彪道:“那日隴山峽外,我們把那‘瘟神’南宮烈誘到了小河邊的柳樹林下,當時我同當家的迎著南宮烈,他娘的,南宮烈手上就是拿了一把單眼虎頭鋼刀呀!” 石衝一嘆,道:“欸,又是個死人,說了等於沒說,白高興一常”祈老八道: “現在就看誰是騎那匹‘一條鞭’的人了。”石衝舉杯向”石沖道:“方兄弟,有了你送來的消息,青龍會全感謝你,來,我敬你。” 方敬玉舉起酒杯,祈老八也舉杯,道:“我祈老八也敬你一杯!” 方敬玉道:“不如大家同幹一杯,我還有話未說完呢!”余唐與韓彪忙舉杯,大家飲乾杯中酒。 方敬玉似是不勝酒力的滿面泛紅…… 他晃晃腦袋,這才又道:“聽水老說,那晚不只是七個蒙面的,還有另一人出現呢!” 石衝等一聽驚異地道:“還有一人!誰?” 方敬玉道:“那被殺之人原是被七人圍殺的,但這人一經出現,立刻攔住七人,就在一陣爭論中,那人伸腳踢開倒在血泊中的大漢,且蹲下身來在那人身上好一陣搜摸,七人全看得十分清楚,於是,七個蒙面人似是十分失望的走了,那後來的人則似是冷冷發笑的也匆匆走了。” 石衝一咬牙,道:“可惡呀!這傢伙定是主謀!” 余唐也點頭,道:“不錯,這傢伙一定是主謀者。” 這時方敬玉起身抱拳,道:“叨擾一頓酒飯十分感謝,在下已把知道的全都告訴各位了,已無再留下的必要……”石衝早攔住道:“也得住上三五天再走吧!” 方敬玉忙搖手笑道:“實不相瞞,在下必得儘早趕往天王廟,敝師了了大師還在那兒等在下呢!” 祈老八道:“方兄弟,跟著和尚學本事可以,切記千萬不能出家當和尚呀!” 方敬玉一怔,祈老八又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寧願拋頭顱灑熱血死去,也不幹那整天咕咕噥濃念經的勾當,那種日子過的多窩囊,打死我也不幹。” 乾。”道:“寧靜致遠四大皆空,不是也很好嘛?” 祈老八指頭點著方敬玉,道:“你看,你看,說著說著你就來了一句和尚話。”一聲哈哈,方敬玉道:“今日能與各位一席話,衷心快樂,我們後會有期。” 方敬玉已登上馬鞍,祈老八還咧嘴笑道:“方兄弟,有朝一日你覺著沒酒沒肉的日子不好過,何妨來青龍會,哥們全歡迎你來呢!” 方敬玉抱拳,道:“謝謝,勞當家面前請代為問候了。” 於是,方敬玉快馬離開了六盤山的青龍會。 從這裡趕到駐馬鎮上,已是二天過午時候。 方敬玉拉馬走在駐馬鎮的街道上,緩緩的,他到了“駝鈴居客店”外。 馬匹拴在店外,方敬玉走入客店內,店小二見來了客人,忙上前招呼! “午時已過,客官這是剛趕了長路到來,你吃點什麼?” 方敬玉道:“隨便弄些吃的,完了我立刻趕路。”這小二點點頭回頭往灶房走,不料身後面有人叫道:“堂弟呀,也給我弄碗面什麼的。” 那小二正要轉彎了,聞得聲音,他根本不用回頭,因為來的準是伍大海。 不錯,伍大海剛剛自伍家祠堂趕回駐馬鎮,他是被官道上一陣馬蹄聲吵醒的,當時還以為是勞愛呢,但當他走出祠堂,騎馬的已經走遠了。 伍大海這才匆匆的趕來鎮上,不料正看到堂弟往後面走,他這才叫了一聲。 那小二只是一頓,立刻走向後面去了。 矮小的伍大海這才搓搓雙手,大齙牙就在上嘴唇的一陣磨蹭中偏頭看向店中唯一的客人方敬玉。於是,他愣然一怔,旋即嘿嘿笑道:“你……你呀…… 你……”方敬玉不識伍大海。 伍大海卻認識方敬玉。 在這種場合方敬玉不認識姓伍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伍大海認識方敬玉。 原來那天方敬玉在伍家祠堂與勞愛二人的對話,伍大海躲在大匾額後面全聽得清楚,當然他也在暗中看了方敬玉幾眼,是以這時一見立時便認出來。 方敬玉雙眉一緊,見這活脫癟三像的矮子已向自己走來,不解地問:“兄台是……”伍大海“氨了一聲,道:“你是不知道我是老幾,可是我提個人你一定會立刻知道。” 方敬玉一笑 伍大海已拉過一張椅子湊在方敬玉身邊坐下來。方敬玉道: “兄台貴姓?” 伍大海道:“我叫伍大海,有時候替人跑跑腿辦點事。”方敬玉道:“兄台欲提何人?” 伍大海遂低聲道:“兄弟呀,說起來你我也算得是同路人了呢!”方敬玉道: “我不懂兄台此話何所指。” 伍大海道:“六盤山的青龍會當家,難道兄台不識?” 方敬玉道:“不錯,我是識得勞姑娘。” 伍大海道:“而且是在我們伍家祠堂認識的。” 方敬玉一怔。 伍大海立刻又道:“勞當家且托你為她打聽一樁大事,是吧?”方敬玉一驚,因為他體會出這件事的嚴重性,如果萬一被有心人聽去,自己的麻煩可就大了。 伍大海低聲一笑,道:“兄台別慌,我不是說過嗎,我們是同路人,都是替勞當家辦事的呀!” 方敬玉一笑,力持平淡地道:“實際上在下並未打聽出什麼來。” 伍大海一笑,道:“那到沒什麼,我還為勞當家的跑過一趟西涼呢。”方敬方玉道:“啊!她要兄台去探聽何事?” 伍大海話到口邊又嚥下去,道:“對不住,雖然我明知道彼此同路人,但收了人家五十兩金子,自然是嘴巴已被封得緊緊的了。” 方敬玉驚異地道:“如兄台之言,這消息定然十分重要了。” 伍大海道:“說重要也不重要,說不重要嘛,娘的還真重要,要不怎值五十兩金子的。” 就在這時,姓伍的已端了個盤子出來,只見是兩盤熱炒一壺酒,白糢四個,另外一碗羊肉湯。 小二根本未看伍大海,只淡淡地道: “轉眼間功夫,你又有了新朋友了。”伍大海怒目一瞪,旋即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嘛!” 小二這才冷笑,道:“別逗了,誰不知我這位堂兄的朋友在賭桌上。”方敬玉笑道:“兄台的話不錯,可願同在下喝幾杯?” 伍大海道:“故所願也,樂於奉陪。” 方敬玉立刻叫那小二再加酒杯與筷子。 小二冷冷的望了這位本家一眼,道:“別忘了我也姓伍啊!” 小二的話伍大海當然明白,他是在提醒別給姓伍的丟人現眼,但他還是替伍大海弄來杯子筷子。三杯酒下肚,伍大海這才一聲嘆,道:“兄弟呀,我不說你大概尚不知道呢,江湖上有名的‘八爪神偷’伍大海的便是在下。” 方敬玉道:“似乎曾聽人提過。” 只見伍大海左手打右手,右手反過來又打左手,邊沉聲罵道:“我便是壞在這雙手上了。” 方敬玉道:“怎麼回事?” 方敬玉道:“那日在伍家祠堂,原本你是遇不到勞當家的,只因我……欸! 只因我那天替勞當家辦事辦砸了,她才一氣之下找回來的,我知道只碰上我準會殺我,所以我便躲在暗中沒出來。“方敬玉一笑,道:“我怎麼說呢,原來你全聽到了。” 伍大海道:“那日我先給勞當家的辦完事,她還塞給我七八十兩銀子的,可是後來……欸!” 方敬玉欲問,但伍大海絕對不能把“雙刀將”端木良差半點沒糟害勞愛的事說出來,他不是不能,是不敢。 於是,他咬咬牙,道:“那家天寶賭坊害了我呀!” 方敬玉才明白,原來面前這如鼠矮子是個賭鬼。早又聽伍大海道:“原本我有機會上一趟六盤山的,勞當家也要我去的,可是就壞在那天不該害了勞當家,雖說後來我也聽她的話把衣裙送還人家,可是已無顏再見她了。” 伍大海可並未把石衝叫他歸還衣裙時候又敲了人家銀子的事說出來。 方敬玉見這伍大海頗有悔意,立刻笑道:“只要往後不再去賭,兄台仍然是大有可為的。”伍大海搖頭道:“難呀!只我口袋一有銀子,不吃不喝都可以,非得往天寶賭坊不可,那種感受,就好像有鬼在身後推我,不去不行似的。” 方警玉一直是跟著苦行僧了了大師的,這時見伍大海這樣,一時動了惻隱之心,稍一思忖便道:“兄台最好暫時離開這裡,換個環境也許會改掉賭癮。” 伍大海搖頭道:“腰裡沒銅不敢橫行,駐馬鎮上沒銀子我可以賴著我這位堂弟吃一頓,沒地方睡就回我伍家祠堂去,當然,如果弄到銀子,賭坊又可以摸他幾把去,換個地方……”方敬玉道:“憑兄台這江湖神偷之尊,還怕餓到自己? 只要不賭,你絕對能有一番作為的。” 伍大海道:“作為?哼,提起作為我就窩囊,師父當年給我三個戒律,第一要偷那當偷的,第二忠臣孝子不能偷,第三不能以偷致富,說是不義之財禍害子孫呀!” 哈哈一笑,方敬玉道:“這是俠盜作風,而你今能守住令師三戒律也算不易了,佩服!” 二人邊吃邊聊,那方敬玉真的有意要帶著伍大海去天王寺呢,便在這時,突然外面蹄聲“噗噗”,街上正有個騎馬大漢,這人大光頭上直冒汗,山羊有子往前翹,樣子十分威猛,一把大潑瘋刀掛在鞍橋上。 最令方敬玉吃一驚的,卻是此人騎的那匹馬 全身白得無一根雜毛,可是馬尾巴黑如墨般不停的左右連甩。 “呼”的一聲站起來,方敬玉衝至門外看,只見這大光頭正往南面行去。 而這個大光頭,不錯,正是剛由尚武山莊出來的狼山風家寨寨主老回子風雷。 身後面,伍大海低聲問:“兄台識得這人?” 方敬玉一把拉住伍大海,二人又來到桌邊。 伍大海還直拿一雙杏仁眼望著方敬玉。 沉聲緊張的,方敬玉道:“兄台,你的機會來了。” 伍大海道:“我有什麼機會?” 方警玉指著風雷去的方向,低聲道:“設法盯住這人,看他是哪條道上的,然後你再把消息親送上六盤山去,我保證你發一筆大財。” 伍大海道:“發大財?多大?” 方敬玉道:“只要你能把那匹馬的模樣說出來,千兩銀子他們也會出的。” 伍大海幾乎是由椅子上彈起來,他伸舌舔唇又擦大齙牙,怔了一下道:“那麼多?” 方敬玉道:“不算多。” 伍大海突然搖頭,道:“這麼大的好處你為什麼不去?” 方敬玉道:“在下恩師是個苦行僧,我若帶去千兩銀子,必被他老人家責問,所以這機會也只能奉送仁兄了。”他一頓又道:“當然,有一天你得了銀子,就別再送往賭坊,換個地方討房媳婦,過著太平日子該有多好!” 伍大海笑道:“那是以後的事了,眼前我去追那騎馬的。”說完抹頭便跑,躍出店門已是十丈外了。 二門處,那姓伍的小二早跑過來叫道:“我們伍家的人叫你丟盡了,吃飽喝足連聲謝也不說,擦嘴就跑,算什麼嘛!” 方敬玉早笑道:“小二哥錯怪他了,是我托他辦事去的。” 小二一皺眉道:“他會替你辦什麼事?” 方敬玉已站起身來,道:“我要上路了。”邊取出一塊銀子,道:“多的不用再找了。” 方敬玉騎馬也自後追去,他心中在想,天下事可真有諸多巧合,自己竟然會在這裡遇上這匹馬來。只是,當方敬玉出了駐馬鎮的時候,早見那“八爪神偷” 伍大海急步趕向右面高原上。 於是,方敬玉猶豫了。 他不能再追去了,因為師父尚在天王寺已等了自己十幾日,再不回去,難保師父不責怪自己。 就在他一陣猶豫後,遂調轉馬頭往另一高原上馳去。 不料方敬玉趕到天王寺的時候,聽說了了大師早已離去五日了,這時天王寺主持惠因大師把方敬玉叫到彈房裡,他看了方敬玉幾眼,點頭笑笑,道:“你師父的眼光不錯,你是不適於我佛門。”不適于急問:“我師父是往哪個方向走去的?” 惠因大師搖頭道:“已經走了五日,你已無從追起了。”說著自桌上取出一本手抄,又道:“這是你師要我交給你的東西,是一套‘降魔劍法’,要你好生習練,也好在未來江湖上做出一番事業來。”。 顫抖著雙手接過劍譜,方敬玉道:“恩師年邁,這以後何人伺候他老人家呀!”說著,不由垂下淚來……惠因暗中點頭,道:“你師是苦行僧,天下寺廟皆可落腳,你就安心去修習這套劍法吧!” 方敬玉神情激動地道:“他日我方敬玉有成,必走遍天涯也要找到吾師。” 說完立即拜別惠因大師,騎馬離開天王寺。 然而,就在方敬玉馳出半裡遠,那惠因大師身後,了了大師一聲哈哈道: “正當年輕有為,怎可坐念佛經?” 惠因也笑道:“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未來定有出息。” 然而方敬玉卻滿懷傷感的走了。 狼山。 此處的狼山非塞外狼山,而是終南山裡的一處支脈,那兒住了一批回子。 風家寨便在這兒。 遠從駐馬鎮追蹤而來的“八爪神偷”伍大海,可並未趕到這兒,他甚至連渭水河也未走過,因為他絕對想不到那騎馬的風雷,會突然一陣疾馳,剎時失了影蹤,等他銜尾追去,早已不見影子了。 原來伍大海拼命在風雷後面追蹤,不巧被風雷發現,冷笑一聲,拍馬疾馳。 他坐下原是千里良駒,伍大海輕功再了得,也難同四條腿比快。 人雖被追丟了,但伍大海也有小聰明,他一路問下去,直問到大散關才沒有再問出個名堂來。 即使是這樣,他已追了快兩天。 於是,他決定趕回六盤山去報這個信,如果方敬玉沒有騙他,青龍會他便有得吃喝的了。 “八爪神偷”伍大海連夜趕到六盤山的時候,那已是第四天過午時候了。 六盤山的青龍會前山,那大片的矮荒林後面,突然轉出一彪人來,早見一個大漢攔住伍大海的去路:“哪裡來的矮子,幹什麼的?” “八爪神偷”伍大海笑笑,道:“我是專程來找你們石總管的,他可是在吧?”那大漢上下仔細望了伍大海一陣,嘿嘿笑道:“就你呀!大齙牙。” 伍大海指著自己鼻頭,道:“我怎麼了?” 那大漢呵呵一聲笑,道:“別是來伸手要幾個花的吧,石總管會有你這麼一號蹩腳朋友?” 伍大海哈哈一笑,道:“敢情你小子狗眼看人低呀!”大漢怒喝道:“兔崽子,你這是怎麼說話?” 伍大海道:“娘的,你別跟伍爺比個兒人,沒聽人說,山高遮不住太陽,水大漫不過橋去,真要比劃,你不定夠伍爺三摔的,你老小子倒是信不信!” 別看伍大海個頭小,他的輕功可是一流,雖說武功平常,那是比江湖一流高手差一截,眼前這些漢子還真不入他的眼。 那大漢一聽還真的一愣,心中在想,這個仗可不能打,因為,如果贏了,這小子明敞著是來找石爺的,自己揍了他,石爺那面就難交待,萬一自己栽在這矮子手下,那更是難堪。 琢磨中,伍大海冷笑一聲,道:“其實我也還不只是要見石總管,認真說來,我是要見勞當家的,可是當家的不在,我才只好見石總管了。” 大漢一聽,心中一驚,面前這矮子竟然知道當家的不在六盤山,當知其來頭不校一念及此,大漢立刻拉下笑臉,道:“媽的,算你是二大爺,乾脆我這就帶你上山吧!”伍大海一笑,道:“那就帶路吧!” 大漢早對另幾人道:“小心守著,我去去就回來。” 另外八人遂立刻又隱入荒林中不見。 伍大海見這些人帶的傢伙可真齊全,除了背著一把鋼刀外,每人手上還端著匣箭。 跟在大漢後面,伍大海轉過前山立刻看到那三間大茅屋,馬場子上還臥了二十多匹駱駝呢! 當然,這些駱駝是掠自隴山長青門的了。 |
第12章 線索、曙光一現
“八爪神偷”伍大海人站在吊橋一邊,只聽身邊大漢高聲道:“有人要見總管,煩請通報一聲 ”這時那伍大海見這座寬約一丈的吊橋只有六根粗索,中間有一排丈長尺寬的木板被串成串的豎立在這一邊,兩根長繩又連在對岸,如果這些木板不被對岸拉鋪在一根根編的繩索上去,人是無法走過去的。 果然,只見對岸走出四人來。 其中一人道:“誰要見總管?” 伍大海道:“我叫伍大海,是駐馬鎮來的。” 對方高聲道:“候著!”這人說著便往青龍會總堂走去。 伍大海道:“青龍會果然固若金湯。” 一旁大漢得意地道:“三面懸崖,一面山溝,這兒又叫雙分嶺,下深二十七丈,只低頭一看就會叫人頭暈,另外三面懸崖上全栽種的棘藜,拇指般大的棘藜成堆,別說是爬了,便是走了上去也會扎得人兩腳流血呢,哈……”就在這時,吊橋對岸只見石總管高聲哈哈笑道:“好傢伙,原來是偷兒來了。”說著只見他手一揮,早見四個大漢分兩邊,合力拉著兩根繩子,剎時便把重疊一起的木板鋪在吊橋上。 石總管一招手,道:“過來吧!” 伍大海回頭對送他來的大漢一橫手,道:“老兄要不要一齊過?” 那士漢咧嘴一笑,道:“你請吧,二大爺,我還得守大門呢!”說完回頭便走,而且連頭也不回的走了。 過了吊橋,立刻聽得嘩啦啦一陣響,吊橋上的木板又全被用繩子拉合在一起重疊起來,光景是要過吊橋那得這邊的人拉開木板才過得來,否則只有雙手攀那臂粗的吊橋繩子了。 一掌拍在伍大海肩頭,石衝笑罵道:“你會來到青龍會總堂口,娘的,手腳可得弄乾淨呀!” 伍大海雙目上翻,大齙牙一露,道:“我操,敢嗎?伍大海有幾個腦袋!” 哈哈一笑,石衝道:“上次要你把衣裙送還人家的事,究竟怎麼一回事,你今來,可得說給我聽了吧!” 伍大海一怔,道:“如果你要我偷兒的命,那就拿去吧,要我說清楚那檔子事,歉難從命。” 石衝一愣,道:“有那麼嚴重?” 石衝當然不知道勞愛上端木良當的事,而伍大海也經過勞愛的警告,忘了這回事似的,如果一旦說出來,勞愛第一個就饒不了自己。 伍大海道:“我的石大總管呀,你是怎麼幹的呀!我趕來六盤山可是日夜兼程的走了四天,你怎的不先問問我偷兒吃了喝了沒有,開口先談公事,未免太現實了吧!” 指著一處小瓦屋,石衝笑道:“我就住在那間瓦屋裡,只你老兄一坐下來,當然也就少不了你吃喝的了。” 石衝住的地方還真清爽乾淨,一張木床上鋪著六盤山特產的大葉涼蓆,兩件緞面棉祆疊的可齊整,床下面那支瓷夜壺像個大南瓜,有一張桌子四把坐椅,靠牆上還掛了一把叉形鋼刀,也有人叫這種鋼刀叫蠍嵌鋼刀,看來足有三尺長。 石衝早命人端吃的喝的去了。 伍大海坐在椅子上,突然聽得如雷般喊殺聲傳來,他一驚之下跳到門邊望外看。 石衝早哈哈一笑,道:“那是兄弟們在操練。” 伍大海不解地道:“石總管,容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是人都知道‘強盜沒事幹,敞著大門麼二三’,怎的大夥不在屋裡賭,反倒場子上窮操練,幹什麼嘛!” 石衝嘿嘿笑,道:“伍大海,你小子就知道賭,而你又把我們青龍會當成了強盜,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伍大海忙笑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一般人的看法嘛!” 石衝道:“青龍會的買賣就是青石板上蹭屁股 硬碰硬的生意,為了不被人砍殺,為了不被他人連根拔,當然青龍會上下就必須朝夕警惕,時時操練了。” 這時一個漢子早送來一盤吃的,伍大海也不客氣,當著石衝的面,剎時吃了個盤朝天。 拍拍肚皮,石大海道:“聽你大總管這麼一說,伍大海這纔明白為什麼青龍會一向總是無往不利,敢情是養之有素了。” 石衝道:“青龍會操了刀槍劍戟之外,想找樂子可沒有,當然賭上幾把更沒有了。”呵呵一笑,伍大海道:“石總管你別會錯意了,我可並未想到你們這殺氣重重的地方來賭的。” 石衝一笑,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且又放了一陣閒屁,也該你言歸正傳了,說吧,你這時趕來的目的何在?”抹抹嘴巴,還伸出右手小指露出一段黑不裡嘰長指甲盡在他那對大齙牙上剔上幾下,伍大海道:“我先說,這世上有種馬名叫‘一條鞭’的,大總管你可聽說過?” 石衝初聽之下一怔,道:“什麼樣的馬叫一條鞭?” 伍大海道:“名叫一條鞭,實則就是千里駒……”石衝已是全身血脈賁張,嘴巴閉得一條線。 伍大海一見心中一喜,已知那方敬玉的話是真,總算這幾日自己沒有白跑。 心念間,呵呵一笑,又道:“這馬可生得奇特,全身純白無一根雜毛,馬尾巴黑得發烏光,一旦奔騰起來,遠望只見一根黑尾巴挑起,宛似一條大黑鞭,所以又叫‘一條鞭’,但不知大總管你……”虎吼一聲暴伸右手,狠狠一把抓住伍大海,石衝厲聲狂叫道:“跟我來!” 其實伍大海根本不用走,因為他的雙腳已離開地面,筆直的身子垂下來,他嚇的一哆嗦,道:“石總管你怎麼啦……”咬牙切齒,石衝道:“怎 麼 啦,伍偷兒呀,你馬上便知道了。”像提起一只死狗,伍大海被石衝一直拎到青龍會的正廳上,只見韓彪正在同余唐抬槓呢,見石衝拎著個矮小子走來,以為青龍會來了奸細呢。 余唐咧著大毛嘴笑道:“我操,活脫像個小老鼠,也敢摸上青龍會呀!”韓彪也驚異地道:“吊橋那面的人該死,外人摸進來他們尚不知……”石衝並未把伍大海往地上扔,卻往一張大椅子上一塞,那伍大海個頭小,連手腳也全擱在椅子內。 伍大海驚慌地道:“石總管,你……你……”雙手分握著椅子兩邊把手,石衝的頭幾乎碰到伍大海的鼻尖,他沉聲道:“伍大海,你可要實話實說。”邊指著一旁的余唐與韓彪又道:“你如果不說實話,我就把你送在他二人手上,看到了沒有,那個大草鬍子的叫余唐,他可是挖過人心的,另一個鬢毛倒長的叫韓彪,他曾撕過十幾張人皮,……當然……嗯,你若為青龍會跑腿,與我們合作,那當然你的好處可也多多。“伍大海未開腔,韓彪已問道:“老石,這小子幹什麼的?” 余唐也迷惘地道:“老子沒見過這個人呀!” 伍大海一笑,道:“各位,伍大海如果不是為青龍會跑腿合作,哪個王八蛋吃撐了沒事幹的一跑三四天。” 石衝道:“那就說吧!” 伍大海道:“上回替勞當家的去了一趟西涼槐山,幸不辱使命的把勞當家的事辦成了,還蒙勞當家的賞了我五十兩金子,我這是感恩圖報之心,江湖道上之義,捨死忘生的把意外看到的事情跑來轉告各位,我這是……”石衝早無奈地道: “你小子閒屁少 ,還是說那匹馬吧!” 伍大海道:“好,我說,我說!” 余唐聞聽馬,忽然想起那日方敬玉帶來的消息,不由也衝近伍大海身邊,道: “什麼樣的馬?” 伍大海道:“其實這回事我也是壓根不知道,就是在駐馬鎮上,我遇見方兄弟,是他在看到街上有人騎了一匹‘一條鞭’,他因有事,就暗中叫我去追那騎馬的,我伍大海一向是替青龍會勞當家跑腿的,聽說青龍會要找這樣的一匹馬,伍大海便以上刀山下油鍋的犧牲精神追了下去……”石衝急問:“往哪道追去了?” 伍大海道:“跑此四百多地,只是我才追了大半天便被騎馬的發現,立刻他揚鞭疾馳,各位想想,三五裡距離也許我還趕得上,可是距離一長,那人又是的騎千里馬,所以我把他追丟了。” 石衝嘆道:“可惜,可惜!” 伍大海忙又道:“可是馬雖被追丟,但我卻一路探聽,直到過了渭水,趕到大散關那面才沒有再問出來。” 石衝道:“人往哪裡走,這人會是誰?” 韓彪道:“只要冒個頭,早晚必會被我們兜上。”說著他罵了一句。 石衝問伍大海,道:“就是這些了?” 點點頭,伍大海道:“這還少呀!兩腿都快跑斷了我的二大爺!”輕拍拍伍大海雙肩,石衝直起身來,笑道:“不錯,你的這個消息是值幾個。” 伍大海一聽,忽然想起方敬玉的話,銀子賺來不易,送上賭場就太不值了,不如……正在這時候,石衝伸手入懷取出一錠銀子往伍大海懷中一塞,笑道: “伍大海,這裡是十兩銀子,光用來吃飯足可以用上半個來月的,你先收下來!” 伍大海一怔,道:“就值十兩銀子?” 石衝道:“少說也值一千兩銀子。” 伍大海道:“可是你怎只給我十兩?” 石衝道:“花完再來取呀!” 伍大海不悅地道:“這種買賣還講分期付款呀!” 一指頭點在伍大海腦門上,石衝笑罵道:“你娘的老蛋,我全是為你好呀!” 伍大海道:“如果為我好,就一次付清如何?” 石衝搖搖頭,道:“不,這次我不會一次給你了。” 伍大海不解地道:“餵小鳥呀!一點一點吊胃口!” 呵呵一笑,石衝道:“石大爺非常明白,你是賺的多花的多,全送進駐馬鎮上的天寶賭坊,我問你,‘灰面太歲’藍風吃了你多少銀子了,你知道藍風也是宇文山一夥的?你每次輸光他們連頓飯也不管你吃,怎麼辦?所以說我這裡替你把銀子存下來,十天半月你來一趟,至少你不會餓肚皮,伍大海,這回你懂我意思了吧!” 伍大海一聽,知道石衝與方敬玉一樣,全是為自己好,自己豈有不知屎香屁臭的。 這時他哈哈一笑,道:“石總管,原來你是為我打算呀!” 一巴掌拍在伍大海肩頭上,石衝笑罵道:“你小子如果不怕餓肚皮,那就把十兩銀子送賭場,當然你要是不怕跑斷腿,來一次我也只給你十兩銀子,哈……” 余唐咧嘴一哼,道:“老石呀,你這是為朋友絞腦筋,要是我余唐最乾脆,娘的老皮,一扳斧斬斷他兩隻手,我看他還敢賭不賭!” 伍大海一哆嗦,道:“毛病已久,伍大海慢慢戒,慢慢戒!”石衝道:“這一陣子你最好別去賭,往大散關的路上你多走走,也許還會碰上那小子,只要你能打聽到是何人,你的一千兩銀子不定會變成金子。” 伍大海一聽,宛似天雷轟頂,幾乎癱在椅子上,道:“石總管,我這就立刻上路,駐馬鎮我暫時是不去了,你看如何!” 石衝道:“好,我這就設法替你弄匹馬,你給我那條道上來回的遛,不定還會真的遇上呢!” 伍大海道:“石總管,十兩銀子只夠養馬的……”石衝一笑,又是一錠銀子,道:“你小子要是拿了銀子不辦事,小心你的這張人皮。” 伍大海望望余唐與韓彪,道:“放心吧各位,只一有消息我就立刻回來的。” 於是,石衝把伍大海送過了吊橋,而且替他備了一匹快馬,伍大海騎在馬上,兩只腳勉強插進馬鐙裡,一旁的大漢還真透著不解,不知這小子同石總管是什麼的交情,竟還替他備馬騎。 伍大海一馬離了六盤山,他還真的馳往大散關方向,但他再也不知道方敬玉卻又回頭來了。方敬玉這次是回槐山的,有了師父了了大師的降魔劍法抄本,自己總得加以苦修磨練,以期他日有所成就。 然而他在返回槐山途中,想起那日所見“一條鞭”寶馬之事,更想起青龍會當家的模樣,心中不由急欲再見一面。 上次因怕師父久等,這次自己是返回故鄉,路上耽擱十天八日也沒有多大關係。 於是,他撥回馬頭又來到了六盤山。 這是第二次到青龍會,方敬玉很快被引入後山正廳上。石衝見方敬玉來到,自然熱烈招待。 方敬玉問及勞當家的,不料勞愛尚未回來,難免有些失望的樣子。 這時為了證實伍大海所言,石衝才笑問:“方兄弟上回在駐馬鎮上果真見到那匹‘一條鞭’了?” 方敬玉點頭,道:“那確是一匹寶馬。” 石衝忙又問:“可看清馬上人的模樣?” 方敬玉一怔,道:“那日有位伍兄,他不是跟蹤下去?難道他……”石衝道: “追是追去了,可是他把那傢伙追丟了。” 方敬玉跺足,道:“可惜,可惜!若非在下那日急於趕路,必會銜尾追去的。” 石衝道:“馬是方兄弟所見,騎馬的模樣總該看到吧!”方敬玉想了一陣,道:“好像是個留著山羊鬍子的大光頭吧,一閃而過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一陣沉默,石衝道:“就看伍大海那小子是否能等到那人再出現了。”方敬玉見勞愛不在,又見青龍會人在前山忙於發放糧食銀錢,這才起身欲走地道: “石兄,在下不便在此打擾,這就趕回槐山了。”石衝哈哈一笑,道:“方兄弟,如今你無事一身輕,便在這六盤山多住上幾日又何妨,就快過節了,不定就在這一兩天內我們當家的就回來了,也許她還有大事拜託呢!” 方敬玉笑道:“石兄如此說我便多留幾日自是無妨。” 卻不料就在第二天午時剛過,勞愛已牽領著大元等十一人快馬趕回六盤山來了。 原來勞愛去時七天,返回只有五日,就是她心系青龍會,一個襲擊別人的人,她當然不能不防範別人找上門來尋仇報復,因為她曾說過,而且不止一次的揚言,歡迎別人找他報復。也因此,她人上了峨嵋見了龍師太以後,託付小弟于龍師太門下,連老母留她過完中秋再走也沒有的當天便下得峨嵋返回六盤了。 勞愛一進入青龍會正廳,見方敬玉竟然也在,她一愣又喜,因為方敬玉必然得到什麼消息才夾到六盤山的,高原上伍家祠堂是自己拜託他替自己打聽資訊的,現在“方敬玉”竟真的來了。 這日賑糧也已發放完,但勞愛並未查看放銀事情,她迫不及待的向方敬玉道: “方兄真的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竟真的來到青龍會,勞愛在此先謝了。” 方敬玉見風塵模樣的勞愛竟連休息也沒有的立刻向自己說話,忙微笑道: “勞當家的剛剛返回,這麼長的路途,何不先歇一日,等明日我再詳細向你述說。” 勞愛精神振奮地道:“不,我不累,如果我不把方兄帶來的消息聽完,只怕再累也難以合眼。” 一旁石衝也道:“當家的問你,方兄弟就長話短說吧!” 勞愛面色一沉,怒道:“什麼叫長話短說?” 石衝一驚,忙笑道:“屬下也是想當家的早回後樓歇息呢……”勞愛沉聲,道:“兩年多了,你我都在做的什麼?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我怎能不急著知道的?” 石衝道:“我……我……” 勞愛擺擺手,道:“你同韓兄幾人去忙吧,都快過節了,還有長安分堂的人,怎的現在還未見回來,也該著人去看看了。”石衝不敢多言,立刻與韓彪等幾人全走出正廳。現在,方敬玉似是體會出自己所帶來的消息是如何的重要了。 於是,他把對伍大海說的一切,又詳細的對勞愛講了一偏……於是勞愛沉默了……沉默不是無話好說。 她緩緩站起身來在正廳上蹀踱…… 半晌,他忽然冷笑一聲:“竟然還有另外一人,嗯,這人會是誰?” 方敬玉道:“那位‘鑑玉老祖’水老人家未看清那人模樣,只覺得這人身法奇快,聽他說好像來無影去無蹤呢!”勞愛道:“月光下刀身有眼,這二人只怕就是他們了!”勞愛的猜測當然與石衝他們是一樣的,只是她未曾對方敬玉說出是何人。 現在的線索便是那匹馬了。 勞愛一陣沉思後,對方敬玉道:“方兄能為我青龍會事暗中相助,勞愛衷心感激。”方敬玉淡然一笑,道:“我是槐山人,對於令尊幹下的事當然不表同意,然而中途殺出七人欲黑吃黑,這在江湖上而言,更是不為人所齒,今更見青龍會仗義疏財,實令在下佩服,覺著能為勞當家做點小事,也是應該的了。” 勞愛笑笑,道:“方兄現已不跟令師了,今後打算……”方敬玉道:“先回槐山住一段時日,師父尚有消息,在下自是立刻找去的。” 勞愛道:“以我看令師是要你在江湖上先闖出一點名聲,常期跟著他老人家漂盪必然埋沒英才呢!” 方敬玉點頭道:“在下也體會出恩師的一番苦心了。” 勞愛趁機道:“何不投入我青龍會中來,轟轟烈烈幹一番?”方敬玉一愣,心想:她這是叫自己當強盜嘛!不料勞愛又道:“當然,你投入本會以後,我不會叫你留在六盤山的。” 方敬玉道:“除了六盤山,青龍會還有什麼地方?” 勞愛笑道:“實對方兄說吧,青龍會尚有三個分堂,此去往東,長安小南門內的京廣大百貨店,那是本會第一分堂,堂主叫展飛,再往東去,汴梁城東大街有家最大糧行,那便是本會的第二分堂,然後南下金陵城,離江邊不遠的那家萬象綢緞莊便是第三分舵。” 方敬玉一驚,道:“這些全是最賺銀子的買賣呀!” 勞愛一笑,道:“如果方兄願意,此三處隨便你選,副堂主之職暫時委屈你幹。” 勞愛是十分誠意的,那不只是方敬玉長的瀟灑,儀態大方,而是方敬玉的為人,他以一個局外之人尚且對受托之事用心去辦,這種人到哪兒去找! 方敬玉起身抱拳,道:“承蒙當家的提攜,方敬玉在此謝過。” 勞愛一喜,道:“你答應了?” 方敬玉道:“只怕會令當家的失望。” 勞愛喜道:“不礙事,我正有意把展飛調回總堂來的,你且到長安去,只等熟悉一切,第一分堂便交在方兄手上了。”方敬玉道:“不知要在下何日啟程?” “就過完中秋吧!” 不料勞愛正欲起身回後樓呢,突然正廳外一個漢子跑來,他雙手捧著一張帖子。 那絕不是一張請人吃飯的大紅帖子。 是白的,白得有些刺目。 白色的帖子上面是紅的字。 紅得如同鮮血。 那漢子雙手舉著紅字白底大張帖子直到勞愛面前。“稟當家的,有人騎馬送來這張紙箋。” 勞愛問道:“人呢?” 那漢子道:“聽前面宇山兄弟們說,那人拋下帖子撥馬而去,等到兄弟們追出,人已遠去了。” 勞愛展開來看,不由地冷笑連連…… 這時余唐石衝等人全聞聲趕來…… 勞愛把帖子放在長方桌面上,哈哈道:“我正在惑疑他呢,他卻反倒找上我來了。”後走進來的祈老八吼道:“當家的,是哪個活膩了的龜孫子,竟敢給青龍會下戰表呀!” 勞愛道:“不是給青龍會下戰書,是單挑獨鬥的我一人。”韓彪叫道:“約當家的便是對我整個青龍會,娘的老皮,這免崽子是何許人!” 勞愛道:“狼山風家寨的風雷,是個老回子。” 石衝怒罵道:“不就他娘的終南山北面的狼山嗎,姓風的算他奶奶的什麼東西。” 勞愛沉聲道:“又忘了我平日怎麼對你們說的了,永遠別看低敵人,只要是敵人,他便有令你失敗的條件,如果要打敗他,事先上就得看重這人。” 石衝幾人面上仍然忿恨不已 一旁的方敬玉卻在心中暗暗佩服。 勞愛指著那張白紙,又道:“他約我八月中秋圓月夜,渭水河畔比高低,但我卻找不出他約我比鬥的理由,唯一的理由也許就是我常以為行動準則的一句話 江湖搏殺,弱肉強食而已。”祈老八怒道:“他娘的,不就只有兩天了!” 韓彪破口大罵,道:“理他個鳥,當家的你就別去了。” 勞愛搖頭,道:“一個風雷,尚不放在我心上,各位儘管放心吧!”石衝道: “那石沖道找來,要他暗中準備一下……”勞愛一擺手,道:“我說過,我一人赴會,別人誰也不許去!”這時他見各人面有難色,不由淡淡一笑,撫摸著椅把,又道:“各位,別如此愁眉苦臉,這是有傷我們士氣的,難道各位已對我失去了信心?” 石衝急忙道:“當家的千萬別如是想,當家的一人前去,我們這些大男人怎能不為當家操心的,要知當家的贏了,自然是風光,一旦敗了,不但青龍會的基業動搖,往後哥們便再也休想在江湖上挺胸抬頭了……”勞愛道:“你是說的有理,可是風雷的幾手,我也早經打聽過,前些時尚武山莊我還見過他呢,哼!我本來的要找上他風家寨的,正好我將計就計了。” 說著,他望望方敬玉又對石衝幾人,道:“我來給大家引介,這位方兄弟他已經……”不料方敬玉忙站起身來,道:“當家的,方敬玉十分感謝當家的盛意!”勞愛一怔,道:“難道方兄你又……”一笑,方敬玉道:“不,說了的當話然算話,但要正式加入青龍會,那等過完中秋節。” 勞愛一怔,道:“為什麼?” 方敬玉道:“在下突然想起一件要事待辦,而且十分的緊急,只等這事一完,在下立刻向當家的報到。” 勞愛道:“可是十分重要的事?” 方敬玉道:“立刻啟程,三天后在下必會趕回來的。” 勞愛點頭一笑,道:“這樣我便等你回山來以後再向大家宣布了。”以后再果然走了。 是勞愛同石衝等親送他到吊橋邊的。 看勞愛十分高興的樣子,似乎忘了中秋夜渭水河畔決鬥之事,祈老八低聲問道:“當家的,這位方兄弟真答應加入青龍會?”勞愛道:“你不是也親耳聽說了?” 韓彪道:“就不知他的本事如何了。” 勞愛道:“一個人能同二三十只野狼搏鬥,而且還殺死幾頭,而自己只是被咬破衣衫受點輕傷,他的本事該不會太弱吧!”余唐驚異地道:“就是他那麼細皮白肉還有點弱不禁風樣子……”勞愛冷目怒視余唐,道:“一個有本領的人外表又如何看得出來,我不也是個女流嗎!” 是的,勞愛的本領他們全清楚,如今從她嘴裡說出方敬玉有本事,應該是錯不了的。 就在當天晚上,勞愛對石衝吩咐下來:“你馬上去一趟渭水河,記住,別被人看出你是青龍會總管就成了。” 石衝道:“觀察地形呢,還是準備埋伏我們的人馬?”勞愛道:“不,我說過,赴約決鬥是我的事,而你只是早早去找貝老九詳細問問他風雷的近況。” 石衝道:“敢情是找‘包打聽’貝老頭兒了!” 勞愛道:“時間很短,我要你連夜啟程。” 石衝點頭,道:“當家的儘管放心,屬下這就上路。” 石衝走了,走的可真快,他連晚飯也沒吃,懷裡揣了一大塊醬牛肉就快馬加鞭的趕往渭水河了。 勞愛就在這天夜晚,他交待祈老八:“作個準備,拉五百人往狼山。” 祈老八笑道:“當家的一個命令,兄弟們隨時都能上路。”勞愛又問余唐,道:“餘兄的傷……”余唐胸一挺,道:“已經結痂就快完全好了。” 勞愛這才點頭,道:“記住,準備歸準備,這個中秋還是要大夥過個盡興,怎麼個辦就不用我交待了。” 石總管騎馬連夜趕,快馬加鞭的天亮時已趕到了渭水河岸,他騎馬順著河岸找,柳林下見老九的那只小船仍然在,但他叫了幾聲不見有人應,遂下馬登上小船,只見那小船是空的。 石衝上得岸上四下望,覺得這貝老九可惡,自己連夜趕來,他竟然不在。 靠在一棵柳樹下,石衝啃著醬牛肉,邊吃邊等,因為他心中明白,要找到貝老九,大概也只有在這小船邊上等了。一個多時辰過去,但仍然不見貝老九的人影子。石衝開始罵大街了 “娘的,你死到哪個老鼠洞了!再不露面老子要罵你祖宗了……”石衝不能不急,因為他要打聽的事,不定貝老九還得時間去探聽,再說這中秋又快到了,如果見不到貝老九,如果打聽不出什麼名堂,當家那兒就無法交待。石衝正在發急得跳腳呢,不料遠處一騎馳來,石衝漸漸看清楚,馬上竟然是伍大海。 伍大海也看到柳林下坐的是石衝,不由一喜,道:“哈,是石總管呀! 可真是巧了。“ 石衝冷冷地道:“伍大海,你不在大散關那條路上溜達,回到駐馬鎮附近來幹什麼?” 伍大海道:“在那條道上騎馬溜達,就是不見那匹馬,不過昨晚我遇到了一個人,不,是兩個人往這裡走來。”石衝道:“走來?” 伍大海道:“是呀,兩個人走路來了。” 石衝道:“誰?” 伍大海道:“說出來準嚇人一跳,一個是狼山風家寨寨主風雷,另一人是關洛道上的大煞星,‘長腿追魂’淡雲。”石衝一聽暗吃一驚,可好,貝老九不在,伍大海卻把消息送來了。 哈哈一笑,石衝道:“你怎的會認識這兩人的?” 伍大海道:“我本來就認識這二人,上回尚武山莊宇文山莊討娶媳婦時候,那風雷還來過駐馬鎮的,至於那淡雲,我曾見他在華陰郊外一連砍死七個灰衣漢子,這個人是個要命人物,刀出必見血呀!” 石沖淡然地道:“算得是個狠角色了。” 伍大海突又道:“本來我一直的懷疑……”石衝道:“你懷疑什麼?” 伍大海道: “我懷疑那日我從駐馬鎮駝鈴居客店追出那個騎‘一條鞭’的人,他有點像風雷,可是昨日見風雷走路來,嗯,可能就不是這老小子了。” 石衝道:“這種事可不能瞎猜,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伍大海道:“所以我一直擱在肚子裡任其發霉也沒說呀!”便在二人談話中,遠處又來了一個人 |
第13章 伍家祠堂藍風絕後
頂著個大葉帽,手提燒酒壺,額頭上滴著汗珠子一啊!汗珠子正順著腮邊灰鬍子往下滾 貝老九張著大嘴巴往船邊跑來,柳樹下他看到了石總管與伍大海二人。 於是,他喘息不已的半天才稍見平息下來。 石衝早上前叫道:“貝老九,我等你一個上午了,你老小子窩到哪兒去喝馬尿了?” 舉著燒酒壺,沙啞著聲音,貝老九道:“滿滿一壺酒,我是一滴也未曾沾脣呢!”遂又望向伍大海,道:“你來幹什麼?” 伍大海道:“替石總管在辦事呀!” 貝老九道:“辦完了?” 伍大海道:“沒有。” 貝老九沉聲道:“去,快去辦事去,沒辦完你來幹什麼?” 伍大海指的是那匹“一條鞭”的事。 而貝老九是有話要向石衝說,有個伍大海在就不方便了,所以他得藉詞要伍大海走路。 哈哈一笑,石衝道:“伍偷兒已是自己人,他不礙事的。” 貝老九咽著氣道:“好吧,且說你這次來要什麼消息吧!” 石衝道:“狼山風家寨。” 貝老九心中一喜,表面卻怔怔地道:“你!” 石衝道:“我要風雷的消息。” 貝老九虛軟的坐在柳樹下,道:“巧,娘的太巧了。” 石衝道:“怎麼個巧?” 貝老九道:“本來我正要設法把消息送上六盤山呢,不料你竟也問起那個傢伙來了,你能說這不巧?” 伍大海一笑,道:“貝老頭可是也看到跟在風回子身後面的那個殺人王,關洛道上的‘長腿追魂’淡雲?”貝老九愣然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伍大海一笑,大齙牙齜在嘴巴外,道:“貝老頭,那已不算是什麼新聞了。” 貝老九沉聲道:“可是你知道風雷拖來個淡雲是幹什麼的?”伍大海當然不知道,因為石衝並未向他提起風雷約鬥青龍會當家的這碼子事。 只見伍大海猛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呵呵一笑,貝老九道:“淡雲是專門對付勞當家的呀!” 石衝並未驚慌,反倒是伍大海破口罵道:“什麼東西,便是風回子拖來個‘長腿追魂’,不見得就是勞當家對手。” 石衝道:“就只這些消息?” 貝老九道:“還有……” 石衝急問:“你快說。” 貝老九道:“這事也出於我意料之外,當初勞當家問及隴山長青門的情況,我尚在勸她三思呢,為的是南宮烈同那宇文山是哥倆好,歃血換帖立盟的兄弟,勞愛又是宇文山未過門媳婦,怎麼的那宇文山未也不會袖手旁觀,哈……這真的是出乎我包打聽意料之外,那宇文山在聽了隴山出事以後竟裝聾作啞,直等到長青門的師爺找來,宇文山這才拍桌子瞪眼睛一跳三尺高的罵不絕口,可是等到他送走那姓方的師爺以後,沒消息了,娘的,這就叫只聽雷聲響不見雨下來。”貝老九這是明貶宇文山實褒尚武山莊。 石衝一聲冷笑,道:“宇文山他是什麼東西,哼!”他哪裡會知道貝老九的意思。 貝老九道:“只知道那風雷欲對付勞當家的,石總管,你得快回去稟告一聲呀!” 石衝道:“我本來是為這事來的,你二人算是幫了我的忙了。”說著伸手入懷摸出幾錠銀子,道:“二位收下吧,我得快馬趕回去了。” 伍大海接過銀子,道:“我還是去那條路上等,早晚我會等上那‘一條鞭’的。”貝老九見伍大海上馬離去,一把拉住石衝,道:“什麼叫‘一條鞭’?” 石衝已跨坐馬背上,聞言低頭道:“是一條黑尾巴的馬,馬身上全是一色白……”貝老九一聽,幾乎是把石衝拖下馬來的 石衝怔怔地問道:“你知道?” 貝老九道:“你先說,打聽這匹馬幹什麼?” 石衝道:“十分的要緊。” 貝老九道:“這消息能值多少銀子?” 石衝道: “你真的知道?” 貝老九點點頭,尚未開口呢,早被石衝一把扣牢,光景是怕他跑掉似的,逼問道:“說,那馬在哪兒?” 貝老九抖手一甩,脫開石衝抓的手,沉聲道:“石老總,你稍安勿躁如何?” 石衝道:“如果消息可靠,價碼你隨便開!” 貝老九一愣,道:“當真如此要緊?” 石衝道:“你應該從我的行為上看出來的。” 貝老九道:“價碼我還是不開,我貝老九同六盤山打交道,一向是隨你們給,你們覺著值多少就多少吧。”石衝已在跳腳地道:“那就快開尊口吧!” 貝老九道:“你們說的那匹馬,是風雷老婆‘仙狐’賀三媳的心愛坐騎。” 石衝一愣,道:“‘仙狐’是風回子的老婆,倒是沒聽說過呢!”貝老九道: “‘仙狐’的坐騎就是那匹你所要知道的‘一條鞭’。”石衝點點頭,道:“這就難怪了。” 貝老九道:“怎麼著?” 石衝道:“有人見這麼一匹馬自駐馬鎮馳過,騎馬的是個禿頭山羊鬍子人,風雷便是這模樣,而姓風的又是宇文山至交兄弟,那天他大概是從尚武山莊出來的。” 石衝是猜測,但也是事實,因為那天風雷確實騎著“一條鞭”從尚武山莊趕回狼山風家寨。 那風雷回到風家寨以後,由宇文山派人往六盤山約鬥勞愛,而風雷便趕往青風嶺找那“長腿追魂”淡雲去了。淡雲住在青風嶺,那兒只是嶺嶺相連的山路,只能行人不易騎馬,所以風雷同淡雲是走路來到駐馬鎮的。貝老九這時才又問道: “石總管,你探聽這匹馬做什麼?”石衝突然沉聲道:“幹什麼你就別多問了,等這件事完,以後,五百兩銀子我會著人給你送來了。” 貝老九驚喜而心中琢磨,少頃又道:“我的兒,只隨便一句話就是五百兩銀子,大概是十分重要的了。” 石衝突地仰天哈哈狂笑,拍馬疾馳而去。 石衝當然高興,原來是找貝老九探查一件事情的,無意間竟有兩種收穫,太也出乎意料了。貝老九更高興,因為……青龍會總管正廳地上的那張虎皮,一大早才有人把上面的灰塵清刷過,虎頭擺正,虎牙磨光,一雙嵌青綠色寶石的虎目,炯炯然直視著遠方 遠方是正廳門口。 這時候勞愛正大步走來 正廳上的十把羅漢椅子上面,如今坐著五個人 祈老八、余唐、韓彪、石衝、大元。 勞愛尚未跨進正廳,五個人連忙站起來齊聲恭謹地道:“當家的早!” 神態自然而大方,勞愛一揮手,道:“勞各位久等了!” 勞愛又坐在右邊第一張椅子上,她移出椅子上的錦緞繡龍紋墊子放在另一轉椅子上。這時他見祈老八等人仍然站著,一笑又揮手,道:“坐呀!” 祈老八向幾人示意,這才一齊坐下來。 勞愛望著五人,道:“各位也都是先父的愛將,跟著家父刀口上翻滾,血堆裡掙扎,苦不盡又甘不來的跟著我,明著你我皆為青龍會哥們,實則我看得出大家對我的關心與愛護 ”她看了五人那種憂慮面孔,輕搖搖頭又道:“明晚便是我與風雷在渭水河的清水飛鼠崖決鬥之期,明月當頭,清水風景必佳,能在那兒大戰一場,當是人生快事!” 她說的輕鬆,可是五個人卻沒一個出聲的,相反的,五個人全瞪著大眼望著勞愛。 勞愛面色一緊,道:“你們怎麼了,難道姓風的找來個淡雲,你們就為我提起心事來了?真以為我會一去不返呀!” 石衝這時才開口道:“當家的,你赴約之事我五人全有意見。” “哦!”勞愛道:“什麼意見?” 石衝道:“從昨夜我回來向當家的報告以後,又聽當家的不把這事當成一回事的要獨自前去,我五個人全都一夜未睡好,當家的可曾想到青龍會三十年基業,一旦當家的三長兩短,青龍會便非土崩瓦解不可,老當家的仇也就……欸!” 余唐按道:“如今既知那匹馬的下落,我五人的意思是趁風回子不在狼山,我們暗中卷過去,先捉住那只騷狐狸賀三娘,逼出坑殺老當家的七名蒙面人,豈不是強如當家的一人去渭河岸的清水涉險!” 勞愛點頭道:“你們的話十分有理,也很對,但我卻不如此想,再說我自信還不至於會敗在那姓淡的手中。” 石衝道:“可是當家的別忘了,清水距駐馬鎮不遠,不定那風回子還會把宇文山也邀去助陣呢!” 勞愛冷笑,道:“這便是我要去赴約比鬥的真正目的。” 韓彪不解地道:“卻是為何?那宇文山可是一頭老狐狸呢!”勞愛道:“如果宇文山果真前去,那麼,埋藏在我心中的推理便更為接近了。” 石衝道: “當家的也懷疑當年那件事有宇文山一份?”勞愛道:“水未落石未出,這當口憑誰也有嫌疑。” 大元這時也道:“就怕宇文山會玩險施詐。” 祈老八道:“那‘長腿追魂’淡雲是道上一個殺手,這魔頭一向見錢眼開,如果他不是為銀子,只怕事情就不簡單了。”勞愛道:“不論怎麼樣,明日你們妥為準備,狼山風家寨便是我們下一個目標,只等我赴過渭水河岸的約鬥之後,我們便一舉趕往狼山。” 石衝滿面焦急地道:“不錯,動手對搏全憑真功夫,可是這其中也摻雜著別的因素,各人的運氣造化也是極為緊要的,所謂萬全準備方無一失,而是我仍然擔心當家的單刀赴會,不如 ”大元道:“至少我得跟了去。” 余聲道:“只你一人跟去?”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你們的意思是 ”石衝道:“大夥的意思是根本不用去赴什麼約,我青龍會以狂雷撼山之威奇襲狼山風家寨風雷的老窩,更已知那風雷老婆有一匹‘一條鞭’,只要捉住這頭騷狐,我便以千針穿孔手法逼那婆娘說出當年是誰去過槐山,然後再殺他們個雞犬不留!”余唐早撫掌道:“我也是這般想法……”祈老八咬牙道:“當家的,風雷也是玩刀的,他那把潑風砍刀十分沉猛,再加上個狠角色淡雲也用得一把長而尖的雙刃網刀,這二人加在一起,便算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只怕也不好對付 ”他咽了口吐沫又道:“當然,我們不是不放心當家的,而是我們根本不必要赴這個約,就算當家的希望能看到宇文山也在場,我們也可以從風家寨那面追問出一切呀!”勞愛道:“一開始我們就不以追找仇人為藉口,現在我們仍然不能對人表示出我們是在暗中追找那七個蒙面人,而你們所說的,我也全想到了,可是即使已經有了這匹馬的線索,我們還得口風緊,因為除了那七個蒙面人之外,尚有一個更為厲害的角色隱藏在背後,那才是我青龍會的頭號敵人呢!” 石衝道:“可是 ” 勞愛伸手一搖,又道:“你聽我說,赴約之事不能更改,也不容更改,各位盡可放心便是!” 這廳上,石衝五人全沉默了,半晌,余唐道:“我們絕對相信當家的能耐,可是為了青龍會千秋大業,當家的可千萬不能有所閃失 ”大元激動地道: “當家的……”淡然一笑,勞愛道:“你們就照我吩咐,也許我在赴過約後我們立刻就拉著兄弟前往狼山卷去的。”突然,她星目一閃,又道:“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的血是白流的,她們想放我勞愛的血,得用他們的血與肉來換取,各位記住,要加緊準備,一切事情你們商量著辦吧!” 石衝原本就知道這次會商的結果,當家決定的事情,她便會堅持到底,而不論未來事情是如何的艱難與坎坷!緩緩站起身來,勞愛道:“馬匹備好了嗎?” 石衝道:“已經套鞍,就等當家的了。” 大元突然,道:“當家的,不如由大元領著他十人,暗中潛在渭河附近不出面,也可以防萬一呀!” 勞愛道:“那是不必要的,如果對方有埋伏,他們必會在你未到之前便發現了你們,那樣反而不好。” 祈老八低聲道:“當家的真有把握?” 勞愛一笑,道:“我實在沒有太大把握,但卻有著一股子十足的信心,各位該知道,一個有信心的人,是不去談論什麼把握的,也因此我一向只去注意自己的決心。” 祈老八厲烈地道:“可是兄弟們全都願與當家的共生死呀!” 勞愛點頭道:“青龍會兄弟們是可愛的,勞愛忝為青龍會當家,卻不能不為兄弟們著想,他們的鮮血一定要流在當流的地方,赴約比鬥就用不到他們了。” 余唐道:“風回子不會守信的呀!” 勞愛道:“事實上他風回子已不守信了,但這樣不正是未交手我們便先勝一回合?” 於是一行人走出正廳,勞愛回身抬頭看,青龍會的正廳上高掛著的那塊栩栩如生的青龍匾,仿佛看到爹的那張大紅面孔,一對虎目直視著她,而大嘴欲言還休的一副威風凜凜模樣。 一行就快走到吊橋邊了,大元突然急切地跳前一步,焦灼地道:“當家的,上次當家的單槍匹馬也只是去找那貝老九與上一趟駐馬鎮,就幾乎造成青龍會莫大損失,而今乃是赴他人之約比鬥,本來大元一向跟隨當家的左右,不離寸步,可是這次我……”未待大元說完,勞愛道:“這次又自不同,大元,你不但要把十個兄弟趕緊調教,而且你還得在整個青龍會中再挑出十個人來,這些工作我希望你快著手辦。” 大元答應道:“我實在不放心 ” 勞愛笑了,她淡然地道:“不用為我犯愁,我再一次的對你們說,天下絕對沒有頂尖二字,就如同我們知道世人皆有其或多或少的缺點一樣的,只有堅定不移的決心捨命去幹,就必然獲得一定的成果。”一頓又道:”且看我們每次出擊吧,如果平日裡不加苦練,其結果不是我們滿載而歸,而是傷亡慘重。“祈老八道:”就是當家的這種見解,才真的叫我等心悅誠服的。“勞愛笑笑,道:”我一直以你們為傲,哥們!我們生死早結在一起了!八托械奈迦巳 既妊 刑塚 塹模 嗔 嶁值 塹難 腿庠緦 嶠梁馱諞黃鵒恕? 棗騮馬翻動四蹄,緊湊的蹄聲中有如一陣旋風般飛馳而下了六盤山,深紅油光閃亮的鬃毛,不時的一陣勁急抖動,怒馬仰面,發出厲烈的狂嘶,宛如西天飛龍,威猛極了! 馬上,是的,勞愛不時的伸手輕拍著馬脖子,猶似給予棗騮馬以安慰。 長劍掛在鞍橋上,青龍披風不時的連劍身也罩起來,翠綠色絲褲與一雙鹿皮快靴,在山風的陣陣吹送中顯得馬上人的英姿是煥發的,高貴的,也更飄逸不群。 此刻,日頭正移向中天。 日移尚不及馬跑得快,兩邊景物全向後面倒去,剎時間一人一騎已馳向官道 指向駐馬鎮方向的黃土大道。 青絲巾在頭上揚動飛舞,勞愛面色冷沉而嚴肅,這是深秋季節,但秋陽仍然很熱,萬里無雲,荒原泛紅,在這秋高氣爽的亢奮中,勞愛已見汗沁鼻尖。 坐在馬上的勞愛,腦海中翻湧著許多事情,她知道自己此去的危險性,但卻也有著迫不急待的去赴會,甚至她還熱切的希望父親被砍三十八刀的情景再出現,因為她絕對相信自己能揭開過去七人的面巾來! 青龍會的手段以殺止殺,而青龍會的人是絕口不提為老當家報仇,但行動上卻又比之尋找仇家更積極的進行著,是的,青龍會本身就是不畏強權的不怕艱難,人的一生中皆有其生存的軌跡,而這種軌跡是沒有終點的,只有生命結束了,這條軌跡便也跟著消失。 人是這樣,青龍會也是這樣,一群充滿血性的漢子,他們胼手胝足,流血流汗,平日操練,一年中選幾處土豪劣紳或因機緣而找上黑道惡霸大舉掠劫,當然,青龍會也靠幾處生意所賺而為生,不論這些生意做的是什麼。 六盤山青龍會的人有得吃穿,那些住在六盤山的貧苦人家也就生活有著了。 這在一般而言是有悖天理,但在黑道的範疇以內,卻也是盜而有道,否則六盤山下的人不會把勞愛叫做是他們的“菩薩”了。 從高原往下盤旋,勞愛並未再拍馬疾馳,因為另一高原上便是伍家祠堂,勞愛打算二更天趕到那兒,再好生歇息到第二天下午,這樣人馬的精神便都養足,再趕到渭水河清水飛鼠崖,時間上便正是時候。 現在 二更天剛到吧。 伍家祠堂裡的灰磚鋪地大院子裡,明月當頭直罩下,淒涼得更令人覺得這光充滿了陰森,宛如另外一個世界般那種霉迷與幽邃……有兩匹叫驢不安的刨著前蹄,驢未拴牢,但卻未曾亂逃,而且是一根皮鞭狂抽著……皮鞭未曾抽在驢身上,而是劈劈啪啪地抽打在地上翻滾的那人身上,而另一個人早已是全身衣衫破爛地躺在磚地上直喘大氣! 血在兩個挨鞭打的口角外溢,那似刀割開般的鞭痕,更是血肉模糊! 只是這兩個被痛打的漢子,仍然在面上掛著一股冷嗖嗖的怨恨,只是不曾開口而已! 有四個凶神惡煞人物,雙手扠腰的守在四周,他們背的鋼刀並未拔在手上。 站在伍家祠堂台階上面的,是個十分年輕俊俏後生,大概也只有二十出頭吧,肌膚白皙,身材修長,面色如月,配上一雙星目,月光下又是一襲銀衫,直如玉樹臨風滯灑倜儻,什麼叫美男子?哼,這位便是了吧! 又是一陣鞭聲中,只聽得那美少年冷冷道:“停!” 動手打人的那個大漢停下手來。 只聽年輕人沉聲道:“一向老子對你們這些鹽販子無好感,果不其然的竟敢在我們天寶賭坊玩詐施騙 突聽得地上一人高聲道:”你胡說,你含血噴人,我們是先輸後贏,贏得光明磊落,贏得你們沒話可說,想不到你們把我兄弟畢恭畢敬的送出來,卻又趕我兄弟到這兒,駐馬鎮的天室賭坊原是黑賭坊呀!耙徽蠛俸 湫Γ 悄暱崛說潰骸昂 銎悶 谷換拐獍闋彀陀玻 易攀翟俅潁 庇謔牽 質且徽罌 槊痛蛑校 嗆鶴右徽蟪槎 杷攔 ? 另一漢子忍痛咬牙施力地爬過去叫道:“哥、哥、……你別……向這群強盜土匪論理了,他們要如何便依他們吧……”緩緩的抬起頭來,那人狠聲道:“你沒聽見,他們不但要取回我們贏的,甚至連我們販鹽的本錢也要掠走,這……這還是個什麼世界呀!”突然,台階上的年輕人冷笑,道:“老實說,天寶賭坊才是天下最講理的地方,只是你兄弟二人太不長眼睛,詐騙了銀子便抽腿子走了,你們把天寶賭坊當成了淘金之地?還是發財之所?哼?”突又聽一個大漢罵道: “娘的,你兄弟也太不識相了,竟然啃吃到天寶賭坊來了,敢情活膩了不是!” 另一個大漢反手拔刀,邊對臺階上的年輕人道:“少東家,乾脆做了他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我們連銀子帶兩頭驢牽了走人。” “呸”的一聲,年輕人怒道:“你是頭豬呀!天寶賭坊怎好殺人呀?我們只是把被他二人詐去銀子追回來,誰要幹那殺人勾當?”大漢一愣,望著另外四人。 早見那揮鞭大漢道:“你們這兩個蠢材,銀子再不取來,難免會被活活打死在這兒,命重要還是銀子要緊?” 剛剛醒過來的漢子突然道:“我們沒銀子!” 台階上的年輕人冷冷一笑,道:“離開天寶賭坊的時候,你們還各帶五百兩銀子上路的,轉眼之間一個也沒有了,騙誰?” 另一大漢道:“我來!” 刀已拔在手上,大漢冷厲地道: “少東,不在他們身上割下些零件,他們是不會說出銀子藏在什麼地方的。” 哈哈一笑,年輕人道:“可別往要緊地方下刀子,我要活的,記住,天寶賭坊是不殺人的。” 一抹嘴上鮮血,一個漢子狂罵道:“姓藍的,你比你爹還狠十分呀!” 年輕人額際浮起了暴凸的青筋,雙目殺氣一閃而過,一口白牙露出一半,冷哼道:“我爹藍風在駐馬鎮可是一位菩薩也有冒火時,你們這不長眼睛的兩個畜牲,竟敢啃吃到天寶賭坊的頭上來了。”挺直上身,那滿身血條的漢子厲聲,道: “我們憑運氣贏銀子,有什麼不對?” “運氣?哈……”年輕人一聲冷冷的笑,道:“今日在這伍家祠堂被藍爺追上,那才稱得上是你們的運氣……當然,這是你兄弟二人的霉運吧!” 握刀漢子早沉聲道:“少東家,這兩個狗才腦袋裡全是臭蟲,同他們有什麼好哈哈的,且由我砍掉他一條腿再說。” 地上滾的兄弟二人一聽,不約而同吼道:“天寶賭坊莫不成全是強盜,他們這是殺人劫財呀!”年輕人冷笑連連,道:“我操,這時候你二人才醒過來呀!” 說著又對握刀漢子吩咐,道:“我要一點點的把他兄弟二人身上的肉片下來,可別一刀砍去一條腿,那會很快要了人家的命的。”握刀漢子道:“少東家的意思是要從這小子身上卸零件,這我最在行。”話聲中只見寒芒倏閃,一抹血紅映凝中,便見一只耳朵躥飛而起,同時一聲淒厲慘叫,地上那人本能的一掌揚頭面頰上顯出難以控制的顫慄……厲叫道:“你……你們這……這些無法……無天強盜……礙…”年輕人嘿嘿一聲笑,道:“說是不說?銀子藏在哪兒?” 另一地上躺地漢子罵道:“王八操的狗東西,你休想,便是殺了老子們也不會雙手捧給你這惡魔!” 年輕人雙目怒瞪,狠毒地道:“好,有種,且看本大少爺的手段狠,還是你二人的嘴巴硬。” 早見握刀漢子向年輕人阿諛道:“少東家,這小子嘴巴硬,下一刀就輪到在他身上找零碎了!” 年輕人剛點點頭,握刀漢子“嗖”的一聲,鋼刀再次斜劈如電,另一漢子早狂叫一聲,地上連三滾中撩起一片血雨,只見一支耳朵連著一片面皮落在地上了 好長的一聲尖號中,只見那人拔地而起,雙臂怒轉中欲往台階上撲去。早又被圍守著的四個大漢連踢帶打的又滾在血地上。就在這時候,有個大漢對年輕人道:“少東家,他們一路從駐馬鎮上來,並未在什麼地方稍留,這一千兩銀子也非小數,雖不在驢背上馱著,我們可以沿路找找看,也許就能找得到的。” “呸!”年輕人戟指那大漢罵道:“李判官,你他娘的也不想想看,從駐馬鎮趕來這高原上,那得走多長的路,高原上大片高粱地,他們隨便往哪個地方一拋,我問你怎麼找?”他吐了口吐沫,又道:“蠢材一個,就是豆腐渣腦袋,你還會想出好點子來?我要你去找,找到明年你也找不到!” 握刀大漢又是一聲嘿嘿笑,道:“少東家,你就別生氣了,這兩個石頭兄弟全吃了秤錘‘鐵’了心,不如送他二人回老家吧!” 年輕人怒道:“送他二人回老家?別忘了我們是為了銀子呀,你這頭豬,給我慢慢肢解,記住刀刀絕不能要他們的命!”握刀漢子一緊手上鋼刀,咬牙道: “那就把他二人的鼻了片下來吧!” 年輕人搖手道:“不好,不好!” 握刀漢子怔怔道:“片下鼻子是不會死人的。”年輕人道:“我知道不會死人,但鼻子割下來,說的話便全走了音,就算他二人想通了,要想把藏銀子地方說出來,只怕也無法叫人聽得懂了。” 大漢點頭,道:“這倒是實情。” 年輕人望望地上的兩個血人正在急喘氣,冷笑一聲,道:“刁一鬥,你這下子別用刀刃吧,脫下他們的鞋子,就用刀背碎了他們的腳指頭吧!” 這年輕人真狠,十指連心,這地方是要不了命,但痛起來就會叫人死去活來。 年輕人話一出口,四個大漢早把地上一人按住,其中一人手法奇快的脫去那人一支鞋子。 握刀的刁一鬥刀芒一閃,刀背翻轉向下,一把已握住那人的腳丫子來,手起刀落,正砸在那人大拇腳趾上 尖銳淒厲得猶似幽冥中傳來的鬼嚎,腥味點點的鮮血真噴起五尺高下,那漢子已是痛昏過去。 這時另一漢子早叫道:“哥、哥,我們認了吧……”昏去的漢子未醒來,另一漢子早被四個大漢子按捺住,鞋子已被脫下來了 “不……你們不能這樣呀!!”鋼刀已經仰起來,這漢子立刻狂叫道:“等等,我說!我說!”年輕人手一伸,嘿嘿一陣笑,道:“你看看,這又是何苦呢,弄得全身血肉模糊,幹什麼嘛!不就是一千兩銀子嗎!再怎麼說銀子哪會比命重要的,早說出來本大少不會在此對二位兄弟好一陣子折騰了。”收起鋼刀,刁一鬥撇嘴笑道:“娘的,這要是十根腳趾頭全碎了,罪就大了。”年輕人緩緩走下台階來,瀟灑至極的站在那漢子面前,冷冷道:“說吧,銀子被你兄弟放在哪兒?” 那漢子低頭又推推倒在一邊的兄長,道:“哥!哥!” 年輕人道:“別叫了,你的這位兄長太頑固了,不過挨了那麼一下子是絕對死不了的,一時氣結罷了。” 仰頭露出怨毒目光,那漢子道:“媽的,今日我兄弟算是活見鬼了,一千兩銀子算不了什麼,但是,這王八好當氣難受,姓藍的,這段梁子我們彼此心中有數了。” 年輕人嘿嘿一笑,道:“什麼樣的後果我全有斟酌,現在是你說出銀子藏在什麼地方的時候了。” 那漢子突然伸手指向伍家祠堂的那塊“佑我子孫”的大橫匾,道:“就在那匾額後面,姓藍的,這次你該心滿意足了吧!”年輕人聞言,仰天一聲哈哈,突然振臂騰身而起,半空中只見他擰腰挺身,單手已抓住匾額一邊,另一手往裡面一探,立刻被他抓住一只藍布印白花的包袱來。一連兩次,只見兩個包袱全被他取在手中。 斜身落在地上,兩只包袱分別拋向兩個大漢,年輕人遂冷冷走近那漢子,伸手便是幾個嘴巴 和著鮮血,血腥子被拍打得四下激濺,年輕人怒罵道:“狗東西,你終於還是挺不過本少爺的手段。”那漢子一聲激顫喊叫,轉口吐出一口鮮血來。 年輕人猛的又是一腳踢在昏死漢子的腰眼,“吭”的一聲那人又醒了過來。 這時另一漢子忙撲過去叫道:“哥!哥!” 年輕人冷笑一聲,對握刀漢子道:“乾淨利落些,送他兄弟上路吧!” 大漢刀一提聞得吩咐,早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左手抓著那漢子頭髮,右手鋼刀高舉 早聽得那漢子狂叫道:“銀子給你們竟還要殺人呀!” 鋒利的鋼刀閃亮,下劈尚在中途呢,突然間自那丈五的高牆上“呼”的傳來一聲勁響,呼聲極短,連接的是一聲脆響 “咚”! 刁一鬥手中的鋼刀便掉落在地,他的人只是悶哼一聲,已見腦血順著脖根往地上流,而刁一鬥的身子尚在地上一陣蠕動不已! 變化是這樣奇突,以至現場的人們 當然包括那年輕人 便在一剎之間怔住了,驚愣與疑懼的徑向五丈外的人頭上望去,竟遙望著一條人影而不知所措! 這時候會是誰? 天空中皎潔的月亮照射下,看來是個纖細人影。這人影落下階頭,緩緩的走向台階前面。 是個女子,披著藍披風的女子,有一把長劍正提在她的手上。 是的,早就趕到伍家祠堂外面的勞愛,這時候她才出現了。 勞愛為何這時才出來。 她為什麼看著地上那兄弟二人挨打挨刀? 其實這在勞愛而言,她自有她的一套看法。 不錯,她是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她才這時候橫插一手的救下那血肉模糊的鹽販子兄弟二人。 勞愛伸手理了一下燙髮,冷然望著地上血肉模糊的兄弟二人一眼,又看看四周剛拔出刀來的大漢,嘴角一撇的目光已逼視向年輕人,道:“你是天寶賭坊的少東家?” 年輕人這才回過意來 當然,他也立刻傲岸的顯示出惡少的身份,戟指著冷然的在他面前的勞愛喝道:“你是誰?”另一邊那個叫李判官的指著死在地上的刁一鬥叫道:“你奶奶的熊,一個花不溜嘟的女人,居然膽子生毛,手上發癢的管起我們的閒事啦,娘的老皮你是壽星老吃砒霜活膩味了不是?” 又一大漢對年輕人道:“少東家,這女人一石頭砸死刁老大,別問了,合著一起送他三個上路吧!” 勞愛一直站著,而且面色寒寒的站著 站著聽他們一拉一唱。 然而年輕人的臉色卻有些不自然了,因為他已發現剛才刁一鬥挨的那個石子並不大,只有那麼花生米粒般大小,月光下他可看的清楚,是一粒小石子! 能以如此小石子當暗器,而且一舉擊斃大漢如刁一鬥者,這人的武功就非比等閒。 這已顯示出來人精湛的功夫,而這個人又是個女子!這時年輕人擺手止住李判官幾人鼓譟叫囂,僵硬的嘿嘿一聲笑,道:“姑娘,好本領!”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本領用在這時候,對我就或多或少是一種侮辱!”年輕人一怔,冷笑,道:“但你還是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擊斃我的手下。”勞愛道:“黑道上討生活的人,誰又願意中途管別人的閒事?”年輕人又一聲冷笑,道:“但你不是已經管了?” 勞愛道:“是的,我管了,你想知道我為何來了半天才在這時候插手管這碼子事嗎?” 年輕人道:“我在聽著呢!” 勞愛道:“我不會為他兄弟二人的,當然也不管你們搶了他們二人的千兩紋銀,只有一點,那是極為重要的一點,便是你們不該搶了銀子再殺人,”她微微一頓又道:“不論你們以什麼手段做買賣,我都不會過問,但卻不能把道上唯一能見得了人的一點骨氣與道義給毀了,銀子已得,就得放人,難道你真的怕他們報復?” 是的,青龍會的作風便是這樣子,殺人只是最後手段,姦淫燒殺在青龍會是不屑於為的,當然,青龍會在每次掠得財物以後便絕不再濫殺一人。 現在,勞愛便是因為對方欲殺人而出手。 年輕人沉聲道:“故不論你持何理由,你都不該橫插一手管這檔子事。”勞愛道:“可是我已經攔下了,而且絕不後悔的攔下了。”年輕人已是面上青筋跳動,漸漸起了怒火:“你想怎樣?”淡漠的,勞愛道:“我說過,銀子是你們千方百計弄到手的,我不叫你們把銀子留下,但人卻得放他們上路。” 年輕人冷哼一聲,道:“聽口氣你好像是天王老子地王爺了。”陰鷙的一聲尖吼,又道:“我不但要他二人的命,嘿……我還要你這麼個辣椒貨,嘿……” 勞愛不怒反笑地道:“那藍風可就是你這麼個寶貝兒子?” 年輕人厲喝,道:“你少他娘的攀交情。” 勞愛道:“你太囂張了,光景還真的叫藍風把你寵壞了,想要把你渡化,只怕是不太容易了。” 年輕人跳腳怒道:“別在本大少爺面前說放,你是什麼東西!”勞愛道: “我想起來了,那晚在‘駝鈴居客店’樓上吃酒的,除了宇文長江與南宮兆以外,另外也有你一份是吧?”那日勞愛自大雁堡一役回來,就在“駝鈴居客店”中,聽得幾人尚自嘲笑自己呢 如今月光下勞愛果真認出面前這年輕人來了。年輕人一怔,道:“你究竟是誰?” 勞愛道:“別問我是誰,只說你放不放這二人離去?”年輕人厲聲道:“就憑你的幾句屁話?” 勞愛平靜地道:“你知道你口出惡言的代價嗎?” 年輕人面孔痙孿地道:“你是什麼東西?你嚇不了本大爺。” 勞愛道:“南宮烈、宇文山,再加上個藍風他們在道上光興風作浪數十年,卻不料他們的子孫卻憑般的不成器,區區一千兩銀子也要殺人,太不成材了。” 橫著伸手一攤,年輕人厲吼道:“刀來!” 早見一個大漢急快的送上一把細而窄的雙刃尖刀。年輕人一把握緊尖刀,迎著月光連揮三四次,便在連聲“嗖嗖”中,成束的刃芒激盪,他踏前一步,帶著強烈的挑釁意味,道:“現在,我將履行我說的,先殺了他二人,再把你擄回本少爺的香春院,因為本少爺漸漸覺得你還真是個美人胚呢!” 雙目一眺,勞愛道:“一個集邪惡陰毒於一身的人,他已是厲鬼的化身,惡魔的現世,一個人如到了你這步田地,似是只有一途可循了。” 年輕人尖刀已橫在胸前,他不耐地道:“不論你的膽識再大武功再高,本大爺仍然要擊殺他二人且要拿下你,是好是歹,且看你的造化吧!”冷哼一聲,勞愛不為所動地道:“你以為自己行嗎?” 年輕人尖吭的叱道: “行與不行並非嘴巴說了算了,那得彼此之間掂量以後才知道!” 勞愛平淡地道:“如果藍風就是你這麼個寶貝兒子,難道你也不為你老子著想?” 年輕人怒道:“你少在這時候提我爹!”話聲中年輕人正欲錯步掄刀而上呢,勞愛的身後卻突見人影閃動。 “嗖”的一聲,鋼刀已快不可言的斜劈出手,力勁勢急,光景是欲一刀把勞愛劈成兩半! 錯移半步 那是十分神奇的半步,勞愛已貼著閃向左面的鋼刀而到了那人的右肩頭。 猛力抽刀不及,便聽得“叭”的一聲,勞愛的長劍未出鞘,但自下而上猛頂的劍把頂端,直把那大漢的下巴搗碎,連嘴巴鼻子也爛成一團 只見大漢狂噴一口鮮血,橫著身子倒在地上,再也挺不起來了。 更靜了 靜得似乎還可以聽到地上那人的臉孔向外滴血的聲音,那是一種“呱唧”聲,殺雞就會常聽到這種聲音。月光更見明亮。 明亮得可以看到年輕人那雙目充滿了血絲。 他注視著地上的死者,一攤鮮血所襯托出的那個屍體,那個尚在蠕動的屍體。 於是,他的呼吸已見急促起來。 勞愛,仍然平靜的站在那兒,她根本不屑看一眼地上的死人 兩個已被她擺平的大漢。 突然,年輕人厲喝道:“李判官 ” 李判官忙搶前一步,道:“在!” 年輕人怒喝道:“給本少爺圍起來殺!” 李判官大手一揮,喝叫一聲:“並肩子上呀!” 也只有三位仁兄,但三個人全心中明白,別看人家是個女流,有道是,不是老龍過海,人家能這麼的敢於出面攔事,就必有那麼兩下子,再說還未正式開打,便是兩個伙計躺下,只是 李判官雙手握刀,三個仁兄分成三面,不殺難道還抹頭撇鴨子不成? 三把砍刀不約而同的閃爍著森森寒芒,帶著破空的銳響,既狠又快的合力向勞愛劈落,宛如三個人一條心的那麼整齊劃一,三把砍刀只在中途,便改變了架勢,它們突然全脫手飛去,不!是被三人拋去的,因為三個人也十分整齊劃一的雙手捧起各人的肚皮,似醉酒般地橫跌兩丈外倒在血泊裡! 這些天寶賭坊的殺手臨死尚不知道殺死他們的人就是青龍會當家的。 當然,連藍大少爺也不知道面前這女子竟是同那宇文長江解除婚約的勞愛。 只是,藍大少漸漸明白,面前這女子的本領自己不定能挺過幾招,今夜怕是真的遇上鬼了。 忽然間,他仍是腦際閃過一抹靈光,不由得雙目炯炯的逼視著勞愛,道: “你……你難道是……青龍會的……”勞愛沉聲道:“你不該這時候才想到我是誰,你應該在未曾憶及我的時候就走人的,現在,你卻不能走了。” 藍大少激動的罵道:“姓勞的,別以為你了不起,認真說來你算什麼東西? 如果不是你毀約,還不是我長江兄的老婆?大雁堡,長青門,你領著青龍會的人耍狠,可是現在你卻只是一個人,你以為本公子就怕了你?”勞愛冷笑,道: “與南宮兆完全是一個口氣!” 尖刀一伸又縮,藍大少的身子已在滴溜轉,像風般的開始旋動 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但看得出藍大少的面色已見赤紅一片,手中的尖刀更是倏忽間不停的變換方向。勞愛口中“嘖嘖”兩聲,她甚至連劍也未出鞘的面上露出不屑樣子。 藍大少那俊俏的面上含著無比的怨毒,牙齒聲已隱約可聽得到。 旋轉的身法宛如一陣徹地旋風,他衣袖兜起發出“噗嚕”響聲中突的如殞星般直轉向卓立中的勞愛,有一道森森冷芒暴刺向前,寒芒閃掣倏忽又滅,只聽得“ ”的一聲清響,藍大少的身子倏忽的一頓,橫裡倒退八步,幾乎一跤跌在地上。 月光下,勞愛以劍豎在前面,冷笑道:“你比藍風老兒的旋風刀,在火候上差了一大截。”藍大少雙肩晃動中,拿樁站穩身子,他咬牙橫心,決心同勞愛玩命了。 就聽他焦雷般的叱喝一聲向前三步再沖天而起,卻在身形掠空中又是一陣翻滾,尖刀便在這滾動中,挾著縱橫溢灑的刀芒,兜頭便罩向勞愛。 一招旱地拔蔥而起,勞愛冷叱一聲,人已在藍大少的頭頂,點點碎芒皆落空中,藍大少已知不妙,不及抽刀上檔,已覺背後一涼又痛,隨即他大口咽著氣,跌跌撞撞的爬匐在地上。雙刃尖刀跌落在地上,勞愛的長劍已插回劍鞘內,她毫無表情地看著藍大少,神色上是那麼的孤傲與厭惡……又是幾聲嗆咳,藍大少斷斷續續的翕合著嘴唇,勉強的伸出一手戟指向勞愛,道:“你……你……這潑辣歹毒的女人……你絕對逃不過……我爹……的追殺……”勞愛道:“藍風不用找我,我自會找去的,至於你藍大少……”勞愛話聲未完,突見一團黑影突的撲上藍大少身上,勞愛一怔之間,早見一個血人狠命的拖住藍大少,口中厲烈的罵道: “你媽的,這便是你的現世報,拿命來吧!”說完張口便將藍大少的鼻子咬下來,緊接著又是一口咬上藍大少的右耳,仰頭猛的一聲“嘶”,剎時一股鮮血狂噴而出。藍大少苦於背上一劍深入內腑,一時間只有任對方抱住狂咬,他連伸手阻攔也不能。 連勞愛也心中一寒,因為藍大少的面皮全地人咬碎,森森牙齒全露出來,只有兩只眼睛,直不愣地望著天上的月亮,可怕的直視著月亮。 |
第14章 唇槍舌戰
猛的回身,兩個血人撲跪在勞愛腳前,那個腳未受傷的大概是弟弟,他忍痛地道:“活菩薩,你救苦救難,我兄弟二人的再生父母,現在,這一千兩銀子我兄弟真心實意的奉上,你收著算是我兄弟一翻誠意……”勞愛望望地上的屍體,道:“不,你兄弟也該明白我未援救你們,原因之一是我不能破壞道上的規矩,擋人財路是犯大忌的,不過我總得找個理由方能出擊,那也是唯一的理由,所以我出面了,當然順便也救了二位。” 那漢子道:“不管怎麼說,你總是救了我兄弟是真,唯一能使我兄弟安心的,便是奉上這一千兩銀子了。” 勞愛低籲一聲,道:“這一千兩銀子也算是你兄弟二人玩命換得的,如果二位真的要報答我,那便是二位立刻騎著你們的驢子上路,因為我要在這祠堂裡養養神呢!” 兄弟二人一聽,當即唯唯諾諾,那個弟弟早扶著他的兄長爬上驢背,緩緩走出伍家祠堂。 勞愛冷冷望著地上六具屍體,再看看那間空蕩蕩的大祠堂,搖搖頭緩步走至祠堂門口往外面瞧了幾眼,心中琢磨,這裡已不是好的歇腳地方,萬一明日有人走來,發現地上死了人,自己雖然不懼,卻也難免麻煩。 心念間,立刻走出伍家祠堂,找到自己的棗騮馬,直往駐馬鎮方向馳去。 勞愛原來是要來這五家祠堂靜靜的歇到二天晚上赴那風雷約的,經這麼一折騰,只得另作打算了。 所謂另作打算,當然是另找地方了。 坐居馬上,勞愛遙遙望向遠方,矇矓的遠方尚有几點燈火閃燦著,宛似飄渺中的鬼火。 另一面,月光下渭水河如一長帶正泛著銀光星芒 無數的星芒似銀河。 便在這麼一陣猶豫中,勞愛面有笑意。 那是昂然的自得的笑意,因為她忽然想到了個好去處,那個去處比之伍家祠堂還令她滿意。 於是,她竟毫不猶豫的撥馬趕到了渭水河畔。 是的,勞愛想到了“包打聽”,如果自己躲在貝老九的小船上,大概是誰也想不到吧! 棗騮馬便在這三更天的時候來到了渭水河畔的老柳林下面,可真巧,貝老九竟是一壺高梁酒,靜靜的坐在船頭上,月光下他邊喝邊垂釣,那種輕鬆自在,光景又與活神仙有什麼分別的!聞得馬蹄聲,貝老九仰面河岸望去,不由得驚異的走下船來。 勞愛剛翻身下馬,貝老九已迎上前來,道:“果然是勞當家的來了,且請小船上坐。” 勞愛把韁繩交在貝老九手中,道: “我登船,你去把我的坐騎找地方安頓下來。” 貝老九一怔,道:“勞當家不騎馬了?” 勞愛道:“我要在你這小船上暫時住一天,歡迎嗎?” 貝老九一聽,撫髯笑道:“別說是住上一天,便住上一年半載的也行,要知道我貝老九的這條小船還是你爹當年送給我的呢!” 說著牽馬走出去了。 勞愛微微一笑,登上小船,只是他見貝老九那低而矮的小艙內,只有一條日棉被,船板倒也乾淨。 於是她推開兩邊艙門,讓艙裡空氣換個味道。 不旋踵間,貝老九已走回小船上。 勞愛道:“我要在你這小船上住到明晚,你把棉被拿出來自己用,我只是打坐就成了。” 貝老九又一怔,道:“這光景勞當家是不準備回六盤山了?”勞愛道:“我是赴一個約會。” 貝老九道:“誰”勞愛淡然一笑,道:“風雷。” 貝老九一驚而起,道:“就你勞當家一人前來?” 勞愛已拖出貝老九的棉被,聞言道:“約的是單挑獨鬥,當然就是我一人前來了。” 貝老九猛的一拍巴掌,道:“這個石衝,他怎的這麼糊塗起來了,我明明告訴他風雷還約了個殺人王淡雲,他竟還叫勞當家的一人涉險,他這是居的什麼心!” 勞愛已進入矮艙,這時她一笑,道:“是我不許他們前來。” 貝老九道:“為什麼?” 勞愛這時才緩緩道:“風雷約我比鬥,他必然存著一種心態,那便是他在我挑了大雁堡長青門以後,他做賊心虛,加上兔死狐悲,才沉不住氣的找我決鬥,當然他也知道我勞愛非比等閒而必然邀來幫手,這些幫手,也正是我欲知道的人物,哼,我之赴約,實際就是將計就計。” 貝老九不以為然地道:“石衝只向我打聽風雷消息,卻未說明原是勞當家欲赴風雷約鬥之事,欸,他應該對我說明白的。” 貝老九見勞愛不開口,這才又接道:“勞當家的,當年你爹在世時候,他經常在我這兒探聽消息,老當家的把我貝老九視同兄弟,有時候他還坐在船頭上同我二人小酌閒聊,當然我有時也會稍進一言,可是老當家的也會琢磨著加以採納,如今,貝老九我……我不得不向勞當家的說一句,回青龍會去吧!” 不料矮艙內傳來勞愛的話,道:“明日午時,你就將這小船慢慢撐向清水飛鼠崖吧!” 貝老九道:“可是我……”貝老九總得把握機會表態一番的。 勞愛早又道:“我很累,你就別再煩我了!” 貝老九搖頭一嘆,道:“欸!有時就同你爹一樣,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 渭水河岸的清水飛鼠崖,原是個峭崖,啊,足有百丈高的一座陡崖,中間還有個突出石塊,望之宛如即將落下來似的,渭水河便在這危崖下面滾滾流過 有一株盤根古松,蒲扇般的遮了大半個飛鼠崖,而使得一艘看似劃來賞月的小船,時隱時現在渭水河面上,那從松枝中灑下來的月光,酷似晨霧中透出來的銀芒,成束成絲的撒落在渭水河面上,嗯!果真是賞月的好去處! 一艘小船便在這時順流而下,緩緩的泊靠在飛鼠崖的對岸那片石岸邊。 有個老者,獨自一人坐在船頭上,一支銀亮的竿子舉在手中,銀鉤放上魚餌,他竟悠閒的月下釣起魚來了。 你細看這老人,他腳旁放的既非魚餌更非魚簍,而是一把帶套的怪形鋼刀。 這老人當然不是“包打聽”貝老九。 不錯,他不是貝老九,但武林中不少人見了這老者會頭痛的,他便是“渭河怪叟”成浩。 天上的月兒似在變小了,但卻變得更加光明,明得峭崖上的老古松樹上閃跳的大松樹鼠也可以看到。 松鼠在跳,但遠處的河面劃來的小船更容易被看到,是的,又一條小船便在這時候撐到了飛鼠崖附近。 “渭河怪叟”成浩雙眉一皺,“嗯”了一聲。 只見這小船上只有個頭戴大葉帽老者。 這時候那老者仰面看去,心中不由吃一驚,忙頂篙匆匆把小船撐去 成浩見小船從自己這小船附近撐去,遂也不在意的又坐在船頭上,只見他理出一支釣竿來漫不經心的坐在船頭上下鉤。 但如果能聽得到他說話,便會知道這人是誰。 是的,這人便是“包打聽”貝老九。 貝老九面對著河面不往艙看,但他卻焦急的叫道:“勞當家的,你可知飛鼠崖河面上誰呀!”矮艙內,勞愛道:“你又看到哪個了?” 貝老九道:“黑心肝‘渭河怪叟’成浩呀!” 冷冷的一笑,勞愛在矮艙道:“又是那宇文山的哥們,哼!” 貝老九一怔,道:“你識得這姓成的?” 勞愛道:“尚武山莊我見過他,是個骨架很大但卻十分瘦的老頭兒,一頭頭髮披在肩上,說出話來似打雷……”貝老九早應道:“不錯,正是他,這老兒今晚趕來習鼠崖,我看不會簡單吧!” 勞愛道:“當然不會這般巧合的他會划船來這飛鼠崖下賞月,因為我永遠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貝老九道:“這麼看來,我還是把勞當家的撐回柳樹林去吧。” 勞愛道:“貝老九,你又在為我擔心事了?” 貝老九道:“我不是為勞當家的擔心事,明知山有虎,何苦定要虎山行?回去吧!” 勞愛沉聲道:“別再影響我的情緒,你只注意四周便了。” 貝老九一聲嘆息,道:“好,我不說,只求月娘娘顯靈保佑了!” 也就在這時,飛鼠崖附近,突見人影連閃中,二條巨大黑影宛如飛猿渡澗,未聽聲息,已直往飛鼠崖上升去,兩條人影一劃飛鼠崖,立刻成兩個方向奔去 這兩條人影沿著飛鼠崖四周騰躍一陣後,立刻就見一條黑影飛入那棵老松樹內消失不見。 於是,另一黑影卻緩下身來。 緩緩的,這人迎著一片月色,十分自在大方的站在飛鼠崖附近的那片半山坳地方。 這地方真是個交手好地方,四周岩石圍堵,中間大片青草碎石,山風吹來徐徐,掀起這人長衫後擺,大光頭泛著紅光,一把潑風砍刀還提在這人的左手。 是的,他便是狼山風家寨的老回子風雷。 那個隱身於附近老松樹上的便是“長腿追魂”淡雲了。 又是一陣窒息中,突聽得渭水河上一聲“吱吱”叫,聽來就如同老鼠鬧窩。 於是,傲岸而卓立的風雷怒目直視著崖下。 現在,勞愛這時候出現了。 面對著這片碎石草地,勞愛來的方向令風雷吃一驚,因為勞愛是從背面的崖上落下來的。 猛回身,風雷月光下見勞愛一身青色短扎,左手握著帶鞘長劍,冷冷的望向自己。 冷哼一聲,風雷道:“你躲在上面?” 勞愛道:“我是從上面來的。” 風雷道:“只你一人?”勞愛冷哼一聲,道:“我不像你,還帶來了幫手。” 風雷一怔,怒罵道:“臭丫頭,你 ”勞愛不等風雷說下去,緊接道: “而且你還不只邀一個是吧!”說著,自己竟抱劍高舉,神情一片肅穆莊嚴,而使得風雷一怔 原來勞愛的這個動作,在江湖上有個名堂,這是雙方決鬥表示先向對方施禮尊敬,尊敬對方是君子,單挑獨鬥絕不假手他人。 現在,風雷在愣然之間,忽的哈哈笑起來 勞愛知道風雷絕不會以同樣的動作回敬,所謂君子決鬥,先禮後兵,而風雷他……突然間,老松樹那邊躍出一人,這人身法奇快,只是兩個箭步便到了風雷身邊來。 不錯,這人正是“長腿追魂”淡雲。 風雷望著淡雲對勞愛道:“臭丫頭,你應該知道風大爺約你單挑獨鬥是假,殺你是真,不料你真的同你老父一般的個人英雄主義,單槍匹馬的前來赴約,這便怨不得風大爺施詐了,哈哈……”勞愛冷笑道:“姓風的,你應該知道來者不懼,怕者不來。” 淡雲突然唱罵道:“我操,全像她老爹一模一樣嘛!” 勞愛道:“姓風的,河面上的那位怎的不一齊上來呀?” 風雷一震,道:“你真的是一人前來赴約?” 勞愛淡然一笑,道:“我已現出江湖禮教,難道你也以為我帶了幫手?” 風雷是因為勞愛知道河面上有個成浩而竟然還仗劍走來赴約,如果他不是設下什麼陰謀或帶來多少幫手,那麼她必然是個瘋子,因為單恁他們二人勞愛絕對難是對手,那麼這女子的膽識也太大了。 便在他的思討中,突又聽得勞愛一笑,道:“嗯,你的幫手來了!” 風雷與淡雲一驚! 驚于勞愛竟能在不知不覺中發現有人撲上來。 猛回頭望去,果見人影閃動中,“渭河怪叟”成浩已躍到現常一把帶鞘怪刀握在手中,成浩戟指勞愛,道:“丫頭,可識得老夫?” 冷淡的一笑,勞愛道:“尚武山莊酒席筵上見過。” 嘿嘿一笑,成浩道:“那日老夫若非是顧及宇文兄弟的喜筵,只你的那種傲態,老夫便不會放過你。” 勞愛道:“哦!是嗎?” 風雷突然喝道:“臭丫頭,你可知為什麼我們定要你的命?” 勞愛笑了笑道:“定要我的命是一回事,要不要得了又是另一回事,不過我想確切知道,宇文山為何不來?” 風雷與成浩對望一眼 “殺一個女子何須多少人?只淡大爺便足夠了。” 勞愛道:“三位在江湖上翻滾數十年,卻也是越來越活回頭了,活得連老臉也不顧的一人出面三人赴約,寧非是可恥復又可憐!” 風雷怒道:“勞丫頭,別盡編排人不是,你自己呢?兩年來只見你領著青龍會那批殺手,盡往道上的人的頭上打主意,如今你越發的囂張得可以,先是大雁堡,再是長青門,他奶奶的,這要是再不給青龍會一個慘痛教訓,不定下一個輪到我狼山風家寨了。”“長腿追魂”淡雲沉聲罵道:“勞丫頭,有道是江湖人吃江湖飯,一統江山必有亂,你想領著青龍會人馬來他娘的一個一馬掃,是不是你想有一天獨霸武林呀?憑你!呸!” 勞愛頻搖著頭,道:“青龍會從不作如是想,領袖武林必也是德高望重之人,而青龍會所以如此,無他,圖存而已!” 風雷怒道:“我的兒,你們青龍會圖存,別的門派就該倒霉呀,大雁堡、長青門他們不是也要圖存嗎?” 勞愛淡然地道:“當然,圖存的方式有許多,只是青龍會的方法上較為江湖罷了!” 成浩怒罵道:“你他娘這是什麼話?” “各位,江湖上不乏以大吃小以強凌弱實例,當然,青龍會偷襲他人,也隨時隨地等著外來的侵襲,換句話說,青龍會也歡迎你們前去攻擊,如果各位願意的話。” 風雷大怒,罵道:“娘的老皮,你們聽聽,她比她老子還狂十分。” 勞愛淡然道:“絕非是狂,而是誰也難以篡改的事實。” 風雷道:“也曾聞你青龍會外地設有買賣,當然各門派也有分舵,大家本就各按規矩,各憑本事營賺,誰也不會想到去踹誰的堂口,卷哪個老窩,偏就你幹上青龍會當家的便一反過去,遠攻近取,無所不用其極,這要是我們這些老骨頭再不出面,江湖上你成了女閻王了!” 哈哈一笑,勞愛道:“姓風的,你說的這些話我懂,我怎會不懂?但我接掌的青龍會卻含著無比的傷痛,那種錐心的痛苦你是不明白的,而一個承受痛苦的幫會,便只有在痛苦的經驗中吸取教訓。因為不如此無以生存。” 風雷三人對望一眼,顯出一剎的窒息 勞愛又道:“現在,青龍會的一切行動便依照著這慘痛的教訓而為之,除了武力便是武力,我這話三位必然心中明白了。” 風雷沉聲道:“好呀!原來你是在為父尋仇呀!” 搖搖頭,勞愛道:“姓風的,你錯了,勞愛絕不思什麼報仇之事,一個生活在黑道上的梟霸,其結果原本就是這樣,有什麼好報的仇?” 成浩道:“但你的言行都明敞著是在為父報仇。” 勞愛道:“不,我只是在繼承我爹的遺志,如此而已!” 風雷冷哼一聲,道:“如此說來,除非你死,除非青龍會滅絕,否則總有一天你會領著青龍會的人找上我狼山的風家寨了。” 勞愛冷森森地道:“是的,我不否認有這麼一天,至於什麼時候,我便無法確定了。” 風雷雙眉聳動,一捋山羊鬍子,喝道:“勞丫頭,你不會有這麼一天的,你永遠也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因為你已注定活不過這個月圓夜了!” 勞愛淡然道:“是嗎?如果我真的活不過今夜,你可知後果嗎?” 風雷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勞愛笑了笑,道:“青龍會中像你們這種修為的人不下十員,而今夜我卻一人也未帶來,難道你會想不到?” 風雷驚駭的罵道:“臭丫頭,你難道已暗中派他們找上狼山去了!” 勞愛搖搖頭,道:“你別嚇成那副模樣,他們全守在青龍會呢!” 風雷籲了口氣,道:“那麼你的意思又是什麼?” 勞愛道:“十分簡單,來時我已對他們言明,如果我在此決鬥而不能再回六盤山,那便是你姓雷的施姦弄詐令我上當所致,青龍會便會舉全會弟兄,傾巢而出,血洗狼山風家寨,必殺得你們雞犬不留……”她一頓,望望吃驚的風雷,又道:“現在所不幸的是我已猜中,而且是已證明你姓風的果然陰險,因為你約來了幫手,欺騙我這以君子之心來赴約的人。” 一旁的“長腿追魂”淡雲沉聲罵道。 “我操,看了苗頭不對,形勢不利,又賣弄嘴巴玩唬的了,風兄呀!你千萬別上這臭女子的當!” 勞愛冷冷道:“三位這是把事情弄擰了,我所說的本就是實情,但三位想要今夜把勞愛擺平,怕也不是簡單的事。” “渭河怪叟”成浩尖聲笑道:“風兄,別再聽這女娃兒羅哩吧嗦的沒完沒了,今夜我三人合力撂倒她,你放心,我二人立刻也跟你回狼山,我老成就是不攔住青龍會那幾頭狼有個什麼樣的狼勁施出來,不定我們給他娘的一個迎頭痛擊以後,再殺上六盤山,把這個道上的惡瘤來個連根撥除!” 風雷點頭,道:“當然,我也會順道搬請宇文兄出馬的。” 勞愛一笑,道:“三位似是十分篤定,但卻怎的還不出手?” 成浩道:“原是個閨閣的姑娘家,卻被那該死的勞壯硬調教成個母夜叉,倒是真的有些可惜了。” 勞愛冷哼一聲,道:“該先替你自己可惜吧,因為誰也不敢肯定第一個躺下去的人是誰,對麼?” 成浩緩緩抽出刀來。 那是一把藍得汪汪耀眼的鋼刀,鋼刀的刀頭上呈三角形的是有大巴掌那麼大。 勞愛第一次看到這種怪刀,是鉤,是刀,又是劍,就不知姓成的在這把刀上的造詣如何了。 |
第15章 決鬥飛鼠崖
怪形鋼刀拔在手中,成浩迎著月光左右一掄,瀟灑厲烈的斜身向一側緩緩邁出三步。 另一面,“長腿追魂”淡雲“鏘”的一聲龍吟中,一把上尖下寬的雙刃尖刀早暴指右前方,他在成浩的移動中,反方向的也移動著,光景是要把勞愛圍在中間了。 是的,風雷未動,他手中的那把潑風砍刀卻抱在胸前,禿頂上閃閃發亮似已見汗。 勞愛的長劍未出鞘,但已豎在她的胸前,她心中十分明白,面前這三個魔頭一個也不好惹,自己絕對不能稍存大意,因為只要有一絲一毫差池,便真的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憾事! 他沉靜不移的挺立著,宛似成竹在胸。 勞愛這時在想,姓風的絕對不能叫他死得早,因為他是一條線索,他的那匹“一條鞭”可是不會錯的。 風雷緩緩的舉起刀來,邊沉聲道:“臭丫頭,你也未免過份猖狂了。” 星目怒視中,勞愛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便在這笑聲里正充滿了極度的諷刺與嘲弄,宛似一把無形的穿心箭而令面前三個混身戰慄而憤怒得連連抖顫! 於是 三個梟霸緩緩在勞愛身子四周走動,直到呈三角形而後站定。 冷冰冰的一聲沉喝,風雷道:“勞丫頭,形勢如此,你確令人服了你的膽識,但你再怎麼定與靜,也絕對難逃我三人聯手一擊。” 高貴的一挺胸,勞愛道:“今日我一人之力鬥當今三大高手應是此生值得驕傲的事了。” 陰酷的一聲哼,淡雲道:“我們到死方休!” 勞愛道:“好,各位出招吧!” 突然空氣似凝結住了,沒人再開口說話,也沒有人移動,甚至連呼吸也在小心的自我抑制,四個人,八只眼睛全瞪得幾乎欲凸出眼眶外。 勞愛淵停岳峙的卓立著,長劍的劍把在握,只是未曾拔出鞘。 圓月照得風雷的光頭上一片透明,山風吹得他那三綹柳須偏向一邊,潑風砍刀已被他雙手高舉 於是,腳步下有了碎石的聲音傳來。 聲音中勞愛突然發難,她閃電般的一躍而撲向風雷。口中卻平淡地道:“小心了,姓風的!” 空中一連發出三聲如一聲的脆響,便在一溜寒芒噴灑中,勞愛一個騰翻,人已自風雷頭上越過。 “長腿追魂”淡雲見勞愛猝然撲向風雷,雙刃尖刀平舉而上,不料還是慢了半步,尖刀已自勞愛足下越過,等他抽刀回擊,勞愛已側翻兩丈,一溜寒芒迎上橫攔的成浩。 成浩原是抱定認准下手原則而不即出招,今見勞愛橫裡殺來,忙舉怪刀連擋帶鈞,勞愛冷笑一聲,十三劍並成一劍狂抖而上,手腕暴翻,身形在空中倏變中,又是九劍斜劈,她劍劍殺著,式式連貫,宛如一尊騰躍的千手佛般,望之全身上下皆是劍芒 是的,勞愛開始運用“追魂十八式”絕活了,她每出一劍便是九式,那劍光卻似布成一面縱橫交織的羅網,把自己嚴密的編織在裡面。 勞愛這是以先發制人的手法,以求快中取勝,她十分明白跟前三人非等閉之輩,是以她必須採取速戰速決戰略而絕不能拖泥帶水的長此拖延。 突然間,風雷與淡雲二人狂叫一聲自兩個方向已殺過來,雙刃尖刀平削如半個扇面般發出極光一片,而風雷的潑風砍刀上撩下壓帶起激流回盪,就在成浩怪刀拼命掄擊中,三把兵刃已向一點匯來 當然那一點便是勞愛。 冷叱一聲勞愛拔地而起,長劍一招“蒼龍擺尾”,就聽得她足下一陣金鐵交鳴,火花飛灑,她卻藉力而彈向圈外。 這時距她最近的是淡雲。 淡雲尖刀削空,見勞愛空中閃向身後,暗中一聲冷笑,身子方向不變,雙刃尖刀卻快不可言的自身後劈去,同時他使個十分怪異身法,一下子便閃到勞愛面前。 這淡雲人稱“長腿追魂”,步法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勞愛也為淡雲這種怪異身法一栗,她想不到這瘦大個子如此一晃之間便阻在自己面前。 “追魂十八式”不假思索的閃電般以一招“遮天兜魂”,剎時叮噹之聲連綿響起,硬生生把對方刃尖刀的攻勢封架在身前三尺之地! 於是,便在淡雲的又是冷笑聲中,風雷與成浩二人適時的圍撲而上。 勞愛原本製造的先機,至此已全部盡失。 於是,目眩神迷的狂劈猛殺,四人一下子激戰在一處,果真是難分難解! 纏鬥搏殺中,淡雲不時的發出尖吭的怪叫聲! 風雷卻邊殺邊沉聲道:“成兄、淡兄,今日我等必得把這姓勞的女子撂在這飛鼠崖上,她可是比她老子還難鬥十分呢!” 勞愛聽著,心中當然氣惱不已,但她卻是不敢稍存大意之心,是以只聽得她咬牙咯咯,不時的吐出一聲斷叱! 風雷等三人如今品字形的把勞愛圍在中央好一陣狂砍猛劈,然而勞愛的“追魂十八式”每招九式,式式精奧,一時間三人也不敢有所輕視。 不輕視便不敢過於逼近,一時間似是個對峙局面。 但勞愛心中明白,長此下去,自己終將要吃大虧,面對三個老姦巨滑高手,自己若不出奇制勝,必為他三人所乘無疑! 她一念及此,暗中一緊手中長劍,霹然暴飛而起,同時一招“普渡四方”全身上下緊緊裹在一片刃芒中。 不料勞愛彈起半空三丈高,卻見風雷三人仍然品字形的也同時躍起半空中 於是就在半空中一陣金鐵交鳴,火花狂灑中,勞愛又落下地來。 淡雲尖聲罵道: “臭丫頭,今夜你走不了啦!” 成浩也嘿嘿笑道:“先宰了你,再找上六盤山去。” 勞愛聞言,冷笑一聲,道:“憑你三個老鬼?” 話聲中她突的一矮身形又起,手中長劍如旋風般在她的身下激盪著 風雷狂叫一聲,道:“你還想逃?” 成浩便在這時奮力劈出一刀直往勞愛的劍芒中擊去,於是一聲“當”與“咚” 聲中,勞愛的劍芒被成浩的刀尖上三角形阻滯而幾乎把長劍鉤脫出手。 勞愛又是身在空中,她知道勝負便將在這一瞬間要出現了,因為她無法去阻止風雷與淡雲二人的夾擊。 一咬牙,勞愛的劍不再施力抽回了。 非但不抽回,而且順勢直往成浩胸前送去 成浩以為自己得手,得手於替風雷、淡雲二人製造了搏殺勞愛的機會。 不料他尚未收回怪刀,便見勞愛的長劍距離前胸不到半尺,一驚之下拼命往左側打橫。 但勞愛一心拉姓成的墊背,是以她的劍尖流光一現的便送上成浩的身上。 便在這時候,潑風砍刀斜劈如電,“咻”的一聲,但見勞愛立時披頭散髮,潑風刀竟自勞愛頭皮一寸地方砍過。 那本是砍頭的一刀,只因勞愛未曾退縮的空中欺身直逼成浩,而鳳雷的殺招已現,是以逃過一劫。 然而勞愛卻未曾躲過淡雲的一刀,她在一刀插入成浩胸側時候,本能的往成浩一側閃過,躲過風雷一刀,而淡雲的雙刃尖刀卻“咻”的一聲劈向她的肩與背上。 剎時一陣刺痛穿心勞愛猝然旋身,長劍一招橫摔落葉,劍速之快無與倫比,剛把淡雲的第二刀盪開,而餘力卻掃中淡雲胸腹。 成浩拋刀掩著肚子,鮮血仍自他的指縫外溢,他哈著大氣,身子搖了幾搖硬是拿樁站定! 淡雲雙刃尖刀力阻剎那間,但覺胸腹之一陣撕裂的痛,暴退一丈低頭看,早見衣衫已破,尺長的一道傷口只差半寸便開膛剖腹,心中也是吃驚的忙著撕開衣衫去扎。風雷見勞愛肩背受傷淌血,也不顧淡雲與成浩二人傷勢,早狂叫著揮刀向勞愛砍去! 勞愛傷的實在不輕,雖左肩背處受的傷,可是連右臂也覺得不聽使喚,又見風雷狂劈而上,只得邊阻邊躲! 風雷見勞愛這般光景,忽的仰天大笑,道:“臭丫頭,你今夜認了吧!” 也就在飛鼠崖的近崖邊處,勞愛還在考慮是否往水中跳呢,因為下游不遠處她尚命貝老九的小船藏在附近呢,不料突然聞得一聲清叱聲:“果真三個欺一個,越老越不要臉!” 風雷已將勞愛逼在崖邊,他絕對相信不出十招必然得手無疑,今突聞得聲音,不由一怔回頭,只見一團灰影中一個人揮劍向自己刺來。 月光下,勞愛看的真切,不由得一陣愣然不語。 潑風砍刀橫裡擋中,風雷怒喝道:“朋友,哪條道上的,為何半途來越混水?” 一連劈出三劍,那人嘿然,道:“你大概就是叫風回子的吧?” 風雷沉聲道:“風家寨風雷便是老夫,朋友,看你年紀不大,江湖規矩必然不清,這兒不管你的事,一邊站著去。” 年輕人收劍一站,道:“成,我可以不再出手,但卻有個不情之請。” 風雷道:“只要你不出手,什麼請求風大爺必不令你失望。” 年輕人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風雷道:“當然。” 年輕人指著勞愛,道:“我要把她帶走。” 風雷一聽,怒道:“你知她是誰?” 年輕人道:“我知道她已身受重傷,如此而已!” 風雷沉聲道。 “她是個女魔,青龍會的當家,我們這是約鬥,雙方到死方休,年輕人,這你該知道了吧!” 年輕人冷冷一笑,道:“你們這不是約鬥,是欺鬥,說句半點不假的話,你們這是以大吃小,以多為勝,老樹沒皮,死不要臉。” 風雷狂叫著罵道:“好個張狂小兒,你又是什麼東西!” 喘著大氣的淡雲戟指那年輕人喝罵道:“滾,這兒沒你小子的事,快滾!” 年輕人“嘖嘖”兩聲,道:“姓淡的,你要是再喳唬不休,一旦用力過猛,肚皮崩裂,老命立刻完蛋操!” 淡雲叫道:“風兄,殺了這乳臭未幹不長眼睛的狂妄小兒!” 潑風砍刀宛如下壓狂卷的巨浪,風雷鼓起牛蛋眼厲裂的和身撲擊而上,口中且喝罵道:“哪裡會冒出你這個渾小子,老子獨劈了你!” 青芒便在這一刻之間一顫猝閃,年輕人身形快得無可言喻的側閃中,暴閃的劍芒似千百絲奪目彩霞般,絲絲自下壓向巨浪中連番閃耀,凌厲之勢足以令風雷收招疾退! 風雷見對方出招凌厲怪異,氣得雙目盡赤,他一口鋼牙咬挫,渾身熱血衝擊,惱恨與忿怨一時間令他難以自製的大叫一聲,揮刀二次砍去,邊罵道:“狗東西!” 青芒又再揮灑中,但聞“當”“當”聲中,年輕人長嘯一聲掄劍如麻,劍風狂 ,一輪快刺,幾乎把風雷逼下飛鼠崖去! 風雷雙手把刀,鼓起餘勇,直欺而前,他欲旋身,準備把這小子逼向崖邊,不料突然一聲“嗖”中,風雷頓感右臂自上到腕一涼,驚異之下側閃一丈低頭看去,只見衣袖已被割開,一條血印已現,這才感到一陣刺痛。 雖說傷的不重,但見眼下情勢,面前這小子不知是何來路,看來今日實難得逞。 青鋼劍斜指地上,年輕人冷冷道:“朋友,下一劍你絕對會躺下去,而且也必然比之他二人更慘烈,閣下可要一試?” 風雷怒道:“年輕人,算是你中,可是你為何一定要救這姓勞的女子,她……”年輕人一攔,道:“我最是不喜多說話的人,兩條路,一是我帶她走,二是你再揮刀重上,如此而已!” 望望斜躺在石地上直喘大氣的成浩,月光下成浩面色如灰,灰得如同剛自明月下飄過的一片浮雲! 再看看淡雲,只見他極力以布帶來束腰,雙刃尖刀拄地而立,血尚自在流…… 風雷似是洩氣皮球般,突然沉聲道:“年輕人,我們做一次買賣如何?” 年輕人望著勞愛。 勞愛正以布巾按在左肩上,似是以藥敷上,只是,自己無法包紮,但這時勞愛還冷眼望過來。 冷冷的,年輕人道:“我開出的兩個條件便也算是一樁生意,而且是任閣下選的買賣,除此,我想不出還有何可談的。” “有!”風雷忙接道:“年輕人,從衣著上看,你不見得是個公子哥兒有錢的,這麼辦,我答應送你一千兩銀子,只買你立刻走路,你看如何?” 仰天哈哈一笑,年輕人道:“我只要拍屁股走人便是一千兩銀子,哈……” 風雷雙目一亮,道:“你答應了?” 年輕人道:“拿來!” 風雷一怔,道:“拿什麼?” 年輕人面無表情地道:“一千兩銀子呀!” 風雷跺腳怒道:“什麼?現在就要?” 年輕人怒道:“原是空口白話一句呀!” 風雷怒道:“年輕人,風大爺這是來拼鬥的,可不是來做生意,誰會這時候把千兩銀子帶在身邊的!你……”年輕人冷笑,道:“哼!你以為年紀老經驗辣,真把我們這些年輕人當傻蛋呀!先是騙了這位女子,然後又想欺騙我,好個不長眼睛的老狗,你休想叫我上當!” 風雷咬牙舉刀,發覺右臂已痛的難以舉刀,忙將潑風刀轉向左手,早又聽得年輕人冷叱道:“老小子,你可要小心,我這第一招必挑出你的一雙牛蛋眼!” 話聲中他右手青鋼劍力挽五個劍花,激盪的劍尖噴灑出窒人的劍芒,右腿一抬正欲撲擊而上呢! 風雷聞得對方要挑出自己的雙目,又見對方抖劍儀態瀟灑,心中一怔間,忙沉聲道:“等等!” 年輕人怒道:“你有何話說?” 風雷道:“今晚風大爺認栽,小子,你總得留個名號吧!” 年輕人一陣冷笑,道:“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隨便一個名號你信不信?” 風雷沉聲道:“你這下三濫 ” 年輕人嘿嘿笑道:“雖是下三濫,卻又比之你們這些老狐狸高尚的太多大多了。”說著,他抬手一招又道:“看來我只有帶這位姑娘走了。” 勞愛本想再戰,因為她在急速的敷藥後痛苦力減,她自信必能再與風雷一拼。 但她見眼前這種情況,不由先是一聲冷笑,星目怒視著風雷三人,道:“這場比鬥尚有續幕,三位好生回去養息,約期再戰。” 風雷沉聲道:“下次必不輕饒,姓勞的,你會同你那凶殘的老爹是一個下場的!” 淡雲吃力地罵道:“勞丫頭,你走他娘的狗屎運,半路上冒出這麼個狗操的救了你!” 勞愛一聲冷哼,道:“是嗎?我以為是這位朋友救了你們,嘿!也許你三人以為我已失去戰力,其實你們全錯,如果這位朋友退向一邊,三招之內我送三位上路,可要試?” 風雷怒道:“臭丫頭,你唬不了風大爺,剛才若非這小子出手,只怕你早死在這飛鼠崖上了。” 這時只見年輕人走近勞愛面前,目光閃耀著無比關切,但關切中似在暗示什麼。 勞愛一看便知。 早又聽得年輕人道:“路上似是有幾位黑巾包頭大漢在往這裡撲來,也許是你青龍會人來了。我們迎上去,我也好回中原了。” 年輕人的話可並非是說給勞愛聽的。 果然,風雷知道,青龍會的人是黑巾包頭,這時聞得有青龍會人往這兒來,心中大吃一驚,不再多言,立刻吃力扶起成浩,三個人跌跌撞撞的下得飛鼠崖。 那成浩的小船便在附近河岸,沒多久,三人便消失在渭水河面上了。 一手扶著勞愛,年輕人道:“勞當家的,你不會怪我吧!” 勞愛俏目一眸間,笑笑,道:“我為什麼要責怪你呢?” 年輕人道:“你是單刀赴會,我卻中途插一腳呀!” 勞愛小嘴一撇,道:“你尚未正式加入青龍會,再說嘛,你剛才又未坦白承認識我,而又及時的援助,我應該感激你的,怎會怪罪!” 年輕人哈哈一笑,道:“勞當家可能騎馬?” 勞愛道:“先到小船上去。” 年輕人道:“小船?” 勞愛道:“是呀!一艘小船。” 年輕人困惑地道:“可是個老者?” 勞愛點點頭,道:“不錯,就在前面矮林河邊藏著。” 年輕人搖頭道:“別去了,那老者早撐走了。” 勞愛道:“你怎麼知道?” 年輕人冷笑一聲,道:“本來在風雷三人圍殺勞當家時候我便要出手相助的,不料就在我剛欲躍身自另一峭壁上下躍的時候,早看到一條人影捷如靈猿般撲來,我見那人身法奇高,遂暗中加以監視,不料那老者持髯看了一下,遂回頭跑向河岸撐船而去,我這才躍下飛鼠崖來了,所幸尚及時呢!” 勞愛不解地道:“剛才你示意的目的……”年輕人道:“及早離開,我怕那老者不懷好意。” 勞愛滿腹狐疑的自語: “貝老九!他為何棄我而去?” 年輕人扶著勞愛下得飛鼠崖,荒林中他尋回他的坐騎,立刻扶勞愛坐上去,道:“勞當家的,我們這就回六盤山?” 看看自己的傷勢,雖說敷上藥痛苦已減,但一條左臂仍是動彈不得,不由緊皺雙眉,道:“不,先找地方去歇一宿,我這身上盡是血,也得洗擦乾淨才能上路。” 年輕人道:“可以去駐馬鎮?”勞愛想了想,道:“不,駐馬鎮暫不能去,倒是附近有個高原,那地方有個伍家祠堂,地方簡陋,倒也清靜。” 騎在馬上,勞愛低頭道:“你不是回西涼槐山了嗎?” 是的,這年輕人正是方敬玉,本來他在六盤山的時候,就要加入青龍會的,但當他聽得勞愛拒絕祈老八與石衝幾個的建議而要決心獨往應約時候,他改變了心意,且當時便離開了六盤山。 方敬玉原是個有心人,他一心要暗中支援勞愛,於是他早幾天便到了飛鼠崖,且把地形認識以後,找了個僻靜地方,取出師父交給自己的《降魔劍法》不停的加以揣摸苦練,他本來就有相當不錯的根基,幾天的苦練中,終被他鑽研出《降魔劍法》上的第一招。 一招七式,全是殺著,反覆演練那“魔鷹撲擊”,他已是融會貫通。 剛才在飛鼠崖上,方敬玉便是以那一招“魔鷹撲擊”而震慴住風雷。 當然,風雷是不知道方敬玉竟是一招闖天下了! 這時方敬玉見勞愛問及,不由笑道:“其實屬下只是個藉口罷了。” 這“屬下”二字一出口,馬上的勞愛一笑,道:“好,六盤山青龍會歡迎方兄加入。” 方敬玉忙施禮道:“勞當家多提拔。” 微微一笑,勞愛道:“剛才我見你揮劍出招十分辛辣,不知是什麼劍法!” 方敬玉笑道:“我師臨走留給我的手抄《降魔劍法》,這幾日我也才苦練了那麼一招而已!” 勞愛道:“一招之間傷了風雷,當知此劍法了得,但不知比我的‘追魂十八式’來又如何?” 伸手入懷中取出手抄《降魔劍法》,方敬玉道:“當家的也可以看嘛!” 勞愛搖頭,道:“不,只希望你往後多加磨練,也許有一天我二人便以這兩種劍法打擊魔鬼呢!” 方敬玉收起那本《降魔劍法》,一手拉著馬往前走,前面已是渭河的一條支流,方敬玉正將走入水中呢,早聽得馬上的勞愛,道:“上來吧!” 方敬玉一怔,道:“這小河水不深,屬下趟水就行了。” 勞愛道:“騎馬過河又有何不好?也免得弄的一身水濕,走起路來也不舒服。” 方敬玉尚在猶豫,勞愛早又道:“上來吧!” 方敬玉遂點頭跨上馬背,伸手接過僵繩,那勞愛背上盡是鮮血,肩背上的刀口足有半尺長,月光下隱隱然但見嫩肉翻卷,有一股濃濃的藥味浸入方敬玉的鼻子裡,苦辣辣的幾乎使他打個噴嚏。 那小河不深也不寬,十幾丈寬轉眼即過。 方敬玉又待下馬,勞愛道:“二人騎馬走的快,那伍家祠堂還在十二裡外呢!” 方敬玉也知道伍家祠堂,因為他就是在伍家祠堂裡認識勞愛的。 遙望向遠方,高原隱隱的矗立在五裡外的濛濛大地上,圓月已西,更殘漏盡,如果再一步步往前走趕,只怕到了伍家祠堂就會天亮一陣了。 勞愛在馬上端坐著,方敬玉卻正襟危坐的不敢稍存失禮,因為他十分明白勞愛這是因處境才如此,說得明白些,她這是在愛惜部下了。 一馬雙跨,果然天不亮便到了伍家祠堂。 方敬玉小心的扶持勞愛下得馬來,更十分小心的把勞愛扶進伍家祠堂。 勞愛一進院門,極目望向院子裡,這才發現伍家祠堂的一地死人全被人運走了,只是一團團的血跡仍在。 勞愛想到藍風如果見兒子慘死之事以後,又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光景了。 方敬玉把勞愛扶進祠堂裡,神案上的殘燭點上,這才細審勞愛的傷處。 勞愛忍著痛,立刻又自懷裡取出一包藥來,道:“我這刀傷藥出自六盤山土製,對出血十分靈驗,你快把我的傷口擦拭乾淨,上藥包紮吧!” 方敬玉幾次未敢把勞愛的上衣往下拉,不料勞愛卻十分大方的雙肩一晃,上衣已脫一半,她那件粉紅色的小衣已露出來。 呈現的是兩種顏色,勞愛的衣內皮膚白得如外面皎潔的明月,而露在外面的卻有著淺紅。 方敬玉怦然心跳中,忙鎮定下心來,取出自己的布巾,便將傷處四周細心擦拭,指膚相接,方敬玉一臉發燙不已! 淡雲的一刀原本是招呼上勞愛的頸項間,卻適時的被勞愛閃過,雙刃尖刀這才削過勞愛的肩背之間。 如今勞愛脫去上衣,方敬玉才看清楚勞愛的肩胛骨已外露,傷的著實不輕。 方敬玉一把扯下自己衣衫,匆匆的編成長帶,又把一塊絲帕取出,把一大把藥粉傾倒在巾上,這才按向勞愛的傷口上。 全身一陣痙攣,勞愛咬牙沒有作聲,面上冷汗涔涔而下意識地籲了一口氣。 方敬玉忙把連好的布條往勞愛身上纏去。 勞愛左臂稍提,任由方敬玉的手在她的腋下胸前把布纏好 而方敬玉已是滿頭大汗了。 淒然一笑,勞愛道:“你該閉閉眼歇一下了。” 方敬玉忙道:“不,屬下不累,倒是當家的急需歇息……”他似是想到什麼,立刻又笑道:“馬鞍裡我還有些吃的,我先給當家的取來。” 勞愛一笑,她望望方敬玉,心中突然產生異樣的感受,而這種感受又是她從來未有過的。 方敬玉已走出祠堂去到院子裡了。 勞愛卻已陷入一片迷惘。 不旋踵間,方敬玉提著一袋吃的走來。 取出幾樣吃的菜,勞愛一見甚喜,接過方敬玉遞來的一塊醬肘子,竟大吃起來。 方敬玉也取了些陪著勞愛吃 祠堂外面,月兒已西,中秋月圓之夜,便在這充滿血腥中渡過。 直到第二天正午。 直到勞愛醒來,方敬玉才走近勞愛道:“當家的,你感覺如何?” 勞愛一笑,伸手摸摸一頭亂發,道:“好多了,只是我現在的模樣一定十分難看!” 方敬玉望望勞愛的頭,頭上的秀髮被刀削去一大片,中間成了巴掌大一片半寸長短發。 方敬玉一笑,道:“當家的可要聽實話?” 點點頭,勞愛道:“當然要聽實話呀!” 方敬玉笑笑,道:“損失一綹頭髮,並未減去當家的美貌容顏,屬下只望當家的早日傷愈!” 勞愛一笑,道:“你很會說話。” 方敬玉道:“全是心裡話。” 只見勞愛右手上抬,左手一抬又落下來,原來肩傷痛的她難以抬起來。 方敬玉一看,笑道:“且由屬下來吧!”說著,只見他雙手在勞愛頭一攏,立刻便把邊沿長髮攏在中央。 方敬玉還打量了一陣子,這才抽下自己束髮帶把勞愛的頭髮扎起來。 “嗯!更見漂亮了!”方敬玉說著,又在勞愛面前一陣端詳 勞愛道: “只要不難看便好了,誰還管他漂不漂亮的。” 是的,勞愛早已把自己看成了男子漢般的,她從不把自己當成女兒身,否則,她又如何面對青龍會幫眾? 而現在 她原也是極端大方的,但方敬玉的舉動影響了她,她那種木訥、緊張、含羞、拘謹,這些全是勞愛平日所沒有的,而今一旦與這個人相處,心理的防線自然會崩潰,而且是令人尷尬的羞怯呀! 畢竟勞愛在說了這句話以後還是低一了頭。 方敬玉當然看得出來。 他淡然一笑,道:“當家的有何打算?” 勞愛道:“精神已恢復不少,我要去渭水河去找貝老九去。” 方敬玉道:“就是昨晚上溜掉的那個老頭子?” 點點頭,勞愛道:“是的,我的棗騮馬尚在他那兒呢!” 方敬玉點頭,道:“好,且找去再說。” 於是方敬玉脫去自己上衣替勞愛披上,遮住左肩上的傷處,而勞愛的左手吊在布帶上。 未再聽從勞愛吩咐,方敬玉早拉著馬僵繩大步在馬前走頭,不時的回頭馬上看一眼,心中那股子甜,還真的同蜜似的別提多叫人愉快的了。 每次,方敬玉回頭看,馬上的勞愛必及時的淺淺一笑而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光景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走下高原,往駐馬鎮南面的一片老柳林走去,勞愛在馬上對方敬玉道:“順著河帶五裡地,渭水河有處大灣,那兒便是貝老九經常呆的地方了。” 方敬玉遙望過去,一大片石灘,附近盡是楊柳樹。 果然順河走了四裡遠便見一個大河灣,有個大山腳下面,兩排老柳樹。 方敬玉與勞愛二人一到達柳樹下,早見到貝老九的那艘小船。 勞愛人在馬背上,貝老九已自矮艙爬出來,他似是一怔之間,旋即匆匆跳向河岸,邊走邊叫道:“勞當家的,果然菩薩保佑,勞當家終於平安無事的脫險了!” 勞愛並未下馬,她看了貝老九一眼,道:“昨夜怎的突然離去了,為什麼?” 貝老九急道:“我的姑奶奶,你說我能不走嗎,好像那宇文山去了飛鼠崖呢!” 勞愛沉聲道:“宇文山去飛鼠崖與你何干?你為何不等我?” 貝老九道:“我是怕被那宇文山認出來呀,你知道幹上我這一行的要少暴光多認人,所以我不能不走,而且……我也肯定風雷三人絕對奈何不了勞當家的,如今果不其然!” 勞愛心頭一亮,但她卻淡然的笑笑,道:“拉我的馬來。” 貝老九立刻轉入一處林子里,沒多久便把勞愛的棗騮馬牽出林來。 勞愛換過馬,低頭向貝老九,道: “貝老九,狼山那面的情形如何?” 貝老九忙回道:“勞當家的,狼山三道溝、雙飛瀑,風家寨便在這兩個地方之間,不過貝老九已經探聽出來了,那風雷連夜已回風家寨了。” 勞愛冷笑一聲又問:“可知成浩與淡雲二人如今怎樣了?” 貝老九道;“這兩個可真傷得不輕,二人全暫時住在尚武山莊,那成浩聽說肋骨被扎斷兩根,只差分毫沒傷到心肺,可也夠這老東西受的了。” 勞愛一笑,撥馬就走。 方敬玉便騎上自己的馬緊緊的跟上去。 不料貝老九突然高聲道:“勞當家的你請等一等如何?” 勞愛已馳出十幾丈遠了,聞言勒馬回頭,道:“你還有事?” 貝老九急步上前,道:“有件事情想向勞當家打聽。” 勞愛面色一寒,道:“何事?” 貝老九道:“駐馬鎮上天寶賭場的大公子被人殺了,而且還有天寶賭場的五個打手全被殺死在伍家祠堂,這是一樁無頭公案,誰也不知道何人下此毒手,所以我在想……”勞愛冷笑一聲,道:“可是那藍風找上你了?”涎臉一笑,貝老九道:“一百兩銀子找兇手,我沒答應呀!” 勞愛道:“一千兩銀子還差不多。” 貝老九笑道:“姓藍的銀子全是黑的,我也有此意。” 勞愛突然面無表情地道:“那麼,這一千兩銀子你賺定了。” 貝老九一愣,旋即笑問道:“敢情這件事勞當家的知道了?” 勞愛淡然地道:“何止是知道,老實說,這件事根本就是我做的。” 貝老九驚異地道:“如此貝老九只有三緘其口了。” 勞愛道:“不,你可以告訴藍風,因為一千兩銀子終非是小數目呀!”說完調轉馬頭,哈哈笑著消失在遠方了。 而貝老九 貝老九也是一聲冷笑…… |
第16章 血淚交織情逾手足
勞愛與方敬玉二人跨馬直馳六盤山,不料距離六盤山不過半日馬程時候,勞愛竟發起高燒來了。 方敬玉一看便知道是疲累過度加以受傷而起,四下環視,這一帶竟連個人家也沒有。 棗騮馬上,勞愛已是目迷頭暈,左右晃盪。 方敬玉連忙問道:“當家的,我們找地方蔭涼一下如何?” 勞愛滿面泛紅,嘴角泛紫,她搖頭道:“回……回……六……盤……”不料她話未完,雙手一松人便要往馬下跌下去 方敬玉一見,長身而起,騰躍中暴伸雙臂,就在距離地面一尺處托住勞愛身子。 方敬玉不用再摸試,已知勞愛燒得厲害,匆匆抱著勞愛找到一棵大柿子樹下面,先給勞愛解開衣扣,取下水壺忙著給勞愛弄些水入口。 然而,勞愛雙目緊閉,嘴不能動,四肢癱軟,形同半個死人。 有道是,好漢也怕病來磨,別看勞愛平日生龍活虎,到了這時候也只有哎唷的份了。 正午的日頭當頭曬,秋老虎依舊熱壞人,四下里山石樹木荒草之外,實在沒有可以遮陽的地方。 方敬玉好一陣思忖後,只得抱著勞愛騎上馬,緩緩往六盤山馳去。 這半日馬程可真叫方敬玉辛苦,有時勞愛會發出囈語,似清楚又含混不清,似乎是說:“你……們……誰也……別……想……”方敬玉知道勞愛內心痛苦,現在她吐出心聲,那是平日久已積壓在心中的鬱悶。 不時的,方敬玉見勞愛口幹欲裂,便忙著往勞愛口中滴水,懷中抱著如花似玉的勞愛,卻因為勞愛這種傷痛病苦又發高熱,使得方敬玉緊張得雜念全消,一心只想著早點趕到六盤山。 夕陽已灑下一抹嫣紅,六盤山尚在二十裡外呢,而方敬玉懷中的勞愛卻蠕動了一下,無力的睜開眼睛來:“我……好渴……”方敬玉立刻又取出水壺送到勞愛口邊。 一連喝了幾口,勞愛這才稍稍清醒些,道:“我……我……這是……在哪裡呀……”聽口氣辨聲音,方敬玉知道勞愛被燒昏了,忙低頭小聲在勞愛耳邊,道: “當家的,我們快到六盤山了。” 勞愛道:“六……盤山?” 方敬玉又小聲道:“當家的,你已昏了半天,如今還是在發燒呢!” 勞愛想直起身子,卻又被方敬玉一手摟緊在懷,道:“當家的忍著點,閉起眼睛歇著,就快到了。” 勞愛無力的一頭倒在方敬玉的懷裡。 蹄聲“得得”,遠處已是六盤山的入山口,騎在馬上的方敬玉低頭看了一下勞愛,想起昨日當家的還只是受了傷,今日突然發病,實在令人難以預料。 所幸終於把當家的送回來了。 方敬玉抱著勞愛騎在馬上,也才剛剛接近山道:尚未開始往第一座山前那條青石道登去呢,突然一聲沉喝:“站住!” 方敬玉忙高聲道:“勞當家在此,你們快來迎接!” 方敬玉語音剛落,立見一陣衣袂聲從三面圍來,明亮的月光下,只見二三十黑巾包頭大漢,兔起鷸落,剎時已把兩匹馬圍祝其中人一衝而到了方敬玉馬前,急切地問道:“你懷中可是當家的?” 方敬玉道:“不錯,當家的正發高熱,你們快找人帶路回總堂。” 只見那人伸頭月光下望向馬上的勞愛,大驚之下遂放高聲狂叫,道:“放箭,如今是餘爺前山守夜,快往上稟告。” 不旋踵間,便見一支帶著火焰的響箭射向高空。 山頭上也立刻發出一支火焰響箭。 要知火焰響箭是青龍會緊急時候才施放的信號,如今響箭升空,早聽得半山上,一聲雷吼,道:“山下面什麼事情不得了的,竟施放火焰箭。” 是的,這正是余唐的吼聲,他見山前並未來什麼大批人馬,心中自然生疑,是以邊往山下衝來,雙手握著板斧狂叫連連……方敬玉見來了余唐,忙高聲道: “餘兄來了,山上可有大夫?” 余怔,奔近方敬玉面前一看,道:“是方家兄弟來了,你懷中抱的何人?” 方敬玉道:“是當家的,她受了傷又發高熱,已經大半天了,得快找大夫醫治呀!” 余聽,又見方敬玉抱著當家的,早吼道:“快快快,找到石衝再說。” 方敬玉一聽,立刻策馬登山,直到山後的大茅屋把馬留下來,才又抱著昏迷的勞愛過了吊橋,奔到青龍會的正廳上,這時石衝等人早已得到資訊全趕過來了。 把勞愛平放在那張長方桌上,早有人取出棉被來,只是勞愛肩背傷的很重,只得墊起來躺著。 方敬玉籲了口氣,道:“總堂可有會岐黃之士?” 石衝看看天色,道:“一般藥物是有些,但當家的如此病重,那得要快去請大夫了。” 祈老八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哪個王八蛋傷了我們當家的?” 方敬玉道:“太多的話我會對各位細說,眼下還是先救當家的才是要緊呢!” 石衝點頭,道:“對,對,我去取藥來。” 青龍會也存了些丸藥之類,石衝立刻命人取來溫水替勞愛服下。 這時大元對石衝道:“石衝管,我連夜下山去一趟,想法子請來大夫再說。” 石衝道:“不,你們守著當家的,由我前去請大夫。” 韓彪氣呼呼地道:“我就說嘛,赴約的事不可獨往,偏就當家的 ”余唐怒道:“這時候你老韓還放這種閒屁呀!真是的。” 韓彪一愣,聽那石衝道:“距離我們最近的也只有平涼鎮,快馬加鞭天亮我便能趕回程,你們各位可得細心的照顧當家的了。” 余唐早叫道:“老石呀!你可要快呀!我看當家的還真是燒得夠嗆,真擔心……”祈老八怒道:“別盡往壞處想,當家的不是短命相。” 石衝沉聲道:“你三個沒一人說出好聽的,我走了!” 這時坐在一旁的方敬玉似是喘過氣來,見石衝欲走,忙招手,道:“石總管等等。” 石衝回頭,道:“方兄弟有事交待?” 方敬玉道:“當家的先是受刀傷一二天發病高燒不退,你可得把話說清楚,大夫也好開方。” 石衝點頭,道:“我記下了。” 石衝匆匆下山走了。 他是趕往平涼鎮的。 方敬玉這時候才低聲問一旁的大元,道:“如今可有什麼吃的,上午到現在我是滴水未進呢!” 大元一聽,一拍腦袋,道:“大夥見當家的這般光景,倒把方兄擱在一旁了。” 余唐早吼叫道:“進來個活人!” 早見一個大漢走進來,道:“餘爺吩咐。” 余唐道: “快叫灶上弄幾樣吃的送上來,方爺這裡還餓著肚皮呢,叫他們快點弄來。” 大元又問道:“方兄,當家的這是怎麼會折騰成這般樣子?” 韓彪也道:“趁當家的剛服過藥,方家兄弟且細說來我們聽聽。” 祈老八與余唐二人早拉過椅子坐在方敬玉身邊,就等方敬玉細說從頭了。 不料方敬玉環視各人一眼,笑道:“對不起,這時候我才感到連說話的精神也沒有了,各位仁兄還是稍待片刻,等我有了力氣再說,如何?” 方敬玉這話真是一些不假,他其實連午飯也未曾入口,勞愛一發病便來勢洶洶的好不嚇人。 要知一個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發病便是這樣。 方敬玉為了勞愛,早已手忙腳亂的忘了自己,更連吃喝也不顧的只是一心要把勞愛送回青龍會。 現在 方敬玉見大夥全副精神對準勞愛,而把出力氣的人冷落一旁,當然也就不再客氣的向大元討要了。 可也真夠快的,灶上的人本也準備睡下了,聽說當家的受傷回來,全都起來了。這時聽吩咐做吃的,還以為當家的尚能吃喝,便立刻做了些細軟可口的送上來。 方敬玉也不管送上的什麼,拿起來便一掃而光。 推開碗筷,方敬玉這才緩緩地道;“那日我說要回西涼槐山,其實只是個藉口,因為當家的不許你們任何人跟去,而我卻覺得當家的涉險不值得,所以事先我便去了渭水河的飛鼠崖。” 余唐道:“你去飛鼠崖,當家的必不高興!” 搖搖頭,方敬玉道:“直到那時,我方敬玉尚不是青龍會一份子,即算當家的見了我也是無話好說了。” 祈老八哈哈一笑,道:“方兄弟高招,怪不得那日你定要槐山回來再加入我青龍會,原是有心人呢,哈……”方敬玉道:“前晚確也十分驚險,狼山風雷尚邀了關洛殺手淡雲一人不算,暗中還有個‘渭河怪叟’成浩呢!” 韓彪怒罵道:“這算***什麼對決單挑鬥,風雷老兒簡直就是弔死鬼賣肉 死不要臉嘛!” 方敬玉道:“一開始我暗中尚見當家的搶得先機,可是三個老東西全是老狐精,他們似是早有默契,三十回合以後便開始搶攻,這時候……”余唐道:“你出來了?” 方敬玉搖頭,道:“我本想出手的,可是忽然遠處人影一閃,我知道必是對方來的,是以準備迎擊來人,不料那人在遙望一陣後,剎時又走得無影無蹤,這時我再往飛鼠崖望去,欸……當家的重傷成浩與淡雲以後,自己也受了傷。” 韓彪怒道:“是誰傷我們當家的?” 方敬玉道:“從刀口上看,似是傷在淡雲那雙刃尖刀之下。” 韓彪怒罵道:“奶奶的,姓淡的王八蛋死定了。” 余唐道:“這以後……” 以后…道:“風雷見當家的傷重,得意到極的與當家對殺,而當家的已到危崖邊,我見情勢危急,立刻一衝而出。” 大元道:“當家的見你出現,不見得會高興!” 方敬玉點頭,道:“當家的未開口,我也以不認識當家的硬是橫插一腿作風,氣得姓風的三人大罵不絕,所幸我還是把當家的救出來了。” 一掌拍在方敬玉背上,祈老八笑呵呵地道:“好兄弟,未入會便先立下大功一件,祈老八第一個先向你方兄弟賀。” 方敬玉一笑,道:“即算是不入青龍會,我也會插手管這件事的,要知我輩習武之人,平日習武強身,遇有不平,才是我輩份內而無所塞責之事。” “藹 ”勞愛又在長方桌下蠕動一下……正廳上幾人立刻圍上前去。 石衝連夜快馬下山,那平涼就在六盤山正東不過五七十裡,三更天他便一馬衝到平涼鎮外,這平涼鎮只是兩丈高的城牆,有些地方尚且破陋,南北守城的也只是擺擺樣子而不太管事。 因為這平涼雖也算是官道要街,只是駐守的人不多,平日裡維持個地方安寧可以,如遇大股犯匪便只有任人洗劫一途,而使得這地方的人看來全是窮獵人,但其實不然,因為平涼地方的人皆把金銀財寶藏於地下了。 三更天石衝趕到平涼,他也知道叫不開城門,乾脆他找了個樹林子把他的兩匹馬藏好,然後取出了包銀子往腰裡一塞,他的叉形鋼刀未帶,卻取出一把短匕插在靴筩內,轉身便到了城牆下。 石衝也只是稍作打量,立刻拔地而起,“嗖”的一聲已上得城牆上。 他是到過這地方的,不論是辦油監,添藥材用品等,有時還會趕辦些糖什麼的,三條大街他全熟悉。 現在,他站在街口稍作打量便展開身法往正東那條街上摸過去。 平涼鎮的平安堂藥舖便是在這條大街上。 石衝一路摸到平安藥舖門口,有個石獅子張著大口,月光下那獅子的眼睛正發著灰芒,那是平日裡人們在獅子頭上摸得油光所反射的。 石獅子正上面,掛了一塊長方形匾,黑底金字寫的是,“平安堂藥舖”。 石衝正要伸手扣門,一想這時候不定會叫開門,何不直接進去找人也來得快,要知這救人如救火,一點也耽擱不得的。 石衝仰面望了藥舖房頂,雙肩一張人已登在房脊,稍作忖度便立刻往後院躍過去。 就在他準備往院內飛下呢,突見有火光一閃,有個黑影手中托了個油燈緩緩走出肩門來。 這人右手托燈左手在光亮後擋風,緩緩而又小心的往一間廂房走進去。 石衝見這人似是十分神秘樣子,立刻暗中跟去,只見那人已走入廂房門放下油燈,小心的又關上廂房門。 石衝掩近那廂房隔窗望去,只見這間廂房內全是堆的草藥,濃濃的味道不時的飄出來。 這時石衝才看清這人原是個五十來歲老者,正在用力的移動一架切藥鍘刀。 那具鍘刀是安裝在一個半尺厚三尺寬的大木頭架子上,平日裡鍘藥用,但這老者拼命推那大鍘向屋子正中央,便在一陣沙沙響中,那具座底很大的重鍘刀移到一邊,於是有個兩尺半長的地洞露出地面。 石衝看的撇嘴想笑,但他很快的自己摀住了嘴巴。 早見那老者上身緊貼地面,右手在下面施力一拉,一具木箱被他拉在地面上。 從懷裡取出一把鑰匙,老者十分小心的把箱上的鎖打開來,這才又把油燈取在手上。 那老者摸著箱內黃澄澄白淨淨的金銀,表現出滿足與十分安慰樣子,然後又自懷中取出幾錠銀子,謹慎而又小心的全塞放在小箱子裡 尚未合起廂子呢,老者身後面石衝哈哈道:“不少嘛!” 老者嚇得幾乎跳起來 實際上老者並未跳,而是爬,他本能的全身壓在那小箱子上面,回頭上仰,顫聲道:“誰?” 扠腰咧嘴,石衝宛似鐘魁般的齜牙咧嘴一笑而未開口。 老者面色驚白,他哪裡會見過這個大個子的,還以為是天神下凡塵呢! “你……你是神是鬼呀!我……” 石衝嘿嘿笑道:“全不是,我是人呀!”說著,他緩緩的蹲下身子來伸手輕拍著老者又笑笑,道:“這箱子裡裝的可真不少呀!” 老者急道:“大王爺,老漢一生積蓄盡在此箱中,遂請大王高抬貴手吧!” 石衝道:“我是個大王,不錯,算得是山大王,不過我這位山大王不是來搶銀子的,說得明白些,我是來送銀子的。”說著,他自懷中取出那包足有百兩的銀子往老者面前一晃又道:“看到了嗎?是送銀子來的。” 老者一驚,低聲叫道:“你原來是財神爺降臨呀!” 石衝一笑道:“認真說來,自己也算是你的半個財神爺了。” 老者稍一思忖,忙又道:“不管半個也好,只要你不搶我的箱子,你叫我怎麼便怎麼的。” 石衝一笑,道:“我問你,平安堂的大夫呢?” 老者道:“我,我就是平安堂的大夫,也是這平涼唯一的名大夫,不信你去問。” 石衝道:“我問誰呀!只你是大夫便好。”他望望老者壓緊的木箱,笑道: “快收起來吧,呶!這一百兩銀子也全是你的了,快一齊收著。” 老者一愣,道:“你真的不是搶我的箱子?” 石衝道:“誰騙你?” 望望石衝手中的銀子,老者又道:“你不但不搶我的銀子,還送我一百兩?” 石衝已不耐地道:“是呀!” 老者突然沉聲道:“不,顯然你是在騙我老人家,你是騙我起來,好拾我的箱子便跑,你以為我是個傻子呀!” 石衝拋下手中銀子,道:“這你該信了吧!” 老者搖頭,道:“除非你走,你離開平安堂我才信得過你。” 石衝被這老漢一囉嗦,不由怒道:“媽的,好人也不好當呀!”“鬥”的一聲拔出匕首來。 老者一見,面色立刻由白變青地道:“你要殺人?” 石衝怒道:“起來!” 老者見石衝手上短刀盡在自己面前激閃不已,不由得哆嗦著,道:“好漢爺,你可得多少為我留下些呀!” 石衝一聲冷笑,一腳把那木箱踢入地洞中,同時又把自己的一包銀子提起來,對老者道:“大夫,你可要看清楚了,我這裡可是一百兩銀子,也全送給你了!” 石衝的銀子提得高,他手一松,便聽得“叭”一聲,那包銀子也落到地洞裡了。 老者驚又喜地道:“我的大王爺,你若不是哪個地方不對勁,便是在發燒,要不就是我在做夢了。” 石衝一笑,道:“你沒有做夢,當然我也未發燒,倒是我們當家的在發燒,而且身上也有地方不對勁,老實一句話,我這是請你去治病的。” 老者一聽,膽氣又壯,指著那座切藥材大鍘刀對石衝沉聲吼道:“可好,嗯! 你原是莽漢呀,叫我去看病何不早說?嚇得我幾乎脫尿,快!把鍘刀替我安放好。” 石衝一笑,道:“這會兒你他娘又是二大爺了,我操!”施力推好鍘刀,石衝道:“大夫,銀子你已收了,該跟我去看病人了吧?”老者道:“你得說病人害的是什麼病,我也好準備藥物呀!” 石衝立刻把勞愛先傷後燒的事說了一遍……大夫點頭,道:“這是勞傷鬱結,肝火攻心,不難用藥。”說著,領著石衝走到前面藥櫃前,自己親自調配起來。 石衝看著大夫在忙,邊問道:“大夫貴姓呀?” 大夫一怔,道:“平涼地方誰不知道賽華陀錢通的。” 石衝一笑,道:“原來是錢大夫呀!” 大夫望望石衝,道:“我似乎未見過你這大個子嘛?” 石衝道:“我家在西邊幾十裡地方。” 大夫道:“西邊幾十裡地有人家?” 石衝道:“有。” 大夫道:“還得走幾十裡呀!”石衝道:“有馬呀!” 大夫一驚,道:“你是……你是……”遲遲未說出口,但心中已在發毛哆嗦了。 石衝坦然一笑,道:“快包吧,完了提著你的藥箱我們上路了。” 錢大夫道:“如果你是青……青龍會的……”石衝臉色一沉,道:“怎麼樣?” 錢大夫道:“如果你是青龍會的人,那百兩銀子打死我也不能收。” 石衝冷冷道:“可是覺著青龍會銀子血腥重?” 錢大夫忙搖手,道:“不,不,老漢可不是這意思。” 石衝道:“你說,是什麼意思?” 錢大夫道:“平涼地方有幾句兒歌,不知你可曾聽過?” 石衝道:“什麼兒歌?” 錢大夫道:“西面有虎不傷人,高原野狼擾壞人,幾曾見虎掠人銀,野狼隨處闖進門!” 石衝愣然,道:“什麼意思?” 錢大夫道:“平涼鎮西面六盤山,住的全是青龍會人,多少年來未曾見青龍會來平涼打劫行搶,倒是別處流竄的深入把平涼洗劫過幾次,所以地方上便編出這兒歌來了。” 石衝哈哈一笑,道:“別他娘把青龍會當成了山大王,你還是快收拾上路吧!” 錢大夫道:“你等等,我得去把那一百兩銀子取回來。” 石衝一把扣住錢大夫,沉聲道:“別囉嗦了,只要你跟我上一趟六盤山,只要你名不虛傳的真能如華陀般治好病人,別說是百兩銀子,千兩我們也會奉送,而且這平涼地方的安全,也由我們青龍會給你們保下了。” 錢大夫一聽,滿面笑容地道:“好,只你這最後一句話,我便隨你上路。” 這時二人的講話早把店夥計吵醒,那大夫對伙計只是交待幾句,也不管店夥計驚異,立刻跟著石衝,二人匆匆到了城門下,只見一把鐵鍊加把大鎖,守城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石衝罵道:“王八蛋們全是吃冤枉糧的。” 錢大夫道:“這便如何是好!” 石衝彎腰指著背,道:“我背你出城呀!” 錢大夫一怔,道:“城牆兩丈高呀!” 石衝一笑,道:“便三丈高也難不住石大爺。” 錢大夫提著藥箱只得摟緊石衝脖子。石衝先是左手反摟,雙腳施力騰空而起,右手只在城牆邊一按,他已背著錢大夫上得城牆上。 低頭望向城外,一輪明月照得野外一片銀色。 石衝足蹬城跺子,早飛身落在城外面。 錢大夫驚異地道:“怪不得你會人不知鬼不覺的進得平安堂,原來青龍會盡是能人呀!” 匆匆找到馬匹,石衝扶著錢大夫,笑道:“四更天了,我們得趕快了。” 錢大夫點頭,道:“救人如救火呀!” 不料石衝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那馬揚起四蹄狂奔而去。 石衝一笑,也立刻跨 石沖,剎時兩匹馬消失在夜幕裡不見。 勞愛四更天睜開眼來,她已是滿身發寒,直要人替她加棉被,而一張臉卻是紅嘟嘟宛如熟透了的一只大蘋果。 青龍會的正廳上,誰也未曾合上眼皮,見當家的這般痛苦,祈老八幾乎急得直跳腳……八几乎聲指天大罵:“娘的,我余唐願意減壽十年,老天爺,你就別再如此折磨我們當家的了!” 大元一旁也是直拿拳頭砸腦袋。 只有方敬玉,他在一陣極力掙扎後,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是的,他也實在太累了。 身體發寒,面色又紅,這是高燒現象。 果然,祈老八在摸了勞愛額頭後,大叫,道:“我的媽,像個火疙瘩!” 韓彪一聽,指著廳外便罵:“石衝這個王八蛋,平日裡看他娘的夠機靈,怎的到了要緊節骨眼上,卻是磨蹭起來了,四更快完了還不見他人影,敢情他娘的半道上睡著了吧!” 這時候一批批青龍會兄弟也不時過來探聽,見當家的仍然昏迷,全都急得直搓雙手。 這處已有了雞叫聲,聽起來就在十裡外似的!安淮恚 咽俏甯 熗恕? 睡在長桌上的勞愛,突然啊了一聲!立刻,便見祈老八四人圍上前去,連方敬玉也一驚而圍上前。 “水!水!我……要喝水!” 方敬玉立刻取過一碗水,低聲道:“當家的,你喝水!” 勞愛無力的睜開眼來,她像是從一個好遠好遠的地方回來似的,眼珠子盡在眼眶裡打轉……於是,兩顆晶瑩的淚珠被她轉出眼眶外。 祈老八等幾曾見過當家的落淚? 即使老當家的死,也未見她落下一滴淚! 方敬玉伸手去擦拭,卻發現更多的眼淚落下來,嗯!這不是勞愛的,而是余唐四人在落淚! 是的,青龍會哥們這種血肉相連,骨肉般相親,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的情感,已致超越至親境界。 現在,大元嗚咽著衝出正廳,一路奔向吊橋,邊還斷續的泣道:“石衝,你怎的這時還不見回來呀!” 大元才剛繞過半山腰,吊橋已在望了,早見兩條人影匆匆的向這邊路來。 大元拭淚細看,果見石衝同個老者往這裡路來。 輕叫一聲,大元道:“石總管!”立刻飛躍著迎上前去。 石衝見大元流淚,一驚之下,急問:“當家的怎麼了?” 大元道:“仍在昏迷呀!” 石衝一聽,似是放心不少。 不料大元見錢大夫跑的不夠快,一把托起錢大夫展開身法往山上躍去。 錢大夫只覺耳邊風聲“呼呼”而過,剎時到了一處高牆下,牆裡面,好大一片小紅瓦屋子。 大元直把錢大夫送進了青龍會的正廳上。 余唐見石沖天亮才趕回來,不由大罵,道:“王八操,叫你去請個大夫,娘的你這時才回來,敢情你找地兒尋樂子去了!” 韓彪也怒道:“老石呀,你要是誤了當家的,這筆帳我就同你沒完沒了!” 石衝一聽,雙拳直掄空的吼道:“奶奶個熊,我石衝這是出力不討好呀!我馬不停蹄趕到平涼 ”他一頓,又問:“餵!你們知道東邊的那個平涼鎮吧!” 沒有人反應一聲,因為幾人罵了石衝以後,全圍著錢大夫 而錢大夫呢? 錢大夫卻不慌不忙的拉過勞愛一手,搭上腕脈閉起眼睛,好一陣他沒開口。 正廳上的空氣似是凝住了! 正廳外面的廣場上不少人蹲著,沒有一人開口說上一句話,全都是一臉的焦急! 錢大夫切過勞愛的脈,又翻開勞愛一目看了又看,不由怔怔地道:“好像是中了毒嘛!” 方敬玉一聽,道:“她中的什麼毒?” 錢大夫忙又翻開勞愛的傷口看,不由沉聲道:“你們看,她這傷口在開始潰爛,肉也在發烏,顯然是毒氣攻心所有的現象!” 這時天已大亮,幾個人圍過去看,只見勞愛那裡的布帶下面,果然刀口發烏,顯然是中了毒。石衝怒罵,道:“王八操,姓淡的那把刀上還浸有毒呀!” 錢大夫找出病因,立刻取出藥箱,只見他先叫人取出一碗清水,把十粒紅丸一次化開,全叫勞愛喝下肚,邊對石衝道:“單就我這護心保命丹,就值你那百兩銀子了。” 一旁大元道:“大夫,你只要治好我們當家的,青龍會不會虧欠你的,準叫你笑著走下山!” 錢大夫取出一把明晃晃小刀,先把勞愛傷處敷的藥撥去,又以燒酒把刀浸過,這才在勞愛的傷處緩緩的割開來,眾人望去,只見那半尺長的刀口盡墨,深及骨頭。 所幸勞愛昏迷著,錢大夫便在勞愛的肩骨上一陣刮,那肩骨發出“沙”聲而令觀看的人直哈大氣! 又是一陣擦拭,錢大夫這才籲了口氣,道:“還好,這些毒並沒有急速擴散,總算把毒按出體外來了。” 原來勞愛在中了淡雲一刀之後,發覺一陣刺痛之後便不再有太大痛苦,懷疑姓淡的刀上有毒,忙運功把傷處固起來,是以當時她遲遲未開口說話了。 後來直到中午時分,部分毒已游離,勞愛才發起燒來,方敬玉還以為當家的勞累的。 錢大夫把勞愛傷處又上了幾樣除毒藥粉,這才替勞愛細心包紮好。 祈老八第一個上前追問,道:“大夫呀!你看我們當家的幾時會好起來!” 錢大夫不稍思忖地道:“毒除盡,燒自會退,傷口要是愈合,只怕得十天半月以後了。”說著回頭對石衝笑笑,道:“看到這位姑娘的傷勢,我心裡已經不再怪你逼我連夜快來了,如果天明再來,只怕我也無能為力了。” 石衝一聽,冷冷的望向罵他的余唐與韓彪一眼,嘴巴繃得可真夠緊的了。 余唐與韓彪當然心中明白,二人哈哈一笑的走前,那余唐拍著石衝肩頭,笑道:“我就說嘛,青龍會這總管一職也非你老石莫屬了。” 韓彪也笑道:“我同意老餘的話!” 不料石衝雙肩一晃,晃掉余韓二人的手,“哇”的一聲,摀面走出正廳外,他活脫像個大孩子似的哭了……不錯,石衝一肚皮的委曲,他的這種發洩也算得十分正常的了。 本來那平涼在六盤山東面五七十裡,一個來回也會百多地,加在還得找大夫,天不亮能趕回程算是夠快的。 只是余唐等幾人一夜苦等,自然也是滿肚皮火氣。 所幸勞愛在錢大夫的細心診治下,面上漸漸由紅變白,顯然有了生機! 這一夜對於青龍會而言,比之任何一場拼殺都來得令人緊張、痛苦、艱辛! 這時候全都感到極端疲累,只是當家的未醒來,誰也不輕易離開 當然,方敬玉也是守在正廳裡了。 |
第17章 降魔追魂
從昨夜到天明,如今已過了中午,青龍會的正廳上余唐幾個仍然守在那張長方桌四周,幾個人連水也未進,因為勞愛還躺在那兒雙目緊閉,一動未動呢! 錢大夫又看過勞愛幾次,覺得勞愛在一陣掙扎過後,如今正是熟睡的時候。 當然,恢復體力的最佳途徑便是睡。 又是掌燈時候了,青龍會的正廳上,勞愛先是蠕動一下,緊接著“氨的一聲睜開眼來。 石衝等立刻圍上前去,只見勞愛眨著一雙無力眼神盡向圍著她的人望! 鋇剿 吹攪朔驕聰掠褚院笳獠怕凍齦銎嗔溝男σ狻? 方敬玉忙低聲問:“當家的,你感覺如何?” 勞愛只是一個苦笑,道:“肩上有些痛,也很餓!” 余唐早叫道:“好了,好了!快叫灶房弄吃的送來!” 這時錢大夫一捋灰髯,道:“弄碗蛋花面湯,可不能多吃,且容我再看看她的傷口再說。” 方敬玉石衝二人幫著把勞愛扶好,錢大夫解開布袋,只見那布帶已黑了一塊,而傷口已見到紅嘟嘟的血肉。 錢大夫笑道:“行了,我這裡再替她換上生肌長肉的藥,三五天便沒事了。” 勞愛再看幾人一眼,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石衝忙道:“當家的,這是正廳呀!” 勞愛欲撐身而起地道:“送我回後樓去,怎好睡在這裡。” 石衝幾人這才想起來,當家的是應該在後面樓閣養息,只因為幾人一見當家的昏迷,全沒有注意的才臨時把勞愛放在這青龍會的議事正廳上。 如今經勞愛一說,石衝立刻命人抬來一張架床,匆匆把勞愛送到後樓去。 錢大夫把勞愛的傷處又洗後敷了藥,且又仔細的包紮好,這才對守在一旁的石衝,道:“石爺,你們當家的已無大礙,她燒已退,只需休養三五日便沒事了,我這裡再留下些補身子的藥丸,早晚服下便行了。” 石衝接過錢大夫的藥,道:“怎麼,你要走?” 點點頭,錢大夫道:“你們當家的已經好了,我已尤必要留下來,還是早些回平原。” 余唐大怒,道: “混帳東西,纔來一天便要走呀!” 韓彪也怒喝道:“他娘的,老子最是清楚你們這些江湖郎中,一個個見錢眼開,沒本事醫,便說什麼病入膏盲,遇人小病卻又誇大其詞的猛敲竹槓,說穿了一句話,得要錢處且要錢,沒得銀子翻白眼,是吧?” 錢大夫哪見過這幾個大毛漢發火,如今經余唐韓彪一吼,早嚇得一哆嗦,道: “二位爺誤會了。”邊指著石衝忙又道:“不信二位可以問這位石爺,壓根我就是不要銀子的,這時便更是不會向你們要了。” 祈老八一聽,一個箭步衝上前,簸箕般的大巴掌揚在半空中,左手已提起錢大夫,吼道:“好哇,你這老姦巨猾的即中,你原是怕爺們銀子臟又硬的不敢拿了,所以你才要急急的離去是吧?祈大爺一巴掌劈了你這身老骨頭,看你還要走不走!” 錦羅繡帳內,勞愛吃力地道:“你們在幹什麼?怎可以對大夫如此無禮?” 祈老八回來道:“當家的,你說這老小子可不可惡,他要溜了呢!” 方敬玉忙走到床前,道:“當家的,你歇著別再多說話了。” 勞愛望了方敬玉一眼,道:“方兄,謝謝你了!” 方敬玉道:“屬下分內事。”說著走近祈老八,道:“祈兄且放下錢大夫,由我來說如何?” 祈老八冷的放下錢大夫,道:“你給我安心住下來,我們當家的哪天下得床來,你哪天才能離去。” 錢大夫嚇的直點頭不已! 其實昨日勞愛那種模樣,青龍會上之下之全嚇呆了,好不容易請來個大夫,而勞愛才見起色,他們如何會放錢大夫走的。 這時方敬玉輕拍著錢大夫笑笑,道:“錢大夫,害你受驚了!” 錢大夫忙期期艾艾地道:“沒……沒什麼!” 方敬玉道:“其實你還清楚,他們幾位全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天下最熱心的人了,你別怕,只等我們當家的有了起色下得床,我這裡親送大夫回家,且少不了你的出診費,如何?” 錢大夫道:“石爺曾說過,只要你們當家病好,平涼地方的安全就由貴會擔待了,所以,這診費我是分文不能收的。” 余唐哈哈大笑,道:“我操,這原是小事一樁,放心吧大夫,往後有誰再敢動一動平涼一草一木,只管著來人說一聲,青龍會準會連本帶利的替你們找回來。” 看到這種情形,錢大夫知道一時間是不能走了,遂點點頭,道:“也好,各位能拍胸脯為平涼地方安危保證下來,我錢通自應感思圖報把你們當家的傷治好,我住下了!” 韓彪早哧哧笑道:“這才象話!” 其實錢大夫只在青龍會多住了一日,因為第二天勞愛便能起身下床了。 勞愛除了傷口尚有一點痛之外,精神已好多了。 她本來身體好,一個練武的人底子硬朗,只要燒退,身體便立刻恢復過來了。 這天過午,勞愛便著人封了銀送那錢大夫回平涼去了,臨行,錢大夫又留下許多治毒藥丸。 又一日過去了! 一早起來,勞愛便立刻來到青龍會那間議事正廳上。 勞愛帶傷坐在那長方桌一端,她先是望望方敬玉,這才對祈老八等五人道: “這次同風雷老兒決鬥,我才發現他們連手時候的威力,怪不得我爹連脫身機會也沒有!” 石衝道:“當家的這次實在太冒險了!” 勞愛道:“當初我的用意便是要一試他們的手段,我原以為應有四到五個,不料三個便令我難以應付了,所幸……”她望向方敬玉又接道:“所幸方兄及時趕到,總算是化險為夷了。” 方敬玉一笑,道:“屬下絕對想不到當家的是中了姓沈的毒刀,還以為當家的受了傷呢!” 勞愛笑中帶羞地道:“還是多虧方兄沿途照顧,不然那晚我已遭他們毒手了呢!” 祈老八五人忙一齊站起身來向方敬玉抱拳,那祈老八且正言偉舉地道:“方兄弟,青龍會都感謝你了!” 方敬玉忙起身還禮,道:“一家人還言什麼謝,青龍會容我方敬玉加入,我總得有所表現吧!” 也就在這時候,早有人走進正廳向勞愛稟報:“稟報當家的。有個叫伍大海的人要見石爺呢!” 石衝一笑,對勞愛道:“我去見見這老偷兒去。” 勞愛道:“帶他進來吧!” 石衝一招手,那人早又走進大寨門口來到正廳上,伍大海正在翹首往裡面看呢。 跟著那漢子,伍大海匆匆走入青龍會正廳上,只見地上那張老虎皮,虎頭衝著正廳的門,虎牙暴出,比之自己的大齜牙更厲烈可怕。 哈腰走近長桌邊,伍大海忙對勞愛施禮,笑道:“勞當家的,金安,各位爺們可好!” 勞愛一笑,道:“可是缺少賭本了?” 伍大海忙搖手道:“不,不,不,自從石爺一句話,伍大海便決心戒賭了,而且我連天寶賭坊大門口也不經過了。” 勞愛一笑,道:“你真的能悔改?” 石衝早笑道:“屬下告戒他,在為我辦事期間不許進賭場,至於以後嘛,誰又能管得了的。反正狗改不了吃屎,這輩子他是難以悔改的了。” 伍大海相當哭喪地道:“石爺呀!我伍大海已是懸崖勒馬,浪子回頭!”邊入懷掏出些銀子,又道:“石爺給的銀子我還有呢!” 勞愛道:“說吧,你匆匆趕來六盤山幹什麼?” 伍大海道:“我伍大海受石爺之托,自然是要忠於石爺之事,這些天我盡是在大散關附近遛馬腿,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算是把主兒碰上了。” 石衝道:“可是那匹‘一條鞭’嗎?” 伍大海道:“是、是!” 石衝一笑,道:“我們已經知道那匹馬的主子了!” 伍大海有些驚訝與洩氣 勞愛卻笑問伍大海,道:“說說看你所遇見的?” 伍大海道:“那日渭水河岸我同石爺還有個貝老九三個在柳林下,貝老九把我支走以後,我便又騎馬往大散關去了,後來一連兩三日也沒有看到那匹馬,不料昨日卻被我碰個正著,各位猜那騎馬的是何人?” 石衝道:“風雷!” 不料伍大海搖頭道:“不是風雷,是個女的。” 勞愛一愣,急問:“怎會是個女的,她長的什麼模樣?” 伍大海道:“這女的四十上下,卻長了一副娃娃面,那雙眸子似會說話,騎在馬上直轉動,她身後面還有個年輕女子,那女子長得很俏,野店打塵,那俏女子向那另一女子叫娘,我才分清楚原來是母女二人。” 勞愛道:“她們往哪兒去了?” 伍大海道:“駐馬鎮北五裡的尚武山莊。” 勞愛冷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女人必是風雷老婆,人稱‘狐仙’賀三娘便是她。” 石衝沉聲又問伍大海道:“現在呢?” 伍大海忙道:“我來此報信時候,她們尚在駐馬鎮呢!” 石衝怒道:“快去盯著她們呀!” 伍大海正要告退,勞愛早又把他叫住,道:“伍大海你等等。” 伍大海道:“當家的還有吩咐?” 勞愛一笑,遂命石衝取出五十兩銀子交給伍大海,道:“伍大海,你不是我青龍會人,但你卻在為青龍會做事,我們當然不會叫你白忙一場,這些銀子你收下,別再往賭坊跑了。”伍大海一怔,道:“當家的意思是……”勞愛道:“別再去盯那匹馬了。” 伍大海怔怔地道:“當家的可是嫌伍大海辦事不力了?” 搖頭笑笑,勞愛道:“不是,我要你暗中去盯住另外一個人。” 伍大海精神一振,忙又趨前笑哈哈地道:“只要有事忙,我伍大海便不會去想那三十二張,當家的,伍大海在伺候你了!” 勞愛道:“打從今日起,青龍會月支你五十兩銀子,直到我告訴你停止盯那人。” 在場諸人全都不知當家的要伍大海去盯什麼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直視著勞愛……輕聲一笑,旋即滿面寒霜,勞愛沉聲道:“這件事你們全得要口風緊,只當沒有這麼回事。” 祈老八等六人,彼此互相看著。 勞愛對伍大海也厲言疾色地道:“我只要你暗中盯人,絕不能被他發現你伍大海在盯他,只等我找你去問,你也不能到我這裡來。” 伍大海忙點頭,道:“是,是,伍大海記住了。” 勞愛這才道:“給我盯牢‘包打聽’貝老九。” 此言一出,一室驚呼,連伍大海也愣愣地道:“貝老九還用人盯他呀!” 勞愛道: “我只問你,對於我托你的這件事你可願意做?” 伍大海連忙點頭,道:“沒問題,勞當家的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伍大海準能把貝老九每日吃的什麼飯,何時睡的覺,拉的什麼屎全替當家的摸他個一清二楚。” 勞愛一笑,道:“去吧!支五十兩銀子你便立刻上路。” 石衝聞聽勞愛如是說,當即起身對伍大海道:“跟我來吧,伍偷兒,這可是我們當家的對你恩典,往後只要你能好好幹,青龍會吃香喝辣便少不了你一份。” 伍大海忙向勞愛施禮告退,跟在石衝身後,低聲:“石總管你這就放心吧,伍大海這是心甘情願的為勞當家辦事,雖說青龍會在道上人的眼裡是狠了些,但卻狠得令我伍大海拍手,叫我佩服,沒話說,我是決心替勞當家把這件事辦好的。” 石衝低頭望了伍大海一眼,笑笑道:“我今領你去帳房支五十兩銀子,你小子可別有了銀子忘了人,雙手捧迸天寶賭坊喲!” 伍大海道:“石總管怎麼又來了,天寶賭坊我是不會去了,你儘管放心吧!” 突然,他又呵呵一笑,道:“石總管你知不知道那天寶賭坊這幾天關上門在演喪戲呀!” 石衝道:“還有演喪戲的?” 伍大海道:“怎麼沒有,演的全是哭喪戲,像是李陵碑、哭墓、大報喪、五閻殿喊冤,他娘的單就是一支喇叭口就吵得天寶賭坊那條街上三天不太平,那個藍風的老婆還直拍棺木痛哭死去活來十幾次呢!” 石衝早已不耐地道:“賭坊正開演的什麼戲,藍風死了?” 伍大海笑了,道:“不是‘灰面太歲’藍風死人,而是他那個獨生子藍大少爺,不知怎的被人殺死在我們伍家祠堂裡,娘的老皮,害得我這些天就是不敢回祠堂向我的列祖列宗報個到。” 石衝聞言驚異地道:“那藍風可是同尚武山莊有勾通,誰敢惹他們?” 伍大海哼了一聲,道:“什麼勾通呀,我看他們就是一家親。” 這時石衝已把伍大海領到一處三間房屋門口,那石衝走進去叫道:“帳房在嗎?” 裡面已有人應道:“石爺來了,石爺,當家的好些了嗎?” 石衝在裡面應道:“好了,當家的叫支五十兩銀子,這是送給伍大海的,帳上你記明白就成了。” 不旋踵間,有個老者把石衝送到門口,伍大海望去,只見這老者是個小個子,身材比自己高不了半尺,卻是紅光滿面,神采奕奕,露出一臉精明,這種人在商場上定是管帳能手。 伍大海接過五十兩銀子,笑道:“石總管,你替我上去謝謝勞當家的。” 石衝道:“記住,可要盯牢那貝老九呀!” 就在吊橋邊,石衝送走了伍大海,但他卻滿肚子狐疑的匆匆回到了正廳來。 正廳上,勞愛緩緩的對幾人道:“有許多事情,必須假手他人才能辦得圓滿,像是我們所須的幾處地方之情況,那得去叫貝老九打探,如今再由人盯上貝老九,伍大海就是適當人選,如果我們的人去辦,便不容易了。” 石衝正走進去,聞言笑道:“不知當家的為何要伍偷兒盯上貝老九的……” 勞愛道:“因為我漸漸發覺貝老九不簡單,有必要派人盯住他,當然,我不希望貝老九有什麼事情被我料中,因為當年老當家的對他十分信任,應該不會……” 余唐道:“如果貝老九是個奸詐小人,當家的一聲吩咐,我便把這包打聽的頭提回來。” 勞愛輕聲一笑,道:“暫不去理那貝老九的事吧。” 石衝這時又道:“當家的,另外有件消息順便向當家的報告。” 勞愛道:“是聽伍大海說的?” 點點頭,石衝道:“伍偷兒說駐馬鎮上天寶賭坊這幾日大唱哭喪戲,是藍風為他的兒子辦的。” 勞愛一笑,望望一旁的方敬玉,因為勞愛曾對貝老九言及,藍大少幾人是她幹的。 這時聽得石衝提起,早又嘻嘻笑道:“這件事我早知道的,因為藍大少幾人是我殺的。” 此語一出,石衝幾人一愣 勞愛便把那晚伍家祠堂的事述一遍……祈老人一聽罵道:“***這叫撈不到回頭咬,明著賭不贏,暗裡要人命,姓藍的這叫活該,遇上當家也算他小子惡貫滿盈,痛快!痛快!” 勞愛這時才對眾人道:“本來我在飛鼠崖時候便要逼問那老回子風雷的,因為我們已知道了那匹馬是他風家寨的,可是當時的情形對我不利,一旦說出來,必然會令風雷老兒驚異,如此一來,他便會以此為由,重施故技的把當年那些人的力量集中起來,這是我所不願意見到的。” 余唐道:“就算那些人重聚一起,青龍會也不怕他們!” 勞愛搖頭,道:“不,我要各個擊破他們,如果任由他們組合,那會造成我青龍會太大的損失了。” 方敬玉這時輕聲道:“當家之言極是,已知姓風的是七人中一份子,事情便由姓風的身上開始著手才對。” 勞愛點點頭,對方敬玉道:“本來原是要方兄暫去長安展堂主的第一分堂,但眼前形勢有變,暫時就不派你去了。” 方敬玉道:“方敬玉但聽當家的調派。” 勞愛露出滿意的笑容,道:“我十分想見見那位‘鑑玉老祖’玉匠水連天,我想還是方兄再辛苦一趟如何?” 方敬玉面有難色地道:“當家的吩咐,方敬玉自當從命,只是這水連天十分怪僻,一生從未離開槐山一步,而且大半生都是在龍舌溝活動,他就曾戲稱自己是個玉石精,要他離開槐山,只怕不太容易。” 勞愛道:“如果許以重金呢?” 方敬玉搖頭道:“一個年逾八十的老人,銀子只怕對他不太起什麼誘惑的了。” 這時石衝道:“當家的這時去找那水老頭做甚?” 勞愛道:“目前尚未成熟,但我覺得有去見這水老丈一面的必要,如方兄之言,我考慮自己去找他。” 方敬玉道:“如果當家的要找水連天老人家,方敬玉自當為當家的馬前卒。” 勞愛俏目望了方敬玉一眼,道:“看來只有麻煩方兄了。” 余唐一邊也道:“狼山風家寨呢?” 勞愛冷冷一笑,道:“我不會叫風家寨過太平日子的。” 石衝道:“何時行動?” 勞愛道:“我早已想妥了,余唐兄先領五十騎快馬,三更天便在風家寨附近一陣鼓譟,三更天便回程,然後在第二夜同樣時間,韓彪兄也領五十騎快馬馳往風家寨,同樣的三更天退回來,第三日再由祈老八的五十騎快馬去騷擾!” 她冷笑一聲,又道:“先叫這群傢伙不得安寧,等到第四日,你三人都在正午時候,一齊圍向風家寨,但要記住,如果風家寨出寨迎戰,你們便立刻回馬遠去,但在夜間再一次的騷擾之後,便領著人馬回山寨來。” 祈老八道:“單單騷擾不攻擊呀!” 勞愛道:“這叫先擊潰他們的人心士氣,以後如何決戰,便全操之在我了!” 韓彪道:“風家寨距我們這兒不過百六七十裡地,只是對這群傢伙鬧得心慌慌,好辦!好辦!” 余唐也道:“何時開始呀!” “明日你們便開始。” 石衝道:“我這就去叫馬房把馬匹備妥。” 勞愛點點頭道:石衝立刻走出正廳往前山去了。 這時勞愛問大元,道:“你選的人夠了嗎?” 原來勞愛的衛士二十人已傷亡十人,她已命大元在六七百名青龍會兄弟中再選十名。 這時大元聞說,立刻向勞愛稟道:“已經選就了,只是幾日正在練他們輕功呢!” 勞愛點點頭,這才對方敬玉道:“我叫人替方兄叨拾了一間房子,只等我的傷愈,倒想知道方兄的那式劍法呢!” 方敬玉忙笑道:“當家可是說的那晚飛鼠崖屬下一劍震慴住風雷的那招‘魔鷹撲擊’?” 勞愛道:“那晚見你出招,就知風雷難以抵擋,果然,一招之間傷了那老家夥。” 方敬玉笑道:“師父臨行交給我的這冊《降魔劍法》,如果當家的與屬下共研,彼此必然大有進境。” 勞愛本也是練劍的,而且劍上修為也已是高手之列,那峨嵋龍師太當年行俠江湖,便是以“追魂十八式”擊敗不少武林惡魔,如果再參研這《降魔劍法》,自然是容易融會貫通而水到渠成了。 這時候勞愛點點頭,笑道:“對於方兄這番感情,我先謝了,要知武學一途武林中人視如心寶,誰不存私,而方兄竟對我如此厚愛,真令人雀躍……”她自覺有些說漏嘴,面色含羞的忙又道:“也許有一日面對七魔的時候,我二人便以這‘降魔追魂’兩套劍法,痛殲那七個惡鬼。” 方敬玉點頭,道:“只等當家的身子復元,屬下便與當家的共研這套《降魔劍法》吧!” 這時勞愛已有些疲累,見石衝又走回來,便立刻起身走回後樓去了。 方敬玉早由石總管帶到正廳右面一間乾淨房中。 石衝笑指房中陳設,道:“方老弟看這室中陳設如何?” 方敬玉見這房間除了光亮鑑人的桌椅床帳之外,尚有個書櫃上擺了些玩物玉器之類,一座烏腳銅燈宛似黃金般閃著亮光,床頭上的枕頭上還鋪了一張狐皮,這一切酷似有錢人家的爺們的書齋。 哈哈一笑,方敬玉道:“山裡還有這種派頭,倒是出人意料呢!” 石衝笑道:“只方兄弟滿意便成了,我得去分派人手餵馬匹了。” 石衝原是去前山馬廄叫人準備的,只是一下子要出動一百五十匹馬,管馬的五人一時來不及,他才又匆匆回後山總堂來派人手。 方敬玉見石衝忙碌,就把石衝送出門外,他就著那張紅木桌子坐下來。 雙目立刻呆視著前方 不!前方原是窗子,但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啊! 是勞愛,是的,是勞愛。 方敬玉幾乎伸手去推窗戶了,但他卻又縮回手來,因為他在一怔之下,知道勞愛這時候不會來。 啊!是自己在虛無飄渺的幻想了。 而勞愛呢?勞愛她回到了後樓 後樓原住著媽與阿正弟,但現在除了自己已無他人了。 望著二樓閣房中,珠簾銀燈,錦衾繡榻,獨自孤眠,連個細訴衷腸的人也沒有,長夜綿綿中除了想及老父身中三十八刀慘事之外,那種情意綿綿,兒女情長的意境,似是與自己脫了關係! 如今,方敬玉的出現,自己心中明白,那正是攪亂了她的一池春水生波浪。 躺在床上,勞愛想及自己脫衣由方敬玉替自己裹傷的情景,不由面上一熱又笑 還有 還有二人共乘一騎,自己斜倚在方敬玉那有力的懷中,耳邊所得他有力的緊張呼吸,啊! 人之千里有緣來相會,難道這方敬玉便是同自己有緣?看他的人木訥卻頗具丈夫風範,這是青龍會中難以找到的人材,但不知 勞愛心中想著,面上也不時起著變化,因為她總是把事情想到好的地方以後,便立刻又思及槐山來 槐山是老父喪命地方,如果這件事情不能解決,那又何必談什麼兒女情長呢! 又是一個響晴天,萬里無雲 天上無雲,但地面上卻現出一溜灰雲激盪飛旋著騰躍上半天空,半晌未被風吹散,卻又是一陣陣的連續著飛揚,飛揚在蹄聲的震動裡,也激盪在人們的心頭! 是的,青龍會的五十鐵騎出動了。 余唐一馬奔馳在最前面,五十名黑中包頭大漢,各背著牛皮套砍刀,飛馬緊跟著衝下了六盤山。 當然,余唐是領著這些兄弟們趕往狼山的。 不只是余唐,再等六個時辰,韓彪也會率領五十人趕往狼山。 而祈老八的五十騎,那得等到第二天早上了。 狼山,大散關南面的終南山裡。 這兒原來住了一幫遠自西北邊遷徙來的回子,他們原本是在西北販馬的,道上人全知道狼山風家寨的人十分排外,想在狼山生根住下來,先決條件便是這人必須是回子,否則有時即使想進風家寨找口水喝也不容易。風家寨就在大散關西北方三十裡處,附近有個大草坡像是半個扣在地上的西瓜皮般墨綠一片,當年風雷便是看中這一大片青草山坡,才決定在這兒定住下來。 原來回子們牧牛放羊,很注重草地,當然風家寨也養了不少牛羊。 越過這足有一里長的草坡,隔條小河,對面高山下面便見一大排巨木攔起的柵,那即是風家寨。 風家寨寨主老回子風雷領著風家寨的子弟在道上混生活,平日老一輩看起來以畜牧為生,實際上卻暗中販鹽與毛皮,遇到有利可圖,自然也會幹上一票。 由於銀錢上的往來,風雷與尚武山莊也拉上了關係。 自然飛鼠崖一戰,風雷不敢多在外逗留,匆匆的趕回風家寨,正遇上老婆要出門。 那風雷老婆“仙狐‘賀三娘見當家的回來,立刻迎上前去,但見風雷右臂一條血槽,大驚之下忙問:”你的坐騎呢?怎的走回來了,這傷……“風雷邊往寨中走,邊道:“老婆子,大事有些不妙了!” 賀三娘愣然,道:“你們沒有撂倒姓勞的女子?” 風雷一嘆,道:“本來是要得手的,誰他娘會知道半道上還真有那麼個程咬金冒出來,硬生生的把人救走了。” 賀三娘一驚,道:“你怎麼任其被救走呀!” 風雷已進了正門,更有不少風家寨的弟兄也圍到風雷住的那個大院來。 走入屋子裡,風雷喘氣坐下來。道:“那人劍法犀利,為我生平僅見,我不放人成嗎?這臂上的傷就是那王八蛋留下來的!” 賀三娘忙親自為丈夫敷藥,邊又問:“淡雲成浩他們呢?” 風雷道:“他們去尚武山莊了,兩個人也傷得不輕,淡雲若非機警,只怕早被姓勞的女子開了膛,成浩更慘,被捅了一劍,差一點沒要了老命。” 賀三娘纏著布袋,邊急急道:“這麼說來,姓勞的只怕不會就此罷休了!” 風雷道:“老淡在姓勞的女子身上也砍了一刀,十天半月的她不見得會好過……”說著他又冷冷一笑,道:”你是知道的,老淡的那把刀可是浸過毒的,不定姓勞的女子已傷重毒發而死,也說不定!哈……”賀三娘道:“姓勞的真要死掉,青龍會不定會大舉找來狼山為他們的當家報仇呢!” 風雷道:“這便是我最擔心的事,因為青龍會有幾個狠角色,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厲鬼。” 賀三娘道:“眼下我們必須全寨戒備,另外我同女兒走一趟萬寶山去把兄弟請來助陣,順道也把‘一條鞭’騎回來。” 風雷道:“騎馬以後,繞道尚武山莊,看看那邊情形如何,若得宇文兄大力相助,便不怕六盤山的青龍會了。” 於是,賀三娘匆匆與女兒風萍離開了風家寨。 這件事看來緊張,賀三娘路上自然也不敢多耽擱,卻不料回程時被伍大海遇上,立刻把騎“一條鞭‘的人是誰,一口氣送上了六盤山的青龍會去了。 夕陽已落山,風家寨前面的那座大草坡上,大群大群的老綿羊剛剛被趕過小河,有一半尚在寨門外呢,遠處已聽得如雷轟聲。 似打雷,但天上無雲,風家寨的人忙著寨門邊擠著往那大草坡上望去 早聽得寨樓上有人高聲道:“不好了,是青龍會的人馬呀!” 風家寨中也有幾個狠角色,除了風雷以外,二寨主風雹是風雷堂弟,這人當年在西北也是個橫字輩人物,一把三尺尖刀殺人也宰牛。 另外那大力士段宏能把一頭牛弄翻在地。 風雷站在寨門邊叫道:“先關起寨門來,快把羊全趕進寨裡。” 一旁風雹早狂叫道:“哥,你我也是橫吃一方的,怎的讓青龍會這些王八蛋耀武揚威到我們寨門口來了。” 大力士段宏也掄拳,道:“且讓我出去會會這些狗操雜種!” 風雷撫撫臂傷,道:“你們懂什麼?青龍會又豈是易與的,快關起寨門再說。” 這時羊群全進了寨,高大寨門也關起來,風雷剛往高處望去,那段宏已叫道: “寨主你看,他們只不過數十騎嘛!” 風雷冷笑道:“姓勞的丫頭可惡,她這種誘敵之計也想在老夫面前賣弄,門都沒有。”邊哈哈一笑,道:“寨上多備弓箭,餘下的人盡去安歇,別理這群東西。”說著,他竟也回寨裡了。 |
第18章 狼山風雷動
余唐領著青龍會五十鐵騎狂吼尖叫著衝到小河邊,只是沿著小河一陣狂奔,就是不過河撲向風家寨。 於是二更天的時候他便率領著他的五十鐵騎消失了。 風家寨這晚幾乎是草木皆兵,人人過得心驚肉跳 直到二天剛破曉,突又見一彪人馬衝殺而來,那風雷在柵樓上望去,見與昨日的人數差不多,正自猶豫呢,便聽得一旁的兄弟風雹狠聲道:“哥,我領一百兄弟殺出去,青龍會不就是這幾個人毛嘛,有什麼好顧忌的!” 風雷道:“兄弟,用兵之道不能急躁,沒聽人常說:人躁有禍,天燥有雨,我們多多觀察,可不能上當。” 大力士段宏拍胸脯吼道:“寨主放心,段宏願為前驅,準能殺得青龍會這群狗東西抱頭鼠竄。” 風雷抹著大光頭,牛蛋眼瞪得幾乎憋出眼眶外,指著河對岸的青龍會奔騰中的快馬,道:“遠從一百多里外來,青龍會不該只有這麼幾十人馬,我猜他們必有埋伏。” 風雷沉聲道:“先別管他們有何埋伏,眼前先把這幾十人馬撂倒再說,哥,你別再多心了。” 風雷摸摸自己的右臂傷處,思忖一下才道;“這事情我看還是等你嫂子回來了再談吧!” 風雹指著河岸狂叫的人馬,道:“哥,青龍會堵在寨門口,大嫂怎的過得來? 我看先解決這批傢伙再說吧!” 風雷正要狠心一拼呢,不料大草坡那面突然喊殺聲傳來,風雷一驚,手搭涼棚望去,只見又是一彪青龍會鐵騎衝殺過來。 是的,這彪人馬是韓彪所率領的五十鐵騎。 這時韓彪的五十鐵騎從風家寨北面順河往南馳,那余唐的五十鐵騎也由南往北奔馳,喊殺中,只見沙石飛揚,蹄聲雷動,看得柵樓上的風雷指著兄弟風雹與段宏二人喝叱,道:“看看,看看,我就說嘛,青龍會怎能幾十人馬來攻我的風家寨?簡直不可能的事,如今果然被我料中,還好我未叫你二人出戰,否則……” 段宏怒道:“便是這眼前這百來人馬,也不放在段某眼裡。” 冷哼一聲,風雷道:“有勇有謀是條龍,有勇無謀是大蟲,我看你頂多是頭虎,你也不想想,青龍會就只這些?” 一旁風雹也道:“青龍會的人真可惡,只等一朝對上,準叫他們知道風家寨一樣也是不好惹的……”風雷沉聲道:“快把我們的人馬集中調派,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 段宏狠狠的走下柵樓去了。 那風雷對兄弟風雹嘆了口氣,道:“我想起飛鼠崖便覺著窩囊,果真是未吃到羊肉倒惹了一身腥騷,偏偏就沒把她收拾了。” 風雹道:“哥是說那勞愛了?” 風雷道:“不是她還會是誰?你知道吧,她比她那個殺人王的老子還要狠。” 風雹冷冷地道:“再厲害也是挨壓貨,哼!” 風雷突的怒喝道:“你別把她看成一般女子了,單就她從不提為父尋仇之事看來,就異於一般人,你可知道她對人怎麼說的?” 風雹一愣,道:“她會說說什麼?把哥唬得愣愣的!” 風雷道:“那不是唬人,全表現得一個‘狠’字上。”風雷遙望著兩批青龍會鐵騎交互吼叫奔馳,又道:“姓勞的女子揚言繼承父志,她把她爹的死視作正常,刀口上打滾的人總是免不了這種下場,只要把青龍會振興,就對得起被害的老父了。” 風雹冷笑,道:“魔女!” 也就在這時候,突見河對岸兩批人馬怎的合而為一,一窩蜂似的往北奔馳而去。 這一天,風家寨門就未打開過,連個小孩也未出寨,當然風家寨的牛羊也沒放出來。 天黑了,突然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 天空中已見半圓月,月兒依然亮! 風雷等忙登寨望去,只見南江中三面鐵騎奔騰,聲勢更見驚人。 是的,祈老八的五十鐵騎也趕來了。 如果不是勞愛一再交待,只許騷擾不准進攻,祈老八三人準會殺上風家寨。 這時風雷又向兄弟風雹沉聲道:“看到沒有,青龍會的人馬愈多了吧!” 風雹道:“哥,我們只守不出戰總不是辦法吧,別說風家寨六七百老少憋不住,便那上千牛羊也餓慘了。” 風雷道:“把存的草料先派用場,只等你嫂子回來再商定了。” 祈老八等青龍會人馬,又在風家寨前面時隱時現的直到第二天夜晚,才一路回六盤山去了。 而風家寨的寨門,卻直等到二天后天后才走出來查看,見附近已沒有青龍會人馬,才算安心的放出牛羊來。 風雷見青龍會一連出現四天,卻不見攻寨而悄悄撤走,頓感納悶不解,不知勞愛在弄什麼鬼! 祈老八等回到六盤山,勞愛的傷已愈合,正同方敬玉二人在後寨樓附近共同研習“降魔劍法”。 余三人把騷擾風家寨的事向勞愛細述一遍 半晌,勞愛未開口而陷於沉思中。……方敬玉收起青鋼劍,正要走開,不料勞愛突然叫住他:“方兄,你準備一下,我們去槐山。” 方敬玉一怔,道:“當家的不是準備攻取風家寨嗎?” 勞愛道:“不是時機,先去槐山。” 余唐忙上前稟道:“當家的,以屬下看,此時攻取風家寨正是時候呢!” 勞愛搖頭道:“攻取風家寨雖時機不錯,但對我的最終目的並無太大作用,而風家寨我都隨時可以拿下來,又何在一時!” 這時大元忙請示勞愛:“當家的要去槐山,大元帶兄弟同行護衛 ”勞愛忙攔住,道:“不,有方兄陪同就可以了。” 石衝忙問:“如果伍大海有了貝老九的消息呢?” 勞愛道:“伍大海不會那麼快便有消息傳來,因為貝老九不定真正會是一頭老狐精呢!” 祈老八道:“當家的何時上路?” 勞愛望望天色,道:“你們剛回來,好生去歇一天,有石總管與大元二人先照顧總堂,我與方兄這就上路,順利的話,三幾日便會回來。” 石衝一聽,忙親自趕往前山去替當家的備馬。 方敬玉除了一把青鋼劍外也沒有好叨拾的,立刻便同勞愛離去了青龍會總堂。 石衝等一眾,送二人下得六盤山,望著馬上二人模樣,那余唐哈哈笑道: “方敬玉這小子長的可是一表人才,他要是同我們當家的……嗯!湊成那麼一對,你們說該有多好!” 祈老八捋著大鬍子也道:“唔!好像蠻適合的嘛!” 韓彪雙手扠腰,望著遠去的勞愛與方敬玉,笑道:“有人說……說什麼來著……天……呀地的!”邊猛拍自己腦袋,又道:“嗯!我想起來了,是說天生的一對,地長的一雙……哈……是這麼說的!” 石衝一邊笑道: “娘的,就這麼兩句話,看把你憋的面紅脖子粗,你也不嫌累!” 於是山道上一陣哄然大笑 槐山,實際是個荒原地帶,有一半的人住在帳蓬中,方敬玉本是個孤兒,後被了了大師帶在身邊,不過方敬玉也有親戚在槐山,只是親戚是遠房的。 這是勞愛第二次來槐山,第一次是她在老父慘死後曾到過槐山,當時她不敢說自己便是那奪玉而去的勞壯之女,只能側面探聽,卻都是大罵父親的人。 人已死,玉已失,勞愛未曾探聽到一點跡象來。 現在,她又來到了槐山,方敬玉把勞愛領到一家小客棧,只是這家客棧是個通鋪,而且已有三個趕駱駝的在這兒住下。 勞愛只得先要了些吃的。 方敬玉對勞愛笑道:“且等吃過飯,我帶當家的去找這遠房親戚那裡看看,也許有得住的地方。” 不料勞愛搖搖頭,道:“我不習慣打擾別人,吃完我們趕往龍舌溝去,最好能儘快找到玉匠水連山。” 方敬玉道:“三天馬程,我擔心當家的傷口……”勞愛一笑,道:“已經沒事了,別為我太操心。” 二人吃過飯,方敬玉望望天道:“只怕趕到龍舌溝天就快黑了呢!” 勞愛道:“不是那鑑玉老祖最喜夜晚在龍舌溝尋玉嗎?” 點點頭,方敬玉道:“水連天是這麼一個人,他與別人不同,槐山不少尋玉人,只是皆在白天,只有他老人家在夜間找玉,據他老人家說,日金月玉,尋金應在白天,找玉卻非得月夜,也因此他老人家尋的玉大部分被視為寶貝。” 勞愛道:“他常住在龍舌溝?” 方敬玉道:“只要有月光,多一半我們會找到他的。” 勞愛道:“水連天這位老人家住在哪兒?” 方敬玉道:“龍舌溝有處叫玉兒坡的地方,水老人家曾在那兒結廬為屋,只是一到嚴冬,他便回槐山。” 勞愛道:“龍舌溝長有三里多,那條清澈如鏡的山溪定然很美。濯足其中,必然十分令人愉快!” 方敬玉笑道:“有時候屬下也在想,似水老人家的生活,堪稱世外人,一生只為尋玉而忙,從不與他人爭什麼,數十年歲月浸遊在龍舌溝的青山翠谷泉溪間而不疲,這種生活才是那人間仙人呢!襖桶 潰骸案 匾 氖撬 康毖暗靡豢槊烙袷焙潁 蝗簧袂橛淇於 笮Γ 侵址 閱諦牡撓湓茫 撬 慫 澇段薹ㄌ寤岢隼吹摹!? 二人騎在馬上邊說著,已馳過一片荒原,遠處峰峰相連,有一條山溪淌下來,夕陽下宛似一條銀帶。 方敬玉馬上用手一指,道:“當家的,那便是龍舌溝了。” 雙騎並馳,剎時已到了溝口。 勞愛馬上望過去,只見龍舌溝內盡是大小不等渾圓的石頭,竟連個山道都沒有,光景是不能再騎馬了。 方敬玉忙下得馬來,指著一處危崖下,道:“當家的,我們把馬匹拴在崖子下面,龍舌溝我來過,一條山溝全是石頭,不能騎馬的。” 勞愛這才憶及自己的老父 如果當時老父坐下有馬,大概他就不會慘死於此地了。 二人把馬藏在山崖下,勞愛道:“玉兒坡在龍舌溝什麼地方?” 方敬玉指向溝內,道:“就在龍舌溝底處。” 於是二人緩緩踏石往龍舌溝內走去。 果然溝中盡是石頭,人便必須走在石頭上面小心的往前走。 令人奇怪的是龍舌溝內的山溪並非是一條小溪流,只在出溝時候才形成溪流,而在這龍舌溝內部卻是散開的,有些地方石頭下面有水,有的地方便沒有水,那平坦約一里寬的龍舌溝,到處有水卻不多,渾圓的石頭大部分是青的。 二人緩緩走入龍舌溝內尚不及一里路遠,天色已經是黑下來了,遙望溝內,突的一片銀白色 啊,月亮自東邊山峰口出來了,而龍舌溝內的銀白色,顯然是溝中流水所反射的。 勞愛與方敬玉二人走的十分小心,因為不定哪個地方有水便會把鞋濕透。 就在快進入兩裡地處,有一個大灣朝北向,二人剛轉過這條大灣,這處已見燈光一點。 方敬玉指著那點燈光,歡叫道:“當家的你看,那燈光地方便是玉兒坡,龍舌溝內的水便是從玉兒坡擴散開來的。” 勞愛望去,只見一支燈籠掛在一座草屋外面,不由一怔,問方敬玉道:“怎的這時候在屋外面掛上燈籠?難道有什麼作用?” 方敬玉道:“不知道,不過水老人是個怪人,他的行為是難定規的。” 勞愛仰頭看去,不由得驚異地道:“怎的那兒竟有不少人呢!” 這時方敬玉也看到了,不由驚異地道:“這時候誰會找水老呢?” 勞愛突然一拉方敬玉,道:“等等。” 方敬玉道:“當家的可看出什麼不對了?” 勞愛道:“只怕水老人家有麻煩了。” 方敬玉遙遙望去,邊問道:“老人家從不與人爭名利,有誰會去找上他的?” 冷冷笑笑,勞愛道:“你可以不與人爭,但卻不能阻止別人不來找你,否則江湖中人便失去生存的定格,慢慢你會體會出來的。” 方敬玉點頭,道:“當家的話入木三分,所謂江湖便是這樣,義與利正是永遠主宰著江湖人的靈性。” 勞愛伸手一拉方敬玉,道:“我二人分開,緩緩的掩過去看看這些人是什麼來路,且不可莽撞。” 方敬玉突然拉住勞愛的手,低聲道:“當家的,你千萬小心呀!” 勞愛心中怦然,面色一紅又熱,點點頭道:“方兄也要當心呀!” 方敬玉點點頭,緩緩鬆開手,勞愛已躍向山邊而去。 方敬玉這才發覺自己剛才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竟然伸手拉住當家的手! 也許天黑好遮羞吧! 勞愛撲近那間草屋附近時候,她真的吃一驚,因為就在草屋外面不到兩丈地方,有棵虯結老松,樹桿上正倒掛一個人,灰短衫濕了半面,但隱隱的仍可以從那被吊人的頭髮看出是個老人。 就在老人的頭下面,有只木桶,那老人似是剛從木桶中拉起來,尚自不斷的大喘息。 四個大漢可把這老人侍候的周到,兩個管拉繩子,兩個拉住老人的頭在往木桶中浸呢! 草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暴喝,道:“管從周,你們的手腳要細膩,可別把老狗嗆死了,小心我剝你們的皮。” 那個叫管從周的人忙應道:“少主人儘管放心,別看這老小子八十整,他這身骨架還真硬朗,從午間倒吊到天黑,娘的他就是一句活也不說,正叫做咬住鳥打滴溜 死不吭聲吶!” 突然有個女子聲音傳來,道:“關哥,我看這老東西是吃了秤錘鐵了心,他是不會吐出實話來的了。” 嘿嘿一陣冷笑,只聽那男的聲音,道:“他不說,擋不住我整人的方法多,關大爺同這老東西泡上了,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關某的手段高。” 附近方敬玉在給勞愛打手勢,卻見勞愛在搖頭 搖頭當然叫方敬玉不要動。 而方敬玉卻發現這些人的上衣是黃色的。 勞愛似猜到這些人的來路。 穿上黃上衣的人,在西北道上的也只有天水附近的黃衣社了,難道是“黑駱駝”關雄他們的人? 如果是的,那麼草屋裡面坐的人準是關雄的兒子,黃衣社少主人關豹了。 就在草屋內燈影下,只見一個大漢,一手摟著個女子,並肩走出屋子來。 二人就在倒吊的老人前面一站,那大漢嘿嘿笑道:“水老頭,你也該想通了吧,你已土掩到嘴巴,距那斷氣的日子不遠,還有什麼好貪的?再說我出的價錢可也是夠你安度餘年的,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叫他們放人!” 那被吊的老人正是“玉匠”水連天,只見他大喘氣地道:“那玉王玉後乃天地日月精華,人間稀世之寶,唯有德之人得之,你算什麼東西,也想插手凱覦,真是可憐復可笑!” 突的一腳踢在老者肚皮上,大漢罵道:“媽的,你午間直到二更天,你老小子就是會說這麼兩句惹老子發火的話,難道就不會說些別的……像是你把玉王玉後藏在什麼地方的話啦……”水連天啞著聲音,道:“你不配得到那種至寶!” 突見女的蹲在水老面前,伸出雙手柔柔的撫蹭著老者滿面白鬍子,道:“水老,何苦呢,看看他們把你折騰的,快說了吧!恁般大年歲了,還能經得起怎麼樣的折磨呀!” 水連天雙目倒轉怒視,卻是嘴巴閉得緊。 突聽得大漢吼道:“果真是不放你老小子的血,你是不說呀!” 早見另一大漢抽出鋼刀來,道:“少主人你早該對這老頭兒下狠手了。” 大漢沉聲道:“老頭兒,關大爺只問你這最後一遍了,你是說不說?” 水連天怒目而視,咬牙苦撐,就是不開口。 大漢怒罵道:“叫你這老狗知道我厲害。”說著又對握刀的大漢道:“先挑斷他的一雙腳筋來,叫他此生不能再走路。” 鋼刀一揚,那大漢正要下手呢,不料女的忙伸手一攔,道:“等等,都八十歲人了,我們總得耐心勸說呀,這要是一刀斷了老人家的腳筋,龍舌溝再也見不到有人夜裡檢寶玉了,那多可惜呀!” 大漢怒道:“曲二妹子,你就省省力氣吧,這老兒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你一邊站著看看熱鬧吧!” 那叫曲二妹子的忙又蹲向老者前面,低聲勸道:“五百兩銀子你不要,反倒要挨刀,為什麼嘛老人家,這要是我,早不受這罪了。” 水連天粗啞的一聲冷笑,道:“我這裡沒有玉王玉後,你叫我拿什麼?再說你們的五百兩銀子是個大數目,就算我存有寶玉送給你們,不過是換來一刀死的快,從你們的這種作為上,會把五百兩銀子送給我老人家花用呀!去騙比我年輕七十歲的娃娃去!” 反手一個大嘴巴子,曲二妹子竟立換一副嘴臉,罵道:“你這個活過頭的老狗,說了一天也費了不少脣舌,你竟是軟硬不喫呀,好!今夜有得你受的罪!” 姓關的大漢早冷笑道:“我就說嘛,磨蹭半天全是白搭!” 曲二妹子挪肩倒豎的喝道:“起初我原是以為他年歲大,怕稍加折騰會完蛋,所以才一再勸說,想不到老東西竟抱定‘任你千條計,我有老主意’的一再不加理會。” 一手摟過曲二妹子入懷,大漢低頭在曲二妹子面上一陣磨蹭,還伸出個大扁舌頭在曲二妹子的耳根子上舐著道:“走吧,我們回屋子裡去,別看這些血腥的事情了。” 一陣“格格”笑…… 握刀大漢已抓住吊著的水連大小腿正要下手了。 突然間,燈影一閃,勞愛已落在老者一旁,四個大漢全一怔,只見是個美姑娘。 於是,四個人全呵呵笑起來…… 握刀大漢指著勞愛,道:“大姑娘,你是天上掉下來還是地上蹦出來的?” 剛走進草屋的關大少聞言忽的回過頭看,兩丈外燈光下真的還站了個美嬌娘,仔細看,光景可比曲二妹子中看多了,那股子逗人勁,不用扭捏捏做作,就叫男人打哆嗦! 一個騰身,關大少已站在勞愛面前。 曲二妹子更是來的快,側面已把勞愛兜祝勞愛淡然一笑,道:“放下這位老人家,然後,每人斷去一指立刻走路,我不願在這個美極的龍舌溝見血腥,那會令龍舌溝的玉失顏色。” 關大少幾人一聽,個個面色驟變,誰也摸不清打橫裡會冒出個女煞星。 這也只是一瞬之間,關大少沉聲罵道:“哪裡冒出你這個雌兒,也不問問大爺是何人,你就如此使橫!”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我不想知道你們是誰,也不準備知道,快放下這老人,至於砍去一指,也就由你們自己選了。” 只是這種氣度,關大少便知來者不善,但他還是硬起嘴巴,道:“你是老幾,竟叫我們放人還要自己零碎下來些皮肉,江湖上有這種施橫的?你我一無仇二無怨,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做買賣,管你什麼事,多少你也得顧點江湖上的規矩吧!” 冷嗖嗖的一哼,勞愛道: “江湖上的規矩是武力塑造出來的,誰的武力強,誰便是江湖規矩,眼前,我便是!” 面孔上一陣抽搐,關大少咬牙,道:“我操,把你三分顏色,你倒開起染坊來了,你可知關大爺何許人?” 勞愛輕嘆一聲,道:“一直我就不喜歡你道出自己底細,那是會嚇人一跳,但對我卻一文不值,所以我不愛聽。”又歎一口氣,道:“天水黃衣社吧!只從你們黃衣衫上我便已知道了。” 關大少一怔,道:“不錯,我們正是天水黃衣社人,我叫關豹……”勞愛淡然,道:“關雄還好吧?” 關豹同幾個大漢,連曲二妹子全都微微一怔 關豹更詫異地道:“好 你還認得我爹?” 勞愛上下看了關豹一眼,點頭,道:“嗯!你比起你爹來倒是白多了,你爹那張臉可真黑的嚇人一跳!” 關豹一聽,原是自己人嘛,嘿嘿一笑,道:“看來是自己人嘛!實不瞞你說,我們這是在辦正事,你如果有事,請快走吧!” 輕搖搖頭,勞愛道:“把老人家放下來,每人自斷一指!” 這真是大出關豹的預料,他一聲怪叫:“好哇,你竟不買我黃衣社的帳,你……”別再喳唬,快動手吧!襖桶 釁 蘗λ頻摹? 關豹怒喝道:“你為什麼定要插手管閒事?” 勞愛道:“這不是管閒事,我只是在維護道上的一點人性尊嚴,我一向看不慣把強橫加諸在老弱婦女身上,不幸你們折騰的對象是個年逾八十的老人,我便不能不管了。” 一側,曲二妹子橫身往勞愛身上撞去,人在中途,一把尖刀已將劃向勞愛臉上,只聽曲二妹子低叱道:“什麼東西,找死!” 未料勞愛長劍並未出鞘,右手上撩如電,一揮又揮,但聞“叭”的一聲,曲二妹子斜身橫翻出兩丈外,“哎啾一聲撐身欲起卻又痛坐在地上! 四個大漢早憋著一肚皮的悶氣,見曲二妹子揮刀撲上,忙拔刀圍向勞愛。 關豹後退兩丈,手一揮吼道:“宰了她!” 四個大漢發一聲喊,四把鋼刀並舉,齊向勞愛撲去 月光下,勞愛冷笑一聲,“嗆”的一聲長劍出鞘,就在這同一時間裡,近身的兩個大漢已拋刀摀面不辨東西南北的橫摔在崖下溪水中。 另兩個大漢機警的收勢欲逃,勞愛早覷準方位,長劍凌光閃劈如電中,激盪的劍芒便宛如兩把飛劍自兩個大漢脊背劃過,緊接著便聽得淒厲的慘叫聲傳入山谷,兩具屍體便打橫跌撞在一起了。 也只是轉眼間的事,勞愛已不見了關豹。 猛旋身間,早見方敬玉青鋼劍已架在關豹的脖子上緩緩的走來。 一笑,勞愛道:“老子英雄兒飯桶,關雄怎會養出這麼個窩囊廢!” 關豹聞言怒罵,道:“你什麼玩意兒,大爺一時失察著了你們道兒,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叭”的一劍擊打在關豹的嘴巴上 勞愛以長劍擊在關豹的面上,剎時關豹吐出兩顆牙,兩頰上也出現醬紅大櫻勞愛怒道:“駐馬鎮宇文長江結婚前,你可是同那南官北、宇文長江,加上藍風的兒子,四個人在‘駝鈴居,吃酒說大活是吧?” 關豹一怔,道:“好……” 勞愛道:“你不會認識我的,但你們那晚在樓上說話太得意了,得意的忘了自己是老幾……”關豹一驚,道:“你是勞愛,宇文兄未娶到手的老婆呀!” 勞愛冷笑一聲,道:“你總算知道我是誰了!” 關豹驚異地道:“你……你要殺我?” “我可並不想殺你呀!” 曲二妹子早在地上叫道:“你原來就是青龍會當家的呀,怎不早說呢?”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說給你聽?” 曲二妹子已瘸著腿站起來,只是剛走一步,卻哎唷一聲又坐下了,哀哀叫道: “這位兄弟,拉我一把如何?” 方敬玉青銅劍正欲收起來呢 勞愛突然冷叱,道:“憑你的那點江湖伎倆也想在我面前賣弄?”突然一劍平鞘而上,曲二妹子“嗖”的一聲,左手急急握住右腕,而一把鋒利短刀,已落在地上了。 血在往地上流! 曲二妹子抖顫著手慘叫不已! 方敬玉一驚,不由怒道:“可惡!” 勞愛突的劍尖揮向關豹的足膝頭上,便聽得關豹狂叫一聲跌坐在地上,破口大罵道:“好狠的臭女人,你竟截斷關大爺的‘三裡’,廢了大爺右腿,你…… 你等著黃衣社找你吧!” 冷冷一笑,勞愛對方敬玉道:“快把水老放下來!” 方敬玉收起青鋼劍,立刻把水連天松一綁繩,緩緩的扶進草屋內。 那玉匠水連天喘著大氣面色蒼白泛灰,白汎灰忙著替老人家推拿揉搓,邊低聲道:“水老可認得方敬玉嗎?” 連吸幾口大氣,玉匠水連天燈光下細看幾眼,一聲呵呵苦笑,道:“小夥子呀可是你!” 方敬玉點頭,道:“兩月不見,想不到這次幾乎看不到你老了!” 伸出指頭指向外面,水連天道:“你知道他們是哪裡來的呀?” 方敬玉道:“他們是天水黃衣社的人,水老,你受苦了!” 水連天搖頭嘆息一聲,道:“年輕人呀,你可是知道我老人家呀,一生從來不與人爭,只是伸手向蒼天要,可是這些人卻向我老人家下毒手,真令人寒心吶!”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屋外勞愛叱道:“姓關的,我不殺你,那是我要藉你的口去對你那黑心老爹傳句話,想要玉王玉後,那得各憑本事。” 關豹怒道:“姓勞的,你今不殺我以後必定後悔。” 勞愛淡然道:“那是我的事,何用你這殘廢之人操心事!” 曲二妹子早把她自己已斷腕的傷處包紮,這時忙走近關豹,道:“我們走吧,報仇雪恨擱在心頭,掛在嘴皮子上管屁用,走!” 關豹狠狠的瞪了勞愛一眼,只得彈起左腳一手扶著曲二妹子,一蹦一跳的往龍舌溝口走去,看情形他們的那種走法大概趕到槐山鎮也該是天亮了。 勞愛這時收劍入鞘走入屋裡,見水老丈跌坐在一張破板床上,仍然露出十分痛苦的樣子。 再看看這間草屋,只見除了一張破木床外,床上僅有一張舊棉被,一張方桌兩張椅子,靠牆邊還有個小灶台,鍋碗勺子還有門外那支木桶,光景是相當簡陋了。 方敬玉這時對水連天道:“水爺爺,這便是我的主人,如今我在她手下做事情,她人挺好的。” 水連天望望勞愛點點頭,道:“姑娘,你是做什麼營生呀?” 勞愛道:“長安城我有個京廣百貨店。” 水連天又點點頭道:“正當買賣,很好!” 方敬玉道: “水爺爺,趕著天明我們送你老回槐山吧!” 不料水連天道:“不,趕明天我領你們去個地方。” 勞愛望望方敬玉道:“我只想問水老幾個問題,不知現在問方不方便?” 水連天不等方敬玉問,立刻喘息地道:“從午時到現在,剛才那幾個凶漢把我盡往水桶悶,倒是喝了不少水,如今實在頭暈目眩還有些餓,何不等到帶二位去了那地方以後,你們想知道什麼再問也不遲呀!” 勞愛一聽,忙對方敬玉道:“我在此陪水老,你快去找到馬匹,我那鞍袋還有吃的,你去取來吧!” 方敬玉一聽,立刻點頭走出草屋趕往溝口去了。 方敬玉一走,水連天這才又把勞愛看了又看,道:“姑娘,你剛才的手段好嚇人呀!” 水連天當然說的是勞愛殺死四名黃衣社人的事。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那種情況下,我不殺他們便會被他們得逞,痛施殺手也是被逼的呀!” 點點頭,水連天道:“我知道,因為你也只是要他們自斷一指,是他們向你施狠的,這怨不得你!” 勞愛走近前去輕拍著水連天肩頭,道:“只等把吃的東西取來,水老先吃個飽,能回答我的幾個問題最好,否則只等明日了。” 水連天點點頭,立刻便閉起眼睛來 勞愛緩緩走出草屋,月光下望向這條大山溝,只見一片銀星點點,知道是溝中山溪反映的。但卻也稱得上是奇景了。 往高處看,濛濛中一片黑暗,似窮水卻非惡水,層巒疊嶂,夜色中望去更見光怪陸離,然而,這裡卻是出產寶玉的好地方,真是叫人難以相信。 不旋踵間,只見方敬玉手提袋走來。 方敬玉見勞愛在屋外面觀望,忙上前道:“出谷時候看到姓關的與那女子,等我迴轉,他們尚未走出一半路呢!” 勞愛道:“他們可看到你了?” 搖搖頭,方敬玉道:“我離他們遠,應該不會看見我的。” 二人一齊又走進草屋裡,不料草屋裡已不見水連天。 勞愛大驚,道:“我不信,我在屋子外面守著,從未見任何動靜,他怎麼會消失不見呢?” 方敬玉放下袋子忙著四下找,邊高聲道:“水爺爺,水爺爺,我給你拿來吃的了,你在哪兒?” 屋子不大,一目了然,哪裡有水連天人影? 走出屋子,勞愛與方敬玉二人分頭去找。 那勞愛急急的騰躍在荒草亂石崖間,卻哪裡能找得到水連天! 方敬玉這時才覺得,“玉匠”水連天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勞愛也走回草屋來了! 二人似是十分失望的樣子! 方敬玉張口想說什麼,但話到口邊未說出來……而勞愛呢? 勞愛雙眉打結正思忖著 |
第19章 拾玉老人
勞愛坐在一張破椅子上低頭沉思不語 方敬玉自言自語,道:“老人家會到什麼地方呢?他不可能離開此地呀!” 兩人一陣沉默後,勞愛道:“一個真正孱弱的老人,不可能具有如此身手的,難道這老人他……方敬玉一驚,道:“當家的 ”話未說完,勞愛忙以手阻止,低聲道:“暫時稱我東家。” 方敬玉立時明白,忙又改口道:“當家的意思是水老人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輕點著頭,勞愛道:“如果我推測的不錯,他老人家必就是位高人。” 方敬玉迷惑不解的道:“我們槐山人從來沒聽說過‘鑑玉老祖’是一位武功奇高的能人!” 勞愛一笑,道:“一位真正能人是不會輕易被人識破的,而水老又是弄玉高手,一般人只注意到他在玉上造詣,往往便忽略了他在武功方面的成就。” 方敬玉點點頭,道:“水爺爺向來只活動在這龍舌溝,獨來獨往又是月夜中,自然認識他的人便不清楚他還會武功了。” 勞愛又是一陣思忖,道:“令我不解的是水老既會武功,他為什麼還要聽任那姓關的小子折騰?” 方敬玉道:“所以屬下十分迷惘。” 勞愛這時對方敬玉道:“我們折騰這一陣,我也覺得有些餓了。” 方敬玉忙把袋中吃的取出來攤在桌子上。 勞愛撿了一塊醬牛肉邊啃邊道:“今夜我們便在這草屋歇下來,希望水老人家能出面見見,也不虛此行了。” 方敬玉道:“此地找不到,我們去槐山找。” 二人各自吃了些東西,勞愛便先自在床上睡下來。 方敬玉坐在椅子上守著,見勞愛鼻息均勻,顯然已睡著的樣子,不由站起身來走出草屋。 他見草屋前面四個黃衣大漢屍體還在,便立刻拖往附近石堆去把屍體用石塊堆起來。 方敬玉剛剛要回草屋,突然一聲蚊蠅似的聲音傳來:“小夥子,你過來!” 方敬玉一驚,舉目四下望去,月色迷朦中什麼也沒有看見,不由低聲道: “水爺爺,你在哪兒?” 附近聲音還是水連天的,只聽他道:“核桃樹上呀!” 方敬玉抬頭望向一棵兩人合抱大核桃樹,枝葉繁茂中早見水連天在一處三叉枝間向自己招手呢! 方敬玉一笑長身而起三丈高,雙手一攀橫枝,人已落在水連天面前來,笑道: “水爺爺,你怎的在這兒,我拿吃的回來就不見你老人家,我二人還在為水老擔心事呢!” 水連天呵呵笑著,指向草屋,道:“那女娃兒睡著了吧!” 方敬玉點點頭,道:“我們東家是睡著了。” “東家,嗯?”水連天指著方敬玉鼻尖沉聲道:“你還想騙我呀?” 方敬玉一怔,道:“她……她……是……”方敬玉本不會撒謊,如今經水連天這麼一問,顯然已不知所措。 水連天沉聲道:“她明明是青龍會當家的,你說是也不是?” “水爺爺怎麼知道的?” 水連天道:“她也是希望水爺爺多指點她一些迷津的。” 水連天壓低聲音,道:“她就是那個被亂刀劈死在這龍舌溝中那個紅面大漢的女兒了!” 方敬玉點點頭,道:“是的。” 水連天道:“這麼說來,她仍然處心積慮的要為她爹報仇了!” 方敬玉又點點頭,道:“刻骨銘心而又無時無刻不在往此一目標奮進!” 點點頭,水連天道:“此女機智過人,武功不弱,人又長的美,小子呀,你喜不喜歡她?” 方敬玉一愣,道:“她是青龍會魁首當家,我……我又算什麼,小子實在不敢存高攀之心!” 其實方敬玉心中何嘗不想,只是他自知身份地位,不圖妄想而已! 撫髯哈哈一笑,水連天道:“其實我是半猜的。” 方敬玉道:“總得有所根據吧!” 水連天一笑:“那個女娃不是同姓關的小子說過的話嗎?當時那姓關的稱女娃‘姓勞的‘,而你卻說是她的伙計,哼,你小子還是我老人家的小同鄉哦,就幫著外人騙我呀!胺驕從褚惶 鋈壞牡潰骸霸 蠢弦 閻 浪 撬 恕!? 水連天道:“所以我不得不躲起來。” 方敬玉道:“水爺爺,上次找上水爺爺便是受她之托,有許多事情她想在水爺爺面前請教呢!” 水連天道:“二年多前發生在龍舌溝的那件事,我老人家不是已經同你說過了嗎,怎的還找來!” 水連天又道:“不錯,他是青龍會魁首當家,但那是在人前,如是關起門來,她仍然是個女人,天生的女人,誰也改變不了,至於什麼當家魁首,那是人為的,可幹可不幹,你可是聽懂我老人家的話吧!” 方敬玉一笑,道:“且不談這些如何?” 水連天道:“不談這些談什麼?” 方敬玉想了一想,道:“小子想知道一件事情。” 水連天道:“你說:” 方敬玉道:“剛剛姓關的幾人捆了你那麼久,水爺爺為何甘願受活罪還被他們倒吊著把頭往水桶內浸。” 水連天道:“他們逼我要玉王玉后,我沒有,被他們倒吊著如能消消他們的氣,不是瞞好嗎!” 方敬玉想笑未笑出來,遂又問道:“從中午吊到天黑,你老這罪不是受大了?” 水連天呵呵一笑,道:“中間我還睡了個把時辰呢,哈……”方敬玉驚奇的道:“被倒吊著還能入睡呀!” 水連天道:“老朽從二十歲起便有午睡毛病,時辰一到,便是把我老人家泡在水裡,我還是照睡不誤……”他突又哈哈一笑接道:“可笑姓關的幾個蠢才,當時還以為我老人家吃不消昏迷了呢!哈……”方敬玉怔怔的又問:“水爺爺,如果姓關的命人斬斷你老的腳筋呢,當時一個大個子正舉刀要下手呢!”呵呵輕鬆一笑,水連天道:“有你們趕來,還用得著我老人家出手嗎!”方敬玉驚異的道:“如此說來,老爺爺早知道我們來了!” 水連天將髯點頭,道:“知道有人來,但是誰我卻並不知道。” 方敬玉道:“怎知我們會出手救人?” 水連天一笑,道:“難道真有人見死不救?” 於是,方敬玉釋然了 水連天又是一聲笑,道:“告訴水爺爺,你是不是喜歡她?”邊指向草屋。 方敬玉半晌未開口,心中卻在狂跳著。 突聽水連天低吼道:“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我們槐山人不作興這般的扭捏!” 方敬玉遂點點頭,道:“還望水爺爺不要說出去。” 一指頭點在方敬玉額頭上,水連天道:“不說她一輩子也不知道,你小子知道水爺爺為什麼突然躲起來呀?” 方敬玉道:“不就是你老知道她的身份以後才躲起來的?” 水連天嘆的一聲,道:“你狗屁,她是青龍會當家的我便要躲嗎?” 方敬玉傻笑一聲,道:“那是為什麼?” 水連天道:“我老人家要暗中看你二人表情,孤男寡女相處一屋說些什麼,不料你們公而忘私的她卻呼呼睡下了……”附近,突然有聲音傳來,道:“好嘛! 原來你們在樹上閒談起我來了!” 是的,這聲音還是勞愛的。 原來她睡了一陣,睜開眼來找方敬玉,不料草屋內失去方敬玉影子,這才立刻找出屋外,卻正聽到水連天的最後一句話。 方敬玉忙躍下樹來露出一臉的尷尬。 水連天也跳落樹下,笑道:“回屋子裡去,我老人家還真的餓壞了呢!” 三人走入草屋裡,水連天也不客氣,抓起一塊肉便啃,別看他八十高齡,口中尚有大半牙齒未脫落,醬牛肉他一連吃了兩斤多才笑道:“兩頓湊成一頓吃,是吃的多了些,哈……”抹著嘴巴,水連天對勞愛,道:“孩子,你可算得是個有心人了。” 勞愛一愣,方敬玉道:“水爺爺早知當家的身份了。”勞愛雙眉一皺,方敬玉立刻解釋,道:“是水爺爺聽得姓關的說出當家的底細,才……”勞愛這才忙向水連天,道:“不錯,我便是青龍會當家的。” 點點頭,水連天道:“那個被亂刀砍死在龍舌溝的紅面大漢可是你爹!” 勞愛點點頭,道:“不錯。” 水連天道:“兩年多了,我老人家的記憶不差,不過我會儘量滿足你的問題。” 勞愛忙施禮稱謝。 不料水連天突又望著勞愛一笑,道:“不過老朽倒有個條件。” 勞愛道:“不論什麼條件,勞愛全都會答應的。” 水連天撫掌笑道:“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喲!” 勞愛點頭道:“是的,不論你出何種高價……”水連天道:“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老朽必不令你失望!” 勞愛微微一笑,道:“老人家,你請說吧!” 水連天指著方敬玉,道:“我要你嫁給他!” 勞愛還真的頭一回臉紅 那方敬玉手足無措的道:“水爺爺,你……”水連天撫掌哈哈大笑,道:“好,好,此生頭一回見你們這般的兒女作態,哈……” 勞愛望了一眼方敬玉,緩緩低下頭未開口。 水連天收起笑容,道:“怎麼樣,你答應了?” 勞愛仰起頭來,道:“這是你老唯一條件?” 點點頭,水連天道:“不錯。” 再次望向方敬玉,勞愛心中在想,自己的身子早被方敬玉摸過,雖然那是在他替自己裹傷,而自己又被他抱回六盤山,這一切正表示了一個“緣”字,再看這方敬玉也是一表人材,頗有俠義精神,也算是難得人才……心念間,勞愛輕點點頭,道:“好,我答應這門親事,但卻得向家母稟報,而且成婚之日應在我大仇已報之時。” 水連天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撮合一對姻緣,老朽增壽十年,這下子又有得日子好活的了,哈……”方敬玉忙上前拉著勞愛的一雙手,道:“當家的,這會太委屈你了!” 勞愛突然露出從未有過的女兒態,道:“方兄,我沒有這種感覺,也許是緣份吧!” 突見水連天起身道:“走,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方敬玉對水連天如今真是不知如何感謝才是,聞言忙一伸手,攔住道:“三更天了,水爺爺先歇著,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吧!” 水連天搖頭,道:“我不累,快跟我來吧!” 勞愛與方敬玉二人忙跟著水連天步出草屋外。 那水連天一走出來,只見他雙肩抖動中,人已撲向龍舌溝底筆直的往對面峭壁邊撲去 龍舌溝底寬約一里,溝底盡是渾圓石頭一灘灘的清水,然而水連天行走上面宛如平地般的雙腿緊盤如飛,方敬玉與勞愛二人施盡全力也才勉強跟上。 那方敬玉還不時的踩在水中,激起一溜水花來。 三人撲到峭崖下,月色中水連天回頭對勞愛二人道:“老夫一生嗜愛寶玉幾欲發狂,可說視玉如生命,難得今日我老人家興致高,又為你的一片孝心感動,這才領你們來我的藏玉洞一觀。”說著伸手往峭壁上指去。 方敬玉驚異地道:“水爺爺,槐山誰都知道你老以拾玉賣玉為生呀,怎的你老還有這麼一處藏玉洞?” 嘿嘿冷笑一聲,水連天道:“我老人家所賣的玉全都十分庸俗,稱不上什麼寶玉之流,說得明確些,只是換個肚皮不餓,而真正的寶玉打死我也不賣。” 勞愛忙笑道:“既是水老視若珍寶又愛如生命,我們還是不著的為是,再說我的時辰不多,幾個問題問清楚以後,我們還得立刻趕回六盤山呢!” 水連天笑道:“別急別急,入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方敬玉也道:“君子不奪人之所好,我們還是回草屋去吧!” 水連天沉聲道:“你小子怎的不開竅,想想看,我老人家把你二人撮合成了夫妻,難道不送件禮物給你們,那我這把年紀不是白白活了!”說著,又對勞愛道:“隨老夫上去,你們隨自己喜歡,想要什麼,但是每人只能取一件!” 勞愛搖頭,道:“不,我二人不能上去,老人家若定要送我二人各一件,還請你老自己取來,我們在下面等著。” 方敬玉也道:“是呀!哪有禮物挑撿的。” 忽的哈哈一聲笑,水連天道:“總算老夫未曾看錯人,你們且在下面等著吧!”說完只見他雙臂交互揮動不斷,人已攀崖而上,剎時間他已上躍三十多丈,一個旋身間便消失在峭壁間不見。 看看水連天的輕功,勞愛對方敬玉道:“此老輕功與我師龍師太不相上下。” 方敬玉道:“今日才知這位‘鑑玉老人’竟還是能人,太令人難以相信了。” 勞愛道:“希望我要知道的問題,水老能給予我滿意答案。” 方敬玉點頭,道:“看此情形,他必然會的。” 勞愛又道:“我曾叫‘八爪神偷’伍大海來到槐山,探聽那年槐山人慶賀玉王后出世時候,是否有中原其他人物在這槐山出現,探聽的結果是‘有’我希望老人家能認出這些人來。” 方敬玉道:“其實我們已知道有那狼山風家寨的風雷了,只要捉住姓風的,就不怕別的人找不出。” 二人正在崖下交談呢,峭崖上,水連天已衣袂抖閃中一瀉而落下峭崖來。 方敬玉與勞愛二人忙迎上前去。 水連天卻一揮手,笑道:“回草屋去吧!”說著當先向對岸旁身躍去。 三人又回草屋內,水連天湊近燈光猛的一攤右手,只見華光成絲,閃閃如同旭日彩芒。 勞愛驚異的嘆道:“天藍寶鑽?” 水連天得意至極,但卻搖搖頭,道:“這是玉精,而非寶鑽。” 方敬玉訝異的道:“玉精?難道玉還能成精?” 水連天道:“怎的不能?世上萬物達到極至便會成精。”說著伸手把兩顆玉精分別拿在姆食二指間,又道:“形狀相似而有稜,大小如一似夫妻,所以我老人家稱這對玉精為牛郎織女,這可是不經人工,不加俗手磨琢,全是天成,我把它送給你二人,算是老朽一番心意了。” 勞愛與方敬玉二人接過玉精,只見這玉精不過鴿蛋大小而稍呈扁平,五個稜角十分自然,近著燈光,只見華光四射,而玉精內部也似有另一種毫光閃動著,十分好看。 望著勞愛,水連天道:“收了老朽的禮物,你便是這小子的如意夫人了,哈……你總不會再反悔吧!” 勞愛當然聽出水老話中含義 那顯然是她自動退掉宇文長江的婚約,現在說來反倒引起三人宛而一笑了。 方敬玉收起玉精,忙拉住勞愛,二人上前向水連天施禮,那方敬玉果真感動得淚水也流下來,道:“小子何人,竟蒙水爺爺如此厚愛,此生不知如何報答這種恩情於萬一了。” 勞愛也道:“只等了卻心願,必請水老喝這杯喜酒。” 水連天哈哈大笑,道:“好,今日我老人家真是痛快,哈……”勞愛也收起玉精,這才在水老一邊坐下來,道:“我可以問老人家問題了吧?” 水連天點頭,道:“你問吧!” 勞愛道:“在我請問之先,我想聽聽那夜你老所見的情景。” 方敬玉道:“當家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了呀!” 不料一旁的水連天沉聲道:“小子呀!你該改變一下稱呼,也好培養你二人之間的感情呀!” 方敬玉愣愣然,道:“改變什麼稱呼?” 水連天呵呵一笑,道:“那得看你小子的了,比方說,你嘴巴甜的話便叫她一聲親愛的,普通一點的稱呼便叫一聲妹妹什麼的。”他一頓指著方敬玉鼻尖又道:“別忘了,你們已是夫妻,所差的只是拜個天地的儀式罷了。” 方敬玉道:“稱當家的也沒錯呀!” 冷哼一聲,水連天道:“大男人稱老婆為當家的成何體統!” 勞愛反倒笑道:“總得慢慢改呀!” 水連天道:“現在就開始改。” 方敬玉赧然一笑,道:“好,往後談公事,她還是當家的,私底下她便是我方敬玉的賢妹。” 水連天指著勞愛對方敬玉道:“那就叫上一聲吧!” 方敬玉望望勞愛,道:“賢妹 ” 梨渦隱又現,勞愛輕點著頭。 水連天撫掌笑道:“好,好,現在你二人且坐下來,暫聽我再把那兒發生的事情說一遍 ”方敬玉把椅子拉近勞愛,二人並肩坐在水連天面前,四目直視床沿上坐的老人 “鑑玉老祖”水連天。 於是 - 那是個月圓之夜。 月圓人更圓,因為槐山地方的人們將以一對玉王玉后上呈他們的王爺,這是大事,槐山人要大戲唱三日熱鬧一番,然後派人進都城獻寶,卻不料這消息被人傳出去,便在第三天晚上,人們正高抬著那對鵝蛋般大的一對渾圓而又晶瑩剔透的寶玉遊行中,突然一人趁著街道兩邊的人們燃放鞭炮聲中從空而下落在寶玉的紙盤架子上,只伸手一撈,立刻騰空上屋,消失在夜色裡 當時這可嚇壞了槐山鎮上人,也有幾個會武功的忙追出去,可是那人十分了得,早走得無影無蹤。 就在那人搶玉的時候,火砲下燈光中,有人看到是個虯髯紅面大漢,約摸五十來歲年紀。 不料那虯髯大漢去未多久,忽又來了一批人,槐山全不識這些人物,只見混亂中來人聽說玉王玉后被人搶去,一問來人去向,立刻向那紅面大漢方向追撲過去。 那晚原是個圓月裡,紅面大漢搶得寶玉,匆匆的卻來到了龍舌溝! 他為什麼到龍舌溝,誰也弄不懂。 哪曉得他才進入龍舌溝,後面便見七個凶漢撲進來,當時老朽便在溝口不遠的斷崖下矮樹後,只見這七個大漢一路散開,扇形的往溝中包抄過去,這些人全都蒙著面,從他們的行動上看顯然皆都是高手之流。 遠處,我見那大漢被七個蒙面人包圍在一灘淺水處,好像我曾聽到一人狂吼著:“獨樂樂是私,眾樂樂才是義,姓勞的,你自信是我七人之敵手?” 那紅面大漢虎吼一聲罵道:“媽的,什麼情什麼義,卻全都***狗屁,姓勞的今日總算看清你們這些黑心狼的真面目了。” 也不知有人說了一句什麼話,突然那姓勞的狂叫道:“要東西?那得先放倒勞大爺。” 這時那姓勞的紅面大漢右手鬼頭砍刀,左手一把怪刀,於是那七人立刻向姓勞的狂殺起來! 雙方邊殺邊向山崖邊移動,我也掩著身子接近,本來,我是想出手相助的,只是我聽得雙方全是來搶寶玉的,自然覺得這些人全不是好人,就看他們殺個兩敗俱傷,這世上少了這種人不是太平多了嗎? 卻不料姓勞的紅面大漢只一接近山崖,立刻騰空而起,直往山崖上躍去。 眼看他已上升數丈,突見數點寒星直射騰空中的紅面大漢,就聽得悶哼一聲,那紅面大漢一路又滑跌下來。 於是,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七個蒙面大漢立刻圍著這姓勞的。 姓勞的可真有種,他單膝跪地,雙手握刀,厲烈無比的閉口不言,任那七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他就是滿面不屑的怒視著。 於是,又是一陣圍殺中,姓勞的在雙手兵刃被劈落地上後,竟盤膝坐在山崖邊雙目緊閉不再抵擋。 這時有人伸手在那姓勞的身上摸去,不料姓勞的雙肩晃動,雙肘交頂,直把那人撞跌在一丈外。 那人爬起來破口大罵,奮起手中潑風砍刀殺去,當場把姓勞的砍翻在地。 於是另外幾人也怒極的揮刀砍去,他們以為只要殺了姓勞的,再下手奪寶玉,不料姓勞的已是奄奄一息了,他們才發現寶玉根本不在姓勞的身上,一時他們又要施救姓勞的,為的是想從姓勞的口中問出寶玉藏於何處。 一陣折騰後,姓勞的似是死掉了,七人正感失望,不料暗中又出現一人,那人對七個蒙面人也不知說了些什麼,七個蒙面人立刻便往龍舌溝外面撲過去 說也奇怪,那後來出現的人,竟然會在姓勞的身子摸了一陣,他似是十分高興的把件東西塞入懷中,然後把姓勞的屍體背出龍舌溝拖上一輛馬車走了。 一口氣,水連天把那晚龍舌溝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方敬玉發現燈草蕊應該撥長些,燈快熄滅了。 於是他伸手去撥弄燈草,邊望向勞愛。 而勞愛的美眸視向草屋外,半晌她未開口,仿佛她也在那晚出現在龍舌溝。 沉靜中有著窒息,水連天喘了幾口大氣,道:“孩子,你可以問了!” 勞愛突然道:“姓關的今夜為何找上你老人家?” 水連天冷哼一聲,道:“也不知哪個壞東西說老夫畢生精神全花在這龍舌溝,姓關的懷疑我老人家得了玉王玉后,這才暗中摸進龍舌溝軟硬兼施的要我交出那對誰見也愛的寶玉。” 勞愛雙目一亮,旋即淡然一笑,道:“憑老人家武功,打發那姓關的幾人應不會有太大問題,何以 ”水連天呵呵一笑,道:“單只他們幾人,老夫自是不會放在心上,但這些人的後面尚有不少人,天水黃衣社的‘黑駱駝’關雄,他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我又何必把他惹來這龍舌溝?倒不如我老人家受點活罪,打消他們再來找麻煩的念頭,如此豈非更好!” 勞愛道:“可惜我們傷了他兒子,只怕姓關的更不會善罷干休,不定還會找來呢!” 哈哈一笑,水連天道:“你錯了,姓關的如果要找,只怕也是找上你六盤山,不過我老人家猜想,你廢了他的寶貝兒子,他可能就不會不找你一拼了。” 冷冷一笑,勞愛道:“西北道上,六盤山青龍會又怕誰來著!” 勞愛又問:“我只想知道那最後把我爹拖出龍舌溝的人,這人是誰?他為什麼把人放在車上就走了?” 水連天道:“我只能猜那人是個老者,別的便不清楚了。” 勞愛心想,如果再問下去,只怕所得到的還是那不清楚三個字。 輕聲一嘆,勞愛道:“看情形老人家已把要說的全說了!” 水連天道:“實際情形也是如此。” 勞愛突又問:“這以後那玉王玉后再未出世了?” 猛力點著頭,水連天又道:“寶物出世原本是一片祥和,卻不料引來一場血腥廝殺,只怕上天早又把寶物收回了!” 勞愛面無表情的直視著龍舌溝。 龍舌溝一片灰暗。 啊!月兒已下山了。 勞愛站起身來,對方敬玉道:“方兄,留些銀子給老人家,也算我們對老人家一點謝意!” 方敬玉忙自袋中取出銀子百兩放在桌面上,道:“水爺爺,這點銀子不成敬意。” 水連天也不言謝,撫髯一笑,道:“算是謝媒金吧!” 勞愛一笑,道:“也許有一天我二人跟老人家上得對面山崖上瞻仰你老的珍藏寶玉。” 水連天聽得勞愛的話,立刻眉飛色舞的道:“只等那一天到來 嗯!我是說你們已結為夫妻時候,我必帶你們看看什麼才叫寶玉。” 於是勞愛起身與方敬玉二人走出草屋。 水連天送二人到草屋外,笑笑道:“美人如玉劍如虹,英雄攜美走天涯,但願你二人共為武林寫出一段佳話,哈……”方敬玉望著水連天深施一禮,道: “水爺爺,槐山你是我方敬玉最親的人了。” 勞愛也一笑施一禮。 水連天道:“你們上路吧,老夫還得掩門睡覺呢!” 水連天撮合成勞愛與方敬玉一對,這原本是他的本性,一個愛玉的人,總想把這塊玉雕琢得完美無缺而又十全十美,今日他見這勞愛與方敬玉二人,不但充滿俠義心腸,而且也如玉般的美。 天下似這種再也適合不過的一對,若不使之結合,便如同一塊不完美的玉,那是頗有暴殄天物的意味! 實際上,在勞愛的心中,她早已把方敬玉當成了心上人,如今經水老一說,也只是水到渠成罷了。 現在 勞愛與方敬玉二人手挽手的走出了龍舌溝。 勞愛不時的望望方敬玉,卻發現方敬玉也正在看自己,不由得淺淺的,也是甜甜的一笑……於是,方敬玉便在勞愛的一笑鼓勵中,早舒展猿臂把勞愛摟入懷裡。 二人便這麼擠擠蹭蹭的踩著石頭走出龍舌溝。 而東方,現在似已剝白。 大地上已開始落下今年第一次的寒霜。 方敬玉低聲對勞愛道:“愛妹,你等等,我去把馬拉出林子來。” 勞愛輕點著頭,抿嘴一笑。 方敬玉果真是人有精神馬又歡,不旋踵間,便見他一手牽著勞愛棗騮馬奔馳過來。 那方敬玉一到勞愛面前,自己立刻跳下馬來,伸手扶著勞愛上馬,憐愛之情,溢於言表! 勞愛回報個甜甜的笑,翻身上馬,道:“方兄,我們先馳出一段路再找地方歇息,可好?” 方敬玉道:“愛妹的話正合我意。”說著也上得馬來。 山道上,但見雙騎並馳,已不見來時候方敬玉誠惶誠恐的跟在勞愛馬後侍候了。 二人馳出二十歲裡路程,勞愛忽然笑起來……方敬玉笑道:“愛妹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來了?” 勞愛道:“我在笑那水老人家,哈……”方敬玉一驚,以為勞愛只是玩笑一句呢。 勞愛見方敬玉表情,這才收起笑容,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那玉王玉后必被水老得去了。” 方敬玉搖頭道:“怎麼可能?” 勞愛道:“十分總有七八分可能。” 方敬玉一笑,道:“愛妹必有根據!”他見勞愛說出玉王玉后之事,心中大是寬慰不少。 勞愛把坐騎攏近方敬玉,她緩緩的道:“方兄,那晚上的一切應該全被水老看到了吧……”方敬玉道:“按理應是看到了。” 勞愛又道:“我爹在進入龍舌溝以後,見七條人影向他撲去,一時間怕玉王玉后被來人搶去,他在匆忙之下必是順勢將寶玉塞入哪個石洞下面去了,如此行動,後面七人沒有察覺,但卻瞞不了水老。” 方敬玉點頭,道:“有此可能。” 勞愛道:“即算水老沒看見,但在一眾人走後,水老憑他尋玉經驗也會輕易的找到那玉王玉后的。” 方敬玉再次點頭,道:“愛妹分析的十分有理。”他想了一下又道:“只是……只是……”勞愛笑道:“方兄可是說水老為何還會邀我們去他的藏玉處是吧!” 方敬玉點頭道:“是啊!如果他已得到寶玉,便不會邀我們了。” 勞愛道:“這就是水老高明的地方,他絕對把那一對寶玉收藏的嚴,也許就不會在那崖上面洞內,他在邀了我們以後,便可以令我們不會懷疑到玉王玉后在他的手中了。” 哈哈一笑,方敬玉道:“水爺爺高招,卻仍然被我的愛妹識破,哈……”勞愛伸手在方敬玉臂上擰了一把,也笑開懷了! |
第20章 泥中冒出蓮花來
勞愛與方敬玉雙騎奔馳在黃土大道上,那勞愛的傷已愈,如今又有方敬玉的關愛備至,心中立刻充滿人生希望與樂趣,不似過去那種一心只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手法,看是在振興青龍會,實則追殺害死老父的兇手而奮鬥不懈。 含笑望著並肩雙馳的方敬玉,勞愛道:“我們尚有一日馬程便回到青龍會了。” 方敬玉笑道:“愛妹回去以後,準備如何對狼山風家寨下手?” 勞愛道:“約摸著祈老八三人會把狼山驚擾得雞犬不寧,我們趕回去,正好可以一舉殺上狼山。” 方敬玉道:“應該逼使風雷說出另外七人是誰才對。” 勞愛道:“當然,我會親自對付姓風的這個回子。” 方敬玉道:“我以為我二人應該先將我師父的‘降魔劍法’學會以後,姓風的便不難收拾!” 勞愛一笑,道:“我二人已學了一半,再說那夜若只是姓風的一人,我早把他撂倒在飛鼠崖上了。” 勞愛的這話不錯,因為風雷那晚約了淡雲與成浩二人,這二人在道上堪稱一流,勞愛以一敵三自是不容易了。 這時勞愛指著前面高山,道:“過了那座高山便快到六盤山了。” 方敬玉點頭,道:“我知道那高山背面有個雙岔口,正午可以趕到那裡,我記得雙岔口有家野店正好可以打個尖。” 勞愛道:“今日我很高興,打尖時候我陪方兄喝一杯!” 方敬玉伸手拉了一下勞愛,笑道:“愛妹,我突然覺得我方敬玉才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也是最快樂的人。” 勞愛回眸一笑,道:“方兄 ”羞赧的低下頭。 別以為勞愛玩刀動劍,這種女子在情愛方面反而執著,但動情,何異火山爆發,比之閨閣女子扭怩作態,可又是另一番誘人滋味了。 現在 遠處一片榆樹。 榆樹是沿著一大片生草場栽種,而且種得十分整齊。 總有那麼十幾二十匹馬正拴在這些榆樹下面,有的刨蹄低頭啃草,有幾匹跌臥草地上,嗯!尚有几匹口吐白沫,光景是剛剛馳過長途。 迎西,那個十分高大的草房子,不!是半草半瓦屋,因為沿著房脊與四邊放了青黑色的大瓦片。 大房子後面的橫排草房上面正在冒煙,而前面的大房子那個兩扇大木門卻關得緊,連兩邊四扇大窗也關著,場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勞愛與方敬玉二人,從官道上趕到這大片草場上時候,望著這些馬匹,勞愛柳眉一豎,對方敬玉道:“人呢!” 方敬玉遙望對面那個大房子,大門簷下那塊“陳記”招牌在晃盪,不由低聲對勞愛道:“奇怪……這時候正是吃中飯時候,這家陳家野店門怎的關著!” 兩匹馬已到了店門外,勞愛與方敬玉各自把馬拴牢在橫桿上,手拎著劍並肩走上台階。 只走了兩步,方敬玉正要伸手拍門,卻被勞愛一把拉住他手,示意他等等。 方敬玉指指房頂,勞愛搖搖頭自己又走下台階,大房子一側,他突的騰身而起人已落在大房上面,隔著屋脊望向大房後面,只見幾個店夥計擠坐在爐房屋簷下一個個愁眉苦臉,有個藍大褂中年人正自在那兒來回蹀踱,不時的望向大屋子欸聲一嘆! 勞愛看這光景,立刻又躍下大房子來,幾個騰躍,她已到了榆樹下面的馬匹前面。 方敬玉一見忙也走過去,只見勞愛在那些馬匹上面一陣仔細找尋……終於,她冷笑了 方敬玉忙低聲問:“愛妹可是發覺什麼了?” 勞愛指著一具馬鞍,道:“方兄你來看。” 方敬玉湊近望去仔細看,勞愛又道:“方兄,這是天水黃衣社的標記,一件黃色上衣衫。” 方敬玉又看別的馬鞍,皆同樣在馬鞍左下角刻著同一標幟,不由得望著大房子,道:“大房子內必然全是黃衣社的人了。” 勞愛冷冷道:“而且也是衝著我來的!” 方敬玉道:“不,是衝著我二人來的。” 勞愛道:“姓關的那個小子行動可真夠快的,只比我們早走一天,黃衣社的人便攔住我們的去路了。” 方敬玉哼一聲,道:“正好在這些黃衣社人身上試試我二人練的‘降魔劍法’,你看如何?” 勞愛一笑,緊一緊手中長劍,立刻與方敬玉並肩大步直到大房子階前站定。 方敬玉在勞愛示意下,吭聲叫道: “店家,店家呢!” “陳記”野店內沒聲音,都是一陣腳步聲走動。 方敬玉忽的哈哈一笑,道:“黃衣社的哥們,別縮起脖子當王八了,出來吧!” “嘩啦”一聲響動,“陳記”的那兩扇舊板門被拉開來,當先舉步走出來的竟是四名舉著鋼叉大漢。 這四人一經出現,立刻分由兩邊躍下台階,剎時便把勞愛二人退路堵祝勞愛冷笑一聲,舉目望向門內,只見一個鐵塔似的大漢雙臂箕張雙手分別按在面前的桌子兩邊,金剛怒目、齜牙咧嘴,一雙銅鈴眼宛如兩只巨蛙,直視向門外台階下面的勞愛與方敬玉二人發出沙啞的嘿嘿冷笑……不錯,這人便是天水黃衣社魁首,“黑駱駝”關雄。 一旁有個女子,光景可不正是那關豹的相好曲二妹子,她新傷未愈,痛疼仍在,左腕纏著白布,俏而又俏的面上罩著一層寒霜。 曲二妹子指著門外對關雄道:“關伯,就是這兩個狗男女!” 關雄突然沉喝道:“姓勞的臭女人,原來你已有了姘頭,怪不得你不嫁給宇文山的兒子。” 勞愛咬牙道:“一方梟雄卻是滿口胡說八道。” 關雄冷笑一聲,道:“怎的不進來?” 勞愛淡然一笑,道:“姓關的,玩姦施詐別在本姑娘面前賣弄,再說這屋子裡動手不如外面來得寬敞,何況砸壞人家東西是你賠我賠?出來吧姓關的。” 雙掌一按方桌,關雄弓腰彈身,“呼”的一聲人已自桌面上平飛到大門邊。 大敞步的走到台階前,關雄戟指勞愛喝罵道:“**養的,你為何下毒手廢了我兒子一腿!說!” 勞愛冷冷道:“我沒有殺了他算是夠便宜他了。” 關雄大怒,道:“我操,同你爹比起來果然青出於藍勝於藍,那日在尚武山莊,我就瞧你不順眼,若非宇文兄辦喜宴,關大爺當時就教訓你了。” 勞愛嘴角一撩,嗤之以鼻的道:“幸虧你當時未出來,否則只怕嚇唬不成反倒被人教訓!” 關雄沉聲喝道:“臭丫頭,今日叫你走不出陳家野店的草場!” 勞愛淡然一笑,道:“那得把你姓關的道行毫不保留的全施出來,否則,不定是你姓關的回不了天水!” 關雄突的暴伸右手,道:“刀來!” 便在他的喝叫聲中,早見一個大黑漢子雙手捧著一把奇形怪刀,似月牙又似板斧的刃芒泛青,刀把是斜狀足有尺半長,送在關雄手上。 怪刀在手,關雄道:“江湖例律,血債血還!” 嘿然一聲,勞愛道:“這句話應是出自他人之口,如今你姓關的口中說出來,倒是令人有噴飯之感!” 關雄當然不明白勞愛說的是勞壯被殺事情,聞言怒罵道:“你別在關大爺面前囂張,勞愛,我今一定要割裂你,一點一點的寸寸割,我要看看你輾轉哀號求饒的模樣,我要你翻滾在血灘裡……”“呸”的一聲,勞愛道:“成!只要你姓關的有那種能耐,但只怕未必!” “呱嘟呱嘟”的喉結傳來,關雄沉聲道:“大雁堡、長青門,江湖上你在把自己欲塑造成一個大大女魔頭?呸! 江湖上還輪不到你這臭丫頭呼風喚雨,飛鼠崖上你已逃過一劫,但姓勞的,你不會再有那種好運了,也許便是現在 “勞愛接著道:“現在一樣,姓關的,你帶來不少人馬,又何必盡在一旁吒唬個沒完沒了?是單打獨鬥還是群上,勞愛全接著了。” 頭猛的一偏,關雄望向方敬玉沉聲道:“青龍會什麼時候出了你這麼個小白臉?” 方敬玉冷然道:“關雄,你可是覺得自己黑得像頭豬而怨天尤人了?” 關雄最忌別人罵他生的黑,如今方敬玉竟說自己黑如豬,不由怒罵道:“媽的,關大爺想起來了,傳說飛鼠崖一戰,半路殺出個年輕小白臉,我的兒,八成便是你這小王八蛋了。” 方敬玉面色一寒,道:“黑狗熊,你的消息可真靈通,不錯正是方大少爺。” 關雄忽的一聲冷笑,道:“怪不得你二人如今糖人似的一路黏唬扭拉著趕路在一起,原來你小子已是姓勞的丫頭入幕之賓了,嘿……”關雄這麼一說,勞愛心中立時明白,路上已被關雄派出的人看到了。 心念及此,勞愛冷冷道:“關雄,盡耍嘴皮子何用,倒是有件事情不知你有沒有膽量坦白說出來。” 關雄正要揮手圍殺,聞言怒道:“什麼事?” 勞愛道:“西涼槐山玉王玉后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而又派你的寶貝兒子找上一個垂死老人下毒手?” 關雄一聲怒罵,道:“好個瘋女人,難道你也是為那玉王玉后之事而去那槐山?” 勞愛搖頭,道: “寶玉不擋飢,青龍會只要銀子糧食,這些你姓關的應該知道的。” 關雄道:“既不為寶玉,你為何遠去槐山?” 方敬玉道:“方某便是槐山人,回鄉探親不可以?” 關雄一怔語結 勞愛道:“姓關的,玉王玉后消失兩年多,你為何這時候派你兒子找上槐山,說!” 關雄冷哼一聲,道:“你那如狼似虎的老爹因寶玉亡魂以後,玉王玉后之事是沉寂一陣子,可是你該明白一件事……”勞愛道:“什麼事?” 關雄道:“是寶皆有主,似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寶玉,總不能叫它永遠淹沒在荒山野谷中吧,是以不少人還打著如意算盤,關大爺只不過比之他們早一步行動罷了。” 勞愛平淡的道:“只可惜寶玉尚未得著,先弄得兒子成殘!哼!” 一旁的方敬玉還要開口,不料關雄身邊的曲二妹子早尖聲叫道:“關伯,你何必同這兩個小子說個沒完沒了的,殺了他二人我們及早回天水呀!” 關雄那黑面上的銅鈴眼忽的炯炯然似要噴火般的巨靈掌一揮,高聲道:“圍起來!殺!” 便在他的恐吼中,人影交錯飛撲,二十名黃衣大漢,叉刀並舉,自四面八方向勞愛與方敬玉二人撲殺而上! 關雄與曲二妹子高高的站在台階上,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樣子面對現場! 勞愛早在關雄的“殺”字出口,便已狂風般猛然向後倒旋而去,就在她身形以快得無可言喻的勢子翻出之時,暴閃的劍芒已有如漫空烏雲蓋壓下驀然射掠而出的千百條奪目蛇電,那般凌厲得挾著山崩地裂的威煞之氣猝斬而去,有如萬條金蛇躍空飛舞交錯,足以弄得任何武林高手為之神移而目眩! 六個持著刀與叉的黃衣人俱不由得感到一大片怒濤般的壓力,漫天倒海般排湧而來,刃峰劈空的刺耳聲宛欲穿透人們的耳膜,六名似是黃衣社的高手,竟沒有一個能盡情把手上家夥施出來而相皆如爆開一堆碎石四下掠開! 勞愛一招逼退六般兵刃,決不容情的飛掠而上,長劍氣勢如虹,以她那快得匪夷所思的劍勢,映入人瞳的便不是一道道逼人劍影,而全然成了匹練似的寒光,六名黃衣社仁兄東閃西躍,一時間哪裡還有招架之功?模樣兒好不狼狽! 台階上的關雄氣得暴喝一聲,右手怪刀向上斜舉,青芒暴閃中,那藍汪汪的束芒斜刺裡砍向勞愛! 貼地平射出去,勞愛的長劍一顫猝翻,“當”的一聲震響,已將配合著關雄刺來的兩把鋼叉一把鋼刀盪開去,不料曲二妹子便在這時揮動手上尖刀,一抹寒光,徑向勞愛背心刺去! 剛剛站地半蹲的身子未動,勞愛卻倏然偏縮半尺,尖刀貼著她的肩頭半寸閃過,勞愛的劍芒已由大變小,“呼”的一聲反削而至! 曲二妹子大吃一驚,慌忙間奮力偏身躬腰,“嗖”的一聲清響,她那只幾乎被劈斷的右小臂上剎時出現條自肘至手掌長逾一尺的血槽,連那纏在腕上的白布也裂開來! “吼”的一聲,曲二妹子陀螺似的打著轉而衝在台階前直喘大氣,她似是慌了手腳,慌著撕開自己衣衫便往傷口處纏起來,血已染了她一身醬紅! 長劍再次射閃起,一陣“叮噹”聲中早把再度襲來的叉與砍刀磕開,火花崩裂中,只見勞愛長劍上下翻刺縱橫,又將剛欲逼近身的四名黃衣大漢迫得急忙退下! 厲吼連連,關雄扭曲著黑臉,斜身疾進,手中怪刀又劈中,怪刀硬似一陣鬥然而起的旋風般卷砍而上! 勞愛斷叱一聲,全身似鬼魅般左右連晃不已,便在這種閃晃中,劍影蛇電般閃溜猝射,“追魂大八式”便倏的施展開來! 關雄的怪刀橫斬暴劈中,突然劍氣逼身,劍勢壓人,條條如絲激盪不已的劍芒,似來自四面八方,那一片孤形似的寒光宛似行雲流水般無孔不入的向身上刺來! 關雄一驚暴退 於是 勞愛的這片寒芒未戢止卻適時的送上三個側面的黃衣大漢身上,只見三股血雨飛灑,一頭兩臂已分不清是誰的,挾著淒厲的哀號聲倒翻在地上! 勞愛連正眼也不看,便仍然馭著那片劍芒衝向身後的四個黃衣大漢身上 只見“當”聲不絕中,刀叉已飛上半空,四個黃衣大漢已瞪眼咧嘴面孔扭曲的挾著血雨尖嚎著倒翻在地上! 關雄瞋欲裂的狂吼著再次撲上:“奶奶的,我要剜你的心,挫你的骨!” 急切的一眸,勞愛發覺方敬玉正同七八個黃衣大漢陷於捨死忘生的拼殺中。 她知道方敬玉的對敵經驗不足,如今面對的個個武功不弱的黃衣社高手,不是高原上伍家祠堂外遇上的狼群,時間一久必然要吃大虧! 嗯!方敬玉的衣衫已破,就不知傷的如何,看他揮劍架式,“追魂劍法”才研習了三五招,他必然是施了好幾遍了,雖然地上已被他放倒三個! 這種意念也只是在她一瞥之後,瞬間產生的。 勞愛這時見關雄再次衝殺而來,一聲冷笑,拔地而起五丈高,半空中她沉聲道:“方兄我們聯手對付這些狗東西!” 方敬玉額頭已見汗水,聞言精神大振,高吭的道:“愛妹,還可以用我們研習的劍法了。” 勞愛未落實地,空中劍芒抖閃不斷中,又見兩個黃衣大漢拋刀摀面狂嘯倒去! 這時勞愛已落在方敬玉身邊來。 關雄一刀劈空,見勞愛舍卻自己而衝入方敬玉的戰圈,忙狂罵一聲,道: “老子看你往哪裡逃!”騰身銜尾追殺而上! 勞愛與方敬玉一旦聯上手,方敬玉似是膽氣更為豪壯,立刻一緊青鋼劍,“降魔劍法”再次施展出來! 如今他已不再有後顧之虞,那“降魔劍法”又是招式辛辣詭異,只一展開來,立見面前幾個黃衣大漢暴閃後退不迭……關雄迎著勞愛剛一招面,面前卻又換成了方敬玉。 那關雄一怔之間,方敬玉的青鋼劍幾乎掃中他的咽喉,大怒之下揮動怪刀砍去! 不料面前人影一閃,勞愛又揮劍向他刺來! 關雄原本是認准對方劍勢揮刀迎上,中途對方一變,忙不迭再變身法招式,如此一來,關雄已處在挨打地位了! 關雄看這情形,又見自己的人躺了一半,不由得吼叫連連,道:“兄弟們,覷準了殺!” 勞愛冷笑一聲,道:“姓關的今日誰的命該絕於此地,這時候你老小子心中該有個數了吧!” 關雄大罵,道:“臭丫頭,你夠狂了!” 趺坐在台階上的曲二妹子已在尖叫道:“關伯,你一定要殺了她呀!” 關雄一咬牙,沉聲對近十名黃衣大漢嚴厲的道:“今日若不撂倒這姓勞的,你們就自絕于陳家野店外,黃衣社你們也別回去了。” 黃衣大漢們全都不約而同的一震之間,立刻大吼連連的圍撲而上! 但這種拼命架式哪裡能抵得勞愛與方敬玉二人的聯手一擊,“降魔劍法” “追魂大八式”全是以辛辣見長,二人這一施展開來,立見刀叉滿天飛中,鮮血又飛騰噴灑一地,剎時間便被二人刺倒五個! 關雄一見,自知今日必然難以討好,暴退一步大叫一聲,道:“都退下!” 也只有四個黃衣大漢未傷著,卻是一個個喘著大氣關雄戟指一地死傷,怒罵道:“姓勞的,這些便是你永遠償還不完的血債!” 淡然一笑,勞愛道:“玩刀的死在刀口上,這原本是正常現象,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也值得你窮吒唬!” 關雄氣得臉色比他的鬍子還黑,道:“姓勞的,你敢同關大爺單挑獨鬥?” 勞愛一笑,道:“關雄,你早該如此,也不會草菅一地黃衣社人命了,看來你並非是個愛護屬下的好樣人物!” 勞愛的話當然含有煽惑性,她要藉此機會先叫關雄難看一番 當然,這也多少含著羞辱。 關雄狂怒的罵道:“我黃衣社皆是不怕死的人物,你最好省省心機,專心同關大爺一拼吧!” 勞愛道:“好,但在未比鬥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關雄怒罵道:“媽的,你可真囉嗦!” 勞愛平靜的道:“這問題我是非問不可!” 關雄沉聲喝道:“有屁快放!” 勞愛瞪目直視向關雄,道:“告訴我,你可是在兩年多以前未奪得龍舌溝出現的玉王玉后以後,最近又舊‘貪’復燃的去找上那個八十老人去?” 不料關雄怒道:“什麼玩意兒,別把你那凶殘的老爹死因扯上關大爺的身上來。” 冷冷一笑,勞愛道:“你沒種,你不敢面對自己的行為坦承一切,你不配當黃衣社魁首,你……”關雄大怒,罵道:“**養的你給大爺住嘴,你那兇狠的老爹‘野龍’勞壯在槐山出事被人圍殺時候,關某正因一票參貨領著門下十二名兄弟在關東,還是回來以後聽人說的,如果你不信,何不去問尚武山莊的宇文莊主去!” 勞愛怔怔的望方敬玉一眼。 方敬玉卻面無表情的望向幾個黃衣大漢。 緩緩的,勞愛這才又道:“為何派你兒子趕往龍舌溝找那八十老人還要那一對玉王玉后?” 關雄咬牙道:“兩年多來,老夫也曾暗中打探,天下至寶,何人不想據為己有,幾次三番才知在龍舌溝有個拾玉老人,聽說這老頭兒長年生活在龍舌溝,經判斷八九不離十的為這老家夥得去了,娘的,偏偏陰錯陽差的遇上你們這兩個該死的東西,不但壞了老夫大事,且傷了我的兒子,姓勞的,這筆帳你是如何的償還吧!” 勞愛半信半疑,聞言也只淡然一笑,道:“姓關的,光景是只準你們殺人,不許他人還手呀!” 關雄跳腳罵道:“好個混帳東西,我兒子找的是那個老頭兒,可並未找上你青龍會,江湖上的規矩總也得有個先來後到之分,你們憑什麼出手攪和黃衣社的買賣!” 側身指著方敬玉對關雄道:“姓關的,你可知道那老人家是他什麼人?” 關雄一愣道:“你想捏造虛假?” 勞愛道:“沒有人捏造虛假,那老人家是我這位方兄的遠房爺爺,他是槐山人,你姓關的如若不信,也可以從他的話音分辨出來。” 關雄濃眉一緊 早又聽得方敬玉用槐山土語,道:“否則二更天我們去龍舌溝做甚?” 關雄嘴巴一陣翕動中,冷哼一聲,道:“江湖一把刀,看誰要得開,不管你們怎麼說,你總是傷了我兒子,黃衣社兄弟又被你們放了血,這筆帳已經是扯不清的了。” 淡然一笑,勞愛道:“江湖一把刀雖快,卻也斬不斷仁義理字來,姓關的,不論你施出什麼招式,青龍會全接下了。” 關雄狂吼一聲:“你好狂!”狂字出口,他的那把怪刀忽上忽下,倏左倏右,破風裂帛似的旋劈而上,他那黑鐵塔似的身體忽縮忽又伸,宛似一片刺目陽光下的烏雲當頭罩向勞愛! 勞愛似已洞悉關雄那種怪刀狂斬中自己不能硬接,她輕煙般一晃而橫偏出一丈,長劍鬥然斜斬,一招“撥雲見日”直向那片黑影中點去! “叮噹”之聲是相連接的,似月牙兒又似板斧的怪刀便在這時翻飛在關雄周身一丈內,刃焰成束中早激起“咻”聲激流不斷,企圖把勞愛圈在他的怪刀下! 於是,勞愛突的長嘯一聲,躍身而起,“追魂大八式”一招“縛龍歸天”,只見她雙手握劍,頭下腳上,筆直的向下面關雄刺去,其快與疾,雖銅牆鐵壁也難擋此一擊! 怪刀上迎,關雄正欲一衝迎上,不料頭上那點寒星似的劍尖已離自己眉心半尺遠! 一驚之下挫地三尺,怪刀回擋中忙迎面向後急躍不迭! “咻”的一聲,勞愛的長劍自關雄面前半尺處疾過,便在關雄拔腿之時,劍芒一閃而帶起血雨點點。 關雄的右腿便在這時候熱血橫溢,長褲撕裂中剎時已染紅一大截藍褲子。 一掙而站定身子,關雄怪刀一揚正待再戰,勞愛已冷冷的道:“姓關的,鐵定你今日是大輸家,嗯!” 關雄怒道:“這點腿傷夫大爺還不在乎,今日鹿死誰手,尚未意料呢!” 勞愛冷笑一聲,道:“好!你再接我一招試試!”話聲中,她卻一拎長劍,竟是“降魔劍法”第一招,那是方敬玉在飛鼠崖懾住風雷的那招,也是當時方敬玉剛領悟出來的一招! 關雄怪刀橫劈暴斬中,突覺奪目的冷芒猝然伸縮閃映,成堆的寒芒激盪而交互相連,令人有跌入寒冽冰窖之感,而急切的揮起怪刀橫阻急攔不迭 然而,勞愛的長劍就是在關雄身前半尺處“蒼龍戲雲”般的倏忽游移不去……吼叫了一聲,關雄拼命倒仰,“呱”的一聲輕裂聲,關雄那纏在腰上的黃帶子已被劍芒挑撕! 一跤跌坐在地上,關雄急切的一個大翻身站起身來回頭看,見勞愛冷靜的站在那兒並未追來,有種氣度非凡的架式望著手上長劍! 關雄一聲長吼,又欲再戰,一旁的曲二妹子早撲上來攔住,叫道:“關伯,忍住點,不要為一時的挫敗氣迷心志,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 關雄當然知道再戰下去也討不到好處,聞言沉聲道:“姓勞的,今日關大爺認栽,黃衣社不會忘記今日這筆血債!” 勞愛淡然一笑,道:“青龍會永遠不懼他人報復,因為青龍會幹的就是這種買賣!” 關雄忽的仰天哈哈狂笑起來,笑聲中有著一股狂野的兇性,道:“好!有你這句狂妄得可以的話,姓關的無話可說,黃衣社與青龍會打從今日起,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曲二妹子扶著關雄,道:“關伯,我們走!” 關雄猛的向四個未受傷的喝道:“把死傷的兄弟全扶上馬,我們立刻回天水。” 四個黃衣大漢惡狠狠的瞪了方敬玉勞愛二人一眼,轉身把死的七人捆扎上馬背,又把傷的包紮後全扶上馬,剎時間走的無影無蹤。 輕喘一口氣,勞愛立刻走近方敬玉面露關懷的撫摸著方敬玉的身子,道: “方兄傷在什麼地方?我來看看!” 方敬玉笑笑,指著大房子道:“進去吧,我傷得不重。” 便在二人剛走近台階前,只見那兩扇大木門“呀”的一聲打開來,一個老頭兒雙手直作揖的道:“姑娘,那些黃衣社的人真厲害,他們一大早就來了,客人全被他們嚇跑,還說一切損失由他們給,不料還是白白吃喝一頓走了!” 勞愛道:“你不會有損失,給我們弄些吃的,完了一切全由我們付帳!” 老者一聽,忙搖手道:“這怎麼可以,他們還要你們的命,怎的反倒要替他們付帳的,說不過去!” 勞愛一笑,道:“也沒有什麼,這就是江湖。” 老者似懂非懂的忙命伙計把吃的端出來。 勞愛從身邊取出些藥來,見方敬玉身上中了一叉,背上一刀只劃破皮,不由為方敬玉慶幸,敷上藥也就沒事了,只是方敬玉的衣褲卻也被尖叉挑破幾處,必得換下方行。 於是,二人匆匆吃過飯又付了帳。 勞愛立刻對方敬玉道:“我們快馬加鞭,今晚便可以赴回青龍會了。” 方敬玉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破衣衫,苦笑道:“只有趕回青龍會了。” 勞愛馬上對方敬玉道:“這次槐山之行,我忽然體會到一件事情來了。” 方敬玉道:“愛妹可願說出來?” 勞愛道:“能狼難敵眾犬,好漢難架人多。” 方敬玉點頭,道:“剛才我以一對眾,直把那‘降魔劍法’所練的五招施了又施,方才勉強抵住,可知愛妹之言不差。” 勞愛道:“我們這次回到青龍會以後便把那‘降魔劍法’勤加研練,我再把‘追魂大八式’也教你學會,以後對於我們便能應付自如了。” 方敬玉一聽大喜,道:“‘降魔追魂’天下無敵!” 勞愛道:“當年我爹率領青龍會,南徵北戰,振興基業,想不到為了奪得那玉王玉后而獨自一人為多人所逞,這便是最好說明。” 方敬玉道:“我想不去長安第一分堂,就在六盤山總堂我二人好生把青龍會發揚光大。” 勞愛道:“不,這是青龍會的事業,也是你我未來的基業,你不但要去長安分堂,而且連金陵的第二分堂,汴梁的第三分堂全得要去。” 方敬玉道:“有此必要嗎?” 勞愛道:“有,當然有必要,分堂開的是買賣,但實際情形就得親身去了解了。” 方敬玉一聽,點點頭道:“好,我聽愛妹的調派!” 回眸一笑,勞愛道:“不過總得我們把兩套劍法加以熟練以後再說了。” 就在當天天剛黑的時候,勞愛與方敬玉二人已趕回六盤山,而祈老八三人早已領著人馬自狼山回來三天了。 就在方敬玉剛過了吊橋,迎面石衝幾人驚訝的道:“乖乖,方兄弟怎的如此狼狽?” 他幾人當然不會想到勞愛與方敬玉二人遇上關雄的事,覺得方敬玉似是受了傷! 其實方敬玉還真的受傷了,他把破衣衫一撩,還真嚇了石衝幾人一跳。 余唐接著方敬玉道:“好小子,活像長山趙子龍,赴傷護主曹營中嘛!” 余唐說的是西北地方戲曲的一段詞,只是他是用說而未唱出來。 護主,當然是說的方敬玉保駕勞愛了。 一聲苦笑,方敬玉道:“遇上天水黃衣社,好一陣廝殺呀!” 祈老八沉聲道: “可碰上‘黑駱駝’關雄麼?” 勞愛道:“等等我們廳上說去,有幾樁大事得好生商議呢!” 石衝道:“當家的回來及時,正趕上要吃飯了,我去吩咐上菜!” 勞愛對方敬玉道:“方兄換件合體的衣衫去,我也迴轉後樓換換裝扮。” 方敬玉點點頭,立刻往自己住處走去。 勞愛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石衝道:“今晚把酒窖中藏酒抬出來,青龍總堂上下人等皆有份,儘量叫大家一醉吧!”說完回頭便走。 石衝一怔,心想這是從沒有的事情,平時除了年節或得勝回來大夥方能一醉外,便很少叫大夥喝醉! 一旁韓彪等猛的一拍石衝,道:“聽到沒有,你小子還不快去吩咐,愣在這兒做什麼!” 石衝嗯了一聲,道:“我的兒,準有什麼大喜事要發生了。” 余聲叫道:“快著人抬酒去,今夜我們喝個醉滿堂!” 石衝走了,是哈哈笑著去的。 不旋踵間,全青龍會總堂的人全知道了,有幾個頭目尚且趕到正廳來探聽,為什麼今晚要大夥一醉。 只是問誰也不知道,即使剛換了一身藍長衫紫緞褲子的方敬玉也不知道勞愛為什麼剛回來便叫大夥喝酒的。 時間在眾兄弟的期盼中溜過 酒菜已上,各處兄弟們仰道望著正廳這邊,因為勞愛尚未走出來,大夥只能翹首盼望了。 就在這時候,一團紅影自附近廊下走上了正廳,是的,那就是勞愛。 只見她穿著一件紅底繡黃花的絲衫,拖地長裙是紛紅白花樣,一雙繡花紅鞋,頭上金簪玉璧,薄施脂粉,果然是芙蓉如面,體態輕盈,明眸皓齒,嬌紅欲滴,那種儀態大方,婉孌多姿模樣,誰也看不出她會是揮劍率領著青龍會江湖上拼殺的當家魁首。 正廳上石衝等人全怔住了! 每個人立刻覺得有自慚形穢之感! 不,是覺著不相稱,如果硬要套上一句中肯的話,那便是一堆污泥中冒出一朵蓮花來! 方敬玉心中一動,自思:“難道愛妹會……”勞愛款款的走向長桌前,她笑笑,笑的十分自然……於是,她伸手舉起面前的酒杯來:“來!我們先幹一杯!” 便在她的話聲中,祈老八等全不由自主的舉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就等勞當家的說出心中的話了。 |
第21章 青龍會大喜事
勞愛這種異於平日態度,令祈老八等幾個在堂的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 勞愛已十分平靜自然的道:“今日我是在向各位宣布一件事情。”說著,她又向方敬玉道:“方兄請過來。” 方敬玉也在暗中猜測,聞言起身走近勞愛,道:“當家的……”方敬玉這是以為談公事,公事公辦便不能在這時候稱呼勞愛為“愛妹”。 勞愛看了方敬玉一眼,道:“江湖兒女,雖談不上巾幗英雄,紅裝季布,但卻也不必有著忸怩之態,我今向各位宣布,我已與方兄在槐山水前輩撮合下訂了終身了。” 勞愛此言一出,青龍會的正廳上一時間竟是僵窒住了,石衝幾人目瞪口呆的望著勞愛方敬玉二人,各人均流露出驚訝過度而又無所適“喜”的表情來! 還是方敬玉一抱拳,笑道:“各位 ”“啊!”不約而同的爆發了! 是喜的前奏 正廳上,只見石衝幾人一擁而圍向方敬玉與勞愛。 那余唐拍著方敬玉肩頭,狂笑不已的半晌才道:“好小子,打從我第一眼瞧到你便覺得你是個人物,哈……果如其然呀!” 韓彪歡叫道:“這是青龍會大喜事!應該大家一醉。” 那大元也高興得奔出正廳把這消息傳出去 於是,青龍會總堂一片歡聲雷動……這時石衝對勞愛道:“當家的,趕著明日一早屬下套車進長安去,我叫展堂主把一應辦喜事的東西弄弄齊備,還要趕往金陵二分堂,把好的綢緞多拿些回來,這兩處的東西便足夠辦婚事用的了。” 勞愛搖頭,道:“婚是訂了,結婚之日卻不急,那得等幾樁大事辦完,由我媽來主婚,眼前得辦的急事才是最重要的。” 韓彪道:“什麼事也沒有給當家辦喜事要緊,當家的,這打鐵可要趁熱呀!” 勞愛一笑,道:“我心中的結未解開前,我是不會結婚的。” 祈老八道:“當家的心事我們全知道,不就是為報當家之仇嗎?放心吧當家的,這事也是我們大夥的事,青龍會上下人等絕不會忘記的。” 勞愛黯然的道:“欸!二年多來,我以為自已的路線摸索的對,不料漸漸的我發覺不對路了!” 祈老八一怔,望著其餘幾人,只見幾人也在迷惘,不由驚問道:“當家的可是發現什麼了?” 勞愛道:“今晚大家一醉,明日我們再論事情吧!” 是的,這是個歡樂夜晚,如果再談辛酸事,豈不是大煞風景! 勞愛當即舉杯笑道:“來!我們乾杯了!” 那青龍會總堂共分五幫人眾 祈老八的手下與韓彪余唐的人馬各約兩百,石衝有近百人為青龍會總堂幹雜活,另外大元率領著二十名青龍會精華幹部。 這些便是六盤山青龍會總堂的人馬。 今夜這些人分批趕著向勞愛與方敬玉二人敬酒,那方敬玉可不比勞愛,酒杯在唇邊一抿便完事,他得杯杯要幹,且又來者不拒,酒未三巡,菜剛五味呢,方敬玉便面紅耳赤的不知東西南北了! 方敬玉是怎麼回到屋子裡去的,他是一些也不知道,因為一個酒醉的人睜著兩眼胡言,睡著以後胡語,方敬玉便是這樣子。 第二天午時已過,青龍會的正廳上又見一片嚴肅。 勞愛又是平日裝扮,端坐在長桌一端。 那方敬玉的座位便在勞愛一旁。 就在勞愛聽了祈老八對於搔擾狼山風家寨之事說了一遍之後,勞愛半晌未開口。 她在沉思著…… 往往她有了這種情形,石衝幾人便會鴉雀無聲。 一陣沉寂後,勞愛緩緩道:“總以為已經找到許多線索了,卻突然間這些線索全斷了!” 石衝道:“可是由於‘黑駱駝’關雄?” 勞愛道:“是的,就是因為碰上關雄。” 余唐怒道:“姓關的他說了些什麼?” 勞愛便把這次與方敬玉槐山之行向大夥細說一遍 方敬玉也道:“過去只知龍舌溝水老人家是鑑玉名家,卻未曾知道老人家尚有一身武功呢!” 韓彪道:“江湖多奇士,本不足為奇。” 勞愛道:“陳家野店一戰,姓關的說當年龍舌溝出事的那天,他根本不在天水,早領著人馬在關外未歸呢!” 余唐冷笑,道:“當家的相信他的話?” 勞愛道: “他絕不像在說謊,一個面對自己兄弟面前的魁首,他不能因為保命而膽怯得在敵人面前吐出謊言,否則,往後他又如何去面對黃衣社的兄弟?” “如此說來,那件事沒有天水黃衣社姓關的一份了?” 點點頭,勞愛道:“我是這麼想。” 石衝道:“這麼說來,連那大雁堡的‘大邪刀’司馬玄與長青門的‘瘟神’南宮烈也不定是那件事情的兇手了?” 勞愛搖頭,道:“所以我領人馬攻擊這兩處,絕不以為父報仇為由,怕的就是一旦不是他二人,反倒落人口實了!” 韓彪道:“至少我們還有一條線索掌握著。” 石衝道:“狼山風家寨。” 勞愛點頭道:“只有這條線索我們必得掌握住,那匹‘一條鞭’應該不會再錯吧!” 石衝道:“對,我們得找上那老家夥了。” 於是,勞愛又定了她的作戰計劃,準備攻擊狼山的風家寨了。 端坐在船頭上,貝老九手托著旱煙袋仍望向遠方。 遠方的河岸那棵老柳樹下,這幾日總是有個人坐在柳樹根上垂釣。 “包打聽”貝老九知道那棵老柳樹,樹根糾纏,有一半露在水面上下,渭水河出產白漂魚,這種魚最喜水面遊,而那棵樹下面也最多。 現在 夕陽尚未落山,那個矮小的人又坐在那兒了。 前幾日貝老九並不太注意那個人,可是今日他也心情愉快,獨自坐在船頭上看景致呢! 緩緩走下小船,貝老九朝著那人走去 不料他才走了一半,只見那人收起釣竿提了魚簍,匆匆的走去了。 貝老九一聲哈哈,又走回小船上,心中思忖,這個小個子會是誰? 二天一早,貝老九剛自小船上爬出矮艙,第一眼他便看到那老柳樹下面 不錯,那個人又在柳樹下面垂釣了。 大概是剛來吧,貝老九不在意的望了幾眼,取出些吃的就在船頭上望著遠方。 貝老九吃的可真不賴,醬羊肉夾燒餅,暖酒一壺他喝的是香花露,吃飽喝是,抹抹嘴巴,小船上他伸了個懶腰,緩緩走下船去。 貝老九是朝向釣魚人走去的,而且走得十分快捷,從外面看,他是一步步的走去,但若仔細看,那顯然是江湖高手的輕身功夫,如果套句武林人的俗語,貝老九現在的身法便是傳言中的縮地神功。 相隔半裡地,等到那釣魚的看見貝老九時候,雙方已是相差十幾二十丈遠了。 這時候貝老九也已看清楚樹下釣魚的人了。 不等矮子起身貝老九已高聲笑罵,道:“娘的,狗兒會不吃屎了!” 站起身來,柳樹下面的矮子一笑,道:“包打聽,你來幹什麼?” 貝老九已到了柳樹下面,聞言又笑罵道:“好小子,你的正業是偷,副業是賭,貝大爺知道你偷無可偷,又見你每賭必輸,誰教你改行來釣魚了?” 不錯,坐在柳樹下釣魚的正是“八爪神偷”伍大海。 這時他哈哈一笑,道:“包打聽,這幾日生意可好?” 貝老九道:“我有什麼生意?” 伍大海齙牙一齜,笑道:“替人送消息呀!” 貝老九怒道:“聽你這小子在胡說八道。” 伍大海道:“難道你沒有為青龍會做事?” 貝老九面色一沉,道:“你可是在放閒屁了,這種事也是信口開河的呀!” “別緊張,算我沒說行了吧!” 貝老九知道伍大海指的是那日石衝找他之事,但那事十分緊要,自然不能叫伍大海知道。 心念間,貝老九道:“伍大海,我倒是要問問你,你那日同青龍會當家的二人在叨叨些什麼,嗯?” 伍大海指著自己鼻尖笑道:“你看我能幹些什麼?” 貝老九沉聲道:“那日我老人家見你騎著青龍會的馬,敢情你小子投靠青龍會了?” 伍大海賭咒發誓的道:“那個鱉娃兒投靠青龍會了,再說那青龍會要我這麼一號人物?” 貝老九突然抓住伍大海衣領,罵道:“好小子,敢情你是在搶我老人家的飯碗了吧,怪不得最近沒人找上門來,原來……”伍大海拋下釣竿,雙手抓住貝老九手腕,道:“包打聽你這是幹什麼?” 貝老九怒道:“伍偷兒,我看你是搶了我的生意了。” 伍大海道:“有何為證?” 貝老九道:“我先問你,你正事不幹,如今腰纏銀子反而在這河邊釣起魚兒來了,王八蛋,我老人家越看你越不對路子,你得從實招來,否則我老人家便同你沒完沒了!” 伍大海急道:“你松鬆手怎麼樣!” 貝老九一把推去,差一點沒把伍大海推到河裡,若非伍大海急切間抓住老樹根。 冷冷一哼,貝老九道:“說!” 伍大海松松衣衫,心中一笑,因為貝老九身上揣的零件竟不知不覺間被他摸入自己懷裡。 坦然的哈哈一笑,伍大海道:“包打聽,我來問你,平時你賺的銀子為何不往天寶賭場送?” 貝老九道:“我沒那個毛玻” 伍大海道:“敢情怕輸銀子吧?” 貝老九道:“賺銀子不易,我老人家當然不會去了。” 一拍巴掌,伍大海齙牙一齜,道:“對呀,你知道會輸銀子就不去,我伍大海自然也有清醒時,如今我是在痛下決心戒賭了。” 指著釣竿,貝老九道:“所以你來河邊學釣魚了?” 伍大海點頭道:“修心養性,怡然自得,神游魚宮而又能進入忘我之境,釣魚確實是戒賭妙法子呢!” 貝老九道:“王八蛋,我老人家看來,八成你是拿釣魚作幌子,不定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吧?” 伍大海心中一驚,面上卻嘻嘻道:“包打聽,信不信就由你了!”說著,他又拾起釣竿坐下來。 貝老九冷冷一笑,猛的回身向小船走去……伍大海回頭望,心中嘀咕 好個貝老九,果真是老姦巨猾,差一點拆穿老子的計謀,這樣也好,往後的日子裡我看你在弄什麼古景! 古景也就是事情,伍大海已看出貝老九絕非等閒之輩,因為能眨眼之間從半裡外到這柳樹下顯然貝老九的輕功不比自己差。 江湖上乾包打聽或伸暗手的行業,先決條件便得具有一身輕術本不足為奇,但是貝老九的輕功,伍大海還是頭一次看到。 伍大海見貝老九回到小船上,這才掏出剛由貝老九處摸來的東西看,只不過幾錠銀子。 這一天,小船上的貝老九就沒有再下船來,伍大海一直守到天黑才離開河岸。 伍大海這日可釣了不少白漂魚,當他把這些魚提到駝鈴居客店,他的那位堂弟對他是大加贊譽,道:“大海哥,你真的戒賭了,也算我伍家祖上有德了。” 伍大海笑道:“人有失神,馬有亂蹄,過去我算是過了一陣失神亂蹄的日子,現在總算是清醒了。” 接過一簍魚,那位堂弟笑道:“我的乖乖,足有四五斤呢!” 伍大海道:“刨去我吃喝住的,餘下的全是你的了。” 伍大海這麼一說,喜的那位堂弟跳起腳,早提著一簍魚向灶上跑了。 這晚伍大海與他的這位堂弟同榻而眠睡在駝鈴居的後房裡。 二更天,駐馬鎮上一片黑又寂,這時候月已不見,寒霜飄落,連風聲也覺著十分淒涼。 遠處,渭水河岸邊,還有一個黑影便在這時候幽靈似的直撲在駐馬鎮北上五裡處的尚武山莊。 這黑衣漢子行動快捷,行走如飛,沿著駐馬鎮東西郊外剎時間沒入一片荒林中。 這黑衣人在樹林中停留很久,見沒有被人跟蹤,這才立刻衝出樹林外。 月黑夜,風蕭蕭,一地的枯葉在滾飄! 黑衣人似對這尚武山莊十分熟悉,只一進入莊內,立刻騰身而起的登上屋面。 這黑衣人穿屋越脊攀高走低,轉眼之間已撲近尚武山莊後院左廂房。 只見他先是站在這廂房外的石階上對著院中種的桂花樹望了一陣子 “唔 上次來時滿樹桂花清香撲鼻,轉眼之間全落光了,這一年又要快過去了!” 黑衣人低喟著,但廂房中卻也有了聲音傳來:“老九吧?進來吧。” 廂房外面果然是貝老九。 廂房門是被裡面的人拉開的。 而拉開廂房門的,嗯,還是宇文山。 “鐵臂熊”宇文山把貝老九讓進廂房中,二人便在宇文山慣常擺弄寶物的那張大紫檀木桌邊坐下來。 宇文山先是取過一個小銅鍋掀開來,笑道:“這是燕窩粥,我還未曾用過,你來了正好我二人用。”說著取出一對銀碗先給貝老九盛上,自己也裝滿一碗。 貝老九邊喝著燕窩粥,道:“這趟也不知我該不該來。” 宇文山道:“事情有變?” 貝老九道:“我擔心自己被人盯了梢。” 宇文山一怔,道:“誰會盯你的梢?” 貝老九道:“伍大海那個偷兒!” 宇文山聞言哈哈撫髯一笑道: “師弟,你怎的越來越膽小了,果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長出犄角倒怕狼了。” 貝老九搖頭,道:“不,我心中有著預感,而且是我過去所沒有過的。” 宇文山呵呵笑道:“師弟,就憑一個偷兒便想對你加以跟蹤呀!只你稍動個主意便能叫他永不出頭了。” 貝老九道:“師兄意思是要我做了那個小偷兒?” 宇文山道:“必要時也無不可!” 貝老九一嘆,道:“事情不是師兄說的那麼單純,我覺得伍大海這偷崽子是受僱於青龍會,當然青龍會如此做法必是已對我起了疑心,方才如此的。” 宇文山一驚,道:“你是說的勞愛?” 貝老九道:“不錯。” 宇文山不解的道:“勞愛不是早就十分信任你了,而她爹勞壯也是一直拿你當他的眼線,‘包打聽’之名青龍會的人誰不知道?” 貝老九原來是宇文山師弟,這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這師兄弟二人原是西北道上殺手,後因貝老九被他的姘頭割去兩只鳥蛋而再也不能人道,一怒之下殺了女的,他遠走西域揚言出家,但有人傳說他已死了。 數年後宇文山狠狠弄了一票,才在這駐馬鎮北五裡處建了這座尚武山莊。 有一年貝老九忽然出現,師兄弟二人一陣唏噓後,宇文山要這位同門師弟就在尚武山莊住下,只是那貝老九如今心情大變,他十分厭惡女人,寧願獨自一人在外漂泊。 這時尚武山莊在附近州縣也立了分堂,宇文山的霸業蒸蒸日上,於是他又結盟幾處道上朋友,其中之一便是那青龍會當家勞壯。 所謂江湖爭霸,各出奇謀,宇文山便想出奇招,暗中把貝老九塑造成江湖上的包打聽,由他在暗中為尚武山莊行動一旁相助。 現在 貝老九一嘆,道:“這件事從頭至尾我想了一遍,事情可能出在那夜飛鼠崖一戰!” 宇文山道:“提起飛鼠崖一戰,最是令我高興不過,前日那成浩與淡雲二人才離去。”他一頓又道:“這兩個傢伙命可真夠大的,一個肚皮上幾乎被開膛,另一個一劍穿入肚皮竟會沒有死。” 貝老九道:“我知道青龍會也派出人馬到狼山,可是我真不懂他們雙方人馬就是不相對廝殺,一方的人馬在風家寨外面窮吆喝,另一方風家寨的那批回子就是緊閉寨門不出來。” 宇文山道:“這倒是有些反常了。” 貝老九道:“這是其一,另外便是那晚我原不該輕易離去的,你知道勞愛這女人再機靈不過,那晚我暗中潛近飛鼠崖觀戰見風雷三人已傷了勞愛,擊殺勞愛至死,也只是時間問題,為了不被風雷三人發覺我是送勞愛來的人,這才決定儘早離去,不料半途又殺出個年輕人救走勞愛,兩個人找到河岸見不到我,這才引起勞愛對我的疑心,暗中派那伍大海跟定我了。” 宇文山撫髯思忖一陣,道:“師弟,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不如將計就計,你只管在小船上住著不下來,如何?” 貝老九道:“對於風家寨那面的情況……”宇文山一笑,道:“如同大雁堡長青門一樣,我還是會著人去探察,青龍會有人再問上你,你還是提供情報給他們。” 貝老九點頭,道:“給我消息的時候我們大家小心了。” 宇文山忽的哈哈一笑,對貝老九得意的道:“師弟,自從青龍會毀了大雁堡與長青門以後,我們外埠七處的買賣收入大增,似是獨家經營,沒人再同我尚武山莊爭搶了,哈……”冷冷一聲厲笑,貝老九道:“勞愛永遠也不知道她在為師兄免費服務呢,嘿……”宇文山道:“只等青龍會收拾了風家寨與天水的黃衣社,這西北道上便是我宇文山的天下了,哈……”貝老九又是一聲冷笑,道:“勞愛這丫頭,她是一心在為她爹的死找兇手,還口口聲聲在為青龍會呢!哼!” 宇文山搖頭,道:“話是不錯,但我們卻不能否認她這幾次行動上的成就與斬獲。” 貝老九得意的道:“但她又如何會知道殺她老爹的人……”宇文山伸手阻止貝老九再說下去,邊低聲道:“得意會忘形,小心隔牆有耳!” 貝老九起身道:“師兄,我走了,我這就在小船上足不登岸。” 宇文山送走了貝老九,捋髯微笑,一副傲岸得意的笑著回上房去了。 貝老九趕回河岸的時候,滿天星斗而不見月亮,現在,他又上得小船,柳樹下面他真的把小船系牢,決心好好歇上一陣了。 東方已在泛白,新的一日又將出來。 伍大海便在這時又到了渭水河岸。 仍然是那棵老柳樹下面,他有意無意的先是望望半裡外的貝老九那條小船,這才輕鬆的把釣竿鉤子甩出去,一手掏出個夾滿醬牛肉筋的燒餅啃吃起來,光景是一副渭水河上姜太公釣魚,上不上釣全沒關係! 又是一連三天過去了。 伍大海見貝老九竟是連小船也不下來,不由得心中犯滴咕,貝老九難道真的看出自己在盯他老小子的梢? 閒坐在河邊老柳樹下,伍大海決定自己得改變一下盯人的方法,不能再如此的僵持下去了,否則青龍會那邊自己便無法交待。 又是兩天過去了,伍大海終於發覺貝老九白天盡在小船上睡大覺,伍大海是神偷,當然聯想到白天睡大覺夜晚必有事,心中不由暗自思忖:“老小子,總算被我想通了。” 伍大海仍然白天來到老柳樹下面垂釣,只是他把魚鉤子放入水中後自己便靠在樹幹上呼呼大睡起來。 遠處,駐馬鎮已見燈火了,伍大海伸伸懶腰這才收起魚竿回鎮上去。 當然他魚簍裡面連一條魚也沒有,如果不是他把鉤竿坐在屁股下面,只怕那支竿子早被魚拖入水中了。 匆匆吃飽飯,伍大海暗中又溜到渭水河,月黑風高,他一路潛到了貝老九小船附近,掩掩藏藏的他見小船上正掛了支小風燈,貝老九坐在矮艙一邊抽著煙呢! 騰身而起,伍大海盤坐在一棵柳樹上,他心中思忖,倒要看看你這老小子晚上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遠處有了梆子響聲,細聽之下那是打三更。 貝老九剛剛站起身來,遠處便見一條黑影攸忽間已到了河岸邊。 只聽得那人道:“消息已經傳來了,淡雲又去了風家寨,那賀三娘更把她的兩個殺人不眨眼的兄弟賀飛熊與賀飛虎也從大漠邀到了狼山。” 貝老九一聽,笑道:“夠了,夠了,足以令青龍會折騰的了。” “莊主順便要我問貝爺,身邊的銀子夠花用不夠,他叫我給你送來些,貝爺你收下。”說著取出一包銀子。 貝老九接過來,點頭道:“回去吧,告訴莊主,有事我會設法去見他的。” 那人抱拳回身走去,不料走了十幾步,貝老九突自後面又追上去,道:“丁雷,有件事情我得問問你。” 那黑衣人果然停下來,回頭道:“貝爺,你要問什麼?” 貝老九道:“你知道的那個偷兒伍大海,這一向為何不去你們賭場?” 丁雷笑道:“也不知道那矮王八蛋是改正歸邪還是改邪歸正,這一陣子他硬是不從我們天寶賭場門口過,真他媽邪門!” 樹上的伍大海可真是驚駭莫名,因為這丁雷正是天寶賭場的大管事,他怎會知道的? 而貝老九口中的莊主又是誰?不會是尚武山莊莊主宇文山吧! 一想到宇文山,伍大海不由冷哼,思忖道:“好個貝老九,你小子吃的曹操飯,辦的劉備事,青龍會勞當家只怕要上大當了。” 貝老九又回到小船上,他低頭進入矮艙吹熄了燈,光景似是睡下了 伍大海可真高興,只這項發現便足以對青龍會勞當家有了交待,原來這貝老九竟與尚武山莊沆瀣一氣。 不料他剛剛從樹上躍下來,小船上的貝老九正欲走出矮艙,一見有團黑影自樹上落下地,先是一怔,旋即沉喝一聲,道:“誰?” 伍大海一聽拔腿便跑。 小船上的貝老九一見,立刻騰身而起銜尾直追,邊高喝道:“好小子,你還想逃?” 伍大海的輕功原本了得,這本是幹他那一行的先決條件,如今狂奔起來更是如騰地之飛行 但他在一陣騰躍後回頭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他絕想不到貝老九竟然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一抹頭,伍大海奮力狂躍中不知不覺已往高原上攀去,“之”字形的官道伍大海並未走,而是筆直的朝上面登,只因為伍大海對於這段路十分熟悉,伍家祠堂便在這高原上面的一片林子裡。 只不過半個時辰光景,伍大海已穿過這片林子而進入伍家祠堂。 隨著伍大海進入林中的貝老九,似乎沒有忘記“鐵臂熊”宇文山對他說的話: 必要時把伍大海這個偷兒做了! 現在 貝老九就是因為宇文山的這句話而決定要收拾這個令他這些天來坐立不安的伍大海了。 伍大海以為進入林中貝老九便不會再追了,然而他剛翻上牆頭,已見貝老九向他躍過來。 於是,伍大海真的要靠老祖宗們保佑了! 灰磚地的院子裡,伍大海剛剛跑了幾步,眼看跨過台階便進入祠堂了,牆頭上貝老九早嘿嘿冷笑連連,道:“伍大海,你還想躲到哪兒?” 伍大海並不開口,人影一閃,鼠竄而入了祠堂內。 貝老九再次冷笑中提著旱煙袋到了台階前,道:“伍大海,你真的不光棍,當著你們伍家各位祖宗面前丟人現眼,出來吧,我的兒!” 一連又叫了數聲未見回音,貝老九正欲向祠堂內衝入,不料,一聲響發自牆外。 貝老九猛回頭,但旋即冷笑,道:“偷兒,你的這點鬼魅伎倆早收起來,貝大爺見的多了,是光棍你就出來吧!” 仍然不見反應,貝老九一挽手上煙袋,斜身衝入伍家祠堂內,極目在灰暗中四下看 一張方桌後面有座神龕,擺了不少神牌位,正上方有塊大木匾,幾個破舊的墊子散亂的放在地上。 現在 貝老九嘿嘿笑了 笑聲在室中盪漾,只見他雙臂用力箕張,人已直往那塊木匾處騰去。 只是當貝老九的一手剛觸及木匾一角,抖然一束冷芒向他刺來。 貝老九早有所備,見刃芒迎頭襲到,右手旱煙袋湊撩,人已倒翻落在神案上。 哈哈一聲冷笑,貝老九道:“伍大海,你逃不了的,還是乖乖下來吧!” 大木匾後面仍然沒有動靜,而使得貝老九沉聲罵道:“偷兒,你小子明明躲在上面且已露出傢伙,難道你真的就這麼幹耗在上面,我操!” 大木匾後面仍是不見回應。 貝老九突的破口大罵,道:“伍偷兒,你娘的敢情是要貝大爺上去請你了,需知貝大爺這次再上去,準連那塊破木匾也拆下來!” 一連又喝罵數聲,仍是不見上面有反應。 貝老九嘿嘿笑道:“伍大海,下來吧,只要你告訴貝大爺,是不是受青龍會方面指示你在暗中監視盯我的梢,好歹你只說一句便成,別***窩在上面裝孬種總不是辦法吧!” 又是一陣沉寂中,貝老九不耐的罵道:“伍偷兒,你告訴貝大爺剛才河邊上你聽到些什麼?青龍會那面出價多少?貝大爺絕不為難你的,出來吧!” 貝老九這時又變了個笑臉,道:“剛才河邊上那人你小子定然知道,天寶賭坊的大管事丁雷你怎會不認識?他是在向我打聽你這位天寶賭坊的常客為何最近不去玩幾把,我可並未告訴他你在河邊對我盯梢呀!下來吧,許多事情該是我二人商量著辦了,伍大海你說呢!” 大木匾後面仍然不見聲音。 貝老九開始懷疑與不耐了 只聽他突的暴喝一聲再次長身而起,旱煙袋抖顫如無數金芒,狠狠的直往木匾後面擊去 不料貝老九的旱煙袋在一陣嘩啦聲中,大木匾後面哪還有什麼伍大海! 太奇怪了! 奇怪得有些離譜,因為剛剛明明見刀芒自木匾後面刺來,如今怎的木匾後面是空的? 除非伍大海會隱身遁形術,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貝老九躍上大木匾背後,不由得破口大罵,道:“好賊胚,貝大爺今日算是陰溝翻船了!” 原來那巨大木匾後面有個尺半大小的洞,顯然是被伍大海動的手腳。 自從上次伍大海在木匾後躲藏以後,當時他便想到如果在這匾後面弄個大洞,不啻便是個絕佳逃生之路。 就在他以後在這祠堂歇腳的一段日子裡,他真的在匾後面挖了個洞,而且他還試過幾次。 貝老九追他的時候,伍大海便想到了伍家祠堂,所以他便一路衝進來。 伍大海能博得江湖上“八爪神偷”之名,當非傻瓜,如果他一上得橫匾便從洞中鑽出走,時間上他仍然會被貝老九追趕上 啊!貝老九竟具有這般高越的輕功! 於是伍大海便覷準式子等候貝老九撲上來。 果然,貝老九被他一刀逼落地上。 伍大海這才立刻毫不猶豫的從那個暗洞中穿出去了。 貝老九伸手試探那個洞,也只能容得下像伍大海這麼矮個子的傢伙穿越而過! 走出伍家祠堂,貝老九知道追不上伍大海了,是以緩緩便向渭水河岸走去 一路上貝老九在思忖如何在伍大海未把話傳上六盤山時候把這小子收拾掉。 東方已在剝白,一地的寒霜似把大地蒙上一層灰白紗,貝老九這時把伍大海恨之入骨,因為誰能保證不會因為伍大海而壞了大事? 裝上煙,煙上火,貝老九緩緩走向小船邊。 猛然間,小船邊上站了個人,是個大漢,貝老九仔細看,早聽得那大漢高聲道:“貝老九,你去哪兒了,我在此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了!” 是青龍會的總管石衝。 不錯,這人正是石衝。 貝老九心中一驚,但旋即喘氣起來…… 他當然要有所表現,表現得人困馬乏的樣子! 走近石衝跟前,貝老九道:“全都是為了青龍會勞當家的事情呀!就算是貝老九跑斷腿,也得把事情辦妥當的!” 石衝哈哈一笑,道:“貝老九,青龍會兩代當家的全信得過你,我石衝當然也相信你,敢請你這是為青龍會跑腿去了,辛苦了!” 貝老九指著小船,道;“石總管,小船上有酒,大清早我們邊吃邊聊,我再把探聽來的消息告訴你!” 石衝點頭,道:“我連夜趕來便是要聽你的消息來的。”說著當先上得小船上。 貝老九可真熱情,把自己備下的好吃的全搬出來,三斤重的一壺女兒紅也提在船頭上。 於是兩個人對面坐,哥倆好的對喝起來……貝老九不時的環視岸上,他還真擔心這時候伍大海找上來。 當然,貝老九也得好生琢磨出一套說詞出來以應付伍大海抽他的後腿。 |
第22章 追趕跑跳碰
石衝喝著貝老九為他斟滿的女兒紅,邊撕裂著一只山雉腿肉,笑道:“貝老九,要說你的這種生涯也滿自在的,不是?” 貝老九放下酒杯一嘆,道:“看起來逍遙自在,實際也擔著絕大的風險吶!” 石衝一笑,道:“幾年下來也未見你遇上什麼危難的……”貝老九搖頭道: “石總管,你可以想得到,萬一有一天幾處我提供消息給你們的人一旦知道,這後果你可知道吧!” 哈哈一笑,石衝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誰知?” 一聲苦笑,貝老九道:“上回你可是遇上那個伍偷兒的吧?” 石衝道:“你是說伍大海?” 貝老九面色一寒,道:“那小子真不是東西。” 石衝道:“怎麼的?” 貝老九道:“石總管你該想得到的!” 石衝當然知道伍大海盯梢貝老九之事,但他卻淡然的呵呵笑道:“伍大海怎麼了?” 貝老九道:“也不知怎麼的,這偷兒這些日子以來盡在我這附近走動,顯然他是在監視我了。”說著,貝老九雙目直視著啃吃連連的石衝。 石衝卻只是滿嘴肉的“嗚嗚”漫應著。 貝老九又道:“他這麼的緊逼盯人,對我的工作可就大有妨礙,比方這次出去,我也只是打探得風家寨那面……”石衝停止啃肉,目光炯炯的道:“風家寨有了消息?” 點點頭,貝老九道:“若非伍偷兒中間攪和,也許我還能多探得一些消息,欸,那個王八蛋真壞事!” 石衝道:“他怎的壞了你的事?” 貝老九道:“任何傳遞這種消息的人,皆十分秘密,見不得附近有外人,那小子這麼一盯梢,你想想壞不壞事?” 石衝罵了一句:“這賊胚!” 貝老九又道:“還有呢,這小子有時候滿嘴胡說八道,撲風捉影的事他會一謅便是一籮筐,往後你石總管遇上,可得防著這小子騙你口袋銀子喲!” 冷笑一聲,石衝道:“他不敢,倒是你該說出風家寨的情況了。” 貝老九望望岸上,岸上清冷一片,他這才低聲道:“風家寨有了生力軍!” 石衝道:“什麼樣的生力軍?” 貝老九道:“風雷的老婆賀三娘,著人到大漠把他的兩個哥哥邀了來,他哥哥你可曾聽說過?” 石衝搖頭道:“不知道。” 貝老九道:“賀三娘的大哥叫賀飛熊,二哥叫賀飛虎,這二人在西北道上甚至塞外,那可是有名的狠角色,同時那‘長腿追魂’淡雲也去了風家寨。” 石衝卻平淡的道:“就這些了?” 貝老九點點頭,道:“這已經是我貝老九拼了老命探聽出來的了。” 伸手一抹嘴巴,石衝伸手入懷取出一封銀子,道:“貝老九你收下吧,替青龍會辦事是不會白乾的,至於那伍大海,嗯! 等我找到他以後自會問問他的。“ 貝老九道:“伍大海那小子說是以釣魚戒賭,可是他忽略了我是幹什麼吃的,一眼我便知道他在監視我,哼!” 石衝已上得河岸,他回頭一笑,道:“如果真是這樣,看我不敲掉他那兩顆大齙牙才算怪!” 看著石衝在附近找到他的坐騎離去,貝老九又露出個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笑…… 石衝繞過駐馬鎮往六盤山趕,為的是他在離開總堂口時候勞愛曾對他提起駐馬鎮上的天寶賭坊藍風可能已知道兒子死於青龍會人之手,為了免除不必要麻煩而不必再往駐馬鎮稍留。 石衝並不懼藍風,但卻不能誤了大事,要不他怎的連吃東西也在馬上隨便吃幾口就完事的。 石衝正自飛馬疾馳呢,斜刺裡只見一匹怒馬狂奔而來,那馬上的人尚且大叫著 一石衝側臉望去,晨陽有些刺目而一時間尚看不出來,直到那匹馬從小路衝近山邊,才看清馬上原來是伍大海。 一收韁繩,石衝立馬笑罵道:“伍偷兒,我正要找你呢!” 不錯,來的正是伍大海。 只見他施力的連喘大氣不已…… 石衝一見伍大海這般光景,遂笑笑,道:“別岔了氣逆了血嗚乎哀哉呀!伍大海!” 伍大海先拍拍胸口,這才緩緩道:“石爺可不得了呀!” 石衝面色一緊,道:“什麼事不得了呀!” 伍大海指指山邊一棵大樹,道:“石爺,我們到那棵樹下慢慢的說去。” 石衝已聽貝老九言及這伍大海的話不可信,聞言指著伍大海道:“伍大海,我可是有急事在身,你要是閒扯淡的編造些瞎話騙我,小心我敲掉你那兩顆大齙牙。” 伍大海點頭道:“石爺,你看我伍大海像是拼命趕來向你報假信的?” 石衝又打量了伍大海一眼,遂點頭道:“好吧,我們樹下去講。” 把馬拴在樹枝上,兩個人盤腿坐在大樹下,伍大海翹嘴一咧:“可不得了呀……”石衝道:“你慢慢的說。” 伍大海手指遠處煙氳瀰漫的駐馬鎮,道:“石爺,你叫我盯牢貝老九是吧?” 石衝點頭,道:“這是我們當家的意思,不是一個月支你五十兩銀子嗎,這可是個大數目喲!” 伍大海道:“不錯,這個數目是大,而我伍大海也差半點便為這五十兩銀子送掉命!” 石衝雙眉一緊,道:“怎麼了,快說呀!” 伍大海道:“貝老九原來同那天寶賭坊有勾結,他也同尚武山莊有來往……” 石衝一驚,道:“你說什麼?” 伍大海遂又仔細的把夜來河岸聽得的消息向石衝仔細說了一遍……石衝噌的站起身來,道:“你這些話全是真的?” 伍大海指天發誓的道:“句句實言,半絲不假,誰說假話你操他媽!” 石衝突的冷笑,道:“怪不得當家的要你去盯貝老九,看來這貝老九還真的不簡單,媽的,他什麼時候被尚武山莊給收買了!” 伍大海道:“那貝老九的輕功實在高明,若非撤腿快,只怕昨夜我已完蛋翹了呢!” 石衝道:“幹上他們這一行的,要說有點本事防身是有的,若是能列高手之列卻還幹他這種狗雜碎事,那就令人有所惑疑了。” 伍大海道:“石爺,我得找地方躲幾天了。” 石衝搖頭道:“不,你既拿人銀子,使得為人辦事。” 伍大海苦瓜臉一僵,道:“我看得出來,貝老九一旦擰住我,我伍大海準沒命。” 石衝拍拍伍大海肩頭笑道:“你小子聰明一世湖塗一時,為什麼不化明為暗,暗中去盯牢貝老九呢?” 伍大海道:“可是萬一要是被那老家夥逮著呢!” 石衝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被貝老九拴住,乾脆就告訴他貝老九,說你是受青龍會之托來盯他的,若是殺了你,青龍會第一個就是找你貝老九要人。” 伍大海思忖一下,道:“貝老九萬一不買你們青龍會帳呢?” “嘿……”石衝一聲冷笑,道:“那時候別說是貝老九,便尚武山莊也休想太平。” 伍大海一聽,猛的一拍胸脯,道:“便真是死,伍大海也認了,娘的老皮!” 石衝拉馬跨上,低頭對伍大海道:“這麼說來,你已折騰了一夜,快找個地方歇足了精神辦正事去。” 伍大海指著大樹下,道:“石爺好走,我就在這兒睡了。” 石衝拍馬疾馳中,心中也在想著伍大海剛才的話與貝老九的話,二人的話作一比較,石衝還是半信半疑,因為那貝老九與青龍會打交道已在十年以上,也就是說青龍會在勞壯當家時代便替青龍會送消息,他若不是忠心,老當家的也不會相信他了。 似乎,兩年多前槐山出現玉王玉后的消息也是由貝老九送上青龍會的,不論結果如何的對青龍會不利,但他的情報卻是真的。 現在,貝老九又把狼山風家寨的情形傳來,而伍大海卻又說出貝老九原是與尚武山莊有勾結,似這種扯不清理不完的內情,大概只有等當家的去判定了。 石衝趕回六盤的時候,勞愛正與方敬玉二人在後面樓閣前的花園中練那“降魔劍法”,而方敬玉也開始練那“追魂大八式”。 石衝進得後院,勞愛正在軾汗,見石衝進來,立刻便問:“這麼快趕回來,一定是有了消息了。” 石衝抱拳,道:“當家的猜得不錯,貝老九是有消息。” 勞愛回眸向方敬玉一笑,道:“方兄,我們前面去。” 方敬玉點頭,立刻跟著走向前面正廳。 這時候祈老八等幾人已在正廳上等候了。 勞愛招呼大夥坐定,立刻便叫石衝把消息說出來一 石衝先是把風家寨有了生力軍之事說了一遍……不料大夥全不認識賀三娘的兩位仁兄,那余唐這時沉聲吼道:“天底下沒有三頭六臂的人,娘的,只一朝兜上,且看誰的傢伙狠了!” 那石衝見勞愛在沉思,便又把伍大海的所說又對勞愛說了一遍……勞愛並未出人意料的驚奇,她只是一聲輕笑,道:“他們兩人的話全都真實。” 韓彪道:“如果伍大海的話也是真,貝老九便該死!” 勞愛搖頭,道:“如果職業上貝老九與尚武山莊或天寶賭坊有來往,那便是極為平常之事,因為貝老九必需人頭多見識廣各處全兜得開才能獲得他所要得到的消息,天寶賭坊的大管事不是送給他我們欲知的情報嗎?” 在座諸人一聽,全都怔怔的未開口。 勞愛又接道:“我所擔心的是那貝老九是否在利用我們,因為我發現這貝老九可能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勞愛此言一出,人人面面相覷,因為誰也不相信小船上酷似落泊的貝老九會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當然這話若是別人說的,在座諸人必會引發一陣狂笑,然而這話出自勞愛之口便不同了。 石衝道:“當家的這麼說,往後我得多多留意這老家夥了。” 勞愛道:“只等我們破了風家寨,逼出當年那七個蒙面兇手,什麼事情便全知道了。” 余唐:“當家的,我們何時去拿風家寨?” 勞愛一笑,道:“不急,不急!” 余唐:“當家的另有打算?” 勞愛道:“非是另有打算,而是先叫風家寨這批回子們過上一段風聲鶴唳的日子,這也就是說先叫風家寨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的過上一段緊張刺激卻又痛苦的日子,然後我們覷準機會,一舉毀了風家寨。” 石衝道:“當家的,我派出去描繪風家寨的人也該回來了,大概就在這幾日吧!” 勞愛點點頭,道:“很好,等那人回來以後,我們再商議如何破那風家寨。” 她一頓又道:“我突然覺得伍大海似是大材小用了。” 石衝道:“當家的準備要伍大海不去盯牢貝老九了?” 勞愛道:“不錯,伍大海在江湖上可是有名的‘八爪神偷’,他在‘偷’的行業中應是翹楚,我想叫他替我辦另一件事情去。” 石衝道:“屬下立刻去通知他。” 勞愛道:“不能只是告訴他,最好把他找來。” 石衝道:“我這就去。” 勞愛道:“不,你連日勞累,也該去歇著了,我派大元去找他來。” 大元立刻起身道:“我認得伍大海,他常去他家的大祠堂的。” 石衝對大元道:“那伍大海有個堂弟在駐馬鎮上駝鈴居客店當跑堂,找到他,也許可以問到伍大海。” 方敬玉一笑對勞愛道:“這事不如由我去的為妥,再說我也去過伍家祠堂的,那伍大海我也見過兩次面。” 勞愛道:“為什麼你去妥當?” 方敬玉道:“駐馬鎮上的地頭蛇藍風可能已知道他兒子死在勞妹之手,當然他也會對青龍會人恨之入骨,如果他見到青龍會人去了駐馬鎮,勢必暗中施壞,我卻不然,他們不會認出我來的。” 勞愛道:“我青龍會哪會把姓藍的放在眼裡,只是目前尚不宜節外生枝,如今你既願走一趟駐馬鎮,也好吧!” 方敬玉一聽,當即叫人替他備馬,勞愛送他過了吊橋,邊諄諄對方敬玉道: “只找到伍大海以後便帶他來六盤山,要知有個伍大海在身邊那會引起他人注意的。” 方敬玉點頭,道:“愛妹放心,一兩天內我便會趕回來的。” 方敬玉走了,走得十分輕鬆愉快…… 勞愛卻站在前山高處,直到方敬玉消失在煙雲茫渺的遠方地平下她才緩緩走回去。 伍大海既知貝老九與尚武山莊有勾結,又知貝老九與天寶賭坊是一家,當然,他也就不敢再住天寶賭坊門前走過了。 大樹下,伍大海一覺醒過來,天都快黑了。 他伸了個扭身翹臀四肢大開的懶腰,這才又大巴掌在翹嘴巴上摀了一下,找到馬匹騎上。 伍大海坐在馬上已思得一計 一先把馬匹送到堂弟客店,今夜設法再去河邊。 快二更天時候,伍大海才回到駐馬鎮。 他把馬送到駝鈴居客店,又弄了些吃的,便一個人又溜到了小河邊。 睡了一天,伍大海的精神可大,這次他沿著渭河對岸的山邊繞向柳林對岸,從另一個方向摸過去。 找了一塊大石頭,伍大海斜躺在大石後面,掏出一大包醬肉,細嚼慢嚥的吃著,不時的伸頭望向河邊貝老九的那只小船,光景可真的夠瀟灑自在了。 方敬玉趕到了駐馬鎮的時候,那已經是半夜三更天了,只差那麼一盞茶的時光他沒有在駝鈴居客店遇上伍大海,陰錯陽差的幾乎使得伍大海慘死! 招呼方敬玉的便是伍大海的那位堂弟。 方敬玉要了間客房先歇下,他竟沒有問小二伍大海的消息,倒頭先睡下了。 等到方敬玉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 匆匆的走出店門外,方敬玉對門口的小二道:“馬匹替我備好,等一會兒我要上路的。” 那小二道:“要多久?” 方敬玉道:“等我去找到人以後就上路。”說完徑自走出駝鈴居來。 方敬玉知道伍大海不會去天寶賭坊,這是因為他在走的時候石衝告訴他的。 當然石衝也告訴他,要找伍大海還是去渭水河,但為了不引起貝老九注意,找的時候別太顯露自己,因此方敬玉像個游山觀水人似的走向河岸。 但他絕對想不到,伍大海果真出事了。 半夜里伍大海躲在大石後面,別看他個子矮,吃起東西來可不比大個子少,他兄弟在他走出駝鈴居時候,醬肘子給他包了三個,花蹄盤醬牛肉就是兩斤多,另外便是黃澄澄的豬腳四五個。 已經是四更將盡了,伍大海把帶來的東西吃了一大半,仰頭又看看遠處的河岸,小船上貝老九突然坐在船頭上抽起煙了,從煙袋鍋不時冒出的火苗子看,知道貝老九必在想心事。 是的,貝老九是在想心事,可是在那微弱的月光下,突然有著毫光一閃又沒,那是在貝老九手上揣著旱煙袋而另一手舉著件東西迎向半圓月光時候所發出來的 這光景引起伍大海的興趣,就在他正欲向小船掩過去的時候,突然附近山石上面幾只綠慘慘的閃光,還真的嚇了他一跳! “狼!媽的,狼來了!” 本能的他拔出短刀連閃,企圖嚇退那七八只餓狼。 不料幾只餓狼卻慢慢向他接近…… 低頭,他才發覺必是自己帶來的滷肉香味把這些畜牲引來的。 本能的,他拾起一些骨頭拋去,幾只野狼立刻搶著撲食起來……但一轉眼間,幾只野狼又向他圍來了。 伍大海只得把未啃的肉拋去,於是又見幾只野狼在搶食起來……伍大海心中十分明白,只等自己的肉拋完,幾只野狼便會撲向自己了。 這光景只有一途,那便是逃,而且還得快逃! 就在他拋完最後一塊肉的時候,他的人便一躍而起直往遠處的柳林中撲過去。 是的,只要能跑進柳林內,只要自己上得樹上,再多的狼也拿他沒轍。 伍大海這時忘了比狼更可怕的貝老九了,他那裡剛快要衝進柳林,遠處貝老九已發現了他。 仰天哈哈一笑,貝老九高聲罵道:“王八蛋你又來了!”騰身而起,貝老九這次可來的真夠快。 斜刺裡見貝老九撲過來,伍大海更是一驚,立刻調頭往東北方奔去 是的,東北方是高原。 高原上有座伍家祠堂。 而伍家祠堂的那塊大木匾上寫的是“佑我子孫”,伍大海早已體會到老祖宗當真的保佑過他了,而且是不只一次的保佑過他。 現在 現在伍大海並不稍猶豫的一路又往伍家祠堂逃去。 七八只野狼未追來,貝老九卻展開輕功狂追不舍。 伍大海白天大樹下睡得著,夜來他又吃得飽,跑起來比之那晚可快多了。 不料貝老九也是睡足了爬上小船頭來的,他的精神自然也不差。 高原上兩條人影瘋狂得宛似幽靈般往伍家祠堂中衝去,這時天色已漸漸泛白了。 伍大海一頭衝進祠堂裡,如果他這時候再從那大木匾後面小洞中溜出去,那他便不是伍大海而是一頭驢。 但貝老九卻不這麼想,因為直覺的他以為伍大海這小子必然又會舊技重施的再從那個小洞逃去。 於是他便在伍家祠堂外面冷笑著自語:“王八蛋,貝大爺外面等活人!” 貝老九連圍牆也未登上去,立刻繞到伍家祠堂那個大房子後面,仰面望著上面的破洞。 等人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當然貝老九更是等得心裡焦躁,因為伍大海竟半天遲遲的不出來! 但貝老九知道伍家祠堂內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如要藏個人,那該談何容易! 守著這個小洞口,貝老九突然貼牆上躍,一手攀住那三丈高的洞邊往裡面望去,不由得罵道:“媽的他不在上面!” 貝老九急忙又繞向祠堂前面,躍過圍牆他到了祠堂內,只見這祠堂內仍然一片寂靜,哪裡會有伍大海的人影? 捺住滿肚皮的火,貝老九緩緩走出伍家祠堂的大房子,他在那灰磚院子中央一站,高聲道:“伍大海,你最好走出來,貝大爺有話同你商量。” 但他叫了兩遍未見動靜,遂又高聲道: “伍大海,你也是江湖道上名人,當知‘要吃江湖飯,動口不動手’這句話的道理,趕著逼人非動手不可,那得檢討自己了,伍大海,你小子在踢貝大爺的飯碗呀!” 但恁是他怎麼叫,就是不見有反應,這不得不讓貝老九懷疑可能自己在屋子後面守著洞口時候,伍大海已自從另一方向溜了。 心念既生,貝老九忙躍在牆頭上望過樹林又看向遠方,這時候的高原上一片平坦,玉米高梁已收,麥種才剛剛播種完畢呢! 四下里皆可看得遠,哪裡會有人影子? 於是,貝老九肯定伍大海必仍然躲藏在伍家祠堂中,準不會錯。 但他在伍家祠堂又找了兩遍就是不見伍大海影子,不由高聲罵道:“娘的老皮,前後兩次全壞在這破祠堂裡,老子這就一把火燒他娘的鳥蛋精光,我看你這王八蛋以後再往哪兒逃哪兒躲!” 撿起一把樹枝,貝老九已燃起火摺子了! 那乾裂破舊的伍家祠堂一旦被燃著,立刻便會化為灰燼,伍大海再沒出息也不能因為自己而令老祖宗們死不得安寧的還鬧火災。 一聲尖吭的狂叫,伍大海自大房頂的屋脊背後躍下地,他雙手扠腰的往貝老九面前一站,道:“貝老頭,你想幹什麼?”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貝老九戟指伍大海邊拋走手上的枯樹枝,道:“王八小子你終於出來了!” 伍大海突然顯得不卑不亢的道:“活人拼命還有禍延先人的?你這算哪門子江湖好漢!” 貝老九冷笑連連,道:“伍偷兒,你別他娘張口一個祖宗,閉口一個先人,似你這種人物還有臉提起自己的先人呀!呸!” 伍大海大齙牙一抿,怒道:“貝老九,你為什麼追殺我?” 貝老九一咬牙,道:“那得要問你自己了!” 伍大海道:“你想怎樣?” 貝老九哈哈的一寒臉色,道:“伍大海,你可是在替青龍會辦事?” 伍大海心中琢磨不知該不該承認,因為石衝曾對他說過,如果貝老九果真要殺人,何妨告訴貝老九,殺了我伍大海,青龍會第一個就會找他貝老九要人。 但在這節骨眼,尚不是說那幾句話的時候,一念間,伍大海道:“這你就管不著了!” 貝老九道:“青龍會要你監視我?” 伍大海一咬牙,道:“貝老頭,你可做了什麼虧心事?否則你又怕鳥!” 貝老九一捋灰髯,怒罵道:“這麼說來你是承認自己是在為青龍會當外差了?” 伍大海嘴一硬,道:“貝老頭,隨你去猜吧!” 貝老九突的嘿嘿一笑,手中旱煙袋已握在手上,道:“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麼?” 伍大海面無表情的道:“你想知道?” 貝老九道:“當然,因為我要從你的知道多寡而判定你的生與死!” 伍大海沉聲罵道:“貝老頭,你是什麼東西,伍大爺的生與死你管得了?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只不過是個渭水河上的流浪漢呀!你神氣個鳥!” 貝老九冷笑,道:“嗯!你小子知道的並不多,否則你便不會如此說話了。” 伍大海聽出貝老九話中意味,心中自也是一驚,難道這貝老頭果真的有來頭? 怎的自己會不知道? 緩步逼向伍大海,伍大海卻未退的道:“貝老頭,你想怎樣?” 貝老九口角一牽,道:“你都是對青龍會說了我些什麼壞話?” 伍大海道:“你以為我會對青龍會說些什麼?” 貝老九道:“那得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才算數,當然,你的死活便看你知道的多少來判定了。” 伍大海腦中火光一現的道:“聽口氣,你貝老頭果真有呼風喚雨的本事了,那麼先說說你的真正身份來且由我掂上一掂,如夠份量,哪個王八蛋不一五一十的把心中知道的全吐出來!” 貝老九冷冷道:“伍偷兒,你應該知道一旦你知道我是誰,你是一些生機也沒有了的,難道你不想想自己的退路?” 伍大海道:“這是我的事,放眼現在,你貝老頭必定早已培養了殺我伍大海的決心,所以我想在您未動手之前,先要知道你的真正來頭,為什麼隱居在渭水河的小船上一住有年的幹起‘包打聽’來了。” 貝老九面色一寒,道:“你小子真的放棄了求生之望了?” 伍大海道:“你殺不了我的,貝老頭,即使你決心要殺我!” 貝老九道:“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你小子便知道貝大爺是不是能殺得了你了!” 伍大海就是要拿話誘出貝老九的真實身份,他甚至還要弄明白貝老九的真正目的。 聞言只是冷笑,伍大海那雙大齜牙一隱又現的道:“伍大海正洗耳恭聽呢!” 貝老九突的一聲梟笑,道:“伍大海,你在聽到老夫真實身份以後,你便死定了!” 伍大海道:“死在我們祖先面前,死在伍家祠堂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貝老頭,你說呢?” 貝老九又厲聲道:“你當真以必死決心換我腹中一句真言?” 伍大海胸一挺,道:“娘的皮,人活百歲終是死,樹長千年劈柴燒,死有什麼可怕的,只不過一瞬間的痛苦而已!卻也換得個永遠的解脫!” 一聲令人膽裂的嘿嘿梟笑,貝老九道:“行,有種,但我可得提醒你小子,我絕不會一舉便敲碎你的小腦殼,我會一點點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完完全全的把你應說的話一字不露的全吐出來!” 不料伍大海似是十分篤定的道:“別再囉嗦了,貝老頭,伍大海在聽著呢!” 貝老九鼻孔一哼,緩聲道:“伍大海,想你也是在這西北道上走動的人,十多年前有個人物你可曾聽過?” 伍大海今年三十多,十多年前他才剛出道,但他的偷術高明,又是被人列入俠盜之列,自也知道不少江湖大事,這時聞言,不由道:“十多年前如是大事,也許我聽過。” 貝老九道:“貝重天這個人你聽說過?” 伍大海一聽,才思忖一下便面色大變的道:“大殺手貝重天?” 一陣聳肩嘿嘿狂笑,貝老九已雙目精芒閃爍的道:“大殺手……大殺手!哈哈……已經近二十年未有人這麼叫過了,哈……”伍大海暴退一步,道:“你…… 你……”貝老九指著自己,道:“我死了,是嗎?” 伍大海道:“傳言你是被女人割去卵蛋死了的,你怎的……”貝老九最是厭惡別人提起這件事,聞言怒罵道:“媽的,住口,只你這句話便足以令我非殺你不可!” 伍大海已是驚出一身冷汗來了 一哆嗦,伍大海道:“江湖一流殺手之尊,降志辱身於一個江湖包打聽,你你 你的目的……”貝老九冷笑,道:“你應該知道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這句老掉牙的江湖人常掛在口邊的話吧?” 伍大海驚道:“你……” 貝老九得意的道:“當然,所謂的手段又各自不同,但不論其施出什麼樣的手段,只要達到目的便算是高明的,你說呢!” 伍大海驚訝的道:“難道你與那宇文山有勾結?” 哈哈一聲笑,貝老九道:“乾脆我便明著告訴你吧,宇文山實在就是我的大師兄,這你該明白了吧……”伍大海幾乎是跳起三丈高,他指著貝老九道:“貝老頭,你越說越***玄了,我可是常在駐馬鎮上走動的人,若說你同天寶賭坊有勾結,我伍大海絕對相信,因為那晚我見丁雷找過你,但尚武山莊……”貝老九已在向伍大海逼去,他冷哼一聲,道:“從嘮叨上我發覺是老了,話也就越說越多,這與我當年在西北道上的作風,簡直的南轅北轍而不能同日而語,那時候是三句話便殺光了人,而今……”伍大海道:“你等等!” 貝老九道:“你已經知道得太多了,伍大海,現在該是你授首的時候了!” 伍大海哈哈一笑,道:“貝老頭,我不管你是不是當年西北道上那個殺人如麻的大殺手貝重天,但你絕對不能殺我,確是不爭事實!” 貝老九嘿然一聲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想不透誰來救得了你!” 伍大海道:“眼前我伍大海也算半個青龍會的人,你若是殺了我,勞當家第一個便會向你老小子要人。” 仰天一聲哈哈,貝老九道:“你別拿青龍會來壓貝大爺,壓根貝大爺便未把青龍會放在眼裡。” 伍大海道:“你敢與青龍會為敵?” 貝老九道:“殺了你往野地一拋,大群野狼準會把你連骨頭吞光,青龍會即使找上我,我老人家來個死不認帳,他們又能拿我如何?” 伍大海這時候才真的絕望了! 如果這時候再回頭逃,只怕逃不出伍家祠堂外便被貝老九擊斃。 於是伍大海一狠心,琢磨著 乾脆,要死便死得轟轟烈烈,絕不能當縮頭烏龜讓人站到背上踩,即使雞蛋碰石頭,也得碰這老家夥一身黃湯子,當然,如果運氣好,也許會來個絕處逢生而死裡逃生 心念間,伍大海拔出短刀,擺開架式,道:“貝老頭,狗急跳牆,人急上房,今日一拼也是你老小子逼的,你出手吧!” 貝老九哈哈笑道:“有骨氣,伍大海你可要小心了!” |
第23章 伍偷難鬥大殺手
貝老九慢慢逼前,酷似變了個人般音調怪又淡的道:“伍大海,對於你的這種表現貝大爺十分欣賞,所謂的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何不表現出像個男子漢呢!” 隨著貝老九的轉動而橫移著身子,伍大海雙目直視著向自己逼近的貝老九,道:“一巴掌,遮不住太陽,貝老頭,不論你今日是如何的在我們伍家祠堂做了我,早晚青龍會都會知道的,你 ”貝老九的煙袋便在這時猝然擊向伍大海的面門,“ 呼”有聲,果是高手出招,聲勢不凡! 短刀猛旋里伍大海肉身疾退,但旋即一退又上,硬拒對方攻勢,同時左掌平劈中,左腿暴踢而上,似是要在這一招之間見真章了! 貝老九嘿然一聲身騰形移,又快,又疾,眨眼間撒出漫天金星,仿佛無數迷幻金芒,蓋向矮小的伍大海! 伍大海早打定了主意,今日雖是被人兜在此地,想要脫身當然還是走為上策,萬般無奈,能同對方耗多久便多久,見危便退,能攻便上,說句罵人話,這叫厚著面皮殺。 現在,伍大海見一天的金芒蓋來,右手揮出的短刀只走了一半,便轍地一個倒翻立退一丈外,算是脫離了貝老九的神奇一擊。 貝老九見短刀逼來,正欲敲斷伍大海手腕之時,突又見伍大海來了個“急流勇退”,不由罵道:“伍偷兒,你果然狡猾!” 伍大海全神貫注,硬是緊閉嘴巴不開口! 不料就在這時候,伍大海見貝老九突然站定身子,緩緩自腰間抽出一把尺長無把尖刀 不!那是一把雙尖兩刃刀,貝老九極快的旋下煙袋嘴放入懷中,而把那把雙尖兩刃快刀又旋在煙袋桿頭上。 只見貝老九輕鬆的把這怪刀在手掌上一陣瀟灑旋動,呵呵一聲笑,道:“伍大海,你今日應是大開眼界了吧,不過你是應該看到這些的,因為你將付出相當的代價,當然你將會很快的去會你們的伍家列祖列宗了,是吧!” 伍大海這時反倒是表現出烈士樣的道:“最好你能一刀間把伍大爺擺平,否則你不定會同伍大爺一起閻王殿過堂去!” 嘿嘿連笑中,貝老九道:“一個自知毫無生望而又必死之人,往往便是你小子眼下的這種嘴臉,看起來是他娘的豁出去了,但實際上卻是鼠齒對貓爪,發現悲慘而又毫無用處的虛聲惆嚇!” 伍大海突的騰身而起,手中短刀疾閃如電,口中一邊囂叫:“老雜種,咱們一塊上路吧 ”貝老九霍然錯步,煙袋桿端上的尖刀急劈上撩似一束噴灑的彩霞送往伍大海的身上。 手中短刀疾阻又劈,伍大海突的弓腰平身直衝進敵人的冷焰激流中,以忘我存在的決心,一刀往貝老九肚皮上面戳去! 尖刀疾忙回卷,硬生生與伍大海短刀相磨蹭,火花四濺中,伍大海的身形竟不可思議的往貝老九懷中滾去,藉著內翻之勢,一腳住貝老九關元踢去。 這是一種不要命的殺法。 任何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一旦遇上對方拼命,氣勢上就得讓對方三分,當然也就顯得對方的功力似是比平日又高了些。 現在,伍大海的情況便是這樣,只是貝老九的功力比之伍大海高出太多了 就在貝老九一掌拍在伍大海踢來的一腳後,他忽的發出狂笑,緊接著他身軀往側搶躍,當他的煙袋另一端的銅煙鍋碰上伍大海的腦袋,伍大海的短刀也失去了準頭的剛剛從他的腰肋擦過 貝老九也是一驚,因為他雖連皮也未傷及,但衣衫卻被伍大海的短刀劃破半尺長! 而伍大海在頭上挨了一記之後,他連哼也未曾的擰身厲笑,兩個大齙牙全被他齜到嘴巴外面宛似要掉下來般。 伍大海的嘴巴尚未合攏,突見貝老九騰身而起,似鷹搏小雞般向他殺來,“咻咻”的刃芒劈空聲,令他不知對方的尖刀是往哪個方向砍。 伍大海並未稍有退縮,相反的,他尖亢的叫道:“殺!” 殺聲猶在,他卻一頭衝進那片似電閃般的毫光中! 有裂肉聲,當然也有金鐵碰撞聲,就在倏合又分的兩人再次站立在地上時候,情形便已明朗化了 貝老九,這位西北道上當年的大殺手,果真表現出他那種大殺手的威猛氣度 他不即施身,但卻開口了:“十年未動刀,果真生疏多了!”邊旋下煙袋頭上的短刀包入懷中,又把煙袋嘴子旋好,他竟十分自信的連回頭看伍大海一眼也沒有的騰身而起落在牆頭上。 本來是越牆而去的,但他竟又回頭看了一眼 “嗯!” 貝老九發現伍大海雙手摀著肚皮,血正向外噴,而伍大海哈著痛苦的大氣,顯然他尚未即時死去。 再次落在地上,貝老九冷面寒霜的自語道:“我操,果真連下刀的分寸也拿捏不准了!” 伍大海雙目緊緊的閉著,雙手用力摀著肚皮,弓腰卷腿,已是離死不遠! 貝老九一聲嘿嘿,道:“好小子你這最後一口氣果真難以下咽呀!”說著舉起煙袋鍋來對準伍大海的後腦敲下去! 也真是巧,伍大海適巧的在偏動他的頭,煙袋鍋“咻”的一聲刮去他後腦一塊皮,本能的伍大海一聲尖亢的慘叫聲,連附近林中野鳥也嚇得振翅飛上半空 於是,貝老九又待再擊,不料遠處已有蹄聲傳來,且聽得馬上的人狂叫道: “伍大海!” 貝老九一驚,既是騎馬人,除了青龍會的人之外,還會是誰?不定就是石衝趕來了! 貝老九低頭看伍大海 大齙牙已全露出來,伍大海已雙目直視宛如一雙死魚眼,顯然是死了。 嘴角一撩,貝老九鄙夷的一聲冷笑,旋即騰身而起人已落在另一面牆外,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不旋踵間,馬蹄聲已在祠堂門口停下來,青衫紫褲英雄巾的方敬玉箭一般的衝進伍家祠堂裡。 方敬玉驚駭得怔住了! 台階前面灰磚地上,伍大海一身一臉是血的卷臥在那兒,一把短刀便落在伍大海的腳旁邊。 方敬玉一衝而前,低頭伸手在伍大海的鼻孔一探,忙自懷中取出些刀傷藥來,急急的塞了一把丸藥在伍大海的嘴巴裡,又抽出布帶把伍大海頭上的傷包紮起來,方敬玉這才拉開伍大海的雙手細看肚皮上的傷。 一聲驚呼,方敬玉十分奇異的望著伍大海的肚皮 原來伍大海的肚皮外層皮肉已裂開幾乎一尺長,就是沒有傷及肉層,貝老九如果當時拉開伍大海的手查看,當然他也會發覺他那當年最厲害的開腸破肚殺著,並未令伍大海當場喪命,勢必他會再補上一刀的 只是,他貝老九太自信了! 他以為伍大海雙手摀著肚皮是在阻擋五臟六肺的外溢才本能如此呢! 真正令伍大海昏死過去的還是頭上挨的一招! 原來伍大海當時肚皮中刀,急切問他拋刀摀肚,原也想騙過貝老九的,不料貝老九去而後返的又補了他一煙袋鍋,也算命大的竟會湊巧的沒有被敲碎腦袋! 現在 方敬玉忙著又為伍大海敷藥,十分小心的把伍大海的傷緊扎起來,又取出水來為伍大海面上的血跡擦試乾淨 一切弄妥當,方敬玉稍作思忖,覺得最安全的方法還是把伍大海帶回青龍會。 所幸伍大海是個矮個子且身材又瘦小,方敬玉決定把伍大海抱上馬。 於是,方敬玉帶著重傷得奄奄一息的伍大海趕回青龍會去了。 原來方敬玉在駐馬鎮附近未找到伍大海,他便去至河岸小船上找貝老九,不料船上沒人,再向駝鈴居客店小二探聽之下,知道伍大海常去伍家祠堂。 當時方敬玉便覺出事情有些不妙,立刻命小二備馬,自己疾馳向高原來。 不料他已馳近伍家祠堂外的樹林邊,突聽得一聲淒厲慘叫聲 方敬玉一急,就怕伍大海遭到毒手,這才敞開嘴巴大叫一聲:“伍大海!”人也直往祠堂躍來! 不料果見伍大海昏死在灰磚地上了。 方敬玉帶著伍大海馳回六盤山的青龍會,一路上伍大海只是在方敬玉的懷中蠕動幾次,想出聲說上幾句,卻是一陣“咦呀”,然後而昏死過去! 馳近六盤山,方敬玉命人小心把伍大海抬上山。 勞愛正在同祈老八幾人研議著如何攻掠風家寨事情,見方敬玉回來,又見伍大海氣若遊絲,滿身血跡,一副慘不忍睹樣子,不由驚異的問方敬玉:“這是誰幹的?” 方敬玉道:“我找伍大海,駐馬鎮附近全沒見著,這才又趕到了伍家祠堂,發現他已被殺,看情形事情發生的並不久,我以先救人要緊,就沒有去追兇手,把他帶回山寨覺著比較安全,這才一路趕回來了。” 石衝冷沉的罵道:“媽的,八九不離十的是貝老九幹的。” 勞愛道:“伍大海雖以偷名江湖,他的武功也絕非泛泛,如果真的是貝老九幹的,那麼貝老九就不會是簡單人物了。” 余唐道:“屬下去把貝老九抓來,我們給他來個嚴刑逼問,不怕那老小子不招。” 勞愛搖頭,道:“那還未到時候,且等我們到風家寨證實他的情報是否正確再決定。” 勞愛所說的情報,當然是貝老九說的風家寨有了生力軍,賀三娘的兩個兄長與“長腿追魂”淡雲全去了風家寨的這件事。 石衝又仔細看了伍大海的傷勢,口中“嘖嘖”連聲,道:“我的兒,全他娘的是要命地方!” 勞愛低聲叫道:“伍大海!伍大海!” 但伍大海哪有反應,一息尚存,全身不動,光景是陰陽橋上獨徘徊去了! 勞愛對一旁的石衝道:“伍大海必然知道許多我們欲知的事情,否則對方不會對他如此下毒手,你馬上快馬加鞭把平涼平安堂的錢大夫請來,告訴他傷的人只要能醫好,青龍會擺上一千兩銀子等他來拿。” 石衝道:“我還是親自去一趟平涼,姓錢的大夫只一見了屬下便會立刻趕來的。” 點點頭,勞愛道:“替錢大夫挑個腳程快的馬,伍大海的傷我看可真夠他嗆的了。” 石衝稍做整備便立刻上路了。 伍大海被抬入一間小房子裡,勞愛命人專門守護著,只要伍大海一旦醒活過來,馬上向她報告。 然而一夜過去了,伍大海就是沒醒轉。 直到第二天夕陽下山,石衝領著錢大夫急匆匆的又趕回來,伍大海仍是未醒來! 那錢大夫仔細看了伍大海傷勢以後,搖搖頭道:“這位仁兄正賴著一口氣不即死去,像是胸中有什麼話未吐出來,一時間就是不走呢!” 勞愛道:“不錯,他正是有話要對我說,你快救他!” 錢大夫指著伍大海的頭,道:“當家的,這位仁兄要命的地方可並非在肚子上,而是後腦勺這麼一下子,他衝門傷重會失明,風池已毀,只怕連話也難以開口,我以數十年治傷經驗,此人只怕要成殘廢了!” 勞愛道:“別管怎麼的,你先救人再說。” 錢大夫果真的施出渾身解數,一時間他又是下藥敷藥,針炙補合的全都施出來……果真不出錢大夫所料,伍大海在第二天已能揮手,只是他都是伸手亂舞,雙目直視,嗚嗚啞啞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勞愛問了幾聲,伍大海渾然似沒有聽到。 這時一旁的錢大夫嘆口氣,道:“比我想的還要慘,他連聽力也失去了!” 說著伸手在伍大海眼前一陣揮動,又道:“他也失明了!” 勞愛道:“一個又瞎又啞又聾的人他不是成了十全十的廢人了?” 錢大夫道:“也不盡其然,有時他也許會突然醒轉過來的,但那要看這人的體能與耐活力了!” 勞愛一喜,道:“如此說來,伍大海尚有一線希望了!” 錢大夫點頭道:“天下本就沒有絕對絕望的事,所謂奇蹟,便是看個人的造化了。” 勞愛道:“好,有你這句話我便稍稍放心了。” 於是,伍大海便在六盤山的青龍會住下來了,白日勞愛命石衝派專人侍候著。 原本勞愛是要伍大海為她辦另外一件事的,那是她要伍大海去偷取一件東西的,因為她相信那件東西有可能在宇文山的寶庫中。 每次,勞愛在掠得不少財寶中,她必然會仔細的去找那件東西,那件她老爹經常掛在身上的一件至寶 青龍鑽。 當年勞壯成立青龍會,便是他在得了這件青龍鑽以後才在這六盤山設立青龍會總堂口。 勞壯被運回青龍會,勞愛便發現了老爹的那顆鴿蛋大的青龍鑽已不見了。 當時她便暗下決心,只要找到青龍鑽,那些圍殺她爹的兇手便不難找出來了。 青龍鑽! 是的,青龍鑽上面那萬道青芒中隱隱現出的龍形彩芒,勞愛不止一次的托在手上看! 她記得每次看的時候,勞壯總是笑呵呵的道:“等你過門的那天,爹便把這顆青龍鑽送給你當嫁妝!” 至今勞愛尚未忘記這句話。 這日正午時候,忽然山前有人傳來話,貝老九來了。 勞愛與石衝等人一怔間,余唐立刻道:“老狗這是送上門來了,看餘大爺怎的折騰他吧!” 勞愛搖手,道:“且看他來說些什麼再做道理!” 貝老九是呵呵笑著走進青龍會的正廳,他一進正廳,先就是四下環視一遍,撫髯笑道:“幾年未來了,這裡還是未變,只是老當家的 欸!” 說著忙向勞愛施禮,道:“當家的你好,貝老九來向你請安了!” 勞愛指著一張空椅,道:“貝老九,你坐!” 貝老九的禮貌可真周到,又一一向在座的石衝幾人施禮又問安的這才錯著屁股坐下來。 勞愛道:“貝老九!” 貝老九忙畢恭畢敬的面向勞愛,道:“勞當家的吩咐!” 勞愛一笑,道:“駐馬鎮上天寶賭坊蘭風的一千兩銀子你可是賺進腰包了吧……”貝老九忙慌恐的站起身來,道:“當家的,要說我貝老九愛銀子是不錯,但要我貝老九為了那一千兩銀子而把當家的殺死蘭風兒子的事說給蘭風知道,打死我也不屑于幹,那蘭風什麼東西,弄了個天寶賭坊他害慘多少好人家,再說我貝老九十多年與老當家的交情,我會那麼做?開玩笑!” 石衝突然開門見山的道:“貝老九,你怎的會殺了伍大海?” 貝老九猛搖頭的道:“我的媽,是誰這麼說的?” 石衝道:“難道不是你?” 貝老九跺腳不已的道:“我發誓絕不是我!” 勞愛道:“你來此是不是要看伍大海究竟死了沒有,是吧!” 貝老九心中一驚,因為勞愛的這句話才是他來此的目的,當然他也想到萬一伍大海未死,萬一伍大海說出他的底細,他將如何應付的方法。 現在 勞愛話一落便雙目直視貝老九。 貝老九唉聲嘆氣的道:“我剛從狼山走來,為了替當家的探聽這項消息,貝老九幾乎跑斷腿呀!我的當家姑奶奶!” 勞愛面無表情的道: “是嗎?” 貝老九突然壓低聲音道:“不錯,我打心眼裡是希望伍大海完蛋翹,因為他小子這一陣子總是盯住我,令我心中不痛快。”他一頓看了廳上各人一眼,又道: “勞當家是知道的,幹我這一行的最是怕有人盯梢,這會帶給我生命上的危險呀!” 勞愛道:“如今伍大海一死你心安理‘不’得了吧!” 貝老九搖頭,道:“伍大海確非我所殺,這幾天我是一直的守在狼山附近,當家的不信,我可以找人證!” 勞愛道:“先說吧,你給我帶來何種消息?” 貝老九道:“勞當家的,如果你知道了我這次送來的消息以後,你便知道我貝老九是如何的忠心不二為青龍會效勞了!” 勞愛道:“不錯,你是為青龍會一直送來十分可靠的消息,包括我爹在的時候。” 貝老九一嘆,道:“提起老當家的,貝老九至今有時夜裡還常夢到他呢,欸,老當家的那麼的英雄蓋世,反倒……”勞愛淡然的道:“說吧,說你帶來的消息!” 貝老九道:“前日我在大散關附近官道上碰見了天水黃衣社當家‘黑駱駝’關雄了。” 勞愛雙眉一挑,道:“姓關的黑炭頭。” 貝老九道:“不錯,就是那個大黑子。” 方敬玉一旁問道:“關雄去狼山?” 貝老九道:“關雄狼山之行顯然是在同風雷聯盟呀!” 勞愛淡淡笑道:“關雄的向風雷投靠,必然受到風家寨方面的歡迎了!” 貝老九道:“據我探得的消息,只等當家的撲向風家寨,那關雄便會率領天水黃衣社兄弟自後麵包抄,準備一舉把青龍會主力消滅以後,然後合力攻下六盤山的青龍會總堂,當家的,這一招可夠狠的了!” 祈老八早破口大罵,道:“媽的,我們先找上黃衣社去。” 勞愛似是不為所動的淡然對貝老九道:“除此消息之外呢!” 貝老九道:“狼山風家寨齊備,而且又有了後援,就不知駐馬鎮尚武山莊那面有何動靜,宇文山可是個老狐狸,我為青龍會著想十分的注意尚武山莊動靜呢!” 這段話才是貝老九胡說八道胡謅出來的,因為他是胡謅,所以他又非常注意勞愛面上表情。 當然這是他來青龍會的手段之一,他要從這句話中判斷出伍大海究竟死了沒有 如果伍大海沒有死,那麼伍大海必然會扯出他的秘密,甚至那夜他在小船上取出的那件寶物迎著月光欣賞的事情,也全會向勞愛報告。 如果伍大海已死,那麼他的這句謊言便多少會引起在座青龍會人的點頭。 原來方敬玉救走伍大海以後,過午不久,貝老九便又溜進了伍家祠堂,發覺地上除了一大片血跡外,只有伍大海的一柄短刀。 於是他真的吃驚了。 他絕對不相信一個肚子已破腦袋開花的人會能活過來,他也不相信伍大海真的會應了伍家祠堂牆上掛的那塊大木匾上寫的“佑我子孫”四個剝落了的大字。 但伍大海已不在,總是不會錯的。 那麼,伍大海準是被救到青龍會了。 貝老九心中嘀咕又犯疑心,直到晚上他還是坐立不安心的猛吸著煙……半夜,他又去了尚武山莊。 當然,他又同他的師兄宇文山好一陣商量。 於是,宇文山給了他另一項情報,那便是黃衣社與風家寨聯手對付青龍會的事。 宇文山要貝老九親自把消息送上青龍會,如果伍大海未死而說出貝老九底細,何妨給他個死不認帳! 現在 貝老九似是放心了 伍大海只要沒說出自己底細,青龍會便拿自己沒轍,當然伍大海必然真的已死了。 貝老九表面惶恐,心中嘿嘿狂笑。 勞愛突然對石衝道:“封一百兩銀子給貝老九送他下山!” 貝老九道:“當家的,上回收的銀子尚未用完呢!” 勞愛道:“一件情報一次代價,這是你辛苦應得的,再說我不願別人替我青龍會白跑腿辦事情!” 貝老九豎起大拇指,贊道:“果然與老當家一樣作風,從不刻薄人,我貝老九替老當家辦事多年,一直為他的這種作風所感動!” 不旋踵間,石衝提了一百兩銀子走來,道:“貝老九,有句話我石衝今日當著大家的面說給你聽,你可得掏空耳朵仔細聽著!” 貝老九道:“石總管,你我交情也不是一天半日的,什麼話你只管的說,我貝老九絕對的聽在耳裡,吞在肚裡,記在心裡,不敢或忘!” 石衝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江湖上有句話,人嘴兩張皮,說話有動移,你可別橫啃八方的惹禍上身呀!” 貝老九哈腰點頭,道:“石總管,有你這幾句話貝老九十分感動,不過你放心,貝老九今年五十整,半百歲月也不是白活過來的,好歹也會分出屎香屁臭,日久見人心,再說我貝老九哪回送來的消息有假?” 一百兩銀子往貝老九懷裡一塞,石衝道:“走吧,我送你下山去!” 貝老九走了 來時緊張的貝老九,走時可真夠輕鬆的。 石衝一旁察言觀色,卻也看不出伍大海真的會重傷在貝老九之手。 而貝老九,他絕對想不到伍大海還未死,否則,他便不會如此這般的輕鬆了。 望著貝老九離去,去,余:“當家的,這老小子的話你相信?” 勞愛道:“至少他送來的情報不會錯。” 祈老八道:“別管伍大海這件事了,還是策劃攻掠風家寨要緊!” 韓彪也道:“對,我們已經有了一條可靠消息,其他的還操的什麼心事,我贊成立刻攻掠風家寨!” 這時石衝走回來,他笑對勞愛道:“貝老九走的可輕鬆,只差沒有笑出來。” 勞愛道:“貝老九的事先放一邊,我要你立刻傳書第一分堂堂主展飛趕回來,他應該早回總堂來的。” 石衝道:“那得一個來回五七天呢!” 勞愛道:“我不攻掠風家寨,他們是不敢稍動的,這便是操之在我,晚攻幾日對我們只有好處,也好叫那些回子們多恐慌幾日。” 石衝道:“由我親去?” 勞愛道:“不,派個得力的人去就成了!” 那展飛乃是當年勞壯的四大天將之一,西北道上跟著勞壯為青龍會打天下,他可是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只因為這展飛做事十分精明,所以被勞壯派去長安主持第一分堂,勞愛心中明白,當年如果展飛在爹身邊,那件事情便不定會發生了。 於是,青龍會開始調派人馬了 調派人馬是石衝他們幾人的事,而勞愛只是叫他們加緊在六盤山操練 方敬玉與勞愛二人只是在後樓前的花園中勤加演練“追魂劍法” 往往,他們會練得廢寢忘食而滿身是汗。 日子便在這種緊張中過去 就在這日黃昏,展飛終於快馬馳回青龍會。 勞愛見展飛走入正廳,起身笑道:“展叔!” 那展飛生得十分溫雅,他鬢髮稍見灰白,大眼隆鼻闊口,一部山羊鬍子,加上一襲青衫,宛似個大字號的掌櫃,左手拿著個細長布袋,青龍會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傢伙,一只裝了十六支銀箭的烏心鋼管。 展飛忙抱拳,笑道:“不敢,當家的快馬召喚,展飛便連夜趕來了!”說著他望向正廳中的每個人,直到他看到了方敬玉,這才大步到方敬玉面前 一巴掌擱在方敬玉肩頭上,展飛可把方敬玉看了個夠的哈哈笑道:“小夥子,的確一表人材呀!” 方敬玉早聽得勞愛向這位第一分堂主稱展叔,聞言忙施禮笑道:“展叔,久仰你的威名了,快馬趕來,快坐下說話!” 展飛未坐下,他似是十分激動的道:“小夥子,你可算得是幸運中的幸運者,能叫我們當家的青睬,西北道上還找不出一個人,而你……”他咽了一口向內流的淚水,又道:“此生你可得好生對待我們當家的呀!小夥子!” 方敬玉感動的連連點頭,道:“展叔放心,方敬玉把命也交給青龍會了。” 勞愛忙又招呼展飛快坐下來。 展飛雖是坐下來,但他還是直不愣的望著方敬玉而令方敬玉有些忸怩起來 當天晚上,勞愛吩咐青龍會擺酒痛飲,預祝三天后攻向狼山風家寨成功! 田裡的麥苗子冒頭了,那望過去黃慘慘的田地裡,只一有了綠意便有些生氣,嗯!小麥發芽霜風寒,北國冬季就快到臨了! 遠處,只見近三十輛雞公車“吱吱嚀嚀”的過了大散關往南推,邀有近二十四高大駱駝,每頭駝背上一個漢子,緩緩的也在往南面移動,這些車隊與駱駝,顯然是運著青海鹽往陝南的,這原本就是極為平常的事情。 現在,這些雞公車停在一個大青草坡前面,連駱駝隊也在草坡上歇下了 大草坡,嗯,正是風家寨前面的那個大草坡! 車隊與駱駝剛停下來不久,便看到從風家寨一路衝出一彪人馬,剎時團團把這些車與駱駝全圍起來 早見一個大漢,高聲揮手喝叫道:“你們這是哪裡來的?領隊的人呢?” 雞公車那面早走過來個小老頭,走上前道:“老鄉,這是幹什麼呀!” 那大漢沉聲道:“你們怎的不走了?” 老者扶扶頭頂上的風帽指指天,道:“老鄉,天都黑了,我們只是在這草坡前歇一宿,又不打擾你們的寨子,難道不可以?” 大漢道:“在平常時候當然可以,可是現在 ”老者道:“現在不是一樣!” 大漢指著北方道:“不定六盤山的強人會來,你們不怕?” 坦然一笑,老者道:“怕什麼,大不了一拼,要知道我們能在道上南北走動,就不會怕那些打劫強人,我們做生意,可也不怕別人來施橫。” 大漢一怔,道:“我看你們還是再趕上一段路吧!” 老者指著一大片草地,道:“這兒是紮營好地方,我不相信就那麼倒楣,偏就今夜六盤山的強人會趕來,老鄉你回寨裡吧,只要六盤山強人果真來,看我們怎麼對付他們吧!” 大漢一琢磨,心想:反正你們又不會入寨,倒要看看你們這群傻蛋怎樣的去對付六盤山青龍會的人吧! 心念間,他冷冷一笑,道:“話我已經對你們說了,真個有事,風家寨可歉難支援你們了。” 老者抱抱拳,道:“請吧!我們還得埋鍋造飯呢!” 只見大漢一揮手,風家寨的人立刻又進入風家寨了。 隔著這大片的青草坡望向風家寨,只見風家寨內隱隱有不少燈光閃動,風家寨那個巨大的寨門樓上人頭攢動,不少舉著矛槍的大漢在上面走動,光景是一片戒備森嚴。 雞公車一輛輛停放在官道邊,近二十頭駱駝全散臥在那長約一里的大草坡上。 風家寨裡已響起了二更的梆子聲,只有那個近山邊的小山溪附近還有聲音 不錯,是野蟲的聲音,推車趕駱駝的人們全擠進撐起來的小帳蓬中了。 這時候天上的繁星拱著大半個月亮,星月宛似洗過般的可明亮了! 便在這似是進入萬籟俱寂的時刻,遠處突然的馬蹄聲雷動,蹄聲中更夾雜著喝罵吼叫聲 不錯,青龍會的人馬又再次衝來了。 灰色的夜光中看去,這批黑巾包頭的馬上大漢們,一個個舉著明晃晃鋼刀,人數與上次完全相同。 怒馬狂奔中殺向風家寨來了! 只是當這批人馬只衝到了那個大草坡前面,卻正迎上那些趕駱駝與推雞公車的,雙方只一接觸便立刻對永狂砍起來……早聽得馬上一個大漢狂罵道:“青龍會的兄弟們,圍起來殺呀,一個也別放生!” 不料推車中的那個老頭更尖聲大叫:“六盤山青龍會原是一窩強盜,我們大夥拼了!” 剎時間雙方包在這草坡上殺得難分難解。 就在這時候,風雷早夥同賀熊賀虎淡雲趕到了寨樓上遙望 淡雲沉聲道: “老風呀!你看事情真有這般巧合?” 風雷道:“管他巧合不巧合,反正這兩方面的人死傷與我風家寨何干!” 賀熊笑道:“對!最好統統死光!” 正在這時候,寨樓下面風雷早厲叫道:“殺得好,殺得痛快呀,哈……”風雷等正觀望呢,只見青龍會的人在大吼聲中瘋狂的又往後撤去。 但不旋踵間又見另一批青龍會的人馬殺到,這次已把那些趕駱駝的人逼過了那條小溪,就在風家寨前面一陣好殺 剎時地上躺了不少人……只聽得那老頭兒叫道:“表弟,順子,你們認准了殺,青龍會這群王八蛋好狠毒呀,連我們這些販鹽運糧討生活的人也掠奪!” 他叫的聲音可真尖亢,因為站在寨上面觀望的風雷等人全部聽得一清二楚。 淡雲對風雷道:“老風呀,可要我去露一手?” 風雷搖頭道:“淡兄,留著你的氣力吧,也許今夜或者明夜,青龍會必然會大舉殺來,那時候得看你的了!” 淡雲道:“可是眼前……” 風雷道:“青龍會故技重施,也只他娘的騷擾而已!” 賀虎嘿嘿笑道:“這就叫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嘿……”風家寨外又是一陣砍殺過後,不少人倒在地上,青龍會的人馬便在一聲狂叫中又疾馳而去,對於風家寨,他們竟是連個邊也不去沾一下的便走了! 月光下只見趕駱駝雞公車的已只餘下不到一半了。 只聽那老者叫道:“大順子,我們快把人集中起來,如果再看到青龍會的人衝過來,我們便同他們拼了!”說著對地上躺的幾個人連踢帶罵,道:“你們這些青龍會殺胚也會死呀!” 風雷可把這情景看的清楚,這時只見不到十幾人而已,隨即高聲吼道:“販鹽的,天黑時叫你們上路,媽的,你們偏不信邪,這時候該知道了吧!” 那老者回頭叫道:“風家寨的老鄉們,聽說你們也是真主子民,大家原是一位真神,今日在兄弟門前挨刀,我們算是認了!”風雷一聽,忙叫道:“清真兄弟?” 老者道:“清真兄弟!” 風雷已在寨上跺起腳來了! |
第24章 計賺風家寨
“快開門哪!”風雷狂叫中雙手急揮不迭! 不料寨門外老者叫道:“寨上兄弟,你們別開門了,我們不進去了!” 真是出乎風雷意外,在這緊急時候還拒絕逃命的,連風雷一旁的賀三娘想勸說風雷別上當,這時聽了老者的話也無法開口了。 風雷寨上一聽急又叫道:“不管怎麼的,你們先進來再說!” 老者高聲道:“你看看兄弟們死傷過半,我們怎好進去?” 風雷叫道:“快把死傷的全抬進來吧,寨後有個清真寺,死的可以洗淨身子先下葬呀!” 老者似是一喜,道:“你們這大寨後面還有清真寺?那好,我們就進去吧!” 邊高聲叫十幾個未受傷的立刻抬著死傷的往風家寨內抬去,那老者還特別對寨上的風雷抱拳稱謝! 十七八個大漢合力抬著死傷的匆匆往風家寨內走去而遠處又見蹄聲,風雷望去,急叫快點進來關起寨門,且叫正面的弓箭手準備,只等青龍會人摸近,立即饗以弓箭! 寨門下面的老者回頭望去,邊高聲大罵,道:“奶奶的,來吧!” 寨上的風雪高聲道:“老兄,你快進來呀!” 老者回頭叫道:“不!我老人家非同這群畜生拼了,兄弟你放心,殺一個夠本,放倒兩個有得賺。”邊高舉一支粗鋼烏鐵管,光景還真是一副拼命架式! 風雷忙向下面叫道:“快去把老先生拖進寨子里來,快去呀!” 就在風雷喊聲裡,從寨門處早衝出四五名風家寨兄弟,他們到了老者身邊伸手去拉,不料老者突的哈哈狂笑不已的亢聲大叫:“殺!” 風雷還以為老者要殺快要撲到的青龍會人馬呢,不料老者手中的那支鋼棒鬥然狂旋如電中,四五個剛剛近身的風家寨仁兄,“哎呀”連連的相繼大叫著倒下去! 月色濛濛中,風雷尚未會過意呢,不料寨內突的也是一違串的慘叫聲,寨上風雷等回身低頭望去,只見剛剛抬進來的人全變了樣,一個個正揮刀狂砍猛殺著往寨牆上衝來,這時連寨外的老者也衝殺到寨門下,迎殺十幾個風雷寨仁兄。 風雷狂吼道:“娘的老皮,青龍會人果然奸詐,兄弟們,殺!” 一旁的賀熊賀虎賀三娘三人,一齊往寨下躍去,那淡雲卻從正面躍下,橫身一攔,直往寨門的老者殺去,口中大罵道:“奶奶的,可認得‘長腿追魂’淡大爺!” 烏鋼杖一招“巨浪擊岸”,逼退幾個搶攻而來的仁兄,老者躍身側縱,已落在淡雲面前 淡雲的那把長而尖的雙刀平指向老者,冷冷道:“你是青龍會哪號人物?” 老者撫髯點頭,道:“不錯,老夫是青龍會的一夥,若說什麼樣的人物,這般光景還有問的必要?” 淡雲怒道:“勞愛那個臭女人呢!” 老者面色一寒,旋即平淡的道:“姓淡的,你若將老夫擺平,勞當家自然會出面,你又何必急在一時的要知道我們當家的?” 便在這時候,寨牆上不斷傳出淒厲慘叫聲,有些弓箭手竟被人活活拋出寨牆外! 於是,那何止是百名人馬,轉眼之間便全衝入風家寨,這些人馬一進入風家寨,他們可並不下馬搏殺,而是一路踩踏,直把風家寨的人全衝得五零四散,雞飛羊叫狗跳,直到另兩百多人衝殺進了風家寨! 風家寨的最高處,突然響起三支火箭直衝上雲霄,於是又見附近山頭上也是一連三支火箭衝上天! 是的,風家寨已把信號傳出去了! 當然是傳送給早已埋伏在風家寨西北的黃衣社關雄了。 原來青龍會設計如何賺開風家寨寨門的事,因為風家寨備有強弩,為了減少人員傷亡,當然便不能做正面搶攻了。 如今青龍會來了展飛,經他細心合計,才思得這麼一計,那老者便是展飛喬裝改變。 展飛率領的二十多人,當然沒有一人受傷,這二十多人全是大元調教的手下,也是青龍會的精華,個個能騰空上房,為的便是要對付風家寨上的弓箭手。 除了大元與他的二十名手下外,余唐與石衝祈老八也在其間,這些人一經殺入風家寨,直如瘋虎一般,狂殺起來。 風雷牛蛋眼幾乎瞪出眼眶外,大罵一聲,揮動凌風砍刀直撲向那使一雙板斧的大漢。 使板斧的當然是餘清,那余唐見風雷殺來,早狂笑一聲,道:“風雷,餘大爺待候你來了!”罵聲中,他右斧迎上風雷的凌風砍刀,左手板斧平揮如電,上身一挺,幾乎與風雷撞個滿懷! 月光下,風雷見這大毛漢便知是青龍會的殺人王余唐,一咬牙,罵道:“今天準叫你們有來無回,我的兒!” 余唐則齜牙咧嘴的嘿嘿笑,露出一嘴森森牙齒,道:“風雷,你完蛋操了!!” 這時候賀家兄弟也分別與石衝祈老八二人捉對廝殺起來,大元迎著大力士段宏,二人全是大個子,拼殺起來各不相讓。 “仙狐”賀三娘與風雹二人被六七名大元手下的大漢圍了起來,馬上的青龍會兄弟已與徒步衝進來的青龍會兩百兄弟會合一處。 於是,一場混戰便在這風家寨中展開了一“叮噹”聲不絕於耳中,淡雲與展飛二人相互拼砍而一路殺到了大草坡後面的小溪邊。 那淡雲不時的倒縱三丈望向遠方。 展飛當然知道淡雲在看什麼,只是一陣冷笑不語 於是二人在一陣拼搏中呈現了僵持局面……淡雲尖刀垂指向地,他雙目怒視著橫著烏鋼杖於胸前的展飛,冷冷道:“老兄,青龍會似乎沒聽說過有人施這麼一件鐵棍的,你是勞愛那女人從哪個老鼠洞勾引出來的幫手?” 展飛一聽大怒,姓淡的不但把自己當成了鼠輩,且又誣衊自己是當家勾引的,一氣之下冷冷道:“姓淡的,你不認得大爺,但大爺卻知道你這清風嶺的惡魔,關洛道上你殺了多少無辜,心黑如墨,兩手血腥,王八蛋,你早該死了!” “嗤”了一聲,淡雲兇狠的道:“大爺不識你,那是你不入流,無名小輩,誰該不該死,不能單憑嘴皮子,老家夥,你只須認定一個事實,一個結果,這個事實便是是你死,其結果也是你非死不可!” 展飛不慍不惱的道:“在你,當然是這種口吻,因為你一向只知道殺人,而且是無往而不利的殺人,不過問題是今日不是殺人,而是被殺,就是現在。” 淡雲狂傲的道:“去你娘的六舅頭,就憑你呀!淡大爺撂倒不少如同你老小子這麼號唬人腳色,到頭來全都是兩眼直不愣的倒在淡大爺的面前,你也不會例外!” 展飛口角一牽,道:“是嗎?你這口沒遮攔的狂徒!” 淡雲大吼一聲:“老子活劈了你!”話聲中他憤怒的騰身而起,一溜耀目彩芒,便隨著他那凌厲的撲擊去勢罩瀉而到。 展飛冷然一哂,他早有防範,芒彩突映的瞬間,他的烏鋼管斜迎而上,“當” 的一聲撥偏雙刃長尖刀,便在二人錯身的一瞬間,便聽得展飛的那支烏鋼管中“唰”的一聲脆響,一只銀芒逾追回倒流時光般勁射而出 淡雲聞得響聲回頭看,已見那銀芒已到面前,右手尖刀本能的上撥中,只覺喉管一緊又痛,他“氨了半聲,落在地上,右手使力拔出那支尺半長的銀箭 於是一股血箭自他的項上往外噴灑……搖晃著身子,尖刀施力拄地,淡雲啞著已不清楚的沙啞聲音,道: “你……你是……銀箭……展……”展飛淡然的道:“展飛!”淡雲道:“你…… 你不……是早……就死……了嗎?”展飛冷冷道:“非是死了,而是不常在道上走動了。”他一頓又道:“我們老一輩的退隱了,江湖道上卻出了你們這些雞鴨豬狗,牛鬼蛇神的摃把刀便當起大王來了!” 血仍在淡雲的項上往外噴,只是淡雲卻仍未倒下去,他的大嘴自動,雙目凸出,那支被他拔在手上的銀箭似是被他快要握彎了。 展飛走前一步,冷冷道:“別弄壞我的銀箭。”說著伸手自淡雲左手抽出來,淡雲突然全身施力,右手尖刀暴施,光景是要趁展飛不備而刺殺呢! 望著淡雲高舉的刀,展飛冷笑一聲,伸出個指頭點向淡雲的胸前! “咯”的一聲,這位關洛道上的大殺手已仰面跌倒在河邊小石堆上,他的那把鋼刀也落在身邊 淡雲的身邊是溪水,尖刀一半入水,而水中有著鮮血,當然那是他自己的。 原來淡雲的刀已揚起來,只是一個將斷氣的人,想提一口真氣揮刀,誠然有力不從心之感。 當然,展飛十分清楚,是以輕鬆的一指頭點倒淡雲,收起銀箭大步往風家寨衝過去。 大元與風家寨大力士段宏二人,一路劈砍對搏,大元本就是個大漢,但與這段宏一比卻又矮了一個頭。 那段宏使的是一根扁擔 一根足有五十斤的鐵扁擔,他一與大元交手,立刻便是一掄狂劈猛打。 大元的兵刃是一把長剪 長不過二尺的鋼剪,他見這大個子一身蠻力,早把鋼剪分開而成了兩把尖刀。 仗著一身輕功,大元與段宏二人漸漸的殺出寨門口來了,正巧展飛趕到,不由冷冷對大元道:“大元,把這頭野牛交給我,你去支援裡面的!” 大元突的連刺三刀暴旋身而退向展飛一邊,道:“展堂主,這頭牛一身蠻力不可忽視!” 不料段宏喝罵道:“媽的,你兩個一齊上吧!”一掄扁擔,狂砸而上! 展飛側身一讓向左。 大元卻躍向右面,邊叫道:“我操,泰山可高,壓不死一只螞蟻。” 展飛道:“大元快走,交給我了!” 大元聞言也不答話,騰身而起,從正面躍上寨牆而去,段宏兀自大罵:“哪裡去呢!” 展飛橫杖一攔,冷冷道:“這裡沒人要去,大個子你應該明白這一點的!” 段宏怒挺鐵扁擔,罵道:“娘的老皮,全是你這老兒弄詭,今日看段大爺不把你這老東西砸成肉醬餵黑驢才算你祖上有德!” 展飛十分紳士的一笑,道:“成,只要你小子真正具有降龍伏虎的本事!” 段宏拼力擠出個冷笑,道:“老頭兒,你早真把自己列入龍虎之列了?呸! 就算你是龍,段大爺也要從雲端裡把你打下來,即使你是虎,段大爺照樣打碎你這頭虎!” 展飛倒是哈哈一笑,道:“勢如山而豪氣乾雲,外表看來還滿像那麼回事,別動上手以後成了四肢發達的狗熊,那就未免……”展飛話來說完,段宏暴喝一聲,道:“狗東西!” 的一扁擔砸來! 展飛就是在激起對方的忿怒 忿怒才會不顧一切的拼命! 現在,段宏便是這樣。 攔腰一扁擔,展飛塌肩低腰一閃而躲過,同時間就在段宏回抽尚未施力反砸他的那根鐵扁擔時候,展飛的烏鋼管已到段宏胸前。 段宏已知抽打不及,一咬牙雙手拋盡扁擔,疾快的抓住點向胸膛的烏黑鋼管 一突然間 “ ”的一聲脆響,一只銀芒便穿入段宏的右胸! 段宏雙手已抓牢展飛的鋼管,銀箭在穿胸的時候,他突然狂性大發的一把奪過鋼管大叫一聲往空拋去,同時回手去拔胸前的銀箭! 展飛鋼管被奪去,一驚之下見敵人又把鋼管拋向空中,忙騰身而起,半空中又把鋼管握在手中。 那段宏手拔血箭,一路跌跌撞撞的又走了十幾丈遠,才“咚”的一聲倒在地上! 展飛見段宏已死,大步直往風家寨內走去。 突然間,寨牆上面風雷狂罵連連…… “媽的,黃衣社的人也該到了呀,即算是邁動牛步也該兜住這批王八蛋了!” 嘿嘿一聲狂笑,余唐雙斧狂劈中,道:“風回子,別做你那黃梁白日大頭夢了,如今姓關的已是火燒猴屁股全身不自在的自顧不暇了,你老小子還在指望他來救你的風家寨呀! 狽繢子胗 貧 松鄙戲緙藝 惱 繳希 鞘欠繢鬃乓獾囊 洞 矗 穹 詵緙藝 員鋇幕埔律緗 槳偃絲稍 笆備系健? 不料余唐這麼一說,風雷這才大驚的罵道:“媽的,你說什麼?”潑風刀指向余唐而來再次劈砍! 余唐收斧哈哈一笑,道:“好叫你這騷回子知道,姓關的如今不好過,我們當家的已率領另一批哥們把他堵在一處山道上,現在只怕已殺得黃衣社的仁兄們抱頭鼠竄了吧!” 風雷一聽,怒罵道:“媽的,何人走漏消息,你們是聽誰說天水黃衣社會來包抄你們的後路,說!” 余唐嘿然,道:“青龍會的消息來自四面八方,一時間總也說不出講不完,我建議你到閻王殿上去問!” 風雷氣的幾乎嘔血,牛蛋眼滴溜轉中他居高臨下的狂吼道:“風家寨兄弟們,黃衣社的指望沒有了,全靠我們自己了,大夥把力量扭結,同青龍會的人拼了!” 他的呼喊並沒有反應,用為風家寨內全在拼命,除了女人孩子躲在後寨未出來以外,連老夫子全抄家夥在拼老命。 原來回回的女人不出門,衝鋒打仗全是男人的事,有時候連山間見見生客也免了,這時候她們領著一群孩子全躲在風家寨的最後一棟房子裡。 只有賀二娘這個女人,正一路同女兒合力往寨上衝殺,因為賀三娘早看出那個同丈夫搏殺的大毛漢一對板斧十分了得。 既然耽心,她便立刻同女兒風萍,二人往寨牆上衝! 余唐舞動板斧沉聲道:“風雷,你別再吒呼了,專心同餘大爺比劃吧,別一個失神被餘大爺砍死在這上面喲!” 就在這時,賀三娘已尖聲道:“老爺子,我們合力把這狗東西放倒!” 只是賀三娘的話才完,母女二人剛舉刀往余唐身後包抄呢,突然間人影一現,只見一個山羊胡青衫老者手持一根烏杖攔住二人去路 是的,這人當然是展飛。 他在寨下面看得清楚,見一寨之中只有這兩個女的在拼殺,知道必是風雷老婆賀三娘,又見她招呼年輕的一路衝上寨牆支援風雷,冷冷一笑便躍上寨牆上。 賀三娘見這人輕功不俗,橫刀胸前冷叱道:“你就是那喬裝改扮的可惡老頭兒了!” 展飛淡淡一笑,道:“什麼叫喬裝改扮,展某本身就是老頭兒!” 賀三娘罵道:“一番好心放你們進來,原來是詐騙,老東西,你們該死!” 展飛一笑,道:“這不是騙,乃是戰術上的欺敵,不幸你們還真的中了我青龍會欺敵之計,哈……該死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們!” 賀三娘大怒,對身邊的女兒道:“我們上!” 余唐那面早嘿嘿叫道:“展堂主你也上來了,你我在這高高的寨牆上一舉殺了風雷一家三口,下面的便好辦了呀!” 風雷一聽展堂主三字,早知老者身份,心中不由大罵自己不已。 因為展飛他是認識的,青龍會第一分堂堂主“銀箭”展飛的能耐不比當年勞壯差多少,這幾年姓展的在長安城,怎的青龍會把他給調來了 心念間,他對準余唐狂劈三刀,邊高聲道:“三娘小心他手上的銀箭!” 賀三娘母女剛與展飛交上手,聞言應道:“這老東西手上沒有箭!” 風雷叫道:“箭在他那根鋼管子裡呢!” 賀三娘驚怒交加的對風雷沉聲道:“當家的,你認得這老東西?” 風雷道:“青龍會第一分堂堂主展飛便是此人!” 賀三娘怒道: “你這個老糊塗,你既認得這老東西,為何還會上他的惡當!” 風雷粗聲道:“我哪想到會是這老小子呀!天黑距離遠誰知道他是老鳥老蛋!” 展飛淡淡笑道:“風家大嫂子,眼前的局面似乎即將明朗化,敗的一方注定是你們風家寨了!” “呸!你別臭美,如今正趕在熱絡時刻,生死尚難逆料,你別把結果判斷得太早了!”賀三娘罵著,揮刀便劈。 就在這時候,附近寨牆一角,突然一聲喝罵與淒厲的慘叫聲直入夜寧祈老八滿身是血的正自一人身上拔出一柄短刀來,而那個人卻怒視著祈老八一動也不動了! 這個人,這個死不瞑目的大漢,正是風雷的兄弟風雹,風雹原是同賀三娘二人被大元的人圍殺,只是當青龍會的人全衝進來以後,兩個人被衝散了。 賀三娘同女兒會合而殺向寨上來接援風雷。 風雹不幸撞見了祈老八,那祈老八原是同賀虎對殺,他的一把長把砍刀與賀虎的大彎刀殺得二人面前星芒不斷,激盪的刃旋逼得他人難以接近,但祈老八終是技高一籌,雖身中三刀,但賀虎還是被他撂倒! 祈老八似是火大了,奮起刀把賀虎劈成兩段,回身正又遇上風雹來救賀虎,於是二人立刻又殺在一起! 風雹一把厚背砍刀迎著祈老八的長把砍刀,風雹咬牙怒聲罵道:“王八蛋,人死而毀屍,你簡直就不是人!” 祈老八忍住背上腰上刀傷,嘿嘿咧嘴笑道:“老子們這是趕來給你們超生的,怎麼個死法那是隨爺們高興,嘿……”二人一路系到寨牆角,風雹一狠心,決心拉祈老八一同上路! 就在他的這一念間,突然雙手托刀迎上祈老八直劈下來的一刀,“當”的一聲火花爆裂中,他已拋去厚背砍刀,攔腰抱住了祈老八。 那風雹也是個大漢,論力氣他可以在風家寨坐第二把椅子,因為段宏比他的力氣還大! 祈老八用的是長把砍刀,一經被抱住,必耍不開,但他隨身插了一把短刀在靴筩,就在他被風雹一路靠在寨牆邊時候,暗中拔出短刀,一咬牙捅入風雹肚子裡。 風雹只須頂住祈老八,不出多久,便會把祈老八的腰桿扭斷,但祈老八身子被頂在寨牆上剎那間,他已自靴子抽出短刀 一刀捅得風雹狂號尖叫中,旋即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祈老八躲閃無力,只弄得他滿面猩紅! 這時候寨牆上的風雷早聽出那聲音是兄弟阿雹的,不由得狂叫道:“兄弟!” 叫聲中他捨棄余唐,騰身而起直往風雹身前落去。 祈老八剛又抓起長把砍刀,見風雷從空而來,咬牙硬撐著舉刀欲殺,不料風雷卻衝過祈老八,一手扶住雙手按在自己肚皮上橫衝直撞的風雹,喝叫道:“誰下的毒手?” 祈老八冷冷指著自己鼻頭,道: “八爺的傑作!” 風雹指祈老八,道:“你這**生的不是樂……東……西……”頭一偏,風雹死在他哥的肩頭上! 當然風雹罵祈老八是因為祈老八暗中的那支短刀了。 輕輕的放下兄弟,潑風砍刀厲烈的高舉過頂,不料後面一人沉聲道:“祈老八怎的變成祈關公了,且退一邊歇著,我二人尚未分出結果呢!” 是的,這人正是余唐,他見風雷舍他而去,怎會放過,一怔之間,又見展飛與賀三娘母女殺得十分輕鬆,立刻又振臂而起的殺下了寨牆來。 祈老八是流了不少血,他見余唐趕到,也不客氣一番的冷冷道:“殺吧,八爺一旁看熱鬧!” 聽聲音余唐心中暗吃一驚 無數的搏殺中,今日才聽得祈老八說出這句孬種話來,因為一向祈老八就是不讓人後的爭著幹! 顯然祈老八傷的夠嗆! 余唐卻口中說的不是心裡話,他沉聲道:“祈老八,你的毛病我知道,你是盡挑厲害角色幹,不過風回子兄弟倆你已經放倒一個,如今的這個可是我余唐的,你最好走遠些,別想在這兒撿便宜!” 風雷早狂罵一聲:“風大爺饒不了你這們!” 現在 風雷再次同余唐二人拼殺起來 而且這次風雷全是豁上老命的幹上了。 一時之間,風家寨的搏殺不會立刻結束,因為風家寨的回回哥們也不是弱者,發起狠來也不比青龍會的差多少! 只有黃衣社…… 是的,黃衣社的仁兄們便不同了! 狼山西北的十裡灣,那是終南山的最北西,這從天水暗中過來的黃衣社的兩百仁兄,在關雄的率領下早已在附近紮營住下了。 兩下里形成犄角之勢,只要青龍會攻打風家寨,黃衣社便會抄青龍會後路,只要一舉擊垮青龍會,風家寨便會與黃衣社合力攻取六盤山青龍總堂。 這在戰略戰術上原是十分周全的計謀,但只可惜消息走漏,不!是被尚武山莊宇文山故意走漏的。 宇文山同時也對風雷答應,必要時尚武山莊必定支援風家寨,至於如何支援,大概只有宇文山心中有數了。 夜空中一連響起三支火箭,那是風家寨射出來的,一連三折的火箭傳到了十裡灣,關雄立刻揮動他那把似月牙兒又似板斧的三尺怪刀,吼道:“兄弟們,趕往風家寨合擊青龍會呀!” 於是,滿谷響起喊殺聲,直往風家寨方向衝去。 不料黃衣社的兄弟們剛剛轉過山道,迎面山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黑巾包頭摃刀大漢,望之足有兩百多! 山道中間有個女的,正悠然的卓立在那兒 不錯,這女的當然是勞愛。 勞愛的身邊有兩人,那是方敬玉與韓彪。 關雄揮動怪刀衝前,見是勞愛,又見那麼多青龍會人擋住去路,不由驚異的道:“你……”勞愛冷笑,道:“姓關的,你的傷好了?” 關雄沉聲怒罵道:“臭丫頭,你怎知關大爺會在此?” 勞愛淡淡的道:“作戰第一,情報為先,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黃衣社弟兄的命便難有保障了!” 關雄大怒,道:“是誰告訴你們的?” 勞愛道:“你想我會告訴你?” 關雄指春風家寨方向,道:“你怎的沒去風家寨?” 一笑,是輕鬆的笑,勞愛道:“風家寨已是我囊中之物了,你還提風家寨做甚!” 關雄突的舉刀一揮,吼叫道:“黃衣社兄弟們,殺!” 殺聲中,當先舉起手中怪刀向勞愛殺到! 韓彪要截住,早被勞愛一攔,道:“黃衣社還有幾個狠角色,就由方兄與你二人應付吧!” 長劍一拎,一招“老樵指路”,劍尖揮起點點星芒,直往關雄面門點去! 關雄怪刀奮起狂斬,一招“刀劈華山”迎著勞愛便劈,兩下里一接上手,到時便殺在一起! 兩下里與韓彪率領著青龍會兄弟,直往黃衣社人群中衝殺過去,一時間叮噹之聲不絕於耳,淒厲慘叫之聲此起彼落,月影下雙方混戰起來! 這次關雄還真的豁出老命拼了,只見他雙目皆赤,心焦如焚中怪刀疾揮又貼地而起,欲在刀光滾盪當口橫抽快斬,硬挺直上! 勞愛也不含糊,長劍旋劈橫削中,“追魂十八式”立即施展開來! 就在她的疾若電擊的劍芒激盪中,一溜鮮血已自關雄右臂噴出,血先湧現的瞬息,關雄刀把突的頂向勞愛懷中,那是他在怪刀無法回劈時候臨時起意的一招。 這真是出人意料的一招,勞愛發覺已是不及,只聽“咚”的一聲,勞愛“氨的身子已彈飛而起,那一招真是不輕,勞愛空中運氣不及,而關雄已狂叫著撲向勞愛的落身處,怪刀已揚,只等勞愛落地了! 就在這時候,斜刺裡方敬玉狂叫一聲,道:“休得傷人!” 早見一團黑影一閃面托住勞愛,二人已落在兩丈外。 關雄一見大怒,揮動怪刀劈向方敬玉。 方敬玉救下勞愛,立刻揮起青鋼劍迎住關雄,他這些天來巳把“降魔劍法” 練得十分認真,只一交上手,立刻便施出這套劍法 一時間關雄被他逼殺得連連後退不迭! 韓彪領著青龍會兄弟深入黃衣社人群來回衝殺,不少黃衣社兄弟見青龍會人殺法潑辣,暗中已自往回溜逃。 勞愛的左腰被關雄刀把頂得幾乎岔了氣,但當她坐在地上喘過氣來,又輕輕摸摸肋骨,不由暗中慶幸自己反應尚不慢,否則關雄那一下子足以撞斷自己兩根肋骨。 一陣運氣調息,她揮手對守在自己四周的青龍會弟兄們道:“殺上去,我不要緊!” 青龍會幾個仁兄彼此望了一眼,卻見勞愛已緩緩站起來,這才放心的又衝殺上去! 緩緩的走近方敬玉與關雄二人,勞愛沉聲道:“關雄!你死定了!” 關雄自覺撞上勞愛身上的那一下子不輕,怎的一轉眼她便好了,心中想著,怪刀稍遲,早被方敬玉一劍掃過面門,一道血槽剎時出現在鼻樑上。 關雄“哎”的一聲,猛的一個大旋身,不料勞愛卻來的宛如鬼魅一現,長劍似流虹飛射,透喉穿過關雄脖頸,硬是將這位黃衣社魁首撞跌兩丈,倒斃在石頭堆上! 關雄一死,方敬玉忙躍至勞愛身邊呵護備至的道:“愛妹你傷的如何?” 勞愛道:“姓關的突施一招不該有的招式,刀把頂上我的肋骨上,若非我反應快應變速,只怕真的重傷在他手中。” 也不知何人狂叫一聲:“關雄死了!” 不啻是青龍會弟兄一劑振奮劑,剎時間一遍喊殺之聲,早逼得黃衣社的人邊殺邊迭退……韓彪率領他的弟兄,直追到十裡外才回頭! 一戰下來,黃衣社的人幾乎死傷一半。 這時勞愛看看天色對方敬玉道:“走!趕往風家寨去。” 方敬玉低聲對勞愛道:“等我們到了風家寨,愛妹切莫再出手,一切我來代勞如何?” 勞愛甜甜的望了方敬玉一眼,點頭道:“這次我聽你的便是。” 不旋踵間,聞得身後人聲,只見韓彪率眾趕回來。 得身后:“我們的人員傷亡情形如何?” 韓彪看看摃著砍刀笑哈哈的道:“黃衣社不夠格,我們的弟兄沒死幾個。” 勞愛點頭道:“兄弟們平日苦練武技,已經養之有素,這就是代價,平日吃苦的代價。” 這時方敬玉指著風家寨方向,道:“韓兄儘快拉看兄弟們趕往風家寨支援,當家的受了點傷,我陪著慢慢趕過去!” 韓彪聞得勞愛受傷,一驚之下罵道:“哪個王八蛋傷了當家的?” 勞愛道:“關雄,但他卻死在我劍下了。” 韓彪沉聲道:“原來是那匹黑駱駝,死得好!” 勞愛道:“你們快趕往風家寨,且記別殺了風雷!” 韓彪當然知道風雷不能死,因為那是有其主要原因的,所謂主要原因,當然也就是“一條鞭”的事了。 這時韓彪大手一揮高聲道:“兄弟們,殺往風家寨!” 一眾近兩百青龍會弟兄立刻大喊著往風家寨跑去! 韓彪領著青龍會弟兄只剛剛走過那條小河溪,便一個個已狂喊著爭先恐後的往風家寨內衝! 這時候也正是余唐迎著風雷,二人正捨死忘生的對砍對殺得十分慘烈呢! 韓彪當先便看到余唐正同風雷拼殺得異常修烈,也立刻揮刀就上。 余唐見韓彪殺來,忙問道:“黃衣社的小崽子們呢!” 韓彪遂高聲道:“關雄一死,餘下的全被趕跑了!” 余唐哈哈笑道:“黃衣社這回可完蛋了,哈……”風雷厲聲罵道:“娘的皮,青龍會盡就會啃噬道上哥們,你們會不得好下場的!” 韓彪嘿然一聲道:“我的兒,風家寨幹的買賣不見得全見得了人吧!” 就在這時候,寨牆一邊尖號傳來,那聲音令正欲揮刀的風雷吃一驚,他竟然毫不考慮的長身而起,三個空翻便到了那發聲地方 只見賀三娘肩頭上正插著一支銀箭! 是的,這支銀箭便正是展飛的。 原來賀三娘與展飛二人拼殺中,那賀三娘的女兒風萍一旁觀戰,只展飛的烏鋼杖平舉,她便不顧一切的撲殺過去,不使展飛瞄準射箭,一時間二人對殺在一起難分難解。 正在這時候,韓彪率人又衝殺進來,賀三娘一見,知大勢已去,一個不留神便中了展飛一箭,痛的地尖叫一聲,歪在女兒身上! 展飛並未追殺,連風雷撲過來時,他仍然未再出手。 於是余唐與韓彪相繼的躍過來了。 展飛這時才緩緩道:“姓風的,你應該知道今夜再殺下去是個什麼結局!” 風雷忿怒的回頭看去,怒道:“風家寨只有斷頭鬼,沒有投降鬼,王八蛋你們看著怎麼辦,風家寨全接下了!” 韓彪大怒,道:“我操,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呀!呸!飛鼠崖你約我們當家的,為何暗中又邀幫手?什麼東西!” 風雷狠聲道:“奶奶的算她命大!但今日為何這臭女人不露面了?娘的她應該出來,我二人放手一搏的!” 余唐冷笑,道:“我的兒,就憑你?” 風雷突然高聲叫罵,道:“勞愛,你這個潑辣貨,你敢同風大爺單打獨鬥? 你出來,快出來呀!” 風雷邊叫,潑風大砍刀虛空狂掄不止……韓彪對余唐道:“別把風回子逗瘋了,待會兒當家的就問不出所以然了,那可就抓瞎了!” 風雷不停的狂叫…… 展飛卻淡然的道:“風雷,你應該棄械投降了!” 風雷大罵,道:“棄你娘的老蛋,老子便先劈了你!” 展飛大怒,鋼杖待舉,不料遠處勞愛喝道:“等等!” 是的,方敬玉與勞愛二人與幾十個青龍會兄弟緩緩自外面走進風家寨裡來了。 勞愛看了這風家寨一眼,又見弟兄們把風家寨的人全圍在一個小場中央,不由一笑,道:“風雷,你還有何話說?” 風雷狂罵一聲道:“勞愛,當著雙方弟兄的面,風大爺要同你單打獨鬥,至死方休!” 淡淡一笑,勞愛道:“悉聽尊便!” 風雷已是緩緩移動腳步了! |
第25章 黑井鎮痛失機緣
勞愛緩緩地拔出長劍,冷冷道:“姓風的,這也許就是你陰險的謀人下場,姓淡的毒刀又如何?” 風雷以為勞愛說的是飛鼠崖之事,不由咬牙道:“飛鼠崖一戰算你命大,半路闖出個王八蛋救了你!” 風雷當然罵的是方敬玉。 而方敬玉卻在這時候急忙上前對勞愛低聲道:“你的傷……”勞愛搖頭道: “走這一陣路氣血暢通,傷處已無礙了!” 不料灰暗中方敬玉還是被風雷認出來,不由戟指勞愛粗聲大罵,道:“好賤貨,原來你們是一夥的,你竟在飛鼠崖上大言不慚的以單刀赴會的表態指責風大爺的不講江湖規矩,媽的,原來不講規矩的是你這臭丫頭呀!可惡!” 勞愛淡然道:“事實上他那時候並非我青龍會的人,當然,我也不願此時與你爭辯,姓風的,你出招吧!” 風雷咬牙道:“這將是一場至死方休的決戰,但我們卻必須有所規定,否則……”勞愛道:“你直說!” 風雷道:“放眼目前,顯然你有毀我風家寨的本錢,即算是我勝了你,青龍會還是對我風家寨下手,你說呢!” 勞愛搖頭道:“不,如果你勝了,青龍會立刻撤出風家寨不動你們一草一木!” 風雷雙眉一挑,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勞愛道:“當然,不過眼前我們佔著絕對優勢,你既提出條件,就必須答應對方相對的條件!” 風雷道:“我若敗在你手,姓勞的,我風雷也算為風家寨全義盡忠,風家寨的生命財產便任你收拾吧!” 說聲中有著英雄熱淚肚內吞的光景,而令一旁的賀三娘大叫:“阿雷!” 扶著賀三娘的風萍早號叫道:“爹!我們仍能放手一搏的!” 風雷怒道:“不要多說!” 不料勞愛卻沉聲道:“想不到你還是條漢子呀!” 風雷怒道:“臭丫頭,風大爺的氣節是不容你蔑視的!” 淡淡一笑,勞愛道:“青龍會出兵為的是什麼,你姓風的應該心裡有數,但我可以答應你決不會加以燒殺,但你卻必須在我們決鬥之前回答我一個疑問!” 風雷久戰己疲,他暗中藉說話在調息,聞言冷冷道:“人都殺進風家寨了,你還有什麼疑問的?” 勞愛道:“有,而且是十分重要的大事,如果你姓風的肯與合作,不定我青龍會今晚放你一馬也說不准!” 風雷愣然,道:“媽的,聽口氣你們好像為什麼大事而找上我這風家寨來了!” 勞愛道:“風家寨存亡,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風雷道:“你問吧” 勞愛道:“兩年多前你曾夥同另外六人趕往西涼槐山龍舌溝,是吧?”風雷一怔,道:“你在說什麼?” 勞愛道:“你不用否認,因為有人已經看到你了!” 風雷愣愣地低頭問一邊的賀三娘:“三娘呀!我在兩年多前去過龍舌溝?” 賀三娘道:“沒有呀!” 勞愛冷笑道:“裝的可真像呀!夫妻二人一拉一唱!” 風雷怒道:“你說,我去龍舌溝幹什麼?” 勞愛星目直視風雷道:“難道不是為了那對玉王玉后?”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風雷道:“好呀!你原來是為了那凶殘老爹的事呀,那件事我風雷一直引以為憾的是我當時為什麼不在場!” 勞愛心中一震,因為她也知道老父在道上的手段是狠了些,但如今看風雷這又不似在說謊。 這時一旁的石衝怒道:“老回子不承認,我們便殺他個雞犬不留!” 風雷吼道:“人處在這種光景,風大爺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只是兩年多前,風大爺多一半時間在漢江做買賣,幾曾去到西涼山槐山?” 勞愛戟指風雷,怒道:“姓風的,你可有一匹千里駒‘一條鞭’是吧!” 風雷點頭道:“不錯,但那是我老婆賀三娘的坐騎!” 冷冷一笑,勞愛道:“那夜七個騎馬人中間就有一匹是‘一條鞭’,姓風的,你應該知道這種馬萬中不定有一,而且那匹馬就在龍舌溝口與另外六匹馬掛在一起,那七個蒙面人便追進了龍舌溝,這難道會錯?” 突聽賀三娘道:“姓勞的,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勞愛道:“說!” 賀三娘一手摀著肩頭箭傷,邊喘息的道:“我的寶駒‘一條鞭’是我兩年多前從西北趕回來的時候在路上客店買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帶你去問那家店主人,兩百兩銀子之外,還送了那店主人二十兩銀子吃紅。” 勞愛等一眾青龍會人全都大出所料 那勞愛更是洩氣似的雙肩一塌,幾乎淚水奪眶而出,不由得低喟,道:“誰呀!他們究竟會是誰呀!好難找呀!” 沉痛的心情,真情的流露,青龍會的人誰不暗自唏噓不已? 緩緩的,勞愛道:“這些話可是真的?” 賀三娘道:“黑井鎮上有家客店,不信你可以去問呀!” “黑井鎮!黑井鎮!”勞愛叨念著…… 方敬玉低聲道:“我知道黑井鎮,那兒離槐山很近。” 勞愛一聽,點頭道:“我會去的,我一定要找到這個人的!” “嗆”的一聲拔出長劍,勞愛移動身形,道:“姓風的,你可以出手了!” 月光下,風家寨一時間鬥然全靜了下來……無數眼神全集中在風雷與勞愛二人的身上,賀三娘也在女兒的扶持下往一旁移動著! 風雷的潑風砍刀先豎又橫,左掌按在刀背上,牛蛋眼卻直視著勞愛,他心中十分明白這一仗的重要性,是以全副精神全貫注在其中不敢稍存大意! 長劍鬥然旋刺中,青芒的光澤連連閃映出朵朵碩大的似蓮花劍芒,銳氣發出 之聲,勞愛已瀟灑的在身前布了一道羅網! 風雷暴掠而上,潑風大砍刀劃過一道半弧,直欺上勞愛的劍網。 一連十幾聲叮噹脆響與火花飛灑中,勞愛幽靈般的身形便在這時挾著青森森的長劍穿入風雷的刀芒中! 劍尖差之分毫未掃中風雷的頭,風雷已弓背曲腰倒挫丈外,身子尚未挺立,青光一抹,勞愛的長劍又像拖曳流星般斜刺而來! 潑風大砍刀驟起,宛如無數蝶影,便在一陣金鐵撞擊中,刀與劍剎時一分,只見兩條人影沖天而起,三丈外的高空中又傳來一陣金鐵撞擊,火星噴灑中,二人落地錯身又各自一退又上! 風雷猛然一個虎撲衝上,卻在騰撲中潑風砍刀連連翻轉不已的撩起冷芒如波,直往勞愛身上招呼! “追魂十八式”一招“鬧海斬蛟”,勞愛的長劍宛如水中明月般盪漾出無數碎芒,一晃之下便到了風雷的胸前! 潑風砍刀高舉未落下來,因為勞愛的長劍已點在風雷的胸口上! 事情十分明顯,因為勞愛並未痛下殺手的給予風雷一劍穿心。 當然,如果風雷要拼老命的一刀落下來,那麼先死的便是自己。 賀三娘一聲驚呼,但見勞愛未傷人,這才衝到風雷跟前一把扶住丈夫。 勞愛冷冷道:“姓風的,你敗了!” 頹然放下潑風砍刀,風雷一嘆,道:“你為何不殺了我?” 勞愛淡然的道:“青龍會不放火,青龍會也不亂殺人,當然更不錯殺人,但我若知道你們騙我,小心我會把風家寨踏為平地!” 賀三娘道:“騙你,黑井鎮你去問去查呀!” “嗆”的一聲長劍入鞘,勞愛對石衝等人吩咐,道:“風家寨的金銀就免了,把我們的車輛駱駝裝滿糧食以後大家撤回六盤山!” 風雷在敗的時候,自認風家寨全完了,不料聽得勞愛的話,心中大是放心不少。 余唐道:“真太便宜姓風的了!” 於是,青龍會弟兄們立刻找到風家寨的糧倉,二十匹駱駝二十輛雞公車,哥兒們施力的裝,卻也只裝走風家寨一半糧食。 見天色漸明,勞愛對大元道:“把那匹馬拉回六盤山。” 大元當然知道是那匹“一條鞭”,忙著從馬棚牽出來。 風雷一見沉聲道:“姓勞的,你怎的說話不算數!” 勞愛道:“只有這匹馬,我是非拉走不可!” 風雷怒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那是我老婆心愛的寶馬……”祈老八怒罵,道:“青龍會沒搬空你的金銀寶庫,你應該對我們當家的念阿彌陀佛了,一匹馬你也叫呀!” 賀三娘忙道:“你們快走吧!” 勞愛道:“拉走你的馬,是要去求證,誰稀罕你的馬!” 於是,青龍會的人立刻撤出風家寨趕回六盤山去了。勞愛與方敬玉二人未回六盤山,勞愛騎著她的棗騮馬,方敬玉騎的卻是“一條鞭”。 三天以後,他二人來到黑井鎮。 黑蟛鎮原來是在近大漠一處荒山邊上,這兒沒有城牆,幾十戶人家沿著那條通向大漠的官道便形成了一條小街道。 黑井鎮也叫黑石鎮,只因這兒有一口井,井下面的石頭是黑的。所奇怪的是井裡的水既涼又甜,不少由此入大漠的行旅駱駝,皆會在此裝備這黑井中的水才上路。 方敬玉領著勞愛來到一家客棧。 一大段矮圍牆可以從外面看到牆裡面。 是的,這便是一處棧房,院子里正臥了許多駱駝,有個伙計提著個大木桶侍候那些畜牲呢! 推開那個大木柵,方敬玉叫道:“伙計!” 那伙計三十多歲,腰裡還插了根煙袋,翻毛羊皮帽已舊得變了樣,臉上掛上笑,兩只眼睛便似突然不見了。 聞言猛回頭,笑著迎上來,道:“客官,住棧!” 方敬玉點頭道:“先給牲口上料吧!” 可真巧,伙計拉過馬先是對那“一條鞭”上下左右仔細一陣看,不由伸手在馬背上一陣磨蹭,道:“啊!這匹寶駒又換主子了!” 勞愛一旁忙問:“伙計,你見過此馬?” 那伙計點頭,仰面望天思忖一陣,道:“總有兩年多了吧!” 方敬玉道:“伙計,你先把馬上料,我們店房裡去。” 勞愛又要問,方敬玉卻笑道:“我們先進去,反正已經來了,我到掌櫃的也許問得更清楚!” 伙計接過僵繩,道:“掌櫃正在店房,二位請吧!” 方敬玉與勞愛二人走向那座大瓦房,房前有一排用木板搭的台階,正有幾個人靠著牆壁坐在那兒,二人自這些人面前走過,倒引起幾人的注意 其中有個年老的道:“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方敬玉當然聽到老者的話,只是他並未回頭看,一徑與勞愛走進店門。 店內十分簡陋,幾張方木桌子全都裂開有縫,共有三個客人在喝酒。櫃檯內坐著個四十多歲漢子,見二人走進來,立刻轉出櫃檯迎上前來:“二位,是從喇嘛廟過未的?還是由秦川來呀?” 方敬玉一笑,道:“你是掌櫃的?” 那人笑著指指房後,道:“掌櫃的後面打盹去了,我是大伙計!” 方敬玉道:“可有什麼吃的?” 那大伙計道: “羊肉湯和燒餅,酒嘛,只有二鍋頭!” 方敬玉望望勞愛,道:“愛妹,你要吃些什麼?” 勞愛微微含笑道:“醬羊肉夾燒餅再來一碗羊肉湯吧!” 方敬玉要了兩份,又對大伙計道:“你們掌櫃醒來,立刻請他來一趟。” 大伙計道:“二位有事情?”大伙計見二人各一把寶劍,知道二人必是能人。 方敬玉笑笑,道:“有件事情想請教他!” 大伙計點點頭道:“好,只等掌櫃的起來,我便請他過來。” 這時另一桌上三人正喝得痛快,其中兩人且猜起拳來了,根本不往勞愛這邊瞧 就在勞受與方敬玉剛剛吃完,後面走來個大漢,這大漢滿面絡腮大鬍子,一嘴黃板牙,只是兩只眼睛生得和善,只兩腮往上一撩便露出一副可親模樣。 大伙計見大漢走出來,忙上前道:“於爺,有客人要見你。” 姓於的掌櫃道:“誰找我?” 大伙計指著方敬玉,道:“就是這位客官。” 方敬玉早站起來笑道:“你是掌櫃的?” 大漢走到方敬玉桌前,點頭道:“客官,你有何指教?” 勞愛指著椅子,道:“掌拒的你請坐下來好說話!” 掌櫃的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笑問:“二位從哪裡來呀!” 勞愛道:“南面六盤山。” 掌櫃的一愣,道:“聞聽六盤山有一批強人可厲害呢!” 勞愛一笑,道:“是聽說過。” 掌櫃的笑道:“二位有何事找我?” 勞愛道:“掌櫃的,你仔細想想看,什麼時候你曾見過這樣的一匹馬來著 ”邊仔細把“一條鞭”描述一遍。 一捋面上大鬍子,掌櫃的立刻道: “有,我是見過這樣的一匹馬,那是在……在……嗯,總在兩年多前吧!” 勞愛心情激動的道:“你能把當時的情形細述一遍?” 掌櫃的雙目一瞇,輕聲“哦”了一聲:“那晚是個圓月夜吧!嗯,快五更天了……”於是,這位午覺已足,精神十足的棧房掌櫃,緩緩的把兩年多前的那夜事情說了出來……黑井鎮這晚的月色不錯,連遠從北吹過東的黃沙也全看得十分清楚,四更將盡的時候,突然東南方一陣蹄聲雷動,剎時到了這家棧房外。 天不亮趕來一幫人,在西北道上多半是馬賊,但棧房的門被叫開後,卻見是七個裝扮十分闊氣的大漢。 這七人走入樓裡,立刻要了吃的喝的,直到天將亮的時候才在客房睡下。 七個直睡到過午才起來。 於是其中一人又要了些吃的,七個人便當門一張桌子上吃喝起來。 就在這時候,七人的馬匹也由伙計牽出來,其中一匹馬生得十分惹眼,銀白的馬身上一根雜毛也無,只有一條尾巴黑如墨。 棧房掌櫃站在廊前道:“這匹馬是寶駒,人見人愛呀!” 不料掌櫃的話剛說完,突聽得七人中的一人沉聲道:“老胡,這匹馬你不能再騎了!” 只聽得有個黑漢叫道:“為什麼?” 那人沉聲道:“馬上處理掉,最好立刻在半道上殺了!” 黑漢吼道:“不!為什麼要我殺它?” 那人道:“因為你不該騎著這種任何人看了永遠不會忘記的寶馬,如果昨日被人看到,你想想這後果吧!” 黑漢急道:“哪會有人注意我的坐騎,我不信!” 突見那人怒道:“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於是黑漢子低下了頭,低聲道:“是,我會處理的。” 不旋踵間,七個人走了六個,他們分成南北,往南下的兩個人,往西北的四個人,只有那黑漢仍在這棧房中未即離去。 七個人走了六個,黑漢在房子前面把自己的馬撫摸有加,大黑炭臉直在馬面上蹭,有著一種十分依依之情在他的眼神中流露 就在一陣依依之後,黑漢突然一狠心翻身上馬而去不料一個時辰後他又騎回來。 掌櫃的笑問: “客官,你還沒有走?” 姓胡的黑漢道:“事未辦好就沒法子走!” 掌櫃笑笑,道:“有小棧效勞的?” 姓胡的指著自己坐騎對掌櫃的道:“掌櫃的,我這匹馬能值多少銀子?” 掌櫃的一怔,道:“這是寶馬,你捨得賣?” 姓胡的一嘆,道:“非賣不可!”掌櫃的走下台階,又仔細的看了那馬的嘴齒,道:“貨要賣識家,若論價銀千兩不多!” 姓胡的點頭,道:“掌櫃的,你是行家!” 掌櫃的笑笑道:“西北道上我見過的良駒不在少數,但應屬這匹馬為最!” 一狠心又跺腳,姓胡的黑漢道:“那你就把它替我賣了吧!” 掌櫃的點頭道:“客官足寄放呢,還是等候在客棧裡?” 姓胡的思忖一陣,道:“橫豎無事,我便在此間同它相聚幾日吧!” 不料就在這時候,從大漠方向過來母女二人。 這母女二人只一到了棧房前面,二人拉開頭巾,撣去一身灰沙,兩個人全長的俏模樣。 年長的剛走上木板台階,便聽得身後的年輕的贊道:“媽,你看這匹馬長的真好看!” 猛回頭,年老的點點道:“寶馬!” 年輕的道:“比我們騎的馬漂亮多了!” 掌櫃的忙笑道:“馬是這位壯士的,他正欲割愛呢!”那年長的女人“哦” 了一聲望了下一旁姓胡的。 姓胡的立刻點點頭。 也只是稍作思忖,那年長的女人一揮手,道:“進去談。” 姓胡的立刻跟著母女二人走進店中。 掌櫃的也坐在一旁替姓胡的煽火,把他的馬說成了天下只此一匹的寶馬中的寶馬。 不料談到價錢,姓胡的開價兩百兩,但要換回對方一匹馬。 姓胡的黯然神傷的道:“價錢我開得低,但卻有個請求!” 母女二人喜孜孜的坐望著姓胡的道: “你請直說。” 姓胡的道:“善待它!”說完雙目已見淚光……母女二人對望一眼,年老的一笑,道:“花二百兩銀子買匹寶馬自然是要好生愛護,這些你只管放心吧!” 交易便這樣的成交了。 母女二人尚送了掌櫃二十兩銀子算是謝中間人了。 當日兩下里便分手,母女二人往南趕,姓胡的去了西北方,似乎是追早先走的四個人去了。 客棧內,勞愛似是要虛脫般的閉起眼睛……掌櫃的緩緩又道:“那天的情形是這樣子,我記得可真清楚,如今全都向二位說了!” 方敬玉道:“賀二娘沒有說謊,只是這姓胡的又是何人?” 他未問掌櫃的,但掌櫃的卻搖搖頭,道:“沒見過,至今未見過!” 勞愛雙目直視,道:“那另外二人又是誰?” 方敬玉道:“愛妹,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 勞愛一嘆,道:“方兄,我真的要崩潰了!” 方敬玉忙安慰的道:“愛妹,千萬沉得住氣,我們還是趕回去再商議吧!” 勞愛又一嘆,道:“好不容易抓到這個線索,一夕之間又斷了!” 這時方敬玉付了帳,命小二把馬牽出來。 勞愛也對掌櫃的稱謝,這才同方敬玉走到門外面。 不料二人剛上得坐騎,棧門內突然一人叫道:“嗨!你們看那匹馬不是……” 那人說了一半自己用手摀住嘴巴,但馬上的勞愛可聽的真切,只見她掙身離鞍,騰身而起,一個空翻便落在棧門內。冷冷的,她直往三人喝酒的桌前走去……三人一見這女子會飛,不由鍺身站起米。 方敬玉已自門外緩步走來。 勞愛在三人面前一站,冷冷道:“剛才是哪位仁兄在說話?” 三人面面相覷,沒有一人開口! 勞愛沉聲道:“剛才是誰在說話?” 其中一個年長的道:“我們沒人說話呀?” “哈”的一聲,勞愛長劍拔在手上,道:“剛才是誰在說話?” 年長的剛一搖頭,突然寒芒似電閃星墜般一陣“咻”聲不絕中,便見這位仁兄的須發落了一大片,不少全落在杯盤中,就是未傷及他的皮肉! 本來三人根本未把勞愛二人放在眼裡,但勞愛剛才回撲的那招“寒鴨投林” 三個人心裡明白誰也不是她對手,是以這時候忍氣吞聲不作反抗! 這時另一個乾笑,道:“我們只說那匹馬好看,其實也沒說什麼呀!” 這人話才完,勞愛一聲冷笑,“咻”的一聲,那人的唇上胡了連著皮肉一片落在地上。 一聲“哎呀”,那人摀嘴罵道:“哪裡來的潑辣貨,老子們讓你可不是怕你!” 年老的早罵道:“**養的,外邊去較量!” 勞愛一哼,道:“也好,總得殺的你們心服口服!” 掌櫃的上來勸,方敬玉一攔,道:“掌櫃的,我們就是你說的六盤山強人,這回你該知道了吧!” 掌櫃的吃一驚,連那三個吃酒漢子也心中暗自吃驚! 現在 場子上可寬敞,四邊地上臥的駱駝牛馬,那幾個坐在門旁閒扯的漢子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三把彎刀已拔在手中,其中兩人已拉開架式,那個嘴上流血的漢子正用一條布巾往嘴巴一扎。 方敬玉卻一手拎著青鋼劍站在木板台階上觀望。 勞愛面對三人,道:“三位,你們一定知道這匹馬的原主人是誰,只要說出來,三位不但活命,我這裡還每人封給一百兩銀子,也算是對三位的補償!” 不料三人彼此對望一眼,半晌,那個年長的卻輕搖搖頭而不開口。 於是,勞愛又道;“各位可得想明白,生死只是一念之間!” 她一頓又道:“當然,我絕對自信有辦法叫你們說出來的!” 另一個抗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的如此霸道!” 勞愛面色一寒,道:“六盤山青龍會各位可曾聽過?” 這人一聽是六盤山青龍會的,不由全都一驚,那年長的忙對勞愛道:“你等等,我三人有得商量!” 勞愛點頭道:“你們應該商量!” 勞愛心情激奮的望向方敬玉,因為從三人的表現上看,顯然說明他們知道這“一條鞭”的老主人,那麼,二人的這趟黑井鎮之行不會白來了! 就在幾匹駱駝坐臥地方,三個人指手劃腳的爭辯起來,只是聲音不大,勞愛沒有聽清楚。 三人似乎是爭論著什麼,但旋即那老者沉聲罵道:“沒骨氣的東西!怕死呀!” 勞愛心情一緊,知道老者在作梗了!果然!三個人一齊的點頭向勞愛走過來了……勞愛迎前一步,道:“想通了吧!” 那年紀大的彎刀一指,道:“是想通了,還是那句話,我們不知道。” 勞愛冷笑一聲,道:“三位,有什麼能比這生命更重要的?一個人一旦失去了生命立刻失去一切,怎麼的,連這點道理也想不通?” 年紀大的突然一聲哈哈,道:“姑娘,我們十分同意你的說法,一個失去生命的人當然他也隨著生命的失去而失去一切,但你可知道,一旦這個人擔負著一種比自己生命更沉重的事情,試問這個人舍死之外尚有何法子可想的?” 勞愛一怔,道:“三位抱必死之心,而我卻一定要知道那最初的主子,為了達到目的,我不會那麼輕易的要了你們的命,逼供的方法那可是太多了!” 突聽另一年輕的道:“不論你施出何種陰損毒辣手段,我們全接下了!” 勞愛道:“三位不再多考慮?” 不料三個齊聲道:“不!” 話已說絕,心跡已明,勞愛一咬牙,怒道:“是你們找死的,怨不得他人了!” 年長的就在這時彎月刀暴劈橫掃,邊狂叫道:“我們和她拼了!” 勞愛輕身橫掠如電,長劍一撩,三把彎月刀三聲“當”匯成一聲中,她已橫身一丈外! 兩個年輕的厲吼一聲自兩邊向她包抄殺去! 不料勞愛長劍一圈,反手便是三十二劍,只見冷芒縱橫交織成網,逼得兩個年輕的退避不迭! 年長的突然面色一變,彎月刀一挺之間竟一個勁的往上衝刺! 勞愛這時逼退兩個年輕的,見年長的撲過來,早已恨透這個剛才所表現的不合作態度,如今見這人彎月刀距身前已不過半尺,她不但不閃不退,反倒以一招“鯉躍龍門”險招,長劍上挑下翻快不可言喻的一劍帶過那人的頭頸,彎月刀卻自勞愛肩上越過。 悲厲的一聲嚎叫,那年長的拋刀雙手亂舞中,只見血光立湧外灑,“咯”的一聲旋倒於地! 勞愛並未多看,急旋身間,“追魂大八式”一招“夜戰八方”,“當”的一聲,另一漢子“嗖”的一聲狂旋如陀螺般挾著一溜血芒撞於附近一頭駱駝身上。 便在這時候,勞愛的長劍暴伸彈起劍花三朵,盡在那人面前疾閃不停……勞愛沉聲,道:“朋友,你還不拋去手上傢伙乞降,真想同他二人一般的遭到凌遲碎剮之刑?須知我不會輕易殺你的!” 那人彎月刀連連阻擋中,咬牙道:“你不殺我當然是有目的,你想從我口中得知那馬的主子是吧?” 勞愛長劍一收,道:“朋友,現在只有你一人活著,即算你真的做出什麼違背良心而對不起人的事,那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況且我會連他二人的一百兩銀子齊送給你的,你說呢?” 彎月刀護住胸前,那人望望地上兩個同伴,不由雙目盡赤的叫道:“哥子,你們死的英烈,我又豈忍偷生呀!” 勞愛一怔,道:“朋友,一千兩銀子買你一句話,怎麼樣?” 不料那人猛的仰天狂笑,道:“你休想!” 邊又尖聲大吼,道:“哥子,我來了!”話聲中突然彎月刀橫切,剎時血光崩現,幾乎把自己的頭切落地上! 勞愛一驚,怒喝聲中一劍往那人彎月刀上撥去,但還是慢了一步! 方敬玉一看,急急走前探視,道:“這三人也算是硬漢,值得令人佩服!” 勞愛滿面迷惘的道:“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如此?” 方敬玉一聲浩歎,道:“往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們便是這樣吧!” 勞愛突然搖頭,道:“江湖中人不應有此想法,因為那樣太過於消極了,非我輩江湖中人應有的,他們三人應該是非分明,權衡利害之下應有主宰自己的決心,如此輕視自己生命只有令那惡徒暗中訕笑而已!” 方敬玉這時把店掌櫃叫出來,付了十兩銀子叫掌櫃把三人收屍埋葬! 掌櫃的知道六盤山青龍會人不好惹,哪敢多言,連連點頭答應下來! 勞愛似是真的疲倦了…… 是的,遠從幾百里外找來,也只能證明賀三娘說的話是實情而已! 她失去了一次送上門來的絕佳機會了! 而機會來的太突然而令她未曾把握住,一旦失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遇上這種機會了! 現在 勞愛真的是無精打採坐在馬上了。 有幾次方敬玉的話她都未聽到,因為她陷於沉思中……難道這一切全是造化弄人? 是的,當一切問題說不通的時候,人們不都是以這句話來自我解嘲? 而方敬玉卻為了勞愛,他提議去龍舌溝找“鑑玉老祖”水連天去。 勞愛答應了。 |
所有時間均為台北時間。現在的時間是 06:58 AM。 |
Powered by vBulletin® 版本 3.6.8
版權所有 ©2000 - 2025, Jelsoft Enterprises Ltd.
『服務條款』
* 有問題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嗎?請聯絡本站的系統管理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