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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2008-06-01 11:32 PM

第11章 武林寒戟

  江青一路如飛狂奔,恰似星飛丸瀉,快不可喻。
  距他身後十餘丈之遙,仍然有著金色人影,緊追不舍。間或挾雜著一兩宗勁力極大的暗器,急襲而來這時,一逃、一追之間,不覺已奔出離那適纔激鬥之處,約二十多裡了。
  江青一面急展身形,一面想道:“如此跑法,不知要到何時方休?適纔乘他們四人不備之際,以一招威力無倫的“天佛掌”法,突破包圍,但,那時乃是在他們措手不及之下……假若再被這四人圍上,恐就難再逃出魔掌!”
  他想到這裡,身形更是有如離弦之矢,腳尖一點,便已出去七、八文之遠。
  後面追趕的“鐵牌開山”呂寧及“南荒一煞”孫奇二人,輕身功夫亦稱絕一時。但,他們在奮力急迫之下,一躍之力,至多也不出七丈以外。
  “大力韋陀”鮑恆山及“陰陽掌”查百川二人,功力就更遜了一籌,急奔之下,一躍也只有六丈左右。
  雖然,他們這一竄就是六、七丈的輕身術,在武林中,已算是驚人的身手,但,較之迭逢奇緣,又是當年武林第一高手,萬邪之尊的嫡傳子弟江青,卻又差了一段。
  不用多久,五人之間的距離,已拉得越來越遠了。
  這時,五人全是不循官道奔馳,全然追逐於荒郊野郭之一頓急奔之下,面前漸漸現出一片黑壓壓的高大陰影。
  原來,已到了一座聳拔險峻的大山之前。
  江青身形猝然彈起,拔升有六丈之高,彷如流星瀉地般直向那片山坡底下的峋嶙巨石間落下。
  呂寧大喝道:“快追!點子要逃!”
  說話間,已搶先掠出。
  正在此時,只見江青一聲高吭長嘯起處,雙臂連連伸縮,那尚未沾地的身軀,竟彷彿有引力相吸般,隨那雙臂伸縮之勢,冉冉的向空中升起。
  這一次,足足升高了七丈以上,始見他手腳箕張,如一只大鳥般,閃電也似,向前面的一處樹叢中射落。
  “鐵牌開山”呂寧見江青施展出這甚為怪異的身法,失驚之下,不由神色一徵,恍惚中記起,好似曾聽聞過這種奇特的功夫……
  他略一尋思,茫然大叫一聲道:“快停……不用追了!”
  “南荒一煞”孫奇,本已掠出十丈,聞言之下,就勢一個大翻身,已倒射而回。
  這時,“大力韋陀”鮑恆山,輿“陰陽掌”查百川二人,也氣喘吁吁的趕到。
  孫奇愕然問道:“幫主!怎麼回事?”
  呂寧滿面惶然之色,疑慮的道:“孫堂主,你可曾注意到,這廝適纔躍升空中時,所施的身法麼?”
  “南荒一煞”慢慢一想,面上也漸漸透出一股驚疑之色,他脫口道:“莫不是已失傳武林,達一甲子之久的“鐵臂振空”?”
  呂寧面色凝重,沉聲道:“不錯,這種功夫,乃是當年武林中,第一邪道高手,邪神厲勿邪所獨擅。”
  一語甫出,眾人已驚得啞口無言。
  “陰陽掌”查百川喃喃自語道:“那麼……適纔這小子一掌將我震退,必是用那“天佛掌” !好險!”
  呂寧向江青匿身的樹林中,凝視了一刻,頹然的回頭道:“此山深遠高聳,這廝功力又復高絕,恐怕一時不易尋找得到,也罷!既識此人,日後也不怕他逃跑……”
  他一揮手道:“走!咱們且先回去,看看毛堂主的傷勢……”
  說罷,縱身躍起,四條影子,已相繼消失于山旁小徑。
  ※        ※         ※
  曙光微透,鳥語吱喳!
  這,又是一天的開始了。
  山上,一片方圓不大,卻異常緊密的叢林中,江青正緊張的伏在一株樹下,蔓芒糾結的山藤野草,將他掩遮得十分嚴密。
  過了很久,他知道對頭必已離去,始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卻落在手中,那個黑綢包裡上。
  他喃喃自語道:“這“萬鑽朱蘭”到底是什麼東西?值得這麼多的武林高手,為它拚命?”
  說著,伸手將包裡緩緩打開,晨曦的光輝照耀之下,包里內陡然閃出一道,五色繽紛的耀目光彩。
  江青微攏雙目,仔細向包里里一瞧,不禁嘖嘖的稱讚起來。
  原來在在包里,有一方透明的水晶方盒,盒內雪白的軟墊上,卻放著一只大若人掌,雕鏤得異常精緻的紅色芝蘭。
  芝蘭質地光潤,毫無瑕疵,且隱隱流動著燁燁異彩。
  這株紅色芝蘭,不知為何物所製,但,紋理之細膩光澤,似更在邪神那“朱玉寒骨令”之上。
  更令人愛不律手的,卻是那芝蘭上,嵌滿燦若明星般的珍貴明鑽。
  只見這粒粒明鑽,其大如豆,呈多角之形,將那流燦欲滴的紅色芝蘭的光輝,反映而出,更幻成千彩百色,端的悅目之至。
  江青正痴痴的在手中反覆把玩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說道:“確是人間至寶,只是可惜公子卻不知這寶物真正的奇異之處。”
  江青聞言大驚,陡然轉過身來,眼光觸處,不由更令他怔愕不已。
  這發話之人,竟是那在會澤城中喬裝扒竊的閒漠焦三。
  焦三這時,身上已換了一套銀光閃閃,質料高貴的密扣緊身衣,襯著外罩的一件黑藍色長袍,顯得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了無昨日在酒樓中,那種邋遢猥瑣之低。
  他見江青轉身過來,笑吟吟的雙手抱拳一揖,道:“江麼子別來無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蓬,料不到小的,今日在這荒僻之地,又見到了公子……”
  江青目光一冷,淡然道:“尊駕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我江青倒是走眼了……”
  他心中卻罵道:“這小子,還裝什麼蒜?其實,在會澤城中,我早已瞧出你行色可疑……”
  那焦三道:“昨夜於會澤城,酒樓之上,公子大顯神威,的是令小的佩服得緊,嘿嘿!公子卻忒地心急,不容小的拜別,便匆忙走了……”
  江青一見焦三,此時仍然是一派虛言假意,不由面色一寒,道:“尊駕必是武林高人,何苦如此相戲在下,須知江青也不是好欺之輩!”
  那焦三閩言,隨即面容一肅,正色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昨日之舉,乃為勢所迫,並非有意戲弄尊駕!”
  他口氣一改,江青始緩緩說潰:“昨日見到閣下,江青確已動疑,既是如此,區區亦不能責怪兄台……他一頓之後,又道:“尚請尊駕示下名諱!”
  那焦三雙目一睜,洪聲道:“武林寒戟”,“繽雲戟”商固,便是在下。”
  江青聞言一震,暗忖道:“怪不得這傢伙,兩次欺身至我身後,都是在如此近逼之下才發覺,原來竟是那匿林寒戟。”
  想著,他連忙拱手道:“原來兄台便是名震遐邇的“繽雲戟”商兄,在下倒是失敬了!”
  那化名焦三的商固,莞爾一笑道:“江兄言重了,兄弟雖然薄具虛名,但較之江兄一身卓絕武功,卻是膛目不及。”
  江青淡然道:“商兄謬獎,小弟實在愧不敢當。”
  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問道:“昨夜兄弟與金衣幫數名高手相鬥,聞說他們與商兄結有梁子,不知此事須知江湖之上,人心險詐,禁忌亦多,別人私隱之事,若徑自探問,便常會引起一些莫須有的誤會。江青的江湖閱歷不深,是故貿然問出。商固面上卻神色不變,微笑道:“此事無甚緊要,只是數日前發生的一點誤會,在下早已料理清楚……
  倒教江兄費神了……”
  江青見他含糊其詞,不願言及,也就一笑作罷,不再多問。
  其實,這繽雲戰商固,與金衣幫鐵牌開山呂寧等人,結有極深的仇怨。
  事因四月以前,商固行經湘境,無意中,與金衣幫內三堂紫麟堂堂主,六指行者汪明,為了搶路前行,發生爭執,一言不合,隨即動手。
  百招左右,六指行者吃商固一掌震傷,隨行的兩位金衣幫眾,也俱被商固擊斃。
  汪明負傷回到貴州抱樸山總壇,面呈一切後,鐵牌開山呂寧勃然大怒,便遣下追騎,四處尋查繽雲戟商固的行蹤,以待圍攻洩恨。
  恰好商固這日,因聽到江湖傳聞,昔日之千臂魔僧哈魯齊又重現江湖,而且曾在會澤地面發現其行跡。
  因這千臂魔偕於早年,自一撥南海海盜手中,得到一株價值鉅萬的“萬鑽朱蘭”,這朱蘭之上,鑲有無數珍異鑽石,其中,更有二粒神奇異常,名曰“輕塵””避水”
  “蹈火”的絕奇神珠,功能水火不侵,邪穢不入。
  千臂防僧早年得此奇寶之時,風聲便已洩露,好在知曉之人,倘為數不多。
  但,當他行跡復現江湖後,已有不少的武林兩道人物,聞風而來,商固,也是其中之一。
  但,當商固進入會澤不久,已被金衣幫所布的眼棧察覺,實時便飛報總壇,並密切派人監視。
  商固久走江湖,武功高絕,豈有發覺不出的道理。但千臂魔僧身上的寶物,他卻捨不得放棄,無奈之下,為了避免麻煩,便易裝四出遊盪。
  江青到達會澤,投店之時,便被商固發覺,他在無意之中,又窺見江青入店時,背上所背的“金龍奪”。
  但是,他又見江青神態軒昂,步履沉稔,說話之間,中氣十足,便知對方,亦必為一身懷絕技之士,他的江湖閱歷深,自是識貨之人,目睹之下,不由貪念大起,便欲奪為己有。
  加以對頭偵騎四伏,他也不敢大意,便化裝成一落魄閒漢,藉扒竊為實,一試江青武功深淺。
  那時,設若江青懵懂不察,則被點倒之人,必非商固,而是江青了。
  商固這條苦肉計,當時雖則行通,但直到他目睹江青在酒樓之上,擊敗雙飛仙子的身手後,便知自己萬萬不是敵手,何況,嗣後又見江青,乃是當年大名鼎鼎的邪神的義子,他就更不敢明裡下手了。
  俟江青回店之後,商固隨即換裝馳往郊外,較之江青更早了一步。
  他到達之時,正值聞風而來的武林群豪:陰風黑煞古勞、秦蒙、秦平。
  還有金衣幫中,先行而至,聞風亦趕來插上一手的三大護壇“飛雪銀刀”歐治、李樸、牟鳳。
  加上窮家幫刑堂堂主,霹靂斧霍大剛、雙掌開碑袁抱吾,及南固山斷魂嶺的銀杖婆婆等人,正在與千臂魔僧展開惡鬥。
  他原先計劃是,等千臂魔僧與這九位江湖豪士,爭鬥得筋疲力盡,兩敗俱傷之際,然後再出面搶奪打物,坐收漁人之利。
  殊不知他如意算盤原打得很好,但是不久之後,卻越看越覺心寒。
  原來,場中群豪,在瞬息之間,已被千臂魔僧擊斃了一大半,餘下各人,亦均是岌岌自危。
  沒有多久,霹靂斧霍大剛與雙掌開碑袁抱吾二人,也在千臂魔僧詭異的手法之下,收招不及,自相殘殺而死。
  甚而至於連功力高絕一時的南固山銀杖婆婆,亦未能逃出厄運。
  商固目睹千臂魔僧如此身手,不由嚇得直冒涼氣,他自行估量之下,雖知自己較之場中各人均高出甚多,若是與千臂魔僧力鬥,五百招內尚不致落敗,然而到最後,卻必然不是千臂魔僧的敵手。
  這時,他目光一閃,便看見江青,自遠處禹禹行來。
  直至最後江青與千臂魔僧激戰,及金衣幫高手傾巢而至,所有的一切情形,商固皆已看在眼裡。
  待得千臂魔僧斃命,江青得寶逸去,他亦遙遙跟輟在後,再以一身超然的輕功,潛入這樹林之中……
  這時,江青緩緩將手中“萬鑽朱蘭”包好,抬頭間,卻陡然看見商固那雙貪婪的目光,正緊緊的注視著自己手上的寶物。
  他心神一動,裝做不察道:“商兄適纔言及,此寶另外還有一宗異處,如蒙不棄,倘請兄台見告。”
  商固微一沉吟道:“實不瞞江兄,這“萬鑽朱蘭”尚有別宗異處,兄弟也是道聽途說,詳細之情,亦不十分了解。”
  江青暗中冷笑,若無其事的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易詢他人了!”
  他心中卻忖道:“這素有武林寒戟之稱的商固,言談之間,閃爍支吾,居心叵測,顯然根本就未懷著好心!”
  繽雲戟商固何等奸滑,他一見江青面上神態,已知對方必已存有戒心,自己有意強搶豪奪,卻又沒有勝算把握。
  念頭一轉,忽而滿面堆笑道:“未知江兄欲往何處?兄弟生平性喜遊覽名山勝水,足跡所至,中原各地兄弟皆了若指掌,江兄若有興致,兄弟倒可勉為前導,到各處遊歷一番!如何?”
  他已打好算盤,欲與江青朝夕相處,乘其不備之際,實施暗算。
  江青又不是傻子,商固用意他當然也能猜到八分,豈會伴虎而眠?自取其禍。
  尤其商固在江湖上的武功名頭,甚為晌亮,若他真以不光明手段突施暗襲,自己也的確防不勝防。
  江青思慮及此,向商固深深一揖道:“兄台盛意,江背心領,只是,此次出山,乃系奉義父之命,辦理一件要事,兄台武林俊彥,萬人景仰,小弟不敢再行打擾了!”
  商固聞言,不由一怔,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有勉強乾笑了一陣,說道:“江兄既然有事待辦,兄弟就此別過,日後有緣,當再與江兄把晤。”
  說罷,雙手一拱,轉身縱去,眨眼之間,就消失於樹林之外。
  江青仔細將手中小包,塞入懷內,一面緩步走出林外。
  這時,朝陽初升,霞光萬道,透過半山浮飄的霧氣,幻成奇異絢燦的光彩。林端草穗之上。凝結著顆顆晶瑩透明的露珠。空氣清新,目曠神怡,好一個初秋的清晨……
  江青作了一次深深的呼吸,徐步行至山腳下一條清溪之旁。
  只見溪水清澈,一眼到底,他俯下身去,捧起一掌寒洌的溪水,洗嗽起來。
  冷水沾面,神志頓時一振。
  他正待躬身下去,欲再掬一些水而嗽。忽然,溪水的倒影中,竟照顯出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影來。
  江青心中一驚,躬著的身形,突然一個翻轉。
  就在他身形翻轉之際,一股強勁的掌風,掠體而過,將溪中流水“澎”的一聲,激起數尺高的水花來。
  水珠迸濺中,那蒙面人不待江青定下心神,絕快無倫的政上九掌。
  江青大喝一聲,身軀如陀螺般旋轉,流星似的拍出亡掌,踢出三腿。
  蒙面人一聲不晌,已圍著江青遊走起來,雙掌揮舞如風,勁風剛猛著體如削。
  江青一面施出“七旋斬”掌法,一面喝問道:“尊駕何人?在下自忖與人並無仇怨,怎的卻以如此下流手段,暗算於我?”
  蒙面人仍是一語不發,悶頭疾攻,招式凌厲猛辣,威勢驚人。
  江青力敵之下,心中暗驚道:“這蒙面人功力之高,與那南荒一煞孫奇,竟在伯仲之間,奇怪!怎的一日之中,我卻遇見這麼多的江湖高手!”
  蒙面人拳腳齊施,罡風無儔,氣流湧盪,江青江在猝遇強敵之下已被追出五步以外,情勢十分危殆。
  在強勁的掌風猛拂之下,已將江青所穿的青色長衫飄起,露出身上豔紅的“火雲衣”
  來。
  江青一瞥之際,豪情頓生,春雷似的暴喝一聲,身形猝然彈起空中,如游魚戲水般的往前一滑,雙掌卻自兩種極為怪異的角度,急推而出。
  頓時,兩股激流若山崩海嘯般交逼湧去,掌風所帶起的尖銳呼嘯,刺人耳膜已極。
  這一手,正是邪神當年,縱橫江湖的絕技“如意三幻”。
  蒙面人失聲一叫,已當堂被震得踉蹌倒退。
  江青不容對方再有機會緩過手來,已步如流水行雲,雙掌齊出,帶起圈圈弧線,及一片星形精芒,“銀月寒星雙環式”倏然出手。
  蒙面人厲呼連連,身形急掠中,急快的拍出七掌。雖將江青逼得身形稍滯,但他手指過處,已“嗤”的一聲,將蒙面人的黑衣,劃破了一大片。
  朝陽之下,看得甚為真切,黑衣內,竟露出一片銀光閃閃的緊身衣來。
  江青失聲叫道:“啊!原來是你!”
  蒙面人獰笑一聲,身形暴退中,揚手發出三枚寒光耀目的暗器,眨眼間,已閃至江青身前。
  江青驚怒中,舉掌擊去,勁風過處,那三枚暗器僅在空中一歪,又呼嘯一聲,其中一枚走半圓弧形,急掠飛來。
  江青冷冷一笑,瞧準來勢,倏然伸手撈住。他驟而將暗器接在手中,那暗器所帶的勁力,竟震得他後退一步。
  百忙中,已看出那是一枚後扁前利,尚帶有兩片銀色薄翅的奇形暗器。
  江青心中尚未及轉念,另兩枚亦電掣而至。
  他身體極微妙的向上一翻,竟貼著地面三寸之上,箭矢般射出。
  江青堪堪躲過這三枚暗器後,蒙面人早已鴻飛冥冥,蹤跡不見。
  他默默沉思了一刻,又俯身將三枚暗器抬起,匆匆下山而去。

runonetime 2008-06-01 11:33 PM

第12章 雲山孤雁

  風狂雲密,黑壓壓的布滿了天空。
  四野的林木,簌簌地響著。
  空氣中,隱含著陣陣濕意,一場暴風雨,眼看著即將到臨;而且,來勢必然強烈。
  江青自遭那蒙面人突襲以來,已急急奔行了三天。
  他在這時,抬頭望瞭望天色,心中頓感焦慮不已。一面在心中埋怨自己:“適纔經過一處小鎮甸時,為什麼不住了,又不是趕著什麼急事,自己如此奔馳作甚……”
  一面身形如脫弦流矢,疾快的騰閃躍進,眼前已可隱隱見一片黑森森的蒼幽樹林。
  同時,黃豆般大小的雨點,也急驟如密鼓似的落下。
  江青提起一口真氣,兩個起落,已進入這片幽深的樹林之內。
  他找了一處枝葉茂密的大樹,站在樹下,用手拭著面孔上成滴的雨水,眼望著天邊的烏黑彤影。
  心忖道:“看情形,這場雨下起來,必然不小。而且時間也不會太短,站在這大樹底下,雖然暫時可藏一會身,但,總不是長久之計,眼前,怎生尋個可資遮蔽之處,才是道理……”
  遊目四顧,卻在這片樹林深處,隱隱約約發現一角紅牆綠瓦,在雨水迷濛之中,好象是一棟廟宇。
  雨,下得更大了,“嘩啦啦”的,順著枝葉的隙縫,向下直瀉。
  江青雙臂環抱胸前,星目半閉,剎時,頭頂上竟騰騰冒起絲絲白氣,那件青色長衫,也好象充滿了空氣般的,陡然鼓起,落下的雨水,竟在距離頭頂三尺之處,向外分濺,絲毫也流不進來,好似遭到一層無形阻力一般。
  江青已運出那無堅不摧,刀槍難入的“離火玄冰真氣”。
  只見他雙臂欻然平伸,身形已緩緩向前飄去。
  待欲落地的剎那,但見腳尖微微一點,輕若柳絮般,又掠出數丈。
  傾盆如注的大雨,皆在他身體兩旁洩落,一滴也未濺到他身上。
  瞬息間,江青已來至那棟廟宇之前。
  這廟宇,在無數的參天巨木環抱中,紅色磚牆,已頹倒不堪,廟門破落,門上掛著“無念古剎”的一方巨匾,也已漆褪油剝,顯得十分淒涼。
  江青不由微微一怔,自語道:“想不到,這竟是一間無人居住的荒寺!”
  他不妄多想,一抬腳,人就飄身而入。
  迎面是一個小小的天井,雜草蔓生,冷清寂寂。
  他順著一條已參差不齊的青石磚道,快步行入正殿之內。
  這所正殿,建築得亦不甚大,正中供著一座殘破的神像,兩旁的布幔,早已腐朽,破爛不堪,供桌之上,滿積塵垢,地下,尚有不少鳥獸糞便。
  江青四周一瞧,暗想道:“這座古寺建築的年代,必定十分悠久,想是香火清淡,而逐漸頹廢了吧?”
  廟外的大雨,落得要密了,間或挾雜著,陣陣的閃電雷鳴,狂風呼嘯,林木蕭蕭。
  天色也更形晦暗,這座荒蕪的古剎,被托襯得更加陰森、淒涼。
  江青正待用手拂去那供桌上的灰塵,以便自已能暫時的休憩片刻。
  廟門外,傾盆的大雨中,忽然傳來一絲極為輕細,但卻十分急促的步履之聲。
  也只有江青如此高深的內功修為,才能在這萬馬奔雷般的暴雨中,聽辨出這一絲細微得幾乎不能查覺的聲息。
  他驚異的!側耳靜聽了一刻。不錯,果然是人行的腳步聲。
  而且,這聲音已逐漸接近廟門了。
  他四處環顧,發現在這所大殿的陰影處,正有一根橫樑。
  於是,他毫不思索的,如一縷輕煙般,飄隱在那根橫樑之上。
  就在他身形才俯下的時候,門外,已如風似的搶進一個人來。
  一道明亮的電光閃處,清晰映出來人的面目,竟然是一個生得異常俏麗的少女。
  她這時,正用一方絲帕,草草的抹拭著身上的雨點,面上卻現出一股驚駭、恐怖的神色,急惶的向外面張望著,顯然,她不是單純為了避雨,才進入這所古剎的。
  江青一看是個女人,心中不由十分納悶,隨即又出生出一股厭煩,他乃屏住呼吸,靜靜的向下望著。
  雖然,這位美麗的少女身上,已被雨水淋得狼狽不堪,面上隱現憂慮之色,然而,卻仍然掩不住那美豔無比的絕世容姿。
  待了一刻,那少女情緒,似乎已稍稍安定,開始環視著這間破舊的大殿。
  江青正待現身,卻忽而悚然停住,原來,他自已看見大殿外,毫無聲息地,如鬼魅似的又閃進一條人影,悄然的!立在那神座之旁。
  少女仍然不察,姣好的面容上,已經恢復一片冷靜而漠然的神色。
  她正待向後行去,忽然,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道:“小賤人,天地雖大,無奈你自找死路,當真還想逃出本洞主的掌心麼?”
  這少女聞言之下,猝然混身一顫,花容失色,急急迴轉身來。
  布幔之後,此時緩緩走出一個,身著黑色長衫,面容慘白的中年秀士。
  他那雙鷹目,如電似的瞪視著少女,嘴上掛著一絲獰笑,陰聲道:“夏蕙,本洞主一向待你不薄,姑且勿論你一進入我的天緣洞,便即另闢特室,不受洞中規則約束,便是你在江湖之上,博得這不小名聲,還不是自本洞主以下,全力暗中維護於你?”
  少女花容慘白,身體微微戰悚,好似極為畏懼那中年的黑衣秀士。
  黑衣秀士又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你這賤人,卻恩將仇報,本洞主首座徒兒,那點配不上你?你強自拒婚,違我諭命不說,更乘我徒兒不備之際,將其暗算而身受重傷……
  嘿嘿……只怕今日,你就是跪地求饒,本洞主也不能放過你!”
  這美豔的少女,暗自一咬牙,竭力鎮定住驚懼的心神,恨聲說道:“天緣洞主,你不要如此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姑娘當初,確曾加入你的天緣洞,可是……我不知道,你們竟是如此邪惡,恬無廉恥的一群畜生……”
  她雖盡力裝出一股夷然不懼的神情,然而,語聲仍不自覺的微微發顫。
  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憤聲道:“你那徒弟玉郎君潘才,是出了名的採花惡賊,姑娘我!便是拚了一死,也不會嫁給他。”
  黑衣秀士陰沉沉的一笑,姦聲道:“罵得好!賤人!你便再多罵幾句,否則,我天緣洞主田淨一動手,你便再也沒有時間罵了。”
  這名叫夏蕙的少女,面上一陣抽搐,咬牙道:“田淨老賊,你……你要殺就殺……
  姑娘難道還怕死不成……”
  她說罷,秀目微闔,竟然不願抵抗,因為她知道,憑自已的武功,決計不是這天緣洞主田淨的對手,又何苦自找羞辱呢?
  江青伏身梁上,看著這艷色少女,那美豔的面容上,正透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淒涼神情,但卻決不是畏懼。
  黑衣秀士發出一陣陣夜貓叫似的幹澀笑聲,陰冷的道:“你想的倒挺好,本洞主豈能容你如此便宜的就死?我天緣洞的蝕神迷魂手段,你還沒一一的見識呢!”
  夏蕙雙目怒瞪,切齒道:“田淨老賊,你……你用心太……太狠……。”
  這天緣洞主田淨,自鼻孔內哼了一聲,緩緩自懷中摸出一只青色玉蕭來,盤膝坐在地上。
  夏蕙花容才自一變,田淨已將唇就簫,嗚嗚的吹奏起來。
  聲韻才起,裊裊娜娜,清絕悠遠,今人神志恍惚舒暢,似是飄盪雲端之上。
  簫聲忽的一變,已轉為極其柔和細膩,如訴如泣,恍如情侶細語,侃侃傾吐心曲。
  江青身在梁上,已聽出這什麼天緣洞主的簫聲內,含有一股無形的魔力,吹出的音波韻律,飄入耳後,竟會隨著簫音的情感而起伏,產生一種奇妙虛渺的幻覺。
  他連忙斂神內視,澄心寧氣,片刻後,果然已摒除雜念,靈台清淨。
  此刻,那縷縷哀怨悱惻的簫聲,已轉為春光旖旎的撩人音韻,如火如荼,隱隱含蘊著絲絲挑逗,就好似那兩心相許的一對情侶,已在互相偎依,齒唇相接,雙眸含春,更進而寬衣解帶……
  靡靡之音,越來越甚,漸而略微低沉,但是忽然音韻一高,又似含著無限淫聲浪語,恍惚中,好似一對年輕男女赤裸裸的,緊緊摟抱在一起。
  簫聲吹出有節拍的顫動,然而,這卻又似那人類亙古以來,最原始,最瘋狂,而永無改變的節奏。
  那名叫夏蕙的少女,如玉似的面龐上,已染上圈圈嫣紅,紅得迷人,如此深見魅力……,水汪汪的大眼中,透出一股烈火般的情焰,吐氣如蘭,一雙纖纖的玉手,緩緩伸至那件淡紫色的衣衫鈕扣旁。
  天緣洞主田淨的雙目中,射出縷縷柔和的光輝,凝視著夏蕙。
  這時,忽見他袖口微微一拋,白光閃處,兩條酒杯粗細的白色小蛇,已自他衣袖中竄出。
  落在地上後,竟隨著田淨所奏的蕭聲,極有節奏的扭動起來。
  漸漸兩條白色小蛇,糾結一處,忽上忽下,徐徐翻滾。
  這一下不正是象徵著,某種最誘人而邪穢的意義麼?
  夏蕙雙手一動,已解了衣衫上的!第一個鈕扣。
  江青內力深厚,修為甚高,這淫蕩的音符,雖也將他平靜的心扉中,激起圈圈漣漪,但,也僅只是一絲而已。
  他心中,卻是異乎尋常的清楚。
  此刻,驟然一見這黑衣秀士,竟以此種淫蕩聲音,來迫害一位少女,不由陡然升起一股怒氣,也忘卻了他對女人的惡感。
  一聲焦雷也似的暴喝響處,人也欻然閃落地上。
  簫聲倏止,兩條白蛇亦蜿蜒而去,天緣洞主田淨,怒目圓睜,霍然起立。
  夏蕙也驚呼一聲,雙手掩面,軟軟的倒在地上。
  天緣洞主田淨雙目如電,打量了江青一陣,冷然喝道:“無知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天緣洞主的事,豈是你能管得?”
  江青極為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以這種穢音靡韻,擾亂一個少女的純潔心靈,也算是江湖好漢的行徑麼?”
  天緣洞主恨聲道:“小輩,今天你壞了本洞主大事,須是饒你不得……哼哼!你也試試我天緣洞的蝕神迷魂神功吧!”
  江青冷笑道:“適纔你已賣弄了好一會啦!在下便在那橫樑之上,卻也未見得將區區如何?”
  天緣洞主田淨聞言,心中一震,忖道:“以自己這身功力,同遭十丈之內,落葉飛花,都不能瞞過耳目,居然會有一個人,自始至終的藏身頭頂,竟然未曾察覺!”
  他目光一轉,已瞧見江青那神儀內蘊,意態飛揚之狀,不由心中打鼓。
  暗想:“瞧這小子一身功夫,必然甚為不俗,便是適纔藏身梁上,我絲毫未曾發現這點,便已輸了一籌,若真個動起手來,卻不知能否勝他?倒是毫無把握。”
  念頭一轉,他眼光已射至那位!蒙著面孔,坐在地下抽搐的少女夏蕙身上,心中不由一動。
  遂開口道:“小輩,你是何人門下?可知此乃本洞主自家私事,容不得外人干預的麼?”
  江青見他口氣,突然軟了下去,亦不由一徵,他想道:“這黑衣書生,目光向那少女一瞥,便自改了態度,莫非……莫非這少女身上,有什麼使他顧忌之事?”
  想著,他洪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小爺若是看得不順眼,便要插上一手,你不服氣麼?”
  天緣洞主亦為邪道中,極負盛名的辣手人物,稟性陰狠淫惡,他適纔一見江青落地時的身法,已自暗中驚疑,故而不敢貿然出手。
  雖然他口頭上是說,為了徒弟!纔來追捕那少女夏蕙,其實,他心中對這艷色女郎,亦早存染指之心。
  現在,卻半途殺出個程咬金,他唯恐萬一動手之時,被這年青人纏住,而讓夏蕙這塊到嘴的天鵝肉,及時飛去。
  他心存顧忌,故而強將一口怒氣,忍了下來。
  江青如此一說,他卻不怒不笑,陰惻惻的道:“無知晚輩,你道本洞主尚怕了你不成了,哼哼!你便留下名來,待本洞主,將我本門事情清理完後,再來教訓你!”
  江青心想:“瞧這少女適纔,見了這什麼天緣洞主的神態,亦好似曾有淵源,但,二人又為何如此仇視呢?難道其中,還有什麼蹊蹺不成!”
  他想到這裡,不由開口問道:“這姑娘果真是你門下人?”
  天緣洞主微微頷首道:“怎的不是?本洞主從來不打誑語,這件事情,閣下若是放手不管,本洞主也不究既往一筆勾銷。”
  江青正待答話之際。
  那坐倒地下的少女夏蕙,已突然顫聲呼道:“少俠,你……你莫要聽他一……一派胡言……我根本和他……沒……沒有關係!”
  天緣洞主倏然雙目怒睜,滿面獰厲之色,喝道:“賤人,你忘了誰在淫賊錢立的五鼓返魂香下,將你救出?誰又在太湖一十二名舵主圍攻之下,助你突出重圍了,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
  江青略一猶豫,忽然劍眉一軒,道:“莫論尊駕是這位姑娘什麼人!在下這件事,是管走了。”
  天緣洞主冷嘿了一聲,猝然出手向江青拍出一掌,左手疾伸,已虛虛扣向對方脈門。
  江青早已暗中戒備,打定主意,一上來便先給這天緣洞主一記下馬威。
  只見他的身形有如旋螺般飛快急轉,雙掌伸縮間,已使出“七旋斬”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旋心動魄”。
  “劈啪”一聲大響中,灰塵飛揚,江青微微一挫,天緣洞主田淨,卻被震得退出五、六步之多。
  他雙目大張驚呼道:“且慢!”
  江青微微一笑,停手站立。
  田淨疑懼道:“小子,長離一梟衛西,和你有什麼關係?”
  江青冷嗤一聲,道:“姓田的,天下各門派的招術,你都能一眼看出麼?”
  天緣洞主田淨道:“本洞主這一點能耐還有……尤其是你們東海長離島的獨門手法!”
  江青冷然一笑,雙掌忽出,一掌顫起圈圈圓弧,一掌帶出無數星芒,銳風勁厲,排氣成渦,剛猛無儔。
  田淨大叫道:“銀月寒星雙環式!”
  身形猝然暴退,如飛掠出,回首道:“小子有你的,有緣日後再行相見!”聲落,已遁不見蹤影。
  江青暗暗一笑,知道自己顯露的那手當年邪神縱橫武林的奇功,已將這淫毒異常的黑道高手嚇退。
  他緩緩轉過身來,卻見那少女夏蕙,已自悄然站在身後,滿面驚疑之色,呆呆的向他凝視著。
  江青開口道:“姑娘,你沒受那傢伙的簫音,蝕傷心神吧?”
  夏蕙微微搖頭,面上又起了一絲紅暈,在那細膩的面容上,顯得異常美豔……動人。
  江青又道:“姑娘與這什麼天緣洞主,究竟有什麼關係?怎的他卻如此折磨你?”
  夏實慘然一笑,低聲道:“我和他,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可說……可是,在三年前,我師父雲山神女突然去世,遺下我子然一身,獨自下山行道,但……但我入世經驗不夠,一次,險遭……險遭一個下流賊人……欺侮,卻不知怎生被這天緣洞主碰見,將我救了!”
  江青凝神傾聽著。
  夏實又續道:“那時,我以為他是好人,加以我四方飄零,無定去處,便聽了他話,隨他到那什麼天緣洞府……”
  江青接道:“這不是很好麼?”
  夏蕙臉上又是一紅,恨聲說道:“誰知我到達洞府後,眼見耳聞,盡是……是些下流無恥之事,那天緣洞主田淨,更是居心叵測,我……我知道自己己身陷虎穴,便不動聲色,想伺機逃出,但那田淨,武功極高,監視又嚴,一直找不到機會……”
  江青又岔道:“因此,便乘那田淨,擇日為你與他徒弟完婚之時,傷人潛逃?”
  夏蕙一雙澄清大眼,凝視著江青,頷首道:“田淨因為年紀太大,便想將我許給他那寶貝徒弟。其實,他那裡還安有什麼好心……我便乘那……那天晚上,他徒弟玉郎君潘才酒醉夜深之際,出手點了他的重穴,乘機而逃……”
  夏蕙感激道:“若非少俠仗義援手,只怕如今我早已遭了毒手了。”
  江青微微一笑,淡然道:“這也沒有什麼,……啊……你吃過飯沒有?”
  夏廳將頭低下,默默一搖。
  江青起身,將包裡拿來,取出裡面乾糧,二人對坐著,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此時,驟雨已息,風靜雲消,一輪新月,自東方緩緩升起。
  江青口中吃著乾糧,眼睛卻慢慢打量著!坐在對面的夏蕙。
  心中忖道:“這女孩真美,絕不在師妹華小燕之下……”
  窗外的一線明月,淡淡的映像在夏蕙那秀麗的面龐上。
  那一股靜態的美,更襯出她神韻的高雅脫俗。
  夏實忽然抬頭,見江青正凝視著自己,那道冷電似的目光,彷彿欲看到她心靈的最深處一般。
  她不由全身一震,羞怯怯的又低下頭去,用手撫弄著自己的衣角,欲言又止。
  江青微微闔起雙眸,心中想道:“若是我仍然是從前那付面孔,不知它是否會像眼前這樣,和我對坐在一起?”
  想著,想著,那一股對女孩子所抱有的深刻成見,又逐漸升起,他默默地站起來,踱到一邊。
  夏蕙想不出,自己何時又得罪了這武功高強,卻又英挺秀逸的救命恩人。
  這時,夏蕙那一顆心,已不自覺的,輕輕系在江青身上。
  江青在這空曠的大殿上,徘徊了一陣。忽然看見夏蕙也站了起來,正在怯生生的望著自己,美麗中透出一股不安欲泣之態。
  他不由一陣歉然,上前道:“姑娘,你怎麼不坐下歇歇,剛才被那鬼蕭一奏,想你心神必已受到傷損……”
  夏蕙向前挪了一步,低聲道:“不要緊,你……啊!我真胡塗,還沒請教少俠,尊姓大名呢?”
  江青朗聲笑道:“在下江青,姑娘的芳名,可是叫夏蕙?”
  夏蕙微微點頭,想江青必是聞天緣洞主呼叫自己姓名時所知。
  江青又道:“姑娘,聽那天緣洞主田淨言及,姑娘也曾在江湖上揚名立萬是麼?”
  夏蕙嫣然一笑道:“每次出去,都有那田淨跟著,有時,不用他幫忙,他卻偏偏要出手。”
  江青大笑道。:“姑娘可有外號?”
  夏蕙道:“人家都叫我雲山孤雁。”
  江青贊道:“好美的綽號,和姑娘人一樣的美。”
  江青素來沒有誇讚過人,尤其是女孩子,故而,雖然只是這麼簡略的兩句客套話,卻說得異常誠懇,毫無半點做作之態。
  夏蕙心中,竟為這兩句贊言,而滿懷欣慰,她想不出,為什麼以前,聽了那麼多的人讚美自己,卻沒有絲毫感觸呢?
  她那雙秀麗清澈的眸子,又凝注在江青的面孔上。
  二人相互的注視著,不知何時?兩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倏然,江青輕輕的,將夏蕙雙手放下,身形一閃,已掠至大殿之外,轉眼間,又已轉回。
  只貝他急對夏蕙道:“姑娘,請即到神像之後暫躲一會兒,恐怕有人來了!”
  夏蕙溫柔的站了起來,閃身隱於神像之後。她甚至溫順得沒有詢問江青,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江青依著她站立,目光炯炯的注視看大殿門外……
  他心中此時奇怪的想道:“在這荒山叢林的古剎中,怎的卻又有江湖人物到來?適纔聽那步履之聲,來人好似不在少數……”
  稍傾,連夏蕙也聽到了一陣沉穩的腳履聲。
  傾刻間,來人進入這間大殿,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辨出約有七人,四老二少,個個步履穩健,兩邊太陽穴鼓起,頗然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這七人行入大殿後,一個二十左右的年青人,已燃著了手中的火折子,將帶來的蠟燭點好,放置在供桌之上。
  燭光搖曳下,一個身材修偉,長髯齊腹的老者,已首先乾咳一聲,開口道。”難得眾位兄台皆肯賞臉而來,各位或為當年‘武林三絕掌’之後,或為今日之一代高手,大家定然業已知曉。老夫約各位今夜至此賭鬥,關係異常重大,除了可得到‘武林三絕掌’家傳秘技,及一柄“迥風”寶劍外,並須與若干年前‘武林雙飛’的後人聯手協力,應付那當年邪道中的第一高手‘邪神’厲勿那的嫡傳弟子……”
  老人對面,一位鶴發童顏,面容清瘦的老者,聞言說道:“謝兄乃當年‘武林三絕掌’中,功力最高的“魔龍掌”謝石謝老前輩的後人,如何賭鬥,便請謝兄來主持如何?”
  長髮老者微微一笑,謙讓道:“先父盛名,老夫如何敢與之比擬,還是請當年‘遊魂掌’鄧老前輩的後人,鄧兄你吩咐吧!”
  二人相互謙讓,立於門邊的一個身材矮胖的錦衣老者,卻冷哼了一聲,陰森森的道:
  “我武林雙鷹今日十分榮幸,得到謝兄一柬相邀,雖然兄弟大哥因故未到,但我彩鷹齊百祿亦可全權代表,如兄弟輸了,自然仍須奉上一件密技于勝利之人。”
  言下之意乃是說大家利害都是相等,僅只你們武林三絕之後才能出題目賭鬥,難道我武林雙鷹便不能麼?
  長髯齊腹的“魔龍掌”後人謝志,及面容清瘦的“遊魂掌”後人鄧斌,聞言皆不由雙雙一怔。
  那位進殿後,一直沒有開口,身材瘦小的老人,乃是武林三絕掌中“摧山掌”冉隱的後人冉獨,等得不耐……
  他這時緩步向前徐行,開口道:“各位且請稍安勿燥……今夜,各位既然皆已來此,是當然要賭叫出一個結果來,至於賭鬥之法、老朽不才,卻想出了幾個。只是,說了出來,若各位有異議,大家不妨再商量,加以修正……”
  這時,大殿中,另外之三個年青人,已緊緊站立於“武林三絕掌”後人,謝志、鄧斌、冉獨的身後。
  敢情!他們正是三人的嫡傳弟子。
  匿藏在神龕後面的江青屏息靜氣,緊張的傾聽著各人的談話。
  他要知道,這“武林三絕掌”的後人,要如何對付自己。
  夏蕙緊緊的靠著江青,雙目已緩緩瞌上……
  這時,那名叫冉獨的老者,乾咳了一聲,開始說出各人賭鬥的方法來……

runonetime 2008-06-01 11:34 PM

第13章 古剎睹鬥

  這座破落的大殿,積塵聚垢,被掌風拂動,飄揚不已。
  謝志與鄧斌這一對,亦各自展出家傳絕學“魔龍掌”與遊魂掌,奇詭無倫的相互遞招。
  每次掌出腳飛,盡是在那不足一尺的距離中,變化的神速,使人目眩神迷。
  江青這時,輕微的喘了口氣,他雙目大睜,極為注意的注視著這大殿之中,四位絕頂高手的打鬥。
  這時,雪山孤雁夏蕙,亦抬起頭來,驚愕的望著殿中情景。
  她只覺得這四位老人的功力,無論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比那天緣洞主強上多多。
  夏蕙這時又奇異的想著:“不知這四位老人的功力,較之自己身旁的俊俏少年如何?”
  她想到這裡,又情不自禁的回首向江青望去。
  但是,江青卻是痴了似的望著神幔之外。他看著四位老人那驚世駭俗,妙絕天下的精妙招朮,心中想道:“這四個人的武功,確已達到登峰造極之境了!想不到昔日的三絕掌,果然還有這麼一身極其精妙的本事!”
  他隨又想道:“但是,若憑目前的四位老人,以一對一的與自己交手,則他們必落下風,可是,自己贏來當亦十分辛苦……”
  他旋又傲然一笑,忖道:
  “這是說,自己尚還不須施出那天佛掌法……”
  他正想到這裡,目光瞥處,不由心中一動。
  原來,大殿中的四人,這時已身形疾若飄風般在四周旋走起來。
  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仍然是只隔著兩尺。
  在遊走中,四個身軀倏而歙然拔空,倏而翩然落地。
  但是,無論在什麼情形之下,四人仍舊以精妙至絕的手法,不停向對方攻去,同時各以一股內力,貫注於手中銅線,以求將對方握手處震斷。
  四條人影愈轉愈快,幾乎分辨不清,合而為一,毫不遲滯的在任何可以容身的空間,做著疾若電閃般的激鬥。
  忽然!
  一聲悶哼驟起,冉獨與彩鷹齊百祿二人,已雙雙飄然落地。
  齊百祿那身光鮮的錦衣袖口處,已被冉獨雄厚凌厲的掌風,如刀削豆腐般的削去一片。
  而就在齊百祿微一驚愕之際,兩人手中銅線,已承受不住兩個內家高手貫注其中的綿綿勁力,“嘎”然而斷。
  折斷之處,正在這根銅線正中。
  他仔細一瞧之下,那肥胖的身軀,已似一個瀉了氣的皮球,頹然鬆手,一言不發,恨恨的退至一旁。
  原來一比之下,距齊百祿卻近了兩分。
  冉獨雖然儘量裝出一付淡然謙虛之狀,卻仍然掩不住他心中的得意。
  此刻,他正回頭向謝志與鄧斌這一對望去。
  目光才轉,已聽到室中一聲暴喝,隨即轟然一陣巨響,大殿梁的積塵,紛紛灑落。
  兩條人影急閃,謝志已面含微笑的立於地上。他手中的一截銅絲,卻足有一尺二寸長短。
  遊魂叟鄧斌,此刻亦飄然下落。他好似驟然間衰老了十年似的,原本清□的面孔,此刻已顯得十分懊喪。
  謝志這時沉聲說道:“鄧兄遊魂掌法,確實已達通靈而化的境界,兄弟佩服之至。”
  鄧斌昔笑一聲說道:“謝兄謬獎了,兄弟較之先父,相差何能以道裡計,便是遊魂掌中,那幽冥十二式,兄弟亦絲毫未得其訣要……”
  謝志心中一動,暗罵道:“想不到自己平時如此寵絡示好於他,這鄧老兄猶在自己面前耍這花鎗,他此言之意,顯然是想稍停將這遊魂掌法中,最精要的絕學,隱藏不授。
  哼!”
  這時,冉獨已徐步上前,而滿面微笑道:“謝兄,這一場便由兄弟向謝兄領教羅!”
  謝志一捋長髯,笑道:“不敢,只怕兄弟筋骨衰退,未必能挺得住冉兄摧山掌絕哩!”
  他口中雖在謙虛,卻又伸手接過冉獨再度自懷中取出的一根長約兩尺的銅線,握在手中。
  冉獨甫待手中銅線挺直,已驀然將早已納入丹田的一口真氣,猛逼過去。
  謝志冷笑一聲,亦提起體內的雄渾真力,源源運出相抗。
  就在兩人的真氣,經過這條幼細的銅線,甫一接觸之際,雙方已同時大喝一聲,迅速無匹的連接了一十三掌。謝志驀然雙腿釘立如山,單掌已奇幻無倫的顫成重重山岳般沉重的掌影,密不透隙的攻向冉獨。
  冉獨身形急快閃幌,掌勢亦起若狂□雷電般迎擊而上。
  熒熒燭焰,在那片罡烈四溢的勁風中,急驟的閃滅跳動。
  昏黃的燭光,映著大殿之中,那一張張緊張的面孔,散彌在四周的氣氛亦好似逐漸沉重……
  驀然!
  那摧山掌的後人冉獨,這時已狂吼一聲,單掌帶起呼轟激盪的勁力,掌影縱橫如飛。
  好似他在突然之間,已多生出無數只手掌一般,奇詭無倫的襲向謝志全身要害。
  這正是當年名震遐邇的摧山掌冉隱,嫡傳之摧山掌法中,最凌厲的絕招:“摧山三式”。
  謝志驟覺周身壓力頓增,好似整個神殿中的空氣,已向他集中壓到。
  他面目一變,齊腹長髯,呼然飄飛,環眼怒瞪中,右臂已倏然暴粗兩倍,手掌十指,更微微顫動。
  手臂伸縮飛舞,神奇怪異的隨意翔折,宛若一條閃掠九天之上的魔龍,揮展處,已帶起重重層層,若長空彤雲般的勁氣,迴環擊出。
  這乃是魔龍掌法的精髓之式“龍風雲”。
  掌影閃幌中,驟起一連串的暴響,兩條人影已倏而分開。
  這時,冉獨滿面通紅,呼吸急促,他急急低頭,向手中已經震斷的銅線望去。
  那魔龍掌的後人謝志,長髯亦微微飄動,但是,他卻極為鎮定的凝視著冉獨的面孔表情。
  神態之間,顯得沉穩已極。
  這時,冉獨已緩緩抬起頭來,從他那滿目失望羞慚的表情上,可以看出,這最後的一場賭鬥,已是他的對手……謝志贏了。
  冉獨強顏一笑道:“三絕掌中,果然以魔龍掌之絕學為最,兄弟見識了!”
  冉獨這時心中的失望,已使他惱恨得幾乎吐血。
  因為,他所提出的賭鬥方法,表面上看來,乃是極公平的較量著各人的內力及掌式,但骨子裡,卻對他自己十分有利。
  因為冉獨家學的摧山掌,威力奇大,足以開山裂石,加以招朮精妙無倫,一般江湖高手,在他平時施出,已是招架不住,何況更是在如此逼近的距離之內,近身相搏呢!
  其威勢之大,自是倍增。
  冉獨先時心中忖思,估量殿中各人,任是武功高強,在如此近逼之下,亦必定招架不住自己這威力奇大,勁勢無匹的摧山掌法。
  但是,如今卻證明他的推斷是錯了!
  這一記跟頭,可是栽得大,賠了夫人又折兵,怎不令他心中深深惱恨呢?
  此際魔龍掌的後人謝志,雙手抱拳道:“兄弟適纔多蒙鄧、冉二兄相讓,僥倖得勝,實在慚愧之極,慚愧之極……”
  彩鷹齊百祿若一只鬥敗了的公雞,他懶洋洋的走上前來,乾笑一聲道:“技不如人,夫復何言?看情形,我們這幾手不成氣候的玩意,非要抖露出來不可了……”
  鄧斌亦好似極為心痛,他暗一咬牙道:“謝兄功力深厚,果然令人欽仰,此柄由我等先人合力求得的回風寶劍,稍停便交付謝兄……”
  謝志笑呵呵的,向各人連聲道謝,他故意仰首沉思了一刻,始道:“各位兄台如此看重兄弟,嘿嘿,兄弟實在感激莫名,但是,老夫筋老骨衰,目昏腦憒,若諸兄再將各位的秘傳絕學相授,能否全然領悟,便大成問題……”
  他那尖銳的目光,極快的又向殿中各人面上一瞥,續道:“而且,老失耋矣,來日無多,若習得了諸兄的秘藏絕技帶進了墳墓,可就不是諸兄的本意了……”
  摧山神君冉獨雙目一轉,冷然道:“謝兄之意,是否要兄弟等那幾手莊稼把式,傳于謝兄門人?”
  謝志哈哈一笑,道:
  “正是,反正吾等目的相同,全是為了對付那邪神的後人,以維武林正義,各位將絕技傳於兄弟,輿傳與兄弟門人,不全是一樣麼?”
  冉獨、鄧斌二人聞言之下,皆不由微微沉吟起來。
  因為,他們的家傳絕學,是絕對不允許私下傳授別人的。
  目前為了邪神的後人重現江湖,各人乃不得不為了自己的聲譽與利害而聯手一致,又恐怕憑一己之力,無法與邪神後人抗衡。
  故而,便由魔龍掌後人謝志想出了這個辦法,發出請柬,請昔日三絕掌的傳人及彩鷹齊百祿等,夜集這座破落幽暗的古剎之中,議定賭鬥傳技之法。
  目前,謝志又說出這令徒承技的話來,冉獨、鄧斌二人,自然十分疑慮,不能立刻做答。
  忽然,彩鷹齊百祿這時陰笑一聲,說道:“謝兄之言,亦不無道理,反正我等既是敗了,便將那幾手三腳貓的功夫比劃出來,謝兄親自觀摩亦可,由令高弟鍛鍊亦可。”
  齊百祿這句話一說出來,冉獨與鄧斌二人,自也不好再說什麼。
  因為這正是各人亟須聯合一致的時候,若因此而生有裂痕,卻是大大的不智之舉。
  況且,他們心中亦十分清楚,便是堅持將自己武功傳給謝志,其實也等於傳授給他的弟子一樣。
  這時,謝志滿意的一笑,同頭叱道:“羽兒,怎的還不過來叩謝各位前輩授藝之恩!”
  一語出口,那立立于謝身後的一位少年,已應聲而出。
  燭光之下,但見此人身材修長,面色如玉,生得一表人才,俊秀異常。
  他此時“撲通”一聲,跪倒地下,朗聲道:“晚輩金羽,叩謝各位師伯大恩!”
  說畢,已向冉獨、鄧斌及齊百祿三人行起大禮來。
  冉獨等三人,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但面孔上卻又不得不現出一絲笑容。
  故意笑呵呵的上前,將這少年扶起,連聲謙虛了一陣。
  謝志這時又略一沉思,向三人道:“目前在會澤城中,飛索專諸全立之女,號稱雙飛仙子的全玲玲、全楚楚姊妹二人,已約定那邪神後人,一月之後,至煙霞山莊踐約……”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頓。
  冉獨卻雙目圓睜,問道:“憑全力那條九飛索,也未見得將人家拾奪下來?如此粗心,真是令人……”
  冉獨話未說完,謝志已微微一笑道:“冉兄之言甚是,那邪神後人功力甚高,據傳說穿著厲老邪當年行走江湖所穿的火雲衣。按說飛索專諸武功雖高,卻也不見得能超出我們兄弟去。只是,他女兒能如此大膽,想來必有所恃。”
  謝志說到這裡,雙鷹之一的彩鷹齊百祿,已哼了一聲道:“據傳那邪神後人,不僅功力卓絕,更與東海長離島有著極深的淵源,而且,這小子竟能使出長離一梟衛老鬼獨擅的七旋斬。”
  他此言一出,殿中各人,已微微起了一陣騷動。
  因為,僅是那邪神後人出現江湖,已是令他們驚懼不安了,何況,這其中又牽連著威名赫赫的長離一梟在內呢?
  謝志此時乾咳兩聲,說道::“不論此人輿誰有關係,只要我等能聯合一致,齊心合力,便不用畏懼於他;甚至便是邪神親來,也未見得能佔得上風。”
  他說著,又向彩鷹齊百祿一瞥道:“此次多蒙齊兄賞臉蒞臨,只是未知令拜兄怒鷹于樸是否亦贊助我等行動?”
  那夥鷹齊百祿皮肉不動,僅將嘴角肌肉微微牽動,道:“武林雙鷹,行動素來一致。”
  謝志面色一動,目光微閃之下,已呵呵笑道:“如此好極,吾等得蒙武林雙鷹聯手,除此邪潦,想已不難,嘿嘿……全老兒知道了,怕也十分欣慰呢!”
  說著,他將手一抬,續道。“折騰了大半夜,吾等也該早作休息了!各位先請,兄弟已在前面,準備了歇足之所。”
  冉獨、鄧斌及彩鷹齊百祿三人,略一謙讓,人影幌閃,已連袂飛出這座古老的破剎,消失於黑沉沉的夜色中。
  破落的神殿內,又恢復了一片幽暗輿冷清……

runonetime 2008-06-01 11:36 PM

第14章 蛟索飛槌a

  那殘舊色褪的神幔微微閃動,江青已悄無聲息的飄身而出。
  他怔怔的望著殿外微有水漬的地面,心中卻在思忖著一些令他迷惑的事。他想道:
  “為什麼三絕掌的後人們,對自己如此仇視呢?他們合力將武功傳給那叫金羽的人,難道除了為了對付自己,便沒有別的企圖麼?而是那煙霞山莊之約,是否全然僅只為了義父昔日的一段仇怨呢?這仇家又是誰呢?”
  他怔怔的想著,極力思索其中的因果。
  忽然,一聲低啞的語聲,起自他身旁,道:“江……少俠,那些人已經走了……”
  江青悚然同頭,已看見夏蕙立在自己身側,雙眸正凝注著自己。
  他那秀逸的面孔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是的,已經走了。”
  夏蕙在江湖中闖盪不久,所以,六十年前“一邪雙飛三絕掌”之名,她也只是模糊聽過。
  這些令武林中人震悚的名字,在她的腦海之中,並沒有興起多大的反應。
  她目前所迷惑的,便是對江青那牽強心事重重的模樣,感到憂慮與不解。
  江青說出那句詰後,忽然又覺得話中的含義是如此的空洞而毫無意識。
  他望著夏蕙削瘦纖弱的身軀,正怯生生的立在一旁,清麗脫俗的面龐上,亦泛起一陣陣不安的抽搐。
  江青歉然一笑,溫柔的問:“夏姑娘,你冷麼?”
  夏蕙清澈的目光,感激的凝注在江青的臉上,微微搖頭。
  她嘴唇嗡動,似乎想要說什麼。
  江青自來對女性缺乏好感,但是在夏蕙那澄如秋水,而又含蘊著脈脈柔情的眼神中,卻有著一種深刻與甜蜜的感受。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道理。
  當然,他更解釋不出,為何自第一眼看見夏蕙開始,便覺得有一種依戀的感覺。
  雖然,這種感覺他是極不願承認的!
  終於,夏蕙極小聲的問道:“江少俠,適纔那幾個老人,在大殿中的言行,可是與你有著牽連麼?”
  江青淡然一笑,頷首道:“不錯,他們所說的邪神後人,即是在下。”
  夏蕙全身一震,悚然道。“什麼?他們要對付的人,便是你?江少俠,這些人武功如此高強,你……你怎能打得過他們!”
  夏蕙說話的語氣,與她面上焦慮的神色,已顯明的透出那殷切的關懷情意。
  江青望著她那雙悄麗的大眼,緩緩說道:“縱然打不過,哼!他們也佔不了在下的便宜!”
  他語氣之中,含有一股無形的堅強意志。
  夏蕙仿佛覺得江青這句話,已給予她一項如鋼鐵般堅定的保證。
  她忽然又道:“江少俠,那田老賊在你手下逃去時,他好象說你與長離島有著淵源……”
  江青微微一笑道:“在下與長離島毫無關係,如勉強說有,也只是長離島主衛西賭輸了,傳給在下一套掌法!”
  夏蕙本來尚要問,憑那長離一梟的驚神鬼位之技,如何會賭輸給江青?但是,她卻強忍著沒有問出。
  因為,她實在估不透眼前這俊逸英挺,而武功高絕的青年,性情到底如何?
  而且,她叉多麼不願江青對她起有任何的不良印象啊!
  這時,江青卻淡淡的問道:“夏姑娘,你可有什麼計劃麼?”
  夏蕙聞言之下,怔愕的望著江青。
  江青急急又補充道:“在下之意是說,姑娘今後行蹤,是否有一個計劃?”
  夏蕙淒涼的搖搖頭,說道:“我孑然一身,舉目無親,只有走到那裡,算那裡了!
  以後的日子,誰能預料呢?”
  江青心中一動,思忖道:“自己目前,正要赴蘇北丹陽湖,去踐那煙霞山莊之約,勢必不能再增加麻煩。但是,這女孩子太令人憐惜了,而且,而且……又那麼美!”
  夏蕙羞澀的凝注著江青。
  她心靈的深慮,是多麼希望能與江青長久相處啊!
  那怕這相處的日子,並沒有意義與結果。
  忽地!
  江青好似極艱辛的做了一個決定。
  他展顏一笑道:“夏姑娘,在下目前須赴蘇北丹陽湖,去踐那雙飛仙子之約,這件事情,姑娘想已聽到那幾個武林三絕掌的後人提及……”
  江青望著夏蕙那期冀與殷切的眼光,緩緩說道:“若是姑娘不嫌,在下正可陪著姑娘四處一遊。”
  夏蕙嘴角微微抽動,她欣慰的點了點頭。
  江青不知怎的,心中竟浮起一絲難以形容的甜蜜與歡榆。這種感覺,在他是極為陌生的。
  夏蕙長長的睫毛,輕輕闔下。
  她極力的忍耐著已經濕潤了眼眶的感激淚珠,悄悄的道:“江少俠,你……你真是個好人。”
  江青豪邁的一笑,說道:“姑娘謬獎了,不過此行路上,卻說不定會受些活罪呢!
  在下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仇家……”
  夏蕙被江青的欣愉所感染,她亦輕聲笑道:“我……我情願。”
  江青微妙的看了夏蕙一眼。
  將自己的包裡拿起,二人徐步行出這座破落的古廟。
  這時,月已西沉,天色也顯得黠淡多了。
  xxx半月後。
  在一條寬闊而迤邐的大道上。
  兩匹毛色雪白的駿馬,正緩緩的並轡馳著,馬上之人,一位是身著青衫的俊俏少年,另一人,卻是一位全身淡紫的絕色少女。
  這二人,便是江青與夏蕙。
  他們一路而來,這日已到了湖南地面,前面不遠,便是洪江城了。
  江青靜默的坐在馬上,雙目凝視著遠處隱現在雲霧中的山巒。
  道路兩旁,種著排排的柏樹,遠處的山腳下,丹楓如火,燦然絢麗,襯著這高遠澄藍的天空,予人一種目清神爽的舒適感覺。
  夏蕙正撫弄著那銀白色的絲質韁繩,有意無意的,時常轉頭向江青一瞥。眼神之中,包含了縷縷情意這半月來皆朝夕相處,夏蕙已大略清楚了江青的性格。
  江青對於她,總是維持著一段距離,幾乎是有點淡漠而矜持。
  江青這種態度,使夏蕙又是欣慰,又是難受。
  因為,她十分感激江青對她那彬彬有禮的風度。
  但是,她心中卻又相反的埋怨江青在感情上,太遲也魯。
  因為她自己對江青,已經無數次的暗示出自己隱隱愛慕的情意了!
  但江青又為何總是一付茫然不解的神氣呢?
  他既不表示拒絕,也不表示接受,每當夏蕙以深情的目光注視他時,他卻總是以似笑非笑的神色,有意無意的將目光轉開。
  夏蕙雖然心中氣苦,但已不能再用其它的方法表示了。
  因為,她總是一個女孩子啊!
  而且,亙古以來,女孩子在“情”的一面,便好似全然出於被動的。
  夏蕙需求的,是江青深摯的熱愛;而不是那淡然的君子風範。
  這時,江青忽的微微一笑,用手一指兩旁山腳下的楓林,說道:“夏姑娘,你瞧這片紅如晚霞似的楓林,多美,多鮮豔!不過,在下卻老是覺得這種美,又好似美得甚是淒然!”
  “是的,因為這片楓林生長在最易令人傷感的秋天;如若它在燦爛的春天,那麼人們的感受便完全不同了!”
  江青似有所悟的向夏蕙瞥了一眼,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心中卻奇異的想道:“這美麗的女孩子,怎麼心中也有如此多的憂愁?難道說上天賦輿一個人秀美的容顏,也不能使她有著最根本的快樂麼?”
  他嘆息了一聲,又想道:“原來人生竟是如此苦痛的啊!”
  一時之間,二人俱皆沉默起來。
  蹄言清晰而單調的響著,兩匹高大的駿馬,已緩緩轉過一片路旁的樹林。
  江青目光隨意一瞥,卻驀然面色一怔。
  疑惑的瞧著左側田間,一座隆起的土坡之下。
  這片土坡下面,有著一片不大的樹林。
  林外草地,卻有點點血漬,斷續的滴向林中。
  江青這時,將坐騎緩緩停住,雙目一直凝注那片樹林不動。
  夏蕙見狀之下,亦奇異的將目光轉過。
  此刻,江青已低聲說道:
  “夏姑娘,那土坡下的林中,透著古怪,且請稍候,容在下前往一探。”
  夏蕙檀口微張,似欲說什麼。
  江青微一擺手,雙臂急振,人已飄然拔空。
  他在空中略一盤迥,已直射向那土坡之下。
  這點點殷紅血漬,好似才滴在那草地之下,此刻猶自未幹。
  江青身形始落,已向四周仔細的察視了一遍。
  但聞此刻風佛林梢,籟籟作響。此外四周一片寂靜,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江青這時沉聲開口道:“林中有人麼?尚請現身一見!”
  他一連說了兩編,這片不大的樹林裡,卻仍然寂靜無聲,渺無回聲。
  江青心中略一猶豫,已輕快的起步,向林內行去。
  此刻,林中出來一片輕微的籟籟之聲外,就只有江青腳步踏在草地上的沙沙之聲。
  這出奇的靜寂,和著地下那宛然殷紅的血漬,氣氛中恍然有些沉悶與緊張。
  江青行了數步,正待向一株大樹之後察視,已驟然覺得背後有一股狂風襲到。來勢之疾,有若電掣雷奔。
  江青悚然一驚,身形半旋中,一招七旋斬手法裡的“再起忽落”已倏然使出。
  掌力湧出,“轟”然一聲大響,江青身形已被震得一幌。
  那襲來之物,亦被這股強勁掌風,激飛丈許之高。
  江青雙目怒睜,正待開口喝問。
  那被震飛之物,又嗚的一聲厲響,疾然射向江青胸前。
  此物來勢其妙無倫,極快的輕閃著,令人不知它到底欲攻向何處,端的防不勝防。
  江青驟然大怒,厲叱一聲,身形已如飛燕般,飄然飛起。
  迥旋中,勁力激盪如山崩地裂,懾人已極。
  這乃是七旋掌中,最凌厲的一招“旋心動魄”。
  但聞一聲嘶啞的驚呼聲,起自兩丈之外,那襲來之物,已被這長離島的絕學呼然震飛,帶著尖厲的呼嘯,嗤然深深插入一棵樹幹之中。
  這時,江青始才看清,這襲來之物,竟然是個大若鐵槌,前銳後闊的黑色飛槌。
  槌後,尚拖著一條灰色的閃光長索。
  他目光迅速的向那驚呼聲傳來之處望去,已赫然看見草叢之中,正平躺著一個蓬頭垢面,滿身邋遢的漢子。
  這時,那大漢正睜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環眼,驚異的注視著江青。
  雙掌虎口,己津津冒出鮮血。
  江青大步向前,冷然問道:“閣下何人?怎的不問青紅皁白,便驟然下此毒手,今日若是換了別人,豈不早已喪在你這破槌之下了!”
  那邋遢大漢驀然大喝一聲,破口罵道:“住口!老子的蛟索飛槌,兩湖地面上的朋友,那個見了不讓三分?你這小子卻紅口白牙的滿嘴胡說,竟敢說它是柄破槌。”
  江青不由心火上升,他又挪前一步,大聲道:“不論閣下是飛槌也罷,破槌也罷!
  在下卻要問明白,為何閣下與區區無怨無仇,卻如此驟施偷襲?”
  那位發髯繞結成一片的邋遢漢子,艱辛的支撐起身軀來,怒道:“老夫怎知你不是與那白馬紅綾是一路的?你小子如此鬼鬼祟祟的入林中,老夫自然要加意提防,先下手為強!”
  江青一見這位面前看不清確實年齡的漢子,如此蠻不講理,他氣得只是咬牙切齒,卻一直不肯出手。
  因為,他這時已看出,敢情這混身污穢的漢子,一條右腿,早已皮肉翻卷,鮮血直滴,那創疤之深,竟可隱約見著腿骨。
  江青為人,甚是光明敦厚,他決不願在別人有難之時,再乘人于危。
  這時,江青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在下不願與你多費脣舌,今日看在閣下身負重傷的份上,暫不與你計較。”
  說罷,已返身大步行去。
  驀的。
  那漢子“哇哇”一陣怪叫道:“你回來,小子,你給我回來,老子今天便是周身刀洞,也不用你可憐!”
  江青霍然轉身,冷冷的看著這人。
  那位邋遢漢子想是說話過急,這時,已經喘得面紅耳赤。
  他略一定神,又大叫道:“來啊!有種的就過來與老夫對上三百招!”
  江青輕蔑的一笑,諷道:“閣下用什麼與小可相鬥呢?用掌?還是用腿?”
  他這時,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但同時又對這粗獷而倔強的大漢興起了一絲好感。
  此際,那大漢聞言之下,微微一怔。
  他這時才記起,自己手中飛槌,早已於適纔,被面前這位青年,以一招極其詭異而凌厲的招朮震飛,這時尚深深的嵌在那樹幹之內。
  此刻,他的右腿,早已疼痛得絲毫不能移動,連站立都不容易,不要說縱躍對掌了。
  他楞了好一會,始氣虎虎的又道:“好!好!小子,算你嘴利,我蛟索飛槌岳揚,縱橫江湖二十年;先栽在白馬紅綾那兩個小雜種手中,再折於你這……這小子掌下,好,好……”
  他說到後來,已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的“好”個不停。
  江青以前,亦依稀記得聽過蛟索飛槌之名,但印象極為模糊。
  他這時暗暗一哂,說道:“閣下既然已經栽了,還好個什麼勁!”
  那邋遢漢子雙目一瞪,隨即又嘆了口氣,沉聲道:“小子,你認識那白馬紅綾麼?”
  江青微微搖頭道:“在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那自稱岳揚的漢子又欸了一聲,隨即凝注在江青面上,細細打量起來。
  江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嗤然一笑道:“閣下怎的會與那白馬紅綾二人拼鬥呢?
  而且,看閣下傷勢不輕,想那白馬紅綾二人,手段定然甚是毒辣?”
  岳揚濃眉一軒,用手抹去嘴角白沫,大聲道:“小子,那白馬紅綾乃是近兩年來,始在江湖上崛起的一對青年男女,那男的叫白馬冰心司徒宮,女的叫金髮紅綾趙瑩,乃是那司徒官的渾家……”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面上已露出一絲尷尬之色,道:“老夫行事,自來不打誑語,一便是一,二便是二,老夫久聞手下孩兒傳報,說這白馬紅綾二人,身上有著一柄家傳的‘紫玉’寶劍,故而……嘿嘿,老夫便綴了上去,想下手劫奪……”
  他說到這裡,已有些窘態,那污穢油泥的面孔上,竟也泛出一片紅光。
  不過,這並非是喝多了老酒,而是有些內愧之故。
  江青見面前這怪漢,竟如此率直,自己與他,只不過初次見面,他已毫無隱瞞的將自己那些不好出口的話說出,心中亦不由對這怪漢的坦誠性格傾倒。
  他微微一笑,又問道:“於是,閣下便與那白馬紅綾打了起來?”
  這岳揚點了點頭,沉聲又道:“欸!那知老夫這幾手自認已經相當高明的把式,卻敵不住那白馬冰心司徒官的一雙肉掌,在三百招上,便吃他一掌震翻。”
  江青又問道:;“這也不會將閣下的那條尊腿傷成這樣啊!”
  蛟索飛槌岳揚雙目一瞪,怒道:“這一掌雖然夠狠,老夫卻挺得住,可是,正當老夫見事不妙,要施展三十六著中,那所謂最上一招時,可恨那金髮紅綾卻冷笑一聲,揚手發出一件精光閃閃的物體來,打在老夫腿上。”
  江青面上一動,急問道:“那物體是件什麼東西?”
  岳揚搖頭道。“老夫那時腿上,宛如火炙一般疼痛,那還顧得去看是什麼東西!乃急忙施展身法,勿勿逃逸……”
  江青聽到這裡,已微微一笑,說道:“尊駑心性坦率,甚令在下欽服,尊駕腿上創傷,便由在下代為包紮,如何?”
  這蛟索飛槌聞言之下,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看你一表堂堂,頗似一白道中人,難得竟如此推重老夫,不但未對老夫所行所為不齒,反而肯代為療傷,哈哈!夠勁,夠勁,咱們真是識英雄,重英雄。”
  江青深然一笑,已摸出懷中金創藥,為其敷藥包紮。
  正在他將手中絲巾撕成細條,為岳揚包裡之時,林外人影一幌,已掠入那面色急焦的雲山孤雁夏蕙來蛟索飛槌岳揚目光一瞥之下,大喝一聲道:“兀那妮子!給老夫站住。”
  夏蕙聞聲之下,駭得全身一震,唰地一聲,將江青為她新近製就的青鋒劍,自背後拔出。
  這時,江青已微微一笑,大聲道:“夏姑娘,請別動手!”
  夏蕙這時才看見那蹲在草地上,為岳揚扎傷的江青。
  她面色一松,嬌聲道:“江少俠,你……你沒有事麼?”
  原來,夏蕙久候江青不同,焦慮之下,已縱身往林內撲來,其實,這段時間並不太長,但在夏蕙心中,自然是覺得夠長的。
  江青這時已給岳揚包紮完竣,他霍然站起,望著夏蕙那清麗的面寵,微微搖頭。
  蛟索飛槌又哈哈一笑道:“小子,這也是你的渾家麼?嗯!不錯,不錯,你們小倆口,決不比白馬紅綾那一對稍差。”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急得雙手連搖道:“岳……岳兄,請別誤會,這位夏姑娘,只是在下的好友……”
  夏蕙面孔正自泛起絲絲紅暈,但她一聞得“白馬紅綾”四字時,卻顯然吃了一驚,抬頭望著岳揚。
  蛟索飛槌岳揚驚詫的望著二人,大叫道:“什麼?你們不是夫妻?啊,我岳揚這雙老眼可真的昏花了!”
  夏蕙一聽這老人說出自己的名字,面上已微微一動,她輕聲的道:“這位前輩可是兩湖地面上,‘藍翼鐵騎會’的瓢把子,蛟索飛槌岳老前輩麼?”
  岳揚哈哈一笑,得意的道:“不敢!不敢!老夫正是,姑娘如何知得老夫?”
  夏蕙正是昔日與那天緣洞主同行江湖時,與這蛟索飛槌曾有過一面之緣,但岳揚卻已記不得她了。
  夏蕙這時經岳揚一問,卻訥訥說不出來。
  因為,她此刻已不願意提起天緣洞主之事。
  江青聰慧無倫,他見狀之下,已約略猜到夏蕙的心思。
  此刻他上前一步,笑道:“岳兄威震兩湖,江湖上誰人不知,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蛟索飛槌聞言哈哈一笑,其狀得意之極。
  這時,江青已站到夏蕙身側,又向岳揚道:“岳兄,那‘藍翼鐵騎會’,想是名聲甚著,但是此刻岳兄已受傷至此,為何卻不見一人前來?”
  岳揚有些窘迫的道:“這次下手,只有老夫單獨一人出馬,欸!本來老夫尚以為如探囊取物,手到擒來哩!目前,只怕那些孩兒們尚在為老失準備慶功宴呢?”
  江青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在江湖上,那能說從來不栽跟頭呢?而且岳兄傷後體虛,既擺了慶功宴,正可藉此進補一番!”
  江青後面的那句話,純是誠意而發,並沒有含著調侃之意。
  蛟索飛槌也是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這時,江青一看天色,劍眉一皺道:
  “岳兄,今日邂逅大駕,實乃在下生平幸事,無奈在下身有要事待理,不克久留,且容就此別過!”
  蛟索飛槌哇哇大叫道:“不行,不行,老夫從不受人之恩,如今被你這小子照料了一番,豈能放你就此離去?走,一定要你同這位夏姑娘,到老夫那個破窖裡住上兩天。”
  江青對這位生性豁達,毫無遮攔的江湖豪士,實在亦生有極大的好感,無奈他與雙飛仙子煙霞之約,已迫在眉睫,僅存十多天的時日,確已沒有多少餘暇了。
  蛟索飛槌望著江青那猶豫為難的面色,突然環目一轉,故意愁眉苦臉的道。”小子,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老夫傷成如此模樣,你總不能說就此而別吧!至少也要將老夫送回去。”
  雲山孤雁這時亦悄聲道:“江少俠,咱們送岳老前輩回去吧!他傷得實在不輕。”
  江青微一沉吟,頷首道:“也罷,在下便送岳兄回去,只是在下確有要事在身,不容與岳兄多作盤桓呢。”
  蛟索飛槌心中實在是想藉機,與面前這位一見如故的英挺少年,多親近一番。
  在他數十年的綠林生涯中,已見過不少年青一輩的後起俊彥,但是,他卻由衷的對江青起了深刻的好感。
  自然,這除了江青那敦厚光明的天性外,他助人危難的行為,亦是一大原因。
  江青這時大步上前,毫不嫌棄岳揚身上的污濁血漬,已反手將他背在背上,走過去將樹幹中的那柄鮫索飛槌取下,交于岳揚手中。
  於是,三人徐徐行出林外。
  經過這一陣折騰,時間已耽擱了不少,空中的秋陽,已偏西沉落了好大一段……烏猱秀士江青將蛟索飛錘置于馬背,自己在前攬韁緩行。夏蕙也不肯上馬,與江青並肩走著。蛟索飛錘好似一刻不說話,便會氣悶似的。這時坐在馬上,大聲說道:“欸!我說小子……”他說到這裡,突然一怔,隨即笑道:“老夫真胡塗了,至今尚不知你的高姓大名!”江青曬然一笑道:“在下江青。”又一指夏蕙道:“這位是雲山孤雁夏蕙姑娘。”
  岳揚雙目一翻,好似沉思了一刻,始道:“這雲山孤雁老夫好似聽過,欸!真是老了,一點也想不起來。……"江青急忙問道:“岳兄,貴宅大概在洪江城內吧?"岳揚搖頭道:
  咱們不用進城,洪江城外十裡之遙,有一座‘大刀莊院’,那便是老夫‘藍翼鐵騎會’的窩窖。"他說到這裡,不等江青回答,又連珠砲般說道:“小子,哦!江老弟,你那身功夫確是卓越,老夫雖然身形不能移動,手勁卻絲毫未減,你用什麼招式,竟能在兩招裡,便叫老夫兵刃脫手?"江青略一思忖,已緩緩答道:“不瞞岳兄,這是東海長離島的獨門手法七旋斬!"蛟索飛錘一聽"長難島"三字,幾乎驚得喊出聲來,他大叫道:“什麼?
  你竟與長離一梟那老兒有著淵源?"江青愕然道:“岳兄莫非與他結有梁子?”岳揚青面色一凜,說道:“這倒沒有,那長離一梟武功之深奧,可謂當今武林中有數的人物,長離島與窮家幫十年前那一場震驚武林的拼鬥,更為江湖中人所津津樂道……”江青自下山以來,所見所聞,武林中黑白兩道,莫不對長離一梟敬畏兼而有之,由此可見長離一梟在江湖上的威望,實是不較六十年前"一邪雙飛三絕掌"稍弱多少。三人正邊行邊談,背後忽然響起一陣急驟的馬蹄聲。蹄聲才起,已快若天際響起的迅雷般,剎時來至三人的背後。江青不及回頭,已急忙與夏蕙二人,將坐騎牽至路旁。這時,一匹烏黑油光的駿馬,已帶起一片塵土,潑刺刺的自三人身旁掠過。來勢猛疾,只差一線便已撞及三人。
  那匹烏溜溜的駿馬,去勢快速已極,三人才覺塵土飛揚漫天,黑影一閃,已出去二十丈外了。僅見馬上騎士,是位年約四旬,身著黑色長衫,書生打扮的中年人,面目卻未看清。江青連忙拿出絲帕,遞給岳揚,要他抹去臉上的灰塵。其實,蛟索飛錘全身,原本便臟得可以。再沾上些灰砂,擦不擦都是一樣。岳揚這時並未接過江青遞來之絲帕,雙目怒瞪,破口大罵道:“狗養的,你瞎了眼啦!光天化日,坦蕩大道之下,如此縱馬狂奔,便是奔你娘的喪,也不用如此猴急呀!”他罵只管罵,那匹異種黑馬,早已走得無影無蹤,僅只蹄後掀起的塵土,倘隱隱飛揚。夏蕙這時鬢髮之上,亦沾了不少灰塵,她正用手搧著,柳眉微顰,卻沒有說話。江青也覺得這乘坐騎也太猛浪突兀,但亦未在意。
  急忙和聲勸道:“岳兄,且請息怒,與這種人,有什麼好爭執的,說不定他真有急事呢。
  算了,路是人走的,咱們讓他一步,也沒有什麼!”說著,三人已重新上路,向前緩緩行去。岳揚口中猶自喃啼的咒罵不休……這條驛道,蜿蜒不遠,便穿越一座小山而過,兩邊卻有不高的狹壁,將道路夾在中間。穿過這狹谷窄道,不出二十裡,便是洪江城了。
  蛟索飛錘回頭向江青道:."老弟,前面過了那‘通口谷’再向右轉,不用多遠,便可到達‘大刀莊院’。"忽然!岳揚的話聲,已隨著江青向前注視的目光凝結住。他驚愕的轉首望去,亦不由心頭一震。原來,那谷口之外,此刻已不知何時,立著一匹烏光油亮的黑色駿馬。馬背上,尚坐著一個面容冷酷深沉,鷲鼻鷹目的黑袍書生。他坐在馬背上,紋風不動,雙目卻精光閃閃的注視著已逐漸行近約三人。沉靜得宛若一座泥塑像一般。
  這形狀詭異的黑袍書生,突然的出現,彷彿是一個無聲無息的幽靈,透出一股陰森森的寒氣。蛟索飛錘心中直在打鼓,江青眼光銳利,一見之下,已看出這黑袍書生,正是那適纔縱馬狂奔的騎士。此刻雖然日麗風輕,陽光普照,但這黑馬、黑袍,面色陰沉的中生書生,如此靜立在谷口之外,那一片代表冷酷的黑色,亦不由令人自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蛟索飛錘口中低罵道:“真是邪門,從那來的這個怪物……”江青卻目光凝聚,毫不畏懼的與那黑袍書生相互注視。這時,雙力的距離,已接近至一丈左右。江青等三人,自然的停止腳步。因為這黑袍書生正將坐騎攔在路口,他不離開,便別想通過。黑袍書生的這種行動,已極端明顯挑釁透出的意味。這時,江青嘴角牽動,正待說話。那黑袍喜主已冷森森的道:“你們來了!”這簡單的四個字,卻含著無比的陰冷,好似自另一個冷酷世界幽幽傳來。除了江青以外,岳揚、夏蕙二人,皆不由全身機伶伶的一顫。黑袍書生又冷漠的一笑,說道:“適纔開口辱及本秀士之人,是你們三人中的那一個?”
  江青覺得這黑袍書生,不但面容陰沉,而且語聲更是冷酷異常,襯著他那外形,竟令人直覺得,這彷彿是一雙殘忍而狠辣的鷲鷹。江青雙目一揚,冷哼一聲,沒有回答。他也用這不屑的難度,來回敬這黑袍書生跋扈狂妄的言行。蛟索飛錘這時大喝一聲,厲聲道:
  “閒下為何方神聖?於此官驛大道之上,強行攔路,意欲為何?”黑袍書生陰森的向江青注視著,目光絕不移動,冷冷說道:."住嘴,本秀士問你們的話,尚未得到回答!”
  江青這時哼了一聲,說道:“這便是尊駕問話的態度麼?”蛟索飛錘只覺得這黑袍書生言談之中,好似含有一股令人震悚的寒威。他不自覺的窒了一窒,江青開口說話,他始悚然一驚,暗罵自己道:“岳揚呀!岳揚!憑你在兩湖地面上的聲望,若被這滿身邪氣的小子兩句話就唬住,以後還能在江湖上稱字號麼?”他想到這裡,亦怒聲道:“你不用如此陰陽怪氣,你這叫找罵挨,在此光天化日的官驛大道之上,如此縱騎狂奔,算是那門子的行徑?”黑袍書生目光微轉,冷然道:“那麼,適纔是你這草包罵的了”蛟索飛錘自出道以來,見過多少仗陣,會過多少高人,在江湖上亦闖下了不小的聲望,卻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當面凌辱過。他氣得全身微顫,狂吼道:“你是什麼東西?媽的!便是老子罵的,你待如何?”黑袍書生陰森的一笑,已緩緩將長衫襟口解開,口中冷然道:
  “老匹夫,你便準備後事吧!”江青一見這黑袍書生雙目神光十足,完盈無溢,而且先時騎馬離去如此之遠,猶能聞及叫罵之聲,再加以他這冷酷陰森的態度,心中便已料到,此人必為一武林高手。如今又見他不先出手,卻徑自解開自己長袍襟扣,心中不由亦為對方這出奇而突兀的行動感到驚愕。就在他解開最後一顆襟扣時,長袍之內已黑影一閃,吱
  小小的猿形怪物,生相卻是十分猙獰。只見它全身毛色漆黑,腳掌之上,卻生有一圈銀毛,滋牙掀唇,一雙怪眼中,碧光閃射,端的兇猛無倫。這只黑色猿形怪物始現,較索飛錘岳揚已面色倏變,脫口驚呼道:“烏猱秀士”黑袍書生陰沉沉的一笑,道:“老不死,你既知本秀士之名,也該知道本秀士的規矩吧?”這黑袍書生,乃是武林中一個素行冷僻無倫的怪傑。他為人冷酷陰毒,行蹤飄忽,做事全然不分善惡,趕盡殺絕,武林中提及此人,誰也畏懼三分,不敢招惹。他每次行蹤所至,全然以一只大雪山,已經絕種的兇猛異獸——烏猱為伴,故而便有這"烏猱秀士"的稱號。其人的生平來歷,卻是高深莫測,武林中人,誰也不知曉。他隨身的這一只烏猱,乃是雪山金猩與飛猿交合而生的怪物,天性殘毒,行動如風,更是力大無匹。別看它身形細小,卻能生裂虎豹,縱澗渡嶺,若履平地,端的厲害無常。而這烏猱秀士更有"人現敵傷,揉出敵亡"的規矩。蛟索飛錘岳揚縱橫江湖二十餘載,豈有不知之理。但江湖上講究的便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他雖然心中已經畏懼,面上卻不得不趕鴨子上架——硬挺。岳揚這時狂笑一聲,厲聲道:“烏猱秀士,老夫赤腳的不怕你穿鞋的,來、來、來,命是一條,你有本領便請拿去。”烏猱秀土面容一寒,沉聲道:“任你喊破喉嚨,本秀士亦饒不過你。”烏猱秀士一言甫畢,側旁已驟然響起一個冷漠而輕蔑的聲音,道:“尊駕口氣卻是不小,只是,倘要問問區區在下答應不答應?”烏猱秀士霍然回頭,冷冷一笑道:“不難,今天便叫你先行一步!”話聲未停,他已倏然將右手伸出,食指一指江青。就在他指尖力指江青的方向時,肩頭上的烏猱已"吱"的一聲尖叫,一團烏光,電閃般撲向江青而至。江青放聲大笑,雙掌倏出。右掌幻起圈圈光影,左掌閃出一溜星形精芒。勁風激盪,罡氣如嘯中,已將那來勢疾速無匹的烏猱,震得在空中連翻了好幾個跟頭。江青雙掌一出,肘彎又奇異的向後一閃,十股尖銳無倫的勁風,已猝然向那半空中的烏猱射去。這正是邢神嫡傳的"銀月寒星雙環式"及"指矢落日"的絕技。那島猱果然了得,在這傾絕天下的武功之下,仍然厲嘯不已,身形電閃。但是,就在方始避過那無數星形寒芒之時,已吃十股勁風中的兩股,將它頸部黑毛掃落一片。黑毛紛飛中,空中烏影一閃,這異種怪獸,又向江青當頭撲下。江青大喝一聲:“好孽畜!”身形一仰,已猝然微妙的貼在地面三寸之上,雙掌自胸前電光石火般推出。狂飆掃處,有如山崩海嘯,雄勁無倫。那異種烏猱身形猝然拔升,卻已不及,已似一只繡球般,直被震飛三丈之外。烏猱秀士那張似是永無表情的冷竣面孔,這時亦微微抽動。他驀然冷哼一聲,手中突而飛出一條銀線,射向那島猱落下之處。那只烏猱就勢一抓,已在烏猱秀士用勁一收之下,萎頓異常的躍回主人肩上。烏猱秀士面色深沉得有如彤雲密布的陰霾天空,他將肩上烏猱,送回衣襟之,緩緩下馬,雙目注定江青,說道:“多年以來,已無人能在本秀士靈猱下活命,如今,閣下不但保得一命,更將本秀士靈猱打傷!很好,你報上名來,由本秀士親手成全於你!”
  江青豁然大笑,面色隨即一寒,大聲道:“狂徒,你也報上名來,本少爺亦要教訓教訓你。”烏猱秀士面無表情,肅然的道:“看你這身功力倒也不錯,本秀士倒真可惜,要嘆武林中失去一位後起之秀了!”江青狂笑一聲,霍然將外罩長衫脫下。一身閃耀奪目的金紅光輝,已閃入每個人的眼中。烏猱秀土驟見之下,不由面色大變,悚然驚呼道:
  “火雲衣!”蛟索飛錘岳揚,也險些一跤跌下馬來,他顫抖著大叫道:“啊!媽呀!邪神……”江青大步踏前,火雲衣上金光閃耀的三角形鱗片,在秋陽餘暉之下,眩耀著奪人神目的光彩。他豪邁的大笑道:“區區江青便是,大秀士,尚煩請多予成全。”烏猱秀士面色連變,腳步已無形中微微後退。忽的,他停身站住,面容已在瞬息間,恢復了早先時的冷漠神態。他儘量壓制著心中的狂跳,沉聲道:好!我烏猱秀士木靈已十餘年未遇敵手,今天便一試那邪神當年的絕技,有何驚人之處?江青冷冷一笑道:“區區正是求之不得,也好叫你們這些沽名釣譽之輩,再度知曉邪神昔日威風。",烏猱秀士木靈那陰沉的面孔,這時愈加冷竣得有如一塊寒冰,他這時雙手緩緩提起,慢慢向江青逼近。
  江青雙目閃射出一股神威懾人的湛然神光,毫不稍瞬的注視著對方。驀然!烏猱秀士木靈已悶叱一聲,人影疾閃,連連攻出十七掌。江青猝然大喝,雙掌也電掣般拍出,一陣清脆的掌擊聲過處,人影一幌,二人又立於原位。雙方出掌交手之快,宛若電光石火,動作快速無倫,一氣呵成,就像根本沒有移動過似的。烏猱秀士冷冷一哼,雙掌翻展,幻起一片如山掌影,彌彌散散,罩向江青而至。勁氣恍如銅牆鐵壁,層層重重,嚴密凌厲,無懈可擊。江青驀然若平地焦雷般厲叱一聲,身形已似水中游魚,猝然以不可思注的角度,滑出三尺。右掌抖成千百掌影,左掌幻成圈圈圓弧,挾著浩浩不絕的無形勁風,以拔山填海的威勢湧出。這是天佛掌法的起手式:“佛光初現"。轟然一聲巨響中,人影已猝然分開。烏猱秀士滿面血紅,鼻息急促,已被震退五步之外。江青卻氣定神閒,灑然卓立。烏猱秀士略一定神,沉聲問道:“姓江的,你適纔所使,可是邪神昔日震驚江湖的‘天佛掌法’?”江青隨著蛟索飛錘的一聲驚呼,微微頷首。烏猱秀士仰首向天,喃喃說道:應該,應該!除了那天佛掌法之外,還有誰能在本秀士的江青默不做聲,望著這狂傲狠毒的烏猱秀士。忽的。烏猱秀士木靈又大喝一聲道:“姓江的,再接本秀士五掌。”身形隨聲而動,掌勢起若狂風暴雨,回盪旋激,交織而出。彷彿一團擴散無際的綿綿氣流,將江青完全罩入,凌厲快捷,而又毫無間隙的掌勢中。江青清嘯一聲,身形在那片似浩瀚無際的勁氣中,以微妙至極的身法,往返閃掠。他在烏猱秀土木靈那掌聲連綿,幾乎已將任何空間遞滿的僅存隙縫中,施展著邪神傳授的"如意三幻"。在令人驚噫的千鈞一髮間,做著足令天下任何武林高手咋舌的閃躍。一圈圈層層不絕的掌影罡風中,江青那修長削瘦身軀,幾乎已與那罡烈的狂飆,連成一體,恍如一條淡淡的紅影,隨意翻騰縱躍,令人生有一股飄渺不可捉摸的感覺。蛟索飛錘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這時才知道,自己認為已十分卓絕的武功,較起人家來,實不啻蒼海中之一粟,渺小得太微不足道了。夏蕙這時,正緊張的立於馬前。她那雙澄明的大眼中,透出一股驚愕、憂慮而又欣愉的目光,注視著場中兩團疾速得幾乎已看不清人影的打鬥。她此刻自那心房急驟的跳躍之下,更深刻的感受到一股自豪,雖然,這個榮譽並不屬於她自己。江青淋漓盡致的發揮著邪神真傳的"如意三幻",他已在這場激烈而驚險的拼鬥中,更深刻的領悟出其中的精妙神髓。此刻,江青尚未施出天佛掌法。他要在更多的實際體驗中,對自己本身的精奧武學,加以更深切的磨勵。於是,烏猱秀士更鬚眉怒張,將一口先天真氣已提至極限。他認為護身絕技的"五絕手",勢如層層波濤,掌掌連衡,式式不斷,以一片剛猛凜烈得無以復加的勁力,洶湧不絕的向江青源源攻到。這確是一場武林中罕睹的激鬥,而雙方的對手,又是如此的身手高絕。驀然!烏猱秀士厲叱一聲,五絕手中最毒辣詭異的一招:“鬼手斷脈",已倏而施出。五縷陰寒凌厲的指風,已奇妙無倫的襲向江青右臂"少陰經脈"。江青心中一震,他知道只要被這五縷指風的一縷拂上,這條右臂就算癈了。他冷哼一聲,運掌如刀,猝然劈出。十溜潔白如玉的精芒,已颯聲暴漲,彷若十柄鋒利的長劍,毫無間息的伸縮而出。這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式:“金頂佛燈"。雙方尖銳的厲風甫一接觸,烏猱秀土木靈已大叫一聲。身形如一道黑色流光,閃電般飛落在那匹烏黑的駿馬上,韁繩一抖,又如一倏黑線般,奔離無蹤。地下,卻灑滴著斑斑血漬。江青這時嗒然無語。他知道,烏猱秀士實在是太過於信賴他那絕技"五絕手"了。若他沉氣力拼,當不致於如此快便傷在自己這招"金頂佛燈"之下。這時,蛟索飛錘岳揚,好似如夢初醒,在馬背上大叫道:江老弟,你真是人見外了,身負如此絕技,都隱而不露,呵呵!老未真想不到,老弟竟是昔日——邪厲老前輩的……”厲老前輩的什麼人,他卻說不下去了。江青笑道:“邪神便是在下義父,其實,這些事又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呢?”雲山孤雁夏蕙,此刻以一雙澄如秋水般的雙眸,凝注著江青。她沒有說什麼,但是,由她那脈脈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其中已包含了太多的贊譽與欣慕。江青穿上長衫,三人又繼續前行,蛟索飛錘這時感慨系之,竟一反常態,坐在馬背之上,呆呆沉思起。
  夏蕙這時挨近江青身旁,低聲道:“江少俠,你此刻感到疲累麼?”江青回過頭來,望著夏蕙那清麗脫俗的面龐。她那美麗的面孔上,正流露出一股真摯的關切之情。江青亦輕聲答道:“不!在下很好……”說著,已溫柔的向夏蕙一笑。這一笑之中,又將他對女人所抱有的深刻成見,微微沖淡,至少,對雲山孤雁夏蕙是如此。這甜蜜而溫馨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此刻蛟索飛錘又大聲叫道:“江老弟,噫!你們兩人倒是滿熱絡的,嘿嘿!老夫看來,夏姑娘雖不是江老弟的渾家,但是,也相差不遠了。”江青與夏蕙二人,被岳揚說得滿面生暈。江青對這位口沒遮攔的"藍翼鐵騎會"的瓢把子,實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三人正在說話,前途又是塵土大起,蹄音如雷,數十匹騎影,又隱隱奔來。來騎為數甚多,幾乎有二、三十人之眾。江青雙眉微皺,向蛟索飛錘岳揚道:
  “岳兄,前面又來了一群飛騎,看情形,好似都是些道上的朋友。”岳揚環目大睜,望著正急驟行來的鐵騎。忽然,他哈哈一笑道:“不妨,這正是老夫的兒郎們,這些小子們大概是來迎接瓢把子凱歸了……”江青暗自一笑,目注來騎。只見這些騎士,為數約有二十多人,個個身著深灰色勁裝,胸前繡有一對伸展的藍色鷹翼。神態之間,顯得極為精練強悍。這批"藍翼離騎會"的人馬,一見到蛟索飛錘岳揚,歡呼一聲,齊齊將馬勒住。當先一騎,已潑刺刺的急馳而來。馬上騎士,是位年約三旬,面白無須的白淨漢子。
  他身在馬上,向蛟索飛錘一拱手道:“恭迎瓢把子大駕榮歸……”岳揚面色有些尷尬,他向自己這些手下微微一瞥,沉聲道:“榮歸個屁!老夫這次若不是遇見江少俠與夏姑娘,幾已將這條老命送了……”這時,那漢子才看到了岳揚腿上的傷勢。他在江湖上亦闖盪多年,一瞥之下,心中自然有數,嘴裡可不敢再多說什麼,雙目轉注在江青與夏蕙二人臉上。蛟索飛錘為二人引見道:“江老弟,夏姑娘,這位是本會鷹羽隊頭領,人稱白麵無常莊同。”江青急忙抱拳為禮,與莊同見了。莊同又同夏蕙拱手,口中道:“此次幸賴二位大力,使敝會瓢把子得免於難,敝會上下,實對二位恩惠感懷不已!”江青急忙謙道不敢。這時,蛟索飛錘又大叫道:“好了,好了,咱們大家都不是外人,用不著客套,這次老夫栽了跟頭,還不是全怪招子不亮。”白麵無常莊同問道:“瓢把子,你老人家是被誰……誰打傷的?”岳揚恨恨的道:“還不是金髮紅綾那小賤人。欸!不過人家的手把子也確實夠硬!”江青這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轉首向岳揚道:“岳兄!

runonetime 2008-06-01 11:38 PM

第14章 蛟索飛槌b

  不知這白馬紅綾二人是屬於那一派於?”岳揚一拍大腿說道:這兩個後生小子,都是崑崙派下教出來的好弟子。媽的,老子就看不慣這些自稱俠義道,掛羊頭賣狗肉的東西!”
  江青微微一笑道:岳兄,其實也不盡然,俠義道中,固然有一些卑鄙之徒,但是,好人卻也是不少;綠林道中,又何嘗全是壞人呢?這好壞之分,本來僅有一線,全然在於各人存心之正否而已。”蛟索飛錘微微點頭,笑道:料不到江老弟除了武功驚世駭俗以外,倘還有一肚子的墨水……這時,白麵無常已牽來一匹坐騎,由江青騎上。一行大眾,齊抖韁奔馳而去。馬上,岳揚又扯起大嗓門道:江老弟,再出去三五裡地,便可看到老夫那‘大刀莊院’了,這次你可要住上兩天才行。江青急道:岳兄,你我可說是一見如故,在下對岳兄實是甚為欽慕,只是,在下實有要事在身,最遲明晨便要登里,只要在下此事辦妥,必定再藹寶莊,拜見岳兄!”岳揚這時一抹面頰上的灰塵,問道:“江老弟,老夫貿然問你一句,你那件事如何要緊,能否見告?”岳揚在江湖上闖盪了不少年月,按說他也知道別人私隱之事,是不便啟問的,只是,他為人率直已慣,心中存不下任何一絲疑問,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但是,江青卻也不覺得這位新近結識,個性豁達的草莽豪士,有什麼唐突的地方。他略一沉吟,答道:其實,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不了,只是在下與昔日武林雙飛之孫女雙飛仙子有約,至蘇北丹陽湖煙霞山莊,了結一項在下義父的早年仇怨。”蛟索飛錘岳揚聞言之下,不由雙目一瞪,哇哇叫道:什麼?這件事還說沒有什麼大不了?老弟哇!你可千萬小心,這煙霞山莊已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龍潭虎穴,那飛索專諸全立的武功,乖乖!可驚人得很哩。媽的,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我說江老弟,你便在老夫那大刀莊院歇上兩天,等老夫腿上傷勢稍愈,便陪你往蘇北丹陽湖走上一遭。”江青感激的一笑,說道:“在下對岳兄盛情,銘感之至,只是……”岳揚不待江青將話說完,已雙手亂搖道:快莫若此,老夫雖知憑目前在下的這份基業名聲,決無法與煙霞山莊抗衡,但為了朋友,兩脅插刀亦在所不顧,這有什麼皺眉的,有道是:
  ‘義之所在,死不容辭。’這點老夫我尚做得到。”江青心中,實在為岳揚這份豪情感動。不過,他也知道,十天后那煙霞山莊之約,十分驚險,岳揚武功離然不弱,但在那高手如雲的煙霞山莊之內,卻是派不了什麼用場。他怎能令這位豪邁老人的一生英名,斷送在自己的手中呢?是而,他微微一笑,便欲再度開口婉拒。正在這時。蛟索飛錘已哈哈笑道:“江老弟,你看,前面便是老夫的那座破窖……”岳揚說到末尾一句,話聲不知怎的,然縮了回去。好似看見了一件令他十分驚駭的事情似的。江青急忙抬頭前望。
  果然已看見裡許之外,正有一片黑壓壓的房舍,外面築有風火磚高牆,氣派十分威嚴。
  但是,此時那"大刀莊院",竟好似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莊內人聲嘈雜喧嘩,隱隱隨風傳來,其中,更間有叱喝打鬥之聲。正在眾人驚異錯愕之際,忽然莊院大門內,已如飛般馳出一匹快馬,向江青等人急馳而來。蛟索飛錘岳揚這時,已看清了來人面孔,他驀然大喝一聲道:“孔威,如此失魂落魄怎的?莊內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名孔威的來人,這時一見了岳揚等人,面色驚惶的大聲叫道:“瓢把子,大事不好了,莊內忽然走來一個醜怪女人,不由分說,便將本會弟子打傷,現在正與鷲羽隊徐頭領打了起來……”蛟索飛錘哇哇大叫道:“這還了得,咱們快去!”天星麻姑蛟索飛錘岳揚,這時急怒交加,催馬狂奔,口中大罵道:“今天真是流年不利,霉上加霉,適纔吃了白馬紅稜一頓苦頭,現在竟然有人來挑老窩了。”江青縱馬追上,高聲道:“岳兄,且莫焦慮,且容在下先往一探,看看是那幕江湖朋友,如此狂妄?”他一語甫畢,不待岳揚答應即雙臂微振,人已離鞍拔空而起。他這時俊目一閃,將體內真氣微提,疾若流星般,瀉向八丈之外。
  三次起落,已自人影不見。江青自離開陰陽崖之後,在江湖上,接二連三的與人爭鬥,而這些與他交手之人,又全是武林中聲威赫赫的高手。但是,這些人卻全然沒有佔到江青一絲便宜,更有些鬧得灰頭土臉。因此,激發了江青埋藏在心中的豪氣,無論在什麼情形之下,他均能澄心靜氣,比起當年在怒江派學藝時,豪放得多了。這時,他身形在如飛般的縱躍下,傾刻之間,已到達那佔地甚廣的大刀莊院。此刻,大刀院內外,陣陣喧嘩驚呼的響聲,亂成一片。江青飄然進門,目光一瞥,只見為數約有百餘名的灰衣大漢,個個手提兵刃,橫眉怒目,口中大聲叱喝,目光卻盡皆注視著場中兩條激鬥的人影。
  江青順勢望去,一瞥之下,險些失聲笑出。只見一個身材矮胖如缸,面貌奇醜的黑臉女子,正展開雙掌,將與她對手的一位中年大漢,逼得團團亂轉,捉襟見肘。這中年大漢的手中,尚握有一柄喪門長劍,儘管揮舞如風,口中暴喝如雷,卻禁不住步步後退,招架不迭。這時,江青緩緩的向前行進。四周"藍翼鐵騎會"的好漢們,因為個個全神貫注場中,所以,並未查覺已有一個陌生人混進莊來。江青站至二人搏鬥邊緣,凝目向那醜怪女人望去。只見她這時,正咧開那張足以吞下一個饅頭的血紅大口,聲如破鑼般大笑著,滿面的黑色麻坑,在她這忘形的大笑下,更顯得閃閃發光。奇形怪狀足以令人思之,三日猶嘔。這醜怪女人哈哈笑道:“姑奶奶叫你們這些瞎眼的匪徒,見識一下,以後也好知道姑奶奶的模樣,不是能任人論說的!”江青心中一曬,身形疾如電光般閃入場中,雙臂揮處,一招"東月西印"徑向二人中間撞到。那醜女人驚呼一聲,已被震退至五步之外。手持著喪門劍的中年大漢,更蹌踉退出丈許,始勉強拿樁站穩。四周觀戰的"藍翼鐵騎會"眾人,俱皆不由譁然驚呼。他們與場中二人一樣的驚惑,皆不知面前這俊俏灑脫的青年,是從何而來?只覺得場中人影一閃,已然多出一個人來,簡直像是由地下鑽出來的一般。那醜女人這時氣得哇哇直嚷,指著江青叫道:“餵!你是幹什麼的?姑奶奶與你無怨無仇,幹嗎來架這橫樑?是知機的,趕快退去,尚可饒你一遭,否則……哼!”
  江青聞言之下,絲毫沒有對這怪模怪樣的醜女人發生惡感。因為他深切了解,一個若生有一付不能為眾人所接受的容貌時,那麼,他必定是十分痛苦和寂寞的。不論這人的外形是活潑,抑是冷漠,必定都有著一股深沉的自卑感。這種情形,尤以女性為最……江青微微一笑,先向四周莫名所以的藍翼鐵騎會諸人拱手一揖,朗聲道:“在下江青,乃貴會岳瓢把子新交,待至貴莊效此棉力……”說罷,轉過身去,同這醜女子一拱手道:
  “姑娘尊姓芳名?能否賜告?”醜女人面孔一板,冷冷道:“少給你姑奶奶來這一套,哼!還不都是一丘之貉!看我好好的教訓你一頓,憑你還不配打聽本姑娘的名字!”江青劍眉一軒,隨又強忍怒意,笑道:“姑娘既然不肯以芳名見示,也就罷了,何必出口傷人呢?”醜女人這時,仔細的向江青面上一打量,不由面色微睛。她哼了一聲,正待說話。這時,大刀莊院門外,響起一片如驟雷般的蹄聲,跟著,一個粗獷的嗓音大喊道:
  “孩兒們!是那個不要命的,竟敢扒到咱們老窩裡來了?”聲到人現,蛟索飛錘岳揚與夏蕙等人二十多騎,如狂風般掠進莊院。醜女子目光微轉,在蛟索飛錘面孔上略一停留,卻凝注在雲山孤雁夏蕙那美豔絕代的面孔上。幾乎在她目光觸及夏蕙的同一時間,這醜女人的神色,也接連的變化起來。倘若你是聰明的,那麼,你便可以看出,這的女人面色的驟變,並不是驚懼,而是——忌妒與自卑。對於這種情形,江青是過來人,心中自然十分了解這種滋味。他沒有說話,目光緩緩移向天邊,一股同情和憐憫之心,油然而生。而這時,斜陽已沉,僅剩一抹淒涼的霞雲尚留在天際。忽然——蛟索飛錘大吼一聲道:“兀那醜八怪,你是道上的還是架梁的?須知我藍翼鐵騎會,不是這麼容易任人來賣狂的!”醜女人聞言之下,悚然一驚,收回凝注在夏蕙臉上的目光,面色驟然大變,嘿嘿一陣冷笑道:老鬼,想必你便是這群窩囊廢頭兒了!來,來,來,姑奶奶先伺候伺候你,也免得騎在馬上累的發慌!蛟索飛錘岳揚也是老江湖了,如何聽不出這面前的醜女話中,暗含挑戰之意。他大吼一聲,便待跳落馬下。身形一動,卻已牽動了腿上的傷勢,不由痛得他滋牙咧嘴,險些一跤跌下馬來。這時醜女人冷笑一聲,尖刻的道:“喲!
  盜匪頭兒,怎的還沒吃到甜頭,就這麼滋牙咧嘴瞪眼睛的?莫非嫌姑娘娘伺候簡慢了?”
  蛟索飛錘氣得哇哇大叫,面孔赤紅。他艱辛的落下馬來,大聲道:“醜八怪,你不用得意,老子若不是腿上受了傷,今天準叫你吃不了,兜著走!"醜女人正自冷笑,立,立于身後的白麵無常莊同大喝一聲,說道:“稟瓢把子,這醜八怪如此狂妄,便由莊某出去教訓她一頓!”岳揚環目微轉,頷首道:“莊頭領,可要謹慎!”白麵無常莊同答應一聲,身形猝然暴轉,一言不發,"雙撞掌"倏出,劈向醜女兩脅之下。醜女人大嘴一掀,不閉不躲,右掌在身前微幌,將莊同襲來招式化解,左掌卻駢指如戟!疾點莊同右腹"承滿”“不容"二穴。出招應變之快,的是名家身手。莊同大喝一聲,身形急退中,又施出三掌兩腿。醜女卻輕蔑的一哼,如影附形,緊隨而上,招式揮動如風。傾刻之間,已將白麵無常莊同圈入掌山腿影之中。蛟索飛錘見狀之下,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其實,他要是早些知道,連那武功比莊同更高上一籌的鷲羽隊頭領喪門劍徐白,也不是這醜女的對手時,他便不會再讓莊同去丟人現眼了。這時,二人交手了三十余招,眼看著白麵無常莊同已是左支右絀,岌岌可危。蛟索飛錘鋼牙一咬,便待親自出手。正在此時,場中驀然人影一閃,長衫飄拂的江青,復又飛快的掠身而入。他仍舊是那招"東月西印",將醜女與莊同分開。醜女滿面驚怒之色,地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憑自己這一身功力,為何卻總是躲不過這俊逸青年所施出的這手看來平淡無奇的一招。白麵無常莊同,這時大大的喘息了一陣,向江青感激的抱拳為禮,急急轉身退下。醜女面孔一陣抽搐。那臉上的麻點,又在輕輕蠕動。她氣極反笑道:看來你這小子非要橫插一手不可了!好!我天星麻姑若不抖露抖露你,也叫別人說我膽小怕事……江青這時微微一笑,沉聲道:“姑娘,在下純為息事寧人,絕無惡意……”這自稱天星麻姑的醜女人,嘿嘿的冷笑道:小子,如今你便跪地求饒,姑奶奶也放不過你,哼!也好叫你永遠記得,天星麻姑錢素不是好欺之輩。江青踏上一步。說道:“錢姑娘,須知交手之下,難以留情,尚請三思而後行。”
  天星麻姑錢素冷冷一笑,說道:“誰要你手下留情?真是笑話!”江青這時面容嚴肅,他沉聲說道:“錢姑娘,在下若不能於二十招內將你擊敗,即刻調頭離去。”天星麻姑面色一變,失聲道:“好大的口氣,如此甚好,姑娘若是抵不過你二十招,今生今世寧願為你效奴為婢。”江青心中一動,暗忖道:“這醜丫頭好倔強的脾氣……”想著,口中已道:“錢姑娘,雙方交手乃屬常事,又何苦如此……”天星麻姑厲叱一聲,道:
  “不用多說了,姑娘自來言行不二!”那"二"字始才出口,她疾然跨前一大步,抖掌便向江青胸前肋下八大要穴猛襲而來。出掌如風,勁猛無倫,的是不凡。江青嘿然一聲,身形猝然如陀螺一般,呼呼急轉。旋動中,奇詭無倫的擊出九掌十腿。天星麻姑面色一動,驚呼道:“七旋斬!”呼聲中,江青又連連攻上二十七掌。天星麻姑怒吼一聲,連忙施展出她的看家絕技:“結緣掌"來。只見她每擊出一掌,俱是招招連袂,式式互套,嚴密無隙的在身前凝集成一屑無形的勁力。天星麻姑心中十分明白,知道若是單憑自己現在的這份武功,決不是眼前這年青俊彥的對手。她現在只想拼出一身所學,勉強支撐二十招不敗……場中兩條人影,縱橫如雲,兔起鶻落,身形閃幌間,快速無匹。蛟索飛錘這時哈哈一笑,低聲向白麵無常道:“莊頭領,醜八怪也跟老夫一樣招子不亮,這麼一大圈子的人誰不好惹,卻專去找江老弟的麻煩,嘿嘿!她這叫‘麻子照花鏡’——自找難看。”白麵無常莊同正暗暗竊笑,場中人影已猝然翻飛。風聲呼嘯中,江青接連施展出長離島絕學七旋斬精華:“旋浪成波”“風旋如嘯"以及"雲舞流旋”三招連環,恍若狂風暴雨,天雲變色。凌厲無匹的勁氣,逼得天星麻姑步步後退,招架無方。江青隨著三招出手,已大喝一聲,身形似海盪浪涌般,倏然轟轟急轉。長離絕學:“旋心動魄,又如天雷齊鳴一般,疾展而出。天星麻姑錢素驚叫一聲,頓時被震飛丈許之外,一足跌倒在地。只見江青身形一閃,已站立在錢素身傍。他適纔使出七旋斬法中最凌厲的一招:旋心動魄是而,天星麻姑只被那浩瀚的勁氣推跌,卻並沒有真個受傷。她在地上一個翻滾,迅速的立身而起,那張醜臉已經漲成紫紅之色。江青慌忙抱拳道:“錢姑娘,在下一時收手不及,以致如此,實在歉咎之至……”天星麻姑錢素武功原本不弱,她那能不知,適纔若非眼前這位秀逸青年早已手下留情?她此刻焉有命在。這時,她狠狠的一跺腳,說道:“罷了!罷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江青又微微一笑道:“錢姑娘,若蒙不棄,在下極願交你這麼一個朋友,至於適纔交手之前所做戲言,倘祈千萬不要認真才好!”天星麻姑雙眼一瞪,怒道:“這是什麼話?我錢素雖然是個女流,從來也是說一不二的!”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急得雙手連搓,吶吶說道:“錢姑娘,你這是何苦呢?在下可萬萬擔受不起……”天星麻姑失聲道:“我告訴你,這是姑娘自願,誰叫我打不過你?你擔受不擔受得起,那是你的事!姑娘我可管不著,哼!”江青正十分尷尬,蛟索飛錘岳揚已被白麵無常莊同挽扶上前,他呵呵笑道:江老弟,這位姑娘既然一諾千金,你也不好令她言行失信,有道是不打不相識,如今大家已不是外人了,快往裡請,站在這裡、卻不是老夫待客之道呢!”說著,忙將江青、夏蕙及天星麻姑三人,請入一座大廳之內。這座大廳建築十分奇特。地面全為青石鋪就,中間卻以褐色石塊砌起一個圓形淺池。那圓池四周,卻盡皆鋪設著沉厚柔軟的金黃色虎皮。圓池內,這時正燃起熊熊火焰,上面尚用鐵叉穿著兩只野鹿,由一位灰衣大漢來回翻轉的烤著,鹿肉吱吱作響,香氣四溢。蛟索飛錘肅手請三人坐下,自己也在莊同扶持下落坐。他這就洪聲道:“江老弟,你看我這仿造塞外風俗做成的烤肉池還有那種味道吧?”江青星目四轉,點頭道:
  “不錯,岳兄倒真是見識廣博得緊。”蛟索飛錘岳揚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老夫就喜歡這大碗飲酒,大口嚼的調調兒。”這時,門外一陣步履聲響,已有兩名中年大漢行入。其中一位,便是適纔與天星麻姑錢素交手過的"藍翼鐵騎會"鷲羽隊頭領——喪門劍徐白。二人行入廳中,同岳揚恭身一禮,接著又向江青等三人抱拳一揖。岳揚一指二人,說道:“此乃敝會鷲羽隊頭領徐白,這一位便是鵰羽隊頭領人稱仙人擊賀衝。”
  藍翼鐵騎會之中,除了瓢把子以外,其下便分設鵰、鷲、鷹三隊,而其中,尤以鵰羽隊頭領賀衝的武功最高,僅稍遜蛟索飛錘岳揚半籌。江青對其他二人都已見過,武功概略知曉。他此刻細一打量這鵰羽隊的頭頷賀衝。只見他生得濃眉大眼,膀粗腰闊,神態之間,顯得威猛已極,一見之下,便可看出,此人有著一身頗為不弱的外家功夫。這時,天星麻姑正坐在雲山孤雁夏蕙身側。她開口對江青說道:江……江公子,咱們得將話說明白,現在姑娘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自明日起,便要實行那主婢之禮了。江青大惑窘迫,他急急說道:錢姑娘,快請不要再說,在下早已說過,這是萬萬不可的,而且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天星麻姑尚未說話,蛟索飛錘岳揚就已搶先說道:江老弟,不是老夫多嘴,咱們既入江湖便要豁達些,不應受那世俗之體的約束,尤其這件事,更涉及不到那一方面去,何況錢姑娘一片誠心,你豈能叫她大失所望!”他說到這裡,又回頭向天星麻姑道:“錢姑娘,老夫這番話,可是說得入情入理罷?”天星麻姑錢素惡狠狠的瞪了岳揚一眼,大聲微撅。蛟索飛錘嘿嘿一笑,轉頭過去,心中卻忖道:這個醜八怪還以為自己長得多俊俏呢?給老夫擠眉弄眼的……只憑她那付盤兒(臉),便是奉送給我,我也不敢要……”江青一見蛟索飛錘,生怕纏不住自己似的,硬要幫錢素說話,給自已收婢女,簡直是拆自己的台嘛。他窘迫之下,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因為,在倩在理,目前他實在不應有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婢女啊!此際,他正待正色出言婉拒。雲山孤雁已柔聲低語道:江大俠,我看這錢姑娘人挺好的,而且,性情亦十分爽直,你便收下她吧!武林中人,都將諾言看得很重要哩!”江青不知怎的對夏蕙所說之言,不論其性質如何,都感到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雖然,不管他心中是否也有與此同樣的見解。這時,他苦笑一下,只有閉口無言,心中卻想道:這天星麻姑的武功十分高明,想也不是沒有來歷的人物,而且,性情亦極為剛烈,也罷,稍過兩日,自己給她些氣受,那時,她是然會拂袖而去。”江青想到這裡,暗暗一笑,也不再多說。蛟索飛錘岳揚,這時見風轉舵,雙手一拍,大聲道:“來人哪!咱們這就開席!”話聲一住,已有兩名灰衣大漢過來,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柄匕首,一只瓷盤,尚另有一些蔥醬等作料。接著,就是一大塊一大塊香氣四溢的鹿肉送到每個人面前。岳揚這時,又啟開了一壇陳年"燒刀子",給每人斟了一碗,大聲說道:闖盪江湖為的便是無拘無束,海闊天空,咱們不用客套,越隨意越好!說著,他舉碗向各人一敬,自己仰首幹下。乾下。眸一瞟夏蕙,只見她直望著肚前那碗醇烈的酒在發怔。江青不由心中一笑,儘快的將自己這碗烈酒喝光,悄然把碗跟夏蕙換了過來。雲山孤雁感激的一瞥江青,一只柔膩纖纖的玉手,輕輕撫在江青手背之上。天星麻姑錢素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儘自大口吃肉,大碗飲酒,肉汁淋漓,酒漬橫溢,那付吃像,端的夠瞧。蛟索飛錘岳揚與他手下三羽隊的頭領拼了三杯之後,睨眼一看天星麻姑,呵呵一陣大笑道:錢姑娘好酒量,來來來,老夫敬你一杯!說著,就咕嘟一聲將酒咽下。天星麻姑不由嘿嘿一笑,二人便杯碗互碰的喝了起來。江青見狀,心中直樂,忖道:若這錢素與岳兄二人俱皆大醉,自己明晨便與夏姑娘一走了之,也省掉些無謂的麻煩……這一頓別開生面的晚筵,直吃到初更時分,眾人始酒醉飯飽,盡興而散。岳揚一面令莊同伴領三人前往休息,一面醉態可掬的對江青道:老弟……可別……忘了,要多……留幾天,老夫腿……腿傷一好,便與你周去那……煙霞山莊……說到末尾,辭句已含混不清。江青微微一笑,向各人道聲晚安,然後和夏蕙、錢素等三人,偕隨莊同而去……

runonetime 2008-06-01 11:39 PM

第15章 血光矛影

  這是一間佈置得十分清雅幽靜的臥室,孤燈如豆,床帳低垂。
  但是,卻並沒有人在擁被入眠。
  江青正坐在桌旁,聆聽看窗外不絕的更鼓之聲。
  他已與雲山孤雁夏蕙約好,在三更時分,二人悄悄溜出這“大刀莊院”,免得那熱情豪邁的蛟索飛縋岳揚糾矚不清。
  江青默默的聆聽著外面的更鼓,正舉手斟了一杯冷茶,這時窗外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跟看,便是彈指嗶剝之聲。
  江青知道住在隔室的夏蕙,已應時而到。
  他吹熄了桌上的殘燭,身形微閃,輊悄得沒有一絲聲息的,自房門飄然而出。
  夏蕙仍是一身紫笆衣棠,正依牆而立。
  江青向她微微一笑,輕聲道:“夏姑娘,沒有驚動別人吧!”
  夏蕙向他微微搖頭,亦湊過臉來道:“江少俠,那錢姑娘……咱們是否也不通知她?”
  江青在黑夜中的面孔,展露出一絲瞧不清的笑意,低聲道:“夏姑娘,那天星麻姑的粗線條作風,在下實在承受不住,何況還要收她做婢女,這更是擔當不起……”
  夏蕙嘴居在微動,好似想說什麼。
  但她終於又忍住了,同江青慍柔的輕聲一笑,說道:“那麼,咱們便走罷!”
  夏蕙的面龐距離江青甚近,說話之間,吹氣如蘭。
  江青心中一陣急驟的跳動,他感到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激奮,在他的血液中流環著。
  於是,他竟情不自禁的在夏蕙滑膩如玉的面頰上,輕吻了一下。
  剎那間,二人都像驚電似的,愕然怔在當地。
  雲山孤雁那一張俏麗脫俗的面龐上,頓時,如一個熱透了的蘋果似的,漲的嫣紅。
  然而,這嬌羞在夏蕙來說,只不過是一種少女本能的羞澀。
  在她心中所感到的甜美與欣慰,是遠遠地超過這股羞怯的。
  江青睇視看眼前這美麗的少女,雖然是在黑夜中,他仍可清晰的看見她臉上的那一抹嫣紅。
  江青吶吶的說道:“夏……姑娘,想在下一……時衝動,你……你會生氣麼?”
  夏蕙急速的擺頭,怯生生的道:“我……我……沒……有……”
  她突然好象鼓足了勇氣,抬起頭來,低聲道:“只要你喜歡……我都願意……”
  江青這時,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只有他自己才覺得出來的顫抖。
  他眼眶微微濕潤了,他知道,他仍然可以愛別人,甚至於被別人深愛。
  雖然,他不能確知在他容貌未恢復以前,是不是也有這種幸福而甜蜜的遭遇?
  江青此刻輕輕一摟夏蕙腰隙,身形如一只大鳥般騰空而起,急速的飛掠出大刀莊院之外。
  他雖然身負看夏蕙,但仍然輕飄得猶如一團毫無重量的柳絮,而且,身形閃動間,疾如流星劃空,令人看來,僅只有一條淡淡的如煙似幻影,稍現即逝。
  江青此刻所用的身法,正是邪神嫡傳的:“百星流光”。
  他提住一口真氣,飛縱之間,不消一刻,已離開大刀莊院數裡之遙。
  這時,他微微籲出一口氣,將夏蕙放下。
  “江少俠,你的功夫真俊……我與你一比,真是差得太遠了……”
  江青微微一笑道:“微末之技,何足稱道?夏姑娘過獎了!”
  夏蕙向前不易察覺的挪了一步,正待開口說話。
  五丈之外的一片草叢中,緩緩傳來一個尖刻的聲言,說道:“大英雄客氣了,這種武功,普天之下尚有几人會得?”
  江青與夏蕙聞言之下,面色微變,霍然轉身望去。
  黑暗中,悄無聲息的走出一個人來。
  二人定睛一看,來人赫然正是那奇醜無倫的天星麻姑錢素。
  她這時寒看一張臉,毫無一絲表情。
  江青不由大出意外,倘上前一步,說道:“錢姑娘,你不是已經入寢了麼?在下因一時事急,故而……”
  錢素氣虎虎的站在那裡,不待江青把話說完,即尖聲的道:“公子不用解釋,婢子早已看出公子心意,在此恭候大駕多時了,哼!像蛟索飛縋那種德性,喝了幾杯黃湯,便爛醉如泥,都還成嗎?”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
  就在進退維谷之際,雲山孤雁夏蕙也跚跚走了過來,同江青一笑道:“江少俠,便請錢姑娘與我們一起去罷!我在路上也好有個伴……”
  江青尚未答話,天星麻姑錢素己笑道:“是呀!公子,小婢正可一路伺候夏姑娘,而且,必要時也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江青這時劍眉微皺,沉吟良久,始十分無奈的道:“錢姑娘既然執意如此,在下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不過,這稱呼上可得斟酌斟酌,在下實在承擔不起……”
  天星麻姑堅持不可,她尖聲道:“公子,小婢既然會做如此許諾,便應貫澈到底,像這樣不上不下地,虎頭蛇尾,算是那門子的一諾千金!”
  江青婉拒不獲,只有默不做聲。
  當下三人展開身形,同黑暗中掠去。
  天星麻姑邊夠邊道:“公子,小婢原本就是這兩條勞碌腿,跑跑倒無所謂,只是公子與夏姑娘的坐騎尚留在大刀莊院之內,未及牽出,哼!那蛟索飛縋實是害人不淺。”
  江青身形平起平落,恣態美妙已極,他這時正斜目一瞧緊跟在他身後的雲山孤雁夏蕙,輕輕一笑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馬匹留在岳兄那兒,決不致有失,而且,吾等正好藉此機會也可活動一番。”
  雲山孤雁聞言,低首微微一笑。
  她忽然驀首,同天星麻姑道:“錢姑娘,你怎麼會和那些”藍翼鐵騎會’的人打起來的呀?”
  江青此際不由身形微緩,心中暗暗叫糟。
  因為天星麻姑錢素和大刀莊院之人,發生爭執的起因,江青已大略自錢素的話語中猜到一個大概。
  乃是因為那些“藍翼鐵騎會”之人,胡亂批評天星麻姑的容貌所引起。
  凡是一個有缺憾的人,總是最忌諱別人談到他那缺憾上去的。
  此時,天星麻姑錢素不由面色微怔,窘迫的道:“夏姑娘,其實說起來,也沒有什麼,我和他們只是在言詞上發生點誤會而已……”
  她又同夏蕙那秀麗的面孔一警,低聲說道:“每一個幸福的人,他都會抱怨目前的境遇而不知自足,而那本身便是生活在眾人鄙夷及不屑目光的人,他卻只要有這千分之一的遭遇,就覺享用不盡了……”
  雲山孤雁對錢素忽然說出這幾句話,感到十分突兀與不解。
  但是,江青卻異常透澈的明暸錢素言中感懷之意。
  他連忙岔道:“咱們已經走了不少時辰,未知方向可對?”
  二女聞言之下,齊齊打量看四周的形勢。
  這時,夜風蕭索,四野沉寂,連那空中的月兒也躲在雲層之後,僅只有一絲昏淡的余輝灑落在大地上他心中一動,沉聲道:“二位姑娘,請隨在下來!”
  說罷,他也不解釋原因,就率先躍向一株巨樹之後。
  雲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二人,始才愕然跟上,那叱喝之聲,已撲至二十丈之外。
  江青身形半隱,低聲道:“快伏下身去,莫讓別人看到!”
  他口中雖在說話,目光卻一直凝注看樹前的動靜。
  這時,月光之下,只見一個身材粗短,面目精悍的青年,正揮舞著手中一條銀光閃閃的長鞭,向後拒敵著三個身看黃衣的大漢。
  那身材粗短的青年,武功顯然頗為不弱。
  他此刻邊戰邊退,左手尚不時發出暗器襲敵。
  那三名黃衣大漢雖然個個功力深厚,但亦絲毫不敢大意。
  四人便在江青等藏身的這株大樹之前,展開了膠著式的戰鬥。
  江青雙目微攏,仔細向那三名黃衣大漢望去。
  一絲冷漠的笑意,緩緩浮現在他嘴角之上。
  原來江青看出這三名黃衣大漢,每人的胸前,皆樓締看一條栩栩若生的黑蛇。
  他知道這三名大漢,定是與不久以前在陰陽崖底,同他強行掠奪的靈蛇教“陰陽雙判”是一坵之貉。
  故而,他無形中,對那位以寡敵眾的青年,生出了敵愾同仇之心。
  這時,三名黃衣大漢中,那中間一個手使三節棍的黑面漢子,哈哈一笑道。”姓祝的,今夜任你脅住雙翅,只怕也難逃出我靈蛇教的天羅地網!”
  那祝姓青年怒哼一聲,手中銀耳長鞭,勢如浪趕千層,急若狂 ,傾刻間,已連出七招。
  三名黃衣大漢中,另一個唇上留有兩撇鼠須的削瘦漢子,冷笑一聲,手中長劍伸縮如電,宛如靈蛇閃擊,亦連出七招,招式陰毒滑溜已極。
  他這時寒森森的一笑道:“姓祝的兔崽子,就憑你這付尊容,也想與我們教主的千金談情說愛?”
  那祝姓少年聞言之下,己是滿面通紅,卻仍舊一言不發,奮力招架著那猶如狂風暴雨般凌厲而急驟的攻勢。
  對方那使劍的削瘦漢子,不但出手陰狠毒辣,言詞更是尖酸刻薄。
  他這時一面運劍如風,招招不離那祝姓青年的全身要害,口中尚不停的諷刺道:
  “小子,目下只怕你非但不能重溫鴛鴦夢,而且,更要到陰曹地府去找閻王老子打官司去了!”
  姓祝的少年儘管氣得混身直顫,面紅似火,但獨自咬緊牙關,揮舞看手中兵器,同三人瘋狂的猛攻。
  但是,這三名身看黃衣的’蛇教弟子,個個武功不弱,何況更是以三打一,白然精佔上風。
  眨眼間,那祝姓青年的身上,已受了幾處創傷。
  三名黃衣大漢中,另一個手執三尖兩刃刀的漢子,一直悶聲不響,急攻猛打,下手出招,狠毒無倫。
  這三名黃衣大漢不但出手狠辣,口中更在不斷尖刻的譏罵。
  這時,那祝姓青年已逐漸招式凌亂,喘息如牛。
  但是,他仍然形若瘋虎般,拼出全力與這三個黃衣大漢周旋看。
  隱身樹後的江青目睹此情,心中正在考慮要不要實時出面插手。
  他身後的天星麻姑錢素、悄然在他耳邊輕聲低語道:“公子,這幾個靈蛇教下的狗腿子,委實欺人太甚,婢子想出去教訓他們一番!”
  江青正想點頭答應,目光微閃,卻見遠處又有兩條人影,疾若奔馬般掠來。
  江青急忙仲手攔住天星麻姑欲縱的身形。
  他凝目望去不由雙眉一皺。
  原來,這急奔而來的兩人,竟然又是穿著黃衣的靈蛇教弟子。
  江青心中很快的將目前形勢,做了一個忖度,他想道:“憑那祝姓青年的武功,敵他目前的三人,是決難佔得上風,若是天星麻姑出手,靈蛇教卻又來了兩個人,看這二人縱躍時的身手,便可知道武功並不弱,尚不知天星麻姑是否能敵得住……”
  他想到這裡。那兩條人影,已然掠到激鬥中的四人身旁。
  這二人在靈蛇教中的身份,好似較另外三名黃衣大漢為高。
  二人身形縱到後,卻並不動手,僅只冷然的立於一旁觀戰。
  江青向這二人一看,只見乃是一瘦一胖的兩個中年大漠。
  二人俱皆氣度沉穩,雙目精光隱射。
  這時,那瘦削的中年人已冷然開口道:“孟香主,請快些下手,將這想吃天鵝肉的蛤蟆拾奪下來!”
  他一言甫出,那位手執三節棍的大漢,已洪聲答應。
  手中兵刃鬥然“嘩拉拉”的一陣暴響,“三環套月”“春燕投林”“柔水掠波”一連三招,已將那祝姓青年,逼得步步後退,手忙腳亂。
  這被喚為孟香主的黃衣大漢,狂聲笑道:“**養的雜種,老子便叫你知道吃天鵝肉的滋味!”
  這時,那唇留鼠須的枯瘦漢子,手中利劍猝而幻起一道銀虹,急快無聲的颯然挺上,又在那祝姓青年的臀部,闖開一道血糟。
  他嘿嘿一笑,刻毒的譏諷道:“小子,黃泉道上,還有一個標致的娘們在等你同行哩!”
  那祝姓背年早已混身浴血,氣喘不息,出手的招式破碇更多,眼看就要喪命在這三人手下。
  江青這時,已顯不得考慮其它,回頭對夏蕙及天星麻姑二人道:“這些黃衣大漢,都是靈蛇教屬下,二位姑娘且請在此稍侯,在下即往助這少年一臂之力。”
  江青話聲甫息,人已掠出五丈。
  但是,就在他身形始才躍出之際,黑暗中,一聲淒厲的長嘯,遙遙傳來。
  這嘯聲高吭蒼洪,如裂金石,以極快的速度,向眾人激鬥之處移到。
  江青聞聲之下,心頭不由一震,雙臂急快的連連揮動,閃電般倒射回一株大樹枝椏之上。
  這時,那淒厲的嘯聲,也如流星劃空,擺曳而至。
  五個靈蛇教的大漢,這時皆已愕然停手,疑惑驚異的向嘯聲來處張望著。
  而那祝姓青年,都趁時躍開,微閉雙目,他要在另一個利害未知的場合來臨之前,做一次最暫短的調息。
  這時,嘯聲戛然而止,一個高大的身形,自暗空中飄然飛落。
  眾人定睛一看,不由驚得個個心頭大震。
  只見來人竟是一位六句老者,身材異常魁梧,面上都是疤痕累累,凹凸不平。
  再襯看他左邊只剩下一個血窟窿的眼睛,織成了一付極為慘厲猙獰的形狀。
  這眇目老者身形著地,狂笑一聲,破鈸般大聲喝道:“你們這五個混賬,可全是屬於靈蛇教下麼?”
  五名黃衣大漢中那後到二人,已冷笑一聲,向前挪上一步。
  仍是那削瘦的中年漢子開口道:“尊駕何人?難道你沒有看見我靈蛇教正在辦事麼?”
  眇目老者聞言之下,不屑的向那正在喘息的祝姓少年一瞥,嗤道:“辦什麼事?對付這乳臭未幹的小子,也用得看五個人?媽的!都是一群草包。”
  那削瘦漢子驀然仰首狂笑一聲,厲聲道:“住嘴,你這老不死大概是活膩了,竟惹到我七環手武章頭上!”
  眇目老者面角倏變,沉聲喝道:“你與旁邊的這條肥豬,可是靈蛇教下掌紅旗的兩大執法?”
  老人一言甫畢,五個黃衣大漢面上齊齊變笆。
  站在七環手武章身旁的胖大漢子哇哇怒吼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出口不遜,老子正是毒蠍神周鈞,你這老不死的有什麼手段,儘管衝著老子來!”
  眇目老者如狼嗥般連連狂笑,大聲道:
  “肥豬你不用心急,老夫與你們教主十年前那剜目之恨,今日便要先在你們這群狗腿子身上收回利息。”
  老人此言一出,五名靈蛇之人,俱不由又是一怔。
  幾乎在向一時刻,五人面孔在剎那間,已變成了慘白之色。
  因為,他們已霍然記起了,面前這位眇目老者,正是曾往江湖上盛名赫赫的龍虎追魂束九山!
  而這束九山於十年之前,便以心狠手辣而名震一時。
  他與靈蛇教主君山獨叟裴炎,素來行如水火,極為不合。
  二人乃於十年前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相約在三芝山下做了一次殊死之鬥。
  那一戰打得甚是淒厲,二人直鬥到千招以後,龍虎追魂束九山終因技差一著,而被靈蛇教教主裴炎以“定坤神指”剜去一目。
  這龍虎迫魂自來心性陰毒狠辣, 睚必報。
  他在重創之下,忍痛逃逸後,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此仇。
  十年之間,束九山忍辱負重,絕步不出江湖,在深山絕嶺中苦練武技,積極籌思報仇之舉。
  今夜,他恰好功成下山,路過此地,卻遇著了五個靈蛇教徒眾,怎不令他怒發衝冠,毒念頓生。
  比時,他看見這五個靈蛇教之人面色攸變,不由得意至極的狂聲大笑起來。
  七環手武章強按心中驚恐,啞聲道:“尊駕可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龍虎追魂束九山?”
  束九山那張醜臉,又忽而轉為淒厲,他怒睜那只僅存的獨眼,宛如夜鳥般嗥道:
  “不錯!老夫正是,哼哼!十年前名震江湖,十年後默默無聞,老夫一生的基業與名聲,儘讓你們那狗雜種的教主給成全了!”
  靈蛇教兩大執法之一的七環手武章,驟逢此肘生之變,心中己覺出十分不妙。
  他在對方那赫赫的威名之下,自然的出生一股畏懼之心。
  武章也極為清楚,憑自己教主君山獨叟裴炎的一身超絕武功,尚須千招以上,始能險勝這龍虎迫魂一招,自己憑什麼也不是人家對手。
  何況這十年來,對方武功不知又精了多少。
  那身材胖大的毒蠍神,對這突然來到的強敵,亦不由感到極為不安。
  因為龍虎追魂束九山的突然來到,不啻已將整個的局面扭轉過來。
  休看周鈞外貌雖似愚魯,心機卻甚是深沉。
  他此刻向後微退兩步,雙目卻在有意無意間向右側黑沉沉的曠野打量了一眼。
  毒蠍神周鈞這種不經心的舉動,卻包含看兩種意圖:他漫不經意的隨眼一瞧,暗中為自己找好退路,準備在必要時落荒而遁。
  他之所以微退兩步,其意乃是要避開龍虎追魂的突然出手。
  須知,凡是一個功力超絕的內家高手,他那發難的一擊,威力之大,往往是難以比擬的。
  毒蝠神周鈞暗暗退二步之後,已等於將龍虎追魂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獨擋於前的士環手武章身上。
  他這深詐的意圖,又豈是場中任何一人所能看得田來的!
  這時,那立於二人身後的三名黃衣大漢,暗自緩緩地向四周散開,將龍虎迫魂束九山圍在中央。
  那手使三節棍的大漢,名叫盤山蛟孟剛,乃是靈蛇教總壇香主中有數人物。
  唇留鼠須的枯瘦漢子,卻以手中一柄青鋒劍稱雄一時,名叫雙尾狐刁餘,與另一個名叫潑風刀霍勝的大漢,俱為靈蛇教中,地位極高的香主。
  他們三人的功力甚為深厚,臨陣經驗又多,此刻各人所佔取的地位,正是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位置。
  龍虎追魂束九山獨目圓睜,精芒四射,他好似毫未覺出靈蛇教的五人,已在暗中備戰似的。
  七環手武章雙眸亂轉,忖好倩勢,悄然回頭!向與他同為紅旗執法之一的毒蠍神周鈞一使眼色。
  龍虎追魂束九山這時嘿嘿冷笑道:“相好的,你們已準備妥當了麼?”
  七環手武章雙掌微提,故意和聲笑道:“束前輩,嘿嘿,你老人家何苦與在下等人為難?十年前那段公案,束前輩盡可去看在下等人的教主了斷……”
  龍虎追魂束九山自鼻孔中沉重的哼了一聲,怒道:“放屁,你們今夜休想逃過一命,嘿嘿,君山獨叟裴炎那老不死的固然難逃公道,便是各位麼,也只好先替他墊墊棺材底了。”
  七環手武章眼看龍虎追魂束九山,正在說話分神之際,暗中冷笑一聲,抖手便是三點寒星,疾若流矢般射向束九山胸前喉下三大要穴。
  武章三只亮跟梭出手,按著大喝一聲,“嘩啦啦”連聲暴響中,一柄上帶七枚利齒銅環的奇形兵刃,疾似狂風驟雨般向龍虎追魂束九山摟頭蓋臉劈到。
  隨著七環手的動作,毒蠍神周鈞亦冷叱一聲,盤繞腰際的“毒蠍鞭”,便似活蛇般,颯然一聲,筆直的戮向束九山下腹丹田。
  龍虎追魂束九山一聲大吼,身形閃電也似,倒掠而出。
  但是,立於他身後的盤山蛟孟剛、雙尾狐刁餘及潑風刀霍勝三人,早已蓄好勁努,一聲不響的猝然同時出手。
  三般兵器帶看悠悠勁風,恰好迎上正往後退的龍虎追魂束九山。
  雙方動作全然快逾閃電,眼看那三件兵器就要招呼到東九山身上。
  七環手武章這時心頭一喜,忖道:“想不到這龍虎追魂束九山真是空有其名,竟如此不堪一擊,嘿嘿!看情形他可是死定了!”
  武章這念頭始在心頭一轉,尚未想完,兩道精瑩如電的寒芒,已在眼前倏然閃射。
  跟看一聲慘號起處,一條人影飛跌出一丈之外。
  七環手武章急切仔細望去,只見跌飛之人,乃是自己手下香主之一︱︱潑風刀霍勝。
  他這時正躺在地下,身體不斷的抽搐,頸項處有一道極深的血口,縷縷鮮血,正自傷痕中泉湧而出。
  看這情形,那潑風刀霍勝,顯然是不能活命了。
  七環手武章驟見之下,不由又驚又怒。
  他回首二望,那龍虎追魂東九山這時卻悠然而立,雙手之上,正赫然分持著一對奇形兵器。
  這封兵刃長只一尺,一刻龍形,一雕虎狀,把柄處份有腕形護手,龍虎口中,各伸展出一條精光閃爍的彎矛,矛尖鋒利無匹,顯然為極好精鋼製就。
  這正是束九山藉以成名的“龍虎雙矛”!
  束九山兵器一出,靈蛇教下四人已面色大變。
  這時,束九山尖厲的狂笑道:“老夫十年來埋首荒山,不沾血腥久矣,嘿嘿,這瞎眼的草包正好為老夫祭矛。”
  接著他又同七環手武章緩緩逼近:口中道:“小輩,老夫這招”矛射電閃”,你來嘗嘗滋味如何?”
  七環手武章心頭一陣狂跳,掌心已自微微滲出冷汗。
  他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正無形的向他全身侵蝕著。
  於是,他的身軀身不由主地痙攣的抽動起來。
  驀然。
  立于束九山身後的盤山蛟孟剛,一聲不響地,將手中三節棍抖得筆直,砸向束九山腦後,向時駢指如風,點向敵人背後三大重穴。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笑一聲,身若流水行雲,以出人意料的方位,倏然倒旋而出。
  右手在伸縮間,已奇快無比的攻出九招。
  七環手武章這時強自壯膽,暴喝一聲,手中兵器“套日七環”連忙疾劈而出。
  毒蠍神周鈞亦身形如雲,霍然移身上步,“毒蠍鞭”挽起條條烏光,帶看刺耳的破空之聲,同龍虎追魂束九山疾攻而至。
  盤山蛟孟剛正感眼前一花,敵人招式如天瀑倒流,滔滔飄散而至。
  他正在手忙腳亂,招架無方之際,七環手武章與毒蠍神周鈞二人,恰好於此適時攻向束九山。
  龍虎追魂束九山怒罵一聲,“龍虎雙矛”極快的閃掣伸縮,指顧間,已向靈蛇教的四名高手攻出十七招。
  銳風破空,嘯聲刺耳如錐,威勢驚人已極。
  這位當年在黑道中,令人聞名喪膽的一代梟雄,頓時與靈蛇教下的四人戰做一團。
  但見寒光縱橫,人影掠閃,各人皆傾出全身之力,拼死而搏。
  這時,那祝姓青年喘息始定,他站在圈外,迷惘的盯視著這一場令人驚懼的慘烈搏鬥,甚至於忘記了他應該乘此良機逃走。
  隱身樹椏之上的江青,目光緊緊凝注著樹下五人的劇鬥,心中卻在極快的忖道:
  “聞說這龍虎迫魂束九山,乃十年前江湖黑道中有名的煞星,想不到竟與那靈蛇教結有如此深的仇怨……這樣也好,反正雙方都是窮凶惡極之徒,正可藉此機會讓他們拼個兩敗俱傷!”
  江青想到這裡,身形卻飄然倒翻而下。
  輕悄得有如一片羽毛也似,閃到正專注場中的雲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錢素身後。
  這時,二人正緊張的望著外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江青不由微微一笑,沉聲道:“二位姑娘,這一場罕見的激鬥,可是有趣得很吧!”
  雲山孤雁夏蕙悚然回頭,待至看清來到身後的是江青,始展顏一笑道:“江少俠,你適纔到那裡去了?這些人的武功,真是高強之極……”
  天星麻姑亦一伸舌頭,輕聲道:“乖乖,龍虎追魂這老兒想不到如此命長,被那君山獨叟剜去一目後,不但未因此送命,武功卻反而更見精進。”
  江青踏上一步,低聲道:“這能虎追魂束九山功力之高,更在那烏柔禿士木靈之上,看情形,這四個靈蛇教的爪牙,恐怕不易保身了,”天星麻姑目注揚中,急促的道:
  “好傢伙,這招”矛指天地”加上那連 “穿雲腿”,真是精妙已極……束老鬼這身功夫,實在令人咋舌,他成名闖萬的時侯,我恐怕還在娘懷裡吃奶呢!”
  天星麻姑錢素眼睛望看樹前五人的激鬥,嘴雙卻一直不停的嘀咕著。
  江青微微一笑,目光注定場中。
  這時,五人已拼了不下百餘招之多。
  靈蛇教方面雖是四人聯手,猶目守多攻少,相形見絀。
  龍虎追魂東九山一面揮動手中“龍虎雙矛”,展開急攻猛戮,口中卻大笑道:“如何?老夫說你們是群飯桶,這句話沒有說錯吧,裴老見如此胡塗,竟白養了你們這麼一群只會吃飯,不能成器的廢物,欸!老夫猶為他一嘆。”
  束九山這幾句話說得十分刻毒,七環手武章等四人,不由得個個氣得鋼牙緊咬,青筋暴露。
  四人驀而同聲大喝,齊勇猛地展開平日所學,奮不顧身的向龍虎追魂束九山疾攻而上。
  一時罡氣猛烈,石飛砂舞。
  一時間沉如山岳般的壓力,猛然向束九山身側逼到。
  七環手武章與毒蠍神周鈞等四人,皆為靈蛇教下翹楚之輩,武功自有其獨到之處,在江湖上也掙得了不小的名望。
  四人任是其中之一,已可獨當一面;何況更是聯手合力,對敵一人。
  他們同時出手之下,威力之大,自是無庸贅言。
  龍虎追魂束九山功力雖高,卻也不敢大意。
  他口中雖然在諷刺對方,手上卻絲毫不敢怠慢。
  這時,他驟覺身旁壓力大增,勁氣激盪,心中已自一動。
  意念閃掠間,龍虎追魂倏然將體內一股先天真氣提足,雙掌以眩人心神的飛快速度疾然抖顫。
  “龍虎雙矛”剎時間凝結成一道渾厚無隙的光牆,嘶嘶破空勁力,在那道精芒閃射的光牆上,澎湃回盪。
  剎那間,七環手武章等四人襲到的兵刃,就彷若遇到一股絕大的無形潛力一般,紛紛反震而回。
  龍虎追魂束九山狂喝一掌,不容敵人再製機先,身形如影附形,“龍虎雙矛”幻成道道閃耀流光,指顧間,同對手四人各自政出七招,冷雲縱橫,銳風如嘯。
  銀蛇閃擊中,那手使長劍的雙尾狐刁餘,已長吼一聲,棄劍倒地。
  胸口的鮮血,如泉湧般迸濺出五步之外。
  束九山以他“龍虎矛法”中,凌厲無匹的“七流貫陽”一招,將雙尾狐刁餘殺死,猙猝的面孔上,又透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大喝一聲,道:“小輩,你們也早些上路吧!”
  喝聲中,身形幌閃如影,矛影伸縮間,宛若天際電閃雷轟,狂猛無倫的刺向正在狼狽後退的七環手武章等人而至。
  這時,毒蠍神周鈞早己心膽俱裂,他雙目一轉,故意暴叱一聲,左手連揚,六支烏光閃閃,前端附有兩枚餵毒彎刺的“毒蠍鏢”己猝然出手。
  周鈞暗器甫自發出,身形卻極快的向後倒射出三丈之外。
  兩個起落,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龍虎追魂束九山手中兵器連揮,叮噹之聲不絕,在傾刻之間,將六支餵毒“毒歇鏢”
  磕向半空。
  但他也因此身形微窒,那毒歇神周鈞卻已亡命般消失於夜影之中。
  七環手武章做夢也估不到,自己平日這情向手足,共盟生死的老搭檔,竟會在臨危之際不顧一切獨自逃走。
  他微一怔之下,隨即雙目怒瞪如鈴,破口大罵道:“**養的周鈞,你這貪坐怕死的畜牲,算是武某人當年睛了眼……”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冷笑道:“小子,不甩罵了,老夫早已說過,你們只不過是一群草包而己,媽的!江湖上的義氣,你們也沾得上邊麼?”
  說話中,攻勢更起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
  寒光冷雲中,更帶著有一股沉重逾山的壓力。
  七環手武章咬牙切齒,舞動手中的“套日七環”,拼命迎拒。
  正值此時,他身側人影一閃,那盤山蛟孟剛,也虛出兩招,身形亦向一旁躍出。
  七環手武章眼角一斜,登時氣得混身亂顫,他語不成聲的怒吼道:“孟剛,你也……
  想臨危逃走!”
  原來,那盤山蛟孟剛早已心生怯意,萌有逃走之念,只是靈蛇教教規素來嚴厲,他心中再是恐懼,也只直硬著頭皮硬撐。
  但是,身為兩大執法之一的毒歇神周鈞已以身試法,逃之夭夭,孟剛心膽不由一壯,忙自將唯一的救命兩招一出,拔腿就走,也不管它什麼教規嚴厲,什麼江湖義氣了,他日下所想的,只有眼前保全自己的生命要緊。
  七環手武章一見孟剛身形掠起,已知他的心意。
  他心中急怒交集,早已氣憤得說不出話來。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笑一聲,大喝道:“老夫要是讓你們跑了,便當即自絕於此!”
  他語聲未住,身形己如流星般跟蹤而起。
  略一幌閃,就撲到那盤山蛟孟剛身後。
  只聽他厲笑一聲,身形猝然彈起,手中“龍虎雙矛”化成一道如長虹星河般渾閃的豪光,直射孟剛身後。
  勁風呼呼,狂風如濤,這正是“龍虎矛法”中,最為狠辣的招術:“極西神火”。
  孟剛猝覺背後勁力襲到,不由大驚失色。
  因為,他不用細看,就感到這股勁力之強,乃是生平所僅遇,他驚嗥一聲,手中三節棍傾力向後掃出,身形卻沒命地向前躍去。
  但是,就在他三節棍始出的瞬息間,龍虎迫魂束九山的雙矛,已經閃電深深插入孟剛背心,雙矛所帶起的勁風,更將那三節棍震飛三丈之外。
  束九山一招得手,身形倒掠而回。
  這時,盤山蛟孟剛始混身浴血的跌出七尺之外。
  這些動作,全然快若電光石火,幾乎是在向一時刻完成。
  此時,束九山身形始落,七環手武章卻滿眼血紅,面目扭曲的大叫道:“殺得好!
  殺得好!我叫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畜牲逃走……”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冷陰笑道:“你且慢激動,老夫並非代你出氣,莫忘了,你也要與他們同時上路……這一筆爛賬,你們到陰曹地府去結算吧!”
  束九山一語未已,七環手武章猛喝一聲,右臂疾掃,一陣“嘩啦啦”的暴晌起處,他兵刃上的七枚利齒鋼環,已似七面閃耀生輝的明月,挾著破空厲嘯,奇詭無倫的向束九山猛而襲到。
  這七枚鋼環此際分散空中,歪歪斜斜,走著之字路線,怪異莫測的旋轉著,同龍虎追魂束九山疾飛而至。
  這乃是七環手武章用以保身存命的絕技:“七環滅魄”。
  這七枚銅環不僅來勢奇詭難測,所挾勁力之強,更是驚人。
  龍虎追魂束九山獨目圓睜,面孔上的疤痕,隱隱泛出一片煞氣。
  手中所執的“龍虎雙矛”,已在不知不覺中,微微閃幌起來。
  七枚閃飄的鋼環,這時颯然一響,先前兩枚已嗚嗚連聲飛到。
  束九山冷哼一聲,身形不退不避,右手龍矛霍然化出密密光虹,卷襲而上。
  同一時刻,他左手虎矛亦驟然響起一陣刺耳的銳嘯,疾抖成萬千銀芒,層層湧起。
  眨眼間,一片金鐵之聲倏響,兩枚鋼環已被鉸成粉碎。
  這時,隨後另外五枚利齒鋼環,三枚在空,兩枚貼地,分成五個不向的地位,電旋急轉看襲到。
  來勢之快,幾乎僅是一隙之隔。
  龍虎追魂束九山,驀地如平地焦雷般暴喝一聲,身形如狂風拂柳,擺幌不已。
  “龍虎雙矛”此時猝然綿綿而起,豪光冷雲。如九陽光華,輝變無倫。
  激盪的勁力,竟將周遭空氣攪動,急速的迴旋呼嘯……
  這乃是“龍虎矛法”中,威力最強的一招:“成龍翔空”。
  一時只見精芒如虹,晶瑩渾厚,勁氣如濤,宛如山崩海嘯,威勢悅人心魂。
  七環手武章視為護身絕技的“七環滅魄”,已在這片浩浩精芒中,全然被鉸成粉絮,無影無蹤。
  武章那瘦削的面孔,隨著這七枚利齒鋼環的破碎,己變成了慘白色。
  他身軀微微顫抖,鼻翅煽動,厲吼一聲,身形有若瘋虎一般撲上前去。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哼一聲,叱道:“小子,你想尋死,。可還沒到時間哩!”
  叱喝中雙矛閃起浩浩銀光,又是一招“成龍翔空”,眨眼間,就將七環手罩入光影之內。
  束九山武功何等高強,士環手執著兵器已然不是對手,更何況迫比刻已是神智皆亂,再加上赤手空拳?
  十招不到,他在龍虎追魂束九山的一聲獰笑之下,慘號倒地。
  大腿之上,血流如注,將下身衫褲完全濕透。
  束九山這時,面容冷酷得彷若是一個冥府閻羅。
  他緩慢的一步步向正躺在地下的七環手武章行近。
  手中,“龍虎雙矛”的鋒端,正有一滴滴的鮮血,往下墜落……

runonetime 2008-06-01 11:40 PM

第16章 毒心殘膽

  七環手武章身受重傷之下,神智反而逐漸清醒。
  他怒睜雙目,瞪視著正向他徐徐逼近的龍虎追魂束九山。
  武章雖然儘量壓制內心的畏怯,故意裝出一付大氣凜然之狀,但是,一股深深的死亡恐懼,正逐漸在他內心滋長。
  武章心中十分明白,束九山成名江湖,素以心黑手辣著稱,殺死個把人,在他來說,真比捏死一只螞蟻還來得漫不經心。
  龍虎追魂束九山,這時已行至武章身前不及兩尺之處。
  但是,他卻並沒有立即下手將武章殺死。
  手中龍虎雙矛那對鋒利尖銳的矛尖,在七環手武章的咽喉上來回閃劃,差隔肌膚僅有毫釐之微。
  束九山陰沉的冷笑著,獨目微瞇。
  面孔上那一股隱隱的獰惡與凶殘,及他手中那一對矛尖的來回劃動,組成了一付比死亡更難以令人忍受的威脅。
  七環手武章終於忍受不住這殘酷的心理要脅,他驀然吼道:
  “束九山,你是他媽有種的,就給武爺一個痛快,如此羞辱武爺有什麼光彩?”
  束九山嘿嘿冷笑,右手龍矛微沉,七環手武章立時大叫一聲,一只左耳已被削落。
  殷紅的鮮血直濺,流滿了武章一臉,在慘淡的月光下,更反映出七環手面容的恐怖與淒厲。
  但是,束九山好似絲毫未被眼前這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劇所感染。
  他得意的一笑,仰首向天,呢喃道:
  “老夫已有十餘年未聞到熟悉的血腥氣息了……呵呵!今夜真是過癮之極。”他又低下頭來,冷削的道:
  “武章,這不過只是一個小苦頭而已,老夫處置敵人的手段較之十年以前,已寬容得多了。”
  七環手武章早已痛怒交集,鮮血流滿,根本就聽不清束九山在向他說些什麼?正在這時,他身後卻響起了一個沙啞而疲憊的聲音道:
  “尊駕似乎已應該歇手了,這樣做法,尊駕難道不怕引起別人的反感麼?”
  束九山霍然回首,目光一瞥之下,已看出這說話之人,正是方才被七環手武章等人圍攻的青年。
  束九山雙目倏而射出一縷兇光,身體緩緩迴轉,他狠厲的道:
  “很好,你竟沒有逃走!足證你是一個有膽識的青年,老夫最是喜愛這種人物!”
  那身材短,面貌精練的祝姓青年,此刻雖然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卻好在全是皮肉之傷,並不十分嚴重。
  經過適纔的一陣休憩,已經略為養息過來。
  他目睹這龍虎追魂束九山手段竟如此毒辣,心中不由十分心激,雖然那靈蛇教的五人乃是自己大敵,但是,一種與生自來的正義感,卻逼使他行上前去,出言阻止。
  祝姓青年說出這幾句話後,心中亦自忐忑不安。
  他十分清楚,只看這眇目老人的狠毒行為,已知此人必是性情乖戾之輩。他說出此話,甚至於有將對方激怒,然後反臉成仇的可能。
  這時,束九山冷然的言詞,不由使這祝姓青年,自肩脊後升起一股涼氣。
  他艱辛的咽了一口唾沫,強笑道:
  “前輩謬譽了,在下祝頤,前輩適纔仗義出手解圍,感激之至……”
  他語尚未說完,龍虎追魂束九山卻冷酷的喝道:“住嘴,你不要癡人說夢!”祝頤面容一怔,不由微微退後兩步。
  束九山肅煞的說道:
  “小子!你聽清楚了,老夫今天尋這些靈蛇教小輩的晦氣,並非是為了替你解圍的!”
  他望著祝頤那驚愕迷惑的面孔,接著又冷笑道:
  “小子,假如你也在江湖上闖過,就該知道老夫素來便沒有那一付菩薩心腸……哼!
  老夫只會為自己的事情出手,別人麼!老夫卻管不了那麼多!”
  祝頤心中這時一陣狂跳,吶吶的道:
  “束老前輩,雖然前輩並非有意替在下解圍,但是……在下仍然十分感激……”
  他望著束九山那醜惡獰厲的面孔,又道:
  “假若前輩沒有其它賜示,在下就告退了……”
  龍虎追魂束九山驀然發出一陣如狼嚎般的狂笑,厲聲道:
  “小子,你也未免想得太美了,老夫既然不領你的情,那麼又豈能容你就這麼如此輕易一走了之!”
  祝頤聞言之下,面色不由連連變幻。
  他將心一橫,硬著頭皮問道:“前輩之意,欲待如何?”
  這時,祝頤心中,已自十分驚恐。
  他知道,若束九山要對他不利的話,憑自己目前這一點藝業,無論如何拼命也休想與龍虎追魂走上二十招。
  龍虎追魂束九山此刻毫無表情的一笑,說道:
  “要問老夫之意麼?嘿嘿!簡易之極,便是要拿你小子一試老夫手中雙矛!”祝頤料不到這龍虎追魂束九山,稟性竟是如此凶殘好殺。
  他一時又驚又懼,勉強挺立那疲困的身體,大聲道:
  “前輩手段如此狠辣,不分善惡,實非在下當初所能料及,在下雖然不值一鬥,卻亦非束手待斃之輩!”
  龍虎追魂束九山兇厲的一笑,大步踏上,口中道:“好小子,果然有骨氣,老夫便答應你一個痛快!”
  他隨即又微微搖頭,喟然道:
  “並非老夫想要置你於死地,只是老夫手中這對‘龍虎雙矛’已有十餘年末嘗人血了……!嘿嘿!老夫這對老夥伴也饞得發慌……”
  祝頤見這龍虎追魂不但心狠手辣,臨時卻又裝出一付如此偽善模樣,信口調侃。
  他不由氣得周身輕顫,手足酸軟,怒聲道:
  “好……好,在下一命原不足惜,你便過來取去……”
  束九山手中雙矛微微一幌,陰笑道:
  “你這一命便是足惜,遇到老夫,也只有自認晦氣了……”
  束九山正自說到這裡,夜空中,一個悠遠的聲音,突然響起道:
  “束老兒,你今夜在區區眼下橫施暴虐,才只有自嘆晦氣呢……”
  龍虎追魂束九山聞言之下,不由全身一震,身形如狂風般暴起三丈。
  但是,他卻並沒有發現說話之人。
  束九山怒極大吼道:“媽巴子的,是那個江湖鼠輩,給你爺爺滾出來!”
  他一言出口,那悠遠的聲音又冷笑道:
  “老不死的,便是你想挾著尾巴逃走,區區亦未必會答允哩!”
  隨著語聲,一株大樹枝椏之上,沖天飛起一條人影,翩若驚鴻般在空中折轉了一道優美而曼妙的弧線,冉冉飄落。
  束九山只一見來人這飛躍的身法,心頭已自大震。
  因為,這人影一躍之力,竟有八丈之高,單憑如此功力,就足夠駭人聽聞的了。
  束九山自己知道,便是他目下修為,盡力一躍,亦不過只能達到六丈左右而已。
  這時,那條人影正卓立於地上,而且似笑非笑的望著這邊。
  龍虎追魂束九山性情暴烈無比,他怒瞪著眼前這年紀甚輕的青衫俠士,霹靂般大喝道: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橫到老夫頭上?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突然現身之人不是別個,正是那早已隱匿在樹頂上的江青。
  他之所以一直遲遲未肯現身出手,乃是因為這龍虎追魂束九山以及靈蛇教下各人,皆是武林中惡名久著的凶悍之徒,正可藉此機會讓他們自相殘殺,也好為武林中滅除一害。但是,情勢竟會演變到目前的局面,卻完全不是他始料所及。
  江青原先心中忖度,想那龍虎追魂就是再凶暴一些,也斷然不會向那素無怨仇的祝頤下手。
  可是,如今情勢證明,天下卻盡有如此多不近情理的人啊!
  他這時聽到束九山厲聲出言,不由微微一笑,緩步向前道:
  “在下江青,與這位祝姓朋友亦是素不相識,只是,在下卻與尊駕不同,因為在下偏生有一付菩薩心腸哩!”
  龍虎追魂束九山不由氣得怒哼一聲,但是,他卻在心念一轉之下,強自將滿腔怒氣按捺下去。
  這原因很明顯,乃是江青先時所顯露的一手輕功,已將這位縱橫天下的黑道煞星震慴住了。
  他這時肅煞的說道:
  “你叫江青?很好,先將你師門報上來,老夫看看,若是素識,亦可饒你一命!”
  江青不由暗中一哂,搖頭道:
  “這卻不必,在下師門與尊駕定無淵源,因為就憑尊駕這一副自認不可一世的威風,比起在下師門來,卻不啻是瑩光皓月,不能相比哩!”
  龍虎追魂束九山聞言之下,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他狂吼一聲叫道:
  “**養的小子,老夫便叫你試試,老夫的盛名是否不值一鬥?”
  他正待暴起發難。
  立于江青身傍的祝頤,已惶然搶上一步,急急回首道:
  “這位兄台,閣下臨危仗義,甚令祝某感激,只是對方功力太也高強,還是讓祝某拼死一戰吧!”
  江青微微一笑,沉聲道:
  “不必,祝兄且請一旁休息,這束老鬼功力雖高,卻也未見得能敵得住在下!”
  龍虎追魂束九山不由氣得混身發抖,他狂吼一聲道:“小輩,你死定了!”
  江青冷笑一聲,身形閃電般急幌,有若雷霆齊嗚般劈出二十一掌。
  龍虎追魂束九山不料眼前這少年較他還要橫,竟敢先行出手。
  他怒叱一聲,手中“龍虎雙矛”帶出強烈呼嘯聲,倒卷迎上。
  江青鼻孔中冷冷一哼,身形則奇妙無方的在束九山矛影中閃掠起來,行動快捷俐落已極。
  龍虎追魂束九山暴喝連聲,“轟奇立巨”“礫 浩浩”“三蛇飛矛”連環三招,宛如狂風暴雨般急展而出。
  一時之間,但見豪光沖天,縱橫交織,威勢懾人已極。
  江青這時身形猝然倒射,腳才甫一沾地,就如同旋風般,呼嚕嚕地轉回,雙掌由極為詭異的角度連續劈出。
  洶湧的掌風,如山崩濤起,瞬息間,就將束九山攻來的三招化解。
  江青毫不曾遲疑,就在束九山身形微窒之際,他已恍若雷電般掠身湧上。
  旋迥中,右手一招“再起忽落”,左掌一記“玄波為柱”,掌影漫天,有若天羅地網,絲絲勁力,透空而出,瞬息間,就將龍虎追魂罩于掌影之下。
  束九山面色頓變,手中龍虎矛傾方振出後,忙將縱橫飛旋的矛芒收至五尺之內。
  他此刻已不敢貪功急進,穩定心神,沉著應戰起來。
  束九山功力之深厚,果然不愧為黑道中的有數人物。
  他此際穩扎穩打,龍虎雙矛那鋒利的尖刃上,已透出一股股凝聚而渾厚的勁氣來。
  “哧哧”的破空之聲,在那寒森森的飛舞矛光中,威力顯得奇大無比,無懈可擊。
  龍虎追魂束九山雖然已將自己一生苦練而成的看家本領施出,心中卻並未因情勢之略轉而稍怠。
  他這時心頭已有些發毛,因為,束九山漸漸看出,對手目下所施之掌法,竟似海上稱尊的長離島絕學。
  他此刻大喝一聲,左右運出七矛,心中卻在極快的忖度:
  “這小子可真是邪門,一身輕功超群拔萃且不去說,料不到手上功夫卻也如此高絕,看樣子,更似長離一梟衛老兒的門人,若確是如此,可就辣手了……”
  想著,二人已極快的連換了百招以上。
  江青目前已能將長離一梟衛西所傳授的“七旋斬”法,發揮得淋漓盡致,靈妙無比。
  在此當今之世,有數的凌厲掌法之下,龍虎追魂束九山雖然功力強極一時,卻也逐漸約有點運轉不靈起來。
  江青對這龍虎追魂的武功,亦感到有些驚愕,他用長離一梟所傳的掌法,已不知挫敗了多少江湖高手,但是,這龍虎追魂束九山卻仍然有守有攻,雙矛起落如飛,勁力並不稍減。
  江青十分明白,在他施出的七旋斬之下,雖然仍可將面前的敵人打敗,不過,也必須要費上極長的一段時間。
  這時,場中兩條人影,身形快速得無可言喻的在相互攻擊著。
  二人每次對手,皆以令人驚異的速度,使著瞬息萬變的招式。
  站立側旁的祝頤,雙眼都看得直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年青英挺的俊俏青年,竟然身負如此絕技,甚至連當年江湖上響噹噹的龍虎追魂束九山,也幾乎不是他的對手。
  他正自目眩神迷的瞧視著鬥場,身後卻忽然起了一線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祝頤武功不弱,雖在全神貫注之際,警覺性依舊末失。
  他幾夜以來,連遭意外追殺,早已成了驚弓之鳥。
  衣袂風聲才到身後,祝頤立時霍然斜步回身,手中銀色長鞭已“嘩啦啦”抖起。
  他目光一瞥之下,已看出來人竟是一美一醜的兩個女子。
  祝頤這時心中一動,沉肘縮腕,便生生將長鞭帶回。
  冷黯的月光下,照出那美麗的少女,更飄然如出廳秋水,恬雅若凌波仙女。
  而那貌醜的女子,在這種氣氛中,卻反而更襯出了那付不堪領教的尊範。
  祝頤長鞭甫收,那貌醜的女子接著便尖刻的冷哼一聲,說道:
  “小子,你倒真是好心眼,我家主人為你力卻強敵,你不但不上前幫忙,反而想朝姑奶奶下手了!”
  祝頤聞言一怔,隨即滿臉漲得血紅。
  原來,這兩人正是隱匿樹後,一直噤聲未出的雲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錢素。江青與束九山交手之際,夏蕙便放心不下,欲待現身助戰。
  天星麻姑錢素人雖醜陋,卻是個玲瓏碼子,水晶心肝。
  夏蕙與江青之間的微妙關係,她早已大略的看出了幾分。
  夏蕙欲躍出去時,錢素慌忙將她拉住,心中暗自忖道:
  “我的媽,這位姑娘真是不知厲害,這龍虎追魂束九山武功超絕,又豈是你我二人所能插得上手的。”
  她心中雖然如此忖想,卻耐不住夏蕙夾纏,只有悄悄掠出,行至那祝頤立身之處,準備在必要時,助江青一臂之力。
  只是,她因為容貌關係,已養成了一種乖僻心性,一見祝頤站在那裡呆呆發怔,更向自己回身戒備,便不自覺的出口譏諷。
  這時,天星麻姑諷損了祝頤幾句,祝頤心中頓時泛起一股說不出的難過。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雖然尚稱不弱,但若想在江青與龍虎追魂此等高手相搏之時,插上一腳相助,可就不是這般容易了。
  祝頤為人甚為純厚,此時竟已吶吶不知所言。
  天星麻姑錢素又一掀大嘴道:
  “哼!幸虧我家主人功力蓋世無匹,不用別人幫忙,否則呀,可真只有夾著尾巴一溜的份了。”
  祝頤這時恨恨的一跺腳,提了長鞭便待往場中衝去。
  驀然,面前人影一幌,天星麻姑錢素,竟然擋在他身前。
  祝頤面色微變,怒道:
  “你這女人好沒來由,在下並未曾開罪於你,你卻如此一再調侃在下,究竟是何居心?你說!”
  天星麻姑錢素也跟著把面孔一板,冷然道:
  “好個不識抬舉的小輩,姑奶奶我不過想叫你風涼一下,免得影響我家主人分神,礙手礙腳而已,你兇個什樣勁?難道我天星麻姑還怕你不成?真是笑話。”
  祝頤一見眼前這醜女人如此橫蠻,早已憋不住氣。
  他正待發作,香風幌處,雲山孤雁夏蕙來到了二人身旁,她急切的道:
  “二位切莫爭吵!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江少俠正遇強敵,咱們還在這裡做這些無謂之爭幹嗎?”
  錢素聞言之下,回首向場中望去。
  只見龍虎追魂束九山早已鬚眉俱張,雙目怒睜如鈴,形若瘋虎般,一個勁拼命地向江青攻上。
  江青這時面容微現冷笑,一步也不退讓,身形急轉宛如風車,每次旋回中,絕招連出,若山崩海嘯,浩浩蕩蕩,將龍虎追魂激烈的攻勢,全然化解無蹤。
  錢素吃吃一笑,同夏蕙說道:
  “我的姑娘,你放心好了,這束老兒武功雖強,但他決不會是主人的對手,別看他這付唬人的德性,其實早已是強弩之末了。”
  夏蕙心中略寬,俏眸一轉,向祝頤打量了兩眼,說道:“這位公子,我們先到一旁觀戰好麼?”
  祝頤心中一動,忖道:“這姑娘的聲音好脆,比敏妹妹還要來得動聽!”
  想著,他連忙含笑退至一旁。
  這時,天星麻姑忽然低聲叫道:“咦!怎的那七環手武章不見了呢?”
  二人聞言之下,急急掃目環視。
  果然,那身受重創的七環手武章,不知何時已蹤影俱杳。
  原來,這七環手武章雖然身受重創,但神智仍然清醒。
  他在江青與束九山二人激鬥之際,便打量好地勢,傾咄全身餘力,悄然爬行而去。
  其實,在武章艱辛的逃走之時,任他如何小心,也已被激鬥中的江青及束九山二人發覺。
  江青因為與靈蛇教並無深仇大怨,故而末加攔阻,裝做不知。
  束九山卻早已成竹在胸,他眼見七環手武章逃走後,心中忖道:
  “嘿嘿!武章這小子回去後,一定會尋那棄友背義的毒蠍神周鈞算賬……自己正好藉此機會放他一命,先讓靈蛇教這些小子來個窩裡反再說!”
  束九山的陰毒想法,自然是江青等人一時所估量不透的。
  這時,雲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錢素及祝頤三人,已全然凝目注定鬥場,屏息靜氣,看著情勢的演變。
  江青與束九山二人大約激鬥了兩百招以上,雙方此刻皆已心火上升,猛劈急戮,凶險無倫。
  驀地,龍虎追魂若鬼號般長嚎一聲,全身肌膚登時全然轉成暗青之色。
  有若大鳥般拔升空中,手中雙矛剎時幻成層層如山的光幕。
  光幕中,尚閃耀著無數股如靈蛇般伸縮的青色氣虹,四面八方向江青壓到。
  這正是束九山那“龍虎矛法”中,精粹所聚,威力無匹的一招“青冥銀山”。

runonetime 2008-06-01 11:40 PM

第17章 夜影驚龍

  龍虎追魂束九山傾出全身功力,將這招他視為秘藏絕技的“青冥銀山”施出後,眼瞧著周遭震蕩的勁力,與那密密重重的青色氣流,交匯而出,瞬息間就將江青罩住。
  他醜陋的面孔上,不由閃出一絲得意非凡的獰笑。
  一旁觀戰的雲山孤雁夏惠等三人見狀之下,禁不住齊皆驚呼出聲。
  但是,就在他們呼叫之聲尚未停息的一剎那間,江青卻嘿然大喝一聲,青色長衫驀然鼓起。
  只見他雙掌急急向胸前一合,彷若老僧合什,接看又迅快絕倫的猛推而出。
  隨著掌勢的翻出,一片轟然勁氣,宛若移山倒海般,自地面向上翻卷,威力之大,足能令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這一招,便是那“天佛掌”法中的第三式:“佛問迦羅”。
  江青自入江湖行道以來,尚是首次施展出這第三招威勢無倫的掌式。
  龍虎追魂束九山猛然覺出自已發出的真力大大一震,就好似被一排排勁力無匹的巨浪,向身側反推而回一般。
  這股力道之強,竟然是他這身超絕的功力所無法抵擋的。
  一種孤立無助的感覺,閃電般在束九山心頭升起,他感到自已的身體,就好似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孤舟,在那凌厲無邊的狂飆勁氣中,飄搖不定。
  江青這招“佛問迦羅”甫一展出,就看出束九山那種驚駭狼狽之狀。
  他心中微微一動,一股奇異的憐惜心理,忽然在腦中浮起。
  於是,他突然大喝一聲,身形半挫,將推出的功力,硬生生的收回三成。
  即便如此,龍虎追魂束九山那魁梧的身軀,亦被震出至一丈開外,始摔落地下。
  他這反敗為勝的奇招一出,不由使場外的三人,全然驚愕得鴉雀無聲,目瞪口呆。
  江青哂然一笑,緩步向前,氣定神閒的注定看自地下艱辛爬起的龍虎追魂束九山。
  東九山功力甚為深厚,江青發出的這招天佛掌式,雖然使用了七成功力,但若換了別人,亦定然承受不住,非當場重傷不可,但這龍虎追魂東九山,卻僅只是身體震飛跌落,真氣略為損傷而已。
  他這時勉強挺立住那搖搖欲墬的身軀,緩緩將手中的“龍虎雙矛”褪下,插在腰際;面孔上,卻流露出一片驚異迷茫莫名所以的神色。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俊逸儒雅的青年,如何竟能在自已那招凌厲猛辣的招術下,不僅未曾受傷,反而將自己擊敗。
  這時,江青背貞雙手,沉聲道:“束九山,你還有何話可說?”
  龍虎追魂東九山獨目圓睜,啞然道:“姓江的,老夫在江湖上舐血數十年,早將這條老命豁出去了,老夫到了這把年紀了,難道還怕死不成?”
  江青面色一動,卻沒有說話,束九山接看又道:“不過,老夫卻要問明一件事情……”
  江青雙目一轉,朗聲道:“有何見教?但說無妨,只要是在下所知,無不奉告!”
  束九山調息了一陣,大聲道:“閣下開始時所用的掌法,好似東海長離島一派的絕技,但是,將老夫擊敗的那手奇招,決不會是衛老兒所傳,嘿嘿!老夫雖然武功不及那衛老兒,卻也不會如此快便敗在他那七旋斬之下!”
  江青回頭向夏惠等三人微微一瞥……
  籍著這回頭的時間,他卻在心中頓快的忖道:“這龍虎追魂果然不愧在江湖中搏得如此名聲,光憑這份見識道理,已非武林中一般人物所能比擬!他想到這裡,回頭向束九山臉上一望,冷然道:“束九山,在下不妨明告於你,適纔所使的那一招式,乃是我義父所嫡轉的絕技:“天佛掌”。”
  “天佛掌”三字一出口,不由將束九山驚得瘖一哆嗦,他禁不住失聲叫道:“什麼?
  那一招就是天佛掌法?”
  江青嘿然冷笑,道:“束九山,難道在下還騙你不成?”
  龍虎追魂微一定神,惶恐的道:
  “那麼邪神厲勿邪尚健在人世?而且他……他還是你的義父?”
  江青仰首向天,微微點頭。
  龍虎追魂束九山浩歎一聲,盤膝坐於地下,雙目微閉,默不做聲。
  江青知道龍虎追魂此舉,乃是束手就縛,但憑處置之意。
  他不由對束九山暗暗起了一絲好感,忖道:“這束九山為人,雖然太過陰狠殘忍,但對江湖上的行規道義,卻是絲毫不苟,的是一條漠子!”
  他正在想看,龍虎追魂束九出已聲言低沉的說道:“姓江的,老夫雖然奮恨未雪,不甘就此撤手,但如今既然落敗,便聽憑閣下處理就是!”
  他說到這裡,略微一頓,又道:“嘿嘿!只要你在江湖上闖盪過,便該知道我龍虎追魂束九山,也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
  他說到這裡,狂傲的大笑起來,那股豪放之氣,確實是令人心折。
  江青劍眉微皺,想道:“若這束九山稟性不是如此兇惡殘忍的話,倒真是個值得一交的江湖怪傑,欸!可惜……這時,雲山孤雁夏蕙悄悄走至江青身旁,低聲道:“江少俠,你準備如何處置這束九山呢?”
  江青向夏惠微微一笑,亦輕聲道:“夏姑娘之意如何?不過,這束九山可真是條好漢,比起那些靈蛇教的爪牙來,可真不知要強上多少倍呢……”
  雲山孤雁夏惠尚未答話,坐在地下的龍虎追魂束九山卻哇哇大叫道:“姓江的,老夫是敗在你手中,並非輸在他人掌下,你要如何,悉憑尊意,可不準那個臭娘們出什麼臭主意,媽的,我束九山這條老命雖不值銀,卻不容許一個婦人家擺佈。”
  束九山一語甫畢,江青已厲聲喝道:“住口,在下敬你是條漢子,卻也不能容你隨意出口傷人……”
  束九山霍然站起,怒道:“媽的,要殺要割,我姓束的絕不皺一下眉頭,你要想在娘們面前折辱老夫,那可是做夢!”
  江青重重的哼了一聲,大步向前,冷削的道:“束九山,你道區區在天佛掌下,便不能再超渡你一次麼?”
  束九山陡然獨目大睜,兇光閃閃,只見他雙手微提,續又輕輕放下,頹然垂首。
  他心中十分明白,假使再度與面前這年青人交手的話,只不過是徒取其辱而已,對方功力之高,乃是白已目前的一身功力所決無法抵擋的。
  一股深沉的悲哀侵襲看他,束九山知道白已年事已大,只怕再世不會有幾個十年給自已苦練武功了。
  也就是說,今生今世要想擊敗對方,恐怕已屬不可能之事……
  江青此刻已停止了腳步,他低首沉思了一刻,面上散發出一片炯炯神光。斷然道:
  “束九山,你我原本素無恩怨,更談不上爭紛,只是尊駕行事未免太過趕盡殺絕,只要尊駕今後能痛悟前非,不再為惡,那麼,不但眼前之爭一筆勾消,便是日後,在下也決不會找你麻煩!”
  龍虎追魂束九山聞言之下,驀然大喝道:“放屁,老夫如今年逾六旬,為人行事,尚要你這乳毛未脫的小子來教訓?老實告訴你,若是今夜你放過老夫,日後老夫必也饒你一遭,待兩不相欠後,嘿嘿!咱們便那裡見到那裡算!”
  江青估不到束九山性情如此乖僻得不近人情,他不由氣得混身微顫,一時怔在當地,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此際,一直沉默不語的天星麻姑錢素,忽然氣虎虎的踏前一步,雙手扠腰,尖聲厲道:“束老兒,你被我家主人一掌震得四腳朝天,直喘粗氣,可恨你不但不感激我家主人手下留情之恩,反而在這裡發威作狠,姑奶奶問你,你還有點人味沒有?”
  龍虎追魂束九山縱橫江湖數十年,威名盛極一時,幾曾被人家如此當面罵過,更何況出言諷刺之人,更是位婦道人家。
  他這時怒目瞪視著天星麻姑,鬚眉俱顫,厲聲道:“你這醜八怪是誰?老夫與別人說話時,那有你插嘴的地方?媽的,若在平時,我要不叫你到陰曹地府去結親家去,就不是人養的……”
  天星麻姑雖是女人,脾氣卻甚是剛烈,她這時雙眼一翻,叫道:“我是醜八怪,你長得漂亮?哼!快別臭美了,老實說,你這老鬼那付德性,比你家姑奶奶也好不到那裡去!”
  龍虎追魂束九山生平最恨的,便是別人揭他的短處,尤其是批評他的容貌,他大吼一聲道:“好!好!只要今夜老夫不死,你這臭娘們以後有的是好日子過了!”
  天星麻姑錢素冷冷一笑,厲聲道:“束老鬼,只要你今夜命大,姑奶奶準保接著餚你就是!”
  這時,江青回頭瞪了錢素一眼,又向束九山道:“尊駕身為武林前輩,如有過不去的地方,只管衝著在下來就是,向一個婦道人家發威,算是那門子英雄!”
  龍虎追魂束九山嘿了一聲,強忍心頭怒火,閉聲不再說話。
  江青將手一擺,說道:“尊駕便請自去,今後是友是敵,全在尊駕一念之間!”
  束九山狂笑一聲道:“姓江的,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相逢,你姓江的總有落在老夫手裡的一天,那時,老夫必會饒你一遭,這情份自當報還……”
  江青尚未說括,天星魔姑錢素已嘿嘿冷笑道:“朿老兒,只要你多注意自已,別再栽於我家主人手中,就是莫大的福份了……江青雙眉緊皺,正待出言申斥,束九山身形猝然掠起,兩次起落,已在十丈關外。夜風中,倘轉來那沙亞蒼老的聲音道:“姓江的,咱們是騎在牛背上看書 走著瞧!”
  江青微微搖頭,說不出的感慨。
  他完全迷茫了,他摸不清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竟會有看這麼多不可解的仇怨,難道說,每個人都不能作退一步的想法麼?
  這時,一只柔軟的玉手,輕輕的撫在他肩頭之上,夏惠那清脆甜蜜的語聲在耳邊響起道:“江少俠,你在想什麼?那龍虎龍魂束九山已經走了……”
  江青悚然回頭,以一種極其自然的動作,握住了夏惠那柔膩溫軟的玉手。
  他露出那口潔白的牙齒,微微一笑道:“夏姑娘,你真好,竟對那束九山對你的唇罵毫不在意……”
  夏惠嫣然一笑,這笑容好似春天的百花齊放,美極了,也艷極了。
  江青一時情懷大動,若不是有別人在旁,他恐怕早已情不自禁的將面前麗人擁入了懷中。
  忽然,天星麻姑又扯開那彷若雄雞報曉般尖亮的嗓音,說道:“公子,這些不成氣候的東西,已經死的死,逃的逃了,咱們還呆在這兒幹麼?”
  江青聞言之下,急急按捺住心頭的激動,語不由心的答道:“是的,咱們也該走了……”
  他正說到這裡,目光又瞥到正呆立在一旁的祝頤,江青不由暗罵自已一聲胡塗,立即大步上前,同祝頤一拱手,說道:“祝兄是否尚有其它吩咐?恕在下等多有怠慢了!”
  那身材粗實,面目精練的祝頤,此刻好似才自一個深沉的思考中驚醒。
  他急急向江青還了一禮,滿面誠摯的道:“祝某今夜一命,全然為江兄所賜,今後有生之日,必定永銘於心……
  江青豪邁的一笑道:“祝兄無庸客套,在下只不過適逢其會而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輩江湖男兒之本色,又有什麼值得道謝的呢?”
  他說到這裡,仰首一望天色,說道:“這樣吧,反正天已快亮,咱們不妨結伴同行一程,找個地方打尖,先養息一陣再說!”
  祝頤咧嘴一笑道:“如此好極,祝某正想藉機與江兄多請教益。”
  說著,四人已緩步向黑沉沉的曠野中行去。
  祝頤因身受創傷數次,雖然未曾傷及筋骨,但行動起來,卻也極感不便。
  但是,他卻咬緊牙根,默不出聲。
  江青是何等樣人,他只目光瞥及祝頤面孔上那痛苦的神色,就已知道怎麼一同事。
  這時,江青故意一笑道:“祝兄武功十分卓越,若再有幾年磨練,必然能成大器!”
  。江青說話間,似乎不經意地向祝頤靠近了一步。
  祝頤苦笑一聲道:“江兄過獎了,兄弟這幾手不成拳法的玩意,使之江兄何啻烈陽螢火,無法比擬……”
  就在祝頤說話分神之際,江青已閃電般向祝頤身旁一靠,雙臂極其巧妙的伸入他兩腿之側,將祝頤反兜在背後。
  江青這一個突兀的舉動,不由使同行的三人全然怔住,不知他意欲為何?
  祝頤伏在江青背後,絲毫動彈不得,他急得雙手亂轉,吶吶說道:“江……兄,這是……是什麼意思?”
  江青仍然將祝頤背在背後,他大步向前行去,哈哈笑道:“祝兄,適纔在下已看出兄台身負創傷,行動不便,但設若在下提出要負你而行,則兄台必定不肯,所以在下只有不徵尊意,擅自行動了……”
  他說出這番話後,夏惠與錢素二人才知道江青此舉的含意。
  祝頤更是感動至極,竟有些哽咽的說道:“江兄對兄弟如此照顧,兄弟實不知該如何感激您才是……江青目光向遠處晨曦微透的天際一瞧,清越的笑道:“天涯難得一知已,只要祝兄能與在下結為摯友,彼此誠心相見,又何必定要拘泥這些虛禮呢?”
  祝頤聲音微顫的說道:“難得江兄竟如此瞧得起在下,今後只要江兄吩咐一句,縱然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亦所不闢。”
  江青大笑一聲道:“祝兄,咱們這個朋友可結定了!”
  這時,一行人已行出數裡之外。
  天星麻姑錢素不甘寂寞,她隨在江青身後,靦婰的向祝頤搭訕道:“祝相公,你是怎麼會和靈蛇教那些雜碎打起來的呀?而且,看他們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好象還和你有看極大的仇恨呢?……”
  祝頤在與三人這短暫的相聚裡,已約略地領略出各人的性情,他早看出這天星麻姑錢素,雖然說話尖刻無倫,卻是個不折不扣,有口無心的好人。
  是而,祝頤絲毫不將先時與錢素所發生的芥蒂存在心中,他直爽的道:“祝某與靈蛇教原本河井不犯,大家誰也惹不著誰,但是,壞就壞在祝某與靈蛇教主的千金發生過一段……一段感情。”
  江青雖然一直未曾搭腔,但卻在凝神傾聽著祝頤的談話。
  此刻,他不由心中一嘆,忖道:“欸!這又是男女之間那纏綿緋惻的“情”字在作崇啊!”
  天星麻姑錢素卻哈哈一笑,接嘴道:“啊!這原來還是一段桃花劫運哩!”
  錢素此言一出,祝頤不由滿面通紅,尷尬萬分。
  錢素隨即察覺自已又犯了舊病,她訕訕說道:“祝相公,你千萬可別生氣,欸!我就是這付德性,老愛出口成章,怎麼總改也改不掉。”
  祝頤吶吶說道:“錢姑娘無須如此,祝某並不在意……”他微微吐了口氣,又道:
  “靈蛇教教主的千金,乃是他獨生之女,祝某乃於一次游山之中,與她邂逅……天星麻姑又急著接口道:“於是,你們倆便從此相識,而且,更結成了心緣之好了麼?”
  祝頤十分窘迫的點了默頭,心中卻想道:“這位天星麻姑,好象是通天曉一般,什麼事都能推斷……”他又繼續道:“祝某自知才貌俱薄,根本不敢做非份之想,那知……
  那知敏妹妹卻恁般情深……”
  天星麻姑又插口道:“敏妹妹?誰是敏妹妹?”
  祝頤啊了一聲,補充道:“敏妹妹就是靈蛇教教主的獨生女兒,名叫裴敏。”
  錢素微微頷首,沒有說話,祝頤接著又道:“不料靈蛇教教主裴炎,知道了在下與敏妹妹的交往之後,竟然十分震怒,他不但將敏妹妹軟禁起來,反而更限令在下於三日之內,遠離靈蛇教總壇千里之外,永遠不許回來。”
  天星麻姑又插口道:“你一定是未遵此令,反倒更想見一見你那敏妹妹了!”
  祝顫面上又是一熱,他點頭道:“不錯,欸!但是在下一摸到靈蛇教總壇之內,便被他們的守衛弟子發覺,一直追殺下來,在下接連逃奔了數天,料不到仍然未脫離他們所布的眼線,今夜若不是遇上各位了恐怕早已魂轉離恨……”
  江青這時雙目遠眺,又在猶是黑沉沉的一片大地上,發現了一默燈火。
  這點燈火若隱若現,彷若天際一顆微弱的星辰般,在一片樹林前,斷續的明滅著。
  江青開口道:“前面有燈火亮看,想必是住有人家,咱們快點趕去,也可早些休息一下。”
  他此言一出,各人俱不由感到一股疲乏驟然襲到,而且,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更有著絲絲寒意,令人感到瑟抖。
  江青首先掠身縱起,他身形如電般向前奔行,雪山孤雁夏惠與天星麻姑錢素二人,亦施出全身功力,跟在後面。
  沒有多久,四人已可看到那燈火來離,竟然是發自一座全以巨石砌成的石屋之內。
  這座石屋孤零零的聳立于林前,建築得並不十分寬大,而且,只有一扇窗戶。
  自這窗戶之內,可以望見室中木桌上一盞孤燈。
  這時,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夜風拂著那片不大的樹林,所發出的沙沙之聲。
  江青停下步來,他那雙何炯有神的大眼睛。極其謹慎仔細的向四周環掃著。
  那石屋一扇拙笨的木門,正緊緊的關著,好似一個面目冰冷的巨人般,向四人做著無聲的嘲笑。
  不知怎的,江青已覺得四周的氣氛有默不對,他直覺的感到這片寂靜,有些令人感到泛悶,就好似暴風雨來臨之前,那股令人不安的沉靜一般。
  江青凝視著這眼前的石屋,極其低沉的開口道:“眼前的情形,好象有些不妥當似的,不知各位可有這種感覺麼?”
  天星麻姑錢素向江青靠近一步,輕聲道:“不錯,小婢也有這種想法……這座石屋好似有些古怪……”
  江青略一沉吟,己將背後的祝頤輕輕放下,他向三人做了一個手勢,暗暗吸入一口真氣,身形立似一片毫無重量的羽毛般,冉冉飄起,輕輕地貼在那窗口之旁。
  他身形之輕悄,幾乎連一絲最低微的聲響,都未帶出。
  江青貼在窗口之旁,極其小心的向內望去。
  就在他目光始才觸及室內的剎那,他幾乎失聲大叫了出來。
  原來這石室之內,佈置得甚為簡陋,除了一桌一榻之外,別無他物,顯得十分空盪單調。
  但是,在那張巨大的白未榻上,此刻卻盤膝坐看一位老人。
  這老人竟然全身赤裸,一絲不掛,一頭亂發,若亂草般叢生在頭頂上。
  他正側面對著窗口,全身卻瀰漫散發看一絲絲粉紅色的霧氣。
  而這老人的肌膚,亦竟變成一種極其礙眼的嫣紅之色。
  他的面前,卻赫然躺著一只長約三尺混身疤癩的怪物。
  這怪物四肢粗短,形像獰惡,巨嘴暴睛,身上尚生有一片片紫紅色的鏻片,頭上一支珊瑚般晶瑩支叉的獨角,正在微微顫動。
  那混身赤裸的怪人,毫無聲息的將口微張,宛若氣機相引一般,這只躺在地下的獰惡怪獸,亦將那張利齒森森的怪嘴張開。
  於是,一股紫血倏然射入那怪人嘴內,隨著這怪人的巨口一張一合,他頸項上的一顆肉瘤,亦做著急劇的收縮,其狀令人驚懼作嘔已極。
  江青注定心神,凝眸細瞧之下,已然看出這全身赤裸的怪人,正在鍛鍊著一種詭異的武功。
  但是,他卻猜測不出這怪人練的是什麼武功,這時,他暗忖道:“面前怪人,只看他這形態,已知是位武功高強之輩,只怕自已四人來到。早已被他察覺,只是他練功正值緊要關頭,不克分身罷了,而且,從他練的這種怪異武功上可以看出,此人性情,亦定然十分乖僻難纏……”
  江青正想到這裡,石室內的怪人已驀然將手微摥,桌上燈火也隨著他的手勢,奇異的緩緩縮小,周遭也逐漸轉成暗淡。
  終於,那燈火已噗地一聲,完全熄滅。
  江青心頭一動,他知道這怪人已練功完畢,就要出室了。
  他雙臂向下一壓,身形立如流星般掠回夏惠等三人駐足之處。
  天星麻姑錢素急急問道:“公子,室內可有礙眼的事?怎的燈火又忽然熄滅了?”
  江青正以手按唇,示意噤聲,一個清潤嫩雅的聲音已起自室內道:“外面是那幕高人蒞臨?尚請恕老朽遲迎之罪!”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滿頭霧水,他想道:“奇怪,怎的這石室內說話之人,口音竟如此雅稚清潤?難道除了適纔那怪人之外,倘有別人在此屋之內麼?可是怎的又自稱老朽呢?”
  江青正想到這裡,一聲“吱呀”的啟門聲響起自那黑沉沉的石屋內,隨即宛若幽靈般行出一身材瘦長,蓬頭垢面的老人來。
  這老人頸項上生有一個拳大的肉瘤,襯著他那平板木訥的面孔,令人看來,有著一絲寒森森的感覺。
  這正是那幕石室練功的怪人。
  江青怔怔的瞪視著眼前這怪人,心中忖道:“憑他這付使人望而生栗的長像,難道那適纔說話之人就是這老人不成?”
  他望著此刻已披上一件黃色長衫的怪異老人的舉止,一動也不動,實則,江青早已暗中戒備了。
  這時,黃衫老者又清雅的一笑,以他那奇特的稚嫩嗓音道:“瞧各位的穿著打扮,亦好似道上朋友,老朽雖然早已退出江湖,不問世事,但卻甚喜與各位同道多做盤桓……”
  江青不由暗暗搖頭,想道:“料不到適纔說話之人,果然是這位怪異的老人,只瞧他這付模樣,任誰也不會相信他言談之間,竟是這種腔調……”
  天星麻姑錢素亦暗自嘀咕道:“這老家夥好生奇怪,就憑這付德性,說話之聲卻不似破鑼一般,反倒像個會發哆的小妖精……各人正愕然凝視著這黃衫老人,他已笑呵呵的又向前走近幾步。雖說他是在笑,可是那平板的面孔上,卻找不到一絲笑意,僅只是喉頭裡咯咯作響而已。江青不自覺的構身攔在三人身前,他抱拳施一禮道:“在下江青與摯友三人,因事趕路而錯過宿頭……”
  他還未將話說完,那黃衫老人卻清冷的一笑,接道:“於是便看到了老朽的這間陋屋,想要借宿一宵是麼?”
  這老人語音雖然稚嫩,但說話之中,卻有看一絲極為令人不安的陰沉意味。
  江青暗中調勻了體內的真氣,朗聲笑道:“是的,只是不知老丈是否肯行個方便?”
  黃衫老人以手撫頷,雙眸卻在有意無意間向雲山孤雁夏惠一掃。
  雖然,他只是平淡而不經意的一瞥,但機警敏感的江青,已可自他那一瞥的目光中,多少發現了一些邪惡的意味。
  自然,因為江青是有心人,才能略為察覺,若是換了別人,定然不會注意到的。
  黃衫老人含有深意的向四人細細打量一番,笑道:“老朽歡迎之至,只恐蝸居簡陋,有辱列位金玉之體呢?”
  這時,一旁的天星麻姑錢素忽然開口道:“這位老丈,貴台府如何稱呼,可否見示?”
  黃衫老者向天星麻姑微微一瞥,平板的面孔上,起了一陣輕微得幾乎不可察覺的顫動,他緩緩說道:“四十年前,在煙沙晦迷的甘涼,道上朋友都稱我為瘤龍,二十年前,中土武林卻讓我這條瘤龍栽在衡山之麓……”
  黃衫老人此言一出,天星麻姑已自驚叫道:“呵!你就是四十年前,名震甘涼的瘤龍銀玉屏?”
  這時,怪老人呵呵的大笑起來,他那木訥的面孔上,此時方始顯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接看大聲道:“料不到江湖上的朋友,如今尚有記得老朽賤名的,只是,老朽要請教這位姑娘芳名!屬於中原武林何派?”
  天星麻姑心中略一猶豫,尖聲答道:“我叫錢素,人稱天星麻姑,千梅派掌門流星手孟芎便是我授業恩師。”
  天星麻姑這還是第一次將她的身家來歷說出,江青心中一震,回眸向錢素望去。
  他早日亦曾聞及那“千梅門”一派之名,這千梅門乃開派於陜省自梅山,在當地勢力極大,是個介於正邪之間的武林幫派。
  這時,瘤龍銀玉屏卻仰起頭來,像是向烏沉沉的天空尋思看,面上神色也在急速的變幻著,忽而,他又清雅的一笑道:“千梅門中,是否有位叫烈膽儲翼的人?”
  天星麻姑面容一整,肅然道:“那是我大師伯!”
  瘤龍銀玉屏聞言之下,面色卻突然轉成嚴峻,使他那原來便十分平板的面孔上,更尋找不出一絲生人氣息,他嘴唇嗡動,冷冷地說道:“二十年前,衡山一戰,儲翼這老殺才亦曾參與,藉著人多勢眾,欺辱於我……呵呵,皇天有眼,竟將他的後人送上門來……”
  天星麻姑對師門這一段昔日的恩怨,根本就諱莫如深,那時,她尚不過是個三四歲的一稚齡童子而已但是,這瘤龍銀玉屏昔日的威名雖大,錢素卻也不容許他如此當面詆毀本門師伯,她尖叱一聲,叫道“銀老鬼,你是想死了,竟敢如此出言不遜!”
  銀玉屏嘿然冷笑,皮肉不動的道:“今日真不知是你死,還是我死?哼哼!只怕目下再也不曾有那些以眾欺寡的狗才來助你了!”
  天星麻姑錢素不由面色全變,正待躍身撲上。
  江青早已看出情勢不妙,他腳步微抬,就擋在錢素身前。
  錢素見狀,大聲叫道:“公子,快請讓開,這老狗辱及小婢那已過世了的師伯,小婢今天就非要與他一拼生死不可。”
  江青劍眉微皺,尚未開口說話,瘤龍銀玉屏已陰陰的笑道:“酸丁頭,你想與老夫一拼麼?呵呵,真是太天真了,想當年那烈膽儲翼若不是恃著人多勢眾,怕不早就栽在老夫手中……”
  江青這時低聲對錢素說了幾句話,然後回身向銀玉屏道:“銀老前輩,以往的恩怨,早應讓它過去,又何苦冤冤相報,生世不息呢?這樣下去,雙方都將得不到什麼好處……”
  他說到這裡,瘤龍銀玉屏卻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後生,少來插嘴管事,今夜之事,老夫自會對你網開一面,嘿嘿!儲翼雖死,其罪仍在,他那什麼狗屁千梅門中的一般殺才,老夫定然要鬧他個天翻地覆。”
  江青此刻面容微變,但是,他仍然不願自已在江湖上樹立太多強敵,因而,他忍氣吞聲的道:“前輩便不能三思而行麼?又何苦要如此趕盡殺絕呢?”
  瘤龍銀玉屏單手一揮,厲聲道:“不用多說,老夫二十年前之仇,非要報復不可,嘿嘿,這次老夫一個個的去找他們,看看這些混帳是否尚能連成一氣?”
  天星麻姑這時再也忍耐不住,她氣極罵道:“姑奶奶看你這條老狗是被油蒙了心肝,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跋扈?今日便叫你一試千梅門不傅秘技。”
  江青這時橫身二人中間,他一看眼前情勢,已知決不可能善了,也就是說,一場激戰的到來,恐怕是在所難免了……

runonetime 2008-06-01 11:43 PM

第18章 邪神門徒

第19章 十字三絕

  瘤龍銀玉屏,這時面上毫無一絲表情,他冷削的說道:“年青人,你不要夾纏在中間受罪,稍停待老夫收拾了這醜丫頭以後,你可以與同來的另一人離去,只是,你身旁的那位姑娘卻須留下……”
  江青一聽此言,不由一股怒氣突地升起,好似澎湃的潮水般,湧進心頭。
  他霍然抬起頭來,怒道:“銀前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瘤龍銀玉屏哼了一聲,不屑的道:“你問這個麼?老夫也不用瞞你,老夫生平只有一好,那就是:“花開堪折直須折”,這姑娘如此幹置看,不是太過糟蹋麼?嗯?”
  江青這時才明白了銀玉屏話中之意。
  雖然,他早已兄出面前這瘤龍有些非非之想,卻料不到他竟敢如此大肚,當面直言,一旁的雲山孤雁夏蕙這時不由粉頰飛紅,她又羞又怒,氣得混身直顫,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青長長吸入一口真氣,將心頭那已然達到極點的憤怒硬行壓制下去。
  他回頭向同來約三人一首,身形劫緩緩地向前行去。
  瘤龍銀玉屏卻絲毫不懼,他斜視看面容緊繃的江青,微微一笑道:“怎麼?年青人,難道你還有這個興致,與老夫玩上兩手麼?”
  江青此刻面如寒霜,他嚴峻的說道:“銀玉屏,單憑閣下這淫那之性,江某今日便要教訓教訓你!”
  瘤龍幹澀的一笑,輕蔑的道:“就只是你一個人麼?好極,老夫昔年十字門的武學荒廢久矣,今夜正好拿你試試手腳,活動一下筋。”
  江青面色微亟,厲盤道:“老賊,你領死吧!”
  他二目甫出,瘤龍銀玉屏刮已冷叱一理,搶先發難,以掌相交形如十宇,猛然疾揮而出。
  掌勢閃動間,凌厲無匹的一連攻出十掌之多。
  銀玉屏乃是昔年甘涼道上十字門的唯一傳人。
  十字門的武學,素以詭異狠辣著稱江湖,目下雖已沒落,但其獨門武功,刮儘讓瘤龍銀玉屏獨得。
  銀玉屏功力深厚,梧力特強,故而在施展出其本門武功之捺,威勢之大,自是無席仁言。
  他此刻所施展的,正是其獨檀“十字拳”法首式:“閃步看掌”。
  只見銀玉屏身形幌動間,有如鬼魅,一時之間掌影縱橫,縣縣密密,而且掌勢出處,盡為十字之形,棘棘,嚴密無隙。
  江青料不到這瘤龍銀玉屏心計如此歹毒,說打就打,他在銀玉屏這蓄力一擊之下,猝不及防,不由被逼得倒退兩步。
  天星麻姑錢素站得最近,她睹狀之下,暴叱一聲,雙掌就待劈出。
  正在她勁力將吐未吐的一剎那間,江青都驀然大喝一聲,右掌到成圈圈圓弧,左掌帶起點點星芒,在一陣刺耳的銳嘯聲中,反擊而出。
  瘤龍銀玉屏驚呼一聲,身形卻急急掠開五步。
  他那毫無表情的面孔上,這時竟現出一絲難有的怔愕之色。
  那神色極為奇怪b好似一個人驟然見到了一件他從來也不相信的事情似的。
  江青不待瘤龍銀玉屏忖思過來,隨即大笑一聲,一招七旋斬中的“玄波為柱”,來看半招怒江凌波掌法中的“江水東流”疾劈而出。
  這些招術在江青手中使出,威力竟是奇大無匹。
  瘤龍銀玉屏不由更是驁愕萬分,他做夢也估不到,面前這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同時身負幾家不傳之秘。
  他這時將心一橫,毫無人味的冷嗥一聲,甘涼十字門的絕技也源源施出。
  瘤龍此暩已豁了出去,他要傾五十餘年的修為,來與眼前這位武功深奧莫測的青年,作一次殊死拚鬥。
  這時,天際緩緩透出一片曙半混沌的大地b也逐漸地明朗起來。
  石屋前約兩條人影,卻以匪夷所思的快速,做看間不容髮的險惡拼鬥。
  二人每次出手抬腳之間,俱是精妙異常。威力浩瀚,四周兩女以內,全然披一股無形罡烈的強勁之力所充塞。
  只見地上砂石飛旋,氣流澎湃,令人吃鷹已極。
  雲山孤雁夏蕙背後的青鋒劍早已出鞘,她杏目圓睜,緊張的注視看場中那兩條上下翻飛b模糊不清的人影。
  祝頤卻盤膝坐在地下,一動丕動,他早就被眼前這場生平罕睹的高手激戰所震慴。
  祝頤這時一抹額際汗水,暗忖道:“這瘤龍銀玉屏的一身功夫,竟較那龍虎追魂束九山尚高上半籌,但是,他都好似仍然不是江兄的敵手……欸,同是人比人,為什麼自己總是不如人家呢?”
  他一面欽卻,一面感嘆,癡呆似的凝注看前面。
  江青將東海長離一梟所傳的七旋斬,加上他當年在怒江派中所習得的一身武功,摻難看使出,間或湊上邪神所授的蓋世絕技,出手之間,力道之深厚雄鷹,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去’他越戰越勇,精神抖擻,手氣飛揚,招式更加雲霓連衡,槂槂不絕。
  瘤龍銀玉屏將他本門的十字拳法,已發揮至最高妙用,但見他身側十字形的光影湧起如牆b旋轉衝劈,可是,顯然已是威力銳滿,漸形不濟。
  這時,瘤龍銀玉屏的心中既是氣怒,又是惟恨,他在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根本未將眼前明確地事實傳入自己的大腦,因為,他原先認為這根本下值一哂的青年,不但全然與他所料相反,而且,相反得太遠了。
  若不是銀玉屏親眼目睹,他絕對不會相信有人竟能同時施出東海長離島絕學以及甚似當年那神秘技的“銀月寒星雙環式”這數種蓋世絕學。
  這時,他已漸漸免得目前的情形不妙,他感到對方抬腿出手之間威力之大,真是自己生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更且有些,竟是憑他日下的一身功力,所無法招架的。
  突然,瘤龍銀玉屏一咬鋼牙,在連攻出尢掌十腿後,將身形微弓,一陣輕微的機括聲響中,六枚精光閃閃,形成十字的暗器,徑向江青迎面未到。
  銀玉屏背後暗藏的“十字鏢”一出,他刮悶聲下舊的手腳齊揮,尖銳的破空之聲驟起,數十枚餵有劇毒的“十字鎳”彷若銀河群星,帶看疾勁的銳風,旋轉看禾向江青的身側四周。
  江青驟覺銳風如削,眼前銀芒亂閃,無數的十字形飛鏢,已然滴溜溜的旋轉看到了面前。
  他料不到像瘤龍此等名望的武林高手,竟然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法猝施倫襲,而且,其出手之怪異狠毒,確實令人咋舌。
  江青心頭一震,人枚先發的“十字鏢”,已距他身前不足三尺。
  一旁視戰的雲山孤雁夏蕙大叫一聲,拚命的向瘤龍身側撲到。
  天星麻姑與祝頤二人,亦不約而同,齊齊掠身飛起。
  然而
  就在這人影橫飛的瞬息間,江青已怒吼一聲,那英挺俊俏的面容※縝蚋鉣雃豕?
  同一時刻,他以掌磕推,彷若風雷暴起,一股赤紅,及另一股雪白的凝形勁氣,宛似兩條盤緩而出的神龍般,霍然向前消散衡合。
  四周頓時興起了一陣令人窒息的壓力,好似這周遭的空氣:已被排擠出去一般。
  江青身側的空間,更好象變成一塊堅硬的鋼板一般。
  這正是邪神厲勿邪耗了十年功力,灌注于江青體內的“離火玄冰真氣”。
  只因江青僅練到八成火候,故而他施出此功時,倘有面孔變色的徵候。
  但是,這舉世無匹的武林奇技,已足令瘤龍銀玉屏忍受不佳,不但他所發出的“十字鏢”立即好似滿空散碎的冰雹般,被這含蘊有無窮勁力的真氣震成粉碎,就是銀玉屏自己,也吃這勁力無匹的浩瀚潛力,震飛丈餘之外。
  瘤龍銀玉屏下愧為一代的高手,他雖然身形飛跌出去,都依舊心神不亂。
  只見他努力將禮內真氣下沉,雙臂疾張,人已似大鳥一般,飄然落地。
  然而,就在他身形始才站穩的剎那間,兩聲叱喝起處,一股勁風,在一支寒光閃閃的利劍之前當胸襲到。
  瘤龍銀玉屏驚魂未定,目光瞥處,不由怒喝一聲道:“兩個賤人,老夫看你倍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話中,他猛然長吸一口真氣,他那瘦削的身形,突然間暴漲了一倍有餘,煞時變得臃腫不堪。
  而且,瘤龍銀玉屏那身枯黃乾癟鷹的肌膚,也突然轉變成為粉紅之色。
  他獰笑一聲,苡掌幾乎閃電般抓出,一陣呼嘯如浪的無匹勁氣,立將襲來之掌力及那柄利劍,震得倒翻而回。
  這驟然攻到約兩人,正是雲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錢素,這時,她們只覺一股生平僅遇的無信勁力當頭壓到……:天星麻姑功力較高,人也機靈,她見狀不妙,大喝一聲,隨即拚死攔在雲山孤雁夏蕙身前。
  但是,就在錢素身形始起的剎那,這片如山崩海嘯神。澈l氣,已然呼嘯看湧到。
  兩聲尖叫隨起,錢素與夏蕙二人,登時被震飛兩丈之外。
  身材粗壯的祝頤,因負傷在身,起步較遲,故而未遭大難,饒是如此,他亦被那勁氣的餘力,掃跌倒於地上。
  這正是瘤龍銀玉屏在近二十年來苦練而成的“虎磷氣”,他自己都起名叫“十字宏功”。
  瘤龍不知費了多少心機,始在“點蒼山”一處人跡罕至約幽澗,捕獲一頭已經絕種的“虎鱗”(便是江青見他在石室之內,吸取精血的那只怪獸。),始才練至今日這般成就。
  這虎鱗氣威力之大,的是足且移山拔鼎,駭人聽聞。
  就當夏蕙等三人被震飛的剎那,江青已一眼瞥到。
  但是,他劫沒有實時反撲,僅只冷靜的凝親看瘤龍跟玉屏。
  銀玉屏一舉得手,將對方三人擊倒後,隨即疾速的回身戒備。
  但是,江青封並沒有如他想像中那麼瘋狂的撲到,瘤龍那以警惕的眼睛,與江青冷森而怨毒的目光相觸時,亦不由令這位早年縱橫一時的江湖怪傑悚然一震。
  因為,江青此時的目光,乃是他以前所從未見過的。
  這時,江青心中的痛楚,有若刀紋一般,他失神的望看躺在地下靜伏不動的三人,一種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悲憤與怨恨,在他心中宛如野火般蔓延開來,熊熊的燃燒看。
  瘤龍銀玉屏猶自處張聲勢,他故意嘿嘿一笑,雖然,他自己亦見得在對方那怨毒的目光下,這笑聲竟顯得有些顫抖。
  江青緩慢的一步步向瘤龍移近。
  瘤龍都身不由主的退了兩步,色厲內荏的吼道:“小輩,你道你那邊手東拼西湊的把式,便能唬住老夫麼?嘿嘿,若不知機退去,惹得老夫性起,也叫你與那同伴一樣……”
  江青面容鐵青,不發一言。
  忽而,就在瘤龍銀玉屏已準備傾力一拚的時候,江青都站住腳步。
  他冷冷的道:“銀玉屏,在下那三位同伴尚有救麼?”
  瘤龍知道面前這青年武功之咼,大出自己意料,若真個和他硬拚起來,自己只怕不是對手。
  他表面上雖然陰沉,骨子里都更是個最工心計,善打算盤的老姦且滑。
  他見江青如此一問,不由心頭微喜,又恢復了原先那平板、呆滯的表情,他冷削的一笑道:“這個麼?都要看老夫是否肯大發慈悲了……凡是遭到老夫十字宏功震傷之人,若非經老夫獨門解藥救治,便休想活命。”
  江青心頭掠過一絲希望,他毫不考慮的道:“那麼,便煩閣下將江某的三位同伴救治過來,江某與你今夜之爭,便可一筆勾消,老天說,憑閣下這功夫,恐怕尚非江某的敵手。”
  江青雖然聰慧無倫,江湖上的經驗到底不夠,他為了救治雲山孤雁夏蕙等三位,已在無形之中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由來。
  他這番話,不啻是說夏黨等三人,將是他目前無法推託的牽制。
  瘤龍銀玉屏已滑得出了油,江青如此一說,他如何會聽不出來。
  這時,他心中不由暗喜,忖道:“這小子到底還嫩的很呢—哼:看情形這三人定然與他有看極深的淵源,目前自己又打不過他,但如依言為他救治面前的三人,卻又難免顯得窩囊……,自己何妨用話套住他,不但可以將今夜之事,完全板回面皮,更可以藉此要脅他一番,收些意外之利……”
  瘤龍銀玉屏想到這裡,那頸上的拳大肉瘤,芭不自九的收縮了一下。
  他陰冷的一笑,面無表情的道:“閣下說得倒是十分輕鬆,可是,天底下封洝有如此便宜的事哩!”
  江青已經打好主意若瘤龍銀玉屏再度耍姦使刁,他就要以那傾絕天下的“天佛掌”
  法施行硬奪銀玉屏一言甫畢,他已向前行了兩步,口中說道:“是麼?在下都要試試,是否天下沒有這等輕易之事……”
  江青向前跨一步,瘤龍銀玉屏的面孔,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他心中極快的打了個轉,陰惻惻的道:“姓江的,你要老夫替你救洽那三位夥伴亦非難事,不過,都要依了老夫兩個條件才行。”
  江青勃然大怒,喝道:“銀玉屏,你傷了在下的朋友,在下不要你頂命,已是莫大的恩德了,你尚敢提什麼條件。”
  瘤龍銀玉屏面色一寒,冷然道:“假如閣下不願,亦否用勉強,只是,哼哼……你便相佰一定能勝得了老夫麼且,貴友三人,恐怕亦不能再挨多久了……”
  江甘急急向棋躺在地的二人一看,當他目光看到雲山孤雁夏黨那蜷伏的贏弱身驅鷹屬時,心頭便不由一陣狂跳。
  他一再思忖,十分勉強的道:“好,這次算你便宜,還不快將那些條件說出來!”
  瘤龍銀玉屏仍然面孔木訥,毫無表情,他平淡的道:“其一,老夫十字門中,迄今尚未看到理想傳人,依老夫之意,要那年青的姐兒拜在老夫門下,由老夫親授她亡些卓越武功;其二,閣下適纔所用的詭異掌法,倘請為老夫說一遍。”
  瘤龍銀玉屏躲在偏僻之地,苦練絕技,不近女色久矣,但他都是個道道地地十足不扣的淫蟲?
  當他第一眼看到雲山孤雁之時,便已生出非非之想了。
  銀玉屏白以為藝業不凡,對付眼前四人,定可手到拾來,那知事實轉變至此,實非他所預料得及。
  但是,他邽仍不死心,以替三人接傷要脅,想將夏黨收入門下,以遂其淫邪之念。
  同時他又對江青那一身深奧玄妙的武功亦感到異常震驚,他對白己的判斷尚不敢十分相倡故而,要江青將所施武功來源明告。
  瘤龍銀玉屏將這兩個條件始才提出,江青那俊逢的面孔上,已被憤怒滿得血紅。
  他強將滿使怒火按製住,鷹聲道:“銀玉屏,邊你身為江湖中成名前輩的身份,提出此等下流卑鄙的條件,難道便不怕道上朋友齒冷麼?”
  銀玉屏冷漠的說道:“老夫是姜太公釣魚,顯者上釣,哼,老夫不但願以秘藥為他們治傷,更好意收那姑娘為徒,這又有什麼不近人情之處麼?”
  江青這時已氣得混身微哦,瘤龍銀玉屏的居心何在,他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此刻,一輪朝陽,已如一個金芒萬丈的火球般,自地平面上緩緩升起,天空一片蘭藍之色,鳥語嘰喳,象徵看今天將是一個碃朗的天氣。
  但是,誰知在這變得的安謐與寧靜下,都又隱伏君一場稍觸即發的激鬥?
  這恬適的氣候,並未把江青心中的怒火沖淡,他目前最憂慮的,自然是那己經與他發生情愫的夏蕙的安危。
  瘤龍銀玉屏目光炯然,如利剪神,走在江青那英挺俊秀的面孔上,他打算在必要時用一種最適當的措施 戰或逃。
  空氣中,顯得十分沉悶與緊張……
  突然江青一個大一身,閃尾般扣向瘤龍投玉屏右手腕脈。
  他發難是如此迅快絕速,就在銀玉屏這才驚覺的剎那間,江青的手指已扣在他脈門之上。
  瘤龍心頭一且,右掌疾速上翻,反扣江青穴道,左當已迅疾無倫的連發六掌。
  江青一擊未中,大喝一聲,雙掌倏收,狀如老伯合什e猛翻而出。
  這正是他適纔擊敗龍虎追魂束九山的那招天佛掌法,“佛問迦羅”。
  他掌力甫出,一陣勁力無信的罡氣b宛似山崩海可般反卷而出,帶出一陣尖峭卷向瘤龍銀王屏。
  銀玉屏心顯狂跳,雙目怒睜如炬,他這時已完全相佰了眼前的對手,必是昔日一那 厲勿邪的傳人因為這深奧博大威猛無倫的掌法,普天之下,除了天佛掌之外,還會有什麼掌法比他更高呢,瘤龍面容驟變,他厲喝一聲,全身驟然暴漲,肌膚亦轉為粉紅之色。
  他此時提足了“虎鱗氣”,要以二十年來不斷的苦練,來抵敵這互古以來,E大深博的佛國秘技。
  掌風觸處,宛如天暩的巨雷,柔流洶湧迴轉,卷成一個個呼嘯的漩渦,聲勢驚人已極。
  在這懾人魂魄的氣氛中,只見瘤龍銀玉屏悶哼一聲,滿口鮮血的倒退而出,但是,他都強撐看挺立未倒。
  江青亦被那凌厲狠辣的“虎鱗氣”,震得踉蹌退出五步。
  瘤龍那對陰沉的眼睛,這時已變得黯然無光,他大聲的喘看氣,隨看喘息,又吐出一 的鮮血。
  顯然,這甘涼道上當年十字門的唯一傳人,武林中有數的怪傑,已是受傷不理。
  江青雖被震退b但在那天佛堂絕高威力的翼覆之下,卻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他緩緩踏前一步,沉聲說道:“銀玉屏,想必閣下已知曉適纔江某所便的掌法……
  只不知閣下是否尚有與趣再試一次?”
  瘤龍銀玉屏頹唐的後退一步,聲音沙啞的道:“江青,你不要得了便宜賈乖,老夫不吃這一套……哼:天佛掌法雖然舉世無匹,我跟玉屏卻也下長畏死之輩。”
  說看,他又連連狂吐出兩口鮮血,身廳亦緩緩地盤坐地下。
  他那末訥的面孔,這時竟顯得出奇的衰老與陰黯,全身亦在輕微的顫抖。
  江青知道銀玉屏是口硬心絀,他這時的情況,早已不能做任何反擊了。
  江青正默然注硯看瘤龍b一個念頭已若閃電投在他心頭升起。
  他大步行上,故意大聲笑道:“銀玉屏,你用不看打腫臉充胖子,老實說,你目前已在江某的天佛堂威力之下,身受重創,閣下是得五臟翻騰如絞?口幹舌燥之外,再加上全身經血阻滯?”
  瘤龍銀玉屏聽到這裡b不由暗地心驚。
  因為,江青所說的,果然正是他此刻所感到的現象,江青注覝看瘤龍銀玉屏表情的變化,道:“區區不妨再透一點口風,一時三刻之後,便會免得全身毫無砧力,肌痲痺,血液沃桔,非但閣下這身武功全然消失,而且,今後更會全身成殘,變為一個癱痺的廢人。”
  須知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假如廢去他一身所學,便其成為殘肢,都還不如乾脆一刀將他殺死來得容易因為,這種痛苦與文闖的生活,與他以前毫無拘束續心所欲的日子,相差得何能以道裡計?
  故而,一箇舊武之人,規其一身武功,簡直比命迸要來得直要。
  瘤龍銀玉屏逭時不由暗暗一哆嗦,隨看胸口一陣翻紋,又吐出了一口血塊。
  江青心中一動,緊接看道:“銀玉屏,其忘了你迸有多少事未辦?多少心顯未了?
  有無數的人會聽到你的惡訊而額手稱慶,狂歡高呼,今後,閣下非但不能象以前那樣海闊天空,隨心而欲,將有更多人會來至你約面前,辱罵你,欺凌你,他們會將唾沬吐在你的身上,會將泥土塞進你嘴襄;而你呢?都只能像白痴般坐看,一動不功的任他們羞辱,儘管你心中的憤怒已達極點,可是你除了翻白眼以外卻不能有絲毫反抗,因為你已經筋骨痲痺,全身癱……那種日子是多麼痛楚與寂真啊……”
  江青正說到這裡,瘤龍銀玉屏已嘶啞的吼叫起來,他這時髻發散亂,面容紐曲,形狀極為淒厲,他瘋狂的叫道:“姓江的……你要什麼,你有什麼條件,你儘管說田來,老夫完全答應,否則,你便乾脆一點,將老夫慈悲了吧……”
  江青心頭暗笑,面上封是一片凜然之色。
  其賞,憑瘤龍銀王屏的一身高絕武功,若江青不以邪神嘀傅的絕技與其拚鬥,恐怕也難操勝算。
  銀玉屏功力之深厚更在龍虎追魂束九川之上,他雖然在那招威力無匹的“佛間迦羅”
  之下受傷,亦便是內腑受宸,血氣翻湧而已。
  若是他能平心轉氣,養息半月便可全然痊癢如初。
  但是,“天佛掌”的威名如是之大,又在江青的言詞威暗之下,瘤龍銀玉屏已無形中產生了一種錯覺,他甚至已感到身體正在逐漸痲痺冷硬起來。
  這種心理作用,其效果委實是十分可觀的。
  一向陰沉奸詐的瘤龍銀玉屏,此時亦不由急得五內如焚,意亂神迷……
  這時,江青沉默一會,說道:“區區這天佛掌威力之大,想閣下必曾聞及,而且,亦非在下親自動手治療,無法復原……至於條件麼?說來亦十分簡單,只要閣下肯救治區區的三位摯友,在下便動手為閣下療傷。”
  瘤龍銀玉屏將滿口鋼牙咬得直響,他略一沉吟,始十分勉強的道:“也罷,算你刁狠,他們三人僅是在老夫的十字宏功之下,暫時閉氣昏死而已,並未受到什麼重傷,只要服下老夫的回神丹,便可及時甦醒。”
  江青心中暗喜,忖道:“這奸詐的瘤龍,若是知他傷勢並不似自己所說的那機嚴直不知,氣成什麼樣子呢?如此一來,不但逼他將解治之法講出,更免去一場無謂的爭鬥。”
  江青想到這裡,瘤龍銀玉屏已啞聲道:“江青,須知君子一言,快馬一投,你可不能說過不算……”
  江青頷首道:“這個毋庸閣下操心,在下尚不至於食言自肥!”
  銀玉屏狼狽一瞪雙目,摸出三枚約莫龍眼般大小的紅包藥九,拋到江青身前。
  江青接過後,急急掠至雲山孤雁夏黨等三人身側,他將夏黨翻轉過來。
  只見她秀目緊閉,面色慘白,呼吸一十分微弱。
  江青心頭一酸,連忙將夏黨為她服下一粒“回神丹”,又拿起另外兩顆給天星麻姑錢素及祝頤服下。
  江青緊張的凝視著三人的動靜,心頭忐忑不安的等候看……
  下一刻工夫,那身材粗實的祝姬首先呻吟出聲,睜開雙目。
  他因為身體強壯,適纔又未被銀玉屏掌風正面掃及,故而雖然昏倒t僅是原先已受創傷在身,加以流血過多,一時支持不住而已,是故服藥之後,醒得最快。
  這時,祝頤緩緩坐起,雲山孤雁夏蕙亦已嚶哼一聲,矯驅微動。
  江青大喜過望,身形微掠就將夏黨抱入懷中,急切的問道:“夏姑娘……你還覺得不適麼?”
  夏黨便在江青擾中,緩緩睜開那對水汪汪的大眼,雙眸始才映入江青那俊俏的面孔,她微微迷惑的道“江……江少俠,你沒有受到那銀玉屏的傷害吧?”
  江青心中一陣滿動,他想不到爐中玉人,竟然如此關麼自己的安危,他輕的道:
  “我很好,夏姑娘,只要你能平安,我便是受到傷害,也是值得的。”
  夏蕙這時才看清白己正躺在心上人堅實的懷中,她這還是首次與江青做如此的接觸。
  於是,她的面孔變得紅了,而且嫣紅了,而這又是多麼惹人憐愛!
  二人正沉醉在這甜蜜的氣氛中,一陣沙亞而含混的嗓音忽然驀起道:“啊……好狠毒的銀玉屏……姑奶奶險些被你斷送了……”
  江青猛然一回頭,已然看見天星麻姑錢素正艱辛的白地下爬起,雙手尚在揮拭看身上的泥土。
  她面孔猶在發青,都已口不饒人的大聲叫罵起來。
  錢素此刻仍然頭暈目眩,她回頭一看,與江青投來的目光接觸。
  自然,她亦已看見依偎在江青懷裡的雲山孤雁夏蕙。
  於是,鉉素笑了,心中都忖道:“主人的興致倒買不淺,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尚有心緒卿卿我我,……”
  想到這裡,錢素悚然轉過頭來,眼光掃處,封又便她微微一震。
  原來,適纔那不可一世的瘤龍銀玉屏,此刻正盤膝坐在地下,衣容不整,面前尚滴灑看淋漓未幹的血清。
  錢柔不用細想,已知瘤龍必芭在自己主人手下吃了大店,她滿意的一笑,同過頭來。
  忽的,瘤龍銀玉屏大聲叫道:“姓江的,“行路不忘指路人”閣下不過來覆行前言麼?”
  江背微微一笑,緩懂將三黨俚俚放下,天星麻姑都又接口道:“啑?老前玷,你如今已“陰溝裡翻了船”還大聲哎個什麼勁?”
  江青微微擺手,大步行至銀玉屏身前,他溫文的一笑道:“銀前輩,尊駕樅橫江湖戲十年,可聽過“兵不厭詐”這四個字麼?”
  疝龍銀玉屏翻眼一想,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江青背賞以手,笑道:“尊駕之傷並無大礙,只須覓地休養半月,即可痊癒如初。”
  銀玉屏突闖此言,不由又驚又喜,他一面暗佷江青戲弄自己,一面封又深為未受嚴重內傷而慶幸因而,一時竟愕然瞪看江青,說不出話來。
  江肯微微一笑,抱拳道:“尊駕推然未受大創,不過最好還是在半月之內莫動真力,否則便難預料……在下不願多結仇怨,就此告辭,今後出高水長,後會有期。”
  說看,他已回過身來,向正待開口的天星鷹姑一便眼色,四人相偕離去。
  背後,尚傳來瘤龍銀玉屏粗亞的嗓音道:“媽的,今天算是老夫八十歲老娘倒繃在孩兒手上了,咱們走看瞧……”

runonetime 2008-06-01 11:44 PM

第20章 白馬紅綾

  丹陽府。
  巨大的城牆聳立如山,厚厚的城門大開看,匆忙擁塞的人群,自城內擠出,又向城內擁進,顯得極為嘈雜與繁囂。
  雖然是在太平盛世,卻仍有八名盔甲鮮明,荷刀肩鎗的兵卒,雄赳赳的守衛在城門兩旁。
  這時,城外擁塞的官道上,揚起了一片塵土,四騎駿馬,在塵土中漸漸湧現。
  馬上騎士,卻是兩男兩女,俊醜迥異。
  不消說,這便是江青、夏惠、錢艘秒祝頤等四人了。
  他們在重創昔日甘涼道上一代煞星的瘤龍銀玉屏之後,經過連日來不斷的奔波,已在江青與“雙飛仙子”約會的前一天,到達這瀕臨丹陽湖的丹陽城。
  江青望看前面熙熙嚷嚷來往的人群,不由劍眉微皺,緩緩下馬,夏若等三人亦跟?
  翻身落地。
  江青回頭向三人道:“此地已接近“煙霞山莊”勢力範圍。尚請各位多加謹慎才好。”
  天星麻姑自來傲氣天生,目空一切,但她也深知這昔年縱橫武林的“雙飛”後人所居之地,極不好惹,是而,此刻亦然默默點頭,不則一聲。
  江青最擔心的,便是這位過份有看“男子氣概”的天星麻姑,他一見錢素竟如此聽話,不由輕籲了一口氣,將心中的一塊大石放下。
  四人低聲談笑,一路行來若無其事的進入丹陽城內。
  只見此城寬幅極大,街道如蛛網般往來交織,房舍宏偉,櫛比而建,行人往來,擦肩摩踵,顯得好不熱鬧。
  這時江青與夏蕙等人,尋到一家門面堂皇的客棧住了。
  此刻正當午時,各人用過午餐後,天星麻姑便要到外面去遊逛一番。
  江青略一沉吟,說道:“錢姑娘,此處距離丹陽湖不過數十裡之遙,煙霞山莊在此地,必然擁有極為雄厚的潛勢力,在下為明日之約,尚得好好休憩一番,以便養足精神。
  因而,只有請姑娘獨自去了,不過,尚請千萬小心行藏,莫出亂子才好。”
  祝頤在旁插口道:“江兄,兄弟也自悶得發慌,便由兄弟陪同錢姑娘出外一遊如何?”
  江青一想也好,有了祝兄在旁,對錢素也可多一份約束,他當即頷首示可。
  天星麻姑向正與江青並肩而立的夏蕙一眨眼睛,然後笑嘻嘻的與視頤二人離去。
  江青回眸一瞥夏蕙,笑道:“這位批漏精一去,我真是不大放心……”
  夏芯溫柔的答道:“讓她出去透透風也好,江少俠,你可願意伴我到後圉去散步麼?”
  江青聞言一笑道。
  “寵幸之至!”
  說罷,二人並肩向這客棧的後園行去。
  這座客棧十分遼闊,雅緻曲折,深邃無比,二人邊行邊談,不久,就行至一處月洞門之前。
  這月洞門之外,卻建有一間十分講究的馬廄,馬廄內正有一名小 ,在細心的洗刷看數匹蹬鞍華貴,十分雄健的駿馬。
  江青無意間向內一望,卻不由雙目驟亮。因為,他這時發現馬廄之內,有若兩匹毛色雪白,腰細赤睛的龍種異馬。
  江青昔日在怒江派時,便對馬匹有看很深的認識,他驟見這兩匹白馬的形狀,已知是一種極為罕見大漠龍種。
  夏惠尚沒有察覺江青驚異的表情,她輕依?心上人的肩頭,銀鈴般笑道:“江少俠,這座馬廄建築得如此精緻,想必是專為一些王孫巨賈的名駒所準備……”
  她說完話後,卻並沒有得到江青的回答,於是,夏蕙驚異的抬頭一望江青,說道:
  “江少俠,你在看什麼?”
  江青感嘆一聲拄,指?馬廄道:“夏姑娘,你可曾發現這廄內的兩匹龍駒?這是我有生以來,所見到最名貴珍罕的異馬!”
  夏惠沿?江青的手指望去,亦不由驚呼道:“啊!這兩匹馬多雄駿,多美……要是……”
  她這裡忽然止口不言,如玉似的面頰,卻泛起兩朵桃花。
  江青一笑道:“要是你我各有一騎,今後鞭絲騎影,遨遊山水、林泉之間,笑指煙雲,這該是多麼愜意的神仙生活……”
  雲山孤雁粉面更紅,羞澀的道:“江……我不來了,想不到你平日這麼純厚,卻也生了一張碎嘴……”
  江青笑道:“夏姑娘,這全是你給我的靈感與勇氣啊!”
  夏蕙聞言之下,心中甜蜜無比,她知道自己得到伊人之愛,已成定局了,這是她希望了多少日子的事啊。
  她回眸嫣然一笑,輕悄得有如遊絲般說道:“青……你允許我這麼稱呼你麼?”
  江青深摯的注視看夏蕙,宛如火般灼熱的目光,彷彿要將她內心看透一般。
  終於,江青微微點頭,深沉的道:“蕙……我願意,衷心的願意……”
  他已將早先在心理上所受到的創傷,埋進心扉的深處,他不願再使這種思想,在夏蕙身上萌芽。
  當然,我們都知道,江青只是將這些創痛隱藏起來,而並非遺忘,至少,在目前是如此,因為這些創傷,在他來說,是多麼的深刻與沉痛啊……
  二人在甜蜜而寧靜的氣氛中,享受看這片刻的溫馨。
  而有時,只要兩心相許,雖僅有這片刻的溫馨,卻也可以領悟得大多大多了……
  江青輕攬看夏蕙的肩頭,緩緩行向那馬廄之前。
  二人注視看這兩匹雄駿的異種龍馬,俱未出聲蛙。
  江青目光一,卻已自夏蕙那明媚嬌豔的面龐上,察覺到她對這兩匹寶駒所流露出的深愛和喜悅。
  江青試探的向馬廄中一望,心中已升起一個念頭,他忽然向馬廄中的小 開口道:
  “餵!伙計,你可知道靠牆的那兩匹坐騎,主人是誰麼?”
  這十六、十歲的小 ,一見有人向他招呼,不由笑嘻嘻的上前道:“這位相公可是問這兩乘寶馬的主兒麼?”
  江青頷首笑道:“不錯,這兩匹龍駒端的矯健不凡,我想買它下來……”
  江青此言一出,夏蕙已驚喜的呼道:
  “青哥,你……你真想買它?我適纔不過說看玩的……這兩匹龍駒如此珍貴,便是它的主人肯賣,亦定是價值不菲……”
  江青愛憐的緊了緊摟在夏惠後頭的手臂,笑道:“假如它的主人肯於割愛,不論他要多少代價,我都盡力付出,莫忘了,我這次出來,我父足足給了我半生食用不盡的財寶……而且又是為了你……”
  夏惠感激的緊握?江青那闊大的手掌,默默無言。
  江青轉過去,向那小 道:“伙計,這兩乘龍駒的主人,不知是那一位?”
  那年輕的小 呲牙一笑,手撫下頷道:“啊!它的主人可不是普通人物哩……是一位相公與一位姑娘,他們二人好象是夫婦,就……就像公子與這位姑娘一樣親親熱熱的……”
  夏惠聞言之下,不由面孔一熱,羞怯的低下頭去。
  江背微微的揮手道:“好了!好了!只不知目下這二位身在何處?”
  小 道:“適纔那位俊俏的相公尚來吩咐,要小的將他這兩匹坐騎細心刷洗乾淨,小的看見他又與那位姑娘相偕行入後園去了。”
  這時,雲山孤雁夏惠已經飄得彷若花叢中的一只粉蝶般,蹦跳看進入馬廄之內,不嫌污穢的用手撫摸?那兩匹異種龍駒。
  那兩龍駒亦十分溫馴,伸出頸項,在夏惠身上不停擦摩。
  江青望?自己心悅之人,所流露出的那種愛不忍釋之狀,不由更下定決心,要將這兩匹龍駒買下。
  他清一清喉嚨,向那小 沉聲道:“伙計,在下想與這兩匹龍駒的主人一談,倘煩代去傳報。”
  小 雙眼瞪得老大,他驚愕的道:“這位相公,尊駕莫非真想買下這兩匹寶馬?”
  江青微微頷首;小 又道:“尚請相公莫怪小的多嘴……據小的看來,那位相公與那位姑娘,彷彿亦對這兩匹坐騎深為喜愛,只怕這筆交易無法成功……:……”
  江青微微一哂,正待開口稅話,背後卻忽然會起一個冷峻嚴厲的聲音道“伙計,是誰允許那位姑娘進入馬廨,冒瀆本公子的坐騎?”
  這語聲來得如此突兀與冷厲,不由使那年輕的小 混身一哆嗦。
  他頓時面青唇白,口齒不清的吶吶說道:“啊……,啊……小的沒有見到相公駕臨……”
  江背自這冷峻的聲音始才傳入耳內,已不自覺的升起一股極端的反感,他頭也不回,依舊凝視看前面。
  這時,那嚴厲的語聲又道:“你不要閒扯,適纔少爺問你的話,尚未得到回答。”
  那小 全身輕顫,抖索看說道:“這……這位相公……這是那幕姑娘自己入內的……
  小的怎敢如此斗膽……”
  此際,雲山孤雁已聽到外面的對話之聲,她自馬廄內愕然出來,與江青目光一瞥,正待開口。
  但,她的嘴唇卻在目光望向江青背後的剎那間,忽然像凝結住了一般張開不動。
  江青正感不解,背後卻又響起那冷峻的聲蛙音,但這一次,那聲音在冷峻中,顯然尚含有輕蔑的意味在內,只聽那聲音道:“嘿嘿!本公子當是那一個有此豪膽,竟敢接近本公子龍駒,任意撫弄,原來卻是天緣洞的夏姑娘。”
  雲山孤雁嘴唇嗡動,面色剎時青白,吶吶不能出言,那聲音又響起道:“夏姑娘,聞說你受不住田淨那老兒的溫存,獨自逃離天緣洞……哼!這倒不錯,天緣洞那些秘法絕活正可在江湖中施展一番,只不知又有那些不睜眼的傻小子要倒霉了……”
  雲山孤雁夏蕙驀然混身急顫,雙睛蘊淚,她激動的叫道:“司徒宮,你……你不要如此凌辱姑娘!”
  江青一聽“司徒宮”三字,心頭不由鬥然一震,立時緩緩回過身來。
  只見一個身長玉立,?寶藍文士衫的俊俏青年,正傲然立在一株巨柏之下,面容冷漠的注視看這邊。
  在這晚秋的季節,這青年的手中,尚握看一把象牙骨的描金扇子。
  江青身形迴轉,目光與那藍衫青年的眼神相觸……
  那藍衫青年亦好似料不到背對看他的這人,竟是如此俊俏的一個後生,他面容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
  二人目光相觸,冷冷的互注了片刻,那藍衫青年卻自鼻孔內冷冷的哼了一聲,不屑的轉移目光。
  一股憤怒的火焰,突然在江青胸中燃燒,他彷彿又遭到三年以前,當他容貌尚未恢復時,所時常迫受到的侮辱。
  這股侮辱在他來說,是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刻骨難忘。
  但是,一種積年累月所保持的容忍習慣,又使他張自將這股怒氣按下。
  雲山孤雁夏蕙,望看江青那抽搐又復平靜的面孔,不由心中難過已極。
  她知道心上人所受的輕蔑,完全是因為自己與他相處在一起的緣故。
  江青目光緩緩移動,注視在夏蕙的面龐上。
  夏蕙看得出,他那清澈眼神中,包含看許多疑問與迷惑。
  那藍衫青年背負雙手,一搖三擺的踱了兩步,嘴角隱含冷笑,彷若旁邊沒有江青與夏蕙二人似的,正眼也不向二人瞧一下。
  雲山孤雁怯生生的自馬廄行出,靠近江青身旁,她低聲道:“青哥……咱們……咱們進去吧……”
  江青仰首向天,長吸了一口氣,使心中的怒火微微平息,他一言不發,輕攬?夏蕙肩頭,便待向內行去。
  這時,那藍衫青年又冷哼了一聲,卑夷地道:“夏蕙,本公子最後忠告你,今日若不是看在田淨那老兒平時卑顏承色的份上,目下你這冒瀆的行為,本公子便饒你不得……
  哼!天緣洞出來的,都是蛇鼠一類,淫賤無行。”
  雲山孤雁夏蕙好似對那藍衫青年甚是顧忌,她面孔忽青忽白,玉齒緊咬下唇,身軀卻不停的簌簌顫抖?。
  她聽到那藍衫青年這超乎尋常的侮辱後,仍然強忍住雙眸中盈盈欲滴的淚水,拉看江青向月洞門內行去。
  江青這時驟然停步,他向夏蕙憐愛的一笑,緩緩轉過身來大步向那藍衫青年行去。
  夏蕙惶恐的一拉江青手臂,驚惶的道:“青哥……咱們不要理他,這人便是那白馬冰心司徒宮!”
  江青強顏一笑,沒有回答,卻依然大步行至那藍衫青年的面前。
  這英挺不凡的青年,果然便是崑崙派的後起之秀,始才崛起江湖不及三年,便已聲擊威赫赫的白馬冰心司徒宮!
  江青這時行至他面前不及五尺之處站住口目光卻似寒冰般死死地凝注在司徒宮的面孔之上。
  司徒官絲毫不懼,也照樣冷然的瞪視看江青,冷然說道:“不錯:這樣才有點大丈夫的氣慨,做人家的護花使者,要是像始才那麼窩囊,是不行的!”
  江青面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的忍耐已達到了最高峰,彷若昔年在怒江派時所遭受的侮辱與今日的怒氣,溶匯暴發,像山洪般在他胸中洶湧澎湃。
  他生冷得宛如一尊石塑之像,好似整個的神經系統已完全麻木了。
  這沉靜得常看絲絲淒厲意味的景象,不由使站在旁的雲山孤雁夏蕙驚惶得幾乎昏倒。
  因為,這月來的相處,她從來沒有看過心上人如此沉默與憤怒的表情。
  江青這時面容冷寒,恍若秋霜,忽然,他開口了,一字一頓的說道:“司徒宮,今天江某非要折去你一條手臂教訓你一頓不可,記?,我叫江青,日後也好尋我復仇。”
  白馬冰心司徒宮狂笑一聲,傲態凌人的道:“江湖走卒,無名鼠輩,公子我倒要看看,是誰折去誰的手臂!”
  江青暴叱一聲,起手便是“天佛掌”法中的開山式……“佛光初現”。
  陣陣威猛無濤,恍若天崩地裂般的無形勁力,已在江青那奇詭探奧的掌勢中,如天羅撤網般襲向白馬冰心司徒宮。
  司徒宮但覺敵人舉手之間,不但招式詭異絕倫,威勢更是深宏得懾人心魄。
  一股驚駭之念,立時如閃電般在心頭掠過。
  他憤叱一聲,身形猝然半旋,隨?旋身之勢,雙掌已交互劈出。
  狂風湧處,轟然巨響,白馬冰心司徒宮驟覺心頭一震,掌骨疼痛欲裂,不由自主的蹌踉退出三步之外這尚是他下山行道三年以來,首次失手,而一股從來也沒有的恐懼,更像是條毒蛇般,在咬嚼看他的心扉。
  司徒宮現在才知道,眼前這純厚樸實的青年,並不似他想低中那般平凡與孱弱,相反的,他正是個強者,是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但是,他現在才領悟已經遲了,他已用他的傲慢與自大,激怒了江青久已埋藏心中的憤怒,而這憤怒,更像山洪爆發一般,滔滔然一發便不可收拾。
  江青隨看一招“佛光初現”,跟看又大喝一聲,雙掌十指平伸,劃出條條晶瑩白光,好似十柄有形利劍,帶看無可比擬的尖勁風聲,刺向白馬冰心司徒宮,這正是“天佛掌”
  法的第二招……“金頂佛燈”。
  十股凌厲的勁風撕裂空氣,發出刺耳已極的“嘶嘶”破空之聲,瞬息間,已然到了自正滿面通紅的司徒宮身前。“他心驚膽戰之下,狂呼一聲,掌勢宛似天外飛鴻,閃電般幌推而出。白馬冰心所擅的崑崙絕技:“輪迴掌”,威勢亦極是驚人,他此刻拚力展出,其懾人程度,自是無可諱言。
  江青使出“金頂佛燈”一招後,緊跟看第三招“佛間迦羅”已似萬山互列,排山倒海般倒卷而至。
  白馬冰心司徒宮雖然藝業非凡,為崑崙派後一代俊傑,但他仍因功力未逮登峰造極之境,而未能將崑崙派的不傳絕技:“輪迴掌”發揮至最高妙用。
  但聞一聲極為痛苦的悶哼之聲傳來,司徒宮那削瘦的身軀已被傾絕天下的天佛掌法,震飛至尋丈之外。
  就在雲山孤雁夏蕙驚愕的大聲呼喊看江青名字的時候,江青已形若瘋虎般躍身隨上,右掌閃電似的劈下,白馬冰心司徒宮身形尚未落實,左臂肩骨已被江青一掌震碎。
  白馬冰心司徒宮身形看地,一陣抽搐,已自寂然不動,滿嘴的鮮血正自嘴角緩緩溢出。
  江青雙目血紅,嘴唇緊閉,那鐵青的面孔上,此刻卻刊出一條條怨毒的線條。
  他自離開自雲嶺陰陽崖以來,與人過招,從未一上手,便施展冠絕天下的天佛掌法。
  但是,白馬冰心對他的侮辱與諷刺,已勾起他那昔日悠遠的仇怨與創痛,而最使他不能忍耐的,卻是司徒宮對雲山孤雁那輕蔑及卑夷的態度。
  誰又能眼睜睜的看看別人對自己心愛的人肆意凌辱而無動於衷呢?除非你是個超人,否則,你便是個白痴……
  雲山孤雁驚惶的奔至江青面前,撲倒在他懷中,抽噎道:“青哥……你為了我而結下司徒宮這強大仇敵,是不值得的……我配不上你……誰叫我的出身是這麼低賤啊!”
  江青緊接看夏蕙,嘴角抿成一條優美的弧線,他一句話也不說。
  這時,他又能說什麼呢?
  忽然,就在江青跟看夏蕙轉身的時候,眼角紅彤一閃,一股凌厲無比的勁風,猝然已襲至他背後的七大要穴。
  來人身手之高,的是令人驚駭。
  江肓暴叱一聲,身形彷若有彈性般,猝然躍起三丈之高。
  雲山孤雁夏蕙亦被他連帶抱起,夏蕙驚魂未定,自江青肩頭望去,不由大聲驚呼道:
  “啊!金髮紅稜!”

runonetime 2008-06-01 11:45 PM

第21章 干戈玉帛

  江青聽到雲山孤雁夏蕙的驚呼之聲,身形在空中做了一個美妙的盤旋,緩緩地飄然落地。
  他急忙抬頭望去,頓覺眼前一亮,只見一位嬌美豔麗的女郎,正面如寒霜般怒視?
  自己,手中握?一條長約兩丈的鮮紅綾帶。
  這女郎雖在盛怒之下,卻依舊掩不住那迷人的姿色,令人看來,她這含怒之態,更有君一股說不出的嬌憨神惜。
  她頭髮上束?一方與衣衫同樣的淺黃色絲巾,那絲巾掩蓋得如此嚴密,以致令人絲毫看不到她那一頭出名的美麗金髮。
  江青緩緩將懷中的夏蕙放下,凜然凝注在那黃衣少女的面孔上。
  這時,夏蕙驚恐的靠近江青,低聲道:“青哥,她便是那司徒宮的妻子……金髮紅綾趙瑩。”
  江肓雙眸微轉,沒有說話。
  然而金髮紅綾在驟然出手一擊之後,卻沒有再度撲上。
  她目光緩緩的自江青臉上移開,掃過夏蕙,然後注定在橫臥地上的司徒宮身上。
  江青可以深切的體會出,金髮紅綾此際眼神中所含蘊的悲痛與怨恚。
  她那兩條細長均勻的手臂,軟弱的垂下,艱辛的向司徒宮面前移去。
  雖然金髮紅綾在盡力的忍耐?,但是,江青卻可自她那一對明媚的雙瞳中,看到其中隱隱滾動的淚光。
  這無言的沉痛,較之有聲擊的號啕,更要來得悽愴與深刻。
  金髮紅綾緩緩來至司徒宮身旁,嬴弱無力的俯身蹲下,如珍珠似的晶瑩淚珠,點點滴滴地落在白馬冰心司徒宮的身上。
  江青仍百默默無言,但是,他卻可以感覺出,夏蕙抓在他手臂膀的纖手,正在輕微的顫抖?。
  江青心中想道:“蕙妹為什麼對這白馬紅綾如此畏懼呢?而且,對司徒宮的侮辱,又是那樣的逆來順受。”
  他正在迷惑的思忖看,哀痛逾桓的金髮紅綾已悄然站起。
  她那秀麗的眉目中,凝聚若一股肅煞之氣,她注視?江青,冷削的說道:“司徒宮可是被你打傷的?”。
  江青一聽,金髮紅綾說話的語氣竟如此削厲,不由劍眉一軒,傲然頷首。
  金髮紅綾淒戚的一笑,又道:“很好,我們自下山以來,倘沒有這樣栽過,我可以告訴你,不論天涯海角,無論任何人為你護翼,我們都會再尋到你的……”
  江青聞言之下,怒火倏熾,他正待反唇相譏,夏蕙這時怯生生的道:“趙姑娘……
  聽我解釋,這實在不是江少俠的過失……”
  金髮紅綾那帶看煞氣的目光,緊盯在夏蕙臉上,逐漸的,那凌歷的眼神,已緩緩地轉為柔和,她傷感的道:“姑娘可是雲山孤雁夏蕙?”
  夏蕙惶恐的點頭,說道:“難得趙姑娘還記得賤名……”
  金髮紅綾尚末再度開口,江青卻狂笑一聲道:“白馬紅綾是什麼東西?蕙妹妹被他們記住,並不見得就是件光彩之事。”
  金髮紅綾聞言之下,面色倏變,慘白之中,帶有一股鐵青。
  夏蕙急急摟住江青肩頭,哀求的說道:“青哥,請莫誤會我太軟弱……為了我,實在不值得樹下逼麼多強敵……”
  江青豁然笑道:“蕙,你放心,為了你,我不惜與任何侮辱你的人一拼生死!”
  金髮紅綾趙瑩面孔微微抽搐?,混身輕顫,她氣惱得語不成聲的道:“你……你狂徒……姑娘現在便教訓你!”
  江青將夏蕙攬至身後,大步踏前,極為生硬的道:“江某也讓你們這些自以為不可一世,沽名釣譽之輩,知道江湖之大,倘有些眼睛雪亮之人。”
  金髮紅綾粉面扭曲,她歷聲道:“你這句語是什麼意思?”
  江青一陣狂笑,洪聲道:“趙瑩,稍停背看你那半死不活的丈夫回去後,你可告訴他,就說是我江青說的,你們這些自以為堂堂正正的名門大派,其實,多數是些畏強凌弱,喪心病狂的鼠域之輩,市井中的一個販夫走卒,有時也會更比你們懂得江湖上仁義之道。”
  金髮紅綾再也忍受不住江青這奮激的諷刺,她怒叱一聲,手中三丈紅綾,立時挽起六道赤虹,若旋風般卷向江青而至。
  江青大笑一聲,身形倏轉,勁力排回中,已將長離絕學……“七旋斬”施出。
  但見掌山腿影,矗立如岳,絕招倏出,恍似綿綿波濤,無盡無絕的連連向金髮紅綾湧到。
  金髮紅綾趙瑩的武功,較之白馬冰心司徒宮,原來便略遜半籌,他們夫妻連心,趙瑩知道,憑她夫君的一身卓絕武功,尚且在對方手中落敗受傷,則自己動手,只不過是徒取其辱而已,這就是她適纔在一擊之後,便不再出手的原因。
  但是,武林中講究的便是一個“名”字,她在遭受江青如此諷斥之下,已不容她再顯及其它了,而且,為了今後“白馬紅綾”在江湖中的名望,及崑崙派素來桓赫的聲威,她也只有拼死一鬥了。
  這時,江青盡情的發揮看七旋斬中,妙絕人寰的絕學,以無比的威力,若狂夙暴雨般,同金髮紅綾趙瑩施以最凌厲的攻擊。
  金髮紅綾雖有兵器在手,但是,卻顯然仍不是江青之敵。
  她雖然傾力將自己名震一時的“彩虹帶”法精華之學展出,攻守之間,依舊捉襟見肘,左右支絀。
  江青冷靜的將七旋斬法的妙用盡速的發揮出,他此刻所施出的漫天掌影,好似一道道嚴密無隙的排山巨浪,將金髮紅綾完全罩於其中。
  遠遠看來,只見一片連綿翻汞的掌山中,有看一條彷若彩虹般幌閃的帶影。
  但是,這條帶影卻好似一倏被困在樊籠中的巨螃,左衝右突,不得而出……
  驀然,江青那豪邁的笑聲又起,隨?這狂放的笑聲,場內人影倏然分開。
  在陽光的照耀下,金髮紅綾那一頭如波浪的金髮,正散映這燦然的光彩。
  趙瑩任那金艾色的秀髮披散君,卻癡迷的呆立不功,面孔上透站出一股深沉的悲憤與怨恨。
  江青正卓立於她身前七尺之處,手中赫然握君趙箋適纔用以束髮的那方黃色絲巾。
  他這時傲然的一笑,揚手將那方黃色絲巾擲落于趙瑩身前。
  江青毫不埋會趙瑩那羞、怒、悲、慚交匯的表倩,他不屑的說道:“崑崙派的俊彥,自己認為名門正派的白馬紅綾,卻也不過如此……在下若取了你們的性命,無疑將沾染在卜的雙手,現在,你們可夾看尾巴滾回去,哭訴你們的師友,便說我……江青,給二位的狂傲,回敬了一些小小的禮物……哈哈……”
  江青狂笑看,不理正躺在地下的白馬冰心司徒宮,也不理會滿面淚痕,氣苦欲絕的金髮紅綾趙瑩,輕攬看雲山孤雁夏蕙的肩頭,大步往月洞門內行去。
  江青自幼便有一種厭世的心理,這也難怪他實在受了太多的苦難與折磨。
  尤其是他這些刻骨難忘的往事,早已養成他一種狂傲不拘的性格,更且又在那神歷勿邪漫長的三年熏陶之下,這微奇特的性格,已更形滋長。
  但是,他的本性卻是善艮與純厚,只有在他驟然忍受不住太多凌辱的時侯,這股奮激的狂濤才會突然湧發,而且,也往往一發便不可收拾。
  這時,他已略微平掙下來,他聽?自己與夏蕙的腳步聲,輕悄的踏在長廊的紅磚地上,微微西沉的夕陽,將二人的身彤,長長的映在粉牆上。
  江青悄然轉頭,發現夏蕙正在怯生生的瞧這他,江青一笑道:“蕙,你別擔懮,無論什麼事,我都會為你盡力的。”
  夏蕙微微搖頭,輕聲道:“青哥,你別如此說,我和你……等於是一個人……”
  江青滿足的笑了,忽而他問道:“蕙,你好似不願我和那白馬紅綾發生衝突似的,僅會他們如此侮辱我們,蕙……你可有什麼隱痛落在他們手中麼?”
  雲山孤雁夏蕙慌忙搖頭,她微微沉思了一刻,始緩緩的道:“青哥,我現在便將其中的一切情形告訴你……”
  江青本能的左右一望,說道:“蕙,你是否有許多難言之隱?”
  夏蕙又搖搖頭,說道:“沒有……青,我在你面前,沒有任何隱瞞……我早說過,我出身自天緣洞,而天緣洞在武林之中,又走出了名的邪行荒淫之地,自恩師仙逝後,我因不知內情,便貿然投身在天緣洞內。”
  江青頷首說道:“這些事你已經告訴過我了……”
  夏蕙又暗暗一嘆,說道:“有一次,我與天緣洞主田淨,到川境南指山去辨一件事,在一個武林人物家中,便遇上了今日的白馬紅綾。田淨封二人甚是畏懼,見面之下,不待二人說話,已卑顏奴色,承奉有加的上前招呼二人……但是,他們二人卻似極看不起田淨,一付冷冰冰的模樣,田淨卻忝不知恥的一再對二人吹捧……自那次以後,白馬紅綾也認識了我……但是,那白馬冰心司徒宮卻因為我是天緣洞之人,而連帶的將我視為同流合污之輩……江青鋼牙一咬,怒道:“悔不將這小子的另一條手臂也給折斷!”
  夏蕙溫柔的靠近江青,續道:“但是,那金髮紅綾趙瑩,卻待我很好,並末鄙視於我……”
  江青微瞥一眼,沒有說話、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已可以多少看到一點微疚之色。
  夏蕙又道:“此二人武功極高,師門靠山又硬,因而適纔我雖然被那司徒宮侮辱,但是,我卻不願青哥去招惹他們……”
  江青哼了一聲,沉聲道:“蕙,若是我學他那樣子去諷刺金髮紅綾,那司徒宮他會忍耐得住麼?”
  夏蕙微微愕然,隨即默默無語。
  但是,她卻自江青的這句話中,體會出很多真摯的情感。
  江青又道:“蕙,雖然這二人的靠山極硬,哼!你也該知道我江青亦不見得會畏懼他們!”
  夏蕙回眸一笑道:“青哥,你別生氣……我只不願意你樹下太多的強敵,而且,崑崙門下都是出了名的難纏……”
  江青劍眉微微,低聲哺道:“這樣也好,看看到底是崑崙派厲害,還是邪神的後人難惹……”
  夏蕙心中一驚,她知道江青的性格極為強傲,在闖落江湖以來所結的仇敵,遠比所交的朋友為多,這對將來的前途來說,總是件莫大的障礙“夏蕙正待娓婉的勸解江青几句,只見長廊盡頭人影一閃,天星麻姑那尖亮的嗓音自遠遠傳來道:“公子!公於!你沒有事麼?”
  江青抬頭望去,錢艘秒祝頤二人,急虎虎的向這邊掠來。
  錢素一抹額際汗水,如連珠砲般說道:“小婢適纔與祝相公回店,便見店中之人正在交頭接耳,議論不休,小婢急急探詢之下,才知道後園之內,有兩對男女正在拼鬥……
  聽說,還打死了一個英俊的公子呢!”
  江青搖頭道:“胡說,只有在下與白馬紅稜交過手,而且,也沒有殺死人。僅將那白馬冰心司徒宮擊傷一臂而已!”
  江青一言甫出,錢艘秒祝頤二人俱皆大吃一驚,錢素怪叫道:“啊!這名震一時的白馬紅綾也栽在公子手中了:呵哈!公子真是了不起的英雄。”
  江青微微一笑,遂將經過情形簡略說出。
  這時,一直沉默不言的祝頤,忽然開口道:“江兄與那白馬紅綾交手之事,店家已經知曉,只是,他們也知道這種江湖仇殺之凶險,故而沒有人敢來干預,不過,為了避免官家來此招致麻煩,依兄弟愚見,吾等還是易地為良!”
  江青略一沉吟,當即同意。
  於是,四人匆匆收拾行裝,結清店帳,同丹陽城外趕去……
  這時,已是申牌時分,秋陽懶洋洋地斜掛在天際,顯得有氣無力……
  天星麻姑坐在馬上,同江青咧嘴一笑道:“公子,聽說那白馬紅綾武功厲害得緊,小婢一直便想找他們比試一下,料不到卻讓公子佔了先籌……”
  江青微微一笑,目光隨意流覽田野的景色,沒有答話。
  天星麻姑仰首想了一陣,又道:“公子,依你看來,小婢的武功,比那白馬紅綾二人如何?”
  江青心中一哂,忖道:“這天星麻姑生性十分好強,若以她的武功而言,較之白馬摃技任何一人皆差上一截,但是,自己卻不能太明顯的說出,以免她心中不快……”
  想?,江青十分含蓄的道:“錢姑娘藝業不凡,若再加磨練,將來成就,必在那白馬紅綾之上……”
  天星麻姑一眨眼睛,笑道:“多謝公子,為小婢保留顏面……”
  說畢,四人俱皆莞爾。
  江青這時正待回頭向夏蕙說話,前程塵煙起處,兩乘鐵騎,宛如狂風驟雨般馳到。
  江青等四人連忙將坐騎驅至路邊,那兩乘鐵琦,立時滾刺剌的疾馳而過。
  天星麻姑微拂發擦灰塵,輕罵了一聲:“冒失鬼!”
  那知那兩乘鐵騎這時卻驟然停住,馬上之人亦皆轉身回頭,同江青四人凝望。
  江青詫異的舉目瞧去,待他看清那兩名騎士的面孔之後,不由得暗中一震。
  這時,天星麻姑在旁邊嘀咕道:“這兩個老小子真是邪門,向我們直勾勾的看個什麼勁?”
  錢素正在埋怨,那兩乘鐵騎又向四人這邊奔回。
  江青這時,急急向三人道:“三位注意,來人乃是滇黔一帶有名怪傑,大旋風白孤!”
  大旋風白孤五字,甫始出自江青之口,雲山孤雁夏蕙等人,也不由暗中一驚。
  因為大旋風白孤在滇黔一帶的威名之盛,可謂無出其右,為人亦介於正邪之間。
  各人正微感緊張的瞧若來騎,江青已隻手抱拳,高聲道:“白老前輩,三年末睹前輩風采,未知近來可好?”
  這時兩騎之中,那領先的一騎,已在江青等四人面前尋丈之處停下。
  馬上之人,果然正是那瘦小精癟,雙目神光十足的大旋風白孤。
  他身後的同伴,卻是位身形胖大,紅光滿面的禿頂老者。
  這時大旋風白孤面上,正流露出一股十分奇特的神色,似驚異,又似贊嘆,雙目毫不移功的凝注在江青臉上。
  江青心中毫不畏懼,但是,他卻不願使白孤對自己再有誤會。
  因此,他和聲一笑道:“白前輩,想尊駕尚未遺忘那陰陽崖底之事,令拜弟餘開明,實是被……”
  他正說到這裡,大旋風卻哈哈大笑道:“老夫便道定是你這後生,戰兄卻說不似……”
  白孤忽然說出這麼一句無頭無尾的話,不由令江青等四人怔愕不已。
  白孤亦瞧見四人面上那茫然的表情,他又大聲笑道:“娃娃,你可真了不起,三年前老夫在陰陽崖絕壑,幾乎錯怪於你,這些事情咱們待會兒再談……”
  白孤說到這裡,面容一凜,奇道:“老夫適纔見到你的背影輪廓是如此熟悉,便猜想你定然是三年之前,在陰陽崖底那個面容醜陋的青年後生,及至與你正面相對,卻又以為老眼昏花,認錯了人……呵呵,若不是你先行出聲招呼,老夫還不敢搭腔哩……閣下那時可是戴了人皮面具?”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微微舒了口氣,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他暗笑自己緊張過度,連自己的面容與往日大不相同的事也忘了,但是,大旋風白孤目光之銳利,亦確實足夠駭人聽聞的了。
  這時,他微微一笑道:“晚輩那時並未戴上人皮面具,那次事件之後乃是遭到一場”
  輪迴神火”的炙烤,才變還如今面目L江青此言一出,白孤不由驚訝不已,他嗟嘆了一陣,暗計上天造物之奇玄幻奧。
  此刻,大旋風白孤又洪聲蛙道:“好小子,三年前你那身把式尚未窺堂奧,三年後的今天,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龍虎追魂束九山及瘤龍銀玉屏都栽在你手裡……”
  江青正待謙虛兩句,那胖大紅面的戰性老者,這時催馬上前,急急問道:“白兄,這位大俠可是那近日名揚武林的火雲邪者江青麼?”
  江青一聽“火雲邪者”四字,不由滿頭霧水,十分驚訝的注視看眼前這位老人。
  大旋風白孤接看又呵呵一笑道:“來,來,來,老夫為各位引見一下……”
  他一指那胖大紅面的老者道:“這位乃是老夫生平摯交,人稱江面韋陀戰千羽……”
  江青等人一聽到這老者名號,不由又是一驚。
  原來,這紅面韋陀戰千羽,乃是中原武林道中一位出名的異人,名聲之響亮,雖較之三連劍、金鞭擒鵬掌等入略遜,卻也是位威名垣赫的風雲人物。
  江青估不到大旋風白孤,竟會與這位名聲桓赫的大俠有看如此深厚的關係。
  他當即下馬,同戰千羽恭身一揖。
  這位叱吒江湖的紅面韋陀,見江青對自己恭敬,不由受用已極。
  他連忙拋蹬離鞍,急急將江青扶起,呵呵笑道:“江大俠切莫如此,只是折煞老夫了……呵呵,厲老前輩有徒如此,夫復何求?”
  其實,以戰千羽那垣赫的名聲,便是承受江青一禮,也不為過。
  但是,他對江青如此謙讓,乃是有其原因的。
  原來江青自出道以來,輕敗雙飛仙子,力挫金衣幫三大高手,更將兇名久?的龍虎迫魂束九山及瘤龍銀玉屏擊敗,名聲早已不徑而走。
  而江青乃是邪神傳人之事,亦迅速的在江湖上傳揚開來。
  本來,武林中便是龍蛇雜處之地,凡一件事,無論好壞,都傳揚得極快。
  江青連戰連捷的消息,如春風般播散開後。已被武林中一些好事之徒,公贈給他一個名號:“火雲邪者”。
  江青目下在江湖中名頭之大,只要是稍微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已全然知曉,只是江青本人末與外界接觸,故而尚不清楚罷了!
  這時,大旋風白孤將江青稱號的來處,及他目下名聲在武林中迅速傳揚之事,簡略的述說出來。
  江青聆聽之後,微微苦笑道:“白前輩,這“火雲邪者”的名號,晚輩實在不敢恭維……”
  白孤尚未說話,紅面韋陀已大聲說道:“江大俠,這火雲邪者的稱號,正是闡明閣下來歷乃是身繼當年厲老前輩的衣缽……昔有邪神,今有邪者,不是相得益形嗎?”
  鐵千羽說到這裡,又正色道:“老實說,厲老前世雖然乃是介於正邪之間的雄才,但是,老夫卻對他老人家異常欽仰,俗語雲:“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若心地光明純正,為人信義磊落,則又與我道中人有何分別?是而,武林中黑白兩道之分,實是表面,其真正的分野,尚在於各人存心之間……”
  江青十分感激紅面韋陀戰千羽的這一番話。
  因為,他自下山以來,所見所聞,倒有多半是對邪神沒有好感的。
  雖然,邪神厲勿邪的名聲震驚寰宇,但是,在精神上,他卻是孤單的啊!
  江青誠摯的對戰千羽道:“戰前輩這般明晰達理,甚令晚輩銘感,晚輩義父一生所為,盡以其寸心之念為主,自來便不拘俗禮,故而今日武林中對他老人家的評斷,俱皆歪曲事實,橫加渲染,難得前輩竟能如此了解在下義父,實令晚輩心儀……”
  戰千羽門言之下,哄然大笑,連道不敢。
  大旋風白孤卻已洪聲說道:“江……江什麼?”
  他一扭頭髮,又道:“乾脆我們兩個老不死的賣個老罷,稱他一聲賢弟好了!”
  戰千羽聞言之下,鼓掌稱善。
  江青卻是紅看臉速道不可。
  紅面韋陀戰千羽堅決的道:“江賢弟,並非老夫等要抬高你的身價,試看厲老前輩如今已逾百齡大壽,兩老夫等始不過六旬左右,你是他老人家的義子,老夫等若強自居尊,豈不是便等於與厲老前輩平行了?呵呵,老時說,老夫的先師,恐怕也高攀不上厲老前輩呢……”
  江青眼看推託不下,只好默不作聲。
  大旋風白孤又大叫道:“賢弟,怎麼不將弟媳給老哥哥引見一下呀?”
  江青玉面一紅,急忙將羞怯的雲山孤雁夏蕙與天星麻姑錢素、祝頤等人,為二老一一引見。
  戰千羽手撫下頷,呵呵笑道:“好標致的姑娘,賢弟,老哥哥等著喝你的喜酒啦!”
  江青面孔又紅了起來,但是,他卻欣悅的悄悄會向夏蕙。
  這時,大旋風白孤一拍大腿,說道:“戰兄,咱們也不用進城了,乾脆到前面不遠的“三姓集”歇下,愚弟尚有許多話要與江賢弟一談!”
  紅面韋陀戰千羽頷首道:“也罷!反正咱們進城也不過是遊逛,走!咱們先到三姓集喝他一杯再說,那張家掌櫃與老夫素識,他尚有一缸陳年燒刀子……”
  說看,一行六人又紛紛上馬,同看夕陽已斜的天邊急馳而去。
  這時,秋風又起,一層茫茫的暮色,已籠罩在大地上……

runonetime 2008-06-01 11:46 PM

第22章 金梭傳柬

  夜幕低垂,一輪皎潔的明月,若銀盤也似,自東方緩緩升起,柔和的光輝,輕輕籠罩大地,也籠罩著一片只有數十戶人家的荒村。
  這小小的村落,便是三姓集。
  這時,在三性集村尾,有一棟孤零零的土屋,門前,尚掛著一方色褪漆落的招牌,上面寫著四個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的字“張家老店”。
  店門口,這時卻極不相襯的栓看六匹高大的駿馬,這六匹矯健的駿馬,拴在這破舊的店門外,不是透著有些離譜麼?
  但是,這卻正是大旋風白孤、紅面韋陀戰千羽及江青等四人所駐足的那家酒店啊!
  這家殘破的酒店,只有一間正廳,裡面擺設著幾張簡陋的桌椅。
  這時,正廳內的木桌,己完全並排在一起,上面擺滿了熱騰騰的菜餚。
  江青、夏蕙、錢泰、祝頤與白孤、戰千羽等六人,正圍桌而坐,吃喝得興高采烈。
  酒店掌櫃的,乃是位年約五旬左右的矮胖老人,他正為廳內加燃起兩盞油燈,馬不停蹄的來回張羅看。
  坐於首座的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喝了一口酒,說道:“來,江賢弟,大家不要拘束,儘量填飽肚皮……”
  大旋風白孤笑道:“好不容易吃到戰老兒一頓,今天非叫你大大破財不可!”
  戰千羽大嘴一咧,手撫禿頂,洪聲道:“老旋風,錢財有如浮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更如流水自指縫瀉逝,哈哈,老夫絕不肉痛……”
  這時,江青已舉杯與白、戰二老連乾三杯。
  白孤一面提壺為江青斟酒,一面說道:“老弟台,適纔你驟見老夫之際,恐怕已準備與老夫功手了吧?”
  江青面上一熱,靦腆的傻笑了一聲,白孤又道:“這也難怪,若老夫昔日未明真相,今天見到你,也非要大打出手不可!”
  白孤這番話說得夏蕙等三人如墜五里霧中,他們尚不知曉,到底江青與白孤二人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誤會。
  江青低啜了一口杯中醇烈的燒刀子,說道:“昔日白兄未待小弟解釋,便驟而出手相逼……其實,殺害白兄拜弟之人,實是那黔靈三魅中,老二仇忌所為。”
  白孤用力頷首道:“不錯,老夫當時眼見拜弟慘死,死因又似是中了苗荒千盅子那滅魂香霧之毒,故未懷疑到黔靈三魅身上,當時急怒交加之下,便幾乎使江弟對老夫終生懷恨。”
  江青一笑道:“在下甚為了解白兄當時心情,所以一直欲尋白兄解釋此事……那日在下被黔靈三魅老大胡同,劈落壁間深洞後,便遭到”輪迴神火”的烤炙,恢復如今面目,若不是有白兄這一段事插在其中,小弟卻未見得會如此幸運哩……”
  白孤眼見在座各人,全以迷惑的神色,聆聽著自己二人的談話,他明白各人尚不知曉自己與江肓之間,昔日到底有著什麼梁子。
  於是,白孤便略約將三年前,陰陽崖底紫龍秘穴奪寶及自己拜弟因而喪生之事,為各人扼要的講述了一遍。
  他此刻又呵呵笑道:“若不是黔靈三魅的老大胡同,一掌將江賢弟震入崖洞之內,江老弟怎能恢復如今的俊俏模樣?老夫又怎會對胡同起了疑心?”
  江青這時急急問道:“當時白兄又怎會懷疑到胡同的身上呢?”
  白孤微微一笑道:“老夫當時只是一時悲憤蒙心,卻不是個三歲幼童,那胡同出人意料的一掌將你震落崖洞後,老夫不由得疑心大起,因為,你身上當時尚懷有幾件龍穴異寶,大家想搶都來不及,如何尚會沒頭沒腦地將你震落崖洞呢?胡同此舉,定然含有深意……老夫細一尋思之下,立時恍然大悟,定是那胡同因你知道一件秘密,而這件秘密,又關係他切身的利害,故而他才寧舍異寶而將你劈落崖洞,以圖滅口……老夫又猜忖你所知曉的到底是什麼事情對他如此不利呢?而令這老小子在你正待開口與老夫說話之前,便猝然出掌暗襲?經老夫細一推敲之下,便得到一個結論,便是,你定然知曉那殺死老夫拜弟之人,而欲向老夫言明,胡同猝而暗襲,分明已暴露出他的弱點,因為,他若不是暗算老夫拜弟之人,便不用著如此急切……”
  “想不到大旋風白孤,頭腦竟如此細密,只是,當時他卻太也魯莽,險些將自己一條性命送掉……”
  想著,他又啟口道:“未知白兄事後如何處置?”
  大旋風白孤傲然一笑道:“嘿嘿!老夫拜弟的一條命,豈是如此廉賤麼?當老夫推想出來之後,那胡同早已暗中溜走,老夫顧不得其它,當時即縱身追去!”
  江青急切的問道:“追上了麼?”
  白孤又哈哈一笑道:“這還得感激老弟你呢!那胡同因早先與你對掌受傷,故而逃去不遠,便被老夫追上,他當時尚圖狡賴,堅不承認,但老夫費了一番手腳,將他制服後,又給這老小子吃了一頓苦頭,他因忍受不住,始將情形全盤說出……”
  江青明白,在白孤知道拜弟死因之後,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仇人的,因此,他便沒有再問,目光卻向桌上凝神傾聽的四張面孔微微一瞥。
  白孤舉杯喝了口酒,一抹嘴角酒漬,又大聲道:“老夫聞言之下,不由怒火中燒,一掌便將那老殺才劈了,又四處找尋那黔靈三魅的老三朱昆,可恨這小子卻是命大,一直未把他找著……”
  江青忽然插口道:“黔靈三魅中的老二仇忌,已然在紫龍秘穴之中斃命。”
  白孤頷首道:“不錯,這個老夫也聽那胡同述及。”
  他說到這裡,又一舉手中酒杯,大笑道:“來,老弟台,老夫敬你這杯水酒,一則向賢弟賠罪,二則亦是感激老弟在紫龍秘穴中,將那殺害老夫拜弟的仇忌宰了,也等於替老夫洗雪此仇。”
  江青連道不敢,舉杯與白孤幹了。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哈哈大笑道:“自古以來,英雄不打不相識,咱們全體幹一杯,慶賀白、江二位老弟化干戈為玉帛。”
  說罷,眾人齊齊舉杯一幹而盡。
  杯觥交錯中,雲山孤雁夏蕙悄然一扯江青衣角,輕聲道:“青哥,你那些英雄往事,怎麼從未講給我聽過呀?”
  江青目光迅速向桌面上一瞥,亦低聲道:“蕙……這些事情,我早晚也會給你知道的,以後的日子正長看呢!”
  夏蕙嫣然一笑,玉手輕握在江青手背之上。
  這時,天星麻姑錢素,向大旋風白孤道:“白前輩戰前輩尚不知道,我家主人今日又將那白馬紅綾給挫敗了。”
  白孤及戰千羽聞言之下,不由微微一震。
  戰千羽急切的問道:“江老弟,此事可真?”
  江青微微頷首,遂將日間客棧發生之事,娓娓道出。
  紅面韋陀戰千羽那紅潤的面孔,此際已被烈酒燒得更加油亮,他這時微喟一聲道:
  “白馬紅綾這對小夫妻,在江湖上能博得今日名聲,亦頗為不易,此二人行事正直,絲毫不苟,唯性情過於傲慢,目高於頂,因此,卻得罪了不少武林朋友……”
  白孤又接口道:“白馬紅綾二人技出崑崙,尤得崑崙五伏羅漠之首,伏龍羅漢明月大師之寵愛,賢弟將那司徒宮打傷,只怕崑崙派不會干休……”
  江青心中雖然微有驚愕,卻絕不畏懼,他哂然一笑道:“多謝戰、白二兄指示……”
  他說到這裡,又突然道:“不知崑崙派除了‘五代羅漢’外,還有些什麼厲害人物?”
  白孤手捻著稀疏的胡髭,略一沉吟道:“崑崙派除了掌門人明禪大師外,便屬‘五伏羅漢,青黃雙絕’的武功為最高……那青黃雙絕,乃是青衫客展平興黃袍書生趙二忌,這青黃雙絕與五伏羅漢,一在僧,一在俗,皆為明禪大師之師弟,金髮紅綾便是黃袍書生趙二忌的掌珠……”
  白孤正說到這裡,心直口快的天星麻姑卻急急問道:“白前輩,未知這些人的武功,較之龍虎追魂束九山等人如何?”
  白孤尚未及說話,紅面韋陀已洪聲道:“崑崙派掌門人明禪大師,聞說功力蓋世,已達登峰造極之境,只是明禪大師佛理精深,名利之爭看得極淡,世人從未見他親自出手過……至於那五伏羅漢、青黃雙絕,其中任何一人的武功,只怕也不會在龍虎追魂束九山之下……”
  此言一出,錢素立時驚得啞口無言,不安的向江青瞥去。
  江青豪邁的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崑崙門下只要尋及在下,那麼,即使利刃加頸,在下亦只有傾力以赴。”
  大旋風白孤一拍雙掌,贊道:“好骨氣,老夫到時定然助你一臂之力!”
  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微一沉吟,緩緩的道:“白老兒如此一說,倒令老夫好生為難……”
  白孤環眼 睜,大聲道:“戰兄,你有什麼為難之處?”
  戰千羽苦笑道:“崑崙派約五伏羅漢,雖與老夫素無交往,但青黃雙絕中的青衫客展平,卻與老夫有數面之緣……依老夫之見,不若由老夫出面,為江賢弟盡力從中斡旋……
  最好能化解這場兵兇之危……”
  白孤又緊接看道:“若是崑崙派不肯答應呢?”
  戰千羽略一沉思,毅然道:“若崑崙門下,不肯賞予老夫這付薄面,那麼,老夫亦只有得罪他們了……”
  大旋風白孤豪邁的一笑,一拍戰千羽肩膀,洪聲道:“老哥哥果然豪氣乾雲,呵呵!
  崑崙門下雖然難纏,老夫便不信,他們就能把吾等給壓扁了……”
  江青眼見紅面韋陀戰千羽,萍水之交,卻如此維護自己,不禁由衷的感激。
  大旋風白孤的這股忠義之情,更是令江青難以忘懷。
  他激動的雙手學起酒杯,朗聲說道:“白、戰二兄竟如此抬愛在下,更不吝下助,江青雖然未見畏懼對方,但對二位這關懷熱情,卻永銘五內。”
  在白孤、戰千羽二人狂放的笑聲中,三人又連幹數杯。
  忽然,在江青以酒就唇之際,驟而又停杯不動,面色亦轉為凝重。
  白孤及戰千羽二人,目睹江青此狀,不由皆感微怔。
  但是,隨即二人面色亦倏然一寒。
  雲山孤雁夏蕙等三人正感有異,大旋風白孤己狂笑一聲,身形猝然急旋而出。
  但是,比大旋風更快,就在大旋風白孤身形始動的一剎那,一條淡淡的青色身影,已似閃電般先他掠出門外。
  大旋風哈哈一笑,笑聲又逐漸搖曳而去……
  紅面韋陀戰千羽靜坐不動,面含冷笑,他沉聲對夏蕙等三人道:“吾等適纔飲酒之際,已有道上朋友在屋外窺視……嘿嘿,老夫眼皮之下,還沒有見過如此大膽之徒。”
  戰千羽目光炯然,向這土室牆壁上,那扇尺許寬窄的窗戶一瞥,又道:“夏姑娘,倘請爾等自加小心,老夫出外一探,稍停即來……”
  “來”字始才出口,紅面韋陀的身形,已閃出室外,瞬息無蹤。
  天星麻姑這時咕嚕一口,將杯中殘酒飲盡,呲牙一笑道:“夏姑娘,咱們最好散立於室內,圍聚在一起,容易惹眼……”。
  夏蕙微微頷首,二人立即迅速離座而起,分立牆角。
  這時,那位矮胖如缸的酒店掌櫃,卻兀自坐在一只長條板木之上,搖頭晃腦的打著瞌睡,毫不知曉室內發生之事。
  屋外,一片無盡的夜色中,江青此時正展開邪神嫡傳的“百里流光”輕功絕技,宛若一顆流星的尾芒,以令人駭異的快速,追趕著前面一條匆匆逃逸的淡漠黑影。
  那條黑影的一身輕身功夫,極為卓絕,縱躍之間,宛若老猿越枝,迅捷妊活無比。
  江青暗中一哂,將身體一口至精至純的真氣,做著急速不息的流轉,於是,他的身形立似黑夜中的一抹流虹,以無可言喻的去勢,在原野中稍縱即逝。
  他這種速度,不由令人感到懷疑,是否尚為一個人類天賦本能所能做得到的?
  這時,前面的黑影已越來越近,江青嘴角浮起一絲微笑,瀟灑的駕馭體內流轉的真氣,輕鬆已極的飄然而起,悠然而落。
  這時,他距那前奔黑影已不及尋丈。
  他可以看出前面這人,乃是個背影瘦長,頭髮灰白的老者。
  但是,這傾力奔躍的老者,此刻似乎尚不知曉,銜尾追來之人,已距自己僅隔咫尺之遙。
  也許,他尚正在為自己這身絕佳的輕功,而在沾沾自喜哩。
  江青暗中一笑,極為清雅的開口道:“前面那位老兄,跑了這麼一大段路程,難道還不嫌疲倦麼?”
  前行老者聞言之下,不由全身一宸,霍然回身。在如此快之下,這位老者的身形竟能驟然停住,他這身功力之純,可見亦是非同小可了。
  江青微微一笑,飄然在這老者身前五尺之處止步。
  暗影中,江青漸自看清這老者的容貌。
  只見他雙眉濃厚平板,極具威武之概,但是,雙眉下的眼、鼻、口封極不均勻的擠在一起,與整個面部輪廓,顯得極不調和。
  江青這時背負雙手,和聲道:“閣下為何方高人?未知窺探在下等人行動,有何用意?”
  這老者仔細向江青臉上凝住了一陣,微微頷首道:“果然金玉其貌,武學深淵……”
  江青見這老人忽出此言,不由暗中一愕,怔道:“閣下尚未回答在下所詢……”
  老者倏而雙目電睜,大聲道:“想閣下必是那火雲邪者江青了?老朽耿忠,江湖上有個匪號,人稱入雲神槍……”
  江青聞及這入雲神槍耿忠的名號,覺得十分陌生,從未聽人述及。
  他正在微微沉思,那耿忠又哼了一聲,說道:“閣下名氣雖大,然而在江湖禮數上卻有失氣度……哼哼,適纔像閣下那樣說話,未免太也欠缺風範……”
  江青估不到這入雲神槍耿忠竟然反賓為主,不但不向自己解釋適纔行動的含義,反而教訓起自己來了。
  他正自哭笑不得之隙,暗影中,黑衫驟掠,大旋風白孤那蒼勁虎虎的語聲已自響起道:“喔喲!原來是煙霞山莊的大管事,尊駕又在發什麼窮威呀?”
  入雲神槍聞聲之下,急急抬頭望去,一陣風聲倏旋,大旋風白孤已落在地上。
  他唇角含看一絲諷嘲的笑意,冷然道:“耿大管事,咱們久違了,煙霞山莊的差事,還過得去罷?”
  入雲神槍見白孤才一朝面,便毫不留情的向自己冷嘲熱諷,不由氣得老臉煞白,大聲吼道:“白孤,老朽受飛索專諸全莊主厚待,自然食人之祿忠人之事,這又關閣下什麼閒事?嘿嘿,須知老。夫亦未見得畏懼於你!”
  大旋風白孤狂笑一聲,厲聲道:“耿大管事,你便是給飛索專諸舐腳丫,老夫也只會放在心裡做嘔,老實說,閣下放著大好河山不去興一番作為,卻寄人籬下,聽候使喚,這種天生奴才性之人,老夫卻不屑與之為伍。”
  入雲神槍原來也是武林中一個響噹噹的腳色,只是,在一次貧病交迫之下,被飛索專諸全立援助,故而他感恩圖報,甘願投效在煙霞山莊之內,任總管事之職。
  飛索專諸對他甚為器重,因此耿忠亦樂得清閑自在,不做他求。
  但是,他的一身功夫,原可在武林之中做出一番作為,只是為了感恩圖報,卻將他一身所學辜負了。
  他這時聽到大旋風白孤的諷刺,不由有冤無處訴,直氣得混身微顫,面青唇白。
  大旋風白孤昔年曾與入雲神槍耿忠有過一段不算深的交往,但是,他卻極為不齒耿忠投身煙霞山莊,做那仰人鼻息的差事。
  白孤這時又冷冷一笑,說道:“耿大管事,咱們雖然鼎林相別,各有天性,卻自來是河井不犯,未知大管事因何雅興大發,竟學起那下九流的勾當,鑿壁聽音起來……”。
  入雲神槍耿忠這時再也忍不住白孤的譏諷,厲吼一聲,雙掌猛推而出。
  大旋風白孤哈哈一笑,叫道:“這就叫做‘惱羞成怒’!”
  叫聲中,白孤始待出手相拒,空中卻驀然傳來一聲震人耳膜的長笑聲。
  隨著這陣中氣十足的長笑聲,一股令人口鼻皆窒的勁氣,已自斜刺裡急衝而到,與入雲神槍襲來掌風相觸。
  轟然巨震中,入雲神槍耿忠立時歪斜著退出五步,空中那條人影,亦翻了個空心筋斗,飄然落地。
  入雲神槍耿忠急怒交加中,仰首望去,只見在大旋風白孤身旁,這時已立著一位身形胖大,面色紅潤的禿頂老人。
  此老不是別個,正是那隨後趕至的紅面韋陀戰千羽。
  戰千羽聲威極盛,在武林中人緣又好,人雲神槍耿忠如何不識?
  他這時只覺血氣微湧,雙眼亦微感昏花,知道自己適纔與戰千羽對掌後,已然受了內傷。
  此刻,紅韋陀戰千羽大步踏前,沉聲道:“老夫還道是誰?原來竟是昔日風雲一時的入雲神槍耿兄……”
  他說到這裡,面色一寒,冷然道:“老夫與耿兄素無恩怨可言,耿兄竟深夜窺探老夫等言行,未知是何居心?”
  耿忠此時已是強敵環伺,四面楚歌,他心中極快的忖量了一下,始乾咳兩聲,緩緩啟口道:“兄弟料不到戰兄亦在此處……嘿嘿,兄弟今夜此舉,乃事非自主,實奉兄弟居停之命,特來投柬相邀……”
  戰千羽聞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疑惑的道:“飛索專諸全大俠與老夫素無交往,據老夫所知,全大俠與白老弟之間,亦似無相識,未知耿兄以此種方式投柬,邀請何人?”
  入雲神槍神色之間,顯得有些尷尬,他一指正負手卓立的江青道:“敝居停投柬邀請之人,乃是火雲邪者江大俠。”
  耿忠此言一出,戰千羽與白孤二人的四只眼睛,皆不由十分驚異的注視到江青臉上。
  江青雙肩微聳,苦笑道:“兄弟與煙霞山莊訂過一次約會,會期乃是明日,可是料不到煙霞山莊卻如此尊重其事,專門派遣耿大管事前來投柬相邀……”
  江青言出無心,但這一聲耿大管事,卻又將耿忠聽得老臉一熱,有氣發作不得。
  戰千羽久走江湖,自然聽出江青言語之內,尚有文章,但是,他卻不再多問,向白孤使眼色,轉首說道:“耿兄,既然如此,老夫等亦只好不再追究,不過,耿兄亦是久走江湖,吃過酸,喝過辣,稱過字號的人物,今後有事,盡可堂堂正正而行,無庸如此縮首畏尾,這樣做法,也未免顯得太小家氣……”
  戰千羽說罷,向白孤江青二人招呼一聲,頭也不回的齊齊飛身掠起,消失於黑暗之中。
  入雲神槍耿忠被戰千羽搶白一頓,不由面色氣得青一陣,紅一陣,呆呆立於當地,良久,他才狠狠的一跺腳,反身自去。
  ※        ※         ※
  三姓集張家老店中。
  江青、戰千羽、白孤等三人始才掠身入內,天星麻姑錢素已哇哇叫道:“公子,煙霞山莊的雜碎,可都是些老狐狸……”
  江青等三人不由一怔,這時,雲山孤雁夏蕙自門後閃出,向江青低聲說道:“青哥,適纔你們離去後不久,室外忽然傳來一陣奸笑,隨著笑聲,一支金梭突然破窗而入,插在桌上。”
  江青急急回首向桌上望去。果然那白木桌的正中,正斜斜插看一支長約尺許,通體金光燦然的鋒利金梭。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急步行近,伸手將桌上金梭拔起。
  只聽戰千羽驚呼道:“啊!這支金梭竟是那九梭絕命馮雄之物!”
  白孤一聽戰千羽說出“九梭絕命馮雄”這六個大字,一向沉練的面孔上,亦不由微一抽動。
  他濃眉緊皺,沉聲道:“戰兄,你可是看準了麼?”
  戰千羽沉吟不語,卻自那金梭尾部的一個圓孔中抽出一個紙卷,他並未展開,順勢交到江青手上。
  江青接過後,緩緩展開,只見一張三寸寬窄的玉版宣紙上,寫著一行鐵劃銀鉤的蒼勁字體:“明日午時,煙霞山莊內恭候大駕,全立拜上。”
  這一張不大的紙條上,卻並沒有寫上江青的名字,也即是說,無形中對江青是一種藐視。
  這時,江青正自一笑置之,大旋風白孤已在咆哮道:“媽的,想不到耿忠這老雜碎,還在吾等面前耍這連環套,竟然用調虎離山之計,由另外一個人投梭傳柬!”
  戰千羽這時擺手阻止了白孤的叫罵,略一思忖,緩緩的道:“老實說,九梭絕命功力之高,絕不在我之下,他們之所以如此,據老夫推測,只不過給吾等一個下馬威……”
  白孤此時猶自忿然道:“馮雄這老小子固然功力卓絕,他既然不含糊我們,大可以堂皇行之,耍這鬼域技倆,也不怕丟人?”
  戰千羽佛搖搖頭,向江青道:“江賢弟,你與煙霞山莊可曾結有什麼梁子嗎?否則他們也不用如此鄭重其事,大費周章了……”
  江青微微一笑,遂將會澤城自己在酒樓之中,與雙飛仙子衝突訂約之事,向戰、白二人說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那紅潤的面孔,這時已變得十分憂戚,他微微一嘆:“賢弟近月以來所結的仇家,皆是些極為難惹難纏之人,任是其中之一,已是令人無法應付……這煙霞山莊乃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龍潭虎穴,其威名之盛,實不亞於崑崙門下……”
  紅面韋陀戰千羽行事,素來均極穩重,他此際不由壽眉緊蹙,在室中徐徐踱走起來。
  這時白孤仰首略一沉思,彷彿毅然決定了一件事,他大步行向江青,洪聲道:“江老弟,你可願折節下交,與老夫結為異姓兄弟麼?”
  江青微一怔愕,隨即正色道:“承白兄抬愛,在下只怕高攀不上……”
  白孤豪邁的一笑,大聲道:“那裡的話!火雲邪者能與老夫結為異姓兄弟,老夫正感到無上榮幸呢!”
  他說到這裡,拿了一個酒杯過來,在杯中注滿了烈酒,張嘴一咬右手中指,幾滴殷紅的鮮血,已滴落在杯中。
  江青心中甚為激動b他尚是有生以來,首次結拜異姓兄弟,何況,這人更是大名鼎鼎的大旋風白孤。
  這時,他向白孤誠摯的一笑,亦依樣做了。
  二人當即面門跪下,上對蒼天。
  白孤正待開口說話,忽然幾滴群血,宛似空中劃過的流星,閃耀看猩紅的光華,準確的落在二人身前的酒杯之中。
  隨即一個胖大的身軀,也傍著白孤跪下。
  江青轉眼一瞧,原來正是那適纔尚在沉吟不絕的紅面韋陀戰千羽。
  白孤哈哈一笑,說道:“戰老兒,咱們老兄弟早該有這麼一天了,我還道你是畏懼了煙霞山莊的威勢,而想將老弟我撒開了哩!”
  戰千羽尷尬的一笑道:“為兄不過是是遇事穩重些而已……”
  這時,三人身旁又響起一個羞澀而惶恐的聲音道:“江……江兄,我知道我不配……
  但是,我也想……”
  江青聞聲循視,原來這說話之人,竟是那悄立一旁的祝頤。
  江青急忙起身,將祝頤拉至身旁,歉然道:“請祝兄恕在下一時失周,在下早思與祝兄結為生死之好……祝兄切勿像適纔那樣說話,須知一個真正的摯交,並不在於他的名聲及地位,而在以真誠相交……”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江老弟說得對,祝老弟,老夫等衷心歡迎你參加?”
  祝頤感激的大步向前,旁看江青跪下,咬破中指滴血入杯。
  這時,大旋風白孤洪聲說道:“上有浩浩蒼穹,下有茫茫大地,今有戰千羽、白孤、江青、祝頤四人,願結為異姓生死兄弟,今後榮辱與共,心連心系,若有二志,天誅地滅。”
  說罷,四人已當空磕了三個響頭,又舉起面前酒杯,每人輪流一口飲幹。
  四人起身後,又分別敘了生辰月日,紅面韋陀戰千羽年事居長,是為大哥,大旋風白孤為二哥,祝頤卻較江青大三個月,做了老三。
  江青肅雅的一笑道:“三哥,四弟這廂有禮了!”
  說著,眾人又大聲地笑了起來。
  大旋風這時又莊容道:“自今日起,無論是吾等兄弟何人之事,都得四人鼎力承擔了。”
  說罷,白孤又向戰千羽斜目一瞥。
  戰千羽呵呵笑道:“老旋風,你休要調侃老夫……”
  江青暗自莞爾,輕輕上前,將雲山孤雁夏蕙的一雙柔荑握住,二人做了一個會心而甜密的微笑

runonetime 2008-06-01 11:47 PM

第23章 凌波渡水

  這是一個優美而奇妙的所在,四周群山矗立,青峰隱隱,眼前卻是波濤萬頃,煙水迷茫。
  沿看這浩瀚的湖泊,卻不知是天生抑是人植,生滿了無盡無絕的楓林。
  此際丹紅欲滴,淒嫣引人的一片紅葉,正迎風搖曳著,幾片落葉隨著風勢飄然落地。
  澄碧的湖水,襯著血淚也似的丹楓,組成了一幅令人陶醉的圖畫。
  這,就是丹陽湖。
  湖邊,此時正立著適纔趕到的江青等六人。
  只見江青仍是一襲青衫,卓立湖畔,恍如玉樹臨風,他望著眼前的萬頃碧波,如火丹楓,不禁心曠神怡,極目遠眺。
  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手搭涼蓬,四周一望,沉聲道:“怪事,飛索專諸既然能偵知四弟駐足之處,更遣人投柬相邀,便應準時在此備船迎候才對……
  江青回首問道:“大哥,莫非煙霞山莊,尚在這湖泊之中麼?”
  戰千羽微微頷首道:“不錯,你曾否瞧見湖波之中,有一片隱約浮於水面的暗影?”
  江青再度舉目眺望,果然看到在距離岸邊約五裡之處,有君一片恍若島嶼般的暗影,聳立水面。
  江青惑然道:“莫非那煙霞山莊就在那片島嶼之上?”
  戰千羽正待回答,耳際卻聽到一陣極輕微的劃水之聲,他雙目倏睜如炬,霍然環目四顧。
  果然,一艘形狀怪異的黑色木船,已自岸邊楓林前的一道隱祕水叉中緩緩駛出。
  這艘怪船,首尾全然尖銳如削,船身亦十分狹窄,船上並無桅杆風帆,封以一塊形似牛皮般的對象,嚴密覆蓋其上,遠遠看來,便似一條分波而出的兇惡蛟鯊一般。
  這艘木船船舷之上,卻有著一面菱形銅牌。
  這菱形銅牌擦拭得黃光閃爍,耀人眼目,牌上浮雕著九條帶環長索,一條生翅金龍,卻盤繞在九索之上,銅牌四周,更精鏤著一片祥雲霧氣,彌彌散散。
  這艘形狀怪異的黑船方始出現,戰千羽已冷哼一聲,沉聲道:“四弟,這便是昔日武林之中,與厲老前輩齊名的‘雙飛’之一,九索飛龍全柱的‘黑蛟船’。”
  江青一指那船舷上的菱形銅牌道:“這雕刻著九條長索,一條飛龍的銅牌,又有什麼含意呢?”
  戰千羽沉聲答道:“此牌乃代表昔日武林雙飛中之九索飛龍,昔日此‘索龍牌’一出,江湖中人,無不退避三舍,鮮敢招惹……如今全立卻承繼先人遺蔭,襲用此牌……”
  這時,大旋風白孤卻冷冷一嗤,忿然道:“煙霞山莊真是故弄玄虛,伏了一艘破船在此,卻不早些駛出,儘自藏在林前水道之中,做那縮頭烏龜……”
  紅面韋陀戰千羽正微使眼色,示意噤聲,那黑蛟船船艙蓋,已霍然移開。
  幾在這艙蓋移開的剎那間,一條白色人影宛如隼膺般猝然掠向空中,帶著一陣狂笑,向岸邊飛落。
  而這時,那黑蛟船距離岸邊尚有七丈之遙。
  江青等六人,心頭齊齊一震,卻俱皆沉默無言,冷然注視著這功力絕高的來人。
  紅面韋陀戰千羽雙目如電,向那如閃電般掠至的身形凝眸一瞥,面色不由微變。
  他低聲呼道:“九梭絕命!”
  戰千羽呼聲始畢,一個身材矮小,形容枯槁的白衫老人,已站在江青等六人身前。
  大旋風白孤強自穩住心神,哈哈一笑道:“馮兄,別來無恙乎?咱們可以是久違了!”
  這瘦小癟的老者,果然正是縱橫武林幾乎已達半甲子,自來桀傲不群約九梭絕命馮雄。
  此老年逾七旬,功力卓絕,日常獨來獨往,目無余子,行事手段更是毒辣無比,無論何行、何道,只要犯在九梭絕命馮雄手中,便休想有活命的希望。
  大旋風白孤風聞九枝絕命輿飛索專諸素來交好,卻料不到他果然會在此處。
  這時,白孤一言甫畢,九梭絕命馮雄卻陰沉沉的一笑道:“料不到紅面韋陀戰千羽與大旋風白孤二位,也變成江姓小子的跟隨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為人穩練,涵養較深,聞言之下,雖然氣忿,但卻只冷哼一聲,強將心中怒氣壓下。
  但是,大旋風白孤卻勃然大怒,他大喝一聲,吼道:“馮雄,須知老夫敬你年長,卻並非畏懼於你,有狠到別處賣去,我白孤可不吃你這一套!”
  九梭絕命馮雄皮肉不動的一笑,冷嗤道:“白孤,閣下最好少在馮某面前稱英雄,道字號,告訴你吧,閣下,你還差得遠哩!”
  白孤狂吼一聲,就待出手。
  紅面韋陀戰千羽卻深知馮雄武學精博,手段狠辣,極為難惹難纏,只怕白孤尚非其敵,何況,在未到煙霞山莊之前,實不宜先行動手。
  他急急攔在白孤身前,向他連使眼色。
  九梭絕命馮雄夷煞不懼,哈哈一笑道:“白孤,老夫不會令你失望的,早晚你能見識到老夫的手段,哼哼!若不是全莊主一再吩咐,現在就叫你血濺三步!”
  大旋風白孤聞言之下,早已氣得全身發抖,他狂喝道:“大哥,你不要攔我,我白孤倒要看看九梭絕命有什麼出類拔萃的絕活?”
  白孤正在狂吼厲喝,冷然卓立一旁的江青卻緩步行上。
  他斜目一睨九梭絕命馮雄,嘿嘿一笑道:“這位便是昨晚鑿牆洞,投暗柬的馮老英雄嗎?嗯!在區區盟兄濺血三步之前,在下卻更要先行一步,老英雄,你多慈悲吧!”
  江青這番諷損之言,頓時為白孤心中消失了一半怒氣。
  但九梭絕命馮雄卻霍然變色,因他在武林之中,聲威久著,乃是出了名的難惹人物,如今,劫被江青按上“鑿牆洞,投暗柬”六個字,怎不令他怒火頓熾,惡念陡生。
  他這時,仍然盡力按製心中怒氣,緩緩向江青移近,陰森森的笑道:“這位想必是此次的正主兒,新近崛伍起的火雲邪者江青了?嘿嘿!邪神厲老鬼的傳人,果然有那麼一股子邪氣!”
  江青正自為這句尖刻的言詞感到忍受不住,九梭絕命卻狂聲笑道:“晚輩,老夫這就試試邪神後人的厲害!”
  馮雄一句話尚未講完,身形已如鬼魅般倏然幌閃起來,舉手投足間,凌厲無匹的向江青攻出十掌九腿。
  江青大喝一聲,不閃不退,身形驀然的如陀螺般半旋,雙掌幻出漫天掌影,兩腿足尖,也閃電般踢向馮雄下盤十二重穴。
  這正是天佛掌法中的半招“佛光初現”,及七旋斬法中的半式“波呈萬點”。
  人形疾閃,勁風迴旋,九梭絕命剎時就被江青這詭異深博的絕技所逼退。
  江青大笑一聲,天佛掌法中的第二招“金頂佛燈”,與七旋斬中的“液湧如山”一式融匯而出。
  一時罡夙激烈,帶著淒厲的怒嘯,狂猛無倫的襲向九梭絕命馮雄。
  馮雄貝狀之下,心神不由大震,知道憑自己的一身功力,亦未見得會在此招之下佔得便宜。
  他厲喝一拄,身形立卸奇幻無倫的閃向江青身側,百忙中,抖手劈困十掌。
  馮雄這應變之快,身手之絕,亦令所有在場之人感到驚愕。
  但是,江青卻暗自一哂,雙掌急合倏推,“佛問迦羅”已迅速震出。
  一片浩浩無際的勁氣,彷彿九天之上,綿綿不絕的罡風,又似瀚海之內,滔滔不盡的波濤,含看無可比擬的巨大力量,向九梭絕命馮雄卷合而至。
  馮雄驟覺一片令人窒息的勁力壓到,知道對方已經使由那傾絕天下的天佛掌法了。
  他為人自來狂傲不馴,昔日雖聞天佛掌法之名,卻一直疑信參半,未置心中,但是,眼前的事實,便是最好的證明。
  九梭絕命這時才深深體悟,當年武林邪神,確實有其成名的因素。
  他此刻欲待閃避,已自不及。
  九梭絕命馮雄能有今日的聲名,自亦非泛泛之輩,雖在這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卻仍能心神不亂,極為奇異的把握住一絲微小得幾乎不易察覺的間隙,向外奮力倒翻,雙掌同時向後猛劈而出。
  馮雄此刻,早已提聚了一口先天真氣,將其成名江湖的“斷碑掌”使出。
  大旋風白孤見狀之下,大喝道:“二弟小心!這是斷碑掌!”
  江青驟覺一股勁氣逆襲而至,不由雙掌連續推出,在“佛問迦羅”一式的浩浩勁力之下,九梭絕命馮雄名震遐邇的“斷碑掌”力,卻好似激流中的一個浪花,稍事接觸,隨即消逝得無影無蹤。
  馮雄枯瘦的身軀,卻被江青所發出的掌風,送出兩丈之外。
  但是,奇事出現了,九梭絕命竟未像各人意料中那樣受傷頹倒。
  只見他身形略一翻轉,已若無其事的飄然落地。
  江青見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他不明白,對方如何能在那凌厲罡猛的掌風下,猶能完好無損。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卻不由心頭一凜,忖道:“四弟武學之深,只怕武林之中,已難有人與之抗衡,但他經驗到底不足,始才這九梭絕命馮雄,翻身倒躍之時,看似抖掌向後劈出,其實,他卻未用全力,僅藉所發掌力的含勁,加速向後仁退之勢而已,否則,他如出掌硬擋,只怕此刻早已受傷……”
  戰千羽所推測的果然不錯。
  原來,九梭絕命馮雄,適纔看似傾力反劈,實則卻藉掌勢反劈之力,向後加速躍退,他此刻表面之上,雖然若無其事,他卻自己知道,只覺心頭微悶,血氣略阻……
  江青望著九梭絕命那蒼白而乾癟的面孔,正待開口說話,九梭絕命已陰淒淒的一笑,雙拇指與無名指微微圈合,緩緩向腰隙提起……
  紅面韋陀戰千羽驀然大喝道:“四弟留神,馮老兒要使出他的看家絕技了!”
  江青正自一悚,馮雄已狂笑一聲。
  幾乎就在他笑聲始起之際,金茫驟然閃耀,一枚鋒利的金梭已來至江青面前。
  江青估不到這九梭絕命的身手如此卓絕,他這時待要躍身後退為時已晚。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江青那削瘦的身軀,卻驀然如水中游魚一般,在極不可能的方位,以奇異的形態,快異無倫的橫身躍起。
  而那支勢如奔電也似的金梭,也在瞬息之間,從江青脅旁掠過,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消失於雜草之中江青這深央奇詭的身法,乃是邪神嫡傳的絕技之一:“如意三幻”。
  九梭絕命馮雄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素來沒有失手過的絕命金梭:“光閃命絕”的手法,對方竟能灑然避過,而且,所用的身法,又是如此玄妙,可說真是前所未見。
  馮雄驚愕之下,竟然忘記連續施展他的金梭絕技。
  直到江青身形落地,九梭絕命馮雄始悚然驚悟。
  他一抹額際冷汗,右手正待探入囊中,那距岸尚有七丈之遙的“黑蛟船”內,又已沖天掠起一道人影,以令人駭異的快速,斜掠至岸。
  來人身形始才落地,已振吭大呼道:“馮兄且請住手!全莊主諭令吾等迎接來人的時間,只怕已經遲了!”
  這人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九梭絕命聞言之下,始悻悻住手,冷然不動。
  江青等人抬頭向來人望去,只見這突兀而至的不速之人,的是好一付生像。
  此人亦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者,卻生得又細又長,宛若一根竹竿,頷下尚留有三扭黑拄,言行之間,卻顯得精練沉穩無比。
  此人身形始現,紅面韋陀戰千羽與大旋風白孤二人俱皆不由暗暗一凜,忖道:“今天真是怪事,怎的這足跡一向不出關外的關東大豪,百步彎月傅泉也來了!”
  二人正在驚愕,那百步彎月傅泉已行至九梭絕命身旁,向江青微微拳道:“火雲邪者江兄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老夫百步彎月傅泉,奉全莊主之命,特來迎駕!”
  江青長揖還禮,口中連道不敢。
  百步臼月又同紅面韋陀戰千羽及大旋風白孤二人施禮道:“久不見城、。白二兄,兄弟卻想念得緊,便請二位與江兄一同登舟。”
  百步三月手腕極為圓滑,言詞之間,亦十分含沉,空空洞洞的幾句寒暄,已將面前尷尬與緊張的局面化解於無形。
  紅面韋陀城千羽哈哈一笑道:“傅兄客氣了,兄弟等亦渴望重睹傅兄風采……”
  這時,九梭絕命馮雄向百步彎月傅泉冷然說道:“傅兄,咱們也該去了!”
  傅泉正自肅手讓客,九梭絕命卻己身形猝然凌空,宛若脫弦流矢般,掠過中間一段水面,準確而瀟灑的落入艙內。
  江青等六人與傅泉行至岸邊,那艘“黑蛟船”卻仍然未向岸沿靠近。
  槓面韋陀戰千羽的江湖經驗何等老練,一見此狀,已知百步彎月傅泉等人,有心為難自己。
  因為,那艘“黑蛟船”靜靜的泊於七丈之外,並無靠岸之意,這即是說,要江青等人設法渡過這段七丈寬窄的水面,自行登舟。
  戰千羽功力深厚,忖量之下,知道憑自己一身所學,尚可勉力飛越,大旋風白孤想也無甚困難。
  但是,他卻為三弟祝頤、雲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錢素等三人暗暗心焦。
  因為,這七丈寬消的水面,非比等閒,一個武林成名的高手,亦僅能勉強躍出六丈,若在六丈之上,則非有極為精純的武學,不能辦到。
  紅面韋陀戰千羽故意打了一個哈哈,向百步彎月傅泉道:
  “何兄等武學探湛,登舟下地,俱皆凌空飛渡,只怕兄弟尚無此等功力哩……”。
  百步彎月被戰千羽一語道破心事,不由面色微顯尷尬地嘿嘿一笑道:“喔!老夫卻未注意此點,且請各位稍候,老夫即令陋舟泊岸。”
  傅泉正說到這裡,大旋風白孤已冷然一笑,與江青低聲說了幾句話。
  江青當即面含微笑,洪聲道:“傅前輩好意,在下等心領,在下卻正想一試,這七丈水面,到底有何難渡……”
  說話中,江青已暗將右掌貼放大旋風白孤背心。
  一股綿綿不絕的潛力,亦如浪潮般湧進白孤體內。
  白孤這時向靜立一旁的祝頤一使眼色,祝頤向百步彎月傅泉拱手道:“傅前輩,在下有僭,先行登舟了!”
  百步彎月傅泉正感不信,要一睹江青等人的尷尬情形,祝頤卻驀然躍升三尺。
  百步彎月心中比忖道:“這小子在弄什麼玄虛?難道跳起三尺便能渡過這七丈水面不成?”
  他正在疑惑,只聽大旋風白孤已大喝一聲,雙掌猛力往祝頤鞋底撐去。
  於是,祝頤那精壯的身軀,彷若流星般飛掠出五丈之外。
  這時,祝頤身在空中,雙臂攸展,立時斜掠至那“黑蛟船”艙頂之上。
  百步彎月看得不由心中一震,他正暗自罵聲:“取巧!”
  天星麻姑錢素,也依樣畫葫蘆的被白孤托力送至了艙頂。
  其實,依大旋風白孤的功力,手持數百斤的對象,乃是件易如反掌之事,但是,一個人的身軀重量,卻不能與一件物體的重量相提並論。
  因為,人的身體總是極其不易著力的,況且,更要藉力撐出五丈之遙呢?
  因而,白孤為了慎重起見,便與江青暗自商妥,以江青暗注內力於其體內,合二人之力,將祝頤與錢素兩人送至船上。
  這時,大旋風白孤向江青一眨眼睛,低聲道:“有勞四弟了!”說罷,又回頭向百步彎月茲牙一笑道:“傅兄,兄弟便先行一步!”
  “步”字始方出口,白孤身形猛然暴轉,一陣“呼嚕嚕”的勁風迴旋,直如旋風突起般,白孤身形已凌空射出六丈之外。
  半空中,只見他雙臂一振,飄然立於艙頂。
  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始將心頭的一塊巨石放下,向江青石一笑道:“四弟,夏姑娘多有偏勞了……”
  說著,只見他那胖大的身軀,也猝然倒射而出,半空中一個大翻身,眨眼間就飄落在船上。
  江青這時右臂挽住夏蕙纖腰,向百步彎月一笑道:“傅前輩,在下獻醜了!”
  語聲中,他單臂急振,人已彷若一頭巨鳥般,冉冉升空。
  江青這時,將體內一股真氣急速的流轉著,身形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恍如被空氣托住一般,緩緩降落那黑蛟船頂。
  他身形之輕靈,就好似飛翔空中的鷹隼,那有帶著一個人的吃累之狀。
  百步彎月傅泉睹狀之下,不由暗自一嘆,忖道:“此子功力之深,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稍停煙霞山莊那場約鬥,己方好手雖多,卻尚不知鹿死誰手?”
  想著,他躍身而起,掠向七丈之外的黑蛟船……

runonetime 2008-06-01 11:47 PM

第24章 煙霞山莊

  江青等六人,在掠身飛到的百步彎月傅泉帶引之上,魚貫艙頂的一條鐵製狹梯上,走進艙內。
  只見這條形狀怪異的黑蛟船,外形雖然狹窄,內面的佈置,切是十分清雅寬敞。
  這間船艙,四壁尚嵌有八面透明的玻璃鏡,可自鏡中望見艙外的一切動靜。
  眾人始才落艙,百步彎月傅泉伸手拿起一柄小巧銀錘,往艙中一面懸掛的鋼鑼輕輕敲去。
  於是,在一陣悠長而清亮的鑼聲中,這條黑蛟船已緩緩駛動,頭頂的艙蓋,亦漸漸封閉。
  江青望看這艘奇異的怪船,心中不由十分驚疑。
  因為他適纔已經看到此船的船面,乃是全然被一種形似牛皮般的對象所嚴密遮蓋,並無桅杆、風帆之類,自己落艙以後,又未見有船工成舵手在上,那麼,這條船是怎樣行駛的呢?
  他正在猜疑不定,船艙中的一塊地板,忽然輕輕移開,露出一個茶盤來。
  接看,一個葛衣大漢由艙底爬上。
  這葛衣大漢自底層行上後,極為恭謹的將盤中茶杯,置于各人身前,又轉向那移開的艙板處隱沒。
  江青不由心中奇道:“料不到這黑蛟船看似狹窄,內部不但十分真大,更且分為數層,只是,不知它切無帆無槳,究竟以何物催行前進?”
  江青正在沈思,忽見百步彎月舉杯齊眉道:“船上無佳品,謹以清茶一杯敬客!”
  江青等人連忙道謝,紛紛取茶就唇。
  這時,大旋風白孤目光微轉,切發現那九枝絕命馮雄,正獨自坐在船艙一角,臉上微含冷笑,身前茶杯絲毫未曾移動。
  白孤灰眉微皺,正在懷疑各人面前的清茶,是否被對方做了手腳,百步彎月傅泉這時微微一笑道:“白兄且請安心用茶,武林雙飛行事光明磊落且不庸說,就是兄弟本人,亦決不屑為那些下九流之舉。”
  傅泉正說到這裡,獨坐一隅約九枝絕命馮雄,切自冷笑一聲,舉起面前茶杯,深深的呻了一口。
  馮雄這時才舉杯飲茶,已無疑是對大旋風白孤是一種沈默的諷刺。
  白孤面上一熱,切發作不得,只得哈哈一笑,顧左右而言他。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向百步彎月一笑道:“傳兄,兄弟有一疑問,未知是否問得?”
  傅泉故做大方,頷首道:“戰兄有所指教,但請垂詢……”
  戰千羽一撫唇上幾根疏落的鬍鬚,笑道:“傅兄客氣了,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兄弟只是尚不明白,這黑蛟船無槳無帆,更無舵工水手在內,切為何竟能行駛?”
  戰千羽說到這裡,環目自那玻璃鏡中向外一瞥,只見這時波浪翻轉,水花自船舷兩側迸濺,船行速度已加快了不少。
  百步彎月傅泉聽戰千羽如此一問,不由雙目攸轉,微微沈吟起來。
  因為,這艘黑蛟船乃是在煙霞山莊秘密製造,其玄妙之處,自是不能向外透露。
  百步彎月傅泉,平素與煙霞山莊莊主至立交稍莫逆,故而,此次為江青之事,至止遣人萬里迢迢趕赴關外,邀請傅泉到來。
  傅泉甚為欽仰這飛索專諸至止,因此,他目前雖受至立之托,來此迎接江青等人,自己切也是客卿身份。
  他雖然知道這黑蛟船的構造秘密,但在未得到煙霞山莊莊主至止的同意之前,他切不好徑自洩漏出去但是他始才話已出口,又怎好遽食前言呢?
  百步彎月傅泉正在沈思猶豫,九梭絕命馮雄卻冷冷一笑,大步走過來,同戰千羽說道:“戰兄不是要看看這黑蛟船的秘密麼?嘿嘿,此事簡易之至,便請各位隨同老夫下去觀賞!”
  九梭絕命此言一出,不由頓使傅泉暗吃一驚。
  他近日來,已對九梭絕命那種狂傲之性。暗生不滿。但馮雄與飛索專諸交往甚深,頗待全立倚重,因而,傅泉亦只得與之表面敷衍,不好發作。
  這時馮雄擅做主張,應諾戰千羽等人落艙觀看,傅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有暗將不滿之意隱藏心中,他乾笑了兩聲道:“既然戰兄等有興,又得馮兄首肯,老夫自然無話可說!”
  傅泉隨意的一無形中已將責任輕輕推卸在九梭絕命馮雄身上。
  馮雄暗自冷笑道:“傅泉也是江湖上成名露臉的人物,沒想到竟這般縮首畏尾,哼!
  自己既讓這六人看到了此船的秘密,難道說,還能讓他們再出煙霞山莊?”
  九梭絕命那乾幹的唇角,含著一絲嘲弄的冷笑,親自將艙板移開,請江青等六人落艙。
  江青心中,正十分殷切的想知道這黑蛟船的秘密,故而此刻也沒有注意到九梭絕命的神情,輕扶著雲山孤雁夏蕙,緩緩沿看另一條窄梯,進入艙底。
  他始才落艙,便覺得艙內空氣十分沈悶,而且,尚含有一股沈重的汗臭之氣。
  江青急急舉目望去,不由心中大為驚訝。
  只見這底艙之內,彷若一道狹窄的長弄,二十名赤膊露膀的彪形大漢,正分坐兩旁,每人手中,皆握著一個鋼鐵把柄,在悶聲不響的用力轉搖。
  這艙底盡頭,便是一個舵手,在這二十名並坐的赤膊大漢之前,尚有著一個身著葛布短衫的瘦小漢子他正坐在一把與艙板相連銜的特製高椅上,面對著前面一個大約面盆般的玻璃鏡,手中轉動看一面紅旗,在指揮著舵手行船的方向。
  江青望著艙內鴉雀無聲的二名大漢,只見他們雖然喘息甚急,卻是絕不讓任何一絲表情,流露在面孔之上。
  這時,九梭絕命馮雄面含陰笑,故意道:“各位若有不明之處,儘管詢問,凡是老夫所知,無不奉告!”
  大旋風白孤早已注意到九梭絕命馮雄那含有深意的神色,他這時距離九梭絕命最近,備準一旦有變,便搶先出手發難。
  紅面韋陀戰千羽佯做不察,呵呵笑道:“老夫尚不明白,這些人手搖把柄,是在催動著什麼?”
  九枝絕命冷然答道:“他們手搖的把柄,乃是連在船外的一個帶葉鐵輪上,這輪子約有桌面般大小,每邊並放十個,而且深入水中,各人用力搖轉之時,這些鐵輪風葉亦跟看轉動,於是便可催動船身前進,故而驟看此船外表,決然察覺不出其動力何在!”
  九梭絕命一望各人驚愕的贊嘆神色,不由傲然一笑道:“此船奧秘之處尚不止此,各位自艙玻琉璃鏡中向外窺望,當可清晰見物,一目了然,但是,在每一個玻璃境外,皆連有兩張可以任意封閉的犀牛皮,在平素之時,船外之人,決然無法探視艙內動靜……”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十分感嘆。他向雲山孤雁夏蕙微微一笑,低聲道:“蕙妹,這煙霞山莊的邪物異事,可真不少……”
  夏蕙回眸一笑,輕輕點頭。
  這時,眾人又在九梭絕命馮雄的肅手之下,紛紛行上中艙。
  只見百步彎月傅泉正負手立在艙中,面色十分冷漠。
  顯然,他對九梭絕命馮雄的不滿,已經達到使這位深沈不露的老江湖感到忍受不住的地步。
  時間在不調和的翳悶中,緩慢的移動著……
  這時,船艙底忽傳出一個聲音道:“啟稟傅當家,山莊水道已經在望,本船即將攏岸。”
  百步彎月傅泉冷然道:“知道了,老這就上去!”
  說罷,百步彎月親自掀開那犀牛皮製就的艙蓋,請江青等六人登岸。
  江青首先行至船頂,他展目環顧之下,但見一片滿目青叢的島嶼,出現在眼前。
  這片島嶼,乃分成兩堆矗立水面,中間卻以一條石砌長橋相連。
  靠右那座島嶼,在一片深幽的樹林中,隱約露出一角紅牆綠瓦,一見之下,即知這所建築依山望水,靜雅中尚帶著一股俯瞰全島的威勢。
  左面這座島嶼,除了滿目青翠外,沿著岸邊,僅見一條巨木連成的碼頭伸展入水中,兩艘與此船相似的“黑蛟船”,靜靜的停泊在那碼頭之旁。
  這巨木連成的碼頭上,這時已站立看數十名黑衣大漢,為首者,卻是兩位氣度軒昂的中年人。
  江青等人所乘之“黑蚊船”,此際緩緩靠在碼頭的一旁,當即便由岸上的四名黑衣大漢伸過一條窄梯,搭於船沿。
  江青等人依次下船後,那兩名中年大漢立時趨前一步,其中一位面色焦黃的中年漢子,洪聲一笑道:“敝莊莊主因適有遠客過訪,不克分身前來接駕,特遣在下等在此恭候,不適之處。尚請江大俠諒宥。”
  江青在未到達煙霞山莊之前,便已預料到飛索專諸全立,定會擺出這等場面,故意輕視於他。
  因而,他此刻毫未感到驚愕與意外,微微一笑道:“在下久仰全莊主英名無雙,此次至貴莊踐約,甚期能一睹全莊主風米……”
  他說到這裡,又轉向二人道:“在下尚未請教二位高性大名?”
  那黃面大漢例嘴笑道:“不敢,在下飛斧周畢……”
  他一指身傍那容貌平板的同伴道:“這是在下盟弟,人稱飛刀李奇,與在下同為敝莊前島遊巡。”
  江青運道景仰,回頭一瞧,那迎接自己等人來此的百步彎月傅泉與九梭絕命馮雄二人,此際卻都蹤跡不見,但戰千羽卻早已察覺,他二人適纔已搭乘原船,向另一座島嶼駛去了。
  戰千羽心中不由深感不滿,因為,江青乃為近日來武林後起之雄才,且不去說,便是自己與大旋風白孤二人,亦是成名露臉的人物,名望之盛,較之雙飛後人並不遜色,日下卻遭煙霞山莊之人如此輕視,怎不令這位聲威桓赫一時的中原大俠感到忿然。
  這時,江青等在那飛斧周畢的前引下,離開碼頭緩緩行去。
  只見肅立在四周的數十名大漢,卻個個目光凝聚在江背臉上,色之中,皆不自覺的流露出一股驚畏之色。
  因為,他們早已風聞這位近日崛起武林的邪神後人,那些風雲事蹟。
  而且,他們更料想不到的是,這位當年武林邪尊的傳人,竟是一位如此年青俊逸的美少年。
  一行人正緩緩沿看一條碎石小道,向前行走,天星麻姑錢素卻趨近祝頤身旁,低聲罵道:“祝公子,這煙霞山莊莊主雖然名震一方,卻也未見得比我家主人強過多少,擺這種臭場面,也算是迎接我家主人的禮儀麼?”
  祝頤連忙噓了一聲,低轉道:“錢姑娘,說話千萬留意,須知隔牆有耳……吾等既然不顧四弟先時的勸告,定要來此,便不論對方有什麼花招,也全得接著。”
  這時,大旋風白孤早已憋了滿肚子的怨氣,他環目四掃,發現這條碎石小徑兩旁的樹林,建築著一些與樹木同色的矮小房屋。
  這些房屋全然以石塊砌成,隱藏於樹下草豉之內,若是不仔細察看,極為不易被人發現。
  白孤極有興趣的環目掃顧之下,卻又已發現那些參天巨木之上,亦築有一間間鴿籠也似的木屋。
  這些木屋。滲雜在巨木枝葉之間,彷若連成一體。
  而且,白孤更已察覺,四周隱敝之處,時而有人影幌閃,竟好似有人在向自己這一行人,暗中監視並且進行包圍一般。
  他正待轉身向紅面韋陀戰千羽點明,戰千羽卻向他微微一笑,以目示意。
  目光中,透露出一股了然的神色。
  江青這時緊靠看雲山孤雁夏蕙,一面卻與飛斧周畢、飛刀李奇二人閒談。
  江青這時結束了一個話題,目光微斜之間,卻發覺路旁草叢中微微一亮。
  他不用細看,就知草叢之內,必然鋪設得有專擒夜行人的“倒須錦網”。
  這時,雲山孤雁也發現那些高大的樹木之間,間或露出一截截的“彎勾竿”。
  。她與江青相視一笑,俱未做聲。
  但是,二人已深深對煙霞山莊嚴密的佈置警惕起來。
  其實,他們尚不知道,這僅是“雙飛島”前島的防衛,那煙霞山莊所在地的後島,機關佈置,卻較之前島尤要嚴密十分。
  這時,一行眾人,通過了那道石砌的長橋,進入後島的範圍。
  這“雙飛島”後島,方圓較那前島更為遼闊,四處皆是些別具匠心,搭蓋耆一些八角涼亭,置滿奇花異卉。
  再襯看周遭的湖光山色,景致顯得十分清雅可人。
  眾人沿看青石階道,緩緩登臨,行不甚久,已望見一排排的楓樹,迎曳風中。
  在這些嫣紅的丹楓之後,便是一所佔地甚廣的紅牆莊院。
  這時,那紅牆莊院約兩扇獸環銅門,正靜靜的敞開著,屋簷下的一方巨匾,四個閃光生輝的“煙霞山莊”巨字,正在秋陽照耀之下,發散著其不可一世的光彩。
  飛斧周畢與飛刀李奇,陪同眾人踏上莊前石階後,當門而立的四名黑衣大漢,齊齊向二人躬身一禮。
  這時,周畢回身笑道:“在下奉諭迎駕至此,稍停自有莊內之人前來接引,在下因職責系身,不克久留,就此告辭!”
  說罷,向江青等六人微一抱拳,身形起處,立即如飛而逝。
  江青望著二人消逝的身形,微微一笑,回過頭來,卻望見那四名腰跨鬼頭刀的黑衣大漢,個個均似木塑一般,傲然挺立不動。
  江青感到十分奇怪,忖道:“這四人為何尚不入內通報,一直呆立不動怎的?”
  想著,大旋風白孤已大步上前,向那四名大漢道:“餵!相好的,吾等來此是為了赴約,並非為貪圖欣賞貴莊風景來的,四位像個呆鳥似的站在那裡幹啥?”
  四名黑衣大漢目光微轉,齊齊冷停了一聲,轉頭不理白孤。
  大旋風白孤縱橫江湖數十年,自來就任性慣了,那曾受過如此輕辱。
  他不由面色攸變,大罵道:“**養的,老夫若不活劈了你們四個呆鳥,你等也不知道大旋風白孤的厲害!”
  那四名黑衣大漢聞言之下,始才驚懼的往側傍微退,但是,大旋風白孤的掌勢,已驟然如狂颩般湧起,向四人撲去。
  這四名黑衣大漢,不過是煙霞山莊之司值手下,武功十分平庸,在白孤聲威久著的“卷龍掌”下,如何能躲閃得開?
  四人才覺眼前一花,白孤掌勢已到了他們頭頂。
  正在這危急之時,煙霞山莊那敞開的大門內,如鬼魅般掠出一條人影,狂笑聲中,帶看一股勁風迎向白孤。
  但聞一陣有如連珠砲般的“劈啦”密響過後,白孤與來人已在傾刻之間,連換了一十三掌。
  江青等阻止白孤不及,這時抬頭一望那突來之人,竟是個年約四旬,生像威猛無倫的銀袍中年大漢。
  白孤與此人對掌之下,憑他那一身卓越拔萃的功力,竟亦被震得退後兩步。
  紅面韋陀戰千羽驟見來人,不由脫口叫道:“銀衫青輪萬兆揚!”
  銀衫大漢宏聲一笑,大聲道:“戰兄別來無恙?愚弟迎接來遲,尚祈恕罪!”
  這銀衫大漢生像威猛,言談之間,更是語聲鏗鏘,有如金鐵互擊。
  此人乃是武林中一個鼎鼎有名的怪傑,憑看手中一柄“青刃輪”,及一身奇奧卓絕武功,不知挫敗了多少江湖上成名露臉的高手。
  此人性情豪邁磊落,與紅面韋陀素交不惡,但是,他的師承派別,切一直深諱不露,是故也從沒人知曉他的來歷。
  戰千羽切料不到會在此時此地,與這位銀衫青輪萬兆揚見面。
  這時,萬兆揚回身向白孤一揖道:“兄弟為了救這匹人一命,故而不及向白兄先行出口招呼,孟浪之處,還祈白兄恕之!”
  大旋風白孤適纔與銀衫青輪對掌之下,已略略吃了一絲暗虧。
  但這萬兆揚出言文過在先,況且,白孤昔日亦曾與這萬兆揚有過數面之雅,此時怎與人家翻臉成仇?
  白孤一肚子冤氣無處發洩,無奈之下,只得乾笑兩聲,隻手連拱道:“不敢,不敢,萬兄客氣了……”
  這時,銀衫青輪又同江青一禮道:“在下萬兆揚,這位想是人雲邪者江兄了?”
  江青連忙還禮道:“豈敢!在下正是……”
  萬兆揚哈哈一笑,洪聲道:“各位貴賓,快往裡請!”
  江青略略一讓,然後一馬當先,與眾人行入這煙霞山莊之內。
  各人進入莊中之後,流目四覽,但見樓閣重壘,深沉無際,紅牆碧瓦,衣華輝煌,四處亭臺水榭,假山花棚,端的不啻人間仙土,世外桃源。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心中不由暗自納悶,忖道:“銀衫青輪與自己相交有年,卻從未聞及他與飛索專諸全立有過什麼交往,怎的他也來倘這渾水?而且,看情形銀衫青輪好似與那飛索專諸,尚有著極深的淵源,否則,他也不會受命出來迎接我們~……”
  戰千羽越想越覺形勢不妙,那一張紅潤油亮的面孔,亦不由逐漸轉為凝重。
  大旋風白孤這時也感到情勢有些緊張。
  因為,目前對方現身之人,個個俱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成名高手。
  而且,這些人彷若俱與煙霞山莊交往甚深似的。
  這時,煙霞山莊內之主要人物尚未貝面,僅只目前露面之人,已非易與了。
  白孤宛如直覺到自己六人,已一步步的踏入一個預設的圈套之中,而且,更在對方明暗兩面的環伺之他內心不由隨著腳步之聲,逐漸沈重起來……

runonetime 2008-06-01 11:48 PM

第25章 一方雄才

  在銀衫青輪萬兆揚的引導下,一行七人緩緩穿過一道曲折的迴廊,踏上一道大麻石的台階。
  台階上,卻是一個寬闊而幽雅的庭園,隨著各人緩緩踏升的腳步,江青自銀衫青輪的肩頭望去,已可看見在這庭園中,一座恢宏雄偉的大廳前,赫然立著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一群,約有數十人之多。
  當江青踏上最後的一級石階時,他已然看清站立在最前面的一個人,是位身著儒衫,面龐晶瑩如玉的中年書生。
  這中年書生身後束手恭立著兩個身著紫衫,神態冷峻的高瘦老者。
  另外一個風姿綽約,已屆中年的美婦,卻立於他的身旁。
  而那俏嬌慧美的雙飛仙子,正立在這中年美婦的兩側。
  此外,最令江青注意的,卻是一高一矮,兩個腰纏虎皮的披發怪人。
  這時,那中年書生文質彬彬的踏前兩步,優雅的含笑說道:“老朽全立,這位想是昔日邪神傳人江兄了?煙霞山莊幸蒙玉駕蒞臨,可謂蓬壁生輝,只是老朽過迓來遲,萬祈江兄勿怪才是!”
  江青一見這丰神俊期的中年書生,竟是雄霸一方,威聲垣赫的飛索專諸全立,不由覺得十分驚愕。
  而這飛索專諸言談之間,卻又如此爾雅有禮,那像是一位在武林之中,威震半邊天的雄才?
  江青這時連忙整容一揖,沉聲道:“在下江青,為月前與令媛在會澤酒樓之事,特謁貴莊,以踐令緩之約,幸蒙莊主龐台下迎,感慚十分……”
  飛索專諸全立那如玉般的面容上,浮起一絲淺笑,他又向紅面韋陀戰千羽及大旋風白孤道:“戰兄亦賞光至此,實乃全某之幸……白兄與全某雖未見過面,全某亦久仰之至,各位玉趾光臨,全某謹代敝莊各人,表示無限歡迎!”
  飛索專諸全立侃侃言談,神態雍容,顧盼之間,稜稜生威,確實有著一派霸主的風範無度。
  大旋風白孤見狀,暗自罵了一聲:“口蜜腹劍!”
  但面孔上卻仍舊擠出一絲笑容,連道不敢。
  這時,飛索專諸全立,並不為江青等人引見他身旁之人,便徑自肅手讓客。
  全立引導各人行不數步,江青已看見在那大廳之前,一座寬敞的花棚之下,擺著兩桌酒筵。
  花棚外,尚立著八名黑衣大漢。
  飛索專諸爾雅的向眾人一笑道:“各位遠來不易,粗茶淡酒聊表地主之誼,倒是委曲各位了!”
  說罷,招呼江青等人與煙霞山莊各人分別落坐。
  這時,江青目光環掃之下,發現這花棚之前,尚闢有一方約三丈寬闊的廣地,其上鋪滿了銀白色的細砂,看來清爽無比。
  他心中微感一動,已知道稍停的這頓酒宴,必是不易下箸的了。
  他正在舉目回顧,雲山孤雁夏蕙忽然悄聲在江青耳傍道:“青哥,這些武林中,威名盛極一時的高人,氣度多麼恢宏!若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恐怕一輩子也見不著這些人呢?”
  “而且,煙霞山莊的這些人裡面,還有一位美耀的姑娘一直目不轉睛的瞧著你……”
  江青聞言一驚,目光微掠;果然發現隔席,坐在那中年美婦身旁的雙飛仙子大姐……
  全玲玲,正在美日盼兮含情脈脈的注視著自己。
  江青不是白痴,全玲玲這時目光中所流露出的神色,其中隱約合蘊著些什麼,他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而且,聰慧明鏡的雲山孤雁夏蕙,早已更確切的了然於懷,全玲玲目光中對江青所透露出的情意。
  因為,夏蕙是女人而且,女人在“情”這一力面,似乎更較男人來得敏感些。
  江青急急轉過頭來,同夏蕙尷尬的一笑,低聲道:“蕙,你別瞎疑心,這姑娘便是那雙飛仙子之一的全玲玲,她與我目前是誓不兩立,恨不得將我剝皮抽筋!”
  夏蕙嘴角一翹,餵道:“哼!愛之深才恨之切呢!”
  江青不由連忙低聲向夏蕙解釋,一方面尚要面帶笑容,向在座各人做著表面功大。
  天星麻姑錢素依著夏蕙而坐,她這時是旁觀者清,暗自網笑道:“公子與夏姑娘真可說是一對歡書冤家,卿卿我我的,目前卻是不得其時哩……”
  這時,坐在江青右側的紅面韋陀戰千羽,一面看著八名黑衣大漢,正在全立的招呼下端菜送酒,一面沉聲對江青道:“四弟,為兄料不到煙霞山莊之內,竟然到了如此多的武林高手,而且,這些人物,好似都與那飛索專諸淵源不淺……再加上煙霞山莊原有的好手,威勢之大,確實令人頭痛,今日吾等若不妥為應對,恐怕便要弄個灰頭土臉……”
  紅面韋陀僅知雙飛仙子與江青在會澤酒樓之中所發生之事,故而,他以為這次訂約僅以此事為主因而已。
  其實,他卻不知道,武林“雙飛三絕掌”的後人,早已沉濺一氣,為了他們今後的基業與名聲,聯手合力,要將邪神的後人毀滅。
  而且,其中更關連著一件邪神昔日牽連極深的仇怨在內……
  這些錯綜複雜的因素,及飛索專諸所包含的禍心,又豈是別人所能逆料得到的。
  這時,戰千羽遊目四顧,又低聲對江青道:“坐在九索專諸全立下首約兩名灰衣老人,號稱連心雙老,此二人乃是孿生兄弟,武功詭異莫測,為人更是冷漠無情,但此二人卻被飛索專諸倚為左右手。對全立極是忠心,已在全立身傍效命二十年之久……那一高一矮,腰圍虎皮的兩怪人,乃是九索專諸的兩大護衛,一謂虎魄,一謂虎魂,出身于苗荒蠻族,此二人乃全立之父,九索飛龍全為柱所收,後又送至苗強獨眼人魔烏魯布手下習藝十年,武功更是奇奧無比……這兩個怪物,對九索專諸視若兄長,忠心耿耿,極為不易對付……”
  江青聽到紅面韋陀對敵人的詳細分析後,一雙劍眉,已逐漸皺起,他目光一轉之下,低聲問道“大哥,那中年美婦又是誰呢?”
  戰千羽順勢一瞧,沈聲道:“此乃九索專諸元配,雙飛仙子生身之母,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妃衣女羅十娘!”
  江青這時不由覺得心頭沈重,十分擔憂。
  因為煙霞山莊已經露面的江湖高手,已有十餘人之多,僅只這些人物,已屬不易力敵,而其中尚不知是否更有其它好手隱匿未露?他暗自忖道:“看情形,今日只怕討不了便宜!”
  一個人的心理作用,是非常奇異的,江青心神一冷,面上亦自然顯露出來,而無形中,這股沉重的氣氛,也感染到席上其它與之同來諸人。
  忽然,飛索專諸全立此刻舉杯起立,同江青等人道:“貴客遠來不易,老大謹以水酒一杯,聊表甘心。”
  江青等人急急站起來,連聲道謝中,各將面前的醇酒一飲而盡。
  全立此刻微微一笑道:“粗菜劣餚,不成敬客之道,倘請各位隨意飲用,無須拘束!”
  說罷,眾人的酒菜雖然是那麼豐富珍罕,江青等人卻是食不知味,個個均是心事滿腹。
  坐於另一桌首位的飛索專諸全立,俊期的面孔上,輕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他有意無意的望著江青等人,目光中卻隱隱包含著一絲歡愉的成份。
  雙飛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僅略微沾杯,那兩張俏麗的面龐上,己泛出兩朵桃花也似的嫣紅。
  全玲玲那雙水汪汪的剪水雙眸,好似被磁石吸引似的,時而悄然望向江青身上。
  若是你細心觀察,便可發現全玲玲的神態之中,尚含有一股徵忡不安的意味。
  這時,飛索專諸全立,忽然將手中鑲著金邊的牙筷輕輕放下,他的面容,也隨著這微小的動作,而逐漸轉為冷峻。
  這股寒意,就好似和旭的天空,突然被雲霾遮布,是那麼陰沈,又那麼突兀。
  江青一直用眼角斜視著飛索專諸的神態,此際,他亦不自覺的將手中那雙考究的牙筷放下,微帶緊張的凝視著全立,講得更露骨些,江青已在忐忑不寧的等待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飛索專諸全立,雙眸含煞的四周一掃,冷然開口道:“江兄,老夫身為地主,極不願先行破壞這和祥之氣,但是,吾等卻不能不面對現實……想江兄定知老夫此言之意。”
  江青明白這場不可避免的爭紛,已即將到來。
  他故做沉靜的一笑道:“不錯,在下亦不至忘記,在下此來何為。”
  他說到這裡,回眸向同來諸人一瞥,又道:“一月之前,在下於會澤城中,與令媛發生過一段誤會,承令媛相約,訂下今日之會……當時,令媛亦曾提及,尚有在下義父昔日的一段恩怨,須由在下解決……”
  飛索專諸全立陰冷的一笑道:“江兄近日崛起江湖,又為昔年邪神衣缽傳人,將來成就,正是指日可待,不過……”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不過閣下於會澤城中,那狂傲無人之態,卻是令人不敢恭維,況且,閣下目無余子,非但當眾凌辱小女,更出言污衊雙飛後人,難道說,這便是邪神對閣下的一慣教誨麼?”
  江青一聽全立說話之間,不但斷章取義,污抹事實,更帶著嘲弄的意味。
  他當下怒火攸熾,抗聲道:“全莊主如此說話,未免令在下十分抱憾,在下素仰全莊主明斷果敢,那知尊駕竟然如此不分青紅皁白……”
  江青話尚未說完,坐在下首那腰圍虎皮的苗荒怪人虎魄霍然站起,怒瞪著那雙如銅鈴似的雙眼,破鑼般大叫道:“江青,你吃了熊心豹膽不成?須知辱及老夫少君,要以命相抵麼?”
  江青正自愕然,大旋風白孤已狂笑一聲道:“這位想是稱為虎魄魯木的仁兄了,閣下少君與實客談話之際,閣下如此橫插干預,可還懂得一些賓主之道?”
  虎魄魯木聞言之下,神色驟寒,厲吼道:“白孤,老夫不會饒過你的,等著瞧吧!”
  飛索專諸這時深沉的一笑,佯怒道:“魯木,休得如此無禮,還不給我坐下……”
  虎魄魯木悻然瞪視了白孤一眼,始回位落坐。
  這時,江青面孔之上,已變得微微蒼白,他略一思忖,大聲向全立道:“全莊主,此事之是非黑白,但請尊駕詳詢令媛,自可知曉其中原因,在下亦不願多作分辨……”
  飛索專諸全立目光毫不斜轉,冷然道:“不用再問,無論閣下是否有理,只要進得我煙霞山莊,便休想全身而退!”
  他竟毫不理會激動異常的江青,又同戰千羽等五人一瞥,傲然道:“便是偕閣下同來的五位,亦將遭受相同的命運!”
  紅面韋陀戰千羽如此老成持重,此際也忍受不住全立如此狂傲的態度,他一陣宏聲狂笑,霍然起身道:“全立,憑你為一方霸主的身份,言談之間,卻如此跋屋張狂,也不怕令天下人士齒冷麼?老夫倒要試試,閣下是否能留得住老夫等人。”
  飛索專諸毫無表情的一笑,緩緩落坐,根本沒有回答戰千羽的話這時,大旋風白孤早已氣得全身微顫,他怒極反笑道:“好極了,料不到煙霞山莊的各位英雄好漢,尚有這麼多的威風,在我們兄弟面前抖露!”
  紅面韋陀戰千羽受了全立這無言的難堪後,卻僅自面孔微微顫動,沒有說話。
  江青見自己新近結義的大哥,平昔一向受著武林人物的敬仰,如卻為了自己,被煙霞山莊之人如此侮辱,他心中不由難過至極。
  於是,他在瞬息間作了一項決定,縱然對方威勢遠揚,雄居一方,自己也絕對不再做那委曲求全之舉。
  江青激動的一扶戰千羽肩頭,向他做了一個歉疚的苦笑。
  然後,他回過頭來,大聲說道:“全立,你憑什麼如此狂傲?莫非憑著你繼承雙飛的遺蔭麼?哼哼……你看錯人了……全立,你有什麼陰詭手段,儘管使出來,看看到底是雙飛後人的手段厲害,還是邪神義子的藝業高明!”
  大旋風白孤奮然叫道:“罵得好,四弟,這才是男兒本色!”
  此刻,飛索專諸全立,陰沈的擺手阻止煙霞山莊忿然欲動的各人,冷冷一笑道:
  “有骨氣,江青,老夫最欣賞如閣下此等威武不屈的作風……只是,閣下卻也看錯人了,老夫豈會被你這幾句幼稚的談話所嚇倒?”
  江青勃然色變,厲聲道:“全立,你不用依老賣老,須知江青亦非好欺之輩。”
  江青此言始畢,忽聽一個嘶啞的聲音叫道:“我黑豹林寅倒要試試……”
  江青正待回頭望去,一股尖銳的勁風,猝然自花棚之外向他右脅襲到。
  江青目光才轉,勁風已至,他身形彷若電掣枝攸然暴縮一尺,右掌食中二指並排微勾,在眾人尚未看清他的手勢以前,已無可言喻的飛快點去……
  空氣被他這急速點去的銳風撕裂,發生一陣極為刺耳的“嚇嚇”之聲,一股凝聚成形的白氣,彷若一條狂怒吃窄人的毒蛇,猝然射出。
  那去勢之快,幾乎已不是任何言詞所能形容。
  僅只白氣一閃,一聲淒厲的慘叫,已陡然而起!
  於是,江青目光回視,一個魁梧的身形,被這股白氣,撞剌出尋丈之外,又滿口鮮血的僕倒地下……
  這些動作,幌如天際電閃,其經過時間,僅在瞬息一刻之間,無論是雙方的任何一人,皆被這突然而來的變化所驚震,一片鴉雀無聲。
  L@:::忽然,飛索專諸全立陰冷的一笑道:“江青,閣下好一手“並天指”法……
  老夫守莊頭領,多蒙你成全了……”
  原來,這適纔暴起發難之人,乃是煙霞山莊護莊五大頭領之一,名叫黑豹林寅,武功甚為不凡。
  他早已奉了全立諭令,暗伏在聚宴花棚之外,以防肘腋之變。
  但是,這林寅卻大也貪功好勝,他在聽到江青激奮的言談後,便想猝然出手,以期能將江青殺死,他自己亦可立下一樁奇功。
  然而,他卻估低了江青的功力與警覺性,以至偷雞不著,反把自己賠上一命……
  邪神後人,豈是如此容易對付得了的?
  這時,江青目蘊煞氣,一瞥那早已僵臥不動的黑豹林寅,江青知道,憑這人始才出手一擊之功,已可測知此人功力不弱,自己若非施出義父親傳的絕技“並天指”,只怕尚不能在頃刻之間,製其死命。
  而飛索專諸全立,卻能在一眼之下,便能看出江青所施武功,其目光之銳,經驗之豐,亦確非等閒可比!
  江青這時狂笑一聲,說道:“全立,尊駕有何手段,不妨堂堂行之,用這種偷擊暗襲,卑劣無恥,下三流的勾當,也不怕辱沒了你先人的威名麼?”
  江青此言一出,飛索專諸全立,禁不住面容條變,他那如玉也似的面龐,也被憤怒和自尊,組成了一片肅煞之氣。
  全立此時這條人的形態,使得煙霞山莊的每一個人感到驚愕不已,他們從來也沒有看過這位昔年雙飛之一的後人,有過如此忿怒的表情。
  雙飛仙子更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全玲玲那楚楚憐人的目光,卻焦急的睜視著江青。
  彷彿,在警告這位自己心儀已久的青年,莫再出言觸怒她的父親……
  這位名震一方的武尊後裔,到底有其雄霸武林的威嚴啊!
  但是,在這靜寂的氣氛下,卻出人意料之外,驀然有兩個人同時狂笑出聲,那笑聲是如此高吭,震得人人耳膜嗡嗡作響。
  花棚諸人霍然驚異的轉首望去,只見這兩個出聲大笑的人,一個便是江青,另一個人,赫然竟是那形狀威猛,身著銀袍的銀衫青輪萬兆揚。
  隨著這激盪狂妄的笑聲,飛索專諸全立的面色也更加難堪,他那如寒冰也似的目光僅向江青臉上冷冷一掃,就轉到銀衫青輪萬兆揚的身上。
  然而,全立這時的眼神中,那冷峻的寒意,已轉變為訝異微愕之色……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位名揚武林的銀衫青輪,在飛索專諸全立面前,好似有著其超然的地位。
  這時,只聽江青洪聲說道:“全莊主,閣下無庸擺出此等面孔,貴莊有什麼絕活,儘管使出來,江某等準管接著就是。”
  飛索專諸全立尚未說話,銀衫青輪萬兆揚已大聲道:“各位,適纔氣氛之間,不是顯得太沉悶了麼?難得江兄竟能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局面,更提出賜教之言,想全莊主定然會接受江兄這番盛意的……”
  萬兆揚說罷,以目轉視全立,全立面上仍是一片肅煞之氣,他微微頷首道。”不錯,始才江大俠出手成全了老夫屬下,如今又提出此等高見,老夫正乃求之不得……嘿嘿,煙霞山莊沒有刀山劍林,有的僅是幾手不成章法的拳腳,只怕尚侍候不了江大俠呢……”
  江青冷然一曬道:“全莊主客氣了,江青既然來此,便沒有存著僥倖之想。”
  這時,全立聞言之下霍然站起,一揮手道:“那麼,咱們大可不必多說了,且在手底之下,一分此事是非。”
  全立此言一出,花棚外的八名黑衣大漢,連忙迅速掠身入內,匆匆將兩桌酒席撤下,空出花棚外的一片廣地來。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急急沉聲向江青道:“四弟,看情形,一場無法避免的濺鬥卸將到來,不管吾等是否栽於此地,我們都要傾力一併。”
  江青望著戰千羽那紅光油面的面孔,上面正透出一股凜然不屈的堅毅之色。
  江青感佩的望著戰千羽一笑,深沈的頷首。
  戰千羽又道:“對方諸人中,除為兄向你說過的那幾人外,這銀衫青輪,卻更是一個極不易鬥的怪傑,為兄曾眼見他單槍匹馬,連斃兇名久著的祈連十二陰煞。,身手之絕,的是令人駭異……而且看始才情形,好象連飛索專諸全老兒,也對他退讓三分……
  奇怪,他們中間會有著什麼特殊的關係呢?”
  江青亦十分注意那銀衫青輪萬兆揚,他知道,此人稍停亦定是自己的勁敵之一。
  這時,大旋風白孤那清瘦的面孔土,露出一股忿怒的神色,他低聲對戰千羽道:
  “大哥,那銀衫青輪萬兆揚,平素與你交情不惡,怎的目前非但毫不顧惜往日情誼,反而更助紂為虐,幫助煙霞山莊,同我們挑戰起來?媽的,這也算是武林中,稱名道姓的人物麼?”
  戰千羽神色一黯e微微嘆息一聲h他心中亦自覺得十分難受:……
  這時,席筵已撤,面前空出地方,雙方人馬,沒有一個人出聲說話,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僅是一次更大的爭紛來臨前的序幕……

runonetime 2008-06-01 11:49 PM

第26章 龍爭虎鬥

  銀白色的細沙,在陽光映像下,閃發出粒粒淺白色的光輝,這悅目的光彩,與花棚內舒適悅目的景致相配,原該有個令人氣清神爽的印象,但是,這時的氣氛缺全然相反,花棚內每個人的面孔,那緊張的繃板著,每個人的神經,也都似一條條拉得太緊的弓弦一般……
  飛索專諸全立,冷漠的掃瞥過每個人的面孔,然後,他語聲平淡的說道:“老夫為了先人的名望,後世的榮辱,今日只得與邪神傳人等兵戈相見,江大俠意下,想亦與老夫相同……”
  江青緩緩答道:“江青目前只有一句話要說,那便是全莊主等各位壯士,既然要繼護先人的威望,後世的榮辱,那麼,江青無論有理無理,也只有舍命相陪。”
  江青這幾句話中,已暗含著對煙霞山莊此等迫虎囓人的行為,深感不滿……
  這時,身為飛索專諸兩大護衛之一的虎魄魯木,起身向全立道:“少君,老奴請命出戰,一會那位鼎鼎大名的大旋風白孤。”
  全立面無表情,輕輕頷首。
  只見虎魄魯木大步行至花棚之外,向大旋風白孤一招手道:“白大英雄,老夫現下便想領教領教,閣下成名江湖的“卷龍掌法”!”
  白孤面色凝重,緩緩起身。
  江青正待搶先出戰,紅面韋陀卻將江青一攔,沉聲道:“四弟不用驚憂,這虎魄魯木雖然功力高強,也未見能將你二哥壓得下去!”
  白孤沉著的回首一笑,緩緩舉步行出。
  這時,花棚中每個人的眼神,俱皆凝視著曠地上的二人。
  白孤冷冰的一笑道:“魯大跟隨,閣下還不動手,難道尚等著亮亮相嗎?”
  白孤一言未已,虎魄魯木已驀然暴喝一聲,若電光石火一般,以無可比擬的快速,幾乎手足不分先後的連續施出九掌九腿。
  出手之快,確是令人驚駭。
  白孤神色微變,身形宛若狂風般“呼嚕嚕”轉出五步,就在他身形疾速轉動時,已凌厲無倫的還攻九掌十一腿。
  兩人同時倏然後退,又同時狂喝一聲,在指顧之間,各向對方連連放出十三招!
  白孤那清癟的面孔土,這時幾乎不可察覺的浮起一絲笑容,他長嘯一聲,右掌揮起旋回勁風,左掌掀動漫天罡氣,帶著一片刺耳已極的呼嘯風聲,猛襲向虎魄魯木而至!
  武功一門上,有這麼一句話:“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白孤適纔在和虎魄魯木甫一接觸之中,已察覺出這位苗強異人獨眼人魔的高足,功力實較自己略遜半籌。
  他這時心神一定,已將自己縱橫黔滇,少過敵手的“卷龍掌”法施出。
  虎魄魯木早年親愛武林雙飛之一,九索弗龍全為柱指點,又經苗強異人獨眼人魔不斷教誨,武功之精,自亦非同小可。
  他這時狂笑一聲,身形跟看奇詭莫倫的左右幌閃起來,隨著他那一頭披肩長髮的飄拂,魯木也傾力展出獨眼人魔親授的苗強異技:“蜈蚣掌”。
  一時之間,只見勁力迴旋,幌若大漠狂颩,人影閃耀幌走,又似巨蜈隨風蜿蜒,千百掌影漫天而起,層層不絕,間或挾雜著幾聲沉喝厲叱,白孤與魯木二人,瞬息之間已激烈無匹約互換了七十餘招之多江青藝高眼明,他這時凝眸望著場地上拼鬥不休的二人,不由暗中替自己拜兄舒了一口大氣。
  因為,江青已然看出,那虎魄魯木,雖然功力甚高,身形卻不如自己拜兄那樣快捷凌厲,而且魯木更容易性燥氣浮,犯了大忌,在心神上,他已比大旋風白孤那沉著凝練的神態差了一籌。
  鬥場中的二人,仍舊身形如閃電般來回地交擊著,二人俱是怒睜雙目。面如寒霜,傾力以自己名揚江湖的絕技,向對方施以最無情而狂厲的攻擊……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習慣的一摸禿頂,輕聲說道:“四弟,你看你二哥這兩手招式,還夠得上稱為黔滇第一高手麼?”
  江青微微一笑,頷首道:“果然高明,只是對方那點子卻也不容易忽視呢。”
  戰千羽面色隨即轉為憂戚,他隱含顧慮的道:“依目前的情形看來,吾等倒不須將重點放在這一場比試上,要知道,飛索專諸全立,與銀衫青輪萬兆揚等人,才是我們真正的勁敵呢!”
  江青一想不錯,目光也緩緩向隔座望去。
  只見銀衫青輪萬兆揚正面含淺笑,注視著場中戰況,尚不時優閒的回過頭來,向飛索專諸全立輕聲交談幾句。
  江青暗中有氣,回首道:“大哥,這銀衫青輪萬兆揚,真是不講道義,看他這付大刺刺的模樣,好似根本不將吾等置于眼中一般,哼!愚弟稍停倒要看看,這位名揚武林的大俠客,到底有什麼值得傲人的地方……”
  戰千羽微微搖頭道:“四弟,且莫魯莽,據為兄判斷,萬兆揚平素為人,並非如此,可能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江青正待回答,鬥場之中,驀然傳出兩聲厲吼。
  他急急移目望去,只見虎魄魯木,散發披面,臉紅如火,身形奇快無比的左幌右閃,雙掌雙腿,揮動得急驟如浪濤翻湧,身形絕似一條碩大無匹的巨形蜈蚣,向大旋風白孤猛撲而至!
  這正是虎魄魯木的蜈蚣掌法中,輕易不露的絕著:“百爪攫食”。
  大旋風白孤睹狀之下,冷削之極的一哼,身形猝然前縱,飛沙旋舞中,一股凌厲無匹的勁力也怒卷而出!
  就在這片狂猛的勁氣中,白孤身形驀然旋回飛起,掌勢腿影如漫天卷雲,在瞬息之間,單向虎魄魯木全身四周。
  此乃白孤卷龍掌法中,威勢最為深宏的一記絕招:“大漠卷龍”!
  虎魄魯木才覺一陣凌厲的狂颩暴卷而回,敵人的掌山腿影,已將自己全身左右,四面八方,完全罩住這時,虎魄魯木驚懼之下,欲待躍身後退,卻已不及了。
  忽地,就在這危急無比的時刻,一條背後飄拂著長髮的矮瘦人影,竟閃電般撲向空中的大旋風白孤身後!
  白孤正覺背後勁風襲來,他尚不及回首盼顧,另外一條淡淡的青色人影,更較那條披發人影搶先掠到。
  瞬息之間,這自兩個不同方向飛到的身形,也在空中絕快無比的換了一十二掌。
  青色身影驀然又飛起兩丈之高,而那條披發人影,卻被震得倒翻而回,跌倒在沙地之上!
  幾乎在這同一時刻之間,虎魄魯木一聲長嚎,亦被大旋風白孤的這招“大漠卷龍”
  拍中右脅,面色慘白的蹌踉退出五步之外……
  白孤一掌得手,霍然轉身,發現那條掠起的青色人影,正是自己拜弟江青。
  而那條被他震翻的披發人影,切赫然是虎魄魯木的同胞兄弟虎魂魯枯。
  這時,虎魂魯枯神色之間。顯得痛苦異常,黃豆大的汗珠。正向他兩鬢滴落,但是他卻咬牙不響!
  虎魄魯木亦形態頹哀,搖搖欲墜,顯然,這兄弟二人,皆已受傷不輕。
  原來,江青始才驟見白孤身形旋回之際,虎魂魯枯竟然緩身撲向白孤,於是,江青不待第二個意念自腦中浮起,也急掠而出。
  他恨極了煙霞山莊如此跋狂傲之態,故而早已將一身精渾深厚的“離火玄冰真氣”
  提至頂點,流布體內,出手之間,全以真力推動,決不留情。
  虎魂魯枯在這昔年邪神睥睨天下的“離火玄冰真氣”之下,焉能抵敵得住,加以他救人心切,一上來便以內家真力,與江青硬拚,如此以硬對硬,他豈有不受傷之理?
  此刻,場中有著一度為時極短的沉靜,隨即在飛索專諸的示意下,四名黑衣大漢,搶入場中,將虎魄虎魂兄弟二人,扶入莊後休息療傷。
  江青隨同白孤回座後,始才坐下,飛索專諸卻忿怒的笑道:“二位的表演真是好極了,不過,江大俠以此種方式將老夫屬下擊傷,也還懂得武林中交手的規矩麼?”
  江青沉聲一哼,說道:“全莊主此言未免有夫公允,適纔之事有目共睹,若非那虎魂不顧信義,妄想自背後暗襲在下拜兄,在下也不會出此下策,這實是貴莊之人先行破例,嘿嘿,在下才起而效尤。”
  飛索專諸全立重重的哼了一聲,一絲殘酷陰毒得令人有些毛髮悚然的微笑,已隱浮在他的咀角上。
  這時,花棚之外,驀然人影一閃,九梭絕命馮雄,掠身而至。
  他先向全土等諸人微微抱拳,接著又轉身說道:“老夫適纔有事外出,未及一睹江、白,二位好漢那蓋代絕學,的是遺憾之至,現在麼,倒想不自量力,與白大英雄印證一番……”
  九梭絕命馮雄形狀枯瘦,說話的音調,亦永遠是那麼冰冷陰沈,不帶一絲活人的氣味。
  大旋風白孤這時正自坐在椅上,微微閉目調息,間言之下,不由霍然立起,大笑道:
  “白孤早知威名鼎鼎約九梭絕命,要想抖露抖露我白某人……不過,嘿嘿……只是恐怕未必見得就能讓閣下稱心如意呢……”
  九梭絕命那乾癟的面孔上,沒有一絲笑容,他冷冰冰的道:“誰能叫誰認栽,現下豈能定言?大旋風,咱們還是手底下分個明白。”
  大旋風面孔驟寒,正待長身掠出。
  紅面韋陀戰千羽忽然一拉白孤衣角,緩緩站起道:“馮兄,江湖上有句話道:“刀磨兩面光”,嘿嘿,那一面生了鏽,也得斟酌斟的,馮兄只顧一面,卻不想老夫二弟也已交過一場手了?馮兄如此說話,不是嫌透著有些佔便宜的意味麼?”
  九梭絕命聞言之下,雙目倏然怒睜,煞氣隱射中,他向紅面韋陀陰沉沉的說道:
  “戰千羽,老夫敬你在中原武林中,原是成了名的人物,故而才留予閣下幾分薄面,既然閣下如此不識抬舉,便請放馬過來,難道老夫尚會畏懼於你不成?”
  戰千羽呵呵一笑道:“好說,老夫倒十分感激馮兄留予老夫的這幾分薄面,不過,老夫卻只有心領了。”
  說話中,戰千羽已緩緩踏出花棚之外。
  九梭絕命馮雄,沉樁立馬,神態穩練,十分凝重的注視在紅面韋陀戰千羽身上。
  他為人雖然狂傲,卻也知道紅面韋陀戰千羽,是個極為難纏難惹的人物。
  就在戰千羽徐步向外行出之際,銀衫青輪萬兆揚已沉聲向飛索專諸全立道。”全莊主,料不到戰老兒與江青等人,已結成異姓兄弟,如此一來,吾等可是欲罷不能了。”
  飛索專諸全立陰沉一笑,面無表情的道:“無毒不丈夫,萬兄,咱們豁出去了!”
  銀衫青輪好似起了一陣輕微的震悚,隨即,他回過頭去,不再說話。
  此刻,紅面韋陀戰千羽在場中抱拳一禮,腳下不丁不八,右掌搭在左手虎口之上,氣度之沉雄,果然不愧武林白道中一代名豪。
  九梭絕命馮雄卻冷哼一聲,沒有還禮。
  戰千羽心頭正自忿然,九梭絕命缺暴叱一掌,出手便是他獨擅的“兩儀手”中絕招“指天問心”。
  掌勢宛如天瀑倒流,又似地泉突湧,上下齊出,攻向戰千羽全身要害重穴。
  戰千羽大喝一聲:“來得好!”身形斜偏,右掌“斜切手”急劈馮雄肘部關節,左掌一招“環中月”暗含小天星掌力,印向馮雄丹田,一招兩式,凌厲無匹。
  九梭絕命馮雄冷笑一聲,閃電般往後躍退,幾乎在他腳步沾地的同一時間,緊接著又如有彈性般掠身向前。
  雙掌起處,“兩儀手”中絕學滔滔而出,須臾間攻出二十一招!
  紅面韋陀戰千羽毫不閃躲,腳步釘立不動,掌勢亦如風雲驟起,滾滾湧合,大馬金刀的連續反擊二十三招。
  他此刻已將自己久已不用的“風雨三十六套”使出。
  二人身形縱躍間,全是恍如電掣,進手招術,亦式式不離對方要害重穴,這場武林中罕見的高手拼鬥,逐漸轉為激烈!
  江青坐在花棚之內,雙目毫不轉移的凝注著場中二人那閃幌快捷的身形,雙手在不知不覺中緊握成拳。
  這時,人已悶聲不響的天星麻姑錢素,不由一抹面頰汗珠,才輕輕地向身傍的祝願道:“祝相公,你看著咱們今天能否安然行出煙霞山莊?”
  祝顯回過那緊張目光,同錢索道:“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幾個武功誠然不濟,大哥二哥與四弟等人,卻不像咱們這麼窩囊哩……”
  天星麻姑不悅的一哼,微怒道:“祝相公,你這句話可就不對了,咱們武功雖然不濟。可也未見得毫不中用。”
  祝願正待回答,鬥場上缺驀然傳來三聲轟然巨響。
  二人急急回眸望去,只見場中的紅面韋陀戰千羽、九梭絕命馮雄二人,宛似兩只怒極的鬥雞,每人的臉孔土,俱被憤怒激得血一般紅。
  於是,戰千羽原本紅潤的面孔,便好似西天的晚霞上,再抹上一筆紅色的丹珠,而九梭絕命那枯瘦的面容,慘白中方隱隱透出一股朱紅,像是頹衰的人,喝了過量的烈酒一般,顯得如此地不調和。
  適纔,二人運用內力,硬拚了三掌,而就目前情勢看來,雙方俱已怒氣膺胸,毫無改換戰法的打算!
  坐在花棚內觀戰的諸人,不禁各自為己方之人憂慮不已。
  因為,以此種方式硬拼硬拆,不論雙方何人得勝,亦定會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正在大家各為己方之人擔心之際,戰千羽忽然嗔目大喝一聲,雙掌呼起一股足可斷石裂碑的勁氣,呼呼轟轟的推出五掌。
  九梭絕命馮雄亦毫不退讓的,掌勢驟出,罡氣如嘯中,便接五掌。
  又是一陣如天崩地裂的巨響,二人身形已蹌踉退出七步之外!
  紅面韋陀戰千羽此際汗如雨下,喘息如牛,雙目怒突欲出,一步步又向九梭絕命馮雄逼近!
  九梭絕命馮雄此時的面容,竟變得有如白紙一般,沒有一絲血色,全身亦在做著輕微的顫抖。
  但是,當他目光瞥及正向他一步一步,緩緩移近的紅面韋陀戰千羽時,又長長吸入一口氣,雙掌微提,嚴陣以待!
  這時,一旁觀戰的江青急急俯咀白孤耳傍道:“二哥,愚弟看來,若不再行出手阻止,只怕大哥與那九梭絕命馮老兒,都傷在當地!”
  白孤面容凝重,倏然,他脫口大叫道:“且慢!”
  就在白孤語轉始出的剎那間,紅面韋陀戰千羽已狂喝一聲,雙掌傾足生平之力,猛推而出。
  但是,就在那一股威猛無倫的勁力始才出手之際,九梭絕命馮雄卻不再硬接,身形閃電般往外轉出。
  戰千羽發出的掌力邊緣,將馮雄身形撞出三步,他卻狂笑一聲,叫道:“戰老鬼,拿命來吧!”
  “吧”字始才出口,金光驟閃,一支鋒利無比的金梭,迅疾無比地射到紅面韋陀戰千羽胸前。
  來勢之快,的是無可言喻。
  紅面韋陀戰千羽,料不到九梭絕命竟如此陰刁,當眾之下,用出此種卑鄙手段。
  但是,任他怒憤之極,此刻又能如何呢?
  他在傾力一擊之下,已無餘力做閃躲之舉了。
  花棚內的江青,被這突兀的意外所震驚,侍他悚然醒悟,飛身欲救時,時間上卻已差了一步。
  但是,上天造人的時候,除了給予人類種種的優渥外,尚賜給了人類一種最奇異的力量。
  這種力量,是極為難以解釋的。
  在一個人,完全處於絕境的時候,他往往能異乎尋常的發出一股了超然的能力,而這種能力,也往往能將他自危絕之境,救回生天。
  如果要勉強解釋,只能說這是一種“奇蹟”,不可解釋的“奇蹟”!
  而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在九梭絕命馮雄“光閃命絕”的金梭絕技下,眼看已無法躲避這致命的一擊但是,他卻在極不甘心的情態下,抓住了一絲微小得幾乎沒有的空掠,不可言喻的一股力量,亦如山洪爆發般,豁然在他體內澎漓。
  於是,戰千羽那胖大的身軀,竟在間不容髮之際,驀然向側傍移出半尺!
  半尺,這微不足道的空間,缺足夠保全了戰千羽稱雄一時的生命。
  就在眾人目光一花之際,場中人影幌閃,九梭絕命馮雄驀的大喝一聲,滿口鮮血坐倒地上。
  而他發出的那支金梭,也深深插入紅面韋陀戰千羽那多肉的臂膀之內。
  戰千羽仍然挺立未倒,那紅潤的面孔,這時已變成慘白之色。
  他微微一瞥那支險些奪去他生命的金梭,正顫巍巍的插在左臂之中。
  在這支金梭插入的四周肌肉,沒有一絲解血流出,但切腫起甚高。
  九梭絕命馮雄在適纔對掌之際,已暗受內傷不輕,他又冒險以身側硬接了數千羽那威力無匹的一掌,傷勢也更加嚴重。
  但是,他以如此代價所發出去的一支金梭,卻未能取得對手性命,氣急之下,立時一口真氣提聚不住,全身一震,滿口鮮血的跌坐在地……
  這時,早已掠身飛到的江青正扶看緊閉雙唇的拜兄,急急問道:“大哥,你……還支持得住嗎?”
  戰千羽艱辛的輕輕頷首,卻沒有說話。
  江青不敢伸手拔出拜兄臂骨上的金梭,扶著戰千羽緩緩向花棚內行。
  這時,煙霞山莊,銀衫青輪萬兆揚掠身而起,進入場中將九梭絕命馮雄扶起,低聲道:“馮兄,你受傷可重?”
  九梭絕命馮雄,勉運氣壓制住心頭翻湧的血氣,苦笑道:“不妨,想那老兒亦比兄弟好不了多少。”
  銀衫青輪又低聲安慰了馮雄兩句,連忙招來兩名抬著軟床的黑衣大漢,將九梭絕命抬至後莊療治!
  這時,銀衫青輪卻並未回返花棚,他目中透煞,宏聲一笑道:“煙霞山莊全莊主相約各位到來,目前各位可說已佔盡了光彩,不過,只怕佔煙霞山莊的光彩,並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江青這時正焦急的看著二哥白孤,將戰千羽的衣袖撕開,露出傷處的情形,白孤一雙灰眉,已緊緊皺起。
  他迅速的封閉了戰千羽左肩穴道,右手用力一拔,那支鋒利的金梭,立時應手而起。
  隨即,一股被堵塞得適於緊密的鮮血,宛如泉水般猝然噴出,濺了白孤一頭一臉。
  戰千羽神色之間,顯得極為痛苦,但是他卻咬緊牙關,默不出聲!
  江青心中一陣絞痛,正待出聲安慰自己這位古道熱鴉的大哥幾句,銀衫青輪的話聲,卻傳入他的耳中。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勃然大怒,他霍然起身,大聲道:“萬大俠,閣下只顧九梭絕命馮雄的傷勢,難道便沒有看見原也是閣下摯友的戰大俠的臂傷麼?閣下如此絕情寡義,為虎作悵,的是令江某寒心。”
  銀衫青輪萬兆揚面色倏青倏紅,竟一時徵在當地。
  其實,誰又知道他為飛索專諸效力的隱衷呢?
  他這時真是有口難言,感到左右為難起來,這時飛索專諸全立卻冷冷一笑道:“萬兄,且請暫息,此場還是由弟親自領教。”
  全立這一句話,無疑是暗示銀衫青輪!你再不出場挑戰,我就要自己下場了。
  萬兆揚急快的在心中作了一番忖度,他痛苦的暗叫道:“戰兄,為了先師遺留的諭命,我只有對不起你了。”
  他這時面孔微微抽搐,嗔目大喝道:“江青,閣下不用多說,在下志在一方,自今而起,在下與戰千羽往昔友情,理應一刀兩斷。”
  萬兆揚此言一出,只見飛索專諸面孔之上,浮起一絲自得的笑意。
  江青缺憤怒至極,狂笑連轉。
  紅面韋陀戰千羽強忍痛苦,冷眼望著場中這平素交往甚洽的放友,心中不由深深的嘆息,他喃喃說道:“道義將絕,割蔗分持……”
  大旋風白孤重重的哼了一聲,恨聲道:“大哥,這種趨炎附勢的小人,交之何益?
  還不如乾脆一刀兩斷……”
  戰千羽微微搖頭,不再多說,倘此刻臂傷已被包紮妥當,心頭卻十分沉悶……。
  江青這時大步行至沙地之上,大聲向銀衫青輪道:“從現在起,江某也不再當你是江某大哥擊友,萬兆揚,閣下始才不是說,吾等估了煙霞山莊便宜便不會好受麼?怎樣的一個不好受法?尚請閣下解說一番。”
  銀衫青輪萬兆揚面孔一紅。
  驀然狂笑道:“江青,你休要紅口白牙,隨意調侃在下,須知邪神後人,切唬不倒我銀衫青輪!”
  江青雙目攸睜,精光閃耀中,他霍然將身上罩著的青色衣衫脫下。
  於是,在微微偏西的秋陽照耀下,一片燦攔嫣紅的光輝,已耀映在每個人驚愕的瞳孔中。
  江青火雲衣上那金色約三角形鱗片,與背後三個互相衡結的枯骨,正在做著輕微的抖動!
  銀衫青輪萬兆揚那威武的面孔土,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畏懼之色。
  而這股畏懼之色,是他二十年來,絕未現出的形態。
  邪神昔日的雄風,到底是不可輕辱的啊!
  而江常身上所著的火雲衣,正是邪神厲勿邪昔年縱橫江湖時,所特有的獨門標誌。
  “現在,江某以邪神義子的身份,要正式一會你們這些沽名釣譽之輩,及素有龍潭虎穴之稱的煙霞山莊,到底有什麼能傲視一切的憑藉!”
  銀衫青輪萬兆揚,張自壓制心頭的怯忿,緩緩回手,將銀袍之內,一只形狀奇異的青銅輪形兵刃拔出……
  隨著銀衫青輪萬兆揚那緩緩拔出的奇形輪狀兵器,四周也逐漸轉為一片沉寂,每個那屏氣凝神,緊張的注視著沙地之上,這兩個武林中有名的頂尖高手……
  江青那英俊的面孔土,被秋陽照耀在火雲衣上反射的光線所映,顯出一片淡淡的紅”
  他暗將一口流暢充沛的真氣,布滿全身四肢百骸,向銀衫青輪微微一笑道:“萬大俠,正如閣下適纔所言,吾等志各一方,現在,便請閣下出手賜教!”
  銀衫青輪萬兆揚目光一瞥江青那閃耀著一片金紅光華的人雲衣,暗一定神道:“江大俠留神,在下有僭了!”
  江青目光凝聚,沒有說話,正在這時,飛索專諸全立忽然大聲道:“江青,你也未免狂傲得太過份了,難道持著邪神後人的身份,你便自信能空手接下萬兄手中的青刃輪麼?”
  江青豁然大笑道:“全大莊主,閣下如不服,便請一起上來如何?”
  銀衫青輪早已聞知邪神嫡傳天佛掌,是以他此際絲毫不為江青空手上場感到不滿,他這時不待飛索專諸全立答話,已大喝一聲道:“江兄才藝雙絕,在下不自量力,就此領教!”
  說話中,他手中青刃輪微一幌閃,幾乎快得沒有人看清他的手勢,一片青閃閃的光茫,已來至江青身前。
  江青一聲不響,身形倏旋如飛,旋回之中,連出十掌二十一腿,呼轟如浪的勁氣,驀然暴卷而出!
  銀衫青輪萬兆揚心中微自一徵,忖道:“這是七旋斬啊!”
  心裡在想,出手卻決不怠慢,青刃輪猝而上下翻飛,也絕快無匹的連出十七招口江青大笑,雙臂伸縮間,已在萬兆揚那如狂風暴雨的招式中,凌厲而飛快地攻出十一掌!
  罡風激盪衝回中,尚隱隱含蘊著一股至剛至強的無形潛力,原來,江青此時已將體內循流不息的“離火玄冰真氣”,貫注于掌勢之內!
  只聽銀衫青輪大吼一聲,立時被逼出兩步!
  江青絕不容敵人有任何一絲喘息的機會,身形如影附形般緊隨而上,傾刻之間,又疾猛無倫的攻出十三招之多!
  銀衫青輪萬兆揚,只覺對方招式之中,不但威猛凌厲無匹,其中,更含有一股沉重如山的滔滔勁力,而這股勁力之渾厚沉雄,幾乎是他目前的一身勁力所無法抵禦的!
  他不由暗一咬牙,身形急速閃躍,手中青刃輪如狂風驟起,招招連衡,式中套式,如江河倒流般,蜂湧不絕的猛攻而出,同時左掌亦神鬼莫測的絕招迭出,傾力攻上!
  一時之間,但見青白色的虹光矯如游龍般左右縱橫,掌影漫天而起,凌厲的罡氣四散彌合,銀沙飛灑,有如萬點寒星,二人閃電般互拆了六十餘招!
  這時,坐在花棚內觀戰的飛索專諸全立,不由心中又急又怒,他委實料想不到,江青赤手空拳,對敵這名震大江南北的銀衫青輪,竟亦不用邪神秘傳奇技,卻使出東海長離島的“七旋斬”法!而這七旋斬法,又是如此的奇詭深奧,威力浩浩,將銀衫青輪微微逼得左支右絀!
  飛索專諸全立,原想藉著銀衫青輪與江青交手之便,自傍側探察江青功力到底如何,但是,他這時卻不由深深的感到失望了!
  他估不到,這位邪神的衣缽傳人,武功是否已到了邪神當年橫行天下的程度!
  此際,雙飛仙子的大姊全玲玲,一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悄聲向乃妹全楚楚道:
  “妹妹,那火雲邪者的功夫真好,只怕萬叔叔尚打不過他……”
  全楚楚一皺那挺直的鼻子,刁蠻的道:“姊姊,你呀,你的心事還當妹子不知道麼?
  哼,只怕你巴不得火雲……那小子打敗萬叔叔哩!”
  全玲玲粉面一紅,佯怒道:“你這張嘴再如此胡說,看我不給你撕爛才怪!”
  全楚楚一伸舌尖,正待說話,忽聽坐在二人身傍的妃女女羅十娘低聲道:“兩個丫頭吵什麼勁?還不看看場中高叔叔那絕妙的手法麼?”
  羅十娘說到這裡,又向沙地上激鬥的二人一看,喃喃自語道:“萬大俠這青刃輪的“拂風七閃”,加上他左掌疾出的“遣雲三掌”,身手配合之妙,堪稱傾絕一方。但那江青卻以七旋斬的“波濤千重”、“浪排如山”連環二招化解,更以“迴環腿”及“脅中掌”反攻,運用之妙,更是高出一等……欸,這江青確是不易相與……”
  全楚楚柳眉一皺,輕聲道:“娘……你別老誇這江青,哼,據女兒看來,他尚不一定能敵得過萬叔叔……”

runonetime 2008-06-01 11:50 PM

第27章 口蜜腹劍

  妃衣女羅十娘,正待回頭答話,場中的江青,倏然大喝一聲,雙臂急顫如波濤萬叢,一陣陣威烈猛厲的無濤勁氣,宛似滔天巨浪一般,挾著移山拔鼎的威勢,向銀衫青輪急攻而到!
  銀衫青輪萬兆揚,見狀之下,不由在心中暗叫了一聲:“這是七旋斬中的“玄浪氣?”
  意念一閃,萬兆揚右手青刃輪呼聲疾速旋回,一道渾厚晶瑩的青色光牆,倏而湧起,這青色的透明光牆,亦絲絲迸射著破空勁氣!
  此乃銀衫青輪“白刃輪法”中,防身絕著:“青輝蔽月”!
  兩股勁氣甫一接觸,立時有若一聲悶雷暴響,罡風四溢中,銀衫青輪萬兆揚倏而退出一步!
  江青身形搖幌中,又厲叱一聲,掌勢一閃,已疾如狂飆般向敵人攻出十六掌!
  銀衫青輪強壓胸中微微翻湧的血氣,悶不做聲的揮動手中兵器迎上!
  二人各不相讓,瞬息之間,又互攻三十多招……
  這時,坐於側傍位上的大旋風白孤,不由緊張得緊握雙拳,突聽紅面韋陀戰千羽沉聲一嘆道:“二弟,為兄估不到名揚武林的銀衫青輪,竟亦會在四弟手下施展不開……
  萬兆揚昔年獨劈祁連十二凶煞之時,何等雄威蓋世,若在四弟手下斷送一生英名,可就太也令人惋惜了……”
  一直沉默無言,凝棸著一雙俏眼注視心上人交手的雲山孤雁夏惠,此際輕輕舒了一口氣,悄聲向紅面韋陀戰千羽道:“戰大俠,青哥目前所施出的七旋斬法,真是威力大得驚人呢……”
  只聽戰千羽呵呵笑道:“夏姑娘,若論那長離絕學“七旋斬”確是精深博大,妙絕人寰,但是,銀衫青輪萬兆揚功力之深,亦非等閒,他雖然較之東海長離一梟衙西略遜一籌,卻也不至於在衛西的七旋斬下顯得如此不濟。據老夫猜測,四弟可能在七旋斬中,貫注了厲老前輩傳給他的“離火玄冰真氣”在內!”
  夏惠立時恍然大悟,目光迴轉間,卻不由又與鄰座的雙飛仙子全玲玲雙眸接觸,二人互相凝視了一刻,又各自轉開……
  這時,場中激鬥的江青與萬兆揚二人,身形轉動間,越來越快,二人為了搶佔先機,各傾所能,盡力做著最快速的攻擊!!
  而在花棚內的飛索專諸全立,面色漸漸趨黯淡,因為他看出,江青與萬兆揚的這一番超絕的快攻猛打中,己逐漸取得上風!
  飛索專諸全立,這時輕輕回過頭去,同他身後的連心雙老低語數句,這兩個面孔酷肖,神態冷漠的老人,立即微微頷首,各自緩緩起身……
  紅面韋陀戰千羽雖然受傷不輕,卻仍然極為硬朗的談笑自若,他這時已發覺到連心雙老的舉動……
  戰千羽目光不動,沉聲道:“二弟、三弟,你們注意那連心雙老的行止,以免他們有卑陋之舉!”
  白孤與祝頤二人相現一笑,隨即暗自留心著鄰座諸人的行動。
  江青力戰銀衫青輪萬兆揚以來,二人已交手逾二百餘招,萬兆揚目前已是守多攻少,盡旦保全體力,將手中青刃輪縮成五尺左右的一個光圈,極為謹慎的稍沾即走。
  江青何嘗看不出來,敵人目下是想藉著擄守之糠,暗暗蓄備著真力,以待適時反攻?
  但是,江青心中亦十分明白,銀衫青輪萬兆揚功力不凡,臨陣經驗又十分老到,若以長離一梟親傅的七旋斬與其纏鬥下去,只怕五百招以內。尚難以分出勝負……
  江青這時雙掌倏起,連出十二掌,心中卻在急快的忖道:“目下情勢於已方極為不利,煙霞山莊高手如雲,正在一傍虎視眈眈,而自已這面,已有一人受傷,稍停若對方不顧江湖道義,來個群毆群打,可就難於應付了……”
  剎時,江青做了一個決定,就是:不顧一切後果,速戰速決!
  他想到就做,這時,銀衫青輪正展開青刃輪,向江青連攻三招,稍沾即退!
  江青身形微閃間,驀然大吼一聲,右掌掀起漫天掌影,左掌幻出圈圈圓弦,挾著一片澎湃衝激的勁力,極其詭異的卷合而上!
  銀衫青輪正自惶然後撤中,飛索專諸全立已大喝道:“萬兄留意,這是天佛掌法!”
  全立一言未了,江青狂笑一聲,十縷晶瑩如玉的尖銳勁風,彷若十柄鋒利無匹的長劍,猝然又向銀衫青輪射到!
  這正是天佛掌法中第二式:“金頂佛燈”!
  銀衫青輪萬兆揚厲叱一聲,手中青雙輸揮舞如臘月飄雲,左掌亦推出一團勁風,疾迎而上!
  “轟”然巨震中,江青身形急幌,銀衫青輪卻蹌踉退出兩步!
  江青決不遲疑,大喝一聲,雙掌倏合急翻,一片浩瀚如海的綿綿罡氣,己如一面無所容身的天羅地網彌滿而出!
  天佛掌法第三式:“佛問伽羅”,已然施出!
  銀衫青輪萬兆揚雙目圓瞪如鈴,滿面血紅,他嘶啞的狂吼一聲,青刃輪急轉如風,青虹大盛中,那招護身絕著:“青輝蔽月”加力施出,他同時將一口精純的先天真氣,逼至全身,左掌帶出一片厲烈勁風,徑襲對方丹田“堅絡三焦”!
  於是,巨響又起,銀沙徒飛,萬兆摥面孔慘白的踉蹌退出五步之外!
  在天佛掌法“佛問伽羅”一式的浩浩威力護冀之下,江青亦感到一股前所未遇的勁力反震而回,如此威勢的超絕掌力,竟起了一陣不輕的激盪!
  一時之間,四周又恢復了原有的翳悶和沉寂……
  銀衫青輪萬兆摥那威猛的面容,這時正痛苦的扭曲著,滿額冷汗,順頰滴落,他那身銀光閃爍,質地高貴的銀袍,雖在陽光之下,猶自散射著輝煌的光彩,但萬兆摥此刻的頹喪神情,卻與他這身耀眼的衣衫大不相襯……
  江青此際強自按捺微受震蕩的內腑,沉聲道:“萬大俠,閣下能拆解在下天佛掌至第三招,實令在下佩服……”
  萬兆摥急喘兩聲,強顏大笑道:“江兄絕技驚人,難怪能所向皆捷,在下見識了!”
  說罷,銀衫青輪萬兆揚已抱拳一揖,欲待回身退下。
  但是,正在他腳步抬起之際,飛索專諸全立忽然起身,冷冷說道:“萬兄並未敗在對方天佛掌之下,是而,此場應做扯平……”
  銀衫青輪萬兆揚聞言之下,不由面上驟紅,他苦笑一聲道:“多謝全兄為愚弟名聲執言,但是,大丈夫行事磊落,愚弟這一場,確已敗在江兄絕技之下……”
  飛索專諸全立神色一變,不悅的道:“萬兄此言差矣,吾等有目共睹,萬兄實未落敗,又何苦如此虛懷……”
  “全兄,老實說,愚弟早已心脈受驚,若江兄再將天佛掌法第四招施出,只怕萬某此際早已傷在當地!”
  銀衫青輪此刻所言,倒是句句實情,他在江青那“佛問伽羅”一招之下,能硬挺不倒,已是武林中一般高手所無法比擬的了,但是,任他功力再高,倒也確實接不住那威力無匹的天佛掌第四招!
  這時,江青望著銀衫青輪蹣跚退下的背影,不由暗自一嘆,目光卻瞥向飛索專諸全立身上!江青十分不值全立那近乎“矇混”的行為,他挪揄的道:“全莊主,江青乃一個未學後進,實不堪各位指教,不過麼……”
  他說到這裡,不由冷冷一笑道:“在下卻想恭請全莊主賜教一番!”
  江青此言,非但其中暗含譏諷,且不啻是向飛索專諸全立挑戰!
  但是,事實卻出人意料之外,全立非但不怒不氣,反而和熙的一笑道:“江大俠客氣了,全某遲早會向江兄領教的,不過,江兄劇戰之下,似乎應略作休想,否則!倒等於全某乘人之危……”
  江青哈哈一笑,宏聲道:“這卻不用,在下雖然不濟,倒也未見得會如此不濟……”
  全立面孔肌肉微一抽搐,一絲陰毒的微笑,又浮上他的嘴角,他慢條斯理的正待緩緩起身,忽然……
  紅面韋陀戰千羽已啟口道:“敢問全莊主,老夫等今日之約,欲至何時始能做一終結?”
  飛索專諸全立聞言之下,爾雅的一笑道:“只要尊駕等,能將老夫煙霞山莊出戰之人,全然會過,老夫自然不敢留難,恭送各位登船離島……”
  紅面韋陀戰千羽嘴角微抿,沒有說話。
  這時,大旋風白孤忽然俯近戰千羽耳傍,低聲道:“大哥,全立這老小子,態度忽然變得如此溫和有禮起來,莫不是懷著什麼鬼胎吧?……”
  戰千羽聞言之下,略一沉吟,亦低聲道:“為兄看來,全立身為一方霸主,大概尚不致於過份卑鄙吧?可能他發覺吾等並不像其原先預料那般不濟,故而便趁機下台也未可知……”
  白孤聞言之下,仍舊十分懷疑,不以拜兄之言為然……
  這時,飛索專諸全立已經起身,他沉聲道:“江大俠,全某不才,這就與閣下印證一番!”
  說著,他正待向外行去,一個蒼勁的聲音響自遠處道:“全兄且請稍待,容兄弟一會這位盛名無虛的火雲邪者!”
  “者”字始才轉入眾人耳內,一條瘦長人影,已飄若飛絮般,自空中冉冉而落!
  江青抬頭一看,只見來人非他,正是始才接引自已等人來此的百步彎月傅泉!
  傅泉身形甫落,立向全立抱拳一揖,上前低低說了幾句話。
  飛索專諸全立神色如故,微微頷首,又將聲音提高道:“傅兄領教江大俠絕招,尚祈千萬謹慎!”
  百步彎月答應一聲,隨即輕身大步向江青行來。
  這時,大旋風白孤急急向戰千羽道:“大哥,兄弟覺得這飛索專諸全立,那前倨後恭之態,總是有些透著離譜……”
  戰千羽一撫肩膀傷勢,正待說話……
  卓立場中的江青,這時已向百步彎月拱手一禮道:“傅前輩肯予賜教,江青正乃求之不得……”
  百步彎月卻不多說,微還一禮,立即向後緩緩退出,並且在退步之間,右手探入長衫之內……
  江青正目凝注對方行動,百步彎月傅泉已猝然立住身形,一聲清脆的“嗆啷”之聲起處,“百步彎月”傅泉手中,已抽出一柄形如彎月,刀身鋒利無匹的利刃來!
  江青細一打量傅泉手中兵器,只見這柄中原罕見的利刃,不但刀身寬闊,鋒利已極,而且那刀身所發出的光茫,使在亮藍之中,泛出一股寒森森的煞氣,刀柄之上,亦隱約可見上面雕刻看一個銀白色的新月原來,這正是百步彎月傅泉,仗以成名的寶刃:“彎月刀!”
  傅泉手中彎月刀一出,映著夕陽余輝,精光閃閃,直若一泓秋水!
  紅面韋陀戰千羽見狀之下,不由悚然一震,他江湖見聞極豐,百步彎月乃為關外有數大豪,手中一柄得自蒙族王室的彎月寶刃,更是吹毛截鐵,無堅不摧,百步彎月仗看這柄寶刃,已不知挫敗了多少成名江湖的好漢,而他若是不遇強仇大敵,更是輕易不露這柄他珍若性命的寶刃!
  傅泉此際兵刃一亮,紅面韋陀戰千羽已不由心頭忐忑起來,他十分清楚,百步彎月身手之硬,實不較那銀衫青輪萬兆摥稍遜!
  此刻,江青卻十分灑脫的將雙手一提,笑道:“傳前輩,便請不吝示教!”
  百步彎月微微一笑,雙目半瞇,道:“老夫有僭了……”
  就在他語聲尚盤繞在各人耳際的剎那間,一道寒氣森森的藍虹,宛似天際忽起的閃電一般,在人們尚不及眨眼的微小空隙,射到江青胸前!
  來勢之快,簡直尚在人們的意識之先!
  但是,當人們的雙眼尚不大有所動作的傾刻間,一道金紅光影,彷若空中沉星的曳尾,帶看足可縱橫於長空的快速,猛然沖天而起!
  於是,一道煞光暴閃的籃虻,亦跟蹤飛上,這一紅一藍約兩道光影,在空中迅速的交擊了三次,又各自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飄然而落……
  適纔,江青與傳泉二人,已在空中那瞬息之間,快速得無可言喻的互拆了十一招之多!
  這時,江青身形甫一沾地,立即一個大翻身,右掌幻出無數只凝集成形的圓弧,左掌帶起一溜星茫,猛然向百步彎月撲至!
  這乃是江青承自邪神的武功之一:“銀月寒星雙環式”!
  威猛與尖銳的勁風,彷彿狂飆利刃般,交淮而出,撕裂空氣,帶出一片刺耳的呼嘯之聲!
  百步彎月傅泉大喝一聲,身形在瞬息間連閃五步,手中彎月刀宛似夜空流虹,疾勁無倫的向江青劈戮了十九刀之多,其快速之處直如十九刀連成一次施出一般!
  江青狂笑一聲,瘦削的身軀,猝然平躺離沙地之上約莫三寸,就隔著這麼一絲兒空間,就向百步彎月劈出九掌!
  百步彎月傅泉料不到江青身手之妙,竟是如此奇詭莫測,他一招失著之下,慌忙急急退出三步!
  邪神嫡傳的武功,便是以深博奇奧為主;往往能在令人意料不到的角度與方位,驟然絕招倏出,使對方在驚愕失算中,落敗遭擒!
  江青施出“如意三幻”的身法後,立將對手逼退三步,他微微一哂,身形如水中游魚一般,略一舒卷,已在令人目瞪口呆的角度,怪異無比的疾向百步彎月傅泉攻出十一掌!
  百步彎月傅泉空具一身絕世武功,卻對江青這全不按常規的怪異出手招術感到十分難以應付,他簡直已迷惑了,世上竟會有這種不可思護的邪門武技?
  武家有雲:“知已知彼,百戰百勝!”
  依百步彎月的武功來說,只要甫與敵方交手,便可自對方的手腳移轉中,測知敵人欲待使出的招術,但是,江青卻全然以邪神秘傳的詭異絕學“如意三幻”對敵,傅泉又如何能看出他欲待出手的招術呢?
  百步彎月在萬般無奈之下,只有暗一咬牙,將其成名江湖的“雙月刀法”盡力施出!
  一時間但見刀光如練,往來翻飛,那彎曲的寶刃,好似一個個殘缺的下弦月連衡不斷,凝成一道藍汪汪的匹練,無數次招式的迅速劈出,便好似將其合一而施……霍霍的風聲,也轉變成如鬼號般的呼嘯,聲威之懾人,足以奪魂驚魄!
  江青心頭一陣凜然,沉著的發揮“如意三幻”中繁複詭妙的身法,似一個有形無實的幽靈般,在那如游龍也似的“彎月刀”的微小隙縫中,做著間不容髮的閃躍……
  飛索專諸全立,越看越覺心寒,他這時已確然知曉,若自已親身與江青過招,雖然會較目下各人稍強,亦見不過僅是將交手的時間拉長一些而已,要想勝過江青,只怕亦是極為艱辛之事,而且,成功的希望將不會太大……
  他回過頭去,向身側諸人微一頷首,神態冷漠的連心鹽老,立時緩緩行出花圃,立定不動,其它一些煙霞山莊之人,亦裝做漫不經心的散立在四周。
  甚至,連煙霞山莊的女主人妃衣女羅十娘,亦向她的兩個女兒一使眼色,徐徐立起,向飛索專諸全立靠近……
  雙飛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愕然不解的隨著母親起身,她們那純潔的心靈中,又怎知平素一向敬畏有加的雙親,早已對來人安排了一個不光明的陰毒詭謀呢?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已覺出形態有異,他環目微轉,暗自冷笑一聲,全神戒備起來。
  大旋風白孤向拜兄會心一笑,沉聲道:“大哥,野雞窩裡豈會來出只鳳凰?全立這老小子早就不安好心……”
  戰千羽濃眉微皺,低聲道:“吾等自行小心,以不變應萬變,更要注意接應四弟,須知煙霞山莊之人,主要便是衝著他……”
  大旋風白孤輕輕頷首,轉身向雲山孤雁夏惠、天星麻姑錢素及祝頤四人暗中示意……
  此刻,場中戰況越來越見激烈,顯然,江青與百步彎月傅泉的拼鬥,正到了欲決勝負的緊要關頭!
  飛素專諸全立的面孔上,再度浮起都絲陰沉冷酷的微笑,注視著四周的情態……

runonetime 2008-06-01 11:51 PM

第28章 陷阱處處

  江青一面展開那深奧玄妙的身法,間或絕招迭出的與百步彎月激鬥,目光卻一面機警的時而向四周瞥視,默察看周遭的動態。
  而此刻,百步彎月傅泉的身形已逐漸不如原先凌厲,出手之間,亦微見慌亂……
  江青驀然大喝一聲,又是一招“銀月寒星雙環式”倏地便出,在百步彎月迅捷後退之中,江青右掌食中二指微曲,復又猛戮敵人胸前七大要穴!一連兩招,威勢驚人!
  一股尖銳的勁氣,破空而出,聲威是如此駭人,疾勁的風聲,彷若是一柄沈重而鋒利的尖刀,以無比的速度,飛到百步彎月傅泉身前!
  這正是江青適纔出手震斃黑豹林寅的“並天指”!
  百步彎月傅泉驟覺銳風襲來,便那風勢的邊緣,拂在身上,已如刀割般刺痛!
  他不由冷汗迸流,大覺不妙,於是,手中的“彎月刀”又驀然閃電般劈出,藍光暴現中,傅泉左臂急快的伸縮揮動,向江青拍出十二掌!
  他這一招兩式,乃是“彎月刀”法中,與敵向殉的絕看:“月落星殞!”
  正在這危急得間不容髮的傾刻,飛索專諸全立卻忽然大喝一聲,單臂倏舉!
  隨?全立的動作,早已靜立一隅的連心雙老,驀然身形暴起,四只手掌齊揮,一片罡烈無濤的勁風。
  宛若天羅地網般,單向江青!
  在同一時刻,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亦霍然起身,然而,當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繼續下一個動作之前,戰千羽等人所立的花棚地面,卻驀然向下沈落!
  戰千羽大喝一聲:“不好!”,與白孤二人,立即閃電般往上拔起!
  這時,雲山孤雁夏蕙等人,早已在這半邊地面的急速陷落中,束手無策!
  紅面韋陀雖然受創在身,仍與白孤二人,傾力向上躍升!
  二人的身形甫始飄至地面,一陣厲叱起處,一片彷若狂風暴雨般的暗器,夾在兩團威猛如山的掌風間,向二人摟頭蓋臉的襲到!
  這片暗器b來勢是如此疾厲,數量又多如飛蝗,招架已是極為不易,何況,更有兩股沈重逾恆的掌風滲在其中?
  紅面韋陀戰千羽嘆息一聲,揚掌震飛一片暗器,身形復又落下……
  大旋風白孤亦向時被逼落,他狂吼一聲,正待再度衝上,只闖“砰”然一響,陷洞入口已經封閉起來!
  這時,沙地上的江青,目睹與自己同來之人,全然在對方暗襲之下,被逼落那機關陷阱之內!但是,他此刻處於百步彎月傅泉,及連心雙老三人凌屬進攻之下,一時之間,又怎能救援得及?
  江青急怒交加,不由目毗皆裂,他嗔目大驚道:“全立,你這卑鄙陰毒的東西……
  你……你還有一絲成名人物的氣度麼?”
  飛索專諸全立陰惻惻的一笑,慢條斯理的道:“江青,閣下目前是泥菩薩過江……
  嘿嘿,你自身都難保了……”
  江青正待奪身向全立撲去,連心雙老的攻勢卻忽然一緊,四只鐵掌翻飛如電,加上百步彎月傅泉那道如匹練也似的刀光,頓時又將江青身形逼退!
  飛索專諸微微一笑,道:“姓江的,閣下現在知道煙霞山莊到底是世外桃源,還是龍潭虎穴了吧?”
  江青咬牙不響,傾力抵敵看三名當世高手的凌屬進攻。
  只見全立那俊雅豐朗的面孔,又逐漸轉為凌厲,他哼了一聲,將手輕抵,花棚後的樹叢中唰啦一響驀,那面容奇特的入雲神槍耿忠應聲而出。
  飛索專諸全立目光不動,冷然道:“耿管事,江人俠功力無匹,領教的機會可不多哩……”
  入雲神槍耿忠踉隨全立有年,全立言下之意,他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於是,他朗應一聲,反手一抽,兩柄長僅三尺,通體銀亮生輝的短槍,分別揮在手中。
  全立微微頷首,耿忠立時大喝一聲,手中銀槍抖起朵朵槍花,疾然加入戰團,向江青猛攻而上。
  江青此際並未使出天佛掌,僅以邪神嫡傳的“如意三幻”及“銀月寒星雙環式”應敵,間或滲雜?長離絕學“七旋斬”,行動之間,威勢已自驚人至極。
  江青之所以未曾施出天佛掌,是因為這天佛掌發出之際,雖然威力浩瀚無匹,卻也最耗真力不過,他回適纔連戰煙霞山莊三大高手,內勁業已消耗不少,目前更在敵人三面環攻之下,故而,他一面拆招還擊,一面卻在暗蘊真力,以便應付一場可能更加凶險的場面……
  入雲神槍耿忠的加入戰圈,卻不由使江青所感受的壓力更加沈重起來!
  連心雙老的武功,非但極為深奧,出手之間,更是怪異無比,二人好似心機暗通般,每出一招,俱是同時出手,配合得天衣無縫,而無懈可擊,甚至二人的身形步眼,亦是互生互息,轉動之間,迅疾中,又那麼流暢!
  他們二人這千變萬化的身手,再加上百步彎月傅泉神鬼莫測的“雙月刀法”,對江青已構成了一個不小的威脅,更何況,此刻又加入了武功十分高強的入雲神槍耿忠呢!
  刀光閃爍,銀蛇電吐,罡氣呼嘯,交織成一幅驚魂奪魄的景象!
  而一條散射?金紅色彩的人影,便在這縱橫凌厲的刀光、槍影、掌勢中,抓住每一絲幾乎細微得無法察覺的空隙,上下躍閃翻飛,雙掌絕招迭出!
  五條人影,在銀白色的沙地上往來飛走,瞬息間,已交手百招以上!
  飛索專諸全上目光緊緊凝注看場中激鬥的人影,面孔神色亦在連連變幻不已……
  江青每出一招,俱被他毫不放鬆的迅速記住,而且實時思索破解之法,但是,他顯然是大半失敗了,從全立那沈默陰霾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他內心中正在為江青使出的那些絕招,感到驚愕與頹喪?……
  這時。雙飛仙子全玲玲,心中萬分地痛苦與羞慚,她做夢地想不到,平素敬畏有加的雙親,竟會做出這極有違武林道義的事來,而且,那冤家啊!又像個傻子似的不知乘機突圍逃走,只知一個勁的硬拼……
  全楚楚同情的一扯姊姊衣角,悄聲道:“姊姊,爹爹做得也確實太過份了,欸,日後傳出江湖,還成什麼話啊?……尤其是江青這傻小子,還不一溜了之,老是死拼個什麼勁?”
  全玲玲只覺得一股委曲湧上心頭,俏眼中已滾動兩顆晶瑩的淚珠……
  場中的激鬥,仍在進行?,而且,逐漸的,江青的攻勢也徐徐加強,整個局面,已對江青有利,他大有扭轉戰局之勢!
  連心雙老及傅泉耿忠四人,厲叱之聲彼起此落,四人這時已傾出他們畢生以來,首次用出的最高功力,做看艱苦的纏鬥!
  這像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力比賽,煙霞山莊四人,雖然拼力想保持平局,但是,他們的對手,卻似一個勁力綿綿不絕的托山巨神,逐漸將四人壓制,逼使他們處到極端窘迫的境地!
  而這不利的處境,並不是他們目前的功力所能挽回的!
  飛索專諸全立亦此時覺出形態不利,他對於擒製江青,是便有志在必得的野心的,因此,全立此刻回首低聲道:“娘子,且請注意江青這 乘隙逃逸,我將親自下場出手……”
  妃衣女羅十娘向全立輕輕點頭,道:“夫君尚請留心……”
  飛索專諸全立目光深情的向妻子一瞥,微微一笑。
  他向身後一招手,四名量魄修偉,面目猙傳的中年大漢,立即急步行上。
  此四人乃是武林中有名的鐵筆四雄,與那先前斃命的黑豹林寅,同為連霞山莊五大護莊頭領!
  全立此刻緩緩將外覃長衫脫下,裡面那白色的短衫上,赫然斜斜地掛看一條烏光閃閃的黑色長索!
  這黑色閃亮的長索,頂端尚連看一個面盆人小的帶齒銀環,索尾之上,卻連?一枚拳大尖錐,這正是當年武林雙飛之一:“九索飛龍”傅留下來,又經全立改造過的“引龍索”!
  全立兵刃一現,腳步微微一抬,已到了揚地之中!
  他驀然大喝一聲,手中“引龍索”微微一顫,便似一條有靈他的游龍一般,活的一聲,猛然飛向江青!
  江青倏覺勁風襲到,閃身拋肩中,就看出全立三入了戰圈!
  江青身形方始一閃,那根飛起空中的“引龍索”,已猝然怪異無倫的迎風急提,在瞬息之間,幻成無數索影,同江青身側攻到!索影漫天之中,全立右臂倏抖,索尾尖錐亦閃出五點銀茫,分點江青丹田要穴!
  這超絕凌厲的攻勢,不由使江青心頭一震,在接連攻出二十一掌之中,身形已奇幻的橫旋而起!
  但是,兩股勁風,夾看一溜刀光,亦適時襲至他背後、兩脅!
  江青不由雙目盡赤,怒叱一聲,右掌運出“並天指”猛然戮出,左掌已於剎那間揮出五道劍形銳氣。
  這正是天佛掌法中,半招“金頂佛燈”。
  傾刻間,襲來刀光被那“並天指”力震斜三尺,而揮掌暗擊的連心雙老,亦怒叱連聲的退出三步,二人衣袖,俱被江青發出的尖銳勁氣劃破!
  但是,這僅不過是一片洶湧波湃中的小浪花,在飛索專諸急速的連攻十七索下,刀、槍、掌,又像狂風暴雨般驟然合上!
  飛索專諸全立,武功確是深不可測,他好似是一個軸心,百步彎月傅泉、連心雙老,及入雲神槍耿忠四人,則隨看這軸心的環轉,做?進退適度的攻擊!
  江青此刻就覺得周遭壓力十分沈重了,尤其是飛索專諸全立,那千變萬化的索影,更似幽靈一般,閃幻不定的倏卷忽掃或點或纏,對江青構成了極大的威脅!
  江青連戰之下,內力已虧損甚多,尤其他對回來三人生死下落,更是焦慮不已,無形之中,分去了他部份心智……
  飛索專諸全立冷冷一笑道:“江青,閣下尚不束手服輸,難道非要屍橫就地才肯罷休麼?”
  江青急出五掌三腿,逼退了連心雙老,大吼道:“全立,只要江某一口氣在,誓必踉你拼個沒完!”
  全立連攻九索七錐,冷然一笑道:“只怕閣下活不到那麼久了……”
  江青一聞此言,不由悚然一驚,忖道:“是了,目前圍攻自已的五人,個個功力超絕,而且,更有那妃衣女羅十娘及雙飛仙子在傍虎視眈眈伺機而嚙,而且煙霞山莊之內,尚不知是否體有其它高手未出?三位拜兄及蕙妹等人俱皆失陷其中,倘若自已亦失手遭擒,那豈不是連救他們出虎口的人也沒有了麼?”
  江青想到這裡,眼角微轉,發現鐵筆四雄及數十名黑衣大漢,個個兵刃出手,環立四周,雙目毫不移轉的注視場中!
  江青心念一轉,故意大聲笑道:“全立,若在下束手服輸,閣下便肯釋放在下同來之人麼?”
  全立聞言之下,心中微喜,卻疑惑的道:“這個自然,不過,你休想施用詭計!”
  全立說話之間,出手已不由略微一緩。
  江青窺準時機,大喝一聲,雙掌急合猛推,一片呼轟勁氣,宛似巨浪排空般急湧而出,頓時灰沙飛舞,氣流旋妲如渦,聲勢驁人己極口他乘此千載難逢之機,施出了天佛掌法第三招:“佛間伽羅”!
  這一片浩蕩無際的罡氣,猝而暴卷而出,不由將圍攻的五人,全然震出數步之外,入雲神槍耿忠手中的一對三尺短槍,更似流星般被震飛空中!
  連飛索專諸全立如此精深的功力,亦不由退出兩步,方始拿樁站穩,他身形甫定,手中“引龍索”已似蛛綱般迅速交織卷出,同時口中大喝道:“大家留神,點子要逃!”
  他的語聲尚未說完,一條金紅色的人影,極端危險的穿過他築起的索影空間,帶?
  一陣嘲弄的笑聲,凌空搖曳而去……
  這時,被鬧得灰頭土臉的百步彎月傅泉,及連心雙老三人,始才掠身追丟,鐵筆四雄等人,卻仍在虛張聲勢的向江青逸去方向施放?利箭暗器……
  飛索專諸全立身形早杳,他也在江青身形躍起的一剎那,跟蹤而去……
  雙飛仙子望?喧鬧追趕的眾人,不由轉頭互視一眼,做了個會心的微笑……
  兩名黑衣大漢,又匆忙的將震落於五丈之外的一對銀槍尋回,交給虎口破裂,兩手鮮血淋漓的入雲神槍耿忠!
  雙飛仙子全玲玲回頭一望,不由低呼道:“咦?娘到那兒去了?”
  全楚楚亦愕然四顧,猜測道:“姊姊,娘會不會隨?爹去追那江青了?”
  全玲玲沈思一刻,頷首道:“妹妹,我……我們也去看看好麼?”
  全楚楚一硤眼睛,輕吟道:“比翼雙飛豈可離,連心又綮意……”
  全玲玲粉面一紅,輕一啐口,翩然掠出,全楚楚悄聲一笑,亦縱身跟去。
  適纔尚熱鬧十分的花棚,此劾卻現得靜寂空盪,僅有銀衫青輪萬兆揚,尚索然落寞的坐在那裡,雙目半閉,悵然凝視看曾經吞噬了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五人,現在又已平復如初的那塊活動陷阱……
  ※        ※         ※
  在一座,建築得十分輝煌,佈置亦十分情雅精緻的大廳中,這時,正燈火輝煌,人影幢憧,但是卻沒有一絲人語喧嘩之聲,在這種氣氛之下,廳內顯得無比的沈靜與堵悶……
  一張桃花心木雕就的考究八仙桌上首,正坐?那張面孔寒如秋霜,煞氣懾人的飛索專諸全立,圍桌而坐的,倘有百步彎月傅泉、銀衫青輪萬兆揚,及連心雙老等四人!
  妃衣女羅十娘,坐在全立身後的一個錦墊軟墩之上,雙飛仙子則分立於她兩旁。
  八仙某一側,卻頹然坐?白天激鬥受傷的虎魄魯木、虎魂魯枯,及九枝絕命馮雄等人,甚至,連雙手纏看白布的入雲神槍耿忠,亦垂首坐於椅上……
  此刻,飛索再諸全上冷削的說道:“煙霞山莊,自先父創立以來,武林中人莫不敬佩有加,不敢正視,嘿嘿,那知卻在全某手中,鬧出如此一個見不得人的天大笑話……”
  大廳內,仍然一片沈寂,全立那情茫閃射的雙眸,同各人面上掃規一周後,又道:
  “六十年來,煙霞山莊從朱有過如今此等丟人現眼之事,在無數好手嚴密環攻之下,竟然眼睜睜的望看一個乳臭小子揚長而去,若讓此事傳揚開去,今後吾等尚有何面目在江湖上闖字號?”
  桌上的百步彎月傅泉、連心雙老等人,俱不由將頭低下,默不出聲……
  忽然,虎魄魯木卻憨直的開口道:“少君,我們下是已擒住他們五個人麼?說起來,也不算太丟臉……”
  飛索專諸全上雙目一瞪,厲色道:“放屁!我們用什麼方法將人家拿下的?這種事虧你還有面目講出來,今後那江青跑到外面一加渲染,只怕煙霞山莊之名自此就得一落千丈!”
  虎魄魯木噤若寒蟬,下敢再說。
  全立重重的哼了一聲,又道:“擒獲江青,將其永久監禁或秘密處決,這並非僅是單純為了吾等今後的基業興名聲,主要的尚為昔日與先父齊名的‘無定飛環’李師叔復仇!那邪神厲勿邪,如今即已龜縮不出不知生死,那麼,便必須將他後人拿住,為李師叔報那毀……啊,報那一命之仇!”
  全立好似隱蔽了一件秘密,面色微微一動,又迅即恢復原狀。
  這時,雙飛仙子全楚楚怯生生的說道:“爹,今天昭妹妹為什麼沒有出來呢,她殺親的仇……”
  全立霍然回頭,怒目瞪視了女兒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
  全楚楚立時嚇得粉面煞白,急忙住口,她暗中嘀咕道:“今天爹爹那末這麼大的火氣,人家說一句話也要瞪眼……金昭妹妹不是無定飛環李師奶的親孫女麼?父親早年迎她來此居住,又有什麼說下得呢?”
  全楚楚心性純真,她又那裡知道,飛索專諸全立將無定飛環的孫女迎至煙霞山莊居住,是一件極端嚴緊的秘密呢?而且,更何況其中尚有看一件下為世人所知的隱諱……
  全立正自面色鐵青,默不做聲,銀衫青輪萬兆揚已乾笑一聲道:“全兄,依兄弟推斷,那人雲邪者江青,功力雖高,卻也萬萬無法飛越這雙飛島四周寬闊的水面,而且,聞說此人極重道義,他亦絕然不會棄其同來之人於不顧,獨自逃生,是以兄弟揣測,他此刻仍然隱匿島上的成份較大……”
  全立面色微緩,沈聲道:“萬兄之意,欲待如何呢?”
  銀衫青輪萬兆揚略一沈吟,道:“老實說,江青這 ,功力深奧莫測,他今日所以會突圍逃走,實非畏懼吾等,主要的恐怕尚是他猜測不出我方實力如何?再加以和他同行之人,全然失陷,心神焦急之下,已無心纏鬥,否則,他若摒心寧氣,沈?應戰,不是兄弟說句洩氣話,只怕吾等再加兩人,亦未見得就能將之困住……”
  銀衫青輪如此直言,全立雖然心生不悅,但是,萬兆揚所說之話,卻是句句事實,他只有忍在心內,沒有說話。
  只聽銀衫青輪又道:“吾等日下既然欲將其擒獲,便須合力分頭四處搜查,更須嚴令各地明樁暗卡加意防備……但是,此舉不過只是表面功夫而己……”
  飛索專諸全立哼了一聲,不滿的道:“萬兄此言,兄弟就不明白了,何謂表面功夫呢?”
  銀衫青輪萬兆揚一笑道:“全兄想亦知道,憑吾等各人的武功造詣來說,在武林中誰也是擺得出,叫得響的人物,但是,若較起那江青來,除了全兄以外,可說誰也比人家矮了一頭,就算正面遇上,連打也打不過人家,還談得上將他擒獲麼?”
  銀衫青輪萬兆揚武功之高,名聲之響,較之飛索專諸全立實不稍運多少,他自已說出此番話來,廳中各人,又有誰能反對呢?
  飛索專諸全立因這才銀衫青輪捧了他一句,心中感到十分受用,雙目微閉,一絲隱約的笑意,緩緩浮上嘴角……
  當然,世上大多數的人,都是喜歡奉承,而厭惡貶責的,不論這奉承的話,其意義是真實抑虛偽……
  這時,銀衫青輪萬兆揚又道:“再說,光論那江青的輕身之俯,只怕更在吾等之上,本島各處椿卡,想亦無法將其截下,因此,為今之計,吾等不妨將已經擒獲的五人,置入莊中“再世牢”之內,以為此餌,再聚合全莊好手輪流伏伺四周,藉看“再世牢”內重重機關消息之助,就可一舉奏功……”
  銀衫青輪侃侃談來,聽得廳中各人暗暗頷首,皆覺此計可行。
  飛索專諸全立那陰沈的面孔,這時亦逐漸開朗,他呵呵一笑道:“萬只果然胸羅萬有,此計確實妙極,但願能引那江青上釣落網……”
  隨蓍全立的這句話,大廳內的空氣亦逐漸活潑起來。眾人的笑語聲,也漸漸透達室外……
  雙飛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乘看眾人談笑之際,輕輕溜出大廳之外,在幽靜的迴廊上緩緩漫步。
  全玲玲臉上帶看一絲隱約的懮戚,她低看頭,像在深深沈思看什麼。
  全楚楚望?乃姊的側面,這時,一線淒淡的月光,正輕灑在全玲玲臉上,照看她那細膩無瑕的肌膚,苑如一尊凜然不可侵犯的大理石神像,姜極了,靜極了……
  全楚楚由衷的贊道:“姊姊,你真美,將來可不知那家公子有此福氣……”
  她說到這裡,忽然驚愕的住口不言,原來,她這時看到兩行清淡的淚痕,正掛在全玲玲的面頰上……:全楚楚驚呼道:“姊姊,你幹嗎哭了?難道……難道適纔妹子說錯了話?”
  全玲玲急急搖頭道:“妹妹,你不要瞎猜,姊姊那會恨你,只是……欸,叫我怎麼說呢?”
  全楚楚自來就聰慧無倫,她細心一想之下,不由悄聲道:“好姊姊,你可是為了那傻小子麼?”
  全玲玲料不到乃妹如此刁鑽精靈,竟能一下便看穿自已心事!
  她不由面孔生霞,輕輕低下頭去,忸怩的默不做聲……
  全楚楚“噗嗤”一笑道:“姊姊,你不要難過嘯,有什麼心事,下妨講給我聽聽,讓妹子給你拿拿主意,也勝似你放在心頭做悶……”
  全玲玲微微沈思了片刻,終於輕聲道:“妹妹,你看那江青,可逃得出爹爹及萬叔叔他們的掌握麼?”
  全楚楚想了一下,道:“按說江青武功之高,恐怕當今武林之中,已難有人能與之抗衡,但是,咱們那撈什子“再世牢”中,可確是不好應付,江青武功雖高,只怕也難得討好……何況,更有莊中好手埋伏在側呢?”
  全玲玲聽了不由面孔慘白,驚愕的道:“這麼一來,他不是就無法逃逸了麼?這……
  怎麼辦呢?”
  全楚楚一皺鼻尖,道:“誰是他呀?這麼親親熱熱的?”
  全玲玲不由摟住妹妹香肩,央求地道:“好妹妹,別再尋姊姊開心了,你說,假如那江青被爹爹擒住了,豈不是就完了麼?……”
  全楚楚這時心中一悚,正色道:“姊姊,你的意思,可是要……可是要幫助那江青逃走麼?這可不是鬧看玩的呀,爹爹的脾氣你也知道,若萬一讓他知悉了,恐怕……”
  全玲玲亦下由混身一顫,但是,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支持?她,於是,全玲玲神色湛然的道:“我不管,便是爹爹知道。任他殺了我,我也要協助他……”
  全楚楚驚異的望看乃姊那出奇的,聖潔的面容,良久……良久……
  終於,她聲音放得極輕,便輕的道:“姊姊,我會支持你的……”
  全玲玲感激的擁?妹妹,微微抽搐起來,她知道,自已已久深愛的那個人,他並不一定會知曉自已對他的情感與苦心,而且,很可能自已這片癡情將會白費,因為,同“他”來的,不是尚有?另外一個明艷溫柔的少女麼?
  有時候,“愛”是不須要代價的,只要你能付出,那麼,縱使你不能獲得,你也可能會感到滿足,自然,或者這滿足帶?太多的空虛與惆悵……
  全楚楚那純真的心靈中,這時亦深深領悟了一些道理,了解了一些真諦……
  於是,姊妹兩人,在淒淡的月光十,擁得更緊了。
  心,也連聲得更近了……

runonetime 2008-06-01 11:52 PM

第29章 再世牢中

  夜色,更深沈了。
  煙霞山莊之內,一片靜寂,僅有莊後幾點明滅的嬁光,在寥寥的閃爍著……
  一堆假山之後,隱約地依著一個人影,只見他身形微一轉動之間,在稀落的星光下,閃耀出一股淡淡的金紅光華,他——就是江青!
  暗影中,可以看出他的面孔露出不屈的堅毅表情,嘴唇緊扣著,瞳孔中閃射出令人駭異的精芒,他在這隱蔽的假山之後,已躲藏了一段極長的時間了。
  江青仰首向天,深深的吸入一口午夜清新的空氣,混沌的頭腦,亦好似清寧了幾分……
  煙霞山莊仍是一片岑寂,沒有燈火,沒有更鼓,亦沒有人跡,一切都是這麼平靜,這麼森冷,但是,隱隱中卻覺得這四周的沈靜氣氛,好象隱有一股說不出的危機似的,暗黑中的每一個角落,都宛如有著一個張開的陷阱般……
  江青那雙炯然如炬的星目,敏銳的向周遭探測著,他利用全身的每一根聽視神經,如蝸牛的觸角似的,同四周伸展,觸摸……
  江湖上錯綜複雜的環境,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陰詭殘辣,己在這短短的時日中,江青將磨練得比昔年精練了不少,他已不再像三年前那般幼稚與天真,現在他知道,該如何在險惡的環境中,去運用自己的智能,為自己尋取生存之路。
  江青沈默的依在假山之後,他白天激戰時所耗去的真力,在這一段靜息的時間中,已完全恢復過來。
  他運用敏捷的頭腦,極快的思忖道:“自己逸出飛索專諸全立等人的追襲後,不知他們回去會如何處置大哥等人,尤其……尤其蕙妹妹,她會不會受到更大的折磨呢?”
  江青想到這裡,平靜的思潮不由起了一陣波動,周身血液,亦不安的加速循環起來……
  他深深吸入一口空氣,勉強壓制住心頭的煩躁,想道:“煙霞山莊到底還有沒有其它的高手在內呢?若僅只白天現身的那些,自己倒不用如何憂慮,因為,這些人武功雖高,哼,卻也未必見得能困住自己,白天的事情,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嗎?”
  他想到這裡,俊俏的面孔上,不免浮起一絲傲然的笑意,於是,他又想:“目前,他們雖然會四處搜捕自己,但是,他們卻定然料不到自己會先行潛入,這樣,也可以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就叫做大隱于朝,小隱於市!”
  江青想著,目光環轉之下,身形已若鬼魅般閃出五丈之外,微一幌掠,就消失在夜影之中……
  他身形快速得簡直會令人懷疑那只是一道淡淡的煙霧,幾次縱躍之後,到達一幢高大寬闊的大廳長廊之外。
  這座大廳,正是適纔飛索專諸全立等人在此議事的地方,這時卻空盪無人,顯得一片靜寂……
  江青隱身在長廊外的朱欄陰影中,仔細地向四周探了一番,看清四處無人後,隨即躣向大廳門側,大廳內,這時正燃著一盞青白色的琉璃燈,微弱的燈光,映在四壁,現出一股陰黯沈重的氣氛……
  江青向大廳內望了一陣,暗忖道:“這麼大的一個煙霞山莊,怎的自己一路行來,卻連半個人影也未看到?”
  他隨即又想道:“難道他們自恃聲威極隆,便料定不會有人敢來此踩盤窺探麼?不,這一定是一個陰謀圈套,全立這老狐狸,決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
  江青想到這裡,正待離去,長廊上一陣輕微的步履聲響,隱隱傳來,彷彿,還有低沈的談話之聲……
  江青迅速的藏身於廳門之後,傾耳聆聽,一個沙啞的嗓音在低沈的說道:“老六,咱們交過班了,現在不妨去喝他兩杯,這幾天也確實夠累的……”
  按著,一個沈穩平板的語聲白起道:“欸,今日過了,尚得應付明日,那火雲邪者一天不落網,咱們便休想安枕,阿光,你看莊主平昔何等威武雍容,為今日之事,卻也愁眉不展,面目鐵青,咱們也只好賠著受罪……”
  那叫老六的人,聲音略為高吭的道:“阿光,說句實話,想那火雲邪者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就能掙得如此威名,可也不是簡易之事,光看人家出手前那份灑脫,就足以令人心折,啊啊,我自出娘胎以來,倘沒有見過武功比他更高的人呢,連萬老爺子上場也弄了個灰頭土臉……”
  那叫阿光的人急急噓了一聲,輕微的道:“老六,聲音放小點行麼?讓別人聽到傳報上去,包管你吃不了,兜著走!”
  二人的腳步聲,似乎在大廳外停頓下來,一道黃閃閃的孔明燈光,同大廳內微微一轉,沙啞的聲音又白起道:“媽的,管事交待下來,要咱們多注意,多戒備,憑人家那種身手,不找我們下手開刀,已是謝天謝地了,咱們還能戒備個鳥!”
  這時那沈穩的語聲亦忍不住氣,在發牢底道:“說得是嘛,明明將擒住的那對頭關在那鬼門關似的“再世牢”中,卻硬要吾等四出巡行,虛張他娘的聲勢,媽的,若真的碰上那火雲邪者,咱們還能將人家怎樣?了不起一拍屁股開溜!”
  那老六亦接道:“對,不跑的就是孫子,走吧,回去灌他兩杯黃湯才是正經,在這黑幽幽的地力窮磨,準管磨不出好。的來!”
  一陣低沈的腳步聲,又已逐漸遠去,終於至消逝無蹤。
  江青自門後閃出,喃喃自語道:“再世牢?這是什麼地方?名字倒是相當嚇人……”
  他略一猶豫,同四周黑沈沈的建築微一打量,雙臂微振,身形已似一頭大鳥般凌空而起,同莊後一排連綿的屋宇樓閣飛去。
  江青身形才飛越過一堵不高的紅磚圍牆,目光瞥處,已發現在這片圍牆之內,有著三間十分高大的石砌巨屋,這三位黑石塊築成的房屋,孤零零的聳立在這片闊幅約有十餘丈的圍牆之內,其外,便沒有任何建築,僅只是一些極為稀疏的花草樹木栽植於四周。
  這三位巨大的石屋,矗立在煙霞山莊之內,與其它玲瓏堂皇的樓閣比較起來,非但顯得不襯,更透著離奇,就好似一些衣飾華麗的富商巨賈之間,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一樣……!
  江青急速的將體內真氣沈下,身形在空中直射而下,他腳尖甫一沾地,立即閃進一叢花草之後。
  他凝眸注視著前面沈寂無聲約三幢石屋,良久,良久……
  石屋中,除了正中的一間之外,餘下兩間,則是一片漆黑。
  忽然,江青發現在這位石屋外的曠地上,有一片泥土微微一動,按著,那片泥土竟緩緩移開,露出一個深坑來,坑中,隨即現出一個黑衣大漢,向四周略一探視,雙掌輕輕一拍,丈許之外的一片泥土,又緩緩移開,這名黑衣大漢立知縱身掠入!。
  江青正自暗捏一把冷汗,他身側不遠處的一片花草上亦在悉嗦移動!隨即自那片偽裝的花草之下,露出一個人頭來,向周遭仔細的環視了一遍,按著又隱身下去!
  原來,這三幢石屋的曠地上,貿然一見,全然靜盪無防,其實,在這片寬闊的曠地地底,正藏著不少土坑,土坑浮土花草偽裝,並鑿有眼洞,藏身土坑之下的人,可將周遭情勢,看得一清二楚!
  江青一看這嚴密的防守情形,心中已然知曉這定是那拘禁拜兄等人的“再世牢了”,但是,他內心卻十分憂慮,因為,在這種罕見的防衛之下,若想不露痕跡的摸入那三幢石屋之內,卻並非一件易事!
  江青靜靜的伏在地下,聽著周遭的動靜,腦中亦在不停的思忖對策……
  忽然,他像毅然決定了一件事,將身軀盤膝坐好,面孔卻微微仰起,正對著始才自東方緩緩升起的上弦月……
  近了一刻後,只見江青那白淨的臉龐,逐漸轉為瘖紫之色,而且,那瘦削的身體亦徐徐縮小,他那時間攏合的嘴唇,正對著月華,蜿蜓噴出一條淡淡的紫氣,這時,每在他呼息一次之時,他那盤坐的身軀,便彷若被空氣托起似的,向空中微微一升。
  好象此刻他身體的重量,已全然消失,而欲與空氣融合為一似的。
  江青此刻所運出的功夫,乃是邪神嫡傳的絕技之一,“廣寒蹈虛”!
  這種功夫,乃是邪神昔年古洞面壁之時,苦思領悟的絕技,這在邪神那一身深如浩海的武功中,亦算是最傑出的絕著之一,施用此功時,必須面對明月,吸其精華,再以一口至真至純的先天真氣,將全身血氣逼聚,然後,便可藉著吸取的精氣,匯合本身的綿綿潛力,在空中隨意飛翔。
  但是,施用此功,極傷真元,每用一次,至少便須養息十日以上,才能復原,而且,此功施用時間,亦極短暫,若強自超施,便會引至血氣潰散,還攻倒流的現象,輕則成殘,重則喪命!
  江青這時將真氣凝聚丹田,而他的身軀,亦縮短到不及三尺之譜!
  江青心中十分清楚,他所要施出的“廣寒蹈虛”之深異武學,雖然危險,但是,卻能在那短暫的剎那之間,發揮由其舉世無匹的功效!
  此刻,他緩緩站起,雙臂猛然一抖,身形猝然間升空七丈,江青那纖小的身軀,在他拔升之勁消失後,卻並未向下墜落,竟似夜空中的一片浮雲般,又輕輕飄起,隨風向那三二十丈外的三幢石屋飄去。
  這時,如有人抬頭仰視,可以看到的,僅是一片約有三尺多長的陰影在空中載浮載沈的輕輕移動,而斷然不會懷疑到|那竟是一個人的身體!
  因為,這己決對不會是一個人的天負稟能所做得到的!
  江青的身軀,彷彿已與夜空中的雲霧清風交流,融為一體,頃刻間,已飄移至那二幢石屋之頂!
  但是,他卻並未向屋頂落下,緩緩的幌進那居中石屋壁端的一個通風口中!
  這通風口位於石屋的三丈牆壁頂端,寬約三尺左右,內側尚嵌以核桃粗細的鐵柵。
  江青身形始才閃動,目光一瞥之間,已發現在這石屋之內,坐著四名身著黑衣的彪形大漢!
  這四名大漢,個個腰粗膀闊。殺氣騰騰,圍坐在一張木桌四周。
  石屋四壁,尚插著八只松枝火把,熊熊的火光,映得室內纖毫畢露,恍若白晝。
  四名黑衣大漢的兵刃,俱皆置于桌上,八只眼睛,神光奕奕,沒有一絲倦容的向四周察視著。
  神態之緊張,真是如臨大敵一般!
  江青又向室內微一打量,發現除了這四人一臬,這石屋內並沒有其它的對象!
  連在這石屋左右的另兩間石室,卻被壁端約兩扇沈重木門嚴密隔絕,無法窺探。
  江青心中不由疑惑起來,忖道:“這問石屋空洞洞的,根本就沒有囚人之處,但是,這四個呆烏卻若有其事般嚴陣以待,又是什麼原因呢?”
  他目光又向那兩扇木門一瞥,想道:“是了,可能他們已將拜兄等人,因於另外那兩間室內……”
  江青想到這裡,輕輕以右掌貼在面前的鐵柵之上。
  於是,片刻之間,兩根粗約核桃般的鐵條,已在他手心一點精純至極的“三昧真火”
  焚炙之下,無聲無息的融斷!
  江青望著下面那四個黑衣大漢,仍然毫無所覺般靜坐不動,他心頭不禁暗暗哂笑一聲。
  這時,他伸手摸出一件金光閃閃的小形對象來,在手中微微一拈,以中指輕輕一彈,這枚小形對象立時颯然向下飛去。
  江青發出之物,乃是邪神當年行道江湖時,別具匠心所打造的一件奇物,此物以合金製就,內裝精巧風葉,以內勁發出後,即曾往空中極快的旋回不停,併發出陣陣衣袂帶風之聲,令人揣摸不定,邪神稱之為“擾心鏢”!
  江青將手中擾心鏢甫一施出,雙手十指隨即猝然彈出自十股尖銳的勁風破空而去,瞬息間,石屋中的八只火把己應聲而息!
  暗影中,只聽那四名黑衣大漢譁然大叫道:“不好,火雲邪者來了!”
  跟著,他們又聽到一陣衣袂帶風之聲,在空中往來遊走!
  四人驚悸的大喝數聲,手中兵器狂舞如風,在石屋中捉迷藏般四處追逐起來!
  但是,任他們急劈亂砍,又怎能撲中目的之物呢?
  這時,那兩扇密封的木門,倏然敢開,登時一陣亮光透入,十數名黑衣大漢在百步彎月傅泉及鐵筆四雄的率領下急衝而進!
  這兩扇木門開啟的剎那間,江青一眼看清另兩間石屋之內,亦竟然和中間這間一般佈置,除了一桌數椅之外,蕩然無物!
  但是,江青卻發現,在那左側的石屋之內,卻多出一個二尺高矮的石墩!
  他心中念頭一閃,雙掌又再用勁劈出,狂風卷處,另外兩間石屋內的燈火亦驟然熄滅!周遭頓時重又恢復一片黑暗……
  於是,兩支體形微小的“擾心鏢”,又分別向這兩間石屋中旋回飛出!
  江青乘著發出“擾心鏢”的剎那之間,身形猝然如幽靈般掠入那左面石屋之內!
  這時,三間石室中,俱是盤繞迴轉的衣袂飄風之聲……:“吾等小心應對,必是那江青已經潛進來了!”
  百步彎月傅泉此刻不由又驚又怒,他大喝道:說話中,他身形卻撲向左面石屋之內!
  此際,三間石屋內已亂成一片,兵刃交擊之聲隨處可聞,只聽那鐵筆四雄的嗓音大吼道:“媽巴子的,你們這些混賬亂打個什麼勁?喲,你這一刀怎麼砍到老子頭上來?”
  江青目光銳利無匹,可以暗中視物,百步彎月身形向內一撲,他心中己自雪亮。
  傅泉內力雖然極佳,但在這漆黑如墨的石屋中,卻僅能看清五尺左右距離,他大半全憑聽覺摸索,這時,他身形始才撲進,便掠向那石墩前,急急用手向石墩後一摸。
  隨即,傅泉面色一松,大聲道:“大家注意,來人可能尚在外面!”
  鐵筆四雄又大叫道:“傅當家,來人身法好快,又好象不止一人……”
  傅泉凝神傾聽著那已逐漸微弱的衣袂飄風之聲,不由緊皺雙眉,掌勢已提至胸前。
  正在這時,他驀覺身後的氣流,好似起了一陣極為輕悄的波動,按著颯然一響,一股風聲急速的掠前而去!
  百步彎月大喝一聲,抖手便揮出十掌,身形亦急追而出!
  他身形始出的剎那間,一條纖細的黑影輕輕地飄至那石墩之前!
  不用說,這又是江青所施出的手法!
  江青身形甫至,立即迅速伸手向那石墩之後摸去,手指觸處,卻發覺有兩個突起的暗鉤!
  他微一猶豫,於是驟然伸手向那兩個暗鉤同時按下!
  隨著江青的動作,這二尺多高的石墩竟毫無聲息的移開,露出一個黝黑的深洞來!
  江青適纔伸手按鉤的動作,可說被他誤打誤撞的碰上了訣竅,否則,他如只按下其中之一,那麼,不但興這暗鉤消息相連的埋伏會突然發動,且更會實時警鈴大作!
  江青眼看著石墩移開後,毫不考慮的掠身而下,就在他身形甫落的剎那間,這石墩又緩緩回覆封閉!
  這石墩下的黝洞,原來卻是一條地下秘道,尚砌有層層石階。
  江青在腳踏實地後,急急吐出一口氣,他那奇小的身軀,也隨著吐氣的動作,霍然恢復原狀!
  他略微休息了一陣,然後緩緩地向前移進。
  這條秘道,長約五丈,壁端掛著兩盞氣死風燈,昏淡的燈火,映得這幽長的甬道,氤氳著一股陰森森的鬼氣……
  江青小心的步步踏行,他望著甬道盡頭的一扇黑色石門,正在心中疑慮,腳步踏處,突的驀覺一軟!
  江青心頭一悚之間,一股本能的反應,促使他迅速躍起!
  於是,他適纔立身處的牆壁之內,霍的一聲伸出十柄鋒利鋼叉,急然戮出,又忽而縮回!
  江青正待向下飄落,頭頂壁端又是“軋軋”一響,一股勁風,已向他背脊撞到!
  幾乎已不容他再去細想,立時雙臂倒翻,人已反掠而出口這時,江青才有暇匆促的回首一望,原來,那自壁端向他背上襲來之物,竟是一柄連有機簧的鬥大鐵錘!
  若是一個閃避不及,被其擊中,便是不死,也定會重傷!
  江青身形落地,一抹額際冷汗,忖道:“這尚不過是入口的秘道,已經這麼凶險,再向內進,不知更有什麼絕活!”
  想著,他驀然一咬鋼牙,雙掌倏推!
  一陣罡烈的勁風湧處,那道黑石巨門,已“嘩啦”一聲,被震成粉碎!
  江青掌出人飛,倏然穿門而入!
  他身形始才穿出這道門戶,“括”的一聲響處,一蓬銀雨也似的暗器,已如天女散花一般,同他當頭迎到!
  江青不由怒火突熾,大喝一聲,雙掌疾速劈出,狂飆卷處,這蓬銀雨已被紛紛震落於地!
  原來,這盡是一些體積微小得彷若體毛般的細針曰江青身形落地,抬頭打量一下四周,卻發現這竟是一片方圓丈許的石室!
  這小小的石室之內,除了一盞明燈之外,便空無一物,顯得極為空盪……
  江青靠立門邊,忖道:“這什麼“再世牢”的樞紐地帶,到底在何處呢?如此瞎闖,不知闖到何時方休?”
  他正在想著,這間四壁密封的石室,又起了一陣軋軋之聲。
  江青雙掌“大封門”,交叉護胸,凝神等待著另一次凶險未上的場面到來!
  但是,這次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在這陣軋軋之聲響過以後,石室右端的牆壁竟緩緩移開,顯出一條寬闊的甬道來。
  江青略一猶豫,已掠身進入那條甬道之中。
  於是,背後石壁,又霍然封閉。
  這條寬闊的甬道,全為一色風火磚砌成,迤邐於前,長約三丈,甬道盡端,便是一個大約桌面的赤銅鼎爐……
  江青疑惑的望著眼前甬道,喃喃自語道:“這又是什麼玩意?怎的……”
  他尚未猜測出來,甬道盡頭那碩大無朋的赤銅鼎爐,卻忽然冒出一絲火苗,江青正自暗叫了一聲不好,鼎爐之內,己轟地一聲暴響,一股粗約尋丈的火舌,宛似一條發怒的火龍般,疾卷而出,將整個甬道全然遮滿。
  江青不由雙目盡赤,鬚眉倒豎,他急惶之下,大喝一聲,那英俊的面孔立時倏然轉幻成赤紅與雪白二色!
  隨著他雙掌的疾速橫推,一股紅色及一股白色的凝形氣體,挾著山崩海嘯之勢,有如兩條紋合而出的神龍般,快速迎上。
  於是,那強熱炙人的火勢,立被江青傾力發出的“離火玄冰真氣”所抵制,呼轟翻湧的在甬道內燃燒著,陣陣的焦臭之氣,彌散四周。
  江青極力催動著體力的真力,綿綿貫注兩掌之中,與那股來勢懾人的火龍相互迎抵,因為他知道,只要讓這股洶湧的火苗卷至身前,那麼,任自己功力如何精深,亦將屍骨無存了!
  他額際的汗珠,順頰淌下,呼吸亦逐漸沈重起來。
  這寬敞的甬道上,全然被彌合的熱氣及兩股紅白相間的氣體所充塞,於是,空氣在極度的壓力下澎漲,擴散……
  茫然,“砰”的一聲巨震,接著又是“嘩啦啦”的連聲暴響,這建築得十分堅固的甬道牆壁,因抵受不住兩股極大勁氣之下的膨漲壓力,而崩潰頹坍!
  這一列風火磚牆始才倒塌的剎那間,隔牆的一間石室內,已“嗡嗡”密響,一大群成千累萬的密若烏雲般的青色毒蜂,同江青身前飛來!
  江青心頭一震,雙堂勁力猝然收回七成;於是,那股熊熊炙人的火龍,立時霍的一聲卷到江青身前三尺之處。
  一陣焦臭難聞的氣息,隨著撲翅的嗡嗡聲,傳出,這無數的背包毒蜂,已被那突然衝到的火勢,瞬息間燒待屍骨無存。
  江青不再遲疑,斷喝一聲,已飛身掠向那間石屋之內。
  這時,他雙臂急振,勁力排出,又將這間十分堅固的石屋震破一個大洞。
  他毫不停留的急穿而出,目光一瞥之下,面前,卻是一個陡削的斜坡,斜坡之下,卻黑暗黝陰,腥氣撲鼻。
  江青心神微微一動,已向斜坡下溜瀉而到。
  他尚未腳踏實地,細目瞧去,卻己嚇得他暗一哆嗉。
  原來,這片陡削的斜坡下,便是一片泥濘潮濕的沼澤,沼澤中,卻盡然是些蜿蜒蠕動的毒蛇。
  江青身形尚未落地,其數無盡,成千成萬的毒蛇e閃耀著綠色如豆的眼睛,蠕動著那黏濕發光的胴體,紅信亂吐,噓噓連聲的遊到。
  其狀之獰惡,令人又是驚恐,又是作嘔。
  江青這時雙臂倏抖,選擇了一處較為高些的地勢翻身落下。
  他目光凝望著面前萬頭聳動的三角形蛇首,隨著絲絲濕潤的蠕動鱗光,形成一個半圓之形,同他立身之處緩緩逼近。
  而且一陣陣腥羶撲鼻的惡臭,亦彷彿永無盡絕似的彌散四周,隨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噓噓叫聲,構成了一付恐怖已極的景象……
  江青沈著的迅速向四周細一打量,這時,他發覺在這片陡削的斜坡對面,約三丈之外,有著另一片聳立的石壁,而在那石壁之上,卻極淺的砌有無數級幾乎是象徵性的階梯,那石壁之頂,卻奇異的裂開著一道僅供一人鑽入的隙縫……
  江青略微打量了一下地勢,已在心中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這時,鱗光一閃,一條長達七尺,頭呈三角形的毒蛇,已悄無聲息的蜿蜓到江青腳下,紅信伸縮中,急嚙而到。
  江青大喝一聲,足尖倏然挑起,那條毒蛇立被他踢飛兩丈之外。
  這時,噓噓連聲,為數約有十數條之多的鱗彩斑爛的毒蛇,又同江背身側群噬而至!
  江青嘿然吐氣開玷,運掌如刀,瞬息間連連劈出三十余掌!勁力如削中,殘斷的蛇屍滲合著污血四散迸濺,千數條毒蛇,與左近尋丈內的毒蛇一樣,頃劾間己翻轉肚皮,浮沈於混濁的泥沼之中。
  但是,這些有著斑爛花紋,形態醜惡劇毒的長蟲,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息它們的攻襲,混沌的沼澤這時更加穢濁的翻湧起來,無盡無絕,各類各形的毒蛇,蠕動著那條條黏滑的軀體,攪動著泥水,紛紛遊到。
  這幽陰潮濕的泥沼中,但見浮動著萬千三角形怪首,綠光點點,噓噓之聲混成一片,直是驚人至極。
  江青暗暗叫聲苦也,目光微掠之下,便待縱身飛起。
  忽然,他腦海中閃電般浮起一個念頭來,於是,他又站回原地,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一個銀光閃耀的圓周來。
  這銀色圓筒之內所盛的,正是邪神昔年震攝武林的火藥暗器:“烈陽神珠”!
  江青親切的撫摸著手中微溫而滑潤的金屬圓筒,喃喃自語道:“義父老人家,真賜了我不少寶物……哼,我若就此躍身一走,未免也太便宜了煙霞山莊所飼養的這些畜牲,留著它們,異日不知又要害死多少人……”
  江青驀然雙目怒睜,大叫道:“來吧,畜牲,看少爺請你們嘗一下火爆蛇肉的滋味!”
  叫聲中,他手指用力一按圓筒底部機簧,“崩”的一聲輕響中,已自這銀色圓筒內,飛射出一粒龍眼大小的紅色珠子來。
  這粒紅光閃爍的珠子,見風之下,“砰”的一響,已倏然漲成鬥大的一團火球,向沼澤中的無數毒蛇落下。這團精芒射散的火球,始才飄落,又“轟”然一理巨震,暴展一片闊幅幾達兩丈的熊熊火焰,發射由約紅青藍的火苗,“劈啪”連聲的向下罩落。
  一時之間,淒厲吆吆慘啼襯合著“噓噓”的燒肉焦臭,頓時充滿在這沼澤四周!
  而那狂熾殷紅的火焰,仍然呼轟的燃燒著。炙人肌所的強熱,四處播散,潮濕的空氣,亦變成帶著煞風的氣流在回盪,波旋……
  江青不由心意大快,狂笑大聲中,身形已飆然飛起,同對面岩壁之頂掠去。
  他腳尖在那淺淺的階級上連點三次,已如脫弦流失般,穿進這壁頂裂開的隙縫中!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這卻是一個更凶險的陷阱,早就在靜靜的等候他了!
  江青身形始才掠身而入,腳下那道裂開的隙縫,己軋軋連聲的徐緩閉上。
  江青經過這一連串的驚險埋伏後,心中已較泰然,他這時並不驚惶,面含冷笑的環視四周。
  只見他這時處身的地方,卻是一間粉白的空室,而且,室中尚懸掛著一盞銅罩的琉璃吊燈……
  嬁蕊正在燃燒著青白的光輝,再經過這空室四周粉白的牆壁反射之後,更加顯得明亮耀眼。
  但是,這間空屋卻沒有任何一絲空隙,彷若一個石盒似的。
  江青不解的瞧著四周,又用手在牆壁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於是,由於手指敲下的回聲,及肌膚敏銳的觸覺,江青知道,這間空室的四周,竟然全是以極厚鐵板製成,僅是外層敷上一層白灰而已……
  他愕然望著面前冷冰冰的牆壁,暗忖道:“奇怪,煙霞山莊造了這間外層塗有白粉的鐵屋,有什麼用意呢?莫非他們想藉此來囚禁自己麼?”
  江青想到這裡,不禁嘲弄的冷笑起來。
  他獨自冷笑了一陣,又想道:“不管煙霞山莊全立那老兒想將自己怎樣,但自己已深入這所謂“再世牢”中如此之久,非但沒有發現禁錮拜兄等人的牢房,而更連煙霞山莊的人也沒有看到一個,難道說,他們直至如今,尚不曉得自己摸進來了麼?”
  江青默默的想著,想著……
  逐漸,他的雙瞳緩緩怒睜,面孔的肌肉微微搐動,黃豆大小的汗珠,亦自額際紛紛墜落。
  他口中喃喃吼著:“為什麼?為什麼?”
  空氣是寂靜的,寂靜得沒有一絲聲息,像是一座座經沈寂了多年的古墓……
  茫然,江青狂聲大叫道:“全立,你這卑陋的匹夫,你為何不敢與少爺朝相?你將少爺的拜兄匿藏到何處去了?哈哈哈……你怕我麼?你有骨氣就現身出來,你這懦夫,小人……”
  江青宏亮的語聲,在空中回盪、轟響,終於,又裊裊的消散。
  他悚然抹去臉上的冷汗,強吸入一口氣,想將暴燥煩亂的心情平靜……
  然而這過於沈靜的氣氛,使江青的心神反趨狂亂,囥為,他尋不到發洩的對象,更排解不開心頭的懸慮與糾結。一個人,在處於極端的苦悶與沈靜下,便往往會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瘋狂及暴囂……
  四周仍是靜寂的,沈寞的……:但是,一陣細微得幾乎不可聞及的“嗤嗤”之聲,卻忽然在這時響起!
  這聲音雖是如此細微,但已足夠令江青悚然驚悟了,他急切的環目四頂,身形也倏然飄向屋壁一角。
  此刻,他看清了,原來,那室中吊懸著的琉璃燈銅架,正自那雕鏤著的中空花紋細孔中,透散出股股淡淡的紅色煙霧。
  這飄散出來的紅色煙霧,並未隨即消失,反而輕渺的緩緩籠罩室中,逐漸凝結成一片桃花般淺紅色的霧幕……
  江青正自惑然,鼻管中忽而聞到一陣甜腥的氣息,隨著這絲氣息的吸入,腦中突然感到一陣輕微約暈眩與混濁,周身興起了一種懶散的感覺。
  這感覺便好似喝下過多的醇酒一般,軟綿、輕飄,再加上陶醉。
  江青對這股甜蜜醉人的氣息,十分迷戀,他不自覓的深深吸了一口!
  但是,就在這股甜腥的氣味始才進入他的喉中時,混身血液,也彷彿驟然往胸前擁塞起來,腦中更是嗡嗡作響,周身骨節,亦宛似忽而被一只魔手折斷一般!
  於是,江青體內那純厚精練的真氣,已在無形中起了反應,驀然急速的迴旋流轉起來,一股綿綿潛力旵自他肺腑穴脈中往外排斥擴散!
  江青但覺五內翻湧,血氣澎湃,不由自主的大聲嗆咳起來!
  他吸入喉中的那口甜腥氣息,已被他這一連串的嗆咳,吐出了大半。
  。這時,江青登時悚然醒悟,他急急閉住呼息。抬頭望去。
  只見自那琉璃燈銅架中,所冒出的紅色煙霧,這時已將這間小小的空屋彌滿,那甜腥的氣息,配襯嫣紅的色彩,好似一個風情萬般的嬌慵美人,在散發著她那迷魂蝕骨的魅力般!
  江青這時大覺不妙,可是,他實在想不透,為何在此種情況之下,自己猶會毫無所防的被這種毒霧所迷惑!
  他適纔已不自覺的吸入了一些毒霧,此刻但覺頭腦昏昏欲睡,四肢百骸,亦湧起陣陣軟綿酸穌的感覺江青強自鎮定一下心神,大喝一聲,揚掌推出一股勁風,颯然襲向那室中懸掛的琉璃燈而去!
  “轟”的一聲巨響中,那盞鑲以銅架的琉璃燈,立即應聲粉碎四落!
  但是,這紅色的霧氣,非但並未因此阻竭,反而更在頃刻之間湧盛起來。
  江青連聲叫苦,急切的向上望去,只見那原先懸掛琉璃明燈的繩索,卻竟是一條內面中空的鐵管,僅在外層加縛上一些麻線而已!
  這時,嫣紅的毒霧,宛若無盡無絕一般,咕嚕嚕的自那條偽裝的鐵管中湧進,這空室之內,已全然被一片赤紅的煙霧所布滿!
  於是,那陣陣甜腥的氣息,已更加濃厚了,這瀰漫的赤紅色彩,亦竟似凝結有形的幕幔一般……
  江青此際心頭更覺迷糊了,雙目亦逐漸蒙 起來。
  他四周還是一片飄浮的嫣紅,嫣紅……

runonetime 2008-06-01 11:52 PM

第30章 毒霧鬼池

  江青這時雖然早已閉住呼吸,但是,他先前所吸入的一絲毒氣,卻已在他體內開始四散襲延侵蝕起來。
  他此刻所以尚未昏絕頹倒,全賴看他那身精湛的武功及深厚的稟賦所支持,若是換了別人,在這極毒的紅色煙霧中,只怕早就混身癱瘓,不省人事了。
  這瀰漫室中的紅色霧氣,乃是苗疆怪傑獨眼人魔烏魯布,昔年親白採集苗荒百年腐爛桃花之莖葉,再和以一種極為淫毒的“蛹蛇”精血所製煉而成,送與煙霞山莊,專門置入“再世牢”中,做為防備武林人物之用。
  此種毒之所以名日:“迷魂鄉”,蓋因其味醇甜,色彩鮮豔,能令人在不自覺之際入其殼中之故。
  江青雙目迷濛的坐在地下,此時,他周身彷彿酸軟毫無一絲氣力,但是,他卻有一絲潛在的意識,在極力的支撐?。
  忽然而想起的事情,便是邪神昔日在絕緣洞中,傳給他的一種深湛武學:“逼靈一線”!
  這所謂“逼靈一線”的深奧武學,乃是內家功夫之中,至高至絕的一種秘技。
  若將這“逼靈一線”的功夫施成,便可停止全身所有機能的活動,而將僅有的一絲靈智以心頭一點湛然的澄寧之氣護住,藉看這一線靈智的啟發,再促使全身精力,集中於四肢的任何一部份採取行動,使自己一則不致全然失去知覺,再者更進而能逃出困境。
  邪神的這項武功,乃是施用于重傷之下,或意識不清之時,可以做為最後救命或逃生之用。
  江青雖在這時方始想起,卻正可大大有助於他日下的困境。
  他此刻不敢怠慢,急速的澄心靜氣,使心中一點知覺仍然保存,然後,他停止了全身機能的活動,而將全部力量,集中施展於右臂之上!
  其實,若憑江青那一身精絕的武功,這空屋四周的鐵板雖然堅厚,卻也攔不住他,奈何他先時疏忽過甚,以致吸入一些毒氣,再想突破這四圍的鐵板時,卻已心餘力拙了!
  這時,江青的一條右臂,緊緊按在鐵壁之上,於是,隨?他手指的不斷挖削,那麼堅硬的鐵壁,亦被他挖出一倏條淺糟,鐵屑紛紛脫落……:
  江青俯身地下,絲毫不動,若不是他那條正在急驟劃動的手臂,那麼,便怯是全然昏死過去一般,在室中瀰漫的紅色毒霧之下,江青按在鐵壁上的手掌,這時挖削得更急促了。
  而鐵壁之上,此刻已被他那貫注入無比雄厚的真力的右掌,挖出一道直徑長約尺許的深溝!慢慢的,徐緩的……
  忽然,江青全身一顫,他那堅強的手臂已然穿出這層鐵壁之外!
  於是,他蜷伏地下的身軀,亦隨看他右臂的拉動,緩緩向前移進,終於挪到那條洞穿的鐵壁隙縫之傍!
  一股清新而潮濕的空氣,如水銀般溜瀉進江青的鼻孔中,他貪婪的湊?隙縫,深深的呼吸起來!
  而這時,一口清新鮮潔的空氣,對他來說,該是多麼需要啊……
  隨看他深沉的呼吸,腦中的昏眩,已逐漸減輕,四肢的酥軟,亦慢慢地恢復過來。
  此刻,江青已感到一股新的力量,開始在體內滋長,雖然,他仍覺得骨節有些酸痛,心頭翳悶,但是,卻已較之適纔那昏醉欲死的情形好得多了……
  他輕輕睜開雙目,又吸入一口真氣,掌勢倏然拍出,“當!”的一響警,鐵壁已吃他罡猛的掌勁震陷了一片!
  江青隨即再運玄功沉喝一聲,雙掌閃電般連續不停的向鐵壁擊去,終於……在“轟”
  然一聲的巨響之中,一大塊沉重的鐵板,已隨?一股雄渾的勁力,沙地盡頭,則赫然是一間以鐵柵相連的囚室!
  江青疾然將雙臂平伸,身形已搖搖欲墜的挺立地上!
  因為,他卻在適纔那倉促的一眼中,看見那因室之內,正坐?紅面韋陀戰千羽,及雲山孤雁夏蕙等人!
  江青身形始才站穩,正盤坐於鐵柵之後,面色黯淡的紅色韋陀戰千羽,已驀然驚喜欲狂的站起,激動的大叫道:“四弟……你果然來了,呵呵,煙霞山莊的再世牢也困不住你!”
  雲山孤雁夏蕙亦瘋狂般撲向鐵柵之前,抽搐的呼道:“青哥,青哥,你……你沒有受傷吧?”
  呼聲中,兩串晶呈的淚珠,已漣漣掛在面傾上!
  江背傾時悲喜交集,頭腦又是一陣極度的暈眩!
  他身軀踉蹌的退了一步,腳步搖幌不穩……
  柵牢中,戰千羽等五人面色驟變,目前,他們把全部的希望,完全寄託在江青身上了……若他受傷遭擒,那麼他便還有什麼指望呢?
  大旋風白孤狂聲叫道:“四弟?你怎麼了?振作起來,千萬不要頹喪,始才這些雜碎還詛笑說你定然逃不出那迷魂鄉的毒,之下……四弟,你做給他們看看!”
  天星鷹姑鉉素與祝願二人去亦顫聲叫道:“公子,請振作起來……”
  “四弟,咱們不能輸給對方!”
  江青長長地吸入一口氣,勉強壓制住翻湧的血氣,一步一步的向鐵柵之前移進!
  忽地,一聲沙啞的驚呼起自他的背後道:“來人哪,來人啊,不得了啦,江青已突破迷魂鄉鐵室衝到外面來了次!”
  江青嘶啞的苦笑一聲,向戰千羽等人道:“大哥,我很好,僅是始才下小心哎入了一口毒霧而已……待我回頭打發了這些混賬,再來救你們出險……”
  他不待戰千羽等人答話,徑自身形不穩的緩緩轉身而回。
  在江青身後,赫然正立?兩名神色驚慌,手持鬼頭刀的黑衣大漢!
  江青勉強一笑,道:“二位朋友、你們還不自行逃命,莫韭還想和在下走上兩招麼?”
  那兩名面色驚悸的大漢,正在進退維谷之隙,一個冷峻的嗓音,已自上層地面傳入道:“大家注意將出口完全把住,姓江的小子一出來,便用暗青子招呼!”
  隨看語聲,諸人所立的頂層地面,驀起一陣軋軋之聲。
  這時,那兩名黑衣大漢互視一眼,右側那人忽然注意到江青赤紅的面色,及搖幌不穩的身軀!
  他向向伴一使眼色,大叫道:“咱們衝,這小子敢情已中了迷魂鄉之毒了!”
  另一名黑衣大漢,亦向江青仔細一瞧,豁然大笑道:“媽的,果然不錯,咱們幾乎讓他給唬住了。”
  正在這時,二人頭頂的一方岩層,已自緩緩移開!
  這兩名黑衣大漢好似陡然壯起膽量,齊齊大喝一聲,猛力向江青身前衝到,同時,兩柄鋒利的鬼頭刀,亦摟頭蓋臉的劈至!
  江青大笑一聲,身形毫不轉動,雙臂疾如閃電般一幌,已然扣住二人的腕脈穴!
  尚不待這兩個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漢驚呼出聲,江青已倏然吐氣開聲,雙臂用力一拋一掄,呼然一響,兩個偌大的身軀,已如風車般倒旋出去,但聞“噗嗤”一聲,踉看又一是兩聲悶嗥,這兩名黑衣大漢,已自腦漿襲迸濺,撞死在石壁上!
  幾乎在向一時間,自那移開的壁頂中,疾如飛鳥般掠下兩條紫色人影來!
  江青目光一警,看出來人正是那面容冷漠,神態嚴峻的連心雙老!
  連心雙老身形始才落地,就看見撞死壁上,摔落在地下的兩名屬下!
  但是,二人都清矍寒冷的面孔上,卻沒有廳由任何一絲驚懼或憐惜的神色,目光一瞥之下,已轉到江青身上!
  江青這時,又覺得腦際微微一眩,他雙目輕閉,盡力地忍耐看。
  連心雙老冷冰冰的一笑,右側老人這時陰沉的開口道:“江青,閣下好辣的手段,只是,你目前已自投羅網,恐怕你的命運,亦不會比閣下殺死的二人強到那裡去!”
  左側老人亦冷削的接道:“晚輩,你連殺本莊莊友三人,連心雙老易志、易成便首先不能放過你!”
  江青傾力袈出一付神態自若之狀,冷笑道:“二位站在那裡妄自吹擂有何用處?不服氣便上來試試!看看江某能否教你們從此閉嘴不言?”
  連心雙老易志、易成聞言之下,毫無表情的相互一瞥。
  驀然,二人身形疾若風馳電掣般,一左一右,閃向江青身側,而幾乎又在向一時刻,兩片漫天掌影,挾?無匹的勁力,同江青雙臂猛襲而到!
  江青眼皮子也不眨一下,雙掌倏起,右掌幻成圈圈圓弧,左掌帶起一溜星茫,銳風拂處,立將二人攻勢化解!
  那尖銳的罡氣,更將連心雙老逼出三步之外!
  江青身受毒傷之下,所施出的“銀月寒星雙環式”,威力雖不及平素之半,但這邪神當年睥睨武林的絕技,卻依然是當今一般江湖高手所無法抵擋的!
  連心雙老易志、易成二人,乃是孿生兄弟,早有意相通之靈,二人身形始退,又雙雙冷哼一聲,不約而回的復又縱身攻上,二人四只鐵掌,彷彿飄雲般上下翻飛,身形似電躍疾閃中,勁氣如嘯,滾滾湧出!
  江青身軀不敢稍做移動,他強自鎮定心神,施展?邪神嫡傳絕技,與這兩位武林中拔尖的高手,做?艱苦的拚鬥!
  這時,任憑連心雙老二人,掌勢疾如狂風驟雨,傾出全身之力攻上,卻依然佔不到江青絲毫便宜,而且,更時常被江青所使出的精妙絕?,逼得左右閃躲,招架不迭!
  柵牢內的大旋風白孤,此刻怒目圓瞪,憤聲大叫道:“姓易的兩個老殺才,你們還算是白道英雄稱字號的人物麼?以兩打一,以眾凌寡,真他娘的豬狗不如!”
  然而連心雙老易志、易成兩人,卻一言不發,仍舊沉看地與江青拚鬥?,對白孤的諷罵,好似根本就沒有聽到一般!
  顯然,這兩位功力極高的連心雙老,己在邪神傳人的一對鐵掌之下,甚至連憤怒的時間也沒有了!
  江青出手之間,雖然凌厲嚴密,但他自己明白,這不過僅是靠一股強韌的意念力在支持看他,因為,江青此時的軀體,已成強弩之末,根本就發揮不出多少精力了。
  在這柵牢之前的地面上,正當戰鬥進行得更加激烈的時候……裂開的壁頂之上,又閃電般掠下六條人影來!
  江青在忽忙中漩目望夫,只見這掠入的六條人影,竟是銀衫青輪萬兆揚、百步彎月傅泉,及鐵筆四雄等人!
  六人身形始才立定,銀衫青輪萬兆揚已大步行近,沉聲喝道:“江大俠,閣下目前已吸人那“迷魂鄉”中的毒霧,若不及時停止用力,要若是聽任這毒牲蔓延開去,恐怕便要終生殘廢!”
  江青鄙夷的向銀衫青輪投去不屑的一瞥,重重地冷笑一聲,又疾速的向連心雙老劈出七掌。
  勁力衝激中,連心雙老易志、易成二人,應勢狼狽的退出三步開外。
  百步彎月傅泉望看江青站立不穩的身軀,灰眉微皺,宏聲道:“江朋友,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閣下目前處於如此劣勢,猶想做困獸之鬥,不是透看太也不智麼?”
  江背大喝一聲,掌勢攸起。又將連心雙老追得左閃右躲,他狂吼道:“你們這些為虎作倀狼心狗肺的殺才聽?,只要我江青能全身而退,今後便與你等永不甘休!”
  他話聲甫落,腦中又是一陣極度的暈眩,全身亦機伶伶的一顫……
  連心雙老看出便宜,厲叱連聲,又猛烈的圍攻而上。
  銀衫青輪看得沒趣,暗自嘆息一聲,同身傍各人微使眼色,也側身加入戲圈,悶聲不響的動手出招。
  隨?銀衫青輪萬兆揚的動作,鐵筆四雄亦喝聲連起,各人抽出一只鴨蛋粗細,精光閃耀的二尺鐵筆,縱身撲上。
  這又是一場極不公平的爭鬥展了開來!
  江青狂笑連連,運掌如風,招式起如風飄雲舞,又似浪嘯濤湧,與這七名武林中盛名垣赫的高手戰在一處!
  百步彎月傅泉面色沉凝,站在一傍動也未動,他這時正在深深的猶豫?,以自己等人平素在江湖上的聲望,該不該再次以多凌寡,而且,對方已經身受毒傷!
  傅泉正在沉思考慮,囚籠內的大旋風白孤,已雙目怒睜欲出,鬚眉皆顫的狂叫道:
  “銀衫青輪,你好……有骨氣,啊啊……七個武林中道英雄稱字號的好漢,圍攻一個身受毒傷之人,好呵,萬兆揚,除非你宰了白某,否則,日後江湖上便會盛傳你今日的豪舉了……”
  天星麻姑錢素亦好似豁出去了,她激動的搖?那兒臂粗細的鐵柵,尖聲說道:“公子,殺死那些奴才,叫他們知道真理,知道道義,殺啊,公子,撕下這些專以偽君子惑人的假面具……”
  江青狂笑一聲,身形驀然如旋螺般迴轉起來,在呼轟如濤的罡風中,長離絕學“七旋斬”中的“旋心動魄”加看半招天佛掌法的“佛光初現”,已如排山倒海般,帶看無比猛厲的威勢暴卷而出!
  煙沙彌漫中,慘叫悶嗥之聲隨起,兩條人影。登時凌空飛起!
  江青原本因毒傷之故,只能以雙掌應敵,腿卻絲毫不敢移功,身形更是不能做過於激烈的旋展。
  但是,他在氣怒交集之下,已不顧一切的傾力展出這七旋斬中最為凌屬的一招!而且,更己催動體內原已波震不已的真力,發出天佛掌法攻敵!
  對方人影紛飛中,江青身形已顯顫抖搖晃不穩,面色已自朱紅轉為青白!
  這時,急速躍身退後的銀衫青輪已明顯的看出己方頹倒的兩人,一個是鐵筆四雄的老三:飛燕鐵筆穆和,另一人,赫然竟是連心雙老之首的易志!、。
  飛燕鐵筆穆和,此刻僵臥地下,胸前印?一個深深的掌印,滿口鮮血,正自他口中狂噴而出,看情形,已是回生乏術了……
  連心雙老易志,亦面容煞白,手摀脅下,自他那微顫的手指上可以看出,亦是受創不輕。
  易成兄弟連心,此劾亦不由面色灰暗,神情顫襲,他雙手扶住乃兄,冷汗順看面頰涔涔而下!
  鐵筆四雄所余三人,這時早已肝腸寸斷,虎目盈淚,圍在穆和身傍,束手無策!
  銀衫青輪驚魂甫定,不由怒喝一聲,拔出背後奇形兵刀“青刀輪”,便待傾力衝上。
  。百步彎月傅泉亦緩緩向江青身側移近,面孔之上,已了無先時猶豫之色,換上的,卻是一股憤怒已極的表情!
  正在這一觸即發的瞬息間,壁頂裂縫中人影一閃,儒衫飄拂之下,飛索專諸全立面如寒霜地立於地上。
  鐵筆四雄之首—穆為,急惶的悲聲叫道:“莊主,小的三弟已經……”
  全立冷喝一聲,陰沉的道:“不用說了,老夫倒要看看,這江青能憑什麼絕學逃出再世牢中!”
  他說罷向銀衫青輪一使眼色,萬兆揚隨即暴叱一聲,疾如閃電般向江青混身上下攻出一十七輪!
  於是,另外一倏閃掣如藍虹也似的寒光,亦猝而射向江青胸前!
  鐵筆四雄僅餘的三人,亦形似瘋虎般,向前撲上!
  江青冷笑幾聲,任由頰際汗如雨下,體內血氣翻湧,亦絲毫不懼的出手迎上。
  一場更加激烈的拚鬥,又在這不十分寬敞的地道中展開。
  人影疾速掠走,刀光輪影仃立如山,隨?陣陣橫溢的勁風狂中,剎那之間,又混戰了二十餘招。
  江青的面容此時更加慘白,嘴唇青紫,混身上下,亦在簌簌而抖,他的體力與精神,已然到了不能支持的地步!
  飛索專諸全立面含冷笑,陰惻惻的道:“江青,老夫若讓你坐出再世牢,武林中自今以後便沒有煙霞山莊之名!”
  他正說到這裡,站立柵牢之後,神色僨恚懮戚的紅面韋陀,倏然大聲叫道。”四弟,快向愚兄這邊移近,他們雖然以鐵鍊鎖住吾等足踝,為兄等仍然可以用掌力助你!”
  江青已漸暈眩的頭腦,驀而悚然一驚,卻腳步不穩的向柵牢之前緩緩移去!
  百步彎月傅泉斷喝一聲,便待向前堵截。
  那知,飛索專諸全立卻嘿嘿一笑道:“傳兄,讓他去吧,讓吾等看看,這些籠中之鳥,到底尚能飛出多遠!”
  全立這句話,甫一傳入紅面韋陀戰千羽耳中,他就驚覺出其中顯然有詐!因為,依目前的情勢看來,全立定然不會讓江青得到任何一絲助力的非!
  但是,他卻故意不去攔止江青,難道說,他真的肯讓江青在久戰之中得到戰千羽等人的幫助麼?
  紅面韋陀腦中念頭始才掠起,隨即急切的大喝道:、“四弟且慢,當心對方有詐……”
  但是,遲了,就在江青移近柵牢前三尺之處時,戰千羽語聲甫出之際,柵牢前一塊看似無異的地面,猝然自當中裂開!
  於是,三只鐵筆,一溜藍芒,挾?一日青色光影,宛似狂風暴雨般猛然向江青已經陷落的身形襲到!
  江青嘆息一聲,卻沒有做任何掙扎的打算……自然,他此棄亦無力作任何些微的掙扎,已如殞星般向下江青知道,他假如再向前移上一步,已可接觸到拜兄自鐵柵內伸出的手臂……
  但是,這時已經晚了,晚了……
  他耳際似乎尚聽到飛索專諸全立那陰沉的笑聲,心頭一陣迷糊,眼前金星迸射,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了!
  忽然,不知經過了多久;其實,這僅不過是江青自地面陷落的剎間,一陣冰涼而軟滑的流液,觸看江青身軀。
  而幾乎在他有看這種感覺的同時,“噗通”一會,冰冷的流質,拚命地向他面部五官七竅湧進。
  “這是水!這是一潭水!”
  迷濛的神智,使瀕臨昏迷狀態下的江青,悚然驚醒了不少。
  兩另一股窒息的感覓,已合看一片冰涼的流水,同他鼻管口腔內湧進……
  於是,他本能的雙手揮動,又劇烈的嗆咳起來!
  隨看江青雙手的劃動翻攪,他那軟弱的身軀,迅速地浮升至水面之上。
  在一種本能的求生欲的驅使之下,再加上那冰寒滲骨的冷水的刺激,令江青不自覺的起了一陣寒顫。
  他艱辛的睜開雙目,向四周環視,當他目光始才能夠看清遇遭景物的一剎那,一股深沉的驚愕感覺,立時浸襲入江青的腦海中!
  原來,他此刻陷身墜落的地方,確是在一波寒水之中,但是這方圓約有五丈大小的水域,卻是一面臨?石壁,另一面,赫然竟全然是一塊塊晶瑩透明的水晶片鑲製而成!
  這些水晶片,每塊長約二尺見方,緊密地嵌接在一起,上面,倘掛看兩盞綠幽幽的琉璃燈!
  池水被這鬼氣森森的綠燈一。照,反映出一片慘碧深黯之色……
  江青微攏雙目,同那片甚為厚實的水晶壁外望去,只見在這閉封的池水之外,隱約是一間光線黯淡的石室。
  他正在心頭納悶,不知何從之際,沉入水中的腿部忽然感到一緊,彷彿被什麼東西咬住了一般!
  江青心頭微悚,強忍住四肢百骸的酸軟,奮力一振雙臂,水花四濺中,身形驀然拔空而起!
  在慘綠的燈光下,江青急急低頭看去,目光轉處,只見他那小腿之上,赫然連看一條長僅三寸,銀鱗閃閃的怪魚!
  這僅只三寸餘長的怪魚,卻生了一張幾乎有一寸之闊的大嘴,嘴中刺齒森森,這時正緊緊地咬在江青的小腿上!
  所幸江青身上所穿的“火雲表”,乃是邪神早年採自極北“寒山”之頂,所特產的一種“雪蠶”所結之“朱繭”,袖剝其絲,交由巧匠特製而成,質輕而韌,其紅如火,不但可怯寒防水,更能抵抗尋常刀劍之傷!
  然而在這銀色怪魚網咬之下,雖然沒有透衣傷飢,但也挾含得十分疼痛!
  江青不由心中一驟,腿部飢膚微微一彈一抖,立將這條銀色怪魚震落!
  但是,當他目光再度瞥及水面之際,卻幾乎脫口驚呼起來!
  原來e那適纔猶是十分平靜的水面,此刻竟然翻滾起伏,銀光閃閃,無數條身軀小,突目利齒的銀色怪魚,正在水中游掠不已,個個張口瞪目,一幅待機而啃的饞像!
  江青在些微的惶急之下,一口真氣已自提聚不住,身形又急速地往水中墜落中……
  他大喝一聲,身形彷若大鳥般掠看水面飄過,輕輕貼在那滑膩陰濕的石壁上。
  這時,那面透明的水晶壁驀然大放光明,數十盞光度甚強的孔明燈同時自水晶壁之外向內照射!
  同時,飛索專諸全立那陰森森的語氣,又冷然響起道:“江青,滋味好受麼?嘿嘿,老夫不妨告訴你,閣下目前陷落之處,名日鬼池,那些可愛的銀魚,叫作食肉魚,專門啃噬動物的血肉,而且連皮帶骨,不會有絲毫存留……”
  全立的語聲,隨?一排銅錢大小的氣口傳入,在這嚴密封台的鬼池內,回響縈盪。
  江青勉力捉住一口真氣,將身軀難辛的貼在壁面上,他這時的功力,較之往昔減退不少,故而,他不敢開口出聲,以防真力驟洩,滑落水中。
  強烈的燈光,在江青臉上往來回掃,像是在嘲弄他此刻虎落平陽的窘態。
  全立的語聲,又幽幽響起道:“江青,你畏懼麼?你怯懦麼?嘿嘿,煙霞山莊的再世牢,可令你得到永生永世不可忘懷的深刻回憶了,世上的人不會再記得你,縱然邪神厲老兒復出江湖,亦將永遠尋不到你的骨核……如旭陽初升的火雲邪者,卻如此默默無息的消逝毀滅,不是太可惜了麼?”
  全立的語聲,在江青心頭起了一陣寒栗,他喘息微急,勉強睜開那被強光照耀的眼睛,急速的思忖?脫走之策,雖然,他此刻腦際已混沌得有些迷濛了……
  驀然,自江青始才陷落的池頂石壁,又急速移開,原來一件黑忽忽的勿體,被人自上拋落下來!
  江青目光一掃之下,看沽那是一條活生生的黃狗。這條黃狗“噗通”一聲落水之後,立時“汪”的一聲向璧邊游來。
  但是,當它始才游出不及三尺的時候,卻突然發狂般在水中翻滾起來,口中更發出陣陣淒厲已極的狂吠厲唁。
  在這條黃狗身軀翻滾的剎那間,江青看到它的腹下四肢,竟已全然被無數條銀色的食肉魚釘滿!
  於是,鮮血微散中n更多條小而獰惡的食肉魚,閃動看發光的突目及利齒,吩紛向這條慘嗅連聲的黃狗遊到!
  水花翻滾中,肉塊與血絲被生生撕裂,刺心至極的啃骨啃肉之聲,四處響起,這情景委實足以令一個膽小的人昏絕於地!
  銀色的鱗光閃掠遊幌,水花混盪迸濺之中,瞬息之間,偌大的一條黃狗,除了尚存一些血跡斑斑的皮毛浮於水面之外,已然屍骨無存!
  江青這時又仍頭腦一陣暈眩,全身顫抖,手心中冷汗涔涔滲出,身形也微微向下滑落了半尺……
  他只覺得心頭作嘔,全身酸痛無力,那平昔堅強有力的雙臂,此刻亦好似重道萬鈞般,提不起來,一股深沉的怠倦之意,又緩緩向他襲來。
  茫然,江青先得兩只腳踝驟而一緊,他悚然一驚之中,隨即拼力向上貼升一尺!
  原來,他適纔在不知不覺中,身形已然向下滑落了許多,以至雙腳盡然浸入水中,而此刻,江青雙腳之外,也咐滿了緊咬不放的數十條銀色食肉魚!
  江青傾力使自己意志集中,他牙齒咬看舌尖,要以這深澈的痛苦,來驅逐那一股無形之中襲至全身,而又幾乎無法抗拒的倦怠之意。
  水晶壁外的飛索專諸全立等人,似乎可以透視這鬼池內的動靜,但江青卻因外面照射進來的強烈燈火之故,無法看清水晶壁外的一切情形。
  這時,全立又嘿嘿冷笑道:“江青,邪神的傳人,狂妄的幻想者,你看到那條死狀淒慘的黃狗麼?你看到閣下腳踝上附滿的食肉魚麼?哈哈,可惜閣下的一身超絕武功,亦會跟看閣下名揚江湖的美夢,一同在那可愛的食肉魚利齒之下,煙飛灰滅……”
  江青聽君至止這刻毒的說話,強力忍耐精神上無比的威脅與苦楚,任憑唇內血絲滲出,默默的不則一聲難。
  良久……江青的身軀又在緩緩地往下滑落,而他目下,幾乎再也無法鼓足餘力向上貼升了……
  江青沉重的嘆息一輩,無望的向四周環顧了一眼,他要在這留於人世的最後一剎那間,看清這奪取他生命的地方……
  他左臂頹然無力的垂下,當他的身軀,正隨?左臂垂下,而又復向下滑落之際,江青那痲痺的手臂卻驀然觸?懷中一個圓筒形的對象!
  他心中隨即一亮,一股出奇的興奮,支使他竟奇蹟似的停止了往下滑落的身形。
  在耀目的強光下,江青緩緩伸手探入懷中,取出那管內盛“烈陽神珠”的銀色圓筒來!
  隨?他手中圓筒所閃飄出的一絲光茫,水晶壁外已忽然起了一陣騷動,飛索專諸全立急惶的聲音也自氣孔中傳入道:“啊,不好,這小子手中,竟尚持有那烈陽神珠!”
  強烈的燈光,隨即集中照射在江青上,他狂笑一聲,驀然提聚起全身殘餘的功力,霍然向上回升,他大叫道:“全立,邪神的後人此刻要你們領悟一下他不可磨滅的神威!”
  隨?語聲,江青右手食指疾然向手中圓個底部機簧按下。
  於是,兩聲輕微的“崩崩”之聲響警處,兩粒紅茫閃耀,奪人神目的紅色珠子,電射而出,水晶壁外的一陣驚呼尚未停息,“轟”“轟”兩聲暴響之中,一片熾烈鮮紅的火網,宛如水晶瀉地一般向四處流展,熊熊地燃燒起來。
  而那片堅厚的水晶壁,亦隨看這兩聲巨震之後,“嘩啦啦”一聲,碎成片片,四散飛射!
  護密的睛變火焰,四下迷擾,而這鬼池內的池水輿食肉魚,亦隨看室壁的塌陷h向外衝激流洩~烈火燒炙看人肉及食肉魚的焦臭之氣,充斥四周,呲呲作響,慘厲的呼號摻合看食肉魚尖銳的嘶叫,組成了一付殘忍而淒怖的景像!
  憧憧人影在濃煙烈陷中奔躍逃竄,慘叫連連,情勢混亂已極……

runonetime 2008-06-01 11:53 PM

第31章 情義難兼

  在煙霞山莊的後面,依著一片陡峭而高聳的山壁,築有一棟小巧精緻,色作朱紅的樓閣。
  悄壁之頂,丹楓嫣紅,更有一條小小寬的瀑布,如碎玉灑珠般,自壁頂倒鴻而下,清聲砌砌,薄霧繚繞,襯著朱樓前一片幽雅的竹林,景色之間,顯得清麗無比。
  此刻,正是拂曉以前,天際仍是那麼沉深黝暗……
  忽然,一條人影,自竹林中蹌踉走出,腳步不穩的向那朱樓前閃縮躍去。
  而他……正是江青!
  江青藉著手中掌利無匹的烈陽神珠之助,炸燬鬼池之後,乘著煙霞山莊各人驚惶混亂之際,迅速地奪路突圍而出。
  他心神之間,早已處於極度恍惚的境界中,在急不擇路的狂奔下,終於極艱險的逃出那再世牢中,而來至這景色幽雅的朱樓之前。
  此刻,江青雖然神智暈眩,百該酸軟,但他仍然憑著一股意念的支持,想急切的尋到一處隱蔽安全之地,供他暫時養息……
  他望著周遭秀麗的景色,驟然間感覺心曠神怡,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於是,芬芳的青草氣息,摻合著夜霧中沁涼的空氣,在他胸控內做了一次舒適的循流。
  而江青在身體與精神上的潛在疲睡,亦隨著他心神的曠怡,無形之中緩緩的侵到。
  他整個身體在微微地搖幌著,艱辛的提步向前走去,自然,他仍沒有忘記,在目前的情態下,應有的警惕性……
  藉著林木與花草的掩護,江青漸漸來到那紅樓的後面,自峭壁頂端流瀉而下的那條瀑布,在這棟紅樓之後,匯成了一灣清冽的池水,卻漏而不溢……
  淡淡潮濕的呢土,貼在江青灼熱的面孔上,他在心中狂亂的叫著:“不能暈倒,這裡仍不安全……不能暈倒……”
  於是,他在幾乎失去意識之前,又極為困難的自地下爬起。
  而他那雙蒙 的雙眸,也在模糊不清的向四周觀望,終於,他注意到在面前的這棟紅樓頂上,好似隱隱有著一間閣樓!
  江青心中付思道:“現在天已快亮,若不及時尋找一處安全之所,療傷迫毒,只怕再遇上煙霞山莊之人時,真得束手就擒了!”
  他又向那樓頂仔細一望,微作猶豫,頓時下定決心,好歹先掩人那閣樓中匿藏一段時間再說。
  江青想道:“大凡閣樓之上,皆是置放雜物之處,不但甚是清靜,又鮮有人登臨,目前無法之下,只好冒險一試,吉兇安危,亦在此一舉了。”
  想著,他已微微活動了一下酸楚疲困的四肢,長長吸入一口真氣,雙臂急振,身形倏然拔空三丈!
  這三丈之高的距離,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中,已算是極佳的輕功造諳了,但是,在江青來說卻不及他平素狀態下的一半啊!
  他暗自嘴嘆一聲,雙腳連蹬,儘量提氣凝神,傾力往上拔升!
  但是,他在此時的情形下,委實再地無法做任何進一步的努力了,就在江青瘦削的身軀,離那閣樓尚差四尺之際,他已力竭下墜,體內真氣也急速的向四下潰散!
  江青暗叫一聲:“不妙!”
  身形在急速下落中,他倏然一個大翻身,掠入閣樓之下,一排伸出的綠色欄幹之內!
  他這時猶能在疾速下落的情勢中,在空中轉折方向,雖然十分卓越,但江青卻已盡了他全身殘存的真力了!
  江青急遠翻折的身形雖然很快,然而在掠入欄幹之後,人都噗地一聲,陪倒地上!
  這欄幹之內,便是兩扇緊閉的青紗門,一張雪白的絲幔,正輕輕的掛落在地上。
  江青強忍住身心劇烈的痛苦,急促的喘息著,身軀又復簌簌地顫抖著……
  忽然,“依呀”一聲,那兩扇青紗門已啟開一線,白色的絲幔微微一幌,一溜寒光,猛然刺向江青肩頭。
  同時,一個嬌冷的聲響叱道:“大膽狂徒,竟敢夜闖後莊,看你往那裡逃!”
  一股本能的反應,促使江青迅速的翻身閃避,同時右手指中二指微曲,運起”並天指”,急急向襲來的劍鋒點去!
  但是,江青卻忘了,他此刻早已身無點勁,出手之力,又怎能及得上平素的十分之一呢?
  他指方始才點到那冷硬的劍身,勁力透處立時“嗡”的一聲,將變來青鋒撞出半尺!
  突襲之人,似乎料不到對方功力會有如此玄妙,她微嘆一聲,青紗門成開,利劍又驀然似閃電般挽起一道寒光,向江青手腕刺到!
  這時,江青藉著些微的晨光,已約略看清猝襲之人的面孔,竟赫然是那雙飛仙子之一的全玲玲!
  江青此際,實已無力再做任何閃躲還攻,但是,他卻默然緊閉嘴唇,決不出聲,他要看看,這位煙霞山莊的女公子,如何戮殺自己!
  青鋒過處,“嗤”的一聲,鋒利的劍尖,也深深刺入江青左腕之內!
  而在這一剎那間,滿面含嗔的全玲玲,也看清了傷在自己劍下之人是誰!
  她“啊”的一轉驚呼,整個人立似一座石像般,完全徵愕住了!
  江青冷漠而生硬的注視著全玲玲,目光中,隱射著極度的卑夷與仇恨!而這時,全玲玲那柄利劍的劍尖,仍然插在他左腕的肌膚之內!
  全玲玲凝望著江青蜷伏在地的身軀,猩紅的火雲去上所綴補的金色三角形鱗片,正在輕微的閃耀,顫抖之下,此刻江青面色慘白如臘,髮髻散亂,嘴角上卻有著一絲冷嘲的微笑……
  全玲玲這時的心中,已完全被悔慚與自責所充塞,她後悔極了,難過極了,一對俏麗如波的美眸中,已不自覺的流滾著晶瑩的淚珠……
  她多日來所刻骨相思,夢魂縈系的人兒,竟在身負重傷之下,又被她猛戮一劍,不論她這一劍之過,是有心,抑是無意,總是已經鑄成大錯了。
  而且,這不也等於是間接宣判了全玲玲那萬一的指望都失掉了麼?她要不是處在與江青對立的情況之下,原木就有絲毫不弱于雲山孤雁夏蕙的條件啊……
  江青冷厲的目光,更好似一把尖銳的匕首,洞穿了全玲玲的心房,而且,更將它絞得粉碎了……
  忽然,全玲玲微微的抽搐起來,兩行晶瑩的淚水,順頰流下,她這時才悚然將手中利劍,自江青左腕肌膚之內抽出!
  江青有些迷惑的望著全玲玲那清麗哀傷的臉龐,他想不出,也不願去想,這武林中夙負盛名的雙飛仙子,為何會在得到勝利之後,竟會如此悲痛?
  江青冷淡的一笑,語轉黯啞的道:“全大小姐,莫非你難過這一劍未將在下刺死麼?
  來,在下目前早已力盡神疲,無論你再補上幾劍,在下都不會在意,若你不屑下手,便將在下交到令尊面前亦可,大名鼎鼎的飛索專諸,只怕正為在下的突破再世牢,而大發雷霆之怒哩……”
  全玲玲嬌軀微顫,她忽然棄劍於地,變手掩面,悲戚的叫道:“江……江青,你……
  你不要再說了,若你恨我,便立即將我殺死吧……不要諷辱我,我……我受不了……”
  江昔嘶啞的狂笑一聲道:“全大小姐,的想要江昔在臨死之前,再度認清一次你們雙飛後人的陰詭手段麼?哈哈,江青雖然無謀無勇,卻……卻也不是個白痴……”
  江昔說到後句,驀然全身一陣抽搐,肺腑劇烈翻湧,一大口鮮血,隨即狂噴而出,他雙眸緩緩閉下,口中猶在模糊不清的說道:“動手……吧……江青……不……不會……
  為邪神丟……人的……”
  全玲玲心中頓如刀絞,淚水又復奪眶而出,宛如杜鵑啼血也似的嚶嚀一聲,隨即不顧一切的伏倒在江青身上,惶亂的搖幌著江青已寂然不動的身軀。
  她哀傷的泣道:“江青……江青……你別這樣卑視我,全玲玲不會是你想像中那樣下賤的人……江昔,你不能死……我不許你就此而去……你知道我多日以前,便已深愛著你麼?江青……你聽我說……如你恨我今日的過失,那麼,你殺了我吧……我情願以我的生命,做為我今日過失的補償……青……青你聽我說啊……”
  全玲玲心中情感的爆發,此際有如洪水決堤一般,不可抑止了,她要將多日來的刻骨相思,在這剎那之間全然傾吐,而且,不顧它的後果與發展……
  但是,江青卻早已寂臥不動,全玲玲的哀慟傾訴,他是聽到了呢?抑是毫不知悉?……
  天色,已經微微明亮了,雞啼之聲,又已三鳴……
  ※        ※         ※
  午後,這棟小巧精緻的紅樓中,一片靜寂,沒有一絲聲息。
  懶洋洋的秋陽,如一個離得太遠的火球般,柔和而溫暖的金黃色光茫,灑落在大地上,在峭壁的楓林中,在周遭幽雅的花木間,也灑落在這樣清靜的紅樓,以及這棟紅樓中的一間雅緻的繡閣裡……
  一切都是顯得如此安然與平和,沒有一絲喧囂,沒有一毫煩燥,更沒有半點的淒厲殺伐之氣。
  於是,精緻的繡閣中,一張桃花心木雕成的朱桌上,那青瑩的鼎爐內,繚繞地升起鏤鏤淡淡的擅香,藍白色的香霧,如空中輕靈而美妙的雲霓,劃出淡淡的,幽雅的心曲之聲,然後,又緩慢的飄失,消逝……
  一個綽約而窈窕的少女身影,正在一座上鋪淺綠被褥的錦榻之前,她以手支頤,雙眸安祥的注視著床上一個俊逸的青年。
  我們定然知道,這少女便是那雙飛仙子中的大姐全玲玲,而那躺臥床榻上的青年,是身中嚴重毒傷的江青。
  全玲玲在江青昏迷之後,慌亂的將他抱入自己的閣房之內,然後,為江青包紮好手腕的傷處,又將江青安置在她自己的床上,她十分清楚,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要是萬一被莊中其它任何人看見,則不但江青自此永無復出之日,即便自己亦將受到父親無可饒恕的責罰。
  因為她深深地知道,江青在她父親的心目中,構成的威脅是多大。
  全玲玲望著床上人兒那蒼白的面孔,心中憂戚的想道:“他真了不起,莊中那再世牢,自己從未聽說能有人硬闖出來的……但是,我現在既然把他救了,又該如何安置他呢?外面風聲這麼緊,爸爸已遺人到這裡來察探過兩次了,欸,爸爸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處心積慮所找的人,竟然會匿在女兒的房中……自己今天裝病沒有出去,不知爹爹會不會生疑……這件事,除了使女秋紅外,連妹妹都還蒙在豉裡呢……”
  她正在痴痴的想著,靜臥榻上的江青,已經緩緩甦醒過來,但是,他卻並未驟然將眼睛睜開,因為,憑他軀體及官能的感受上,他也可以覺出,自己並未陷身於另一個幽冷的牢獄中,他舒適的躺在那厚軟的錦墊上,鼻管中享受著一股似蘭似麝的芬芳香氣,而這股幽幽的淡香,又是多麼令人陶醉與依戀啊……
  於是……
  江青輕緩的將豐目微睜一線,自這微張的眼簾中,他看到這素雅的繡房,看到自己頭頂的淺綠色羅帳,自熱,也看見了依床而坐的全玲玲。
  而這時,全玲玲那悠然凝思的神態,又是多麼嫻靜與美豔啊!
  江青知道自己所負外傷,已經包紮妥當,但是,他內腑之中,卻仍然翳悶異常,腦中亦十分暈眩,全身四肢百骸,更是酸痛無已,毫無力氣。
  他極快的在心中忖思:“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這雙飛仙子全玲玲為何將我留在此處?
  她原可以把我送到飛索專諸全立那裡去……但是,如今自己卻躺在這舒適的房間內,而且,看清形這更好象是全玲玲自己的閨閣……”
  江青不由迷惑了,他非但想不出那原該痛恨自己的全玲玲為何待他如此優渥,更不了解全玲玲在遭到自己一番痛斥之後,卻怎會毫不介意?因為,江青知道,一般來說,少女的心性,都是十分狹窄的……
  但是,江青卻遺忘了一點,這便是那個令人又恨又愛的“情”字,試想,除了為自己所愛的人外,又有誰會做出那些大膽得令人驚愕的事呢?
  這時,全玲玲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一雙玉臂緩緩伸展了一下,彷彿欲捉住那自窗外灑入的陽光……
  這動作誘人極了,懶散中帶著嬌慵,那雙裸露的玉臂,宛如一對雪白的蓮藕,是那麼晶瑩細膩,柔滑均勻,令人有著一種渴想撫摸上去的感覺。
  江青急忙閉上眼睛,微微將頭側轉。
  然而這一個輕微的動作,已被全玲玲所發覺,她不由頰上驟然飛起一片桃紅,一時羞澀的坐在凳上,又怯又喜的睇瞥著江青。
  室中,頓時又恢復了一片沉靜,但是,這片沉靜中,卻有兩類心在急處的跳動著……
  江青微微靜默了一刻,平淡的開口道:“在下何幸,竟蒙姑娘如此照拂,但是,敵我殊途,只怕姑娘養虎為患呢……”
  全玲玲靜坐不動,半晌不語,繼而她輕悄的道:“江……江公子,你不要這樣說,我……我絕對沒有一絲惡意……江青冷笑一聲,道:“姑娘言重了,江某今為淺水之龍,便算姑娘對江某酷刑相加,江某亦只得逆來順受……哼!敗軍之將,何能言勇?”
  全玲玲粉面剎時變得一片慘白,她語聲有些顫抖的道:“江……公子,請你不要這樣刺傷我,我求求你,難道……難道你還不信任我對你的……”
  江青冷然道:“對我的什麼?口蜜腹劍麼?抑是虎情假意?”
  全玲玲聞言之下,再也忍受不住,驟然雙手摀面,微微啜泣起來。
  江青心中一動,他暗暗問著自己:“莫非這位美麗的少女,真會對自己有情?不可能,不可能……但是,她卻為何又向自己表達如此深沉的情感呢?”
  他想著,想著,終於又迷惑的道:“全姑娘……你……你……不要哭好麼?假如在下說錯了話,請你告訴在下,究竟錯在什麼地方?”
  全玲玲抬起那滿是淚痕的面龐,痴痴的注視著江青,她內心之中,正為江青此刻語氣的溫和而感到驚奇與欣慰。
  四目相對,默默無言,但是,彼此卻以眼神在探尋對方心底的秘密。
  這時,江青卻深深的震悚了,因為自全玲玲那明媚的剪水雙瞳中,發現了火熱的情意,他知道,當一個少女,在如此向你凝視的時候,她的內心中是含蘊著什麼。
  全玲玲幽出的開口道。“江公子,你可知曉,當一個女孩子為你做出一件她本不該做的事情時,它是為著什麼嗎?”
  江青故意茫然搖頭,他尚須明確的證實一次自己的想法。
  全玲玲又向江青注視了一刻,道:“你真不知道?抑是有意使我為難呢?”
  江青正色道:“全姑娘,在下與姑娘,勢處對立,令尊更是對在下深惡痛絕,在如此情形之下,姑娘反而待在下如此優渥,因而在下十分懷疑……”
  全玲玲微微一嘆,道:“江公子,你懷疑什麼?”
  江青雙眸大睜,道:“若非姑娘有意故施柔懷之策,便是存心調侃戲弄在下!”
  全玲玲登時粉面變色,全身微顫,玉手倏揚,已擺到江青面頰之上,她這時已氣忿到了極點!
  江青毫不閃躲,啞聲一笑,反而猛力將面孔凍上,但是……那只揚來的柔夷,卻忽然變得輕軟無力,悄柔的貼在江青頰上,淡淡的芬芳,摻合著輕微的顫抖,又柔膩的自江青面孔滑落!
  不知是一種什麼情感的衝動,促使江青驀然伸手出去,將全玲玲滑落的柔夷握住,在這一剎那間,二人都似觸電也似。驚異的呆視著對方。
  江青體內熱血激盪,嘴唇乾裂,他吶吶道:“全姑娘,告訴我,是為了什麼?你對我如此好……”
  全玲玲嚶嚀一聲,撲倒在江青懷內,雙肩微微聳動,淚水已似斷了線的珍珠般,滴落在江青胸前。
  江青心中一震,越發急得面紅心燥,無法出言。
  。他低聲道:“姑娘,請不要哭,我……我……”
  全玲玲悲切的道:“江青,我為了你,不惜以叛親的罪名袒護你,更甘願以找的自尊來忍受你無數次的踐踏,我為了什麼?我祈求什麼?如你非要逼我說出來,那麼,我告訴你,那是因為我愛你……我愛你……”
  江青腦際嗡然一聲,面前金星迸射,混身也更加燥熱起來。
  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麼?
  但是,全玲玲那嬌柔的身軀還倒在他的懷內,而那斷續的,淒楚的“我愛你”三字,尚在他耳際繚繞未散……
  江青的思維,剎時間停頓下來,他這時什麼也不願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因為,須要他思考的事,必定會被壞眼前這美麗的氣氛,在殘酷而生硬的現實中,去追求一段會時的溫馨與夢境,不是更能使人陶醉其中麼?
  全玲玲抬起臉來,在迷濛的淚眼中,看到江青那迷濛的面孔,她低沉的道。”你滿足了?看到一個仇人的女兒向你痛哭,向你哀求,同你坦訴她的清感,這是一件多得意的事……若你意尚未盡,那麼,你可以再凌辱她視甚至將她一腳踢開……”
  江青面孔抽動,嘴唇微顫,他一言不發,但是,握住全玲玲柔夷的那只手掌,卻在微微的顫抖。
  全玲玲向她多日來傾慕的人,毫無保留的剖白了一切,在她來說,這是艱辛與羞澀的,但是,不論事情的後果如何,她總算消去了壘積在胸中太多的鬱悶……
  江青勉強壓制住內心的激動,輕輕地說道:“全姑娘,當你驟然看見一塊美玉的時候,你心中將會對這塊美玉發生無限的喜悅與愛慕,但是,待你獲得了它後,你便會察覺出它有太多的瑕疵及缺點,而不似你原先心目中所預料的那般美好高潔……姑娘,在下並不是超人,更沒有什麼出類拔萃的地方,你對在下如此愛護,將令在下永生感懷,但是,若姑娘對在下生有情愫,只怕在下的庸俗無能,會使姑娘失望……”
  全玲玲雙眸毫不移轉的凝注著江青,柔和的目光中,帶有堅強的神韻,她那猶自沾有淚痕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清麗中,有著一股楚楚憐人的嬌傭形態。
  江青望著面前的這位麗人,心中卻在黯然的太息著。
  全玲玲靜默了一刻,緩緩說道:“我相信你的話,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情感,當我將自己的心,默默交付於一個人的時候,不論他是否接受,不論他是否值得我愛,我都會永生不渝的愛著他,即使我錯了,我也永遠不會後悔的……江青,我再說一遍,既使我錯了,我也永遠不會後悔……”
  江青不由困惑了,他問著自己:“我真的值得被人所愛麼?但是,在三年以前,為何沒有人向我說這種話呢?假如在我容顏尚未恢復之前,是否也會有這種幸運……想著,他意味深長的問道:“全姑娘,你的確永遠不會後悔麼?”
  全玲玲堅定的點了點頭,神態中,含有一股凜然的聖潔……
  二人又沉默了一會,忽然,江青低沉的道:“那麼你的父親呢?”
  全玲玲心中一震,但是,她隨即莞爾一笑,輕輕地道:“但願爹爹能與你化解這場仇怨……”
  江青微微一笑道:“假如令尊不肯呢?”
  全玲玲略微猶豫了一刻,終於,她低下頭來,細聲道:“我相信尚不至於這麼嚴重吧……但是,假如爹爹定然堅持己見,那……那我只有……”
  江青緊接著問道:“只有如何?只有將在下送到他面前麼?”
  全玲玲狠狠的白了江青一眼,毅然道:“我只有請爹爹饒恕他這不孝的女兒了……”
  全玲玲此言之意,已不啻說明了她在面臨最後抉擇時,將會選擇與江青的一面。
  江青內心在欣慰中,又帶著一絲惆悵與憂戚,“自古為情兩偕難”正是他此刻心情的寫照。
  此時,全玲玲又低聲道:“江……你餓嗎?現在你體內的“迷魂鄉”毒氣尚未除盡,我還要偷偷去問問妹妹,看看她是否知道解藥在那兒,我雖然已給你服下莊中清神怯毒的丹藥,但是卻只能治標,要根本除毒,只怕還須得尋那“迷魂鄉”毒霧的解藥……”
  江青微微一笑,道:“全姑娘,你對我太好了,難怪原先那一劍刺下,不舍將在下左腕斬掉……”
  全玲玲粉面一熱,嬌嗔道:“你這人真……真不正經,人家才對你……你就這樣調侃人家,諷刺我這麼久了,難道還不夠嗎?”
  江青不由雙手連拱,梭查強:“小生出言無狀,尚請姑娘恕之……”
  二人語風一轉,適纔那瀰漫在空中的沉悶氣氛,已一掃而空,轉而變得十分歡愉。
  正在這時,樓下一陣急促而細碎的步跡聲響,忽然向門外移來。
  江青面色才自微變,一個嬌刁的語聲高叫道:“姐姐,姐姐,你真的病了?害得人家一個人跟著爹爹他們在島上捉迷藏……”
  隨著語聲,珠簾輕掀,全楚楚那窈窕的身影掠入室中,像一陣風似的蹦跳著向榻前奔來。
  全玲玲那清麗的秋水臉兒,像染上朱一般,嫣紅欲滴,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急忙向前迎去,惶亂的道:“妹妹,你別嚷,我……我……”
  全楚楚如小鳥般撲在姐姐懷中,扮著鬼臉道:“哼,早就知道姐姐是在裝病,昨兒個還好好的,今天就會病了?你呀,八成是相思病,想江青那小子……”
  全玲玲不由啼笑皆非,她目光悄悄向床上一瞥,急道:“妹妹,你別瞎說,我……”
  全楚楚一伸舌尖,銀鈴般笑道:“你什麼?別慌成這樣,江青那小子真是命大,爹爹他們不但沒能擒住他,反而被他衝破再世牢,又傷了幾個莊中好手,揚長而去,這小子果然神通廣大,姐姐,你聽了這個消息,該笑一笑吧?別老像個病人似的,叫人家看了心中害愁……”
  全楚楚百靈鳥似的吱喳不停,說了一大段,聽得全玲玲不由氣怒不得,床上的江青,更是被她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叫得直瞪眼。
  全楚楚這時離開乃姐懷中,一雙美眸骨碌碌的望房中一轉,立時發覺床上躺著個人!
  她心中不由頓起疑雲,身形一幌,往前撲近,口中嚷道:“姐姐,是誰躺在你的床上?這……”
  全楚楚話聲未完,目光瞥處,卻驀然硬生生的將餘言咽了回去,雙眸因過份的驚愕,滾滾圓睜。毫不移轉的瞪視著床上的江青,她小嘴半張,彷彿隨時準備驚呼出聲似的。
  全玲玲惶然挪近乃妹,滋熱欲啼的道:“妹妹,請你萬勿聲張,你答應過姐姐的……”
  江青此刻強撐著坐起身子,冷然一笑道:“全姑娘,你無庸如此為在下承受太多委屈,在下無論生死,定然永銘大恩!”
  他說到此處,又向驚立床前的全楚楚傲然說道:“現在,你可以去報訊領賞了,江青既是頂天立地大丈夫,難道還會向你求情示恩麼?”
  全楚楚聞言之下,不由杏目怒睜,柳眉倏豎,她厲聲道:“住口!你當姑娘是什麼人?告訴你,若非我姐姐對你……哼,現在衝著你這句話,姑娘就要賞你兩記耳光!”
  江青冷冷一嗤道:“便憑你那兩手麼?煙霞山莊機關密布,高手如雲,又能奈江某何?令姐秀外慧中,冰雪聰明,卻有著似你這等刁蠻的妹妹,實令人未敢置信……”
  全楚楚禁不住氣得花容慘白混身微顫,“嗆嘟”一聲,將背後斜掛的一柄寶劍拔出,一溜耀目的寒光驟閃之下,她手中已握著一把形狀惹目的寶刀!
  這柄賓劍通體精茫閃射,寒氣森森,劍尖部分成極小的燕尾形,把柄乃為白玉雕成龍翔之狀,再襯著較常劍寬上三分的劍身,越發願得寒光逼人,鋒利無比。
  全楚楚這柄寶劍,名曰:“龍翔”,與其姐全玲玲的一柄“鳳舞”寶劍,配成一對,此二劍鋒利至極,吹毛截鐵,斷石如腐,乃是昔日九索飛龍全為柱遺留下來之物,為全家傳家之寶。
  全楚楚兵刃一出,全玲玲慌忙掠身上前,攔住乃妹,抽噎著道:“妹妹,請看在姐姐面上,勿與江公子衝突,妹妹,你不願看著姐姐痛苦吧?”
  全楚楚哼了一聲,將手中“龍翔劍”插回銷中,粉面如霜,一語不發。
  江青胸中充滿怒火,正待再度出言相譏,但當他目光瞥及全玲玲那幽怨的面龐時,不自覺的又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全玲玲幽幽一嘆,道:“妹妹,你別生氣,都怪姐姐不好……全楚楚尚未說話,江青已脫口說道:“不!全姑娘,這都是在下的錯,為你惹下這麼多麻煩。”
  全楚楚鼻尖一皺,暗笑道:“哼,姐姐與江青這小子進展倒快,纔不過一夜光景,就如此熱絡起來,看,他們為對方設法想得多周到……”
  全楚楚個性嬌憨直爽,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刁嗔的一笑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我,行麼?誰叫我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做這夾心蘿蔔!”
  她一言出口,江青不由忍俊不住,全玲玲亦粉面飛霞,輕輕地啐了妹妹一口……。

runonetime 2008-06-01 11:54 PM

第32章 奇兵突出

  室中洋溢看一片融洽的氣氛,再也沒有適纔那劍拔弩張的沉重與翳悶。
  全楚楚咯咯笑道:“姐姐,我真佩服你的膽量,爹爹他們,只怕已將這雙飛鳥翻過來了,想必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江青這小子:啊,江公子竟會在姐姐住的“丹寒樓”中……”
  全玲玲羞澀的瞥了江青一眼,而這時,江青的目光亦正好向她瞥來。
  二人同時會心的微微一笑,江青低聲道:“多謝二姑娘成全之恩,在下適纔多有冒犯,倘請念及在下目前困境,莫予為難……”
  全楚楚一撇嘴角,道:“鼎鼎大名的火雲邪看,如此向一個女子說話,豈不是有辱閣下的尊嚴麼?”
  江青面孔一熱,吶吶不能出言,他這時深深的發免,面前的小妮子,那張利嘴,確實不易相與。
  全玲玲輕輕一扯妹妹衣角,故意忿道:“妹妹,江公子受那“迷魂鄉”毒霧之傷,你可知解藥置于何處麼?”
  全楚楚仰首沉思了一陣,道:“這“迷魂鄉”毒害的解藥,好象放在耿叔叔那裡,嗯……待我想個辦法……”
  江青急切的注規這精靈刁幻的全楚楚,心中十分盼切,他急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信力,以便前往解救拜兄等人。
  這時,全楚楚忽然的叫了一聲,說道:“有了,耿叔叔最喜歡喝酒,待到了晚間,我親手做幾樣菜餚,再將爹爹埋存的醇酒“女兒紅”偷出一壇,去巴結巴結他,再用言詞一套,只怕連他的生辰八字也能掏出來哩!”
  全玲玲微微一笑,道:“妹妹,你真聰明,姐姐比你差多了……只是如此難為你,將來不知用什麼來報答我的好妹妹……全楚楚咕咕一笑道:“夠了,夠了,別給妹子灌迷湯……我可不是江公子!”
  全玲玲唄了一聲,正待伸手擰她,全楚楚已宛若一溜輕煙般b嬌笑看奔出室外。
  江青對看全玲玲微微苦笑道:“合妹確是十分精靈,只是有時太也令人難堪……全玲玲溫柔的為江青將薄被掩好,輕聲道:“你別生氣,妹妹年紀還小,其實,她的心性是最純厚不過的,只是有時脫不了頑皮的性子罷了……江青舒適的躺下,望看全玲玲嬌麗的面孔,低沉的說道:“全姑娘,你待我太好了,我怎會生令妹的氣呢?在我處於如此困逼境地之時,蒙二位姑娘仗義援手,我感激還來不及……”
  全玲玲此時睇視床上的人兒,良久,良久,她又深情的道:“不要這樣說,只要你心裡能這麼想,我已經很滿足了。”
  時間在靜寂而和諧的氣息中,緩緩溜逝,使香裊裊的飄升,又輕淡的隱散,而金黃色的陽光,已自窗前悄無聲息的拖長到床邊……
  ※        ※         ※
  夜幕,似一張無邊無際的黑紗,輕輕使罩住大地。
  “丹寒樓”中,銀燭吐輝,白瑩瑩的燈光,點綴看這棟精緻幽雅的小樓,遠遠看去,有看一股悠然出塵的清逸之氣。
  全玲玲的閨閣之內……
  這時江青正將食剩一半的“冰糖燕窩湯”置于床傍的小幾上。
  全玲玲玉手執看一方絲巾,體貼的為江青拭淨層角的殘漬,她指著小幾銀盤中,幾色精巧的細點道:“江公子,你怎麼只吃這麼一點?是不是這些粗劣的食物不合你的胃口呢……”
  江青那蒼白的面孔上,有看一絲病態的紅暈,他笑看道:“這些點心做得可口極了,若非在下腹中漲悶,只怕早已一卷而空,全姑娘,過些時日,在下定會再行叨擾你一噸的……”
  全玲玲第一次在臉上現出一絲開朗的微笑,她柔聲道:“只要你願意,我一定會盡力做些食物相邀,多得要你漲飽得連走路都感到艱難……”
  二人相視看輕笑起來,江青說道:“好,看你能否埧得飽我這個無底肚皮!”
  全玲玲抿嘴嫣然,正待說話。
  珠僚掀處,全楚楚香汁涔涔的掠入室中,她嬌聲道:“咦?二位倒還挺高興呀,可將我這好心人嚇都嚇壞了……:江青與全玲玲同聲急問道:“什麼事?可出了岔子麼?”
  全楚楚抽出腋下絲絹,輊輊拭去爐角、窪的汗滿,喘息了一陣,始在一張錦墩上坐了下來。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同室中二人一砧,道:“姐姐,娘適纔要到丹寒樓來看你,地急得什麼似的,直嘮叨若心肝寶貝,又令李大媽取出五錢參王,合看銀耳熬了,要親自為你送來……”
  全玲玲面色一玉,急道:“這怎麼行?妹妹,你快去向娘說一聲,就說我已……”
  全楚楚不待乃姐將話說完,接看嬌聲一笑道:“說你已經睡了,是麼?哼,我早就說了,而且玡,還說你不願有人來打擾,連我都被趕出來了哩……”
  全玲玲訕訕的道:“無論趕誰,我也捨不得趕我最疼愛的妹妹呀。”
  全楚楚一挾眼睛,瞥了江青一眼,咭咕笑道:“只怕未必吧,還有比妹妹吏便你疼愛的人呢……”
  江青恐怕這刁鑽的丫頭說得太露骨,令二人下不了臺,他故意哈哈一笑,急急岔道:
  “二姑娘,外面可有其它消息麼?在下拜兄等人,不知目前安危如何?”
  全楚楚忽然面色一凜,莊容道:“江公子,你是否與兩湖一帶的“藍翼鐵騎會”有淵源?”
  江青愕然一怔之下,隨即頷首道:“不錯,在下與“藍翼鐵騎含”瓢把子,蛟索飛錘岳揚素交不惡,二姑娘忽然問及此,是否有所見聞?”
  全楚楚點頭道:“是了,按本莊丹陽湖沿岸眼線傳報,有大批兩湖藍翼鐵騎會之人,聚集湖岸,來勢泅泅,聲言若不見到江公子等人平安出莊,便是拼看一死,也要與本莊一鬥……!”
  江青不由又驁又急,哺喃自語道:“糟透,大概岳老哥哥亡率看他的手下趕到了,欸,他怎麼恁的孟浪?也不想想,煙霞山莊豈是藍翼鐵騎會所能抗衡的?欸,這又該如何是好……”
  全楚楚又道:“家父聞報之下,十分震怒,但經家母勸慰陳策,現下已經略微平了一絲怒氣,今晨家父已諭令沿湖所有船隻,不得載運藍翼鐵騎會的任何人渡湖,更遣出莊中大批好手,分乘三艘“黑蚊船”,晝夜不息的巡戈全湖,並決定在將江公子之事作一了 後,便一舉將“藍翼纖騎會”諸人戲滿!”
  江青心中一急,面色立時倏轉慘白,胸口翳悶之感逐又沉重,他暗忖道:“岳老哥雖然豪義乾雲,令人欽服,但他太不為自已目前悁拍刀估且一下……憑煙霞山莊之能,岳老哥哥諸人豈不是等於自投虎口麼?這樣一來,自己的罪過可大了……”
  他正在想看,全楚楚司自便內拏田一個青瑩瑩的玉瓶來,嬌媚的一笑道:“姐姐:
  置于耿叔叔虛的“迷魂鄉”解菜我已拏到手了!”
  江青大喜過望,感激無己的道:“多謝一一姑娘,二姑娘如此為在下費神,實令在下於心不安……全楚楚一笑道:“得了,少給我來這一套,我可不是姐姐……”
  說看,將手中玉瓶返到江青手中,不待二人說話,又笑道:“我不是自誇,我那一手“荀爆雞丁”“醋溜俚魚”,只怕誰見了也要垂涎三尺,耿叔叔一看我踹了去,就樂得什麼似的,笑呵呵的合不掩嘴,經我給他連續戲上了尖猊高帽子,再加上一缸陳年“女兒紅”,他早就醉啕陶的,不知姓什名誰了,那還經得我這麼一套?就差點連心肝也吐了出來,何況這解藥的放置處?”
  江青與全玲玲二人俱皆忍俊不住,全玲玲笑問道:“全莊主在嚴密戒備,耿叔叔身為總管事,豈能如此疏忽?”
  全楚楚一扮鬼臉,道:“哼:有我這鬼靈精,耿叔叔豈能逃得過?”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全楚楚亦發免了自己話中有看語病。她粉面一紅,急道:“耿叔叔可還寶刀未老哩,我臨走時,他還衝看我磁牙一笑說:“賢姪女呀,別以為叔叔被這區區一壚老酒就灌倒了,再來三壚五壚,叔叔也照樣喝它個清光……”
  不過,我看他說話的時候,直打酒咯,臉乜紅得像個大柿子似的……”
  江青心中暗笑道:“入雲神槍耿忠,這一次可被全楚楚這丫頭片子害慘了,只怕我毒傷痊癢以後,他還估不透我是用的什麼邪門呢。”
  這時,全玲玲行至床前,同江青道:“江公子,請實時將解藥服下,大約再養息三天,便可起身行動了。”
  說到這裡,全楚楚忽而掩嘴一笑,裊挪坐姿的向室外走去。
  江青正猗不透全楚楚為何突然發笑,全玲玲已面上生霞,欲說又止的猶豫起來,那嬌羞的模樣,直是令人又愛文憐。
  江青不由滿頭霧水,他惑然問道:“全姑娘,你莫非有什麼話要講麼?”
  全玲玲粉面更紅,她銀牙暗咬,道:“沒……沒有,江公子,病體不宜久匱,你……
  你服藥吧!”
  江青並未想到其它,微微一笑,已將瓶塞拔開。
  只見這小小的玉瓶中,理漾看大瓶乳白色的溶液一股清香,沁人心腦。
  他紹不考慮,舉瓶對嘴,“咕嚕”一聲,立時將全然飲下。
  江青免得這乳白色的汁液,清冽無比,更帶苦味,順看喉嚨流到腹中後,內腑各處瘀塞的血氣,登時機緩行開,胸口的瑙悶,亦逐漸散接……
  但是,經這股清冽之氣的催動,己將他全身穢毒一齊逼向下腹,江青肚中咕嚕咕嚕直響,疼痛難忍。
  他面色漲得紫紅一片,黃豆大小的汗珠,順額流下。
  全玲玲這時急忙啟開室後的一扇小門,羞澀的道:“江公子,請……請入內洩出毒聲穢之物!”
  江青悶哼一聲,扺被而起,蹌踉行人都門後一間暗室之內。
  這間暗室之中,配置有全套精細而清潔的盥洗用具,江青身上火雲衣,早已被全玲玲為其褪下放妥,他此刻急忙將中衣及小衣解下,坐在一且大理石雕就的便桶上,盡情地將體內穢毒洩出。
  江青這時但覺腹痛如紋,全身毛孔,亦泌流出烏黑色的黏液,其臭無比,胸口一陣翻湧,跟蓍又連續嘔出不少烏黑腥臭的稅物來。
  這一陣折騰,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洩除完竣,江青這時早已鼻息悠悠,四肢百骸酸麻酥軟,毫無點力,整個人也顫顫于其……
  但是,江青腦中都十分清醒,他這時暗自叫糟,但任他如何便力,都休想便身軀移動分毫,他心中暗忖道:“這付模樣怎能見人?欸,胸中翳悶及血氣瘀塞雖已解除,但現下不能令四肢行動,身上這麼污穢,而且衣衫又未穿上,在目前又叫誰來收拾呢?……”
  他想到這裡,立時驀然記起全玲玲促其服菜時,那羞澀無已之狀。
  江青心甲一動,想道:
  “莫非全玲玲……她?不好,自己這個樣子,怎能假手於一個黃花閨女來協助?”
  他正在想看,那扇小門已輕輕啟開,青白的銀燭光陣下,一個窈窕的身影,緩緩地向江青身傍行來藉看她映在壁上的修長身影,我們可以發覺這進入室內之人,正在全身顫抖,好似甚為激動一般終於,一雙顫抖的手,輕柔的扶在江青肩頭,吃力的將他抱下,平放在白磁磚嵌就的地面上。
  江青傾力將那沉重的眼簾撐開一線,在微弱的燈光下,看見那為他解除衣衫,拭抹穢跡的人正是雙飛仙子的大姐 -全玲玲。
  青白色的微光,映在全玲玲那秀麗的面龐上,那上面正滲出隱隱香汗,她離看江青的面孔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她呼吸出的陣陣淡香,皆散人江青鼻管之中。
  全玲玲膚體上散發看一股處女特有的芬芳,這股芬芳是多麼的引人與高深:與江青全身上下的惡臭相比,直令他羞慚得無地自容。
  但是,全玲玲好似全然不避諱這些即便令一個俗漢也掩鼻不述的惡臭,她仔細的為江青洗擦這些污穢,全身的飢膚與毛孔,她幾乎一個也不放過……
  江青不由在心中暗自嘆息看,他已為自己今後的情感選擇,無從取捨……
  過了很久一段時間,全玲玲始將全身赤裸的江青抱起去安放於一個紋理細緻潔白的浴盆中,為他全身洗滌了一遍,更含看滿口清水,親自哺哺于江口中,洗滿他嘴腔內的污物……
  雖然距離是如此逼近,江青仍可自那細微一般的眼簾中,看到全玲玲那嫣紅欲滴的面疣,嬌羞不勝的傭態,及她細喘吁吁時的芬芳之氣……
  全玲玲又將自己羅衫褪除,將身上沾染的惡臭洗去……
  瑩白如玉的飢”玲瓏突凹的身廳,再經燈光的映像,便彷若是一會瑩白無瑕的玉像,沒有一絲淫邪”是那麼崇高和聖潔……
  江青急忙將坐目緊閉,不敢睇規,但是,僅在這剎那間的一瞥中,這深刻的印象,己深深的印人他的腦海之中,而且,將使他永生不能忘便。
  錦榻之上,羅帳半垂。
  全玲玲那如玉似的面龐上,殘霞未退,她這時已換了一裘輕柔寬大的雪白羅衫,含情脈脈的睇著正自衰弱無力,靜臥床上的江青。
  忽然一陣腳步輕響,全楚楚都還手躡足的走了進來,她向乃姐微微一笑,又向床上的江青投注一眼,輕笑道:“姐姐,銀鐲黯淡,羅帳低垂,卿歡妾愛,笑睇輕語,好一片旖麗風光,……這倒似洞房花燭的新婚之夜呢……”
  全玲玲嬌羞無已,低嗔道:“妹妹,你再這樣碎嘴,我可要不依了……說看,全玲玲臉色隨即一黯,傷感的道:“將來,若他棄我而去……欸,我怎知他對我有意抑是無情……全楚楚正色道:“他敢:若他不要姐姐,我第一個和他拚命!”
  全玲玲愛憐的握看妹妹的雙手,強顏笑道:“妹妹,別這樣說,男女問的情感,是不能有絲毫勉強的,江公子若不變姐姐,姐姐又何必強求呢?勉強求得的情感,將不會是幸福,而是永生纏綿不絕的痛苦……”
  全楚楚眼眶微紅,急道:“姐姐……但是……你己與他有……右過膚體之親了……”
  全玲玲淒然一笑道:“是的,若江公子不愛姐姐,姐姐亦永遠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那時,姐姐會自己去看我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
  全楚楚嚶然撲倒在乃姐使中,抽搐地道:“姐姐,你不要太使,江青不會如此薄信寡義的……他如真敢這樣,我們姐妹一起死給他看!”
  靜臥床上的江青,神智早已恢復,使祆四肢仍然妀軟如故,無力移動,雙飛仙子姐妹二人的談話,他早已一句不漏的完全聽入耳內,他這時心如亂絲,百感交集,但是,嚴格地說起來”悅之情,封多佔一成,因為,入非木石,孰能無信?何況,江肓更受了雙飛仙子寮傷匿身之恩,更是促使情感交流的橋樑江千自己也不敢確言,他是百亦對全玲玲生有倩愫,但無可置疑的,若江青要阻止自己對全玲玲情感呢……
  的滋長,則已屬不可能之爭。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尤其當他明知一件享不該為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去做了,這有時固然是環境與倩轉所逼,但一種潛在意誠的促使,與天生俱來的“倩感”及“愛好”因素,邽也不可忽視,你要我解:麼?那麼,未蛾撲火是什麼原因呢?我們只能說那是一種“追求”與“祈望”……
  夜,更寂靜了。
  江青正緩慢而艱辛的事開雙眸。
  全玲玲一笑,怯生生的道:“江公子,你覺得好些了麼?”
  江青亞聲道:“全姑娘……你……欸,你叫我怎麼說呢?”
  全玲玲尚未答話,全楚楚一瞪眼道:“江青,你要怎麼說,就怎麼說,那怕叫我姐妹實時死在你面前!”
  全玲玲惶急的叫道:“妹妹……”
  全楚楚毫不理睬,接道:“江青,我告訴你姊,若有一天你負了我姐姐,我們縱使打不過你,變鬼也要纏看你,你要知道,受良心的責備,是永遠不會安寧的……”
  全楚楚連珠砲似的數說了江青一頓,全玲玲早急得清淚盈眶,但是,江青都絲毫不感念怒,平心靜氣的聆聽著全楚楚的責難。
  這時,全楚楚話聲始停,江青已聲音瘖亞的道:“二姑娘,請暫息雷霆之怒,事情尚未到來,你怎知在下負心或是不負心呢?此時下達斷語,未免為時過早……江青並非忘恩負義之徒,絕不會做口那絕情寡義之事,此點,是在下目前急需表明的—”
  全玲玲心中悲喜參半,默默地低下頭去。
  全楚楚一沉思,正待說話 樓下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更且向樓上移來。
  全玲玲悚然抬頭,全楚楚續即幌身掠向室外。
  過了一會兒,只聽到全楚楚與另一個女子急促的談話之聲。
  全玲玲面孔上神光湛然,擋身在江青所臥床前,她在準備萬一之時……:沒有多久,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又同樓下行去,而全楚楚亦已面色十分凝重的行入房中。
  全玲玲急忙問道:“妹妹,來人可是春碧?她有什麼事嗎?”
  全楚楚先向江青奇異的一瞥,又向乃姐道。“正是春碧,姐姐,你這四個使女可襄你調度苦了,晝夜不停的輪玨守在樓下……”
  全玲玲又問:“春碧如此忽忙的上樓,可有什麼急事麼?”
  全楚楚向前踏進一步,說道:“咱們莊中,適纔可來了大人物啦,這回竟然又是衝看江公子來的!”
  江青不由一怔,急道:“什麼?為我來的?這又會是誰呢?”
  全楚楚雙手一負,故意學看文人踱方步那樣,在室中一搖三擺的走了兩步,口中低吟道。
  “嗯,嗯,海……上……尊……長……離:老夫—長離一梟衛西是也!”
  江青聞言大奇,驚道:“啊:長離一裊衛老前輩到了?奇怪,他怎麼知曉我在此處?”
  全楚楚哼了一聲,道:“這一下江大公子的援兵可郅足了,衛老兒竟然堂而皇之的明看拜莊,胉子倒是真的不小!”
  江青不由暗中一哂,忖道:“煙霞山莊的雙飛後人,可以唬住別人,長離一裊衛西定然不理這個碴,不過,他忽然來此,到底是何含意?莫非真想協助自己麼?”
  他正想看,全玲玲已柔聲道:“江公子,你在想什麼?”
  江青楝然一驚,笑道:“我在想,衛西到此,主要目的何在?”
  全楚楚哼了一聲,道:“這衛老兒雖然橫,可也不能橫到咱們煙霞山莊頭上……我看哪,爹爹定然不會高興,稍停只怕又有熱鬧可瞧了!”

runonetime 2008-06-01 11:55 PM

第33章 殺劫難避

  全玲玲憂戚的一瞥江青,輕聲道:“江公子,依你判斷,長離一梟會與家父大興干戈麼?”
  江青雙目微闔,搖頭道:“長離一梟衛前輩,行事素來神鬼莫測,在下與他並無太深交往,但是,此人雖對在下尚稱喜愛,卻也不至於為了在下一人之事,而與令尊大動干戈。據在下看來,其中必然另有文章。”
  全楚楚這時哼了一聲,咀角微撇道:“強龍不壓地頭蛇,衛老兒雖然盛名烜赫,也不能容他們到煙霞山莊撒野!”
  江青本想說話,但他一念及長離一梟衛西此來目的,乃是為了協助自己,而面前的以飛仙子又對自己有著大恩,他現下幫助那方面說話都不適宜,是而,江青乾脆緘口不言。
  全玲玲柳眉微顰,低聲問全楚楚道:“長離一梟仍在莊中麼?是否有人陪他同來?”
  全楚楚點頭道:“衛老兒適纔到達不久,由他師弟白骷髏孟化平,及黑煞手仇雲隨行,聽春碧說,這兩個怪物面目死板,就像兩塊木頭似的。”
  江青這時閉上眼睛,在心中想道:“飛索專諸至止,目前可說是已腹背受敵,視為眼中之釘的自己逃逸突圍不說,現在又有長離一梟及藍翼鐵騎會諸人尋上門來,全立此刻,怕已傷透腦筋了。”
  他將雙目微睜,看了雙飛仙子一眼,又想道:“但是,依目前情勢看來,不可能實時動手的成份較多,因為,煙霞出莊經自己六人大鬧之下,已有些損傷元氣,加以自己逃逸無跡,而全立屬下好手又有部份傷亡,依他那老姦巨滑的心性,必不肯於此惡劣的情勢下,貿然與武林中威名素著的東海長離島翻臉……”
  江青想到這裡,不由望著雙飛仙子姐妹二人,暗中一嘆,心忖道:“憑全立為人如此陰詭狠辣,卻有著此等冰清玉潔的女兒,真是令人費解!”
  全玲玲此刻心緒不寧的在室中來同走著,她希望長離一梟等人,能將江青救走,但是,她亦不願自己父親栽於來人手中。
  這是一種矛盾的想法,自古以來,天下兩全其美的事,到底是太少,太少了。
  全玲玲徘徊在“父恩”與“情郎”的錯綜情感中,她不能明目張膽的違抗她的父親,但是,她更不願自己摯心愛的人,遭有任何困苦與不幸。
  室中寂靜逾恆,只有三人輕微的呼吸聲,以及全玲玲不安而來回蹀踱緩慢的步履聲,有節奏的響著。
  忽然,樓梯又響,急促的腳步聲,復移向門外。
  全楚楚急忙迎出,一陣輕細而尖脆的談話聲,已微微再起。
  片刻後。
  全楚楚神色惑然的姍姍行入。她奇異的道:“適纔春碧又探得消息,那長離一梟與爹爹談未數語,便要求將江公子等六人釋放出莊,爹爹自然拒絕了,但長離一梟並未翻臉,僅乾笑一陣,便與他同來約兩個怪物告辭而退,他們神通倒也廣大,竟然每人都隨身帶著一個軟皮氣囊,吹足氣後,便已坐上揚長而去。春碧說:“爹爹正在大發雷霆,一面已令諭全島嚴密戒備。”
  全玲玲嘆息一聲道:“欸!咱們煙霞山莊雖然名震一方,卻也未見得能壓得下人家長離島,值此內憂外患之際,難怪爹爹要心情不佳了……”
  全楚楚忽然一指江青鼻尖道:“餵,江公子,姐姐為你愁成這樣,閣下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悠哉遊哉的閉目養神,你心中過意得去麼?”
  江青不由啼笑皆非,他尷尬的道:“二姑娘,你要我怎樣才是呢?”
  全玲玲知道江青體內毒氣雖除,身體卻仍極孱弱,決然不能憤激傷神,她深恐妹子性急語直,觸怒了江青,是而,她急惶的道:“妹妹,別這麼說話,江公子身體尚未復原,再犯了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江青毫不介意,微微一笑道:“全姑娘,令妹如此一說,倒使我想起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全珆玲、全楚楚兩人,急急問道:“是什麼辦法呢?”
  江青目光向二人面孔上一掃,道:“現在,我等之間,已然庸存有隱祕,是麼?”
  雙飛仙子俱皆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江青略一沉思,莊容道:“二位心中,定然不願在下落入令尊手中,對麼?”
  全玲玲急速頷首,全楚楚向乃姐一望,亦做了一個相同的表示。
  江青又道:“但是,二位姑娘亦同樣不願令尊為了在下,而與長離一梟諸人發生衝突,以免引起一揚殺劫,是麼?”
  雙飛仙子對望一眼,又輕輕點頭。
  江青正色道:“是了,在下此計,乃是于明晚此時,於在下體力稍為恢復之後,由二位姑娘設法,暗送在下出壯,再出在下尋著長離一梟及藍翼鐵騎會諸人,面陳一切,化解這場殺劫,未知二位姑娘以為在下此法如何?雙飛仙子微微的沉吟了一刻,全玲玲已開口道:“那麼,江公子陷入莊中的同伴,如何能救其出莊呢?”
  江青道:“俟在下脫險後,再委請長離一梟衛前輩,持在下親筆書函,呈送令尊,婉轉說明一切,並保證今後在下決然不會與煙霞山莊為敵,此次一切已成過去,讓其化做煙雲,永不再有……”
  江青說到這哀,含有深意的注視了全玲玲一眼。
  全玲玲冰雪聰明,善體人意,江青這一眼中,已等於向她說明,此次仇怨之一筆勾消,全然是為了她的緣故。
  全玲玲了然而感激的向江青嫣然一笑,將頭微低。
  江青又道:“大丈夫一言出口,如白染皂,在下決不計較比次事體得失,想令尊亦不致再行留難在下拜兄等人。”
  全楚楚聽江青將話說完後,正待誇讚此計可行,忽然腦中想起一件事來。
  頓時,一片陰影,侵入她內心之中,剛才的欣悅,已一掃而空。
  全玲玲驚異的望著妹妹憂戚的面容,她惶然問道:“妹妹,有什麼不妥麼?你好似有著心事?”
  全楚楚望了江青一眼,道:“姐姐,你忘了昭妹妹的事了。”
  全楚楚此言一出,全玲玲面色亦驟然轉憂,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江青迷惑的瞧著二人,他想不出,是什麼事情,令這兩位明艷的麗人突然驚憂起來?
  沉默了一刻,全玲玲始幽幽開口道:“江公子,你可知道昔年的武林雙飛之一,無定飛環李琰玉李老前輩麼。”
  江青用力頷首,微怒道:“怎會不知,此人於六十三年前,曾暗算在下義父父于自嶺陰陽崖之絕緣洞,使義父他老人家,慘受了六十餘年不見天日的淒苦生活。哼!若非她已被義父當場震落崖底,在下便首先饒不過她!”
  全玲玲看看江青憤怒之狀,微微嘆息道:“江公子,你可知李老前輩偕令義父隱居絕緣洞前,所發生之事麼?”
  江青茫然搖頭,低聲道:“這個,他老人家並未曾提及。”
  全玲玲轉首望乃妹一眼,又微微沉吟了一會,始徐緩的道:“當李老前輩未與令義父隱居絕緣洞前,她有著兩位閨中膩友,一位武俠林三絕掌之一,摧山掌冉隱;另一位便是獨輪展天修偉修老前輩,修老前輩的衣缽傳人,江公子亦曾見過,即是銀衫青輪萬兆揚萬叔叔。”
  江青心中微震,已意識到這其中必包含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隱祕。
  然而,他沒有插嘴,雙目凝注著全玲玲,靜待她繼續說下去。
  全玲玲那長長的睫毛低垂,平靜的道:“無定飛環李老前輩,先結誠修老前輩於前,二人情感甚篤,李老前輩並曾為修老前輩生下一女,之後,便發生了絕緣洞那一幕慘劇……”
  江青冷哼一聲,怒道:“那是她咎由自取,誰叫這李琰玉如此狠辣……”
  全玲玲沒有辯白,僅溫柔的一笑,又道:“李老前輩死後,她留下的女兒,便由獨輪震天修老前輩撫養成人,並為其擇定吉日,下嫁于嫁于江家……但是,可憐夫婦二人,俱皆薄命,結褵不及三年,又復生下一女孩後,便已雙雙染疾病而亡……獨輪震天修老前輩,那時已年逾八旬,聞訊之下,急赴江北,為女兒辦妥身後,便滿懷淒楚的攜著外孫女趕返歸程,並含苦茹辛的扶育這位外孫女,這段日子,老少二人,的確是相依為命。
  又過了兩年,終於,他亦一病不起,彌留之際,乃諄諄托孤於其唯一弟子銀衫青輪。”
  江青此時若有所悟,微微沉思。
  全玲玲莊容續道:“在當年,家祖與無定飛環李老前輩及獨輪震天修老前輩,交最莫逆,在這老一輩的人全然去世後,家父便專程過訪銀衫青輪萬叔叔,請他將李老前輩的孫女送至莊中居留,萬叔叔因他素來行蹤無定,再者,武林雙飛自來交往極深,因此,他使將這位苦命的女孩子送至煙霞山莊。這個女孩子,名叫金昭,今年已十九歲了,她每日切齒不忘的,便是要報復六十年前,絕緣洞那筆深仇……”
  江青此刻已恍然大悟,為何銀衫青輪萬兆揚,會不顧與拜兄往日交誼,翻臉成仇的原因,他這時已對銀衫青輪起了一絲隱隱的了解與同情。
  全玲玲憂戚的道:“江公子,你現可以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吧?所以,我只怕家父不肯這麼輕易與你化解呢!”
  江青亦劍眉深鎖,面容黯淡……
  忽而,他毅然道:“罷了!無論如何,在下亦只有先行出莊,去穩住長離一梟及藍翼鐵騎會諸人,不論令尊對在下如何,在下亦不能為了此事,引起一場莫大爭鬥,在下義父這筆昔年恩怨,自當由在下鼎力擔當,決不能為此而演出太多流血爭紛,更不能牽累在下拜兄等人……”
  全玲玲擔心的道:“江公子,你準備如何呢。”
  江青倔強的一笑道:“在下出險後,將依先時決定的心意去做,若萬一不成,再由在下與那金昭當面解決此事……”
   飛仙子姐妹沉默了。全玲玲在明媚的雙瞳中,閃耀著瑩瑩淚光,她衷心的希望江青勿再涉險,但是,她能勸解江青麼?她能化解這場先人的仇恨麼?她更能說出要江青獨自逃生的話麼?她不能,而且,她亦忍受不住那悠悠無期的別離之苦!
  於是,她別轉頭去,不讓那激動的淚水被江青瞧見。
  這時,室中的二人都滿懷心事,默默無言。
  他們誰也沒有開口,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沉重與淒苦的。事實終歸是事實,它是不可避免的,是硬性的,尖銳的,並且,誰也要面對著它,因為,這硬性而尖銳的事實必將到來。
  惆悵揉合著矛盾,憂戚摻雜著苦澀,這是恩與仇的衝突,情與怨的糾纏。
  黑。夜終將消逝,明日定會到來,而明日,是幸運尚是乖舛,又有誰會知道呢?
  江青黯然無語,凝望燈花,他心中有著太多的煩惱與鬱悶……
  全玲玲瞧著妹妹,無助的嘆息了一聲。
  第二天。
  丹寒樓中十分平靜,但由全楚楚帶回的消息證明,煙霞山莊內外及雙飛前後二島,皆已展開全面戒備,各處戰雲密布,人人、心緒緊張,如臨大敵。
  不錯,東海長離島的威名,到底不是虛訛的,甚至連名震一方的煙霞山莊,也不敢絲毫輕視。
  長離一梟未達目的,回去之後,雖然沒有明著向煙霞山莊挑戰,但深謀遠慮的飛索專諸全立,已感到事態的嚴重,下令全島嚴密戒備,他深恐長離一梟會猝然暗襲,不宣而戰!
  在這緊張沉悶的氣氛中,漫長的白天,已緩緩過去,黑夜,又來臨了。
  煙霞山莊及雙飛前後二島,隨處可見人影憧憧刃光閃爍,執刀荷槍的黑衣大漠,往來巡弋,沉喝號令之聲,彼起此落。
  這窒息而緊迫的空氣,即使令一個感覺最遲鈍的人,也會頜悟到事態絕不簡單。
  “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氛的刺激,到底是不好消受的啊!
  時間在一分分的消逝,而人們在等待,在忐忑。
  丹寒樓四周,仍然十分安謐,樓下,一個模樣精靈,使女裝束的少女,正倚門而立,看似眺望遠處,但其雙睛則不停的隨處流轉。
  樓上的房間內,江青已穿戴舒齊,火雲衣仍舊閃耀著眩目的光彩,金色約三角形鱗片,在燈光下,更散射著懾人的精芒。
  江青伸手一按背後,知道自己從未現露的兵刃“金龍奪”尚安然未動,暗囊內的“烈陽神珠”亦未遺失,他微微一笑,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
  青白色的燈光,映照著江青俊朗的神態,在火雲衣適度的陪襯下,越發現出玉面朱唇瀟酒不凡,只是在那俊俏的面龐上,卻仍然透出一絲病態的紅暈,那瘦削的身軀,亦有些孱弱與虛浮。
  本來,他便沒有全然痊癒啊!
  全玲玲癡迷的凝注著心上人,目光中,透露看人多的贊譽與依戀。
  江青略為活動了一下四肢,劍眉微皺的向左腕一瞥,又隨即移目他視。
  全玲玲隨著江青輕微的動作,深沉而歉疚的道:“江公子,左腕痛麼?欸!這都是我不好,我……我……”
  江甘豁然一笑,道:“無妨,全姑娘無須自責過深……其實,若不是這一劍之賜,江青與姑娘也不會……”也不會怎的,江青卻戛然不說,面龐微紅。
  全玲玲心中已感到一絲甜蜜與安慰,至少,這冤家已不似以前那樣冷漠與淡然。
  她羞怯的低聲道:“江公子……我……我何時可重……重見你?”
  語聲如一根遊絲,是那麼輕細而不可捉摸,但是,江青卻一字不漏的聽入耳中!
  房間內是這樣靜寂,靜寂得甚至連一根鏽花針墜落地上的聲息也能聽到。
  江青那澄朗的星目,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全玲玲,清亮的目光,彷彿要看清她身體的每一都份,透入她心扉的最深處……
  江青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她真的愛我?她確切毫不保留的愛我?這是真的。
  天啊!我為何在三年前與三年後的遭遇,會有如此天淵之別呢?輕蔑及卑視,痛苦與創傷,都遠離我而去了麼?”
  全玲玲被江青率直而多熱的目光瞧得嬌羞欲滴,低頭撫弄著衣角,那一股嫵媚生姿的嬌柔之態,確實令人憐愛。
  江背亦低聲道:“全姑娘,只要此次事件過去,在下僥倖不死,必有再見之日!”
  全玲玲悚然一震,正待開口。
  珠簾掀處,全楚楚已自外掠入。
  在明亮的燈光下,映著二人凝眸相對,含情睇親的情態,全楚楚不由心中一笑,忖道:“欸!自己真不識趣,又在這種氣氛中闖入。”
  但是,她此刻待要退出,已來不及!
  全楚楚只有嬌憨的一笑,道:“餵!你們又在發什麼怔啊?時間差不多了!”
  說著,她目光一瞥英姿煥發的江青,叫道:“喔喲!江公子,您真美!”
  說到這裡,全楚楚面孔一紅,忸怩的轉過身子,掩嘴輕笑。
  全玲玲白了妹妹一眼,急問道:“妹妺,外面情形如何?可有辦法送江公子離島麼?”
  全楚楚有意無意的睨了江青一眼,輕望道:“莊內及前後二島皆已嚴密戒備,一片刁斗森嚴,爹爹已整日坐鎮“凌宵廳”調度,連雙掌受傷的耿叔叔亦衣不解帶的四處巡視,現在雖然情況平靜,但行動卻極不方便。”
  全玲玲心中焦慮異常,她惶然道:“那麼,不是便無法可想了?”
  江青眼看著全玲玲為自己那憂急之態,心中一陣激動,大聲道:“全姑娘無庸焦急,如實在無法,在下尚可硬闖出去了!”
  全玲玲聞聲大驚,急道:“不,不!你毒傷尚未復原,左胸亦不能多運動,如何能冒此大險?”
  全楚楚輕扶乃姐肩頭,低聲道:“姐姐,你不用著急,咱們可引帶江公子自莊後那條密徑下去,雖然難走一點,但那兒防衛比較鬆懈全玲玲微一沉思,毅然道:“亦只有如此了,若萬一被莊中人發覺,我們便幫著江公子硬闖,如闖不出去,江公子的命運,即是我的命運……”
  江青與全楚楚面角激動,正待善言勸慰,全玲玲己自鏢囊中摸出一方黑色長帕來。
  她雙手用力一撕,這塊長帕已分成兩片,全玲玲自己拿起一片,又將另一方遞於妹子手中。
  二人將手中黑色長帕蒙在臉上,又將滿頭青絲理緊,經過這一番打扮,貿然一見,卻也不容易認出是誰來。
  全玲玲與全楚楚二人,早已換好一身黑色緊身衣,這時全玲玲露在黑帕外的那雙大眼,同江青一飄,悄聲道:“江公子,咱們這就走!”
  江青微微頷首,三人已輕輕出門,沿梯而下。
  樓梯下,一個眉目清秀的丫環,已在等候,她一見二一人,忙趨身行近,同江青一望,又低聲道:“二位小姐,適纔大福來報,說莊後密徑下的崖底,他已準備妥了一艘小木船。”
  全玲玲輕輕點頭,劫說道:“春碧,真苦了你了,關照秋紅她們,小心言行……那使女連聲應諾,又道:“大小姐,尚請謹慎,外面可十分緊張……”
  全玲玲嗯了一聲,與江青、全楚楚二人,悄然出門,隱身於黑暗之中。
  三人藉著房舍的陰影,與樹木花石的掩護,極為小心閃縮而行,在避過了兩撥巡行之人後,已來到一堵高牆之前。
  全玲玲以指比唇,身形已如穿花蝴蝶般掠向牆下一扇便門。
  全楚楚回頭向江青一瞥,悄聲道:“江公子,幸虧我和姐姐對莊中地勢熟悉異常:
  否則可麻煩了!那大福辦事也十分小心,料想不會出什麼錯,他之所以如此賣力,倒並非為了我們,這小子對春碧那丫頭可癡心得很呢。”
  江青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他這時覺得混身酸軟,十分疲累,但是,他儘量忍住那急促的喘息,以免雙飛仙子為他擔憂。
  這時全玲玲在暗中輕輕向江青一招手,江青已與全楚楚迅速行近。
  全玲玲待二人穿過便門後,又謹慎的關攏,三人已沿著一條陡斜而滑濕的小徑,向前行去。
  江青行動之間,已更覺吃力,急促的喘息之聲,再也抑制不住。
  全玲玲急急攙扶江青右臂,溫柔的以玉手為其拭淨額際的汗漬。
  二一人緩慢而吃力的儘量尋著岩石樹木的陰影行走,江青步履十分沉重,蹣跚行來,已將大半身軀的重量,倚在全玲玲懷中。
  行走間,已來至一片稀疏的樹木之前,江青腳步一個蹌踉,已踏在一片草叢之中!
  他腳步始才踏下,“呼”的一聲輕響,兩片隱藏草中,帶有鋸齒的鋼頭陷阱,已驀然合攏,緊嵌在他腳踝之上!
  江青驟覺腳踝之處,一陣奇痛,好似兩把尖銳的鋼針,猛然刺下一般!
  他悶哼一聲,忍住那生似欲撕肌裂骨的徹心痛苦,黃豆大的汗珠,又順頰流淌。
  全玲玲驚懼欲絕,悲泣一聲,急急俯身跪下,雙掌傾力,欲分開那兩片隱藏在草叢中緊合的鋼齒!
  但是,這兩片緊合的鋼齒,乃是煙霞山壯特製之物,以極粗韌的機簧按裝於內,不識開啟要竅,欲想啟開,卻是極為不易!
  全玲玲香汗淋漓,氣喘吁吁,玉手也勒出血來,卻仍然無法開啟!
  江青咬牙強忍,身軀在簌簌而抖,雖然他知道,這鋼夾在平時斷然傷不了自己,但在目前,他又能奈何呢?
  全楚楚亦急得雙手連搓,惶然俯身幫助乃姐。
  正在此間……
  一個粗啞的嗓音超自林中道:“什麼人?雙飛雙島!”
  全玲玲知道這是莊後伏守之人,以規定之暗號聲詢。
  但是,她姐妹二人臨行匆促,卻忘了探詢暗號之問答,而且,兩島各處,暗號全然不同,加以二人師出無名,也不便回答,否則,傳至全立耳中,那還了得?
  全玲玲姐妹與江青三人,正急得滿頭大汗,惶然不知所措之際,一條黑影,已自一塊高聳的巨岩後掩出,身形急撲向三人之處,口中並大叫道:“湖波粼粼。兄弟們,辛苦了,在下後莊巡行第三哨頭目趙大福!”
  杯中粗啞的口音哈哈一笑道:“原來是趙大哥,倘請自便。”
  語聲隨卸沉寂,那條黑影已來至全玲玲等三人身前。
  暗影中,可以看出,這人身量高大,面皮微黑,生像十分純厚。
  他這時向全玲玲恭身一揖,口中急促而低沉的道:“大小姐,怎麼回事,幸虧舂碧不放心,要小的在此護候……”
  全玲玲輕舒一口氣,悄聲問道:“大福嗎?謝謝你。江公子被草中隱伏的“斷骨夾”
  所製,你可知曉開啟之法?”
  這趙大福聞言之下,急急俯下身來,伸手在那鋼夾上左右撥弄,不到片刻,又是“錚”的一聲輕向,江青驟覺足踝一松,那兩片緊合的鋼齒,已自動移開。
  江青身形一幌,又勉強立穩。
  趙大福站起身來,又低聲道:“大小姐,下面即將到達斷崖,斷崖下,小的已暗藏了一艘小船,尚請小心行藏,小的不能久離,就此告辭了。”
  他說到這裡,又同江青一望,雙手一拱,身形已隱入土阜之中。
  全玲玲扶著江青,在全楚楚引路之下,艱辛的向下行去。
  不久之後,己到了一片突起的斷崖之上,湖波的激盪聲,摻合著清涼的夜風,在黑暗中微微湧迷,飄拂。
  三人緩緩坐在斷崖一處隱密的石隙中,略為休憩了一刻,全玲玲低聲道:“江公子,你支持得住嗎?欸!我擔心極了。”
  “無妨,在下尚可勉力支撐,倒是苦了你二位姑娘了。”
  全楚楚與乃姐同樣知道,江青是故意安慰她倆,其實,他此際身軀之孱弱,只恐受不了太多的勞動。
  全楚楚悄聲道:“江公子,閣下別打腫臉充胖子好麼?我看你只怕快要暈過去了,還在這裡充好漢的硬挺。”
  江青面色微紅,尷尬的道:“二姑娘,我……欸!可是在下如不勉力支持,又雔如何呢?這場一觸即發的殺劫,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看而不去弭息啊!”
  全玲玲亦頷首道:“江公子,你說得對,但是……你負傷未愈啊!”
  江青知道這是真情,只是,你叫他又怎麼說呢?
  波濤聲平靜而單調的響著,深秋的夜裡,有著一絲瑟人的寒意。
  三人一時俱未出聲,僅以雙眸凝視看對方,凝現著深深的湖面。
  但是—
  就在三人的目光始才瞥及幽黯的湖面的剎那間,皆不由悚然一震,像凍結了似的,瞪視著前面!
  原來,在那黑黝沉寂的湖面上,這時茫然閃燃起點點亮光,有若銀河群星,閃爍生輝,以極快的速度,同 飛前後兩島飄至!
  這無數閃爍生輝的亮光,為數何止千百,而且向雙飛島閃來的形勢,竟似是包圍之態!
  江青心頭一震,運目凝望,只見那每點亮光之下,都好似有著一艘梭形小舟,舟上似乎尚有人影閃縮他在心中急速一想,已恍然悟道:“二位姑娘,這好似東海長離島的梭船!”
  全楚楚亦驚呼道:“不錯,丹陽湖沿岸漁船,已由家父下令,一律封閉,且更有本島三艘黑蛟船連番巡弋全湖,來人不但眾多,更能瞞過黑蛟船嚴密巡視,這除了深熟水面情態的東海長離島之外,還會有什麼人呢?”
  江青全身一冷,焦急道:“這如何是好?看情形,長離一梟已預備大開殺戒了,欸!
  他真是為了我而如此大興干戈麼?”
  全玲玲雖然緊張慌亂,但仍能把持得住,語聲微顫的道:“這一定是東海長離島人,只有他們熟悉水性,且隨身攜帶皮囊梭船,不須憑藉本湖船隻,否則,如此多人,如何能在沿岸弟兄嚴密巡視之下,潛近本島?照這些梭船行駛速度看來,最多只要半盞茶時光,便能逼近島上!”
  江青一時驚急交加,他深恐長離一梟別有所圖,卻藉自己之事而掀起一場血戰,如此,則他日後可要備受責難了。
  正在三人束手無策的當兒,雙飛前島之上,已驀然飛起三只血紅的火焰信號,隨著這三道火焰信號的升起,煙霞山莊之內,亦爆起一溜三彩繽紛的火箭。
  全玲玲急促的道:“前島已發出緊急訊號,莊中的火箭,乃是指令全島準備迎戰!”
  果然,就在全玲玲的語聲始住之際,緊促而急密的鏍聲已隱隱傳來,但是,煙霞山莊方面,雖然緊張無比,卻絲毫不顯慌亂,鑼聲急響,旗火紛飛中,竟然見不到任何一個人影!
  江青不由暗暗欽佩煙霞山莊平日訓練部屬之嚴,紀律之明,只此一端,已非一般武林草莽所能比擬!
  這時,煙霞山莊之內,又飛起一綠一黃兩道火箭,急促的鑼聲已戛然停止,周遭又已恢復一片岑寂。
  全玲玲十分不安的道:“莊中發出信號,召回巡行湖中的黑蛟船截擊來人,只怕已為時過晚。欸!值此多事之秋,爹爹如何能內外兼顧呢?”
  江青深深了解全玲玲此時的心情,他暗嘆一聲,緩緩立起身來。
  全玲玲驚問道:“江公子,你……你要做什麼?”
  江青毅然道:“為了阻止這次血戰,在下只有復回煙霞山莊,尋著令尊前往謁見長離一梟,坦誠敘明在下心意,或可抑止這即將發生的殺劫……”
  全玲玲左右為難,惶亂的道:“江公子,這不是等於自投羅網嗎?爹爹他老人家一向剛愎自用,但是……”
  江青全身機伶伶的一顫,望著全楚楚暗影中的面孔,全楚楚那豔麗慧黠的面龐上,正浮現出一絲少見的淒然。
  全玲玲急急問道:“妹妹,有何所見?”
  全楚楚一指斷崖右側,俯臨的一片嵯峨不齊的礁石,淡淡說道:“長離一梟果然厲害無比,他這聲東擊西之計,只怕連爹爹地無法逆料!”
  江青與全玲玲二人,順著全楚楚的手指望去,只見在那片險惡而滑濕的礁石上,正有數十條黑影如飛般上下鼠躣,身手之俐落迅速,絕不在武林一流高手之下!
  而這時,湖面上移至的點點亮光,隔著雙飛兩島,尚有百餘丈的距離。

runonetime 2008-06-01 11:56 PM

第34章 環島之戰

  江青一嘆,暗忖道:“長離一梟真是奇材,只憑這心計之工,已不愧為海上稱尊的人物!”
  全楚楚這時一瞥江青,向乃姐道:“姐姐,我們是否應該阻止他們?並警告莊中樁卡?”
  全楚楚此言之中,含意頗深,因為,她知道長離島之人,所以大舉侵犯雙飛島,不論其企圖何在,表面總是為了江青,亦就是說,長離島是站在江青一面。但是,煙霞山莊乃是她姐妹二人自以生長之處,更是她們祖先心血所創及雙親終身所守的基業,祖上的威望,骨肉的親情,到底與魂縈夢系祈求的摯心所屬之人,孰深孰淺?
  這是情感的矛盾,難以抉擇的事實啊!
  忽而,江青斷然道:“二位姑娘可迅速警告貴莊諸人,這是為了親情,在下即刻去勸止長離島方面來犯人馬,這乃是為了消弭一場殺劫,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行動!”
  全玲玲正在猶豫,江青己身形如閃電般掠出,搖幌不穩的向斷崖右側躍去!
  全玲玲悲戚的叫了一聲:“江公子……”
  全楚楚已一扶姐姐肩頭,急惶的道:“姐姐,江公子說得對,我們不能再遲疑了,這樣,咱們已對得起江公子,也對得起爹娘!”
  全玲玲目蘊淚光,咬牙頷首。
  全楚楚猝然轉身,隨著她身形的轉動,一溜紅色火焰,已凌空飛起十餘丈之高!
  此刻,江青勉強壓制胸口血氣的翻湧,踉蹌奔出一段突凹不平的山路,他抬頭望著空中爆發的紅色火焰,心頭的沉重微微一輕,最少,他已協助了兩個對自己有恩的少女,不至於落個背叛父母之惡名!
  他急促的喘息著向崖下望去,只見那數十條自湖面潛入,奔掠甚急的黑影,亦好似被這突然升起的火箭訊號驚得一窒,但是,隨即又呼嘯一聲,如飛而至。
  江青靜靜的挺立不動,夜風拂動看他那身鮮豔奪目的火雲衣,神態在靜默中,又有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他凝眸注視看崖底飛快逼近的幢幢黑影,心頭在急驟的跳動。
  忽然
  一聲聲沉喝起處,崖底的黑影中,已有五六條拔空而起,電掣般落在崖頂!
  黑暗中,江青可以看出,這領先之人,赫然是一個身材矮胖的白麵無髯老者!這白麵老人身形始落,抬頭看見靜立崖頂不動的江青,亦不由悚然一震,他正在疑惑煙霞山莊方面,怎會如此快速便有援兵趕到?老人身後的一名灰衣虯髯大漠,已冷叱一聲,疾揮手中精光閃耀的兩只“分水刺”,如狂風般撲向江青!
  江青尚未及開口說話,虯髯大漢雙臂振處,已快逾閃電也似,單腳倏起,蹴向江青丹田要穴!
  此人出手凌厲狠辣,功力更是精純無比!
  江青無奈之下,身形茫然暴轉,狂飆舞處,已於頃刻之間還攻一十三掌!
  這正是長離絕學 七旋斬!
  虯髯大漢口中驚噫一聲,身形已被逼退三步!
  白麵老人亦在江青身形轉動之際,發現了他身上所著的“火雲衣”!
  這白麵老者倏然大喝一聲道:“南遊住手,且待老夫問他一言!”
  那名叫南遊的虯髯大漢,聞言之下,果然已停手退至一邊。
  江青雖然僅略一還擊,但已覺心頭作悶,氣喘急促,他急忙穩定心神,暗暗調息。
  白麵老者踏前一步,聲如洪鐘般道:“尊駕高姓大名,可否見示?”
  江青微微一笑,緩聲道:“在下江青,閣下等可是長離島屬下?”
  白麵老人臉上神色忽然轉為驚喜,他笑呵呵的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火雲邪者江大俠即是尊駕,敝島島主對尊駕器重異常,陰陽崖一別三載,更是懸念不已,如此一來,倒免去吾等不少手腳。”
  江青急道:“在下有一疑問,未知是否問得?”
  白麵老者笑道:“老夫海天星紀雷,江大俠有所賜詢,但請示明!”
  江青雙目一瞥四周,輕聲道:“長離一梟衛島主是否亦已來此?貴島此次大舉進襲煙霞山莊,末知是否為了在下被困之事?”
  海天星紀雷聞言一怔,說道:“自然全是為了尊駕之故,難道尊駕尚不知曉?敝島島主對煙霞山莊全老兒狂傲跋扈之態,亦深感不滿,正好藉此給他一次教訓,亦教全老兒知道天下之大,非煙霞山莊可以橫行!”
  江青有些焦慮的道:“紀大俠,衛老前輩對在下如此眷顧,深令在下愧感,但是,為了在下一人之事,卻累使貴島各位如此勞師動眾,在下至覺不安,目前在下已經脫險,能否請紀大俠盡速稟報衛前輩,請其下令停止此次攻擊?否則,如雙方一旦發生人命傷亡,則更令在下愧對各位美意了。”
  海天星紀雷微一沉吟道:“江大俠此意甚佳,只是敝島島主既已決定之計劃,自來不容更改,此次雖然主因是為了江大俠遭困之故,但島主另外亦想藉此給全老兒一次警惕。如今江大俠既然脫險,乃最好不過,老夫將盡速傳報島主知悉,一切決定,尚待島主諭令,老夫目下對江大俠提議,卻是歉難遵照,長離島諭令如山,行動配合更不能自作主張。此點,想江大俠定能諒宥老夫,這身不由主之苦衷!”海天星紀雷這一番話,說得江青吶吶不能再置一詞,他焦慮之下,面色逐漸變得慘白。
  紀雷這時向那身後的虯髯大漠道:“南遊,你即率本旗屬下進襲煙霞山莊後莊,但江大俠已經脫險,吾等可儘量少傷人命,入莊與各路人馬會合後,便即刻著手搜尋江大俠陷落莊內各友,老夫將與江大俠一會島主後,即刻趕去!”
  虯髯大漢轟諾一聲,已帶領身後為數約有三十餘名的彪形大漢,紛紛縱身向高處撲去。
  紀雷待眾人身形逝去之後,已揚手向空中發出三枚圓球狀的對象!
  這三枚圓球狀的對象飛昇空中十五丈左右,已“蓬,蓬”連聲的爆開,閃射出一朵朵光耀透明的銀芒來!
  此刻,湖面上的點點浮光梭舟,亦已靠近島岸,一片震天的殺喊之聲,已驀而響起,在這深夜之中,顯得淒厲恐怖無比!
  於是,雙飛兩島前後的四周,已在瞬息間凌空升起無數朵晶瑩光亮的銀球,有些更自煙霞山莊內升起,朵朵的銀芒,在夜空中閃耀生光,有如無數顆明亮的巨星!
  這即是說,長離島方面進襲之人,已全然潛入雙飛島及煙霞山莊之內,而且已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鑼聲又急促的響起,煙霞山莊方面的火旗信號亦不斷爆飛,兵刃閃耀,殺喊之聲不絕於耳,一場血戰,已經展開了!
  海天星紀雷向江青一笑道:“江大俠,尊駕目前想更能諒宥老夫苦衷,尊駕亦曾親見,本島此次行動,各路人手俱已嚴密配合,如老夫一旦下令屬下各人停止行動,則不啻自動將此次計劃癱瘓了一環,因此便可能促使整個戰局陷於不利,況且即是老夫下令所屬停止攻擊,而其它各路亦不會因而罷手,如此一來,非但未能如尊駕之意,反而將使敝島蒙受重大傷亡,江大俠不知以老夫之言為然否?”
  江青強顏一笑,未置可否,心中卻忖道:“這老兒不該叫海天星,應該稱為通天星才對!”
  這時,海天星紀雷又道:“江大俠,此次行動,敵明我暗,吾方勝利已可預言,你看,湖面的千百梭舟,其實僅有不足百人在暗裡操縱而已,梭舟之上,多為稻草之人,而再以琉璃罩燈凌亂對方視覺,渙其軍心,我方主力,早已暗中潛登兩島各處,此全為敝島島主之縝密策劃,實可謂天衣無縫了……”
  江青暗中為煙霞山莊嘆息,一面又對長離一梟如此奇才欽羨不已。
  海天星紀雷更是神色興奮得意,誠懇現出對其島主之深敬仰慕。
  江青對自己此次未能挽回這場殺劫,感到由衷的內疚與自責,他一言不發,黯然垂首無語。
  忽然,黑暗中隱隱響起一片叱喝之聲,接看又是數聲慘叫,兩條人影,以驚世駭俗的身法,向二人立身之處掠到!
  海天星紀雷沉聲說道:“江大俠,敝島島主與孟旗主到了。”
  江青頷首不言,頃刻間,兩條人影,已掠到二人身前!領先之人,儒衫飄拂,玉面朱唇,神態在瀟灑中帶看冷竣,果然正是江青睽違已久的長離一梟衛西!衛西身後一人,年約六旬,身材瘦小,面孔乾癟無肉,有如骷髏,但是膚色卻異常蒼白。江青知道,此人必是那白骷髏孟化平了!長離一梟衛西,身形飄落于江青跟前,驚異而迷惑的向江青面孔上,細細打量著。
  江青沉聲開口道:“在下江青,三年以還,末聆前輩教誨,實是揣慕仰念之極。”
  江青語聲一出,長離一衛西已清朗的大笑起來,他急急向前兩步,緊握著江青雙手,略為激動的道:“娃娃,果然是你,呵呵……老夫幾乎不敢認識你了,你容貌何時改變的?娃娃,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三年未見,你竟出落得如此英俊,名聲之大,竟已不遜於老夫了。”
  衛西這激動之狀,不由使白骷髏孟化平及海天星紀雷深深驚異了,他們自有記憶以來,尚從未見過長離一梟如此真情洋溢過!
  其實,衛西遠在三年前,於陰陽崖底之時,已對江青深深喜愛了,但是,他在當時,卻為了“紫龍秘穴”奇寶之事,對江青施展了一點小詭謀,而使江青在眾多高手環伺之下,墜入峭壁巖洞之內,生死不明。衛西自那次事件以後,便一直耿耿於心,深疚不安,他一直為了自己生生斷送了一個大有可為的青年,而時刻自責著。
  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奇異的地方,當一個人為了眼前一件重大的利益時,他往往便會忽略了其它的愛悅,甚之,別人的生命前途;但是,當他一無所得後,他對以前虛幻的利慾便會感到極其可笑與幼稚;而更會連帶的回憶起那自己原來摯心喜悅之事來。
  衛西便是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懷著對江青深刻的歉疚,但是,當他在三年之後,聽到中原武林中傳出的“火雲邪者”江青之名時,他便大大的驚異了。衛西原來不相信這新近揚名江湖的火雲邪者,便是三年前墜入崖洞的江青,因為,傳揚中的火雲邪者,不但容貌英俊無倫,武功更是高絕,這與三年前衛西在陰陽崖底所見的那個武功平庸,容貌奇醜的江青,該有多大的分野呢?但是事後的證明,這近日崛起的火雲邪者江青,非但承認是昔年邪神義子,而更時常以長離絕學—七旋斬應敵!
  長離一梟聞訊之下,驚喜無已,他一面急速遣人進入中土採尋詳情,自己亦匆匆起程,隨後趕至。
  於是,經長離島龐大的人力及威勢探查之下,已證明了今日揚名武林的火雲邪者江青,正是長離一梟昔年在陰陽崖底傳其絕技,又誤墬崖洞,以致生死不明的那個醜孩子!
  江青的一切行動,皆已在長離島眼線注視之下,因此,他近日發生之事,衛西亦十分清楚,故便有長離一梟為江青遭困之事,公然出面拜莊索人的一幕。
  長離一梟衛西,尋找江青之意,是十分純厚而且真摯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江青會有如此深厚的喜愛?他視江青如自己的幼弟子姪,他對江青有著一股誠摯的情感了,這對長離一梟孤僻冷傲的性格來說,只能解釋做一個“緣”字!
  目前,他對江青昔日所得的寶物!已不存有絲毫企圖,﹝自然,這些寶物早已屬別人所有,即使他偶而起得之想法,亦不過只是空中樓閣,罷了,這原是人之常情啊!﹞現在他所有的,可以說全是一腔濃如醇醪的情感。
  這時,江青亦感動的道:“衛前輩,承蒙你老人家抬愛,在下實于心有愧,前輩數度照拂在下,此恩尚未報還,卻復更累前輩為在下困落煙霞山莊之事,再度奔勞。”
  長離一梟衛西微笑著一擺手道:“小兄弟,你不要再提前事,欸!想起來倒令老夫汗顏無已,其實,那次老夫若略盡棉力,便不會令你吃那多苦頭。”
  衛西從“娃娃”的稱呼,變為“小兄弟”,不但使白骷髏孟化平與海天星紀雷大感意外,連江青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因為,長離一梟到底是威震江湖數十年的成名人物啊!
  江青正吶吶不知所答,長離一梟又笑道:“小兄弟,你在煙霞山莊內吃了不少苦頭吧?不要緊,這些小子全是以陰詭手段玩人的鬼域之輩,這並不算丟人,看老夫連本帶利的討還!”
  江青已自長離一梟真摯純直的目光中,領悟了這一代梟雄由衷的情感,他十分激動的道:“衛前輩對在下如此愛護,在下將刻骨銘心永世難忘,但是,為了在下一人,卻造成如此眾大殺劫,深令在下不安。在下如今有一要求,便是請衛前輩即時諭令貴島諸人停手,以免造成重大死傷!”
  長離一梟微怔,隨即呵呵笑道:“好兄弟,你心腸真是太善良了,給這些鼠輩一次教訓,一來殺殺他們的狂傲,再則為你一出心中怨氣不好麼?哈哈!須知闖盪江湖,第一是要提得起、放得下,切不可存有婦人之仁。”
  江青正待答話,驀然一朵紫紅色的彩球,已如正月花炮般飛至空中!
  長離一梟等人急急抬頭望去,面上神色已微微一變!
  海天星紀雷失聲道:“不好,第三路進攻人馬,已逢有嚴重阻礙,且恐有重大傷亡!”
  紀雷話聲未已,又有一團紫紅色的彩球在空中爆裂!
  長離一梟面色驟寒,有如嚴霜,他唇角之上,已浮起那慣見的奇特而殘酷的微笑。
  白骷髏孟化平及海天星紀雷一見長離一梟此狀,俱不由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長離一梟冷冰冰的一笑道:“紀旗主立赴第二路屬下之處調度一切,師弟與老夫等直撲第三路進攻之處一查,看看煙霞山莊又有什麼厲害人物出來發威!”
  衛西一言甫已,海天星紀雷已答應一聲,縱身自去。
  衛西又向江青一招手,身形已領先飄起。
  江青尚不放過最後努力,他強自咬牙硬撐,掠身而起,緊緊跟著二人身後,他已暗自決定,縱使不能阻止這場血戰,也要盡力設法減少它的傷亡至最低限度。
  長離一梟身形輕飄得有如一片毫無重量的棉絮,每次起落,皆達七丈之遙,他身後的白骷髏孟化平,亦僅隔三尺的緊緊跟隨。
  江青這時勉強提聚一口真氣,身形搖幌的傾力奔掠,卻亦能在短時間內,不致落後太遠。
  長離一梟奔去的方向,正是煙霞山莊的正門之處,三條人影在陡斜崎嶇的坡路上,若流星掠空般倏起倏落,稍現即逝,有若三縷不可捉摸的輕煙。
  遠處隱約的殺喊之聲,摻合在狂呼厲吼的雜亂聲中,兵刃的碰擊聲,混雜看淒怖的慘號,組成一片令人震悚的樂曲。
  此刻,三人已經望見煙霞山莊敞開的大門,門前火把通明,人影縱橫,驚叱厲喝之聲,更加清楚。
  長離一梟面上一片漠然之色,好似這眼前的淒烈激戰,與他毫無些微關係似的。
  三人身形有如電掣般轉過那高大的莊牆,已來至正門之側。
  長離一梟冷笑一聲,揚手間已將兩名衝來的黑衣大漠震出尋丈之外!
  江青倚在牆角,喘不成聲的急速呼吸著,他毒創末愈的身體,經過這一段激烈的奔跑後,早已支持不住,但是,江青寧願現在受苦,也不肯於此時示弱。
  他一面沙啞咳嗽看,目光卻向四周急急環掃,只見寒光閃閃,鮮血迸濺,身看灰黑兩色衣衫的武士們,正個個怒目切齒,形似瘋狂般向對手猛烈攻擊,這時,人性與靈智已不復存在,兩方之人,目之所視,心之所思,全是一個“殺”字,血淋淋的“殺”字啊!
  莊門前那條脫迤邐的石階,已倒臥看不少身灰衣或黑衣的屍體,殘臂缺肢,血漬斑斑,死狀好不淒慘長離一梟揚掌震斃兩名敵人之後,已回首瞧見江青那衰頹脫力之狀,他面色微微一悚,身形翩然掠回江青盡力壓制胸腹間痛苦的灼熱,望著長離一梟苦笑一聲。
  長離一梟衛西關切的道:“小兄弟,你可有不適麼?怎的氣色如此灰敗?”
  江青啞聲道:“不妨,在下僅是受了點毒傷,現在已大致恢復。”
  長離一梟急促的道:“啊!你已受傷在身,為何不早對老夫言明?傷後之軀,焉能做那激烈行動?”
  長離一梟正說到這裡,斜刺裡人影急閃,一個年約五旬的灰衣老者已掠身而到。
  這老者肩頭鮮血如湧,面色慘白,他身形一到,已顫聲向長離一梟道:“島主果然親身而至,本路屬下傷亡已極為慘重!”
  長離一梟絕不為周遭的激戰所驚動,他微微一哂道:“熊貝,鎮定一些,對方有什麼人出面堵截?本島諸人損傷如何?”
  這叫熊貝的枯瘦老者,出掌擊落了一枚暗中飛到面前的鏢,喘息著道:“本路人馬按照計劃,攻至煙霞山莊之正門後,對方已由銀衫青輪萬兆揚率領身手不弱之大漢百餘人衝出截擊,一場激戰之下,本路人馬已傷亡小半,倪副旗主亦在銀衫青輪掌中殞命!”
  長離一梟面色倏寒,目光炯然瞥掃鬥場,果然已發現在混亂的激戰人群中,有一個身看銀袍的威猛大漢,正揮動手中一柄奇形輪狀兵器,將長離島諸人逼得招架不迭,步步潰退,而與他正面交手約兩名灰衣壯士,亦左支右絀,狼狽之極!
  長離一梟冷然回首道:“師弟,你即去協助本島諸人,務須於炷香時刻之內攻入正門,否則已經潛人的各路人馬不能會合,便有誤事之慮!”
  一直靜立牆角陰影之處,默默無言的白骷髏孟化平,這時微一頷首,發出一陣有如夜梟般的刺耳長笑,身形已倏而飛起,撲向正揮輪激戰的銀衫青輪萬兆揚而至!
  那叫熊貝的老者,亦向長離一梟微一躬身,復又衝入戰圈!
  江青暗自一嘆,語聲沙啞的道:“衛前輩,在下之意最好能設法停止殘殺,以免死傷人命太多……”
  衛西唇角又浮起那一絲奇異的微笑,他和聲道:“小兄弟,老夫亦並不願殺生過多,但是,你看目前的情勢,能喝止任何一方住手麼?我不殺人,只怕入必殺我!”
  江青嗒然無語,他也看得出來,如今雙方之人,皆已喪失理智,即便衛西下令長離島諸人停手,而煙霞山莊方面亦必不肯適時罷休,大有乘隙衝上的可能,如此一來,不是更等於促使長離島諸人束手就戮麼?殺伐是殘酷的,而世間的一切事情,亦非如此簡易與單純啊!
  這時,功力高絕的白骷髏孟化平加入鬥場,敵住銀衫青輪之後,無異已為長離島方面加入一支強大的生力軍,身著灰衣的長離島壯士,個個精神抖擻,豪氣突生,殺聲震天的傾力反攻而上!
  煙霞山莊諸人,自銀衫青輪萬兆揚被白骷髏牽制之後,威勢已自大減,在長離島部眾強力反攻之下,已紛紛潰退,死傷累累!
  長離一梟冷漠的一笑,低聲道:“小兄弟,老夫若動手收拾他們,實是易如反掌。
  嘿嘿!只是煙霞山莊這些角色,尚不配老夫親自出手!”
  江青艱辛的一笑,忽然極為莊重的道:“衛前輩,請答允在下,看在在下份上,盡前輩之力,減少傷亡於最低限度!”
  長離一梟長眉微皺,隨又一笑道:“小兄弟,煙霞山莊中,可有你懷念的事物?”
  江青不料衛西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不由面孔一熱、吶吶不能做答。
  衛西灑脫的笑道:“也罷,老夫便答應於你……”
  隨著長離一梟的話聲,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起處,長離島方面的人馬已突破了煙霞山莊所設防線,蜂湧衝入莊門之內!
  銀衫青輪狂吼連聲,欲待躍身截擊,卻又被白骷髏孟化平手中的一條奇形骷髏鞭纏得無法分身,空自厲吼不停,大有楚霸王面對烏江無可奈何之概!
  白骷髏孟化平功力深奧怪異無倫,出手之間,招術之奇詭辛辣,更是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他雖僅一條獨臂,但在銀衫青輪萬兆揚心神不屬之際,卻毫無不敵之狀!
  只見輪影翻飛,連衡不絕,鞭如長蛇,伸縮卷掃,兩條人影電掣般左閃右掠,在尖銳如削的勁氣中,相互做著殊死惡鬥!
  長離一梟衛西伸手一挽江青左臂,面含微笑的踏過遍地死屍,緩步向煙霞山莊大門行近,看也不看銀衫青輪與白骷髏那慘厲的拼鬥。
  衛西行入正門之後,面孔上露出一絲卑夷的嗤笑,輕聲道:“哼!昨夜老夫以禮相見,全老兒卻不識抬舉,今夜麼,便叫你知道長離一梟是不輕易容人卑視的。兩次進門,也叫全立知道兩種不同的滋味!”
  江青腦中一片混亂,默默的隨著長離一梟往煙霞山莊之內行去。
  這時,煙霞山莊之內,金鐵夾擊之聲不絕,人影幢幢,往返迫殺,更有幾處冒起熊熊的火苗,形勢零亂已極!
  二人又急步經過了幾簇交戰的人群,已來至江青等人首次來過的那所大廳之前。
  大麻石的台階上,已倒斃著十數具死狀至慘的屍體,個個腹裂腸流,鮮血遍地,令人不忍目睹。
  江青才登上石階,已看見大廳內外早已亂成一片,無數人正在拼力死鬥著,厲叱慘號之聲時而可聞。
  長離一梟挽著江背,身形閃動間,已避過數次刀劍砍戮之危,掠至大廳門前。衛西冷傲之極的一笑,單掌揮掃間,已將一名煙霞山莊的頭目震飛廳外,滿口鮮血的死於就地!
  江青環目向廳中激戰之人一望,不由臉色大變,原來,在五名身手高強,神色冷酷的灰衣大漢環攻之下,披頭散髮,力敵不退的那人,竟是雙飛仙子之一—全楚楚!
  在大廳的另一個角落,虎口受傷未愈的入雲神槍耿忠,亦赫然在海天星紀雷的狂猛掌勢下,左閃右躲,首尾難應!
  江青正待說話,大廳外人影一閃,兩聲長號起處,二名灰衣大漢已滿嘴鮮血狂噴的倒斃地下!
  長離一梟唇角緊閉,目光一瞥,已發覺這衝入廳中之人,竟是一個身材高大,腰圍虎皮的披發怪人!
  此人江青識得,正是那蠻荒怪客,虎魄魯木!
  虎魄魯木舊傷未復,此刻面孔鐵青,氣喘如牛,滿身血漬的撲向圍攻全楚楚的五名長離島人而去!
  他身形始到,驀然掌腿齊幌,有如百足巨蜈,踢掃疾劈而出!
  五名灰衣大漢中,有兩人厲喝一聲,手中砍山刀倏展,已戮向虎魄魯木肩頭胸前!
  魯木形似瘋狂般淒厲一笑,左掌硬自封出,右掌卻閃電般抓向對方!
  血光突現,接著便是一聲慘叫,一名灰衣大漢,已被魯木鐵掌將胸前抓成一個血洞,腸腑隨流而出,但是他手中兵刃,亦已實實劈在魯木肩頭之上!
  另一個灰衣大漢的手中砍山刀,竟在虎魄魯木挺臂一架之下,震裂虎口,兵器脫手飛出,他不由深深為對方這不要命的打法所驚懼,全身一顫,急然後退!
  但是,虎魄魯木卻狂笑一聲,不管肩頭熱血如湧,雙腿倏起,已連踢出十一腳!
  那名灰衣大漢退避不及,吃他在小腹胸口連連蹴中三腳,身軀凌空飛起,又慘號半聲,摔落地上,寂然不動!
  這時,全楚楚散發披面,尖厲一叫,手中“龍翔劍”幻成一道寒茫,頃刻間剌出九劍,一名灰衣大漢心神一疏,已吃她透胸一劍穿過!
  餘下的兩名灰衣大漢,不由目眥皆裂,狂吼一聲,已拼力猛攻而上!
  這些事情發生極快,僅在剎那之間,而虎魄魯木,又已怒叫不停的向大廳之內,其它長離島諸人撲去!
  適纔那圍攻全楚楚約五名灰衣大漢,身手極為不弱,乃是長離島“鐵血旗”下護旗弟子,號稱“白沙黑五友”,他們合攻雙飛仙子全楚楚,眼看已快得勝,卻不料虎魄魯木突如其來,以致使“白沙黑五友”橫死三人,更令整個局面失利!
  這時,虎魄魯木宛似虎入羊群,一陣衝殺,已將長離島一面殺死七人!
  魯木滿身浴血,厲笑不息,又衝至入雲神槍耿忠身旁,合力攻擊海天星紀雷!海天星紀雷功力深沉無比,為人更是鎮定逾恆,他這時毫不慌張,沉著應戰,掌勢起如層層波濤,勁力橫溢,連綿不絕,瞬息間已與耿、魯二人,鬥在一處!
  長離一梟冷酷的卓立廳底角,望著虎魄魯木那跡近瘋狂的神態,雙眸中殺洩頓現!
  江青有意為全楚楚解圍,卻又一時不知如何啟口,他焦急的在腦中思忖著辦法,目光卻不時飄向鬥場。
  長離一梟冷然道:“小兄弟,那腰圍虎皮的蠻子,今日便是他壽終正寢之時。嘿嘿!
  他連斃老夫屬下九人,老夫要他一命,已是太便宜了!”
  江青急急說道:“前輩,這人……”
  長離一梟不待江青將話說完,身形已有如空中流星,飆然射曳而出,幾乎不及人們的眨眼之間,已閃到虎魄魯木身前!
  虎魄魯木猶自狂笑一聲,展出“蜈蚣掌”法,疾若狂飆般攻向身前的長離一梟!
  長離一梟肅殺之極的一笑,身形側閃,冷然道:“蠻子,你到了地府黃泉,也應該記住,是我長離一梟取了你的狗命!”
  虎魄魯木怒罵一聲,又待奮身撲上!
  長離磋一梟驀茫然厲喝一聲,身形有如大海旋渦般,呼轟迴轉,旋動中,連出十七腿二十一掌,罡氣排湧,窒人呼吸,有若萬山巨浪,漫天而到!
  這正是長離一梟的不之秘……七旋斬!
  虎魄魯木但覺掌山腿形,有若天羅地網,挾著山崩海嘯的威湧到,找不出一絲空隙,尋不到任何一寸沒有勁力充斥的空間!
  魯木狂號連聲,口鼻被勁風逼窒得微滲血絲,他迎出的雙掌,已在剎那間“劈啦”
  折斷!
  長離一梟衛西貫足全身真力于掌腿之中,出手之下,決不留情,魯木腕骨一折,他已厲笑一聲,“波來波去”、“海流循環”、“再起忽落”七旋斬中凌厲絕招,已連續使出!
  於是,慘叫聲混合著骨骼的碎裂聲響起,虎魄魯木頭顱及胸前的骨骼已全被長離一梟震成粉碎,血肉模糊的跌出兩丈之外!
  入雲神槍睹狀之下,不由肝腸寸斷,痛不欲生,但他目前在海天星紀雷的攻勢之下,亦是自身難保,岌岌可危!
  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際,海天星紀雷已沉喝一聲,右掌“錯脈手”扣向耿忠肩骨,左掌並攏“削波斬”劈向對方脅下,雙腿急出,連環腿掃向耿忠下盤!
  耿忠驟覺勁風自四面八方襲來,欲待躲閃,卻已不及!
  他雙目怒突欲出,喉頭一陣暗響,手中一對沉重銀槍,已驀而幻化成千條銀虹,刺向海天星紀雷!
  風勁、光寒,身閃、血濺,入雲神槍耿忠一聲悶叫,肋骨被紀雷生生劈斷三根,身軀更被踢翻五尺!
  但是,他臨危使出的那招“寒虹卷雲”,亦在海天星紀雷大腿之上,劃破一道三寸血槽!
  長離一梟早已掠回江青身旁,他深恐自己痛愛的這位年輕人會有失誤。
  這時,他淡漠的向海天星紀雷一瞥,沉聲道:“紀旗主,留此人一命,你自己包紮傷勢後,即往莊後察視!”
  海天星紀雷宏聲笑道:“遵令,本旗主傷不礙事,這就領諭前去!”
  說罷,紀雷微一招手,已率領廳中十餘名灰衣大漢,向外掠出!
  此刻,寬宏的大廳之內,僅有兩撥技人仍在拼鬥,一撥是為數約有七八人的煙霞山莊人馬,正與數目相等的長離島屬下在激戰,另一撥,便是雙飛仙子全楚楚力敵“白沙黑五友”僅存的二人!
  江青望看全楚楚那淒厲之狀,如她目前已是“強弩之末”了,看她那氣喘咻咻的形態,及逐漸遲緩的身手,顯已不能再支持多久!
  江青一面為全楚楚擔憂,心中卻更懸念其姐全玲玲的安危,他這時已顧不得可能會引起長離一梟的不快,鋼牙一咬,便張口欲言。

runonetime 2008-06-01 11:57 PM

第35章 血雨柔情

  正在江青欲出口為全楚楚解圍之際,與全楚楚交手的“白沙黑五友”二人,已驀而狂吼一聲,刀光突盛,若匹練般卷向敵人全身要害!
  全楚楚慘笑一聲,“龍翔劍”疾迎而上,左掌亦猛揮而出!
  但是,那“白沙黑五友”僅存的兩人,好似已將生命豁出去了,其中之一竟毫不躲閃,任那鋒利無匹的寶劍洞穿肩頭,但是,另外那名灰衣大漢卻在避過全楚楚一掌後,刀光如雪的削向全楚楚背後!
  江青見狀之下,悲喝一聲,已傾力向前奔去,於千鈞一髮中,以左手硬抓向那劈向全楚楚背脊的沉重砍山刀!
  他手掌與那鋒利的刀刃接觸時,已被深深割裂至骨,饒是如此,這柄沉重的砍山刀後部刀口,亦已在全楚楚的背後劃破了一條淺淺的血口!
  另一名已經受傷的灰衣大漢睹狀之下,想也不想,咬牙硬撐,奮力揮刀斬向江青腰際!
  江青若平時,這砍山刀便是劈在他身上,亦無法傷他分毫,但是他此刻毒傷未愈,加以連夜奔勞,根本無法運氣抗拒!
  寒光一閃,那鋒利的刀刃,已沾著江青火雲衣之上!
  正在此時 人形倏幌,有如電光石火,兩名灰衣大漢的手中兵刃已被人劈手奪去,那人手掌急揚,“劈啪”連聲的聒了二人兩記耳光!
  這兩名灰衣大漢勃然大怒,目光瞥處,卻嚇得一咚嗦,不敢出言。
  原來,這掠身而到之人,正是長離一梟衛西!
  兩名灰衣大漢,正自滿頭霧水,摸不透自己島主為何忽然幫助敵人起來,長離一梟已大罵道:“瞎了眼的狗才,怎麼連火雲邪者江老弟也砍了起來?你們都不想活了?”
  二人急急向江青一望,滿面惶恐的顫聲道:“啟稟島主,小的情急之下,不知乃是江大俠突臨,萬死之罪,尚乞島主饒恕!”
  長離一梟目光一瞥江青左掌深可見骨的創口,冷冷一笑道:“念在你二人對本島薄有苦勞,死罪可恕,活罪難免,待老夫回去後處置你等!”
  這二人正滿面驚懼,江青已虛弱的道:“衛前輩,這二位兄台並非有意,尚請看於在下薄面,莫予深究!”
  長離一梟憐惜的向江青一笑,轉首道:“也罷!既然江老弟出面說情,老夫便饒他二人一次,你們還不快些叩謝江大俠饒命之恩麼?”
  兩名灰衣大漢,任身上鮮血直流,已跪在地下向江青叩謝起來。
  江青衰頹的踉蹌而上,急急將二人扶起,口中連道不敢。
  長離一梟毫無情感的道:“好了,你二人將身上傷勢包紮妥當,可先行退出莊外休息。”
  兩人恭謹的答應一聲,已轉身自去。
  江青這時顧不得手上傷勢,急急俯下身去,將已脫力昏倒的全楚楚抱于懷中。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小兄弟,難怪你一直為煙霞山莊說好話,呵呵,老夫幾乎忘了,全立還有兩個美麗的女兒……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錯,不錯。”
  江青蒼白的面孔上,浮起一絲紅暈,他窘迫的道:“前輩切莫誤會,雙飛仙子曾有恩於在下,在下身受毒傷之後,若非二位姑娘冒險相救,只怕在下早已命喪黃泉了!”
  長離一梟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吾等可要好生照拂於她……這樣吧,且先將這位姑娘安置於大廳之內,由老夫指定人手在此守護,你可隨老夫往四周一觀,也可趁便解決一切問題!”
  江青知道,長離一梟所指的問題,乃是指他與飛索專諸全立之間的恩怨而言,更包含有失陷“再世牢”中的拜兄弟等人之事。
  他微微頷首,已將全楚楚安放在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之上。
  長離一梟又親手為江青左手傷勢敷藥包紮,而這時,大廳內的戰事已完全平息e長離島方面尚有四名灰衣大漢,正在休息喘氣……
  長離一梟回首一望,沉聲道:“爾等四人無庸再出去參戰,可於此處守護這位姑娘,不准任何人稍有侵犯,若有失閃,便拿你們的性命來見老夫!”
  四名長離島屬下恭應一聲,立即散立四周,如臨大敵般戒備起來。
  長離一梟向江青含笑一瞥,說道:“小兄弟,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吾等快些出去,莫忘了,尚有更多事情等待我們了斷!”
  江青疲憊而尷尬的一笑,已隨看長離一梟往廳外行去。
  這時,莊前狀況已大部平息,僅有零星的戰鬥仍在散落的進行,但是,煙霞山莊後莊卻戰況激烈,殺喊震天,與前莊成為一個鮮明的對比。
  長離一梟挽看江青向莊後急急行去,一邊正色道:“小兄弟,若非你一再為煙霞山莊說情,老夫早已施放出火攻信號了。哼!老夫原來計劃,是要燒他個寸草不留的!”
  江青暗叫僥倖,心中亦同時感到,長離一梟果真是個冷面辣心的一代梟雄!
  想著,他已啞聲開口道:“衛前輩,此次進襲煙霞山莊,可是臨時計劃的麼?怎的有如此眾多人手?”
  長離一梟傲然笑道:“老夫早已看不慣煙霞山莊在武林中的跋扈之態,久思給他們一次教訓,自從接到門下傳報,說老弟你及同伴五人陷落煙霞山莊的消息後,老夫便調島上各旗弟子四百人,分十二批潛至丹陽湖沿岸待令,再出老夫明著拜莊索人,若全老兒蠻橫不允,老夫便給他來一次血洗雙飛島,結果,全老兒竟然真個自尋晦氣了。”
  江青一面聆聽衛西說話,目光卻四處環掃,注視看正在分堆格鬥的雙方人馬。
  長離一梟目不斜視,偕江青轉過一排房舍,踏上一片修剪整齊的草坪之上。
  這時,草坪上人影縱橫,厲叱悲號時起,約有數十人正捉對兒死拚,戰況異常激烈,在周遭不停不絕的激戰中,一條有若九天矯龍般的藍色寒虹,正在伸縮不停的電掣翻飛,六名長離島屬下,在一位面孔森冷的高手率領中,正緊緊向那道凌厲的藍虹猛攻不停,饒是如此,這七名灰衣健者,猶自攻少守多,勢態不佳。
  長離一梟冷冷一瞥,微帶訝然的語氣道:“小兄弟,那使刀之人,可是關東大豪百步彎弓傅泉?”
  江青頷首道:“不錯,正是他。”
  長離一梟贊嘆的道:“這老兒一身功力果然高明,圍攻他的我方七人,乃是本島“揚波旗”旗下“六鼎者”及副旗主冷閻羅巫西,看情形,好象還對付不了他。”
  江青深深為長離一梟這鎮定及沉雄的氣度所驚懾,他奇怪長離一梟竟能在自己屬下與敵人激戰之際,非但不憤怒激動,卻仍能做如此談笑自若的指點分析。
  身為梟雄之才的人物,總是有其超越常人的地方啊!
  忽然……
  長離一梟臉色一寒,急促的向江青道:“小兄弟,在十丈之外,那幻暗的假山荷池旁,好似有一個女子正被吾方屬下圍攻,你快些過去將她救下,呵呵,說不定那妮子正是全老兒的大閨女哩!”
  長離一梟說著話,目光卻凝重的注視著右前方黑沉沉的一片屋脊,並迅速自懷中摸出一塊閃耀的銀牌,交于江青手中。
  江青接過銀牌,隨眼一瞥,已看見在這方三寸寬窄的閃爍牌面上,精工雕鏤著一付“雙鯉含珠”之圖,那對翩翩若生的雙鯉之上,卻刻看四個篆字:“東海長離”!
  他正自愕然,吶吶說道:“衛前輩,你不與在下同去麼?”
  長離一梟此刻暗中提聚真氣,沉聲道:“小兄弟,即速前往,遲恕不及,那方“鯉珠牌”乃代表老夫令諭,可調度本島任何一人,老夫雖願陪你前去,可怕飛索專諸全立卻想於此刻蠢動一番哩!”
  江青心中一凜,急急環目四掃,果然已發現右前一片黑沉沉的屋脊之上,正如飛掠到一條人影!
  長離一梟朗聲一笑,道:“快去,吾等稍停再見!”
  “見”字出口,長離一梟身形已飄然移至七丈之外!
  江青亦不再猶豫,勉強提起一口真氣,急急向十丈之外,一堆黝黑的假山縱去!
  他身形始才掠出五丈,兩名黑衣大漠已自斜刺裡撲到,一見是他,彷若被毒蛇咬上一口似的,驀然大叫道:“啊,來人啊,火雲邪者江青在此。”
  江青大喝一聲,出手便是半招“佛光初現”!
  他此刻掌勢威力,雖已不及平素三分之一,但這浩大精博的佛門秘技,卻仍是面前這兩名武功平庸的大漢所抵擋不住的。
  只見漫天掌影挾看無匹勁風,有若移山倒海般湧卷而出,兩名黑衣大漢,已慘叫半聲,屍橫就地!
  二人身上的鮮血,亦噴得江青一頭一臉!
  但是,他們這聲驚呼,卻引使一條黑影向江青急撲而到,才一照面,便已抖手劈出六掌!
  掌風強烈,更帶有一絲炙熱的氣!
  江青無暇多想,鋼牙緊挫,亦急迎出六掌!
  “劈啪”聲響中,來人已狂吼看摔倒地上,江青亦喉頭腥甜,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因妄動真力,又將舊創引發,此刻但覺眼前金星迸射,五臟翻騰,四肢更是一陣陣發著冷顫。
  摔倒地上的那人,雙手十指痛苦的抓挖看地面,全身亦微微痙攣,隨著他抓著泥土而逐漸加深的指溝,身軀已緩緩挺立!
  急速閃幌的紅色火把光耀照耀下,江青已看清此人,赫然竟是那苗疆怪傑 虎魂魯枯!
  虎魂魯枯日前受傷未愈,此刻又抱恙出戰,在一連串的淒厲血戰中,他己身受外傷數次,此際早已氣虛神浮,孱弱已極!
  但是,他卻在聽到呼喊江青的名字後,強振精力,奮力撲到,他永遠也不能諒解,江青當眾將他震傷之事!
  生于苗族的虎魂魯枯,心性之剛烈暴躁,到底仍是不易改去的!雖然,他此生的多半年月,是與漢人生活在一起。
  魯枯此刻新傷舊創,已突然引發,但他仍然咬牙硬撐,一步步向江青逼近。
  淒紅的火光,映看他抽搐怨毒的面孔,頭髮披散,滿面血漬,胸前的古鋼飾物,與目光中刻苦的陰怨閃閃生輝,形態恐怖駭人之極!
  江青急促的喘息著道:“魯枯,你……你不要做傻事,在下並不欲殺你,但是,你切莫逼我,快停步,快停步……”
  虎魂魯枯嘶吼而厲烈的狂笑一聲,腰際油光絢爛的虎皮在火光微微一閃,他又已瘋狂般向江青劈出九掌!
  江青身軀沉重遲滯,已無法閃避!
  他雙目盡赤,狂呼一聲,連受創甚劇的左掌亦同時猛推而出!
  於是,在連珠砲的轟然震蕩中,江青又一次的噴出兩口熱血,而虎魂魯枯那瘦小的身體卻凌空飛出,重重跌落地下!
  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滾了幾次,手臂向空高張,全身亦在急劇的抽搐……
  終於,隨看虎魂魯枯怒睜而呆滯的雙睛,他那雙枯瘦的手臂,已緩慢而無力的頹然墜落……
  江青虛弱的呼出一口長氣,毫不理會頭臉之上的血漬,蹣跚而艱辛的往前面行去,他腦中只記憶著在假山荷池邊受困的那位少女,四周慘烈的凶殺,悲楚的狂號,已宛如與他毫不發生關係。
  江青雙瞳布滿紅絲,目光是淒厲與焦急的,隨著他沉重緩慢的腳步,縛在左掌的繃帶,因傷口的重裂,而已被鮮血浸透,血,正一滴滴的落在地下。
  江青本能的避過兩起激鬥的人群,已來至那片聳立的假山之前,假山旁果然有看一波已經凋零的荷池,枯萎的枝梗,尚在夜風中搖曳。
  這“殘荷寒水”,原是一付幽雅靜致的圖畫啊!但是,因為荷池之側,幾條人影的翻掠撕殺,卻將這清雅的景致破壞無遺!
  江青急急凝目望去,只見三名灰衣大漢,正在傾力攻擊著一位腰身窈窕的少女,那少女長髮散亂,細喘吁吁,肩胛之上,鮮血淋漓,在隱約的光亮下,幾乎可以看清她肩胛受傷處那血肉翻卷的肌膚!
  這少女對江青來說,是熟悉已極的,她不是別人,果然正是那穆柔可人的全玲玲!
  那三名灰衣大漢,功力十分沉厚,手中一色使的短柄闊斧,厲叱連聲,輪翻攻上,招式如狂風暴雨,凌厲辛辣無比!
  在三名灰衣大漢之旁,尚負手卓立著一個形態奇異的灰衣人。
  此人身形高大魁梧,腰粗膀闊。發長及肩,以一金環相箍,滿頷濃髯,卻編結成一條條的小辮,再襯著環目巨口,端的威猛無倫!
  他右手正倒提著一柄前端帶有鋒利尖錐的短斧,短斧把柄之處,卻連有一條銀色細鏈,此人環目之內,精光隱射。灰色素衫上血漬斑斑,但他卻如一座小山也似,鎮定逾恆的注視著場中激鬥!
  江青微一定神,踉蹌奔前,口中啞聲叫道:“各位且請住手,尚待在下一言!”
  那魁梧大漢目光一斜,聲如洪鐘般大笑道:“好個兔崽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本旗主倒要看看,煙霞山莊到底有多少殺不完的雜碎!”
  說話中,他左掌已倏然揮出一團罡烈勁,有如排山巨浪般,呼嘯著卷向江青!

runonetime 2008-06-01 11:58 PM

第36章 裂膽驚魂

  這呼嘯而來的勁力是如此狂猛而凌厲,幾乎不容人有一絲閃避的餘地!
  江青連受巨創,所以尚能支撐不倒,乃憑藉著一股堅毅意念的支持,他此刻已沒有力量抵制這一股甚至可取他生命的勁力!
  在這危急之極的瞬息間,江青雙掌本能的向前推拒,而他於到達此處後,便已執在手中的那方“鯉珠牌”,亦在他雙掌提起之時,閃耀出一溜銀芒!”
  那威猛大漢目光瞥處,不由全身一震,倏然大喝一聲,身形暴轉,發出的那股凌厲勁氣,已在間不容髮中,險極的擦著江青身傍掠過!
  “嘩啦啦”一陣巨響連起,煙沙迷漫四周,江青身後的那座假山,已吃這狂猛的勁力,震塌一角!
  江青也蹌踉搶進兩步,口中嘶啞的在咳嗽,那灰衣大漢已掠至江青身前,宏聲道:
  “閣下何人?為何持有本島之主“鯉珠金牌”?尚請明示!”
  江青喘息了一陣,啞聲道:“在下江青,貴島“鯉珠金牌”乃是衛前輩賜藉。”
  灰衣大漠面容一餅凜,向前急行兩步,恭身道:“老夫陸海,人稱絕斧客,掌本島“烈火旗”之職,適纔不知乃江大俠駕臨,冒犯之處,萬所恕宥。”
  江青虛弱的一笑,還禮道:“久仰陸旗主大名,區區小輩,何足掛懷……”
  江青知道,長離島旗下各旗旗主,地位十分崇高,不是武功超絕之輩,決然無法擔任,這絕斧客陸海身手之佳,已足可列為江湖頂尖高手之流,他對江青如此恭謹,倒使江青好生過意不去。
  絕斧客陸海又沉聲道:“江大俠若有調度,尚祈指示,本旗主敬候諭令!”
  須知長離島平素律令極嚴,上下之分,絲毫不苟,那“鯉珠金牌”,乃是代表島主長離一梟的信物,凡持牌之人,便等於長離一梟親臨一樣。
  江青握緊手中沉重的銀牌,急道:“陸旗主,尊駕等目前圍攻之人,乃是對在下有過大恩的雙飛仙子全玲玲,尚祈陸旗主下令網開一面!”
  絕斧客陸海答應一聲,回頭喝道:“爾等住手,奉令不得難為這位姑娘!”
  那三名出手沉雄凌厲的灰衣大漠,聞言之下,已齊齊虛幌一招,湧身退出。
  雙飛仙子全玲玲,此際早已喘不成聲,粉面慘白如紙,她以手中“鳳舞”劍支柱於地,目光卻驚異萬分的瞥向退後三人。
  她實在想不出,對方在圍攻之下,早已穩佔上風,為何卻又忽然停手不攻了呢?
  於是,當全玲玲那黯淡無神的眸子轉到左邊之後,她已失聲驚呼了起來。
  原來,她已看見正立于陸海身側,神態虛弱,滿臉血污的江青!
  而江青身上那色彩奪目的“火雲衣”,又是全玲玲心目中所熟悉而懸念的影子啊!
  全玲玲顫抖著叫道:“江公子,啊!江公子,你……你無恙麼?”
  江青心神一陣激動,頭腦又起了急劇的暈眩,身軀搖幌之下,幾乎摔跌地下!
  絕斧客陸海驚噫一聲,急伸出兩條強而有力的手臂,將江青軟弱的身軀扶住。
  全玲玲睹狀之下,淚水奪眶而出,她尖叫道:“江……你怎麼了?”
  語聲未停,她已悲痛萬分的撲身而到,緊緊扶住江青肩頭。
  於是,她又發覺江青左手嚴重的傷勢,已為鮮血浸透那原本雪白的裡傷布。
  全玲玲嚶嚶的輟泣著,以衣袖拭擦江青面孔土混成一片的血與汗。
  絕斧客陸海不由看得愣怔了,他滿頭霧水的想道:“奇怪,這雙飛仙子全玲玲的父親,不是痛恨江大俠入骨麼?但他女兒卻為何又如此?看情形,這其中的關係,並不單純……”
  想看,他已回頭喝道:“你們三個人還在發什麼呆?趕快接應焦副旗主去!”
  那三名灰衣大漢轟喏一聲,已迅速的向前掠逝。
  這時,全玲玲含淚向陸海道:“這位英雄,請扶江公子到那假山石下休憩一陣好麼?”
  全玲玲面上淚痕未乾,雲鬢零亂,說起話來,更是楚楚憐人。
  絕斧客陸海闖盪江湖數十年,自來便過的是刀山劍林,血雨腥風的生活,幾曾認識過溫柔滋味?
  但他此刻卻不知怎的,竟對全玲玲生出了一股由衷的憐惜之情,將頭連點,已扶著江青行到假山之下,為他安置坐好。
  江青雙眸微睜,啞聲道:“陸旗主,尊駕有事當請自便,在下尚可支撐一時!”
  絕斧客陸海搖頭道:“江大俠,島主平昔一再提及閣下,並對閣下推崇備至,江大俠目前便是沒有持“鯉珠金牌”,本旗主見到江大俠此等情形,亦不應離開!”
  陸海說罷,不待江青答話,已大步行至塌落山石之側,目光炯然的守護起來。
  全玲玲望看這位是友亦敵的長離豪士,不由心中百般滋味交集,她知道,煙霞山莊在今夜,可是損傷慘重了。
  江青無力的望看全玲玲那樵悴的側面,低聲道:“全姑娘,你的傷勢要緊麼?欸!
  在下晚到一步,卻累使你受了許多磨難!”
  全玲玲回過頭,強顏一笑,撕下一只衣袖,將自己肩胛處傷口包好,輕聲道:“我不要緊,公子,若非你冒險來援,只怕……只怕我今生再也見不著你了!”
  說看,全玲玲那雙美麗的眼睛內,又蘊滿了盈盈的淚水。
  江青右手握看全玲玲那冰冷而微抖的柔夷,慚愧的道:“全姑娘,都怪在下無能,待我見著衛前輩,稟明一切時,時間上已來不及了!”
  全玲玲淒涼的一笑,道:“江公子,這並不能怪你,我事後亦十分清楚,當我們到達那斷崖之際,長離島的人,早已暗中登陸,即便那時長離一梟下令停止行動,在時間上,亦已無法通知他們分為數處潛入島中之人……”
  江青喃喃自語道:“欸!這是誰的錯,誰的錯啊!”
  全玲玲溫柔的倚近江青,低聲道:“江公子,你不要難過,事到如今,還能再說什麼呢?至少,在阻止這場殺劫上,我們都已盡了力,我們也不愧對自己的良心……”
  江青迷茫的瞧看四周奔掠拼鬥的人影,其內聽看刺心的兵刃互擊聲及厲叱慘號聲,他忽然低沉的道:“全姑娘,在下險些忘記告訴你,令妹亦受了傷,但已脫險無妨了!”
  全玲玲心頭一震,急問道:“妹妹的傷可重?她與我自那斷崖回莊,便分開了。”
  江青呼出一口氣,啞聲道:“二姑娘僅在背部中了一刀。但經在下搶救後,已蒙衛前輩允諾不予追究,更遣人護守於傍……”
  隨即,江青便將前莊大廳之內的那場血戰經過,及入雲神槍耿忠重傷遭擒,虎魄、虎魂兄弟斃死之事,斷續的講述了一遍。
  他嘆息著道:“虎魄、虎魂二位兄弟,對令尊確是忠心不二,在下一直勸那虎魂魯枯不要逼人太甚,但他卻毫不理睬,在下萬分無奈,才……欸!這對令尊來說,又對在下加深了一層仇恨了!”
  全玲玲憂戚的道:“交手之下,誰又能心存仁慈?其實,家父也太過執拗,只怕這次事件以後,家父決然不會與長離島干休,天下武林,今後將無寧日了!”
  江青又沉重的嘆息了一聲,頹然無言。
  全玲玲又悄聲道:“江公子,莊中再世牢內,聞說,戰況十分劇烈。聽莊友傳報,衝入再世牢中的長離島人,約有五六十人之多,由那黑煞手仇雲及另一個叫什麼六指屠夫魏光的人率領,他們主要目的,大約是想救出與你同來的三位拜兄及那兩位姑娘!”
  全玲玲說到那兩位姑娘時,語聲裡竟有些勉強而帶酸澀的成份。
  江青心中微微嗟嘆,故意岔道:“全姑娘,他們得手了麼?貴莊之內,是誰在負責防守呢?”
  全玲玲憂慮的道:“是家母與九梭絕命馮叔叔,據我看,防守不住的成份較多,家母武功雖高,馮叔叔卻是舊創未愈。欸!但願事情不要過於惡劣,家母如萬一有了意外,我活在人世尚有什麼意義呢?”
  江青安慰她道:“全姑娘,我們也不要太悲觀,不會像你想像中那般不可收拾的……”
  全玲玲眼圈一紅,泣然道:“雙飛前島亦在吃緊,連心雙老兩位易叔叔,及鐵筆四雄等俱已奉家父之令前往增援,看情形,亦是無法挽回劫運了!他們有些尚是帶傷作戰……”
  江青默默無言,而這時,你又叫他能說什麼呢?
  正於此際……
  守護於前的絕斧客陸海忽然暴叱一聲,單臂一探,已將三支襲來鐵鏢震落,他望著黑影之處“呸”了一聲,喃喃罵道:“若不是看在你家小姐份上,**養的你這混賬還逃得掉?”
  他正說到這裡,目光一瞥,忽然一怔,隨即,陸海低呼一聲,回首叫道:“江麼子,島主已與全老兒……啊!已與全立朝上相了,看情形,即有動手的可能,吾等可要過去一瞧?”
  江青與全玲玲聞言之下,不由倏感一震,因為,他二人十分清楚,這武林中兩位名傾一方的高手較技,便等於是性命的睹鬥啊!
  全玲玲驚惶的道:“江公子,這……這怎麼辦呢?”
  江青咬牙站起,沉聲道:“不要怕,必要時,在下便是拼了一死,也要分開他們!”
  要知道,江青乃當年武林邪尊的衣缽傳人,武功之高,絕不在長離一梟及飛索專諸全立之下,但是,他目前卻身受內外創傷甚巨,若以他現下的情形來說,便遠非長離一梟或飛索專諸之敵,是而,他如妄想要要于萬之時,插身長離一梟及飛索專諸激鬥之中,卻不啻是一件玩命之事!
  全玲玲一面挾著江青艱辛的行走,一邊盈盈欲涕道:“江……你不能太過激動,為了我,是不值得如此的。”
  江青沒有說話,頃刻間,二人已至假山之外。
  這時,草坪上的戰事已停,數十名灰衣大漢,正虎視耽耽的環立四周,場中,無數條火把光輝的照耀下,長離一梟衛西冷然卓立不動,飛索專諸全立卻正在滿面怒容的說著話。
  看情形,二人已僵持了好一刻了,顯然,他們都有所顧忌,尚沒有正式交手。
  江青這時略一沉吟,回頭向絕斧客陸海道:“陸旗主,煩請尊駕遣人即赴煙霞山莊再世牢,請進襲再世牢的各位壯士,對煙霞山莊莊主夫人等務必網開一面!”
  絕斧客陸海聞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怔,他隨即又用力頷首,召過一名灰衣大漢,囑數句,那灰衣大漢驚愕的向陸海一望,有些猶豫,陸海雙目一瞪,那名灰衣大漢始急急掠身而去。
  本來,持有長離島“鯉珠金牌”者,便等於島主親臨,施發任何號令,也等於是島主親自說出一般無異,因為,島主能交此牌於他人,亦足證長離一梟對此人的信賴與器重!
  江青本不願如此“挾天子以令諸侯”,但為全玲玲對他的“恩”與“情”,他亦只有從權一次了。
  全玲玲望看江青,感激的道:“江公子,你對我太好了,我……我該怎麼謝你呢?”
  江青一揚手中銀光閃閃的“鯉珠金牌”道:“不用謝我,該謝的,是這塊金牌,不是它,在下那有如此大的威風……”
  江青又向全玲玲憐愛的一瞥,道:“而且,為了你,在下亦不願令堂發生意外啊!”
  全玲玲知道,江青此言之意,乃是對她適纔那句:“家母若有萬一,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之話而發。
  她心中甜絲絲的望看江青嫣然一笑,這一笑中,包含了多少感激與欣慰啊!
  她心儀之人,到底不是鐵石心腸呢!
  於是,二人在絕斧客陸海亦步亦趨的護衛下,緩緩向前行去。
  三人越過遍地橫倒的尸身,在一株樹木暗影之下站定。
  場中,正傳來飛索專諸憤怒的語聲:“衛西,閣下此等行徑,與綠林盜匪有何區別?
  今夜這許多悲慘的事實,無數條血淋淋的人命,皆由你一手造成,衛西,老夫決然不會忘懷這次深刻的仇恨……”
  長離一梟衛西冷清清的一笑,道:“全大莊主,尊駕記得也好,忘懷亦罷,本島主絕不為既成的事實懊悔。老實說,煙霞山莊倚恃武林雙飛過了氣的威名,在江湖上橫行得夠了,本島主給尊駕一次小小的教訓,也讓各位煙霞山莊的朋友清楚,日後在江湖上闖,須要憑藉自己的真實本領,拿看兩個死人的名聲唬人是靠不住的!”
  飛索專諸俊朗的面龐已全然變了顏色,他生硬的笑了一聲,轉目向四周環伺的數十名灰衣大漢緩緩一瞥,語理怨毒的道:“衛西,老夫與你勢不兩立,今夜不是你,便是我!”
  長離一梟唇角又浮上那寓意奇特的微笑,他長袖一拋,冷然道:“悉憑尊便!”
  飛索專諸全立仰天長吸一口氣,雙目注定長離一梟,緩緩逼近。
  長離一梟,仍舊含著那絲酒脫的淺笑,卓然而立。
  飛索專諸雙目瞳孔大張,煞氣透達發梢,隨看他步伐的移動,周遭的空氣亦逐漸沉重起來……
  倏然……
  飛索專諸全立身形奇異的一偏,左掌微微閃動,已在人們呼吸間的頃刻,向長離一梟拍出十九掌,十九股凌厲的銳風,疾襲向對方全身十九大穴!
  就在長離一梟側身回閃的剎那間,全立右掌迅速伸縮,於是,他那成名江湖的“引龍索”已握在手中,索端的銀色齒環,已與那十九股尖銳如削的勁風同時襲出!
  長離一梟神色微變,身形有如狂濤般呼聲旋轉,一圈強烈的氣流,已自他側身四周卷起,衝回激盪中,他已猛厲無匹的還攻二十一掌!
  飛索專諸倏覺手中引龍索一震,飛出銀環已與那發出的勁風同時消逝於無形!
  長離一梟悶叱一聲,右掌五指箕張,疾然伸縮間,已將全立面孔七竅籠罩於指風之內!他左掌卻閃幻無定的印向全立右側空間!
  長離一梟這詭異而虛幻的招式,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卻已在無形中,將全土面部要害及四周退路全然封閉!
  飛索專諸全立大喝一聲,手中引龍索一翻一抖,索端銀環與索尾鋼錐,已如兩顆流星也似,襲向長離一梟頸部丹田兩大部位,其去勢之快,幾乎尚在人們的意識之前。
  長離一梟清冷的一笑,身形倏而有如狂風般不停旋動,陣陣的厲烈勁氣,混著如飛而出的掌山腿影,開山劈石般向全立猛攻而至!
  飛索專諸全立亦不甘示弱的立還顏色,引龍索如一條遨翔尢天的神龍,銀環閃閃宛似一道縱橫夜空中的流光,鋼錐如嘯,又似怪蛇伸縮;他空看的左掌更舞起漫天掌影,有若蛛網般交織而出,身手妙絕,確是駭人聽聞。
  兩條長衫飄飛的人影,在這寬敞的草坪上往來奔掠,做著每在須臾之間,千變萬化的交擊。幾乎令人看不清楚,那是長離一梟,那是飛索專諸!
  長離一梟已將他震慴武林的奇技“七旋斬”,發揮到威力的最大極限,他身形每在旋轉間,俱是快捷無倫的掌腿齊出,狠辣已極的專尋敵人要害重穴,彷若要將他所能運用出的每一分攻擊力量,完全貫注到敵人身上!
  飛索專諸全立這時亦陷入半瘋狂的狀態,他咬牙切齒,雙日紅絲滿布,手中”引龍索”揮如卷雲閃電,運掌出腿,勁力四溢,如削的銳風,在空氣中呼嘯激盪。
  這是一場江湖罕睹的絕世高手之鬥啊!
  夜風在輕拂著,人們的喘息聲也漸次急促與緊迫,樹影下的全玲玲早已驚得面色慘白,混身輕顫,緊倚著江青,雙眸已因恐懼而圓瞪。
  江青疲乏的靠在樹上,但是,他的精神卻極為亢奮,眼前這一場令人心驚膽戰的拼鬥,對一個武力精湛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等於一次實際的體驗呢?
  長離一梟與飛索專諸那瞬息萬變的身手,妙絕人寰的招式,雖然驚險劇烈,但是,其中的奧妙與精要,卻是耐人深思的。
  江青在凝神注視中,已覺出身傍的人那冰冷而顫抖的身軀,正無力的倚靠著他,江青知道,在這厲烈的拼鬥中,自己將是全玲玲唯一的慰藉與寄託,而他心中也極願能對這嬌弱的王人伸出援手,因為,與人以性命相搏者,正是她的父親,骨肉連心,更是人之常情。
  於是,江青伸出手去,緊攬著全玲玲肩頭,江青知道,這樣做,也許在心理上會給她一種安慰。
  場中的長離一梟,驀茫然狂笑一聲,出手如雷鳴電閃,狂風暴雨般連攻七招,身形如巨浪起伏中,“立波為柱”“波來波去”“海流環環”“濤起如山”一口氣又猛然施出四招,攻勢之凌厲狠辣,宛似抉堤洪水,兇惡懾人已極!
  飛索專諸全立面孔扭曲,目射兇光,左幌右閃,引龍索回卷,環飛錐舞,左掌亦帶起一股凝聚狂飆,呼轟劈截。
  二人在電光石火間,又間不容髮的互拆了三十余招。
  長離一梟所用的招式,江青是極為熟悉的,但這威力無匹的七旋斬,在長離一梟手中使出,其威力之大,猶更在江青之上。
  這時草坪上修剪整齊的花草,已有部份在勁氣激盪中紛紛連根拔起,迎風飛舞,空氣旋流,罡氣窒息,充斥三丈之外,戰況已愈見慘厲!
  長離島環立四周的眾人,個個面色緊張,手中兵器握得極牢,每人的目光,全隨著激鬥中的二人身形閃爍而不停的轉動。
  此刻,這場各具一方的霸主之鬥,已互相拆解了三百多招。
  絕斧客陸海沉默的立的立于身傍,左手毫無意識的捻看頷下結成小辮的虯髯,由他環目中透出的光彩,可以看出這位身手俱絕的絕斧客,也為場中的劇戰所驚震。
  時光緩緩的消逝,寒露亦逐漸加重,但是,聞不見更鼓,聽不到雞啼,此刻所有的,僅是,厲烈的罡猛勁氣,身形急速縱橫的移動。
  飛索專諸全立,已將他祖傳的精要絕學:“煞虹九連環”反覆運用了七遍,卻仍然佔不著一絲上風。
  他這時已深深的焦慮了,冷汗沿看背脊流淌,但是,他仍然咬牙怒目,傾出數十年的沉厚修為,拼力施為。
  長離一梟那飄忽的身形,如一個沒有實質的幽靈,盡在全立身側隱現起伏,出招之毒辣陰詭,每招都飽含深沉肅殺之氣。
  飛索專諸倏然石破天驚的暴喝一聲,引龍索已如一條靈蛇般纏繞頸際,隨著他頸項的擺轉,索上的銀環尖錐,竟仍然毫不停息的掣動閃射。這時全立空出雙掌,在頃刻之間,已從各種不同角度,同長離一梟拍出二十三掌!
  出手之快,宛如二十三掌合為一次劈出,簡直分不出前後。
  長離一梟冷笑一聲,已在瞬息之間,提聚了他四十年修為的混元真氣,不閃不動,掌勢自胸前緩緩推出!
  一片洶湧如濤的掌風,彷若一張雄渾深沉的網幕,呼轟迎卷而上,與全立的襲至的勁氣相仍觸!
  “轟”然巨響中,又跟看起了一串密如爆珠的響聲與震動,四溢的勁風,竟將一傍觀戰的兩名長離島屬下震跌出五尺以外。
  長離一梟在側身避過乘隙飛來的一環一錐後,身形已在狂笑聲中霍然迴轉,他這次的迴旋,威力之鉅,彷似大海倒流,足使風雲變色!
  長離一梟在急驟的迴旋中,已正反七次的將七旋斬全部的威力發揮無遺,他在這有如電光石火的須臾之間,竟將七旋斬中所有的招式全然使絕!
  在他早已分不清掌腿何出的快速招式中,七旋斬最為凌厲的絕著“旋心動魄”,已倏如巨浪排天洶湧而出!
  長離一梟此時狀態,真像是多臂金剛一般,掌風腿影,配合著萬千勁氣,端的裂膽驚魂,威猛懾人!
  於是,飛索專諸全立手中引龍索微一閃掣之下,已悶哼一聲,嗆踉退出六步,他身上所穿的儒衫,亦條條破碎,風隨飄舞!
  長離一梟狂笑連連,宏聲道:“雙飛絕學,不過乃爾。全立,今日便是你飛昇極樂的日子!”
  長離一梟說看話,已大步向飛索專諸全立逼近。
  而這時,四周掠陣的長離島屬下,已赫然看到他們島主的脅下,正裂開一條五寸長短的創口,鮮血正自這創口內汨汨溢出!
  原來,長離一梟適纔傾其平生之力,施出他多年苦思而得的“七旋合斬”之時,功力高如飛索專諸亦已抵擋不住,他在對方那滔滔而至,有若海潮暴湧的連環招式下,已無力再閃躲;但是,飛索專諸一身精湛的藝業亦確非等閒,就在他急切貫注真力於全身抵抗之際,手中的“引龍索”已在一招“銀針貫山”的絕著下,神鬼莫測的戮出,長離一梟不料敵人在臨敗之前,猶會作此狠毒的困獸之鬥!他在猝不及防之下,雖然閃過胸前要害,脅下卻被全立引龍索的尾部尖錐劃破!
  幸而如此,長離一梟那威勢足可開山裂石的“七旋合斬”,才在他微窒之下減色不少,否則,飛索專諸此刻豈有命在!
  長離一梟面色鐵青,目光炯然注視在喘息急促的全立臉上,雙掌已如鷹爪般微微曲起。
  他冷削之極的道:“全立,你曾聽聞過本島主的“曲爪”功麼?目前,便請尊駕一嘗!”
  飛索耳諸此刻胸口悶滯,五臟翻湧,全身有如刀削針刺,痛苦已極,他十分清楚,自己已在敵人渾厚無匹的“混元真氣”之下受傷!
  而且,全立知道,若自己稍微提運真力,那勉強提聚的一口先天之氣,便會凝合不住,更可促血氣潰散倒流,全身抽搐而亡!
  他面色在慘白中帶著暗灰,肌肉在微微痙攣,牙齒已將下唇咬出絲絲鮮血,全立正痛苦的徘徊在“死”與“辱”的邊緣上!
  他目前的處境,在他身為一方霸主的身份來說,是多麼悲憫與淒況!
  但是,全止在這種情形之下,除了自絕或被戮之外,還能再做什麼呢?
  長離一梟緩緩逼近了,他唇角的那抹微笑,此刻是如此陰沉與殘酷,令人有著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深沉的道:“全立,本島主是堂堂正正的與你公然交手,閣下便是魂歸陰冥,亦應心安理得,再無任何口實可藉!”
  說看,他那彎曲的雙掌,已徐徐提起,猛然向飛索專諸的天靈插下!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一聲尖銳的驚呼,接看一個沙啞而低弱的嗓音已突然響起道:“衛前輩,掌下留情!”
  長離一梟衛西心頭一凜,霍然轉身。
  他那驚異的目光瞥處,已發現了說話之人,正是那身負重傷的火雲邪者江青!
  江青斜倚在樹幹之上,懷中尚抱看一個昏絕的少女,正滿面急惶的注視著長離一梟與飛索專諸!
  原來,就在飛索專諸全立受傷頹退之際,全玲玲眼見老父慘烈之狀,已全身悚慄而抖,繼見敵人的雙掌向老父插下時,更受不住這突兀而淒厲的打擊,在外傷內憂之下,驚呼一聲,猝然昏倒!
  江青一面分神照拂這位嬌弱的姑娘,一面卻焦慮而急切的出言阻止那即將發生的慘劇!
  隨著環立四周的數十名灰衣大漢那尖銳目光的注視,長離一梟已呵呵笑道。”小兄弟,須知放虎歸山,將來遺患無窮麼?”
  長離一梟此刻神態之間,已轉成和藹慈祥無比,與江青說話,更是透出一股親切真摯的意味,聽得周遭環立數十名長離島人,個個心頭納悶無比,因為,他們在跟隨長離一梟以來,尚是首次看見島主如此親切的對人說話!
  這好似嚴寒的霜雪之天,突然升起一輪溫暖和煦的太陽一般,不是透著有些奇異,難得一見麼?
  江青疲憊的一笑,道:“衛前輩,尚請俯念在下處境,並念冤家宜解不宜結之旨,多予成全。在下苦衷,前輩想已知悉。”
  長離一梟心中一哂,忖道:“欸,這位小兄弟,真是個情種啊!”
  想著,他已微微頷首,沉聲道:“也罷,為了你,那怕日後再多些麻煩,也是值得的!”
  江青面上掠過一陣欣慰的神色,他孱弱的笑道:“多謝前輩,在下有生之日,必不忘懷前輩如此愛護成全之恩!”
  長離一梟和煦的一笑,正待說話……沉沉的夜空中,一陣淒厲如鬼號般的長笑,已自遠處以駭人聞的快速,搖曳而至!其聲音之慘厲悠長,實令人毛髮悚然,心驚膽戰。
  長離一梟神色微變,將手一揮,已凝神向笑聲來處望去。
  四周的長離島壯士,亦迅速的散立戒備,行動俐落已極。
  這時,那淒厲刺耳的笑聲更近,一條黑影,已彷若凌空虛渡般欻然掠至!

runonetime 2008-06-01 11:59 PM

第37章 銀色假面

  長離一梟面色沉凝,望著這如鬼魅般突如其來的人影,他唇角的那抹奇特微笑,已在那人飄然而落的身形下,逐漸消失。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一個身材枯槁,著黑色衣衫的人,已站立於草坪之中。
  這時,四周所有的人,皆不由全身機伶伶的一顫,因為,他們此刻所看到的來人面孔!
  這人的面部五官,死板得毫無一絲感情,而且,更閃耀著燦然的銀色光彩!
  由她腦後披拂的長髮看來,竟然尚是一個女子!
  這戴著銀色面具的女子,更缺跛著一條右腿,此刻,如一具殭屍般站在那裡,陰森得不帶一絲活人的氣息!
  長離一梟尖銳而深沉的目光,自這女子面具四周精緻雕鏤的花紋,移轉到她跛著的那只右腳,然後又轉到她腋下所架持的一條葛藤枴杖。
  空氣在剎那間凝結了,沉默與緊張,如一張無形的網,緩緩籠罩於四周,每個人的面孔,都因過度的驚異而顯得有些微微扭曲。
  長離一梟依舊穩如山岳,卓立不動,雖然,他內心之中,也因為這女子怪異的形態及精深的功力而微生驚疑,但日積月累的經驗與洗練,仍使他面部的表情鎮定如恆,毫無異態。
  他雙眸向四周一瞥,冷峭之極的道:“閣下何人?莫非與老夫等有過不去的地方麼?”
  長離一梟這句問話乃有極深的意義,因為,在他率眾大舉進襲雙飛島煙霞山莊之前,早已經過詳細的探察與計劃,而在他得到的訊息中,煙霞山莊的一流好手及樁卡佈置情形,大多已瞭如指掌,但是面前這突如其來的怪異女子,長離一梟卻全然沒有聽聞過,是而雖然這女子來勢不善,他卻也一時摸不透這怪女人所屬路數。
  此刻那戴著面具的女子,陰沉沉的哼了一聲。
  雖然只是這平淡的一哼,但那沉而有力如寒冰似的聲調,已驚得四周各人心中一跳,好象每個人的身體,突而觸到萬丈玄冰。
  長離一梟面色微變,冷漠的道:“你哼什麼?閣下便是有些來頭,卻也不用想以此種裝神扮鬼之態,唬住我長離一梟!”
  戴著銀色面具的女子,沙啞而淒厲的一笑,睬也不睬長離一梟,隱在面具之後的那雙森森利眼,已轉向正頹喪異常的飛索專諸全立。
  而飛索專諸雖然形態十分衰弱,但他那俊秀的面孔之上,卻因這怪女子的到來,而流露出一股不易察覺的喜悅。
  戴銀面具的女子,忽然聲音痛啞低沉的道:“全立,煙霞山莊可是毀在這些人手中?”
  她語聲平板冷淡,毫無平仄高低,聽來使人生有一種毛髮悚然的感覺。
  飛索專諸全立極為恭謹的應了一聲,啞聲道:“全立無能,以致令本莊慘遭浩劫,驚動師……”
  他正說到這裡,戴銀面具的女子已哼了一聲,阻止全立再說下去。
  站立一側的長離一梟衛西,眼看這怪異女人竟然如此張狂跋扈,目空一切,不由氣極狂笑道:“敗軍之將,階下之囚,目前二位欲閒論家常,可還得問問本島主答不答應!”
  戴銀面具的女子悠然轉身,冷冷的道:“你就是長離一梟?很好,今夜這筆血債,遲早會尋你索還!”
  長離一梟大袖一拋,哂道:“何必以後?今夜不是簡潔得多麼?閣下有興,本島主即便捨命奉陪!”
  戴銀面具的女子驀然仰天發出一陣尖厲陰森的狂笑,笑聲有如一只有形的尖錐,刺得每個人的耳膜欲裂。
  笑聲連續一刻,又戛然而止,如一根繃得太緊的弓弦,驟而自中切斷。
  餘音裊繞,數十名長離島壯士,面色全變!
  這怪異女子聲如夜梟般說道:“衛西,你要在我面前充字號,還差得遠哩!告訴你,即便你現在跪地相求,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到那個時候,衛西,你便曉得你今夜的言行是多麼愚蠢!”
  長離一梟威震江湖數十年,甚至連三歲稚童聽到他的名字,也會嚇得噤若寒蟬,又何曾受過此等侮辱?
  他冷峭的一笑,腳步已緩緩移動,口中道:“是麼,不過,本島主目前便想證實一下,本島主今夜的遭遇,是否確如閣下所言!”
  這時,立於樹蔭近處的江青,亦被眼前緊張的氣氛所懾,不自覺的緩步行出。
  他已深深覺得,這戴銀色假面具的怪異女人,武功之深奧,只怕己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一傍的絕斧客陸海,亦面色凝重的向前移出數步,他手中銀煉短斧,己隨著周身肌肉的僨張,正在微微抖動,顯然的,這位長離島“烈火旗”的旗主,已在準備隨時發難了。
  氣氛隨看長離一梟逐漸移動的腳步,而在一分一分的加重。
  忽然,那怪異女子目光無意間一轉之下,已驀而發現了江青,更發現了他穿在身上,紅光耀目的“火雲衣”!
  一聲驚厲怨毒的慘嚎,已自這怪異女子的口中發出,這聲如厲鬼般的嚎叫,絕不似自一個人類的口中所能發出!
  她驚懼的大開雙目瞳孔,顫聲悲叫著:“啊!邪神!厲勿邪!咯咯咯……厲勿邪,你還記得我麼?還記得那被你震落萬丈深淵的可憐人麼?咯咯咯……厲勿邪,你想不到我還活看吧?而你也沒有死去,這是上天的安排,要我自你那兒索回這筆血債,這筆害了我一生的血債。”
  怪異女子隱在面具後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突瞪著,目光中,蘊含著無比的怨毒與淒厲,襯著她眼角沁出流向耳旁的血漬,給予人一種刻骨的恐怖感受!
  她這時目光中所射出的光芒,是那麼瘋狂與殘酷,這已不似是人類的眸子,而像是一只怒睜雙目的受傷野獸!
  江青驚愕而迷茫的望著眼前這半神經質的瘋狂女人,忽而,他腦海中似閃電般想起一個人來!
  於是,他震蕩過甚的退出兩步,艱辛的道:“啊!你是……你是雙……”
  銀面具的女子慘厲的一笑,尖聲道:“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還記得我?厲勿邪,你知道血債要用血償麼?”
  江青這時懷中尚抱著昏迷未醒的全玲玲,他強自支撐著驚懼的身心,沙啞的道:
  “來罷,讓我為義父了結這段六十年前的恩怨!”
  怪異女子這時神智激動過甚,根本已聽不清江青的談話,她因六十一年前那一件如烙印般炙於她心靈上的巨大創傷,早已將站於陰影之處,穿著“火雲衣”的江青,認作是邪神本人!
  江青沙啞的尾語,卻被她模糊的聽在耳中!
  這怪異女子狂笑一聲,嚎道:“不錯,厲勿邪,我要連本帶利了斷這六十年來,無時或忘的深仇大恨!”
  話聲中,她身軀未動,已驀然有如磁石吸引般,向江青飛去。
  長離一梟多年以來,已未聽過有人如此激動的稱呼著邪神的名字,而且,更隱約的道出這當年武林邪尊的一段恩怨!
  他心中有著一股奇異的感受,似興奮,又似激昂,似驚愕,又似迷惑……
  戴銀面具的女子身形始動,長離一梟已悚然一驚,他毫未思慮到其它,一種本能的習慣反應,已促使他快逾閃般驀然向這女子攻出九腿二十一掌!
  長離一梟出手之快,簡直連人們眨眼的空間都沒有!
  那怪兵女子身軀始才飄起,一片宛如狂濤駭浪般的勁風,在掌山腿影下,已如群山並列般,猝然襲到。
  怪兵女子的銀色面具,在火把光輝的照耀下,發出猙狩的閃亮,她那凌空的身形,在空氣中奇異的隨著洶湧的勁風飄遊,輕悄得就似沒有一絲重量的羽毛!
  長離一梟心頭一震,暗叫道:“隨風凌虛!”
  意念轉動間,他已毫不遲疑的迅速劈出十三掌,在呼轟的掌勢中,長離一梟身形已似閃電般旋回起來。
  怪異女子冷哼一聲,叫道:“好,果然有些道行!”
  叫聲中,她已自極為怪異的角度,在狹窄的空間疾出十九招!
  每招連綿不斷,一氣呵成,招式之精妙深奧,更是傾絕今古,無懈可擊!
  長離一梟暴喝一聲,身形已被逼退三步!
  隨著他身形的退後,長離一梟已在瞬息間提足了數十年修為的“混元真氣”,在身形疾速迴轉中,又匪夷所思的連出十二招!
  澎湃的狂飆勁風,有如一道無形的鋼牆,以雷霆萬鈞之努,復逼向那怪異女子!
  戴著銀色面具的女子,好似有些意外,她怒哼了一聲,雙掌交叉拍出,腋下的黝黑葛藤枴杖,亦如一條怪蛇也似,挾雜在漫天而起的掌影中,急速掃向長離一梟!
  她招式之怪異奇幻,確已到達令人目眩神迷的超然之境!
  長離一梟面色倏寒,身形如在海流回盪中,已奇快無比的連出十四招,勁氣始出,他已傾足“混元真氣”,在一招凌厲至極的“寒天冰濤”中猛劈而出!
  那怪異女子隱在面具後的雙眸,倏然精芒大閃,她狂叫一聲:“來得好!”
  腋下枴杖已如山岳般插向地上,她枯瘦的身軀,便以這根枴杖為中心,令人目不瑕接的旋動起來。
  隨著她有如風車般旋回的身軀,腿掌上的招式,已如江河倒瀉般滔滔而出,一片超越尋常的威猛勁力,已挾著排山倒海之勢,向長離一梟漫卷而到!
  這一層層的勁力之強,乃是令人不可思議的,窒人呼吸的罡氣,彷彿已將周遭的空氣全然排盡,而將每一方寸間的壓力增至最強!
  這是多麼浩蕩而奇妙的招術啊!甚至長離一梟有生以來,亦尚是首次遇到這令他也抵制不住的威力!
  在這一陣勁氣的衝激中,長離一梟不由大喝一聲,身形已急速往空中拔升!
  長離一梟自縱橫江湖以來,可說尚是第一次避開這正面的交手!
  在他來說,這是一件十分難堪與憤怒的事!
  長離一梟身形才拔升空中,那怪兵女子已厲嘯一聲,若夜空流星般向江青撲到!
  立于江青身傍的絕斧客陸海,倏然如平地焦雷般大喝一聲,手中銀煉短斧,已似迅雷電閃,呼呼飛出,直劈來人胸前!
  那怪異女子冷笑一聲,枯瘦的身軀霍然硬生生的凌空三尺,雙掌已奇詭無倫的向陸海拍出十七掌!
  絕斧客陸海功力之高,實不亞於武林中頂尖高手,他瞋目斷叱一聲,身形電掣般斜出兩步,雙臂伸縮間,手中銀煉短斧已帶看溜溜寒芒,如空中銀虹,交織不息的劈向敵人!
  那怪異女子估不到這形態威猛的大漢,武功竟然如此深沉,她怒喝一聲,身形倏上倏下,千百掌影挾著腋下那條怪蛇般的枴杖,狂風暴雨般攻向絕斧客而到!
  好個絕斧客陸海,面色沉穩,雙腿釘立如山,隨看他顎下辮形長髯的拂動,手中銀煉短斧已揮舞起條條精光,有若蛛網密布,層層不絕的形成一堵精芒冷電迸射的光牆,擋在三人身前!
  怪異女子所戴的銀色面具,在她身形翻掠下閃閃生光,她這時已幾乎將身體上所能發揮力量的部位,完全用上,狂飆飛湧,勁力綿綿,在一片光牆四周往來掠動不已!
  但是,雖然絕斧客,在對方那駭人的渾厚攻勢下媛援後退,手中的兵器卻揮舞得更急!
  這帶著銀色長煉的短斧,在他手中,已好似不再是一柄沒有生命的利器,竟然像一個飛舞閃騰的精靈一般!絕斧客之名,確實當之無愧!
  一時半刻之間,那怪異女子若想擊敗絕斧客,亦不是一件簡易之事!
  而這時,長離一梟早已冷漠的卓立一側,他雙目凝注著眼前的激鬥,腦中卻在極快的思忖著這戴銀色面具的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忽地……
  那怪異女子發出一陣淒厲得令人周身起粟粒的長笑,隨看笑聲,她所發出的綿綿勁力,已若浪潮湧漲般突然澎湃起來,掌與腿已分不清層次的飛快施出,勁氣在呼嘯中,又似一股股尖銳無匹的利錐,竟然突破了絕斧客那道渾厚的光網,猝然襲進!
  絕斧客大叫一聲,身形微一搖幌,那已經墜落的利斧,又如閃電般驀然飛起,在空中急一舒卷!
  但是,在兩個絕世高手的相鬥來說,這微不足道的寸許空間,卻已是太多的破綻與失誤了!
  怪異女子厲笑連聲,已如鬼魅般撲向江青!
  江青早已在絕斧客出手相阻來人時,已勉強提起一口虛弱的真氣準備應戰,是而,他此際並不慌亂,左臂抱看全玲玲,右掌已蓄勢以待!
  怪異女子陰毒的長笑道:“厲勿邪,今日我們總要去掉一人!”
  她在身形撲近中,已驀然發現了江青懷中抱著的全玲玲!
  於是,一股奇異的嫉火,又自她目光中射出,她尖刻的叫道:“好啊:厲勿邪,你這摧殘女人的魔鬼,你是個十惡不赦的淫賊!”
  叫聲中,她那怨毒的雙眸,竟倏而轉變成血紅!那枯瘦的身軀,亦暴漲出兩尺,只見她雙掌疾速的圈成圓形,在夜影中,一圈圈的寒氣已有如宇宙中的罡風,排盪著湧向江青!
  來勢之勁,無與倫比!
  隨看江青右掌的揮動,一溜溜的星形精芒,已如一串串綿密的珠爆,欻然破空迎上!
  這時,兩聲暴叱,亦跟看響起!
  同一時刻……
  兩股勁氣相觸,那圈圈的寒氣“波”聲一響,已自蕩然無存。
  但是連續不斷的圈圈勁力,已在那怪異女子的加力施為下,又層層不絕的湧到!
  江青雖然施出邪神嫡傳的半招“銀月寒星雙環式”,但當他目前精疲力竭之際,力竭勁衰,“銀月寒星雙環式”雖然精妙無方,卻又能發揮出多少威力呢?
  於是,就在他身形蹌踉頹倒的剎那間,一圈勁力至強的寒氣,已當頭壓到!
  但是,正於此際,一股渾厚的綿綿勁氣,亦在一道寒光之前,搶先迎上!
  “轟”然巨響中,那怪異女子身形已凌空彈升三尺,而與她對掌之人,卻斜斜搶出四步!
  這適時而到之人,正是長離一梟!
  此刻,那怪異女子怒叫一聲,已回手去抵擋已襲到她背後的一片精茫!
  長離一梟微一喘息,沉聲道:“小兄弟,你還支持得住麼?這老虔婆可傷著你?”
  江青無力的自地上爬起,又十分歉疚的將全玲玲抱入懷中,啞聲道:“在下尚可支撐,衛前輩,這女人是誰,你知道麼?”
  長離一梟露齒微笑,身形已忽然飛起,他急促的在空中道:“管她是誰,老夫也要叫她一試長離島的威風!”
  語聲中,長離一梟已向正與絕斧客交手的怪異女子攻出十七招!
  在兩名長離島頂尖高手的環攻下,場中三人又展開了一場厲烈的激鬥,而長離一梟與絕斧客二人,並不覺得他們的對手,在二人環攻之下,有著什麼不支之態!
  當今武林之中,能同時敵住長離一梟與絕斧客夾攻之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那麼,目前這怪異的女子,功力之高強深厚,已足以驚世駭俗。
  那怪異女子,雖然武功深不可測,但是,在鼎鼎大名的“東海尊長離”的長離一梟,及他手下頂尖高手的夾攻下,卻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須知長離一梟功力之高,名望之隆,比起六十年前稱尊武林中的“一邪雙飛三絕掌”
  並不遜色多少,六十年前“一邪雙飛三絕掌”的地位,亦即等於是如今武林中的“東海尊長離,南荒霸一煞,寒戟雙鷹,三連劍,金鞭擒鵬掌!”
  時間是消逝得極快的,而世事也隨著在變幻,以前強的,如今已默默無聞,以前弱的,說不定多少年後,又忽而崛起,白雲蒼穹,何勝滄桑!十年河東轉河西,昔日的武林豪雄,又安知今日的江湖霸主是誰?
  在令人心驚膽戰的拼鬥中,那怪異女子忽然厲聲叫道:“厲勿邪,你往日的威風到那兒去了?你有一點骨氣就親自過來與我一決生死,弄這兩個不開眼的末流晚輩來替你頂鍋,你也配稱為當年的第一高手麼?”
  江青心緒一陣激動,正待開口說話。
  長離一梟已狂笑著連攻十五掌,冷峭的道:“你當本島主不知道你是誰麼?告訴你,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昔日的威風,你只有在夢中追憶了!”
  那怪異女子厲叫連聲,身形如電閃翻飛,絕招如天瀑倒懸,又復滔滔使出。
  絕斧客聽到長離一梟之言,心中若有所悟,他急劇的揮動手中銀煉利斧,組合成一片精芒閃射的光網,口中沉聲道:“六十年風水輪流轉,老前輩,你認命吧!”
  這時,江青正孱弱的凝注著場中,懷內的全玲玲已微微蠕動了一下。
  江青急急低頭瞧去,伸手憐惜的為全玲玲拂開垂落額前的一綹秀髮。
  全玲玲嚶然一聲,已緩緩雙目睜開。
  江青一見全玲玲甦醒過來,心頭一松,柔聲道:“全姑娘,全姑娘,你沒有事了麼?
  真急人!”
  全玲玲又閉目養息了片刻,睜開眼睛,悄聲道:“江公子,我們現在在那兒?家父……
  他老人家平安麼?”
  江青尷尬的道:“全姑娘,因為你忽然暈倒,所以,在下只好抱著你,希望你莫怪在下孟浪,令尊安好無恙,現在的壓軸戲,已轉換他人了!”
  這時,神智恍惚的全玲玲,才發覺自己正躺在心上人懷抱之內!她粉面飛紅,欲語還休,但是她心中卻是甜蜜的啊!
  忽而,全玲玲覺得背後一片潮濕,她悄然用手一摸,在火把的光輝照耀下,赫然竟摸到一手腥紅的鮮血!
  於是,她已猛然想起江青左手深重的創傷,這定是那冤家左手傷口所浸出的血啊!
  全玲玲眼圈一紅,輕聲道:“江公子,請你放下我,你受的傷太重,我不該如此牽累你!”
  江青那條受創的左臂,這時早已因為流血過多而麻木,他聞言之下,面孔一熱,將懷中全玲玲放下,他以為全玲玲定是不悅自己這個舉動,因而,他吶吶的道:“原諒我,全姑娘,在下並非有意如此。”
  全玲玲知道,心上人又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她羞怯的道:“江|你不要誤會,因為你受傷太重,須要照料的是你而不是我,假使你願意,我……我願在你傷勢痊癒後,一輩子……一輩子給你抱著。”
  江青心頭一震,慘白的面孔上,露出一絲感激而慚愧的笑意,默默無語。
  而這時,場中的拼鬥,已更形激烈。
  全玲玲低聲道:“江公子,適纔可是你出面救了家父?”
  江青苦澀的一笑,道:“全姑娘,這又有什麼分別呢?”
  隨即,江青又問道:“場中那功力高強的銀面具女子,你認識嗎?”
  全玲玲迷惑的望了一眼,搖頭道:“不認識,莊中從來沒有見過這人。奇怪,她會是誰呢?”
  江青沉聲道:“全姑娘,你或者不知道,但在下卻已猜出此人為誰!”
  全玲玲疑惑的望著江青,江青微微一笑,已俯嘴至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全玲玲混身機伶伶的一顫,面色因驚恐而變成雪白,她嘴角抽搐著道:“江……江公子,這……這不大可能吧?。而且,她確已於六十年前……”
  江青用目光環掃著四周,輕聲道:“一定是她,試想,除了在下義父與此人之外,還有誰能同時敵住如長離一梟及絕斧客這等絕世高手?而且,她剛才還錯認在下為我的義父,十分狠毒的欲向在下施展辣手!”
  全玲玲憂戚的注視著那身形翻騰如電的怪異女子,全身在不可察覺的簌簌發顫,她是為誰擔心?
  江青亦喃喃自語道:“她真是命大,陰陽崖絕澗,有誰落下去尚能活命?”
  這時,全玲玲因過份緊張,而向前移出了兩步。
  正頹然立於草坪邊緣的飛索專諸全立,目光無意間自激鬥的人影上轉瞥,已驀而發覺了全玲玲。
  而且,穿著“火雲衣”的江青,已傍著全玲玲而立,二人的手掌,正緊緊握合在一起。
  全立不由頓覺一怔,隨即怒火陡升,面上肌膚已在急速顫動,他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向前艱辛的移出一步。
  但是……
  一個冷沉的口音已在他身後響起道:“全大莊主,請識相一點,其給彼此增添麻煩!”
  全立霍然轉身,一名形狀嫖悍的灰衣大漢,正向他炯然瞪視,手中一柄紫金刀正微微提起!
  若在平昔,只怕這灰衣大漢的十條命也不夠全立一擊,但是,他此刻內傷甚重,絲毫不能運用真力,尤其處在目前困境,徒自滿腔怒氣,又能奈何?
  飛索專諸哼了一聲,強自忍怒不言,目光卻似欲噴火般怒瞪著那邊的女兒!
  這時,三人的激戰,已超過四百招以上!
  但是,依目前的情勢看來,千招之內,尚無法分出勝負!
  忽然,在莊後的天空之上,已驀飛起一朵閃亮的銀色帶青光球!
  隨看這光球的出現,四周的長離島壯土,已不自覺的從每人面孔上流露出一絲笑意,因為,這正是他們同伴得手成功的訊號!
  長離一梟縱聲大笑,宏聲道:“本旗弟子施放信號,讓本島各路人馬來此,一睹武林前輩的身手!”
  那怪異女子怒罵一聲,又狂風暴雨聯攻上二十一招!
  長離一梟語聲甫停,“崩”的一響,一枚銀青色的光球,已飛昇空中,接著,又有一枚藍白色的光球飛起!
  飛索專諸這時目光一轉,大聲叫道:“師父,好漢不吃眼前虧,敵方人多勢大,你老人家還是突圍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全立一言出口,兩件尖銳的物體,已緊緊抵到他的背後,那冷沉的聲音怒道:“全大莊主,閣下看準了我們不敢得罪你麼?閣下如此大呼小叫,並解決不了貴莊覆滅之運!”
  正在這時……
  那怪異女子身形陡然拔空七丈有餘,她尖厲的笑道:“全立,你說得對,我險些墜入殼中,咱們走!”
  長離一梟跟隨而上,長笑道:“走?往那裡走?前輩還是再賜教兩手吧!”
  怪異女子身形在空中閃電般一個盤旋,理也不理長離一梟,卻向江青叫道。”厲勿邪,今日你仗著人多勢大,算不得英雄,我早晚會將你碎屍萬段的!”
  長離一梟身在空中,連發七掌,冷笑道:“老前輩,你確實該退隱了,穿著火雲衣的那位,乃是邪神義子江青,你以大欺小,尚要信口胡謅!呵呵……前輩確是老眼昏花了!”
  飛索專諸全立亦不顧一切的厲吼道:“那的確是邪神義子,師父,你老人家還是盡速突圍,遲恐不及!”
  那怪異女子身形如一道光影般,在空中往返掠回,直是有如一頭大鳥!
  這時,她心神連震,喃喃自語道:“我真看錯了?欸,一定是在急怒中沒有認清!
  那人可能是邪神義子,否則,他昔日名傾一時的“銀月寒星雙環式”怎會如此軟弱無力!”
  隨看她的喃喃自語,已避過了如閃電般的三斧五掌,身形急急向全立掠去!
  長離一梟已看出這怪異女子的企圖,他唯恐屬下有失,振吭大喝道:“爾等讓開!”
  那怪異女子厲嘯一聲,身形已閃電般來到,全立身後的數名長離島人,已急切的躍向四周!
  怪異女子將飛索專諸全立挾在脅下,輕靈非常的掠身而起!
  飛索專諸全立胸口一陣翻湧,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他不待瘀血吐盡,已嘶啞的怒吼道:“小玲,你這賤人!你幹得好事,還不給為父滾回來。”
  聲言漸去漸遠,終如一根遊絲般遙不可聞。
  長離一梟灑然卓立,唇角含笑,他回頭一望正微微喘息的絕斧客陸海道:“陸旗主,今夜咱們可真是見了世面!呵呵……這可確是一位六十年前,武林中拔尖的高手哩!”
  絕斧客陸海豪邁的一笑,洪聲道:“島主,那女子雖然名斐四海,卻也不過如此!”
  長離一梟輕輕頷首,舉步向江青行去。
  江青這時,正低聲安慰著全玲玲,他柔和的道:“全姑娘,為了在下,而使令尊對你起有誤解,實令在下不安。欸!這件事……”
  長離一梟遙遙聽見,莞爾一笑道:“這件事如何?若全姑娘不願與其父同我等作對,那麼,老夫保證負責全姑娘今後的一切!”
  長離一梟又一笑道:“老夫是指:一切的安全與生活問題!”
  全玲玲雙目含淚,低垂著粉頸,心亂如麻,感觸萬千……”

runonetime 2008-06-02 12:00 AM

第38章 功成而退

  江青知道全玲玲此刻的心情,必是百感交集,難作取捨,本來,雙親養育之恩,與摯心所屬之情,便是極難衡量輕重的,因為,這其中那一種都是足以關連到終生的幸福及一世的恩情,尤其是這刻骨銘心的縈懷系念,是最令人蝕魂消神的。
  全玲玲那雙秀麗而憔悴的眸子裡,閃映看瑩瑩淚光,她以貝齒緊咬著下唇,面孔的神色是痛苦與迷惑的,她現在已為當前的抉擇所困擾,驟然間實不知究應何去何從?
  長離一梟見狀之下,不由微微搖頭,心中磋嘆,他十分同情這位美豔而多情的姑娘,但是,他卻無法再做進一步的勸言,因為憑他現在的身份與環境,勢必不能對這敵人的女兒再做什麼表示。
  長離一梟以目瞥視江青,微笑道:“小兄弟,你與全姑娘商量一下吧,只要她願意,老夫必定實踐適纔之言。自然這是為了你!”
  他說完後,已轉身往一旁行去。
  江青向前挪近兩步,雙手扶在全玲玲兩肩之上,低沉的道:“全姑娘,在下知道你目前必然十分難過,令尊已發覺你與在下相處情形,但是,這只是他表面的觀察,我們真正的情感他必然看不出來,而且你並無妄悖親情,背叛父母之心,只要姑娘堅持表示與在下並無任何關連,令尊為姑娘生身之父,必然不會對姑娘如何的……”
  全玲玲身軀一震,淚珠已簌簌而落,她哽咽道:“江公子,你的意思,是要我回去?
  你不願意我跟看你……”
  江青面孔一陣抽搐,霍然將全玲玲轉過身來,二人的面孔,相距僅及寸許,江青沉重的道:“全姑娘,你切莫誤解在下之意,假如在此種情勢下,你選擇了與在下同行的一條路,那麼你的雙親及煙霞山莊之人日後會如何卑視你,痛恨你?而江湖上更會污衊你背親通敵,悖逆不孝,你將永遠得不到快樂,反言之,姑娘對在下的一片情意,在下不會看不出來,只要姑娘能回去澄清自己,在下日後與你相聚的時日正多,那時尚有誰會對你再行指責?老實說,在下並不畏懼任何卑視及流言,但是,你是一個女兒家,你不應為了在下承受日後的指責與痛苦,玲玲,你要清楚,問題在你的雙親,並不在我。”
  江青沉重而細膩的將目前情勢為全玲玲分析清楚,那末後一句真摯的“玲玲”,更令全玲玲聽得全身顫抖,心緒震蕩,因為,這是她心悅已久之人,第一次如此親暱的稱呼她的名字!
  她抬頭望看江青那深邃而樵悴的眼睛,抽搐著道:“江,我……我懂了,我不該誤解你的。但是,我這次回去後,何時才能再見到你呢?”
  江青閉目微微沉思,道:“在第十個飛雪的日子,在下將於皖境大渡口畔之大清湖相候,那裡距離令尊勢力範圍較遠,可以避他人耳目,大清湖有一處地力,叫紫花岩,在下便在那兒與你相聚!”
  全玲玲癡迷的一笑,柔聲道:“江哥,我們是死約會!”
  江青毅然道:“是的,不見永不散。”
  全玲玲仰起那冰冷而失去血色的朱唇,淒涼而滿意的笑了,這笑,是滲合在淚水中的啊……!
  江青有一股衝動,他多麼想俯下臉去吻全玲玲,但是,他又強行壓住了這股意念。
  這時,長離一梟已抖手發出一枚圓球,那圓球飛臨二十丈以上的高空,散爆成一朵朵精耀而明亮的菱形光彩。
  這是東海長離島“功成撤退”的訊號!
  於是,在片刻之後,一條條的黑影,經過四周的房頂、迴廊、小徑、花圃、草坪,往莊外掠去。
  幢幢人影翻飛奔掠間,一個面貌不揚,唇下留著兩撇鼠須的灰衣老者,已來至長離一梟身前,向衛西恭身一禮,又向絕斧客抱拳一揖,大聲道:“啟稟島主、旗主,”烈火旗”屬下已經達成任務,將敵人後莊右方機關伏樁,全然掃蕩。”
  長離一梟微微頷首,沉聲道:“既已達成任務,即刻率領所屬旗下弟子撤至丹陽湖岸迎波堤!”
  那灰衣鼠須老者又向二人一禮,已縱身自去。
  這時,空中人影一閃,海天星紀雷已掠身而到,他躬身稟道:“鐵血旗奉令分兩批攻入敵方前後莊,均已達成任務,重傷敵方總管事入雲神槍耿忠,及擒獲雙飛仙子之一,但本旗倪副旗主亦在攻入前莊時殞命!”
  長離一梟笑道:“雙飛仙子全楚楚不算俘虜!呵呵,都是一家人哩,紀旗主,你且率眾撤離!”
  紀雷微感一愕,不敢多問,已匆匆離去。
  絕斧客大笑道:“島主,此次本島屬下六旗中,僅有‘海龍旗’人馬未到,以外‘烈火’‘揚波’‘鐵血’‘怒浪’‘旭陽’五旗皆已出動,可謂聲勢浩大了!未知揚波旗的尹旗主,肅清莊外敵人之戰如何?”
  長離一梟雙眸半睜,道:“尹旗主功力超絕,想不致有何差池,況且更有孫護旗輔其一切,功成可望矣!”
  他一言才罷,黑暗中人影翻飛,一個面孔臘黃,額際有一條油亮疤痕的灰衣大漢,已疾如奔馬般幌身而到。
  長離一梟清雅的笑道:“仇旗主,一切順利麼?”
  這額際有著一條疤痕,神態冷酷嚴峻的黃面大漢,正是長離島‘怒浪旗’旗主,黑煞手仇雲!
  仇雲恭謹的抱拳一禮,沉聲道:“本旗進襲敵人再世牢,傷亡十分慘重,但終將敵人擊潰,重創煙霞山莊好手九梭絕命馮雄,更將全立元配妃衣女羅十娘斬傷。本旗因敵方藉再世牢重重機開之掩護,進展十分不易,故而未及向島主請示,便以‘硫硝彈’殲敵,本旗主遵令將火雲邪者江大俠拜兄等五人已全然救出,但經此次激戰,本旗魏副旗主亦遭再世牢之埋伏‘萬煌針’射中脅下,好在傷勢尚不太重。”
  長離一梟含笑點頭,黑煞手仇雲又忽然道:“本旗進攻再世牢得手後,實可即斃那妃衣女羅十娘及九梭絕命馮雄,但經烈火旗弟子傳島主‘鯉魚珠令’,諭示予敵生路,故而本旗已任煙霞山莊諸人逸去。”
  長離一梟聞言微感一怔,但他隨即已了然心懷,回頭向正立於身後的江青一笑,緘口不言。他知道,定又是這位小兄弟為了全玲玲之故,而起仁慈之念了。
  這時,江青已向黑煞手仇雲道:“在下十分感激仇旗主為在下拜兄等人之事,如此辛勞。”
  黑煞手仇雲一笑道:“江大俠無庸客套,此乃本旗主份內之事。閣下拜兄等人,片刻便可來到!”
  江青又謝了一聲,全玲玲已在他耳傍低聲道:“江,我去了,你不用為我擔心,只要你能記住,第十個飛雪的日子……”
  江青沉聲道:“是的,第十個飛雪的日子,於大清湖紫花岩……”
  全玲玲緊緊的一握江青右手,行前又同長離一梟襝衽道:“衛前輩,多謝你老人家的寬宏。我……我回去了。”
  長離一梟衛西神色略帶惋惜,說道:“全姑娘,你已決定了?不過,這樣也好。此亦為明智之舉,今後你若有任何困難,可以設法通知老夫,老夫會盡力為你解決一切。”
  全玲玲感激的道謝,又回頭向江青深深的一瞥。
  她雙眸中的神色是如此深刻與悽婉,彷彿欲在這短暫的一瞥中,將江青的影子永遠刻印於心版之上。
  江青心神激動,嘴角微微抽搐,但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全玲玲幽幽的道:“青哥,我去了。”
  說出這五個字,全玲玲喉間一陣梗塞,戴身奔去,當她轉身時,兩顆冰冷而晶瑩的淚珠,已灑落地上。
  江青望著全玲玲孱弱嬌小的背影,逐漸消失於夜影中,心中有著一股極度的惆悵,好似在驟然間失去了什麼,心頭有著一片可怕的空虛。
  他驚懼的問著自己:“我真愛上她了!這是真的!真的!”
  長離一梟搖頭一嘆,關懷的走過來,一扶江青肩頭,慈祥的道:“小兄弟,自古情關最難堪。呵呵,把心情放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日後時間正長著哩。”
  江青尷尬而落寞的一笑,正待說話。
  一個蒼勁而沙啞的語聲,已激功的響起道:“四弟,四弟!你無恙麼?”
  江青急急抬頭望去。夜色中,數條人影已向他奔來。
  領頭之人,赫然正是那左臂裡著白布的紅面韋陀戰千羽!他身後則跟看神色憔悴亢奮的大旋風白孤、天星麻姑錢素、祝頤,及那目蘊淚光的雲山孤雁夏蕙!
  戰千羽一步搶上,緊緊將江青抱住,顫聲道:“四弟,若不是你,為兄等只怕早成俎上之肉,任人宰割了!”
  大旋風白孤亦縱聲笑道:“四弟啊!若非你搬請長離島各位壯士來援,二哥這個大旋風,恐怕進那撈什子再世牢也旋不出去哩!”
  天星麻姑亦神情欣愉,尖聲道:“公子,嘻嘻!你可真是法力無邊哪,長離一梟那老兒誰請得動?可是他卻為了公子如此費心盡力!”
  江青正深深的凝視著夏蕙,二人雖未交談,但已由那互注的目光中,傾訴了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錢素話聲才一入耳,江青已悚然一震,面孔生熱,也瞪眼斥道:“錢姑娘,休得如此出言無狀,你對衛前世豈能如此稱呼?”
  這時,灑然卓立一傍的長離一梟衛西,已莞爾的一笑道:“無妨,無妨,老夫生性最喜豁達之入,呵呵……老弟,還不將面前各位,為老夫引見引見麼?”
  戰千羽等人陡然全身一震,急急將目光移去,一個玉面朱唇,儒衫飄拂的中年書生,已向各人面前行來。
  戰千羽等人雖然久聞東海長離一梟之名,卻從未見過其人,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這位名望崇高,年逾七旬的江湖梟雄,竟是一個如此俊雅儒秀的書生!
  江青向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逐將拜兄及夏蕙等五人,一一為長離一梟及絕斧客陸海、黑煞手仇雲等引見。
  戰千羽等向長離一梟誠摯的表達謝意,天星麻姑錢素卻面如豬肝,忸怩不安的站立一側。
  江青裝做不見,與雲山孤雁輕聲細語著。但是,夏蕙卻可自心上人那雙失神的眸子中,發覺了一絲隱約的悵然與憂戚,因為,在她已然脫險之下,江青原應該激奮欣慰才對啊!
  夏蕙心中有著一股下意識的怔忡與不安,她說不出為什麼,但她總感到心上人一定遭到了一件使他憂慮的事情。
  這時,長離一梟已沉聲道:“吾等可以離去了,此次進襲煙霞山莊,總算功成而退!”
  他又回頭道:“陸旗主,由烈火旗殿後,請飭令所屬,做最後一次搜索,並清理一切善後事宜!”
  絕斧客陸海答應一聲,同各人略一招呼,已返身而去。
  江青蹌踉的行不數步,夏蕙已驚覺的上前攙扶,她嬌柔而急切的道:“青哥,你……
  你已受傷了。為何不早對我說?”
  江青強顏一笑,啞聲道:“沒有什麼,僅是一些浮傷!”
  夏蕙瞋目道:“還說浮傷?你分明內俯已經受震,啊!左掌竟流了這麼多血,氣色亦如此灰敗。青哥,你……苦了你……”
  她焦急而憂慮的緊扶著江青,花容在憔悴中變得更加蒼白,全身亦輕微顫抖,這是兩心相系時的深刻關注啊。
  江青感激的緊倚看夏蕙,二人接近得連彼此呼出的氣息,也可清晰可聞。
  這時,一干人等已行過一條碎石道路,來到前後莊分野處的那座大廳。
  四周盡是殘破毀壞後的刀斧痕印,血跡斑斑,兵器零亂棄置各處,地上尚有看無數面目可怖的屍體,景況在蒼涼中,帶著陰森。
  但是,此刻周遭卻一片寂靜,激鬥已經停止,殺喊聲已寂無可聞了,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好似未曾發生夜間那幕慘烈的悲劇一樣。
  世上的一切,都好象大海中的一個浪泡沫,任你開始是如何激烈與絢爛,到終來卻總是煙消雲散,歸于烏有。
  這沒有什麼奇怪,因為任何事情,凡是有一個起頭,便終會有一個結束,而結束後,又往往是那麼寂靜與冷清。
  眾人行至大廳之前,長離一梟已回頭說道:“小兄弟,你可要進去與那雙飛仙子全楚楚道別麼?”
  他說到這裡,語聲不由微微一窒,因為,這武林中的一代梟雄,已發覺他正親密偎依夏蕙的臂彎裡!
  而除了她對江青有著深切的情愫外,還會有什麼理由解釋夏蕙這種體貼而溫柔的舉動呢?
  長離一梟暗自責備自己出言過於直率,他忖道:“欸!這位小兄弟真是個多情種子,看情形,那位美麗姑娘,可能也對他深深的愛戀著?”
  這時,戰千羽等人聞言之下,不由俱皆一怔,大旋風白孤性子最是無遮無攔,他大聲道:“什麼?四弟竟與那全老兒兩個寶貝女兒認識?奇怪,怎麼老夫一點也看不出來?”
  雲山孤雁夏蕙全身一震,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她盡力忍著雙眸中流轉的淚水,別首他視。
  夏蕙這種感受,是突然而下意識的,但是,也何嘗不可解釋這是一個深刻的愛意所驅使,沒有愛,那會有這酸澀的感覺呢?
  江青猶豫了一刻,他終於苦笑道:“蕙,讓我進去看看全姑娘,至於我為何如此,待事後我再詳細告訴你。”
  說看,他已蹌踉向大廳內行去,夏急急扶著江青幽幽說道:“青哥,你別誤會,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我……我不敢,也不配。”
  夏蕙的語聲十分細微,僅有離得最近的紅面韋陀戰千羽聽到,他深恐這一對冤家當著眾人面前發生蹩扭,急忙呵呵笑道:“全立的一對掌上明珠,聞說他十分疼愛,這一次可算割去他的肉了!”
  長離一梟諸人微微莞爾一笑,江青已與夏蕙進入大廳之內。
  他心中為了夏蕙適纔之言,正有如刀絞般難受,但是,在此時此地,你又叫他說什麼好呢?
  二人腳步踏入廳中,四名灰衣大漢已迅速撤去戒備,全楚楚這時孱弱頹唐的坐在一張桃花心木製成的太師椅上,顯然她在疲累受傷之下,已是脫力太甚了。
  江青望看這四名灰衣大漢,啞聲笑道:“在下江青,各位壯士辛苦了!”
  四名大漢這時始看清楚入廳之人,他們早於長離一梟初次陪同江青入廳時,便已認識這大名鼎鼎的火雲邪者,四人齊齊躬身道:“不敢,江大俠有何賜示,但請吩咐!”
  江青苦澀的一笑道:“此間事情已經了結,各位可以歸隊了!”
  四名長離島屬下恭應一聲,紛紛退出廳外。
  坐在椅上的全楚楚,無力的睜開雙眸,冷笑道:“江大俠,好大的威風啊,閣下救了我一命,卻遣這四個狗腿子監視於我,可真懂得欲擒故縱之道哩!”
  江青正自愕然一怔,全楚楚己望見正怯怯倚在江青身傍的雲山孤雁夏蕙,她雙目微轉,唇角一撇道:“這位美麗的姑娘是誰呀?江大俠?怎麼不給我介紹一下呢,姊姊知道了,一定也非常高興。”
  江青面孔倏紅倏白,身軀已微微搖幌起來,他艱辛的道:“二姑娘,令姊與姑娘對在下有恩,在下存心決不會如此卑薄,姑娘先時被困,在下僅是略盡綿力,並無其它含意,若二姑娘封在下生有誤解,那麼,時間必可證明一切。再見了,二姑娘,若日後吾等有重晤之日,在下只有一求,便是請姑娘嘴上積德,莫再以一己之偏見,令人過分難堪!”
  江青說完話後,已扶著夏蕙,大步向廳外行去,夏蕙並不為全楚楚那幾句譏諷之言感到委曲,她所擔心的,便是心上人那激動的神色,自然,她心中也有看些微的疑惑?
  全楚楚櫻唇微張。這時她已深深懊悔自己剛才說話之間,太過任性與孟浪。但是,一個少女強傲的自尊心,又令她一時難於啟齒認錯。
  於是,在瞬息間,江青與夏蕙的影子,已消失在廳門之外。
  二人才一出廳,已看到兩個一胖一瘦,容貌冷酷森嚴的中年灰衣人,正向長離一梟恭身道:“楊波旗肅清雙飛鳥四周敵人之舉,已告結束。本旗屬下傷亡十分慘重,白骷髏孟執法與銀衫青輪萬兆揚之戰,只方相互受創,但孟執法傷勢較重,經本旗弟子赴援下,萬兆揚已落荒而遁。本旗巫副旗主與六鼎者,力鬥百步彎月傅泉,六鼎者亦被傷二人,傅泉後見大勢已去,乃突圍逃走。旭陽旗旗主雙面勾魂關絮,亦托本旗稟報島主,雙飛前島經該旗屬下作大舉遊動閃襲後,已獲得牽制性的成功,並殺死敵方前島遊巡飛刀李奇、飛斧周畢,及敵護莊頭領鐵筆四雄其中二人。”
  長離哩一梟嗯了一聲,頷首道:“各旗人馬,是否已全部撤離?善後事宜,亦妥善處理了麼?”
  那身形胖大的中年人沉聲道:“各旗屬下,均已按照計劃分批撤出,傷者已經帶離本島,死者就地掩埋,一切已大致妥善!”
  長離一梟笑道:“尹旗主,楊波旗屬下已可撤退,孫護旗亦辛苦了!”
  一胖一瘦的兩名中年灰衣人,連忙恭容答應,轉身掠去。
  長離一梟向各人微微一笑,已領先向莊外行去。
  片刻後,各人已行至莊外,經過那道多層的石階,在兩名灰衣大漢的引導下,來到那座通連雙飛前後二島的石砌長橋之上。
  橋下,這時竟赫然泊著兩艘長約丈許,上有單桅風帆的皮製梭船。
  船上,各有四名水手,正在肅立待命。
  長離一梟向夏蕙示意,代她扶住江青,向各人一笑道:“吾等可以去了,呵呵,血雨腥風,已經成為過去,我們可以暫時舒散一番了。”
  說罷,他已首先抱著江青,翩掠向橋下皮舟之內,剎時人影翻飛,各人亦紛紛自橋上躍落二艇之內。
  於是,一聲款乃,兩艘輕便的單桅皮艇,已如二只靈活的海燕般,貼著水面輕快的滑出。
  湖波被剪成兩條漪漾的波紋,浪花微微硝湧,雙飛島漸去漸遠,終至模糊不見……
  江青回首凝望雙飛島隱約的黑影,思潮如湧,百感交集。
  忽然,一只柔滑的纖手,輕輕撫在他肩頭之上。

 

runonetime 2008-06-02 12:01 AM

第39章 敵愾同仇

  江青緩緩的回過頭來,看出以手撫於自己肩頭之人,正是雲山孤燕夏志。
  夏蕙以一雙癡迷而幽怨的雙眸,默默睇視著江青,目光中包含了很多的酸澀與哀怨,她彷彿在問:“你有什麼捨棄不下,忘懷不了的事情?如此迷戀著雙飛島!你難道將我對你的情感,看得那麼淡漠輿不足輕重麼!”
  江青以那只未受傷的右手,輕輕握住夏蕙的柔夷,他對自己在夏蕙面前,思念著水那邊的另一個人,不知是應該愧疚,抑是應該自責?
  他痛心地問著自已:“我真會在這短暫約三日中,如此深摯的愛上全玲玲!而且,竟更能超由我對蕙妹妹的情感之上!”
  “青哥!”夏蕙悄聲道:“你在想著什麼?”
  江青苦笑著偕夏蕙坐在一張皮型的軟椅上,他低聲道:“蕙妹,你恨我!是度?”
  夏蕙惶恐的搖頭,嘴角一陣抽搐。
  “別恨我……”江青深沉的道:“你那雙滿含憂戚的眼睛,已告訴了我太多的事情。
  蕙,你知道在煙霞山莊,那所大廳之前,你說過那句:“你不敢,也不配恨我”的話,我心中有多麼難過!”
  夏蕙淒涼的道:“青哥,我錯了,你應該原諒我,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拉是多麼重要,我是不能失去你的啊!假若有一天,你棄我而去,那麼,這世界上,便再也不會看見我的影子了!沒有了你,我將不知自已如何再生活下去。”
  江青眼中一片迷濛,他覺得對不起夏蕙,也對不起全玲玲。
  “我是多麼卑陋啊,同時佔據兩個少女純潔的心,我這不穩而輕浮的情操,怎能與她們潔白無瑕的心士相配?”
  他想著,已將頭無力的低垂下去。
  夏蕙凝望著微微迸濺的浪花,輕聲道:“青哥,你可願意告訴我,你與……與那全姑娘之間的事麼?”
  江青微覺一怔,他艱辛的道:“是的,這件事原不該瞞著你。”
  於是,江青略一沉思,斷續地將自已與全玲玲之間發生的事,毫不隱瞞的說出,甚至連全玲玲為其除衣淨穢的事,亦不省略。
  隨著江青低沉的語聲,夏蕙的面色已越見蒼白,江青的每一句話,皆如一根刺錐,深深刺入它的心扉終於,在一尾銀魚跳出水面的騰躍中,江青已止住了語聲。
  夏蕙全身發冷,雙目如痴如醉似的凝望東方微白的天際,她語聲如一根遊絲般說道:
  “青哥,你愛她嗎?”
  江青一扶額角,低聲道:“蕙妹,你……”
  夏蕙慘然一笑道:“別說其它,只回答我一句,你愛她麼。”
  江青面孔肌膚一陣抽搐,心中難受已極,他知道,自已只要一句話,便會帶來可能是永生的懺悔與創痛。
  於是,他一咬牙,道:“蕙,我愛你,縱使我也會愛上別人,那也決然及不上我對你的愛。”
  夏忘聞言之下,雙目淚珠如湧,順頰流淌,全身顫抖著撲到江青懷內,啜泣著道:
  “哥,你莫恨我如此逼你,我不願刺傷你的心,但是,我更不能沒有你。哥,你饒恕我吧!”
  江青緊摟著懷中抽搐的夏蕙,目光卻恐懼的瞧著自夏蕙懷內輕輕落下的一柄鋒利匕首,這柄匕首長只三寸,精芒耀目,正靜靜的躺在皮艙之上,同江青眨著森冷的眼睛。
  於是,一股寒氣自江青背脊升起,他知道自已險些犯了終生不能彌補的大錯,而夏蕙,她是多痴啊。
  江青心中感慚已極,乾裂的嘴唇吻著夏蕙長長的秀髮,不停的呢喃:“蕙!不是你錯,不是你錯……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
  江青與夏蕙二人,緊緊的倚偎於船尾,彷彿成為一個軀體。
  舡面韋陀戰千羽正坐於船首之處,他早已暗中注意自己四弟與夏蕙之間的倩感發展。
  這時,他為了二人能更切貼的互訴衷曲,不受他人攪擾,故意大聲說笑,以移轉其它人的注意。
  長離一梟為人何等精練老辣,戰千羽用心何在,他豈有看不由來的道理?
  此刻,他亦放聲笑道:“呵呵……丹陽湖日出之景,聞說十分奇秀:並不較東海遜色多少,各位稍停,大可一飽眼福矣!”
  說著,他用目一瞪正在船尾掌舵約兩名水手。
  這兩名舵手,正在納悶的偷瞥著江青與夏蕙二人,經長離一梟嗔目一瞪,已不由齊一哆嗦,急急仰首前視,眼皮子也不敢再撩一下。
  長離一梟神色之間,顯得十分愉快,他高聲吩咐把持風帆約兩名水手加快速度,與另艘皮艇並排而行大旋風白孤望著浩瀚的煙水,縱聲笑道:“湖光山色,能令人清神逸氣,俗念全消,較之黔滇兩境之貧山瘠土,幾不可同日而語,全立老兒卻不能領略這超然景物,欸,老夫真為他可惜!”
  長離一梟望著鄰艇之上,正與天星麻姑錢素,及祝頤相談甚歡的黑煞手仇雲。不由微微一笑,道:“白兄說得有理。其實,老夫等整日局處東海孤島一隅,日見潮來潮去,闊海無際,又何嘗能悟透這世之間,名利二字呢!”
  紅面韋陀戰千羽笑道:“衛島主千里馳援,老夫等感懷良深。有時義之所至,亦往往被人誣為沽名釣譽,世上是非,真是難解釋。”
  長離一梟微微頷首道:“不錯。但老夫卻從來對此不屑爭辯,長離雄風,自可傲然物外,老夫誇大之言,留教二兄見笑了!”
  戰千羽正色道:“衛島主無庸客套,武林之中,海上尊長離,乃盡人皆知之事,唯其如此,貴島諸君,更應以此為傲,永持不衰!”
  長離一梟大笑道:“未逢知音久矣。戰兄,老夫稍停必與閣下浮一大白!”
  二人撫掌相視而笑,極為歡洽。
  大旋風白孤回頭一望江青,叫道:“四弟,你不過來與為兄等暢談一番麼!”
  長離一梟暗哂白孤大煞風景,江青已孱弱而窘迫的站起身來,搖幌不穩的扶著夏蕙行至船首。
  戰千羽急忙助江青坐下,低聲說道:“四弟,支持一刻,到了岸上便可休憩治療……”
  忽然,長離一梟沉聲問道:“小兄弟,有個叫什麼……呵!藍翼鐵騎會的江湖組織,你可識得麼?”
  江青頷首道:“是的,藍翼鐵騎會瓢把子岳揚。與在下甚是相得,聞說他為了在下失陷煙霞山莊之事,亦已率領大批人馬,緊集丹陽湖畔……”
  長離一梟笑道:“不錯,那姓岳的卻真是個寶貝,他自已事前一些準備也沒有,便率領了手下二百多人,浩浩蕩蕩來至丹陽湖,及臨至湖畔,卻看不見一只船影,只急得幹自跺腳,暴跳如雷。這寶貝急怒之下,卻異想天開,挑出五十餘名深熱水性的屬下,欲泅過這闊幅幾達五裡的湖面,強行登陸……”
  江青急道:“岳大哥真是火毛脾氣,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長離一梟道:“人家煙霞山莊,早已探悉這大隊人馬的來意,而將沿湖船隻全然移去,若不是因為我們之來使煙霞山莊不瑕分手,只怕藍翼鐵騎會的好漢們,早已進入那丹陽湖中涼快去了。”
  江青面孔一熱,訕訕的不知如何回答。
  長離一梟察言觀色,知道自已說話略微過份,因為,藍翼鐵騎會諸人再是魯莽,卻亦是為了援救江青而來。別人如此評斷,不論其意善惡,總是會令江青感到不大自在。
  長離一梟故意輕笑岔道:“藍翼鐵騎會這一喧鬧不打緊,卻幾乎使本島行動亦遭受影響,老夫無奈之下,只有遣人暗中點明一切,費了好大一番唇古,他們始才相信,停止了那孟浪的行動,現在,他們止於丹陽湖外二十裡處之十柳村,靜候消息。”
  江青長長的籲一口氣,忽而他低聲道:“衛前輩,你可知道在煙霞山莊之內,那突然現身,武功奇高的怪異女子,是誰麼?”
  長離一梟面容一凍,以指比唇,道:“老夫已經猜出,小兄弟,容老夫數三下,我倆一起說出,看看是否相符!”
  江青目光一瞥身傍三人奇疑的神色,微笑點頭。
  長成一梟開始姒道:“一,二,三!”
  “無定飛環!”
  江青與長離一梟同時脫口說出。
  隨著這四個字,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三人,面色-倏然大變!
  他們彷彿驟然間被人在心上打了一拳似的,瞠目瞪視著江青與長離一梟二人!
  大旋風白孤怪叫道:“啊呀!無定飛環竟還未死!這樣一來,煙霞山莊可更有了靠山啦!這老虔婆可真是命長!”
  長離一梟冷然道:“老夫已與這無定飛環交過手了。老實說,昔日雙飛之一的無定飛環,武功確實深如瀚海,但是,她卻是獨木難撐傾廈呢!”
  江青啞聲道:“不過,武林雙飛三絕拳,素來沆瀣一氣,有這未死的無定飛環李琰玉挑大梁,只怕三絕掌的後人也會聞風投效了!”
  說著,江青已語聲哽啞的將自已于古剎之內,目睹三絕掌與彩鷹齊百祿等人秘議睹鬥之事,約略說了一遍。
  長離一梟望著各人震驚逾恆的神態,傲然一笑道:“昔日武林三絕掌後人,再加上現在名斐一時的雙鷹,嗯!倒也是一幫聲均力敵的對手,朋友們,讓吾等一試這些武林好漢的雄風!”
  江青激動的蒼白的面孔上,又湧起一絲紅暈,他大聲道:“衛前輩,為了在下,而使整個長離島牽入爭鬥漩渦,實為不值,在下願傾一人之力,與彼等周旋一番!”
  長離一梟堅毅道:“小兄弟,老夫對你,實是喜愛已極,無論如何,老夫亦不能眼見你隻身涉險。嘿嘿,老夫的行動,亦等於代表長離島的行動,而且,除了邪神厲老前輩之外,老夫早已渴望。一試這些武林中烜赫一時的人物,到底留給他們後人什麼驚天動地的絕技!”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宏聲道:“對!四弟,你永遠不會孤單,有衛島主與為兄等誓死為你做後盾!”
  江青感動已極,他顫聲道:“愚弟代表義父他老家,同各位致最深摯的謝意。雙飛三絕掌的後人,為了滿足一己私慾,妄做橫行天下的夢想,要毀滅昔日義父老人家的聲威,那麼,愚弟身為邪神義子,亦應否起與他們周旋到底!”
  長離一梟豁然縱聲長笑,振吭高呼:“長離雄風!”
  “六旗揚東!”
  一片雄壯的高呼,應合著長離一梟那如破金石般的聲音,在廣闊的湖面!起,前後左右聲徹入雲,豪壯之氣直凌霄漢!
  眾人不由熱血沸騰,意氣高昂,環目四掃,只見兩艘皮艇之後,飄浮著不少僅容一人的梭形皮製小舟!
  而且,丹陽湖岸邊亦肅立著近百名灰衣大漢,個個向長殘一梟躬身為禮,原來在眾人不覺中,皮艇快攏岸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由衷的贊道:“衛島主,尊駕部眾之精,紀律之嚴,確實令人欽佩,東海長離馬之威名,果然盛傳無虛!”
  長離一梟爾雅的一笑道:“不敢,城兄過譽了!”
  說話中,皮艇已緩緩停泊湖岸。
  長離一梟回身向江青道:“小兄弟,老夫尚須為此次行動,作一次得失檢討,本來欲請你親臨參與,但你重創在身,甚是不便。請與令拜兄等人,先赴老夫駐足之處暫息,一俟老夫諸事辦妥,便即前往相晤。老夫駐足之處,已事先遣令一名昔日曾為大內御醫之大夫在該地候用,老弟可先行治療身上創傷!”
  他不得江青回答,又同戰千羽等人道:“城兄、白兄,尚請費神照拂吾等共同之幼弟,老夫暫時失陪了!”
  說罷,長離一梟向後一揮手,身形起處,巳妙曼而優雅的掠出七丈之外!
  紅面韋陀戟千羽嘆一聲,道:“在未見面之前,只間說長離一梟心性狠辣殘酷,有若閻羅再世,誰知道他卻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呢!”
  這時,已有兩名身著灰衣的長離島屬下,抬著一架軟床上船,同各人肅施一禮後,將江青小心抬入軟床之內。
  眾人隨即登岸,跟著兩名灰衣大漢,迅速往前行去。
  踏著細軟的砂地,一行人又同崎嶇不平的一條羊腸小道行去,行約半個時辰,已來至一片探幽的樹林之前。
  林後,可隱約看見一處建築清雅的竹籬茅舍,面前尚有一灣清溪,蜿蜓流去,茅舍之傍,則植滿修篁千竿,青翠盈目,迎風搖曳,景致十分宜人。
  而這時,東方已大白了。
  林中一聲輕響,已躍出七名灰衣大漢,為首者興抬著軟床約兩人略一交談,已向戰千羽等人抱拳為禮,復自隱入林中。
  各人逐又穿過樹林,同那棟茅舍行去。
  跟在身後的天星麻姑錢素,疲累的一伸腰,輕聲向祝頤道:“祝公子,這幾天來所見的場面,可真比我出娘胎二十年來所見的還多,不過,也真嚇人哩!”
  祝賾微微一笑,低聲道:“長離島行事之效率與周密,亦確實令人咋舌,煙霞山莊雖然傲視武林,卻仍較長離鳥有所遜色!”
  說話間,眾人已越過一堵小橋,來至那茅舍竹籬之外。
  竹籬門“吱呀”一聲啟開,一個面目清秀,飄然有書卷氣的中年人,已含笑迎了出來。
  兩名抬著軟床的長離島屬下,齊齊躬身為禮,那神色飄逸的中年人,已清雅的一笑道:“寒生文秋塵,奉島主之令,於此恭候各位,茅舍狹窄,淺小簡陋,倒是委曲列位俠士了!”
  這文秋塵談吐之間,十分爾雅清朗,襯著他那灑脫溫和的外形,確有“秋水文章不染塵”的書生味,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連忙道謝,隨著文秋塵進入籬圍之內。
  這棟茅舍,共有三間,雖然不夠闊大,佈置卻十分素雅清淡,戰千羽等跟著兩名灰衣大漢,進入內室,將江青安置妥善後,那文秋塵已清笑一聲道:“寒生昔年,曾放大內任御醫之職,略通醫理,各位便請外間暫息,容寒生為江大俠探傷把脤!”
  戰千羽等急忙道謝,相偕由至外間客室,雲山孤雁夏蕙本想留在江青身傍,但經文秋塵含笑一瞥後,亦只有訕訕退出。
  天星麻姑身為女子,自然知道女人心中的感受,她快步上前,輕聲同夏蕙說道:
  “姑娘,且請安心休息片刻,那姓文的酸儒,既然連皇帝老兒的痛都看過,公子之傷亦必不致有何閃失,倒是姑娘若急壞了身子,卻不是鬧著玩的。”
  夏蕙感激的向天星麻姑一笑,二人已坐落在兩張鋪設著綿墊的木椅上。
  這時,大旋風白孤左右一覽,贊道:“這間茅舍,雖是衛島主臨時駐足之地,卻佈置得窗明兒淨,清雅軒亮,呵呵……的是雅人,的是雅人!”
  戰千羽一撫禿頂,笑道:“為兄看來,東海長離島,可說臥虎藏龍,奇人異才無數,那文秀土,可能除了精通醫道外,更是一位飽學之士哩!”
  大旋風白孤頷首道:“不錯,此人神逸氣清,有松竹之飄然,談吐儒雅,有隱士之風範,只是他目光雖然清瑩明徹,卻無懾人鋒芒,為弟看來,文秀士似乎不諳武功!”
  戰千羽微微頷首,雙目半閉。
  “戰前輩,你著我家公子之傷,可有大礙麼!”天星麻姑忽然關切的問。
  戰千羽一笑道:“四弟僅是傷後用力過度,雖然他左掌亦受傷二處,但均不為要害,在文秀士精湛醫術下,想不會有何問題。”
  天星麻姑寬懷的向夏蕙一笑,拿起早已置于幾上的茶杯,淺淺啜了一口。
  此刻,室內已被旭陽的光輝,映得十分明亮。
  室中各人暫時沉默下來,大家都閉著眼睛,微微養息。的確,這數日來,驚險激烈的生活,亦真夠令人疲乏的。
  約有頓飯時光。
  一聲清咳起處,室內已走由那神采瓢逸的文秋塵來。
  各人連忙站起,戰千羽已急急問道:“文秀士,老夫四弟之傷,未知是否嚴重?”
  文秋塵朗聲一笑,道:“大致無妨。不過,江大俠自傷脫力,又流血迅多,中氣大有損傷;而且他好似中過一種極為厲害的毒氣,這毒氣十分蝕精傷神,好在江大俠身懷闢毒異物,又已用什麼解藥將這毒氣除去,只是他卻未做過適當養息,此亦為其現下身體虛弱主因。寒主已為其服下幾味固神保本的靈藥,其左手傷勢也洗淨敷藥包好,江大俠現在已經睡熟。但是若要徹底痊癒,恐怕尚須養息半月以上。”
  戰千羽感激的道:“文秀士如此費心勞神,倒令老夫等好生不安。四弟痊癒後,老夫必令其親向秀士面致深謝。”
  文秋塵灑然一笑道:“戰大俠無庸客氣,只要寒生能盡棉力,必當效勞,更何況島主曾有諭令哩!”
  各人又客套了一番,便天南地北的聊談起來。
  談了片刻之後,戰千羽等人不由深深的驚異了!因為,這文秋塵非但學識精博,浩瀚如海,對於奇門八卦,行兵布陣之學,更是包羅萬有,無所不知,其見識之豐,目光之遠,確乎非學富五車的“飽學之士”不能發揮出如此高談宏論。
  文秋塵滔滔而言,縱談古今,各人聽得入神,已不覺麗陽之東升,更忘了整日來的疲累。
  忽然
  文秋塵朗聲一笑,說道:“寒生只顧孔門賣文,拉雜閒扯,倒耽誤了各位之休息時間,島主曾事先傳諭,謂請各位先行用膳暫息,他要到晚間始能來此。”
  戰千羽呵呵笑道:“不累,不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文秀士見聞淵博,高瞻遠矚,確為老夫生平僅見。呵呵……:衛島主有兄台為智囊,倚畀左右,何愁威名不顯!”
  文秋塵連聲謙虛,並拿起桌上一個小小銀鈴,輕搖數下。
  於是,隨著鈴聲響處,門外已進入兩名灰大漢,每人手中,皆捧著一個食盒,食盒內,有各式精美菜餚,葷素雜陳,並有美酒兩壺。
  文秋塵一笑道:“荒村僻野,無佳肴敬客,粗菜劣酒,聊請各位壯士充饑!”
  戰千羽忙道不敢,大旋風白孤已大聲笑道:“文秀士客氣了,只看這些美食所配之色香二端,已令老夫等食指大動,呵呵……其味想亦定佳,老夫稍停,必要將其掃卷一空!”
  說著,室中諸人,已哄聲大笑。

runonetime 2008-06-02 12:01 AM

第40章 肘腋之變

  日影西斜。
  戰千羽盤膝跌坐錦墊之上,舒適的睜開雙目。
  他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養息,已將日來的疲累,大致恢復。
  但是,當他目光正緩緩的抬起時,一雙穿著粉底雲頭鞋的雙腳,已站立在他三尺之前。
  戰千羽霍然順著雙腳往上看去,發現這立於身前三尺之人,赫然是那身著儒衫的長離一梟衛西!衛西正含著一絲慣見的微笑,望著戰千羽道:“戰兄真是好睡,莫忘了尚未與老夫浮一大白哩!”
  “戰某真是老了!衛島主來至身前,竟猶未覺。呵呵,實是失禮之至!”
  長離一梟微笑道:“戰兄日來連番奔勞傷神,身體自是極為疲憊,若是老夫,只怕耳際晌雷,猶自沉睡不醒哩!”
  說罷,二人已連聲大笑起來。
  戰千羽對長離一梟逼至自己身前二尺,仍能絲毫不帶聲息的絕高身法,直是欽仰之極,他知道對方如此說話,只是為自己掩飾。
  二人談笑之間,盤坐兩傍的大旋風白孤與祝頤二人,已各自醒來,站起向長離一梟見禮。
  長離一梟呵呵一笑,肅手請各人落坐,他一面拍掌招令屬下端送香茗,邊說道:
  “此次本島大舉進襲煙霞山莊,因事先計劃周詳,各旗屬下配合亦十分緊密,可說獲得全勝。老夫頃已吩附各旗人馬,分批迴轉東海,以免聚集一處,惹人注目。”
  “衛島主,貴島此次行動,未知損傷是否嚴重?”大旋風白孤問。
  長離一梟神色微凜,沉聲道:“煙霞山莊果然不愧為武林中之龍潭虎穴,此次行動,本島屬下六旗中,共已出動五旗,數百名弟子,傷亡約近小半,五旗中,怒浪旗副旗主六指屠夫魏光、揚波旗護旗不鼎者其中二人,皆已受傷,鐵血旗副旗主草上飄風倪輝,及其旗下好手白鯊五友中三人,全已戰死,老夫師弟白骷髏孟化平亦已受傷,還有麼,老夫亦算是吃了全立老兒一記引龍索!”
  戰千羽嗟嘆一陣,低聲道:“那麼,煙霞山莊方面,損傷想來更為慘重了?”
  長離一梟傲然一笑道:“長離島既已付出如此代價,自然要雙倍討回!”
  他目光炯然向在坐三人一瞥,沉聲道:“煙霞山莊莊主全立、其妻妃衣女羅十娘、九梭絕命馮雄、入雲神槍耿忠、銀衫青輪萬兆揚,及雙飛仙子等,皆已受傷不輕,其兩大護衛,虎魄魯木、虎魂魯枯,五大護莊頭領其中二人,前島遊巡二人,全已殞命,其莊友傷亡更多,經過此次事件,煙霞山莊之名,只怕更一落千丈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祝頤,這時微嘆一聲,道:“爭殺抖戰,都是殘酷的,欸!只要煙霞山莊看開一步,又怎會落得如此淒慘?”
  長離一梟望著祝頤,微微笑道:“祝老弟說得不錯,但是,若不給煙霞山莊一點教訓,只怕他們永遠也不會看開這一步哩!”
  戰千羽忽然道:“咦!文秀土怎的不見?衛島主,他可是為貴島諸人診病去了?”
  長離一梟道:“是的,但已大部療治完竣,可能即將回來。”
  戰千羽又道:“衛島主,依戰某看來,那位文秀土,雖然學究天人,卻似乎不懂武功?”
  長離一梟笑道:“不錯,此人精通各道,包羅萬有,卻獨對武學一途,不做深究,他常言道,為雄才霸主者,非僅十人百人之勇,而須學有萬人之敵。呵呵!老夫甚仰其飽學多識,故而行動舉事,大多請其參與籌幄……”
  他正說到這裡,右室之內,已姍姍行出雲山孤雁夏蕙婀娜的身影來。
  夏蕙此刻雲鬢微亂,容光卻十分煥發,顯然,這一日的休憩,已將她的勞累大致恢復。
  這時,她向室中各人,盈盈一福,含羞淺笑。
  祝頤開口道:“夏姑娘,錢姑娘為何不曾出來?”
  夏蕙輕聲道:“她睡得正甜,我沒有驚動她,便獨自出來了。”
  長離一梟凝目望著夏蕙,心中一嘆,忖道:“這雲山孤雁,美容之秀,確為一代佳麗,比那雙飛仙子全玲玲,可說錙珠並較,平分秋色,難怪江青老弟難以抉擇了!只是,希望這三個小兒女,不要鬧出嚴重的情海風波才好。”
  夏蕙發覺長離一梟正向她凝目注視,不由粉面生霞,十分羞澀。
  長離一梟微微笑道:“夏姑娘,且請入內一探江老弟。呵呵!我們幾個老而不死的只顧著談話哩!”
  夏蕙嬌羞的嚶了一聲,低垂著頭,有如一只彩燕般,翩然掠入左側江青養傷的室內。
  長離一梟哈哈大笑,已拍手令人入內,吩咐整治酒筵。
  紅面韋陀戰千羽宏聲道:“衛島主,咱們可說是相逢恨晚,這頓酒一暍下來,只怕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長離一梟豪邁的道:“戰兄,但請放量痛飲,老夫此次南來,足足持帶了三十壇上好‘竹葉青’哩!”
  眾人談笑間,兩名灰衣大漢,已將桌面擺好,馬不停蹄的向內端送著酒菜。
  “此乃隨意小酌,日後諸兄蒞臨東海長離島時,吾等再放懷痛飲,江青老弟傷後不能沾杯,卻是今日一大遺憾!”
  ※        ※         ※
  時光,仿佛是一闕盪氣迴腸的音律,當它自人們的感覺中消逝時,卻永遠不能再去捉模,所有的僅是可以回味的那或是苦澀或是甜潤的感受與追憶罷了。
  半個月的光陰,在恬靜與安詳中,悠悠的流過。
  江青的創傷已大致痊癒,只是身軀尚顯得有些孱弱而已,但是有著夏蕙那柔情的滋潤,那尚未恢復的幾分,亦毫不礙事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整日與長離一梟及那飽學懦士文秋塵談文論劍,閒來優游林泉,日子過得亦十分安適,而戰千羽所受之梭傷,亦在文秋塵細心調治下,全然恢復。
  今天,江青亦已參加了眾人的活動,共同於日落之時,漫步林中。
  斜陽的餘暉,照耀在夏蕙那俏麗的面龐上,於是她的面容,亦染上一片誘人的紅暈,像是雪白的蓮瓣,沁出一抹嫣紅,美極了,也艷極了。
  她輕倚著江青,目光中時而閃射出縷縷柔情,軟綿綿的繞向江青心中。
  長離一梟忽然笑道:“小兄弟,老夫對你享受佳入之青睞,可是羨慕不已哩!呵呵……”
  江青正侍答話,戰千羽已接道:“欸!自恨時光不能倒退五十年。”
  江青窘迫的紅著臉,吶吶不知所言。
  大旋風白孤縱聲笑道:“大哥,閣下如能將時光倒流五十年,亦必成妖精了,哈哈!
  且侍愚弟迴轉家中之後,向老嫂稟報一番,看你可受得了?”
  戰千羽故作驚惶之狀,雙手亂搖,惹得眾人大笑不已。
  長離一梟止笑道:“小兄弟,你躺臥病榻時,那位藍翼鐵騎會的岳兄,已急得寢食不安,連遣人尋了老夫五次,堅欲即刻與你相唔。”
  江青急道:“啊!在下日來未與外人接觸,卻險些將此事忘懷,尚請前輩准許在下即往拜謁岳兄!”
  長離一梟頷首道:“老弟言重了,只是你病體初愈,不可實時奔勞,還是休息一夜,明晨再去,好在老夫已遣人傳告彼等,謂你有傷在身,不容騷擾,傷愈後,即可見面,那柳莊距此不遠,快馬趕去,須臾可達。”
  江青微一沉吟,點頭答應。
  長離一梟又道:“今晨接屬下弟子傳報,謂東海之外,有一撥‘紫巾海盜’,於本島所轄海域內,掠奪燒殺過往船隻邪神門徒六九二,聽說這撥‘紫中海盜’,人數極多,訓練亦十分精嚴,吾等勢必不能坐視該輩如此囂張,老夫將於明日趕返東海,親自處理此事,是而恐怕須與各位暫別一時了。”
  江青急道:“衛前輩,我們何時再見呢?”
  長離一梟笑道:“老夫亦不願驟而與各位分離,奈何此事十分重大,若不及早設法,則恐被等日益壯大。呵呵!須知臥榻之傍,不容他人鼾睡哩!。”
  各人不由黯然,長離一梟雖然與諸人相處半月,但情感卻極為融洽。而只要志趣互投,誠摯相待,時間又能阻礙了什麼呢?
  江青沉默了一刻,他說道:“衛前輩,希望你能早日了結此事,並示下再見日期。”
  長離一梟微笑道:“自然,莫忘了吾等的共同任務,老夫此去,少則月餘,多則數月,必可返回。那時,我們便可以了斷武林雙飛三絕掌與你的事,在老夫離去之時,列位最好不與他們歪生爭紛,以免力量分散,容易吃虧。”
  戰千羽此刻接道:“那麼,日後衛兄至何地與吾等見面呢?”
  長離一梟沉聲道:“此點無庸懸慮,只要各位行蹤所至,老夫必可知悉而適時趕到。”
  一傍的文秋塵亦笑道:“本島大批眼線,廣布江湖,若有消息,均即刻傳報東海,故而各位兄台行動,島主可以隨時聞知。”
  各人一面談笑,已緩緩向居處行去。
  第二天
  又是拂曉時分。
  江青醒得極早,經過這半個多月來的養息,再經文秋塵超絕的醫術治療,江青已感到身體全然復原,甚至較受傷之前,更來得精神奕奕。
  他盤坐榻上,略微做了片刻吐納功夫,體內流暢而澎湃的真氣,美滿的運行了十二周天。然後,他穿衣下床,仔細的洗漱了一番。
  江青望著扣鏡中自己的面孔,是如此清痽而俊逸,雖然清瘦不少,卻依然顯得容光煥發。
  他那有力的左掌,隨意伸曲著,掌心及腕部,倘留有一條粉嫩的疤痕,但是若不仔細注意,便不會發覺。
  江青喃喃首語道:“文秀士醫道之深,確實令人欽仰。現在我幾乎不敢相信,半月前尚曾受三次極重的創傷!”
  他安詳的一笑,信步行出室外。
  當他掀開門簾,踏入客室,紅面韋陀戰千羽已先在裡面。
  江青朗笑一聲道:“大哥,你早!”
  戰千羽頷首還禮,說道:“長離一梟衛島主,與文秀士等人,已於深夜離去,臨行前已將吾等寄養民家之六乘坐騎帶到,四弟,咱們也可以上路了!。”
  江青問道:“二哥與三哥他們呢?莫非尚未醒來!”
  戰千羽笑道:“大家都已整裝待發了,那像你如此好睡。夏姑娘欲往將你叫醒,你二哥卻要看看你到底何時才能睡足……”
  江青面孔一熱,訕訕笑道:“愚弟還以為是起身最早的一個哩!”
  二人踏出門外,江青已看到自己等人日前所乘的六匹健馬,已拴在籬外,大旋風白孤及夏蕙諸人,正衝著自己竊竊而笑。
  竹籬外,肅立著兩名身看灰衣的長離島屬下,江青才行出門外,二人已躬身說道:
  “小的奉島主之命,引帶各位往柳莊,何時啟行,尚請諭示!”
  江青笑道:“二位別客氣了,吾等這就前往。”
  說著,他像忽然記起一件事情,快步行至他日前坐騎之前,目光向鞍上一瞥,始微微舒了口氣。
  這時,眾人齊翻身上馬,招呼一聲,抖緇而去。
  戰千羽坐在馬上,向江青一笑道:“四弟,你馬鞍之內,可是蕨有什麼對象?”
  江青帶馬靠近,低聲道:“不錯,便是日前愚弟展露給大哥等看過的那株萬鑽朱蘭!”
  戰千羽輕呼一聲,急道:“啊,四弟,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如此貴重之物,豈可隨意輕置?若萬一丟失,再到那兒去尋這價值連城的寶物?真是粗心!”
  江青迎著撲面的晨風,深深呼吸了一口,笑道:“大哥說得是,不過,愚弟卻對此寶並無興趣。其實,上次若帶在身邊,于那再世牢中,便不會吃那麼多苦頭了!”
  戰千羽頷首道:“是的,這萬鑽朱蘭上的‘闢火’‘闢水’二珠,定可助你逃離那再世牢中的火窟、鬼池二險。”
  說話中,馬蹄翻飛,急驟如雷,二十裡的路途,已在半個時辰左右便已行到。
  迎著朝陽的萬道金光,一排排的柳樹,正在搖曳生姿,自柳樹的枝椏間隙望去,一片零落的房舍,已呈露眼前。
  前行引路的兩名長離島人,將坐騎勒住,回頭抱拳道:“前面即是柳莊,藍翼鐵騎會的朋友便暫駐其中,小的任務已達,恕不遠送,更祝各位俠士一路順風!”
  江青等還禮道勞,兩人已掉轉馬頭,絕塵而去。
  大旋風白孤哈哈笑道:“四弟,為兄昔年亦曾聞及兩湖之間,有藍翼鐵騎會這個組織,聽說那蛟索飛錘岳揚,亦是條沒遮奢的好漢!”
  江青一笑道:“不錯,只是這位岳老哥哥,脾氣太過毛燥一點!”
  說罷,他回首向身後的天星痲姑一眨眼,已放馬行去。
  方騎飛馳中,天星麻姑錢素訕訕的向並轡而行的夏蕙道:“夏姑娘,那岳老兒人倒不壞,只是他那群手下,卻盡是些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
  夏蕙抿唇一笑,並不作答,瞬間各騎已來至村落之外。
  在江青意料中,這時原該有大群的藍翼鐵騎會之人出來迎迓才對,但是,此刻莊內在外,卻靜蕩蕩的,一片岑寂。
  他愕然止馬而立,疑惑的道:“奇怪,聞說岳老哥哥率眾三百人來此,為何目前如此靜寂?”
  天星痲姑尖聲道:“莫不是岳老兒擺什麼噱頭?這三百多個人總不會完全睡死了吧?”
  紅面韋陀戰千羽小心的環目四顧,他沉聲道:“情形可能不對,這柳在僅得數十戶人家,按說農人例慣旱起操勞,但這時日已高升,卻未見有人下田做活,而岳揚手下之人更是一個不見,莫非……”
  江青略一沉吟,道:“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吧?否則,昨天長離一梟衛老前輩焉會不知?”
  戰千羽亦十分迷惑,他正待仔細察視 大旋夙白孤驀然厲叱一聲,身形呼嚕嚕自馬背飛起,向一家農舍後疾撲而去!
  瞬息間,大旋風白孤已轉身而出,手中尚提著一個身著布衣,農家打扮的青年。
  戰千羽向這青年細一打量,只見他滿面驚懼之色,口中不斷哀告,手腳亦在簌簌而顫。
  這農家青年生像十分純厚,而且皮膚粗糙,衣著樸素,不似是江湖中人假扮!
  大旋風白孤五指如釣,緊抓這青年後領,他大吼道:“憨小子,你適纔鬼頭鬼腦的躲在屋後偷看什麼!莫非活得膩味了?”
  這青年被白孤吼得面青唇白,吶吶不能出言。
  戰千羽向白孤使一個眼色,飄身下馬,行至青年身則,和顏悅色的問道:“小哥子,你可是這柳莊人氏麼?”
  那農家青年這時被白孤放了,他喘了兩口粗氣,驚悸的道:“我……我是這……這柳莊居民,你們可……可是與那帶著個小猩猩的怪人,一夥的麼?”
  戰千羽微微一怔,道:“那一個帶著小猩猩的怪人,柳莊內可發生了什麼事?”
  農家青年此刻驚魂甫定,他望著面前這六個男女不同,醜俊各異的人,從各人那迷惑的神色中,他已可斷定這六人與昨晚入莊之人,必然不是同路。
  於是,他又喘了口氣,吶吶說道:“啊!昨天夜裡,可真把人嚇壞了。各位既然與那索命閻王不是同路,可真是謝天謝地。”
  大旋風白孤叱暍一聲,怒道:“那來這麼多廢話,老夫間你,你們莊內,那些藍翼鐵騎會的人呢?”
  這青年一哆嗉,繼續的道:“這……這位爺說……說的可是那些穿著胸……胸前繡有一對翅膀的好漢們麼?他們已在昨天日落之後,分批離開了。”
  戰千羽沉聲說道:“小哥子,你不要慌,我們都不是壞人,不會加害於你的。來,告訴我,那些入全部都走了麼?昨天夜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農家青年望了白孤一眼,嚅嚅說道:“那些好漢並沒有完全走光,尚留著十多個人在莊尾趙大戶家裡,由一個大鬍子領著,聽趙大戶家裡的長工大牛告訴我,他們好象在等一個人。”
  戰千羽心頭一寬,急問:“他們是否尚留在莊內?他們要等之人,便是老夫等六人。”
  那青年啊了一聲,惶然道:“這卻不妙了,昨夜大概是三鼓左右吧!我正在睡覺,卻被一陣殺喊之聲驚醒。啊!那聲音可真叫人害怕。我躲著我爹,壯著膽子溜到外面,悄悄一看,媽呀!地下巳死了好幾個人了,都是那些胸前繡著一對翅膀的好漢。那位大鬍子好生了得,手中拿著一條帶著鐵錐的繩子,正在和一個披發頭陀打得難分難解,另一個白淨漢子,卻被一頭黑色猩猩逼得左蹦右跳,眼看就要完蛋。在黑影中,尚站著一個穿著黑衣裳的中年相公,他那付生像,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活人味道,就似從棺材中爬出來的殭屍,看得我直發毛……”
  江青在一傍聽著,越來越覺不妙,他急急說道:“後來呢?後來又怎樣了?”
  “後來那些胸前繡著翅膀的好漢,通通完蛋了,那白淨漢子也滿身鮮血的倒在地上,站在黑影裡的中年相公好象說了一聲什麼……啊!他說,找不著正主,先從你這草包身上開刀,不怕那小子不來。大鬍子好漢一聽之下,哇哇直叫,冷不防就被那酒肉頭陀五指掃中額際,又一掌打在肩頭,他怪叫了一聲,像飛似的跑了。村裡人有聞聲出來的,連地保也到了。但一看這嚇人場面,誰也不敢喘一口氣,那中年相公就告訴莊里人,誰敢聲張,便要將全莊殺個雞犬不留,所以,今天早晨,大家連起來做活都不敢……”
  江青早已廳得全身發抖,目毗欲裂,他咬牙切齒的道:“定是烏猱秀士木靈這廝。
  好!我誓不與他甘休。”
  戰千羽雙眉微鎖,道:“烏猱秀士?這怪物下手也太狠了,他如此不分皁白,枉殺無辜,便是四弟昔日未曾與他結有梁子,吾等亦不能袖手不顧!”
  大旋風氣得哇哇直叫,吼道:“好的!老夫在黔潤之時。便已聽得這烏猱秀士之名,這一次,非要與他硬碰一下不可,看看這混賬東西到底憑什麼如此猖狂!”
  戰千羽又問道:“那趙大戶居于莊尾何處?小哥子,煩你指引一番!”
  農家青年用手一指莊尾,道:“就在莊後第三家,門週邊看土牆,還栽著兩棵白楊樹的就是。”
  戰千羽自懷內摸出一錠銀元寶,塞在這青年手中,不待他說話,已翻身上馬,沉聲道:“咱們快去,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說話中,六匹鐵騎,已潑刺刺的直往莊內馳去。
  塵土飛揚,只有那農家青年仍自張口結舌的站在當地、怔呵呵的不知所措。
  而在一排濃密的柳樹之後,正有一對陰沉而冷森的眼睛,目注著六騎進入莊中。

runonetime 2008-06-02 12:02 AM

第41章 虹閃飛頭

  六匹鐵騎,在片刻之間,已來到莊尾一家以土牆圍起的人家,土牆外的草地上,尚有著零亂的踐踏痕跡,已經幹透了的紫黑色血漬,正斑斑灑落四周,但是,卻看不見地下的屍體。
  江青心頭十分焦急,坐騎尚未停下,他已掠身飛入土牆之內。
  一排紅磚砌就的房屋,正呈現眼前,天井中,赫然以白布蒙蓋著七具屍首,氣氛異常陰森。
  江青身形未停,已急急往正中的廳房衝進。
  他腳步始才踏入那廳室門內,一個沙啞而慘厲的聲音已驀然叫道:“好朋友,老子這條命也給了你吧!”
  隨看語聲,一片凌厲的金刃破風之聲,已猝然襲至江青背後!
  江青一聽聲音,已不由心中一寬,大旋身,左掌如電伸縮,已將一條強韌的蛟索抓在手中。
  他同時大叫道:“岳老哥,是我,我是江青啊!”
  廳門之後,已聞聲現出一個虯髯繞結的魁梧大漢,江青目光瞥去,已認出正是那豪氣凌雲的蛟索飛錘岳揚!
  他這時衣衫不整,滿目紅絲,頭上尚裡纏看一片白布。
  江青急急向前行近兩步,顫聲道:“岳老哥,小弟來遲一步,以致驟生巨變,這全是愚弟之罪!”
  岳揚嘴唇啽動,仔細向江青面孔一瞧,已大叫一聲,撲了過來,伸臂將江青緊緊抱住,語不成聲的道:“啊!果然是你。賢弟啊!若不是老哥哥我拼死突圍,只怕這一輩子也見不著你了,**養的烏猱秀士,賢弟,咱們必不能將他放過。”
  江青輕聲道:“岳老哥,你平靜一下,這些事愚弟已經完全知曉,你放心吧,我們不會輕易罷手的!”
  岳揚心頭一陣安慰,激動的情緒已稍見平復,他向江青凝望了一陣,又道。”賢弟,你走時也不通知為兄一聲,莫非嫌老哥哥這幾手把式太不中用麼?我率領屬下急速趕到,又被長離島的人阻止,將我們安置於此,並通知我你今日趕來相見,那知為兄吩咐屬下昨夜離去後,烏猱秀士這混賬東西卻乘虛狙擊,欸!我們可栽了大跟頭啦!”
  江青急切的安慰了岳揚几句,門外人影連閃,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五人已連袂而入!
  蛟索飛錘岳揚正瞠目瞪視,江青連忙為各人引見。
  岳揚知悉各人的名號之後,不由急急雙手抱拳道:“岳某久仰各位俠士大名,只是老夫昨夜忽遭慘變,心緒不寧,若有禮數失周之處,萬祈各位海涵!”
  戰千羽等連道不敢,目光轉處,已發覺廳室之內,一間寬大的臥房中,正躺著三個大漢。
  岳揚又請客人落坐,他欸了一聲,道:“老弟啊!昨天夜裡,烏猱秀士帶了一個披發頭陀同來,媽的,那頭陀也不知出在那個破廟,連聽也沒聽過,不過手下卻十分了得,老哥哥連五十招也抵不過,便被他指尖掃中額際,又在肩膀上挨了一記,手下兒郎亦傷亡了十個!”
  江青劍眉微豎,沈道:“岳老哥,依愚弟看來,那烏猱秀士主要目的是要尋找愚弟報那一掌之仇,他向你們出手,不過是等於先給愚弟一個難堪而已!”
  大旋風白孤亦怒道:“四弟,岳兄是為你而來,木靈這廝又是衝著你而下此辣手,這已明著向我們兄弟挑戰。哼哼!咱們兄弟怎麼說也要接下,烏猱秀士,還狠得過煙霞山莊不成?”
  岳揚雙掌一拍,叫道:“賢弟挫敗煙霞山莊之事,早已盛傳江湖。媽的,這烏猱秀士竟恁般不知死活,他昨夜之舉,莫不成吃了熊心豹膽?”
  紅面韋陀戰千羽略一沈吟,開口道:“聞說那烏猱秀士木靈,素來行動皆是獨來獨往,而且,又正在四弟名聲傅揚之際,他竟亳不考慮後果,冒然上門尋仇。據老夫看來,這廝除了豁出一命之外,便定然帶有其它幫手。否則,此人未見如此愚蠢,明知不可為尚為之!”
  大旋風白孤道:“這小子當然帶有幫手,適纔岳兄不是說過,有個披發頭陀陪他同來麼?”
  戰千羽搖首道:“決然不會只此一人。因為東海長離島,為了四弟大舉進犯煙霞山莊之事,現在已可說盡人皆知,長離島威名震慴天下,與四弟關係又深,這木靈武功雖高,卻也不敢輕捋虎鬚。但是,他既然有心報還四弟一掌之仇,便得準備與長離島人萬一動手,是而,他突然來此,必然有著武功絕佳之高手隨行!而且恐怕不止一人!”
  戰千羽此言出口,廳中諸人巳不覺沈默下來,各自在心中忖思。
  忽然,天星麻姑向岳揚呲牙一笑道:“岳瓢把子,我勸你先寬寬心,如此板著面孔,像個閻王似的,叫人家看了心裡多難受!”
  岳揚瞪了天星麻姑一眼,真是哭笑不得。
  江青清咳一聲,道:“岳老哥,受傷的幾位兄弟,可嚴重麼?”
  岳揚道:“還要不了命,其中以莊頭領傷得最重。被那烏猱抓傷了十七處,險些連招子也挖出來!”
  江背目光環轉,又道:“這戶人家的主人呢?怎的一個不見?”
  岳揚低聲道:“媽的,他們還敢出來,幾乎連糞帶屎也嚇出來了!”
  坐在一傍的雲山孤雁夏蕙,不由粉面微紅,十分尷尬,天星麻姑己咯咯笑道:“大瓢把子,你說話文雅點不行麼?也不看看有誰在座,真是個老粗。”
  江青轉頭白了天星麻姑一眼,斥道:“不要胡說。”
  岳揚知道天星麻姑為了自己手下與她發生衝突之事,必然心中尚懷氣忿,他也並不在意,低聲道:“嘿嘿,好男不同女鬥。而且……欸!天下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各人聞言之下,正自莞爾,江青已驀然神色一變,身形如閃電般掠出門外。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隨身而起,跟蹤躍出。
  門外天井中,已赫然悄無聲息的站立著四個人。
  江青正冷漠的面對著眼前四人,雙目因憤怒而大睜著。
  四人中一個正是那神色冷森,面無表情的烏猱秀土木靈,另外一人,則為一獅鼻海口之披發頭陀,二人身側,卻站看兩個矮胖如缸的怪人!
  這時,房內各人,均已紛紛搶出,環立四周。
  蛟索飛錘岳揚一見面前的烏猱秀士,已不由面孔漲紅,鬚眉俱張,他厲聲吼道:
  “木靈,你來了,昨夜的這筆血債,讓我們結清吧!你這卑鄙的東西。”
  烏猱秀士木靈仍舊是一付冷酷陰沈的形態,他冷冰冰的道:“岳揚,你現在有靠山了?嗯,怪不得膽量會突然大增。不過,你也要知道,本秀士昨夜留著你這草包一命,只要你向江青傳個口訊而已,告訴他討債的來了!”
  蛟索飛錘岳揚怒喝一聲,便待出手發難。
  江青微微擺手,冷靜的道:“木靈,欠債的人已經在你面前,閣下如有過不去的地方,儘管衝看江某來,似昨夜那等狠辣行徑,卻未免有欠光明!”
  烏猱秀士陰惻惻的一笑,向江青道:“江青,一掌之仇,豈能遺忘?嘿嘿,本秀士知道你近日名揚江湖,更在長離一裊衛老鬼的翼護下,挫敗煙霞山莊。不過,這都唬不住本秀士,但是以前的一掌之賜,須要你現在的一命償還!”
  江青微微一笑,尚未回答,他身傍的大旋風白孤已縱聲狂笑,指看烏猱秀士道:
  “須要一命償還?憑什麼?憑你那幾手三腳貓的把式,抑是倚恃閣下身傍的三個怪物?”
  烏猱秀士面目倏寒,煞氣逼人的注視著白孤,毫無一絲情感的道:“你這老狗是誰?
  也罷,今日本秀士便首先請你飛昇極樂!”
  大旋風白孤厲聲道:“來,來,來,我大旋風白孤倒要看看,你這耍猴戲的秀士,有什麼能耐使老夫飛昇極樂!”
  烏猱秀士不慍不怒,陰陰一笑,彷若幽靈般向白孤飄到。
  但是,就在此時 個狂厲的語音已暴喝道:“木施主,這個老不死且容洒家送他一程!”
  聲起人到,一大片凌厲勁風,已卷拉向大旋風白孤!
  這倏然出手之人,正是那生像兇惡的披發頭陀!
  大旋風白孤哈哈一笑,身形呼嚕嚕轉開,已在瞬息間攻出十四掌!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掠身迎上烏猱秀士,大笑道:“若尊駕技癢,便由老夫戰千羽奉陪兩手如何?”
  烏猱秀士木靈聞言之下,心頭不由一震,陰聲道:“閣下可是紅面韋陀?”
  戰千羽笑道:“不敢,難得尊駕尚知道賤號,”烏猱秀士生冷的一笑,回頭向他身後那兩個身材矮胖,面孔木訥的同伴一瞥,已驀然旋身移步,右掌如刀,劈向戰千羽左脅,左掌箕張五指,反扣敵人頸項血脈,出手之狠,確實令人驚懼!
  戰千羽為人何等精練,烏猱秀士回首之際,他早已暗中戒備。此刻,對方身形始動,他已有若流水行雲般,迅快的轉出五尺之外,雙掌貫足“小天星”勁力,猛劈烏猱秀士前胸!
  烏猱秀士木靈一擊不中,已若電掣般隨身而上,掌勢連綿而出,一氣攻出十三掌!
  勁風四溢中,戰千羽身形急速閃挪,已在瞬息之間,向敵人拍出九掌,踢出九腿!
  烏猱秀士木靈哈哈一笑,雙臂揮舞如飛,指點掌拍,盡向戰千羽全身要穴招呼,身手快捷無匹!
  紅面韋陀雙腳釘立不動,招式起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猛如狂風,急若驟雨,令人目不暇接。
  他名震武林的“風雨三十六套”,已施展而出!
  烏猱秀士冷哼一聲,身形翻飛,雙掌忽扣、忽戮、忽劈、忽拏,那雙手臂,宛如在頃刻間幻化成為千百,彌卷向對方身側,這正是烏猱秀士輕易不露的絕技 五絕手!
  二人在這面積不大的天井中,以凌厲而快捷的深奧招術,在千鈞一髮之間,驚險而巧妙的連續閃擊。
  於是,掌勢樅橫在人體與空間,勁力掃卷到四周,旁觀的每個人都屏息如寂,凝眸不動,十分緊張的注視著鬥場。自然,除了那置于天井一角,早已解脫了一切的七具屍體。
  江青這時嘴唇微抿,向側旁行出幾步,對那兩個矮胖木訥的怪人一笑道:“二位來此為烏猱秀士助拳,卻站在那裡袖手不動,豈非大煞風景?來,來,在下乃為正主,二位便一起上來鬆散一番如何?”
  那兩個矮胖如缸的怪人,四只眼睛齊齊盯視著江青,沒有回答一個字。
  但是,那兩雙精光閃射的瞳孔中,已透出陣陣令人心寒的殺氣。
  江青夷然不懼,踏前兩步,道:“二位要是不敢動手,便請夾著尾巴離開,如此幹瞪著那雙尊目,嘿嘿,絕嚇不住江某!”
  兩個怪人神色之間,依然毫不為動,忽而,左側的一個開口道:“江青,你死定了!”
  右側的一個亦接著道:“而且,將死得極不舒適。”二人語聲沙啞低沉,極為刺耳。
  江青灑然一笑,倏而厲聲道:“好極,江某正愁無人送終,二位便過來一試,為江某做做孝子賢孫如何?”
  就在他話聲始住的一剎那間,兩條人影,已彷彿兩縷輕煙般,閃至江青左右,二十股銳利如削的勁風,已同時襲向他全身上下重穴!
  江青長笑一聲,不閃不避,身形微一幌掠,已不可思議的自二人之間,那一線幾乎嚴密到沒有的空隙中,猝然閃出。
  而在他身形自二人間閃過時,已雙掌齊揮,疾若閃電般連續拍出二十一掌!
  兩個怪人驚呼一聲,已不約而同的各自躍出三步!
  江青絕不遲疑,右掌一招七旋斬中的“波濤千重”,左掌一式“微波掌法”的“見水回流”,分襲二人身後!
  而這時,他連頭也沒有迴轉。
  兩名怪人厲叱一聲,那臃腫的身軀,已宛如兩個圓球般,呼呼急轉而旋。
  在二人身形倏然轉回之際,每人手中,己各自持有一柄三尺長短,頂端附有一枚鋒利月牙的奇形兵刃。
  江青冷嗤一聲,擊勢漫天而起,重重如天際層雲,嚴密得沒有一絲空隙,威力萬鈞的卷向那兩名怪人而至!
  於是,在兩聲狂吼中,有若新月般閃耀生輝的溜溜銀芒,已急驟而凌厲的疾迎而上。
  在一團窒人呼吸的罡烈氣流中,閃躍三條翻騰甚急的人影,兩道冷森的寒芒,則在這厲烈的勁氣中往來如稜,凝成條條銀光。
  七個人,分成三處激鬥,而且,顯然已各自拼出真力,要將敵對之人,活活斃於手下!
  蛟索飛錘岳揚乃是綠林好漢出身,孟浪之氣甚重,他這時環目一瞪,大吼一聲道:
  “相好的,老子也來伺候各位了!”
  他身形搶前三步,手中飛錘“差”然一響,有如一條怪蛇般,猛然點向與大旋風交手正急的披發頭陀身後!
  那披發頭陀功力,本較大旋風白孤略遜半籌,正在有些捉襟見肘之際,背後勁風突至,蛟索飛錘岳揚已挺身加入戰圈!
  這頭陀不由怒吼連聲,左閃右攔,好不容易才閃過了二人之間的一陣夾攻。
  他連連揮出七掌,掃出六腿,一面破口大罵道:“這算什麼名堂?以二打一,以眾凌寡,你們兩個老匹夫還要臉不要?”
  蛟索飛錘運索如飛,哈哈笑道:“你他娘的也算是出家之人?你沒有看見隔壁那兩個矮冬瓜,也在兩打一嗎?老子高與揍你這王八小子,你有本事便施出來哇,窮吼個什麼勁!”
  披發頭陀心中一怒,白孤已疾若雷轟電閃般,於須臾間展出十八掌,其掌勢上快速凌厲,宛如電光石火,瞬息間已到了敵人身前!
  披發頭陀驟覺勁風如潮,自四面八方卷到,不由心頭一震,急急往後躍退。
  但是,白孤此刻施出的,正是他威揚黔滇的“卷龍掌”法,這披發頭陀雖然身手高強,在他分神之下,卻如何躲得開去。
  人影幌閃中,悶哼隨起,那披發頭陀肩胛已中了一掌,蹌踉躍出數步之外。
  尚未容他喘息過來,銳風又起,一枚前銳後闊的黑色飛錘,已射至他胸前要害!
  正在這時
  空中“吱”的一聲怪叫,一團黑髟,已如掠空流星般,急洩向蛟索飛錘而至!
  蛟索飛錘大叫一聲:“烏猱!”
  身形猛然後撤,手中飛錘略一伸縮,已連連向撲至頭頂的那頭凶殘的怪獸,攻出五錘!
  大旋風白孤怒叱一聲,揚掌向空中烏猱劈出一團勁風,左手已施展“大擒拿法”,扣向披發頭陀右臂經脈!
  這頭凶殘靈異的烏猱,正是烏猱秀士木靈在與戰千羽激鬥之時,發現了同伴危急之態而放出的。
  這只怪獸在遭到雙重挾擊之下,卻仍不慌亂,厲叫一聲,已驀而彈起七尺之高,險險躲過這來自兩個不同方向的攻擊!,披發頭陀肩胛處痛澈心肺,他咬牙強忍,霍然轉身,一裂帛聲響起處,他右臂僧衣,已被白孤五指撕裂!
  同一時間,一聲尖叱,兩股銳風,已挾在一柄精光閃爍的利劍之間,襲向那正自空中撲下的異種烏揉!
  原來,雲山孤雁夏蕙,與天星麻姑錢素二人,已適時而動!
  那只烏猱尖嗥一聲,怪眼碧光突閃,已伸開利爪,閃電般抓向正揮劍劈至的雲山孤雁!
  突聞一聲暴喝,一條銀色長鞭,已挾看悠悠勁風,卷向這烏猱身後。
  天星麻姑咯咯一笑,倏出七掌,尖叫道:“祝公子,這一鞭使得正是時候!”
  祝頤長鞭出手,身形已猛撲而上,若狂風暴雨般,連連掃出五鞭!
  於是,在三人合手挾攻之下,已將這頭稟性殘酷,行動如飛的異種烏猱敵住,令它無法再去牽制別人。
  江青赤手空拳,力敵那兩個身手高絕的矮胖怪人,卻仍有餘暇瞻視各人行動。
  他豁然長笑道:“三哥,你們耍耍那畜牲,待二哥他們也讓那頭陀嘗嘗滋味!”
  大旋風白孤狂笑連聲,身形有如旋風般閃掠,掌勢漫天遍地,瀰漫卷合,逼得那披發頭陀招架不迭,怪吼連連。
  這時,蛟索飛錘岳揚又閒立一旁,呵呵笑道:“狗養的,老子再叫你們發威,昨夜的狠勁怎麼不使出來呀?媽的,這就叫做一夜的風水輪流轉!”
  岳揚口中大聲諷刺,心中卻樂得哈哈直笑。
  而這時,已經與紅面韋陀戰千羽交手有三百招的烏猱秀士,亦己漸感不敵。
  須知紅面韋陀乃為中原白道中有名人物,功力之深,遠較大旋風白孤更高一籌,烏猱秀士藝業雖強,仍不是紅面韋陀之敵,但是,紅面韋陀在短短時間內,卻也無法勝過對方。
  此刻,勁力澎湃回盪,二人又在頃刻的接觸中,各自攻出十七招!
  烏猱秀士木靈表面雖然陰沉如故,但他心中卻已十分焦慮,他出手之下,但覺敵人反擊力量渾厚無匹,有如山崩海嘯,綿綿不絕,招式所指,更是自己全身要害重穴,凌厲異常!
  他在艱辛的苦鬥中,已發覺自己的三位同伴,早已陷入較之自己更為不利的情勢中,而更令他驚懼震慴的,卻是他平素認為武功高絕一時的那兩名矮胖怪人 寒溪二矮冷非、謝竹,竟在江青掌勢之下,左支右絀,施展不開,形態十分狼狽。
  烏猱秀士見狀之下,將心一橫,傾出全力向戰千羽攻去,他這時已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心了。
  蛟索飛錘岳揚大馬金刀的站在一旁,哈哈笑道:“戰大俠,閣下千萬留神,這叫做木靈的活殭屍,已發了野性啦!”
  戰千羽出手如電,連連拆解對方攻來的凌厲招式,聽看岳揚的叫罵,卻不覺暗中一哂。
  烏猱秀士仍然狠攻如故,他雙眸中煞氣時現,卻悶聲不響,根本不理會身外的一切事物。
  驀然,一聲厲吼起處,一條龐大人影,已凌空飛跌出丈許之外!
  大旋風白孤那宏亮的嗓音隨即響起,狂笑道:“老夫以為大頭陀法力無邊。呵呵!
  如今一試,亦不過如此而已,真令老夫失望了!”
  那披發頭陀適纔早已受傷,但他仍然咬牙切齒,拼命與白孤激鬥,須知武學一道,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是絲毫勉強不得的,這披發頭陀在負創心燥之下,如何尚能挺立不敗?
  終於,在白孤“卷龍掌法”中的一式“龍現風起”下,結結實賞的被擊中臀部,跌出尋丈之外!
  他身形始才沾地,一個“十六翻滾”,已翻出一丈多遠,耳中已聽到白孤譏諷之言。
  這披發頭陀雖然身上受傷數處,卻仍是性烈如火,他虎目暴睜如鈴,兇光閃射中,已驀然躍身而起,大叫道:“白老匹夫,叫你看看佛爺的法力是否真個不濟!”
  隨看語聲,兩片半彎的弧形短劍,已閃耀著森森寒光,以奇異莫測的來勢,向大旋風飛到。
  這兩片弧形短劍一出,側旁觀戰的蛟索飛錘已不由暗自一凜,大喝一聲道。”啊,銀弧頭陀!”
  他叫聲未停,兩柄來勢急勁,虛幻莫測的弧形短劍,已飛到大旋風白孤頭頂!
  白孤倏然推掌迎上,口中大罵道:“去你的,兩片破鐵也來賣弄!”
  那兩柄弧形短劍,被他發出的雄厚掌風一撞,已“當”的一聲互相交擊,在一溜火星中墜向地下。
  大旋風白孤哂然笑道:“野頭陀,這便是你的法寶麼……”
  “麼”字尚未說完,那兩柄已經快要墜落地面的弧形短劍,卻似兩個精靈一般,奇異的霍然一轉,閃閃生寒的飛旋向白孤腳踝而至!
  白孤不由大吃一驚,體內真氣急升,身形已拔空兩丈!
  那銀弧頭陀獰聲一笑,雙手連揚,十二柄弧形短劍,已組合成一面精芒閃爍的光網,嚴密到沒有一絲空隙的卷襲向空中的大旋風白孤。
  這十二柄弧形短劍,去勢各異,有的走著之字形,有的上下起伏不定,但是,那寒森森的光芒與鋒利的刃口,卻是一樣要舐食人血的,因此,任是其中那一柄也不容忽視!
  大旋風白孤心中暗叫不妙,身形倏然翻折,腳尖驟起,已將兩柄先行襲到的弧形短劍踢飛。
  但是,這些奇異的暗器,卻似乎有著靈性,就在白孤踢飛先前兩柄利劍時,其餘的弧形短劍已“嘶嘶”連響,帶著刺耳的破空之聲,四面八方向白孤卷戳而到!
  每一劍之間所隔空隙的微小,幾乎連一只蠅蟲也飛不出去,尖銳的風聲,已挾著股股寒風襲到。
  形狀兇獰的銀弧頭陀,已看到白孤驚怒的神態,他厲聲笑道:“白老鬼,佛爺的手法你領略了吧?咯咯咯……到了陰曹地府,莫忘記向閻羅殿下告洒家一狀!”
  白孤眼前寒芒閃閃,湧合而至,時間的迫切,已不容他再做任何僥倖的想法。
  驀地
  一聲令人心驚膽顫的厲嘯起處,白孤那瘦削的身軀,已彷若旋風投在空中呼呼轉動起來。
  一片凌厲而渾厚的勁氣,亦隨著他身形的凌空旋動暴卷而出,這片勁力的威勢之強,是無與倫比的,甚至連四周的空氣也在隨看衝激流蕩。
  白孤的身形,在勁氣環繞中翻騰閃掠,掌腿齊出,彷彿是一個呼風喚雨的魔神。
  他在危急之下,己然使出了“卷龍掌法”中最凌厲的一招:“大漠卷龍”!
  於是
  在頃刻之間,空中銀光亂閃,噹噹之聲不絕,十柄弧形短劍,已有若夜空中的殞星,曳著條條銀光,飛散四周!
  銀弧頭陀見狀忙大喝一聲,雙臂急張,已似一頭大鳥般倒翻而出,幾次起落,已是無影無蹤。
  大旋風白孤一舉震飛四周弧形短劍後,亦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他身形才落,岳揚己急步上前道:“白兄,你可受到那些鳥劍的傷害?”
  大旋風一抹額際汗珠,搖頭道:“好險,估不到這頭陀還有這一手,媽巴子的,這雜碎已經跑了!”
  蛟索飛錘道:“適纔兄弟心恐白兄受傷,也顧不得去追那個混賬東西,白兄既然無恙,這已是謝天謝地,那銀弧頭陀只要不死,咱們必有與他朝相的一天!”
  大旋風白孤微微點頭,正待說話。
  一聲慘厲的叫聲起處,一顆鬥大的頭顱,巳凌空飛起,鮮血迸濺四射!
  二人急忙回頭瞧去,已不由驚得心中一震。
  原來,那頭飛命斷之人,正是與江青對手的寒溪雙矮之一 謝竹!
  這寒溪雙矮原是西北一帶有名的煞星,二人性情狠毒無比,一生之中,已不知染了多少血腥,二人因為跟蹤一批價值連城的暗鏢來到中原,卻不期與烏猱秀士相遇,烏猱秀士昔年會與這寒溪二矮有過數面之緣。三人見面之下,寒溪二矮便將此行目的相告,並因那押解暗鏢之人,亦為武林中甚負盛名的高手,故而邀請烏猱秀士相助。
  但是,烏猱秀士為人深沉奸詐無比,他在接受寒溪二矮邀請之後,卻提出請二人相助洗雪與江青那一掌之仇。
  寒溪二矮一來有求于烏猱秀士,再則兩人足跡大多不出西北,對江青之名,尚不甚了了,故而答允下來,三人又會合了早與烏猱秀士約好了的銀弧頭陀法明,挑選在江青大破煙霞山莊之後,出面尋仇。
  在烏猱秀士的預期中,江青武力雖高,在硬闖煙霞山莊之後,不論其勝敗如何,亦必不可能毫無損傷,所以他在探悉到江青身受創傷的消息後,不由心中欣悅不已,暗喜大仇可報。
  但是他卻沒有摸出江青養傷之處,更不會想到會有如文秋塵那般醫道精深的飽學之士,為江青療傷,他在百尋不得之下,只有先向蚊索飛錘等人下手,以期能將江青等引至。
  雖然果如烏猱秀士之願,但是,江青等人到來交手之後,情勢之惡劣,卻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哩!
  江青在接戰寒溪雙矮之後,早己屢屢手下留情,二人非但不覺,不知知難而退,出手之間,反而更加狠辣,招招俱向江青致命之處下手。
  於是,江青憤怒了,他記起邪神昔日告訴他的話:“為人切記不可濫殺,但是,若別人處心積慮的不利於你時,那麼,你就放開手去幹吧!”
  江青在憤怒中,已施出邪神傳給他約五手狠毒的散招之一“掌不刃血”!
  寒溪二矮功力雖深,卻如何能抵住這驚鬼泣神的絕招。江青掌勢怪異無倫的展開後,寒溪二矮之一的謝竹,慘吼一聲,一顆醜惡的頭顱,竟被江青硬生生的劈飛空中,而身首異處!
  這慘厲的景象,已驚呆了場中的任何一人。
  於是,寒溪二矮僅存的冷非,已在悲憤逾恆中,拼死命的向江青撲去。
  而烏猱秀士也更加激怒的與戰千羽展開了殊死之鬥。

runonetime 2008-06-02 12:03 AM

第42章 猱殞命絕

  天井中的激鬥,已因寒溪二矮謝竹的殞命,而更加劇烈,各人情緒的憤怒,亦已到達了飽和點。
  烏猱秀士一面傾力與戰千羽拼鬥,心中又在為同伴的慘死悲憤,更為銀弧頭陀的驟而逃生感到怨恨。
  一個人,任你武功再高,在與效交手之際,卻是萬萬分神不得,否則,你便等於是在和自已的生命開玩笑。
  烏猱秀士這時悲憤交集,雙目怒睜,在心神的激動之下,他那原是冷酷陰沉的面容,已深深的刻劃由片緊張、憤怒、悲淒的線譜。
  於是,在紅面韋陀戰千羽的一輪急攻猛打下,烏猱秀士已感到支撐不住,腳步緩緩向後退去。
  江青那及瑩潔如玉的手掌上,仍!是一片白淨,因為他由手的快速與功力的奇詭,是以,他劈飛謝竹的頭頂,手上也沒有沾染一絲血漬。
  寒溪二矮僅存的冷非,這時形若瘋虎般揮功著手中鋒利的月牙兵器,原本木訥的面孔肌肉,這時痙攣的微微抽搐著,他目光中所透露的神色,幾乎已不是人顯所慣有的那種表情,那只有在一頭受創的野獸身上,才能發現這種令人驚悚的目光。
  江青沉穩而冷靜的快速身法,在這有若驚濤駭浪的寒芒中悠然閃掠,灑脫無比,在他每一次出手中,皆是將冷非逼得招架不迭,左閃右躲。
  但是,這兇名久著的寒溪二矮之一,卻好似已不將自己的性命看做一回事,在每一次的被迫後退後,又狂吼連聲的再度撲上,而且,所出招式之狠辣陰毒,俱是與敵同殉的絕著。
  冷非這時根本看也不看那已屍橫就地的拜弟一眼,但是,自他此刻近乎半神經質的形態中可以看出,他早已為拜弟之死而悲痛欲絕了。
  立於側旁的大旋風白孤,凝目注視著這完全是一面倒的激戰,不由暗自搖頭。他低聲向身旁的蛟索飛錘道:“岳兄,這個場面要是老夫麼,就死力拼,要不就突圍逃走,如此不死不活,纏到幾時方休?”
  蛟索飛錘望著江青那凌厲快捷的身手,哈哈一笑道:“白兄說的是,不過,只怕這兩個怪物,此刻想逃走也不行了……”
  說著,他一摸後肩,濃眉微皺道:“媽巴子的,適纔一用力,昨夜挨的一掌又在作怪了,狗養的銀弧頭陀,若不是這傢伙施出那弧劍暗器,兄弟尚認他不出,可恨這小子倒開溜得快,否則,兄弟後肩這一記,可得連息討還!”
  白孤微微一笑道:“當然,不過這小子吃了虧才溜走。呵呵!他肩胛屁股後面亦挨上老夫兩掌,饒他內厚皮實,也得養息個十天半月……”
  蛟索飛錘目光又瞥及地下那死狀淒厲,身首異處的謝竹,心中有些寒悚,口中呢喃:
  “江老弟好似已動了真怒,這矮胖怪物若不知機,看情形,只怕也難逃公道。”
  二人正在低聲談論,正與雲山孤雁夏蕙三人遊鬥的那只異種烏猱,突然掀唇露齒,厲叫連聲的向三人加快撲擊起來。
  這只烏猱行動之快,身形之速,確是匪夷所思,令人震悚,只見一團尺許高矮的黑影,若一片烏雲般在夏蕙等三人的身側往來閃躍,爪抓齒噬,快如電閃。
  夏蕙武功,在武林中來說,已可列入中流,兩天星麻姑錢素與祝頤二人,身手更是不弱,但是,在這頭烏猱的疾飛猛撲下,卻僅能將它牽制而已,若想更進一步將這異獸擊傷,卻不是一件易為之事。
  江青亦已望見了身外的情勢,他微一閃幌之間,已戮出三指,踢出十二腿。
  在冷非閃避招架中,江青已沉聲喝道:“朋友,你難道尚不知悟麼?閣下武功雖高,卻仍非江某之敵,此刻閣下如肯停手離去,江某決不稍加阻攔!”
  冷非一揮手中兵器,劃出一溜半月形精芒,銳風呼嘯中,同江青疾攻而到。他嘶啞的大罵道:“姓江的,今日不是你,便是我,老夫拜弟的一條性命,已然斷送你手,便這麼輕易的一筆勾消麼?”
  江青提足體內急速流轉的一口真氣,快捷無比的在溜溜寒芒中上下穿走,他冷冷一笑道:“朋友,你道江某是畏懼於你麼?如在十招內閣下仍然頑抗不退,那麼,你那位拜弟便是榜樣!”
  冷非聞言之下,淒厲的一笑,手中兵刃“單月鋤”猝然帶起刺耳銳嘯,每一道銀光皆如一片銀山,綿綿不斷的壓向敵人,口中同時大叫道:“江青,寒溪二矮便請你一便成全了!”
  叫聲中,他左掌倏然揮揚,一大蓬黑色煙霧,已向江青罩到!來勢之疾,幾乎與手中兵器在同一時刻。
  江青星目中寒光倏射,厲喝道:“這是你自已我死!恕不得江某。”
  隨著語聲,他那瘦削的身軀,已奇異的俯倒地下,離著地面僅有一寸空間,彷若脫弦流矢般,颯然閃過那瀰漫的鋤影和黑霧,在不可逆料的角度中,平射到冷非空門之內!
  冷非做夢也想不到敵人的身法,竟是如此怪異奇幻,他兵刃暗器已在同一時間,全然落空!
  於是,正在他魂飛魄散,手足無措的當兒,江青已長笑一聲,邪神嫡傳約五大散招之一:“陰冥陽關”已疾使而此!
  在一聲慘叫尚未停息之前,一陣血雨已漫天揚起,冷非那肥腫的身軀,已凌空飛起,又重重跌落地下假如你目光銳利的話,你便可以發覺,冷非那肥胖的身軀,只是飛出一半,他的兩只腳,卻仍舊留在原處!
  江青適纔那“陰冥陽關”一招施出時,已在瞬息之間以左掌生生斬斷冷非雙腿,右掌卻印在敵人小腹這時,那雙自膝以下斬斷的小腿,仍然立著未倒,鮮血橫流,斷口處十分整齊,極似以利刃砍斷的一般。
  但是,它的主人,卻早已寂然不動的僵臥地上,雙目暴突,面色有如死魚的肚皮,恐怖中帶著淒慘。
  白孤立在一旁,任他見多識廣,歷經生死,望著地上的兩具屍體,望著那脫離人體,模樣令人作嘔的兩條殘腿,亦不由悚然動容。
  不錯,一個人的生死,對別人來說,並不見得是件大事,但是,若是他死亡的氣氛過於淒厲,那麼,便往往會給那身外之人,留下一個深刻的感受。
  江青面色微見蒼白,他嘆息一聲,呢喃道:“我已勸過你了,這怪不得我。是的,怪不得我……這是你自己要尋死路……”
  他望著面前的景象,心中卻有絲絲悔意,但是,他這時又能做什麼呢?有些時候,雖然有人做了一件事,而且不論這件事善惡如何,卻不見得一定是這人的本意願為。
  大旋風白孤緩步上前,輕拍江青肩頭,和聲道:“四弟,對這種人何值難過,要知道,世上的事全是一個反比,這人如果將你殺死,他也會似你這般過意不去麼!”
  江青微微苦笑,目光已掃向尚在激戟的各人。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已全然控制主動,他淋漓盡致的發揮著那浩蕩如江河般的招式,一片漫天遍地的掌山腿影,綿綿不絕的罩向烏猱秀士,威勢之大,令人咋舌!
  烏猱秀士木靈,適纔已目睹冷非之死,任他定力如何精深,秉性如何冷酷,此刻亦不由自心底冒升一股涼氣,他這時已深深驚懼了。而這驚懼,更已不自覺的表露於他面孔之上。
  他強自鎮定著自己,用他有生以來,從未施出過的精力,配合著以自已揚名武林約五絕手,同敵人作最凌厲猛烈的反攻。
  而一粒粒的汗珠,已自烏猱秀士鬢角滴落,他不願多想,因為,他不知道如果能僥倖戰勝對手,自己是否尚有生還之望?即便有,只怕其可能成功性亦是十分渺茫的。
  在紅面韋陀戰千羽叱吒江湖的“風雨三十六套”那浩浩威力之下,已逐漸將烏猱秀士逼得步步後退。
  江青將目光移轉,已看到正與那異獸交手的雲山孤雁夏蕙等三人。
  那只行動疾如閃電般的烏猱,正在三人的圍繞環攻之下,令人目眩神迷的上下翻飛,左抓右噬。
  雲山孤雁的青鋒劍,天星麻姑的鐵掌,祝頤的亮銀長鞭,皆隨著它環轉不停的身形,似走馬燈般團團進退攻拒。
  江青收回目光,微山一沉思忽然大聲說道:“木靈,你確實沒有清結昔日那一掌的意思麼?”
  烏猱秀士心中雖感一動,但他仍然沒有絲毫表示,依舊悶聲不響的與紅面韋陀狠拼不停。
  江青又大聲道:“木靈,你這不叫好漢行徑,現在的情勢你定然看得十分清楚,你那些同伴,已絕傷亡殆盡,而你,亦不過只是在苟延殘喘,作困獸之鬥,其最後的結果,我們彼此都非常明白。老實說,憑你目前的一身武功,及那頭畜牲,仍然不會是江某對手,但是,你如肯就此化解前怨,江某便也不為己甚,放你走路……”
  江青才說到這裡,大旋風白孤已皺眉道:“四弟,你切莫如此純厚,這烏猱秀士出名的心狠手辣,你如縱虎歸山,須知後患無窮。要幹,就幹到底,這是他們先下毒手,亦怪不得我等!”
  白孤正說到這裡,與紅面韋陀交手的烏猱秀士,已驀然在瞬息間連攻五掌,身形倒躍中,已大喝一聲“住手!”
  紅面韋陀戰千羽已然聽到江青說的話,因為他正全神應敵,不敢分心開口,故而沒有表示。但是,這位精練世故的武林健者,雖然十分贊許拜弟那仁厚之心,但他心中所想,卻與大旋風白孤相同。
  這時,他縱聲一笑,宏聲道:“姓木的朋友,閣下真是有意化解那段梁子麼?須知武林之中,一言九鼎,如閣下此等人物,說話更不能出爾反爾!”
  烏猱秀士神色之間,仍是一片陰沉冷酷,他微微喘息了兩口,冷然道:“江青,閣下之言,可能做準麼?”
  江青這時已不願多造殺孽,他用力頷首道:“自然,但是尊駕是否確有誠意化解昔日仇怨?”
  烏猱秀士冷冷一笑,既不點頭,亦不搖頭,撮唇一嘯,那只正與夏蕙等三人遊鬥的烏猱,已在一聲尖厲的啼叫中,閃電般衝出重圍,飛躍回主人肩頭。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相好的,閣下招回這頭畜牲,便算是回答麼?嘿嘿,閣下大概弄不清楚閣下目前的境遇吧!告訴你,能否讓路予閣下一走,其權尚在我等,閣下想打“馬虎眼”,可不是這般容易!”
  蛟索飛錘岳揚亦踏前兩步,指天井角隅虛的七具屍體道:“木靈,岳某屬下七死三傷,這些血債你亦想混蒙過去麼?”
  烏猱秀士面容上刻板得毫無一絲表情,宛如一個木雕之人。
  他冷冷的向白、岳二人一瞥,陰沉的向江青道:“昔日一掌之仇,今日二友之命,江青,這些仇恨若置于閣下身上,閣下亦會一筆勾消麼!”
  大旋風白孤斷喝一聲,吼道:“那麼,你是不想化解了?好極,現在動手正是時候!”
  蛟索飛錘亦怒道:“媽巴子的,老子手下孩兒這筆血債,正不想如此了結,狗養的,來吧,讓我們拼個痛快!”
  鳥猱秀土不怒不躁,陰惻惻的笑了一聲,又同江青道:“姓江的閣下如願意目前罷手,本秀士便即刻一走,但是,本秀士於三年之內,必將重尋閣下,湔雪此仇!”
  江青聞言之下,面色微憂,但是,他對烏猱秀士的言談,亦感到一絲佩服。
  大旋風白孤又哇哇大吼道:“什麼?就這麼容易,拍拍屁股就走?好朋友,這可真是新鮮事,媽的,你把我們全當做三歲稚童,我們現在不宰你,讓你再去約齊幫手,尋我們拼命?朋友,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默立一旁的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大步踏前,沉聲道:“木朋友,閣下既然不願化解前怨,又恐我等以眾凌寡,群毆群打,那麼,便由老夫作主,請朋友與老夫四弟單獨決戰,不論雙方生死,老夫等決不動手便是!”
  果然“人是老的滑,姜是老的辣”,戰千羽此言一出,白孤等人俱不由心中暗喜,烏猱秀士卻面色一變!
  因為,擺在眼前的,是一個最清晰的事實,烏猱秀士武功雖然高強,卻絕然不會是火雲邪者江青的對手。
  烏猱秀士十分清楚,在江青掌下斃命的“寒溪二矮”,功力之高,僅與自己在伯仲之間,二人聯手之力,則又比自已高出很多,“寒溪二矮”合力與江青交手,猶且不敵,那麼,他又如何能望有戰勝的奇蹟發生?
  但是,紅面韋陀戰千羽之言,並無蠻橫欺人之處,在江湖上,以一對一,了結仇怨之事,乃是最為公正不過的,只是,拼鬥者雙方的功力深淺,則在各人了,烏猱秀士目前的處境,等於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他一時怔在當地,答應也不是,推託亦不能,這名震江湖,聲威久著的巨梟,一時竟窘迫得無以為對!
  其實,這能說烏猱秀士膽小麼?人,又有那個是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縱使他對別人的生命視如草芥般不值一文,但對自己卻是十分重視的啊!
  烏猱秀士面孔神色連連變化,冷汗,又已在額角、鬢邊,緩緩滲出。
  大旋風白孤暗自好笑,故意背負雙手,在地上來回踱著方步。
  江青亦一言不發,仰首凝望長空。
  而今天,正是一個碧空如洗,澄朗清爽的好天氣。
  空氣是寂靜的,但在寂靜中,又帶著那麼一絲兒鬱悶與煩燥……
  終於
  烏猱秀士面色一寒,冷峭得有些恐怖的道:“也罷,本秀士為了已死的兩位朋友,亦不能就此放手,現在,本秀士便向江朋友領教!”
  他的話出口,不由使紅面韋陀等人也感到一絲驚訝!
  因為,這雖在各人意料之中,又何嘗不是在意料之外呢!
  江青神色一肅,沉聲道:“好,稍停不論江某勝負,對朋友這份道義必將永懷於心!”
  鳥猱秀士沒有回答,只冷漠而殘酷的一笑。
  這笑意中,包含了深刻的殘酷,好似對別人,又好似對他自己,但是,現在誰也無暇去詳細分析了。
  大旋風白孤,這時暗暗吃驚,忖道:“這小子可真有骨氣,明知不行,尚要一拼……”
  這時,火雲邪者江青已緩緩踏前兩步,戰千羽關注的向他瞥了一眼,已與各人徐徐退立一旁。
  烏猱秀士木靈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隨著他吸入的這口長氣,身形已似天際電閃般,猝然掠出,雙掌亦在須臾之間,幾乎是連續不斷的劈向江青,兩脅、頭頂、胸腹……
  來勢之快,僅在瞬息的剎那之間。
  江青冷笑一聲,雙手向下虛虛一按,身形飆然拔升空中,他已駢指如戟,點向敵人背脊的十二要穴!
  指風銳利,透空而田,尚帶著“嗤嗤”刺耳之聲。
  烏猱秀士這時已拼出一死,他悶聲不響,身軀倏然前撲,人翻身,雙腿疾施”勾連腿”,兩掌亦在同時疾速拍出,每一掌劈出的勁風,雄渾無比。
  江青奇妙的在空中做了一圈優美而迅捷的環折,右掌帶出圈圈圓弧,左掌劈出一溜星芒,如雷巧電閃般,向敵人交織罩下。
  烏猱秀士硬將真氣下壓,挫身、倒旋、反擊,三個動作,一氣呵成,在頃刻間雙掌各自伸縮十次,二十股凌厲的掌風,自五個不同的方位,若一片無形而強韌的羅網般,反卷而上。
  江青知道,這是敵人名斐江湖的“五絕手”了!
  於是,彷若水底一連串升起的泡沫,輕靈的,無聲的,而又快速絕倫的,江青已冉冉向空中升起一丈,他那凌空的身體,又倏如一顆殞落的流星,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華,在僅及人們呼吸的十分之一時間裡,已撲到烏猱秀士木靈頭頂。
  同時如山岳傾倒般的漫天掌影,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從四面八方向著烏猱秀士壓到。
  聲勢是驚人的,那綿密而連衡的掌勢,是如此渾厚,如此威猛,令人與起了泰山坍倒時那驚駭的感覺。
  烏猱秀士頓覺身側四周,一片掌山,彌瀰漫漫,幾乎連日正中天的秋陽光輝,也被這片無盡無絕的掌影所掩蔽。
  他面孔倏然漲紅,呼吸窒息,在這剎那之間,一直緊緊摟住他肩頭不動的那只異獸烏猱,卻突然“吱”的一聲尖厲啼叫,有如一口黑煙般疾射而起,同江青撲去!
  但是,這畜牲卻遇忘了一件事。
  在這浩浩無際,勁力充斥在任何一寸空間的綿綿罡氣下,連它主人亦覺抵受不住,任這烏猱再是兇惡靈活,如何尚能與它硬碰?
  於是。只見一團烏光才飛起,又彷彿被一柄鐵錘在上面重重的敲擊了一下,帶著一種與它飛昇時同樣快捷的速度,驀然又自空中一頭栽落!
  甚至,連一聲嗥叫都末發出!
  烏猱秀士幸因這頭異獸的倏然飛出拒敵,而使得江青掌勢稍微一緩,他乘著這間不容髮的空隙,奮身躍出勁氣之外。
  他卻不知道,這正是邪神昔日傳給江青,那深博狠絕約五散手之一:“苦海無邊”!
  而那跟隨烏猱秀士多年,為他卻敵效命的那只異獸 烏猱,卻已代替了它主人的一劫,腦碎血濺的跌伏地下!
  烏猱身上那片油光水滑的毛皮,已失去了光澤,白色的腦漿,與紅色的血絲,紋合成模糊的一團,看來是那麼刺厲與慘目。
  烏猱秀士望著這已與自已相依了二十年的良伴,望著這對自己食宿不離唯命是從的異獸,心如刀絞,痛淚盈眶。
  他早已不將這只異獸看做是一只畜牲,他曾默默的向它傾訴過自己心中的苦悶,他曾在煩躁時,以這畜牲出氣,他更曾在歡愉時、在驚險中與它共享苦樂,但是,這只異獸卻對它主人盡了最後的效勞,以死來解救它主人可能是致命的一擊!
  烏猱秀士驀覺頭腦一陣暈眩,他好似感到四周的一切,已在瞬息間變得空虛與毫無意義。
  於是
  他緩緩抬起頭來,又看到了已默然站立於他身前的江青。
  江青面孔上,也流露出一股惋惜的神色,向地下的烏猱屍體注視著。
  但是,這片惋惜的神色,卻似一條火線,引燃了鳥猱秀士胸中憤怒的火焰,他淒厲的踏前一步,半神經質般狂笑道:“江青,好!休太好了,這頭畜牲,自那兒來,也回到那兒去。但是,也請你一併送我回去吧!”
  江青望著鳥猱秀士那扭曲約面容,滿布紅絲的雙眼,再加上他淒怖的狂笑,這……
  ……這不是極像一頭瀕臨死亡的猛獸,在做著最後噬敵前的形相麼?
  他微微驚悚了,感到體內有著一股寒氣升起,於是他不自己的向後退了一步。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已驚覺到情勢的嚴重,他緩綏移近兩步,暗中提聚真力於雙掌。
  大旋風白孤向惶然上前的雲山孤雁,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式,心中卻嘀咕道。”真他娘的邪門,又不是死了他爹爹,卻做出這個狗熊樣子幹啥?生似能嚇倒入似的。”
  忽地
  烏猱秀士狂吼一聲,抖手便劈出五掌,這五掌勁力駭人已極,更自五個不同的方位暴襲而上!
  江青一個大撤身,已出人意料之外的倒旋出五尺,行動之快,無與倫比!
  他身形轉出,已急急大叫道:“姓木的,你去吧,不要逼我出手!”
  烏猱秀士厲叱一聲,幌閃中,又已奔濤駭浪般拍出十七掌,踢出九腿!
  他此刻身手之凌厲快速,竟是出人想像,好似在驀然間,已增加了三成功力!
  江青眼見適纔烏猱秀士那慘厲傷神之狀,已不忍再下辣手,故而,他此刻衷心的希望對方能知機而退是以烏猱秀士一輪猛攻狠打,江青卻不還一招,熟練而流暢的施展著邪神昔年震慴。武林的“如意三幻”,在間不容髮的細微空間,令人目眩神迷的急速穿走幌掠!
  他身形電掣般閃動中,急切的大呼道:“木靈,你不要逼我,我不要殺你。你去吧,三年後再來尋我,餵,你瘋了?你不要逼我出手啊!”
  但是,任江青如何急呼大叫,烏猱秀士木靈卻生似變做又聾又啞一般,充耳不聞的掌劈腿掃,攻勢狠毒無比,盡向江青全身致命之處猛擊。
  一旁的大旋風白孤,見狀之下,勃然大怒,他大吼道:“四弟,活劈了這怪物。媽的,他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算什麼玩意?”
  蛟索飛錘亦握緊拳頭,大叫道:“江老弟,你不殺他,他便殺你啊!想想這小子昨夜一連幹了老哥哥的七個孩兒,想想他昔日一共染了多少血腥,這種殘暴乖戾之徒,留著只是遺害世人……”
  江青心中急速的思忖,一時之間,卻仍然拿不定主意,他實在不願自己再多造殺孽。
  此刻,他僅是稍稍出手招架,並未還攻。
  鳥猱秀士攻勢卻越來越快,掌力波蕩,如山崩潮湧,他已發揮出全身功力,將“五絕手”施至極限!
  他此刻腦中一片混沌,一片空白,所有的,僅是極為簡單而強烈的一個意志:“殺死江青”!
  於是,他出手已更形凌厲,雙目怒突欲出,面孔扭曲得受了形,而那怒突的目光中,沒有一絲“人”的味道,充滿了瘋狂與殘酷,閃射著凶殘與暴戾,像是一頭欲將目的物活活撕裂的受傷猛獸!
  在瞬息之間,二人已交手了三十多招,而烏猱秀士那瘋狂的攻擊並沒有一絲緩息的意思。
  他功力原本甚為卓越,在這種狂暴的傾力拼鬥下,威力更是令人震攝。
  而一個習武之人,無論你功力如何深厚,若只是躲閃而不加以還擊,這卻是一種十分吃力的事;一個稚齡童子,若狂亂的擊打一個昂藏七尺的大漢,那麼,任這大漢如何傾力閃避,便是不被擊中,亦定然十分勞累。這時,更何況與江青對敵著,是一個武林中兇名久著的煞星呢?
  此刻,江青雖然提住一口流循不停的真氣,急速如電的往來穿走,但是,他已逐漸感到吃力起來。
  忽然,紅面韋陀戰千羽踏前一步,沉聲道:“四弟,你下手吧,否則,此人如此狠毒,決不會客你生出掌下!”
  江青心頭通過一道寒流,他機伶伶的一顫,腦中已忽然想起長離一梟日前對他說過的話:“大丈夫,行事不可存有婦人之仁!”
  江青身形倏然像風車般一轉,斷喝道:“木靈,江某最後一次忠告,希望你知難而退,不要再迫我出手!”
  但是,回答他的,卻是烏猱秀士瘋狂的大笑,與凌厲的掌山腿影。
  江青鋼牙一咬,暴叱一聲,身形驀然奇異的幻閃進步,左掌幌動如扇,映出一片瑩瑩白光,右掌豎立如刀,宛如一片電光,劈向烏猱秀士頸項!
  這正是邪神早年稱絕江湖約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
  烏猱秀土木靈狂笑一聲,不退反進,如狂風暴雨般,同江青攻出十二掌十二腿!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邪神武功精妙之處,已有奪鬼鷘神之功,他由手之下,威力雖強,卻又那裡會是對手呢?
  於是,在一聲悶嗥中,隨即響起一陣骨骸折裂的暴響,烏猱秀士雙手雙腿,已在與江青貫足真力的“掌不刃血”這傾絕天下的奇招相觸中,全然斷碎無遺!
  江青招式一出,天崩地裂般厲叱一聲,八掌分成兩部方位,上下齊出,但是,由他以臂的波顫及閃動之勢,卻幾乎已將敵人的全身要穴完全籠罩!
  此為那五大散手中第二招:“陰冥陽關”!
  在他招式始出的剎那間,四周的空氣已彷彿突然凝結,一陣似噴泉般的血暴揚空中,烏猱秀士那細長的身軀,已如一堆軟泥般跌出兩丈之外!
  那細長的身軀,在地上微一蠕顫,已寂然不動。
  鮮血,正自他的四肢七竅中汩汩流出,溢在四周,而泥土卻似一個食奶的嬰兒嘴唇,在貪婪的吸吮著這些鮮血。
  烏猱秀士 這武林中令人聞名色變的煞星,已這麼無聲無息,默默的死去,甚至,連死後一聲最低沉的呼號也沒有發出!
  江青怔怔的站立不動,微微仰首向天,嘴角在輕微微抽搐。
  四周的空氣,是一片沉默,帶著些兒淒涼的沉默。

runonetime 2008-06-02 12:04 AM

第43章 令飛鷹現

  半晌
  紅面韋陀戰千羽緩步上前,握住江青雙手,和聲道:“四弟,不用難過,這些人雖然死得淒慘,卻不是你的過錯,他們實在逼人太甚,而且,這烏猱秀士,寒溪二矮,又那一個不是兇名久著,殺人累累的魔王?說得切實些,這也是他們應該落得的報應!”
  江青望著這位年已七旬的拜兄,真摯的一笑,輕聲道:“大哥,多謝你幫助愚弟減輕心靈上的負荷。欸!愚弟實在不該由手如此狠絕!”
  戰千羽深沉的一笑,拍了拍江青,表示自己安慰他的回答。
  這時,蛟索飛錘那破鑼似的嗓音已響起道:“好了,老弟台,闖江湖都像你這般宅心仁厚,那就天下太平了。來吧,咱們還得想個辦法,將這三位大爺下土為吉!”
  大旋風白孤哈哈一笑,大步上前道:“大哥,你陪四弟進去休憩一陣,容兄弟等清理一下現場,以免房主人見了驚心膽破!”
  缸面韋陀戰千羽微笑頷首,招呼雲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錢素二人,與江青相偕進屋。
  江青進入室內,顯得有些疲憊的坐在椅上,微微閉目養神。
  雲山孤雁夏蕙悄生生的行至江青身旁,拿著一方淡紫色的絲絹,體貼而溫柔的為心上人輕拭著臉上汗水。
  江青將眼簾睜開一線,望著夏蕙輕輕一笑,已將佳人的一只柔荑,握在掌中。
  夏蕙面龐起了一絲紅暈,她低柔的道:“青哥,你累了吧?適纔真嚇死我了,青哥,你也別太責備自己了,這並不是你的錯。”
  江青深情的笑道:“蕙,即使我真錯了,你也不會說我錯的……”
  夏蕙用小手摀住江青嘴巴,不依道:“你啊!真是厚臉皮,人家不過說你兩句,又得意起來了。”
  這時
  紅面韋陀故意走出屋外,目光注視著正在尋地掩埋死者的大旋風白孤等人,錢素也極其知趣的道:“啊!對了,我還忘記進內室去看看,岳瓢把子手下受傷之人,傷得是否嚴重!”
  說著,她已急步往內室付去。
  江青望著天星麻姑的背影,微微笑道:“蕙,錢姑娘可真是識人心意,不做夾心蘿蔔!”
  更蕙輕啐一口,道:“別不正經,現在可不……”
  江青一笑道:“那麼,以後日子可長著 !”
  夏蕙嗯了一聲,羞得將雪白的粉頸,深深埋入江青懷中……
  秋陽,已向西偏落了。
  這是一條寬闊而平坦的官道。
  一輛帶篷騾車,與七匹健馬,正蹄聲得得的行駛著,他們好象並不急促,所以,行走得十分緩慢。
  這些人,正是江青與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篷車之內,則載著受傷的藍翼鐵騎會鷹羽隊頭領白麵無常莊同,及兩名弟子。
  他們在官道上徐徐而行,笑語之聲,隨時可聞。
  此刻,大旋風白孤,在馬上轉動了一下身軀,使他的臀部舒適一些,然後,他呵呵笑道:“這多天來,盡是血雨腥風,精神上總是十分緊張,現在才算輕鬆了一點。”
  紅面韋陀戰千羽極目遠眺,說道:“不過,目前雖然可以放縱一些,但日後卻恐怕更有驚險場面哩!”
  江青正與夏蕙並肩而行,他微微一笑道:“大哥,我們最好能尋個所在,使身心鬆懈一下,順便方可領略平淡中的樂趣!”
  戰千羽尚未及回答,人旋風白孤已笑道:“這還不容易,江南山水,素為詩人墨客所稱道,大哥家宅,正座落於杭州西湖之濱,我們大可以去叨擾幾天。嘖嘖!我們那幕老嫂子更精烹調之術,做出來的菜餚,足以令人垂涎三尺哩。”
  戰千羽笑罵道:“二弟,你外號不該叫大旋風,應該叫做大饞蟲才對!”
  眾人聞言之下,俱不由失笑,蛟索飛錘岳揚卻自篷車後趕上,他問道:“什麼事如此好笑?那個又叫大饞蟲?”
  紅面韋陀笑指著白孤,又將適纔之言重複了一遍。
  蛟索飛錘岳揚不由急急道:“這如何使得?各位再怎麼說也得先到兄弟那座破寨子去盤桓兩天,好的招待沒有,大塊肉大碗酒走然缺少不了,咱們也正可以熱絡,熱絡……”
  江青一笑道:“岳老哥無庸客氣,老哥為在下之事,已奔勞了不少時日,在下正覺於心難安,豈好再去打擾?”
  岳摥雙手亂搖,道:“這是什麼話?咱們自家兄弟,如此一說可就見外了,為了朋友,上刀山,下油鍋,我姓岳的都不會皺眉頭,又何況這些小事?”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話是不錯,但是貴會大舉出動之下,又經過昨夜一陣折騰,正須安頓一番,況且,說老實話,老夫等實在看多了高山流水,欲至杭州享受一番名城情調哩。”
  蛟索飛錘急得臉紅脖子粗,正待再說,紅面韋陀戰千羽已笑道:“岳兄不用如此,吾等早晚定至貴會拜訪,只是目前老夫已離家逾月,老妻幼孫,皆令老夫十分懸掛,故而此時必須返裡一探;再者,三弟與四弟為老夫新近結義之金蘭之交,亦須隨老夫回去,與他們老嫂子一見,日後有暇,老夫等必至洪江拜訪。”
  蛟索飛錘又爭論了一會,經江青等人費盡脣舌,同他委婉解釋後,這位豪邁豁達的草莽壯士,始才十分勉強的答允下來。
  行行重行行……
  當夕陽掛在西方的地平線上面不遠的時候,在通往“高涼城”的這條官道上,正有一條叉路往南蜿蜓。
  而這條叉路所通的方向,正是那風光秀麗的浙境,天堂余杭的起點。
  紅面韋陀戰千羽十分放心,他知道,便是由蛟索飛錘單騎與那三名傷者回去,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因為煙霞山莊這時恐怕已是滿目瘡痍!自顧尚且無暇,而烏猱秀士等人又已死傷殆盡,更已無可顧慮,蛟索飛錘在這條道路上,亦十分兜得轉,他獨自回去,不會有何麻煩,此外只是寂寞一點而已。
  但是,正當各人在這條即將分途而行的叉路口上停止時,江青已向身側的天星麻姑低說數語。
  錢素好象有些不願,但又經江青輕輕說了幾句,她才滿臉無可奈何的答允下來。
  這時,蛟索飛錘已吩咐車夫將騾車駛往去高涼的官道上,然後他向江青等人抱拳道:
  “各位,兄弟這就與各位暫別了,但願各位在安享金粉榮華之餘,莫忘抽暇蒞臨兄弟破寨一聚!”
  江青朗聲笑道:“岳老哥,在下必然覓暇往訪,不過,岳老哥此番回舵,一路上亦須有個幫手,協同照拂傷者,在下已請錢姑娘隨行,待到達湘境後,她再返回余杭。”
  蛟索飛錘聞言之下,不覺頭都大了,他對天星麻姑那張利嘴,委實有些招架不住,但是,他一路上,亦確實感覺須有個人協同照料傷者,否則亦是件十分麻煩吃力的事。
  岳揚怔呵呵的一笑,吶吶說道:“感激之至,只是有勞錢姑娘了。”
  江青搖手道:“岳老哥,江青未與老哥同返,已深覺於心不安,若你再如此說,更令江青汗顏無已。”
  天星麻姑已與夏蕙殷殷別過,她又同江青等人招呼一聲,已叫道:“岳瓢把子,咱們可以啟行了吧?小婢特奉公子令諗,由岳瓢把子調度一切!”
  岳揚訕訕一笑,連道不敢,心中卻忖道:“欸!我調度一切?只要這位麻姑娘不刮了我的反,我已是謝天謝地了!”
  這時,岳揚掉過馬頭,同江青等人再度抱拳為禮,一聲尊重,各人已在灰沙飛揚中,絕塵而去。
  馬背上,江青尚時時轉首回顧,等到暮色吞噬了岳揚等人的身形,他才微微嘆息一聲。
  大旋風白孤奇異的問道:“四弟,又有什麼事令你感觸了?”
  江青苦笑道:“江湖之上,人人勾心鬥角,互施陰詭,似岳老哥這般守信重義之人,實是鮮見,故而愚弟先得有些惑觸……”
  白孤輕握橿繩,頷首道:“不錯。岳揚為人雖然魯直,卻是一條不折不扣的爽朗漢子!”
  這時跟在二人身後的祝頤,卻一笑道:“只是有了天星麻姑錢姑奶奶跟在一起,只怕也有得岳老哥消受的了!”
  眾人不由莞爾,紅面韋陀戰千羽沉聲道:“現下時已不早,要趕至大城的城鎮安息,今夜只怕不可能,咱們可先至離因城湖不遠的“千家集”去休憩一宵!”
  說罷,各人已加鞭催馬,儘快往“千家集”的方向趕去。
  蹄聲急驟中,約莫馳了半個時辰,遠處一片明滅閃爍的燈火,已遙遙在望。
  這時,五騎順著一條坦蕩的官道急奔,右面是一片波紋鱗鱗的湖水,左面則是迷濛起伏的丘陵,襯著秋風暮靄,景色在幽寂中,又有些淒涼。
  紅面韋陀戰千羽指著不遠處,被一座土丘遮擋的彎路,同各人道:“轉過那條彎路,再行三裡遠近,便可到達千家集了!”
  大旋風白孤呵呵笑道:“這千家集不過是個較大的村落,但是遠遠著去,卻像是一座不小的城鎮哩。”
  各人快馬行馳,片刻之間,已來至那條彎路之前。
  江青抬頭一望天色,已回首向身旁的雲山孤雁道:“蕙,你一個人,沒有錢姑娘相伴,可覺得寂寞麼?”
  夏蕙嫣然一笑,微微搖頭。
  正在這時
  夜色中驀然響起一一片清脆的鈴聲,這片鈴聲以極快的來勢,自空中搖曳而至。
  幾乎在眨眼之間,一件黑忽忽的東西,已“嗤”然落人江青等六騎之前!
  頜先的紅面韋陀戰千羽急忙一帶韁轡,坐騎“希聿聿”的人立而起。
  就在戰千羽坐騎立起的同一時間,一條灰色人影微微一閃,已掠前將那地下黑忽忽的對象拔出。
  紅面韋陀亦飄身下馬,急問。
  “二弟,那是什麼東西?”
  原來,這掠前之人,正是大旋風白孤。
  他手中拏著一只長約二尺,前闊後銳,形似令牌般的黑色對象,正在反覆察視,令牌後的一枚銀色小鈴,則隨著他的動作,時時叮噹輕響。
  坐在馬背上的江青,正待開口發問,展視手中對象的大旋風白孤,已驟然神色微變,口中方驚呼一聲。
  戰千羽沉聲道:“二弟,你可已看出端倪?”
  大旋風白孤面如生鐵,怨聲道:“大哥,在武林中施放這“黑鐵令”的,除了怒鷹于樸,還有誰人?”
  “怒鷹于樸”四牢一出,不由使戰千羽等人心頭微震。
  白孤展目四顧,但沉沉的夜色中,除了一片黑暗,卻什麼也瞧不見。
  江青緩緩下馬,悠然道:“怒鷹于樸,早已遭其盟弟參與三絕掌後人一夥,與愚弟為難,他現下向吾等挑釁,亦非奇事,不過,他盟弟彩鷹齊百祿那兩手莊稼把式,倒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處!”
  大旋風白孤怨聲道:“六十年前有雙飛三絕掌,六十年後,有寒戟雙鷹三連劍,老夫倒要看看,這雙鷹之一的于樸,如此攔道尋事,是憑什麼能如此張狂!”
  白孤話聲始住,彎路之上,已忽然傳來一陣破鑼般沙啞的語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隨著這號喪沙啞的叫聲,一個身材矮胖,滿頭亂發的矮胖漢子,已踉蹌向各人站立之處行來。
  白孤不由勃然大怒,吼道:“放你媽的屁,老子看你是活膩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覺得事有蹊蹺,他向白孤一使眼色,沉聲道:“尊駕攔路於此,可有什麼指教麼?”
  那滿身油垢,發亂如雞窩般的胖矮漢子睜著一雙惺忪的醉眼,似笑非笑的道:“啊哈,老禿子!你這樣說話,才有那麼點人味,不似你這個生像乾枯的朋友聲若狼嗥,滿口放屁,放的叉全是狗臭屁……”
  這矮胖污穢的怪人,一說出這幾句話,不由將白狐氣得滿眼金星,全身直抖。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哭笑不得,一時怔在當地。
  江青微微一笑,身形閃電般掠向前來,右手有意無蒠浦扣向這矮胖漢子左臂”少陰經脈”,口中邊道“這位兄台,可是有趣得緊,江某甚思親近一番!”
  那矮胖漢子雙目急睜又閉,左臂亦好似無意間抬手掠發,肘都去撞向江青右腕“脈門穴”!
  江青冷笑一聲,右掌微一閃縮,已疾若電光石火般點向這怪漢的“極泉”“青醫”
  “小海”“靈道”“通裡”“陰鬱”六穴!
  出手之快,真是無可比擬!
  那怪漢呵呵一笑,已被逼退三步,他那雙似睜猶閉的眼睛,在倏然怒開中,又微微垂下。
  大旋風白孤氣極的踏上一步,厲聲道:“你***休要裝聾做啞,招子放亮點,你這一套,老子在二十年前已耍過了!”
  那怪漠身軀搖幌了一下,酒氣醺人的打著嗝道:“我這一套?餵!那一套?放狗屁的朋友,你可不能紅口白牙,冤枉好人,我說呀,餵,你這一套才真叫絕……”
  白孤氣得不由幾乎吐血,他哇哇大叫一聲,已待出手。
  戰千羽急攔到白孤身前,冷然道:“朋友,大家都是在江湖上闖的,用不來這一套王二麻子,你是幹什麼的,我們是幹什麼的,彼此都是瞎子吃湯圓 心裡有數,有話不妨明說,有冤大可明訴,如此糾纏窮磨,可算不得好朋友!”
  戰千羽適纔已看到江青出手向這怪漢試探,而這怪人迅疾超絕的應理手法,更已落在他的眼中,這位中原大俠,在心中驚異之下,才將這篇老江湖的“門檻”抖了出來。
  那怪漢痴痴一笑,口齒不清的道:“嘻……餵,老禿頭,你已真會說話,王二麻子是誰?呵呵……餵,可是小禿頭麼?其實,有了適纔那動手動腳的小白臉,要那小禿頭作啥?前幾天老鷹告訴我,說有個禿頂燒了他們的老窯,還說那禿頂也喜歡灌兩杯馬屎,一張臉紅得賽過……餵!賽過大柿子,我聽了不服氣,便在這裡等那紅臉禿頂……”
  紅面韋陀不等這怪漢將話說完,已將面色一沉,厲聲道:“閣下可是武林中聲威烜赫的雙鷹之一,怒鷹于樸麼?”
  怪漢雙手亂搖,大聲道:“餵,餵!老禿頭,你莫認錯了人,我只知道喝酒,不知道什麼雙鷹,單鷹,喜鷹,怒鷹……”
  戟千羽怒道:“憑怒鷹于樸在武林中的身份,卻如此放浪形骸,未免令天下人士搖頭!”
  一個冷厲的口音,茫然接在戰千羽語尾,響自各人身後道:“憑紅面韋陀戰千羽在武林中的聲望,卻連老夫於某也不認識,亦未免令老夫大失所望!”
  戰千羽聞聲之下,全身一震,霍然轉身望去!
  在兩女之外,已塗溴的站立著一個身材修偉,面如重棗的長髯老者。
  那怪漢見這長髯老人,不由呵呵笑道:“老鷹,你再不來,這個老禿頭大概要將我囫圇吞了,事後必罰你做東,‘花彫’三壇!”默立一旁的江青,這時爾雅之極的一笑道:“這位兄台想得倒是挺美,不過,只怕閣下未見得有再喝那花彫的福份了!”
  怪漢雙目倏張,鬚眉俱豎,頓時醉態全斂,隨即又狂笑一聲道:“好極!小娃娃,老夫若今生吃不到,來世再拼他兩杯也一樣,不過,這也得看你手把子夠便不夠硬!”
  那長髯老者面如嚴霜,毫無一絲表情,他冷峻的道:“老夫于樸,這位是老夫生平摯友,醉瘋仙牛大可,想各位亦定然有個耳聞!”
  怒鷹于樸話聲甫已,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皆不由心中一震!
  原來,這醉瘋仙牛大可,乃是甘陝一帶,有名的狂人,生平行事,不拘小節,性格狂放無比,平日縱酒高歌,為所欲為,狀似瘋癲,武功卻深奧無比。
  他十年前忽然斂跡江湖,傳說他已被仇家暗算,又有人說他已得癱瘓之症,誰知道牛大可卻於此時此地,竟偕武林雙鷹之一,怒鷹于樸在此出現。
  這時,怒鷹于樸移眸向江青一瞥,冷冷說道:“閣下可是近日揚名武林的火雲邪者江青?”
  江青傲然一笑道:“不敢,區區正是。”
  于樸自鼻孔內重重的哼了一聲,冷峭的道:“閣下勾結東海長離島,以卑陋手段暗襲煙霞山莊,這算是武林中稱名道姓的人物麼?”
  江青雙目怒睜,精芒暴射中,他大聲說道:“于樸,如果尊駕有意與江某為難,儘管劃下道來,何苦如此轉彎抹角?江某與煙霞山莊之事,與尊駑有何關係?何庸尊駕代其出頭!”
  大旋風白孤亦接腔道:“對,煙霞山莊那些雜碎,並未死絕逃光,何須閣下狗咬耗子,多管閒事!”
  怒鷹于樸目光兇厲的瞪了白孤一眼,肅煞的道:“白孤,在黔滇一帶,你或可稱強道狠,但在老夫面前,你卻算不上一號人物,你現在所應該做的,只是縮著你的頸子,給老夫乖乖站到一邊!”
  醉瘋仙牛大可亦呵呵笑道:“對,你現在應該做的只是縮著你的脖子,乖乖站到一邊。哈哈,放狗屁的朋友,這次可挨上針札了!”
  大旋風白孤怒火驟升,他狂吼道:“于樸,你什麼東西?也配對老夫呼來喝丟,武林雙鷹唬得住別人,可唬不倒大旋風白某!”
  怒鷹于樸神色森冷得有些令人不寒而慄,他陰惻惻的一笑道:“好極,老夫正想教訓教訓你這狂夫,現在且與江青之事並做一道,也叫你們知道天下之大,盡有能人!”
  江青這時,不由對怒鷹于樸發生極大惡感,對方早已與武林三絕掌後人沆瀣一氣,俱有默契,而更與煙霞山莊全立等暗通聲息,狼狽為姦,做那獨霸武林的美夢,此刻于樸所以無端挑釁,強自出頭,只是想為他們集團之中,爭回面皮,出一出氣罷了。
  于樸此刻已稍挽雙袖,緩緩向大旋風白孤移近。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雲山孤雁夏蕙,與祝頤二人略使眼色,有意無意的返到醉瘋仙牛大可身側。
  他內心之意,實是恐那牛大可猝然出手,而加以防範罷了。
  醉瘋仙牛大可一搔邡油垢滿積的短頸,醉眼斜睨道:“禿老哥,你要找我姓牛的試試手麼?呵呵,只怕我姓牛的這兩根老骨頭,經不住你抖露哩……”
  而此刻
  大旋風白孤已在全神戒備,暗運玄功,以期與怒鷹于樸做那可能是極為凌厲的一拼。
  忽然,正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一側的江青,已厲聲一笑道:“于樸,閣下有狠請衝著江某來,正主兒不找,卻向江某拜兄咧牙瞪眼,可算不得英雄。”
  怒鷹于樸冷硬的一笑,已徐徐轉身,面向江青。

runonetime 2008-06-02 12:05 AM

第44章 奇掌揚威

  江青面色沉凝,絲毫不懼的注視著對方,嘴角卻輕含著一股不屑的冷笑。
  怒鷹于樸厲然的道:“江青,老夫‘黑鐵令’出,向例見血始回,你既然有言在先,那麼,老夫便第一個將你鮮血染於‘黑鐵令’上!”
  江青不言不動,僅冷淡的哼了一聲。
  怒鷹于樸雙目驟睜,而在他瞳孔中精芒閃射的剎那間,一片罡烈無儔的掌風狂飆,如平地泉湧,茫然向江青暴卷而到!
  江青絕不閃退,左掌倏而閃幌如扇,右掌已似一片峭薄銳利的寶刀,在一陣尖銳的破空聲中,疾然劈向敵人頸項!
  他已在上手之間,施出那五大散手之一:“掌不雙血”!
  怒鷹于樸但覺自己施出的掌力,竟在對方左掌揮幌入扇的手法中,宛如泥牛過海,全然化解於無形,而在他意識到不妙之際,一片如削勁風,已襲至他頸旁不及三寸!
  怒鷹于樸不由大吃一驚,雙足猛然倒撐,雙掌閃電般自下向上反兜,急拒來掌!
  一連串“劈啪”暴晌中,江青不由微退一步。
  怒鷹于樸直蹌出五尺之外,始行拿樁站穩。
  經此硬拼兩掌,他一雙手掌已微微腫漲,腕骨更是有如擊在一塊生鐵之上,彷若裂散般痛楚。
  邪神昔年傾絕天下的絕技,其威力到底是不容輕視的啊!
  怒鷹于樸鋼牙緊挫,狂吼一聲,身形有如鬼魅般飄然閃掠,掌勢在閃掠中上下翻飛,有如一波波永不停息的浪潮,綿密而浩蕩的罩向江青前後左右。
  于樸在狂怒之下,已將他震慴武林垂二十年的“滾雲十六式”挾在一口至精至純的先天真氣中展出。
  江青倏而長嘯一聲,身形亦在瞬息之間,奇幻莫測的遊走起來,有如一縷虛無的輕煙,顯得那麼飄逸,那麼輕靈。
  二人在有如電光石火般的接觸中,身形倏進忽退,往來縱橫,有若長空中兩條交織穿走的飛龍,將二人交手之間,所佔約三丈曠地,縮小得好似只有咫尺大小。
  站在一旁觀戰的醉瘋仙牛大可,伸手向懷內亂掏一陣,終於在那千釘百補的破衣中,摸出一個泛著紫光華的小葫蘆。
  他拔開葫蘆嘴塞,一股醇烈芬芳的酒香,已飄然散聞全場。
  醉瘋仙牛大可嘴對著葫蘆,咕嚕嚕的喝了兩口,又余味無窮的吹了下嘴,將葫蘆一舉道:“老禿頭,咱們在沒有動手之前總算朋友,來,來,來,你也喝上一口,這種陳年老酒,我可是不輕易請人喝的哩!”
  紅面韋陀睹狀之下,不由啼笑皆非,他尷尬的道:“閣下最好少來這一套,以免稍停交手之際,彼此為難!”
  醉瘋仙呵呵笑道:“為什麼難?你打我一掌,我不會只還你一指,喝酒是喝酒,打架是打架,咱們一馬歸一馬……現在,一面看看眼前這場精彩打鬥,一面喝著老酒,這情調不是別有風味麼?”
  紅面韋陀聽了醉瘋仙的話,直是懷疑對方是否真個神經失常?他窘迫之下,只得稍稍挪開一步,但是目光依舊毫不放鬆這位狂人的動靜。
  江青與怒鷹于樸之戰,已在頃刻之間,互拆了七十多招。
  武林雙鷹,素來盛名烜赫,而雙鷹中的怒鷹于樸,武功機智更是卓絕無比,亦可算是獨霸一方的雄才他早在煙霞山莊受挫後,已得到訊息。于樸十分清楚,他知道自己武功雖高,亦強不過飛索專諸全止,煙霞山莊好手如此眾多,猶被江青及長離島諸人攻破,他們之間雖有默契,但在人手尚未齊集之前,千樸亦不願先搏江青及長離島諸人的虎鬚。
  但是,于樸生性剛強暴烈,他左思右想之下,卻實在為煙霞山莊抱屈,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是而,他一面急速遣人向盟友飛報,自己卻偕摯友醉瘋仙牛大可二人,一路暗暗跟綴江青等人A自然,他這種行動,是在長離一梟等與江青分別之後。
  而此刻,他一與江青換手,千樸內心深處,已有些為自己的行動感到孟浪。
  因為,他實在是低估了火雲邪者江青的功力,這時他才知道,憑江青的武功,是並不需要倚恃長離島的。
  怒鷹于樸身為武林中頂尖人物,他雖然知道自己今夜的行動,已等於“撞正喪鐘”,但是,他卻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了。
  于樸已將他身軀上每一塊可以發揮威力的肌肉,每一條操縱行動的脈絡,完全加以最大的利用,他尋找著敵人任何一絲幾乎是沒有的空隙,做著狂厲而猛烈的攻擊,他那名揚武林的絕技“凌雲十六式”,已施展到淋漓盡致,纖毫難加的境界了。
  江青沉凝而鎮定的應付著這武林中一代高手的政擊,身形如電,翩回閃掠,他繁複而微妙的施出長離島絕學“七旋斬”,加雜著怒江派的“凌波掌法”,間或疾若迅雷,連環使出邪神所傳的精博技藝。
  二人交手之間,全是稍沾即走,掌腿如飛,往往在一個微不足道的空間,變化莫測的同時攻出數十個不同的招式,而那些招式,又是如此奇妙而險異,令人魂驚魄寒,目眩神迷。
  眨眼的功夫,二人又已翩若驚鴻般,互攻互拒了百餘招。
  手中握著亮銀長鞭的祝頤,已不止一次的看到自己這位英挺而酒脫的拜弟,現露出那一身超凡入聖,幾乎已不是人類秉賦所能達到的奇技,而且,祝頤深深的感到,自己拜弟在每一次與這些武林中成名好手的激門中,功力與手法皆在漸次增長,越來越高。
  他手中已微微泌出了一絲冷汗,但是並不是憂慮或驚懼,而是過於興奮,還帶著那麼一絲兒欽慕。
  大旋風白孤凝目望著眼前的激戰,回頭向正秀胖圓睜的雲山孤雁夏蕙一笑,道:
  “夏姑娘,你不用搪心,千樸這老小子,今夜必定討不了好。呵呵,四弟的功夫,是越來越俊了!”
  夏蕙淺淺的一笑,尚未及出聲。
  已經灌足老酒的醉瘋仙牛大可,已啞著嗓子道:“放狗屁的朋友,還沒有上坑,怎麼知道媳婦是好的?人的嘴麼,可只有兩片皮能翻過來,也能覆過去,說好說壞,全不能作準呢!”
  雲山孤雁粉面飛紅,填目瞪了醉瘋仙一眼。
  大旋風白孤又起了一肚子火,他低聲吼道:“姓牛的,別人怕你賣狂,老子可不含糊,不服氣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嘴皮子上佔便宜,可算不得他娘的英雄好漠!”
  醉瘋仙斜眼一睨白孤,皮動肉不動的笑道:“相好的,這可是你說的,也罷,我牛大可灌飽了黃湯,不挨一頓揍,骨頭便發癢。來,我迎戰了,這叫什麼……啊,這叫什麼捨命陪君子!”
  大旋風白孤知道這醉瘋仙人雖癲狂,武功卻精妙無比,他不敢存有絲毫輕視,雙掌平置胸前“問心式”全神戒備。
  醉瘋仙痴痴一笑,說道:“呵呵,好朋友,你這個架勢叫什麼餓狗欲搶食,對吧?”
  大旋風白孤踏前一步,強自按捺心中怒氣,沉聲道:“姓牛的,你出手吧!”
  醉瘋仙牛大可伸手一搔脖子,口齒不清的道:“大旋風,你爹給你槌背來了。”
  說罷一個踉蹌,左臂似蛇信般飆然伸縮,卻反點向兩步外的紅面韋陀戰千羽的太陰肺經之“中府”“雲門”“天府”“夾白”四穴,右掌閃電般疾劈大旋風白孤喉下、雙脅。
  出手之快,宛如經天飛虹,一招兩式,幾乎在同一時刻施出!
  紅面韋陀戰千羽料不到這狂人連招呼也不發一聲,便猝然向自己出手。他猝不及防之下,人斜身,雙掌連出六掌,始才險險躲過。
  白孤亦在同一時間,暴吐一聲,掌腿齊揮,“卷龍掌法”中之“黃沙浩瀚””姻散霧融”兩招,已急湧而出。
  醉瘋仙牛大可身軀如滾球般,滴溜溜轉出五步,大笑道:“有趣之極,哈哈,二位老友,吾等再玩一陣!”
  他腳步搖幌中,已似風擺荷葉般,左歪右倒的向戰千羽及白孤二人,各自劈出十二掌。
  醉瘋仙身形搖擺間,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卻精妙異常,他在每一次搖擺中,皆配合了出手的姿勢及發力的腳度,嚴密無懈的連續攻擊,無論勁道、手法、步眼,全是天衣無縫,均勻之極!
  紅面韋陀戰千羽怒喝一聲,掌勢有如天紳倒懸,滔滔而下,勁力密合如潮,驟然反卷而上。
  招式連綿施展中,他大叫道:“二弟退後,容為兄一會這甘陝狂人!”
  大旋風白孤悻然躍退,口中嘀咕道:“媽的,這姓牛的好大狗膽,才有多大份量,竟敢如此張狂,同時向二哥及我二人動手。哼!若不是大哥吩咐,我倒要看看,這位醉瘋仙到底能瘋醉到什麼程度!”
  此刻,紅面韋陀戰千羽奮力與身手奇詭無比的醉瘋仙戰在一處,二人在甫始接觸中,已對過了二十餘招!
  戰千羽功力渾厚,他在這瞬息的交手中,已覺出醉瘋仙牛大可一身功力,十分詭異辛辣,身法更是奇妙無比,能在一次搖擺中,把握住最有利的攻防機會,以全身的力量,淮聚成一個焦點,做最完美而凌厲的攻擊。
  戰千羽身形疾速的往來翻飛,掌掌連衡,式式不斷,以狂風暴雨雄厚的勁氣,築成一堵無形的勁牆,忽卷忽收,威勢驚人的迎拒著對方攻來的怪異招式。
  而這時,他已暗中覺出,這醉瘋仙的功力之高,竟較之大旋風白孤猶勝一籌!
  四條人影,彷彿是夜幕中飄浮的流雲,又似錯綜複雜的蛛網,在快速的掠動穿走,又在奇異的交織上下。
  與江青對手的怒鷹于樸,此刻已感到內力微乏,腋下鼻尖,已滲出微微汗潰。
  但是,他在觀察他的敵手後,卻不由心中更焦慮起來。
  原來,他見江青此刻精神奕奕,出手如電,他體內所蘊藏的勁力,好似那浩瀚無際的湖海,澎湃而無絕盡!
  江青所使招式之精奧深博,力道之沉猛凌厲,已逐漸使怒鷹於僕漸漸感到不敵。
  于樸只覺自己攻守之間,彷若已完全受了控制,處於極端被動的情形之下!
  在每一招,每一式的施展,怒鷹于樸皆已傾出全力,要想脫離江青那微妙身手的牽制,竭力搶佔先機但是,顯然他已在幾經努力之後,全然失敗了!
  而此刻,二人這驚險的激鬥,已接近二百招。
  大旋風眼睛不停的移轉,他對江青與戰千羽和于樸、牛大可二人交手的情形,都是同樣的注意。
  雲山孤雁夏蕙輕輕行向白孤身旁,悄聲道:“白大俠你看青哥哥會取那于樸的性命嗎?他現在好似已處於強弩之末了呢。”
  白孤低聲道:“這個很難說,交手之下,彼此都是以性命相搏,有時是無法為敵人多設想的,因為,你想手下留情,人家未必含存有相同之心。”
  夏蕙嘴層微抿,天真的道:“于樸好似已勢成騎虎了,白大俠,如青哥對他網開一面,他必乘機下台,這樣也可以使青哥少結一個厲害仇家呢。”
  大旋風白孤雙肩微聳,苦笑道:“夏姑娘,于樸這小子,早與雙飛三絕掌的後人連成一氣,陰謀對付四弟,他遲早也會與我等為敵的,老實說,我倒希望四弟能痛下辣手,就在此地將這小子拾奪下來,也免得日後多一重麻煩。”
  夏蕙啊了一聲,微微點頭,已閉嘴不再多說。
  其實一個少女的心,總是純潔仁厚的,她在未遭到悲慘及冷酷的打擊之前,能與一個虎狼之心的人相比嗎?
  大旋風白孤此刻以目一瞪,驀然高聲叫道:“大哥、四弟,我們要速戰速決了,不能和這兩個老小子窮泡麻菇,幹掉一個算一個!”
  正與戰千羽拼鬥的醉瘋仙牛大可,倏出七腿十九掌,將對方逼得微微一窒,身形一擺一旋,已大笑道“老朋友,你窮吼窮叫個什麼勁?我姓牛的早已活的膩味了,可是這老禿頭卻又忍不下去,一直拖泥帶水的……”
  他癡笑著避過戰千羽凌厲的九掌,又叫道:“對不對?閣下還捨不得我吧?”
  紅面韋陀不言不語,招式綿綿不絕,狠攻猛打,將心神全然置于這交手之中。
  江青這時亦冷喝一聲,一輪疾攻,沉聲道:“于樸,你雙鷹威風一世,將命送在這裡,未免有些不值,在下勸你還是就此回去招集人手,再來一拼,否則,只憑你們兩人是不夠的!”
  怒廣于樸喝叱一聲,雙手曲如鷹爪,倏然分扣江青雙肩琵琶骨,同時運出八腿,開口大罵道:“放屁,對你江青,老夫一人足足有餘!”
  江青長笑一聲,小移步,雙掌分自兩個不同的部位,猛然上下齊出,一片罡熱的勁風,已在雙臂如波浪似的顫動中,罩向敵人全身要害。
  這正是那招“陰冥陽關”!
  那種昔年揚威武林,已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英雄好漢,折在這精絕而狠辣的五大散手中,江青此刻又自施出,威力之宏,較之往昔更甚!
  怒鷹于樸本有些不支,他此刻驟覺一片如削的勁氣,竟自身側所有的空間向全身逼到,其嚴密的程度,好似已將四周的空氣,在頃刻間凝成一個堅固的固體!
  于樸不由心神大震,狂吼一聲,雙掌倏然各劃一道弧線,又疾然猛推!
  於是一股有如怒活巨浪的睪風,已似瀚海倒流,呼轟湧出。
  這是于樸那滾雲十六式威勢最為強的一招:“雲合風號”。
  “轟”然一陣巨晌中,江青那瘦小的身形已向後退出兩步。
  但是,彷彿磁石相吸引,他始才退後的身形,已幾乎在同一時刻,驀然向前飛躍,雙掌疾揮中,十溜瑩白色的劍形勁氣,已帶著刺耳銳嘯,飄然射出!
  怒鷹于樸正踉蹌退出五步,他面孔血紅,喘息十分急促!
  此時于樸已自感到胸口血氣翻湧,當他正待強自提聚一口真氣,壓制所受內傷之際,已覺得空氣中晌起異聲。
  一股本能的反應,使于樸急急抬頭望去!
  一剎那,那十條劍形勁氣,已呼嘯著來至他的身前!
  怒鷹于樸只覓這十股勁氣來勢之強,乃是他生平所僅遇,較之江青適纔那記奇招,更為凌厲三分!
  他微一驚怔之下,一個思想已如電光石火般在他腦中掠過。
  “天佛掌”!
  于樸大叫一聲,身形猝然暴退。
  江青斷喝一聲,雙掌倏合急推,有若老僧合十翻掌。
  這兩手絕招,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招—“金頂佛燈”及第三招“佛間迦羅”;勁氣瀰漫,雲卷風號,狂飆飛旋中,已似將天地並為一體,周遭昏黯,混沌四合。
  天佛掌法中的兩招合施,威力之大,實是驚天地拉鬼神!
  頓時,場中人影電閃,怒喝連聲。
  兩股雄渾的掌力,亦在剎那之間,向江青推出的浩浩勁氣相拒。
  於是,在一連串的震蕩中,空氣旋回成渦,翻攪洶湧……
  於是,一切又平靜了。
  江青面色微見蒼白,胸口輕輕起伏。
  但是,他仍舊氣度沉穩,星目中精芒閃射,卓立不動的凝注著前面,而在他身前……
  —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怒鷹于樸,身軀孱弱而頹唐的倚在醉瘋仙牛大可肩頭,長衫前襟一片斑斑血漬,長髮無風而顫,面容在灰白中,又帶著鐵青。
  顯然,他是受傷了。
  矮胖而邋遢的醉瘋仙牛大可,那件破舊而污穢的衣裳,自胸起齊肩止,整整裂開了一大片,油垢滿積的肌膚上,亦變成青中帶紫。
  在江青適纔將那五大散手之一的“陰冥陽關”施出時,又毫不停息的一氣展出天佛掌法中的兩大絕招,而這一氣呵成的三招中,其任何一招,已足以擊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又何況是三招連綿而出呢!
  怒鷹于樸武功雖然稱強一時,在江青這威勢無儔的二大絕招之下,卻也抵受不住,若非正在與戰千羽激鬥中的醉瘋仙見勢不妙,及時挺身搶救,只怕他此刻便是不死,亦早已重傷倒地了。
  這時怒鷹于樸努力吞咽下一口湧至喉頭的鮮血,那修偉的身材,隨著這個動作,又微微一顫。
  醉瘋仙牛大可雙目依舊半睜似閉,他扯開那破鑼似的嗓子,語聲嘶啞的笑道:“乖乖隆的咚,這小白臉可真有兩下子,我姓牛的走三江,盪五湖,見過不少人物,卻還沒有碰上這種厲害角色!”
  江青等人估不到這醉瘋仙牛大可狂放至此,在此等場合之下,猶能毫不在意,嘻笑自如。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江青看了一眼,回首沉聲道:“閣下素來行跡飄忽,游咸人間,與老朽等更是河井不犯,從無恩怨可言,此次事件,可謂閣下等先行啟釁,須怪不得老朽四弟下手過辣!”
  醉瘋仙忽然咳了兩聲,雙眼一翻道:“咦!這是什麼話?我姓牛的既然找你們打架,便早已準備了挨打,打贏打輸,又有什麼大不了?莫非我姓牛的還會耍賴使刁不成?”
  江青這時踏前一步,說道:“尊駕傲嘯江湖,超然物外,原可不惹這些是是非非,在下等無意與尊駕結怨,今夜之舉,錯在何方,想尊駕定可了然於胸!”
  醉瘋仙牛大可微微一怔,忽然笑道:“好小子,想不到你武學淵博,嘴皮功夫卻也不弱。呵呵,我姓牛的倒是十分欽服,不過,閣下也十分清楚,在江湖上闖盪,首要的便是一個“義”字,我姓牛的既然伸手管了這檔事,那麼,混水是一定要淌的,縱然武功不濟,這把老骨頭還可以頂一頂!”
  江青神色微變,冷峭的道:“尊駕便不考慮後果嗎?”
  醉瘋仙一望身側神態萎頓的怒鷹于樸,吼聲道:“呵呵,自古艱難唯一死,老朽自十年以前,在甘陝一帶,被仇家暗算後,已可說是死裡逃生,這條賤命不過是撿來的,留不留著都是一樣,閣下如不嫌棄,奉送給閣下也是一樣!”
  “這麼說尊駕已注定了不分皁白,蔑視是非,欲與在下等結怨架梁到底了?”江青已有些憤怒。
  醉瘋仙嘴唇嗡動,尚未及說話,受傷極重的怒鷹于樸已慘厲的一笑道:“江青,老朽今日之辱,若有一息尚存,必不忘懷,你休想妄用讒言,離間老朽與牛兄的道義之交……”
  江青冷哼一聲,怒道:“于樸,你休要滿口胡言,按你今日之舉,江某已該毫不留情,斃你于掌下,念你一身所學,成名不易,江某不願趕盡殺絕……”
  醉瘋仙驀然叫道:“罷了,你如心存不甘,先將我姓牛的宰了再說,不用得了便宜賣乖,老夫等不吃這一套!”
  這時大旋風白孤早已憋不住氣,他大吼一聲道:“牛大可,你真是嫌命長了?若非你目前已經受創在身,老夫便得看看你還有多少斤兩!”
  醉瘋仙狂聲笑道:“放狗屁的朋友,別這麼張牙舞爪,雞毛子喊叫的,受傷不受傷是我姓牛的事,閣下如不服氣,大可放馬過來,看我姓牛的是否含糊!”
  大旋風白孤狂吼一聲,身形如狂風般呼嚕嚕迴轉,回動中,已迅速無匹的向醉瘋仙攻出九腿十四掌!
  醉瘋仙牛大可不退反進,身形微一搖擺,已雷霆萬鈞的向白孤反攻九招!
  江青劍眉微皺,沉聲道:“二哥,且請住手,聽愚弟一言!”
  白孤這時怒火填胸,右掌一招“風沙成卷”,左掌一招“雪嶺現虹”,帶起一片罡猛勁風,急攻對方。
  醉瘋仙面色有著一絲奇異的紅暈,他大喝一聲,雙拳連連劈戮,已形若瘋狂般向白孤衝到。

runonetime 2008-06-02 12:06 AM

第45章 勢難兩立

  大旋風白孤一見對方形似瘋狂一般,悍不畏死的疾衝而到,心中亦不由一凜,身形猝然硬生生移出三涉,右臂倏展,奇詭莫測的拍向醉瘋仙頸後。
  就在他這一掌堪堪沾到敵人頸項之際,左掌已閃電般幻旋而由,雙腿“七星連環步”
  疾起,踢向對方胸腹丹田!
  按說醉瘋仙牛大可功力精深無比,白孤這一招三式,雖然凌厲,卻未必見得能立時將他製住。
  但是,他此刻卻生似瘋狂般不閉不躲,揮掌猛劈白孤胸前,毫不理會那可以致他死命的狠辣攻擊。
  正在這千鈞一髮,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一條淡紅人影,倏然閃至二人中間,雙臂優美的微微一圈,按著兩下一分,一股柔韌而強勁的無形潛力,徑向兩旁推拒而出,激鬥中的二人,被這股勁力一迎一送,立時身不由主的各自退出五步之外。
  這平空飛來之人,正是火雲邪者江青。
  他適纔看得十分清楚,知道醉瘋仙已在自已深厚無匹的天佛掌力之下,受到不輕的內傷。白孤出掌之際,他並非不想閃避,而是他委實已無力再從事閃躲了。
  因此,醉瘋仙才會不顧一切,傾力與大旋風白孤作同歸於盡的死拼。
  這時,只見醉瘋仙面色血紅,喘息如牛,混身更在簌簌而顫。
  大旋風白孤愕立一側,不知所以,他不明白,為何自己這位拜弟會在如此緊要關頭,出手分開他們。
  江青轉首向白孤微微苦笑,道:“二哥,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便饒人,這位牛兄雖然執迷不悟,咱們卻不便過於相迫……”
  醉瘋仙喘息不定的啞聲叫道:“姓江的,這次你可算是救了老夫一命……呵呵……
  老夫只要不死,定會報還於你,至於今日之事……”
  紅面韋陀戰千羽截住他的話,沉聲道:“罷了,尊駕若執意與老朽等為難,吾等亦不願多費脣舌,錯過今日,咱們是那裡碰上那裡算,現在,二位請便……”
  怒鷹于樸艱辛的挺身站立,同醉瘋仙低聲道:“牛兄,吾等且去,總有一天,會叫他們嘗到我輩的手段!”
  醉瘋仙苦澀的一笑,以手扶住於僕肩頭,舉步向前蹣跚地行去。
  夜色中,又悠悠響起一陣破鑼般的沙啞聲韻!
  “風沙起兮;雲飛揚。壺中無酒兮!意淒涼……”
  雖是雜曲小調,荒腔走板,但哼唱的人,卻含有一股深沉的蒼涼落魄的意味。
  江青望著二人逐漸遠去的身影,微微嘆息,道:“這醉瘋仙雖則形似瘋癲痴狂,其實,愚弟卻以為他是一個姓情豪放,滿腔熱血的至情中人……”
  紅面韋陀戰千羽具有同感的頷首,道:“不錯,只是可惜他誤交如怒鷹于樸這般陰詭之人,恐怕日後煩惱無窮了!”
  江青默默無言地垂首望著自己腳尖。
  大旋風白孤忽然叫道:“大哥,咱們可以走了吧?一大早起到現在粒米未進,五臟廟早在唱空城計了!”
  戰千羽呵呵一笑,洪聲道:“二弟,你就忘不了吃,如此貪嘴,卻仍然變得只剩下一層皮包骨頭,活像個老猴子……”
  白孤哇哇大叫,吼道:“好哇!你們都是好漢,那麼稍停全不要吃飯;我貪嘴,便由我一個人享受……”
  江青微微一笑,道:“大哥,走吧。咱們也確實該覓地休憩一下了,今日自早到晚,全是馬不停蹄的奔波著,又打了兩場狠架,可也真有些兒困倦,咱們倒不要緊,蕙妹妹恐怕受不了這種勞頓哩!”
  雲山孤雁聞言,心頭泛起一股溫暖甜蜜的感覺,心想那冤家,是多麼體貼她,憐惜她啊!
  於是,她有些羞澀的道:“青哥,我不累。”
  戰千羽牽來坐騎,將韁繩交到雲山孤雁手裡,笑道:“不累也得累,夏姑娘,若你有了個三病兩痛,只怕老朽這個做兄長的,要被人家埋怨透頂哩。”
  夏蕙粉面生霞,默然無語的低頭翻上馬背,眼角卻悄然溜向江青。
  江青向她一睇雙眸,笑道:“蕙,別理大哥,你別看他平日一本正經,真像煞有其事似的。其實啊!大哥年歲雖老,卻是個如假包換的老天真呢!”
  戰千羽正招呼祝頤上馬,聞聲之下,故意佯怒道:“四弟,你膽敢在夏姑娘面前,編排為兄的不是。回到余杭之後,定要罰你禁足三天以示薄懲!”
  大旋風白孤縱聲長笑,抖韁前馳,口中邊叫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兄弟要先走一步,大快朵頤去了……”
  各人不由莞爾失笑,放馬追上。
  千家集
  這是處不小的墟場,眾人走進一家客棧兼賣酒食的大店。
  大家找了一張靠右邊的座頭上環坐著,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餚,尚有兩壺老酒。
  大旋風白孤正沒命的大口吃菜,大碗喝酒,一面尚口齒不清的勸讓各人吃喝,形態十分可笑。
  江青淺淺的啜了一口酒,悠閒的咀嚼著夏蕙挾給他的一塊白斬雞。
  槓面韋陀戰千羽望著眼前這一對璧人,心中忖道:“四弟和夏姑娘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希望那雙飛仙子,不要做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才好。”
  這時,掌燈時間並不太久,四座人語喧嘩,猜拳行令之聲不絕於耳,跑堂的伙計,如穿梭似的來回張羅著。
  白孤吃了一大口“冰糖肘子”,又咕嚕嚕的飲下一碗酒,嘴巴一咂,扭頭向身傍的祝頤道:“三弟,這荒村野店,做出來的東西,想不到卻是滋味無窮,你嘗嘗那’冰糖肘子‘看,可真是又腴又香,美不可言,還有這壺中的’紹酒‘,更是陳年佳釀,醇厚無比,如飲玉露,兩般一湊和,呵呵,我想皇帝老兒的禦宴至多也不過如此……”
  戰千羽笑罵道:“人家說飢不擇食,這已不夠形容你了,你現在這般模樣,倒真像是餓虎撲食。”
  白孤不理不言,仍自大吃大喝,大有“笑罵由他,美酒佳肴我自食之”之概。
  江青低聲向夏蕙道:“蕙,今夜有上弦月,等把二哥這個醉鬼送去安息後,咱們出去散散步好麼?”
  夏蕙溫柔的點點頭,悄然道:“好的,只是,你不疲倦嗎?”
  江青輕笑道:“和你在一起,疲勞早已知趣的躲開了。”
  夏蕙嫣然一笑,低罵了一聲:“厚皮。”
  大旋風白孤這時又招呼伙計,添來兩壺陳年“紹酒”,撕下一只雞腿,津津有味自顧自的啃著。
  戰千羽沉聲道:“二弟,酒能誤事,適可而止,不要喝得大多了……”
  白孤滿面紅光,呵呵笑道:“大哥,兄弟酒量,你又非不知,講別的兄弟不敢誇口,若說喝酒,不是吹的,便是再來個三壇五壇,兄弟還不是長鯨吸水,照樣的喝它個精光。”
  戰千羽無可奈何的瞪瞪眼,又與祝頤低聲談了起來。
  此刻,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來至店門之外,又戛然而止。
  須臾,兩個身著紡綢長衫的漢子,在店小二躬身呵腰迎笑聲中,被引至江青等人鄰座坐下。
  江青目光無意中,同二人一飄,立時急急轉過臉去。
  戰千羽見到江青的神態,他疑惑的向鄰座之人一望,只見這兩人,一個是身材矮小,面如潠血,另一人卻瘦小枯乾,舉止精練,但是,同樣的,這兩人俱皆雙目神光充足,態度沉穩,一見之下,便知是武林人物。
  戰千羽輕輕一觸江青,目光中含有詢問的意思?
  江青以指沾著杯中醇酒,在桌面上寫下“金衣幫”三字。
  紅面韋陀等人自與江青相處以來,江青已毫不隱瞞的將他出山的經過,詳細告訴了他們。江青昔日為了那“萬鑽朱蘭”,而與名震邊陲四省的“金衣幫”發生過衝突之事,他們亦知道得十分詳盡。
  江青寫完了“金衣幫”三字後,又順手抹去,再度沾酒於指,復在桌面寫道:“此二人乃金衣幫有數人物,瘦小者為陰陽掌查百川,紅面者為矮金剛毛清。”
  戰千羽微微頷首,亦以指沾酒,在桌面寫道:“在此場合,不宜動手,吾等可見機而行。”
  他們二人這神秘的動作,已被祝頤和夏蕙發覺,二人亦同時警惕起來。
  大旋風白孤此際仍然自斟自飲,只自吃喝如常,沒有注意,其實啊,也幸虧他汝有察覺呢。
  這時,江青悄然望著那外面罩上一件紡綢長衫的查百川與毛清二人,心中方暗自慶幸,自已在路上,已加穿了一件青衫,否則,單憑他身上火雲衣的耀目光彩,只怕早已引起二人的注意了。
  查百川此刻已要了酒菜,目光如電般向四周一掃,又神色如常的回頭與矮金剛毛清交談起來。
  二人所點的酒菜,已在片刻間送上,查百川舉杯道:“賢弟咱們這幾天來,也累夠了,好在事情已大致辦妥,又探悉了不少消息,今夜不妨開懷暢飲一番!”
  毛清含笑道:“不錯,愚弟認為煙霞山莊和東海長難島火併之事,這是我們此行中,最令人驚訝的消息哩!”
  陰陽掌查百川輕噓一聲,四處一望,發覺並沒有人注意偷聽,他才低聲道。”賢弟說話小心,提防隔牆有耳。此番回主壇後,我等須即刻稟報幫主,江青那斯,既然能慫恿畏難一梟衛老兒大舉進襲雙飛島,亦可能會向本幫報復以前那圍襲之仇,長離一梟已夠棘手,如再加上這小子那一身驚人武功,威勢必然不小,我等可非得嚴密防備不可……”
  矮金剛毛清濃眉微皺,道:“總……啊!查兄,看情形衛老兒既肯如此為江青實力,可見他們之間,淵源定然不淺。不過,東海長離島雖然人多勢大,好手如雲,卻也未必就能將勢力伸展到邊陲本幫地盤去,俗語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本幫有幫主及孫首席在,亦不是那麼好吃的……”
  查百川喝了口酒,輕聲道:“這很難說,長離一梟那老不死,素來猖狂跋扈,他若是興頭一來,再像暗襲雙飛島那樣,給咱們來個“措手不及”,可就不是好玩的哩。固然“強龍不壓地頭蛇”,但是,常言說的好:“不是猛龍不過江”,假如真個來了,那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時便不易對付……”
  矮金剛毛清望著面前的一盤“炒三鮮”,伸筷子撥了一下,引不起食慾的搖搖頭道:
  “像這樣說,咱們豈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那萬難朱蘭孥不到手不說,還得提防人家找上門來 ?”
  “在江湖上玩命,就是這媽子事,還有什麼好說的。”查百川叉吃了一口菜。
  矮金剛舉起酒杯,深深呷了一口,有點藉酒澆愁的味道。
  二人談話的語聲,雖然儘量放得低沉,但因為距離太近,江青等人的聽覺又遠異常人,除了已喝得燻陶陶的白孤沒有注意外。查百川二人所講的話,己大部被江背等人聽入耳內。
  妅面韋陀戰千羽向江青一使眼色,二人已悄然離座而起,同里面行去。
  夏蕙與祝頤二人,知道江青和戰千羽二人離座入內,是為了商量如何對付這金衣幫約兩人,故而,他們仍然若無其事般,昂然坐著不動。
  大旋風白孤忽然放下酒杯,愕然問道:“三弟,大哥與四弟怎的離開了?莫非有什麼事?”
  祝頤微微一笑道:“大哥與四弟有點小事,去去就來。二哥,你喝夠了不曾?要不要再來他兩斤陳年花彫?”
  白孤搖頭道:“不用了,愚兄喝酒有一宗好處,便是適可而止,決不過量。否則,還能獨自在江湖上闖天下麼!”
  白孤末尾這句話,聲調已稍稍提高,引得鄰座的查百川與毛清二人,回頭向這邊一瞥。
  但是,白孤因為背對著他們,查百川二人一時也沒有看清說話人的面孔。
  矮金剛毛清平日跋扈於邊陲四省,託庇在金衣幫威勢之下,藉著自己一身高強武功,等閒的人決不放在眼中,性格更是十分暴烈。
  他聽見白孤帶著酒意,高聲所說的話後,一股習慣的張狂之性,又不禁發作起來,他冷冷一笑道:“查兄,隔座那士老兒,三根筋骨著個額子,一身骨頭瘦得不盈一握,卻馬不知臉長的說什麼獨闖江湖,想不到在這荒村野店,倘有這種吹大氣的人物。呵呵,真可算是臥虎藏龍了……”
  陰陽掌查百川為人較為穩重,他轉出自孤說話之間,雖然舌頭有些僵硬,但中氣卻十分充沛,而且,與他同坐之人,還有一個美麗清雅的少女,以及一個英風颯颯的青年,這些情形,足以顯示出鄰座之人並不尋常。
  查百川急急向毛清一使眼色,示意噤聲。
  但是,為時已晚,毛清適纔所言,已有大部被白孤聽到。
  他霍然大笑一聲,回過頭來。
  於是,當下和查、毛二人,打了一個照面。
  陰陽掌查百川在雲貴四省闖盪了二十餘年,雲貴一帶的第一怪傑大旋風,他豈有不識之理?
  白孤忿然轉身,查百川目光一瞥之下,已不由啊了一聲,急急向矮金剛毛清怒視一眼,雙手一拱道:“呵呵!真是人生何處小相逢,兄弟自三年前,輿白兄在黔省一別,想不到竟會在此處見面……”
  大旋風白孤一見背後之人,竟是金衣幫的總執法,陰陽掌查百川和一個紅面人,亦不由微感一怔。
  金衣幫在雲、貴、川、陝,等邊陲四省,擁有極為雄厚的勢力,在當地來說,可算是最為強大的一個幫會組織。
  而陰陽掌查百川,卻身為金衣幫總執法,在金衣幫中,地位極為崇高,更在外三堂堂主之上。
  大旋風白孤於雲貴二省,可算是居於第一高手之位,但是,他卻與勢力潛入雲貴的金衣幫,素來保持距離,河井不犯。
  自然,金衣幫對大旋風白孤此等武林高手,亦不願輕易招惹,是故,雙方之間,尚沒有發生過衝突之事。
  這時,白孤一見是查百川,不由冷哼一聲,冷冰冰的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查總執法,咱們人不親土親,怎麼在黔滇二省,不刮老夫鬍子,卻跑到萬里迢迢的千家集來拆老夫的台?”
  陰陽掌查百川在邊陲四省名氣之大,並不弱於大旋風白孤,但是,他卻早已受命不得與對方為難。況且,於此時此地,若與自孤發生衝突,總是不太相宜。
  查百川乾笑一聲,說道:“白兄休得誤會,兄弟等怎會拆白兄的台?呵呵!只是本幫毛堂主酒後失言,卻不知是白兄在座,純系誤會,尚請自兄釋懷。”
  白孤氣虎虎的一瞪矮金剛毛清,不屑的道:“嘿嘿,這位想是貴幫外三堂之一,黃豹堂堂主毛清了,毛堂主,閣下在金衣幫中可以揚武耀武,在我大旋風面前,還是收斂一些較佳,白孤是向來不吃這一套的!”
  矮金剛毛清驀然站起,怒道:“白孤,毛某不過是因你年齒較尊,不願與你一般計較。嘿嘿,須知姓毛的也不是好惹的呢!”
  大旋風白孤面色鐵青地轉頭一掃,四周的食客,已有大部份在訝然地向這邊觀望著,更有些膽小怕事的,早已匆匆結賬離去。
  他緩緩踏出一步,厲聲道:“好的,白孤自你們金衣幫崛起以來,一向儘量克制自己,不與你們發生衝突,任由金衣幫勢力伸展入黔滇兩省,不聞不問。今天,既然對老夫指名叫陣,白孤卻要叫你等明白,姓白的也不是個怕事之人!”
  矮金剛毛清狂笑一聲,說道:“白孤,來,來,來,毛某願首先一試閣下究竟懷有什麼絕活,能如此蔑視我金衣幫!”
  這時,酒店食客已意識到,這並不是一件單純的爭執,而且可能有更為猛烈的拼鬥場面到來!於是,又有一大都份匆匆溜走了。
  陰陽掌查百川,正在急速思忖著目前情勢,面色連連變幻。
  忽而,他又佯笑道:“白兄,請著兄弟一份薄面,將這件小事揭過。嘿嘿,其實,若衝突起來,相信彼此都不大好看……大旋風白孤大喝道:“不好看?哈哈,老夫卻要看看,是怎麼個不好看法!”
  陰陽掌查百川面色倏然一沉,說道:“白兄,兄弟可算是好話說盡了,在外面闖盪,最好能光棍一點,如果不顧交情垢面,硬往刀山上撞,可不是老相好的行徑呢!”
  白孤又向前踏上一步,昂然道:“查百川,你不用多說廢話,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國不能存二主,自現在起,黔滇二省,有你們金衣幫,便沒有我大旋風!”
  陰陽掌查百川寒森森的道:“白孤,這麼說,你是存心找碴挑戰的了?”
  白孤沉聲道:“正是,而且,首先便向二位領教!”
  查百川突然放聲狂笑,推椅面由,矮金剛毛清,亦迅速行至白孤身側。
  祝頤與夏蕙二人,早已分開站定,與白孤形成三角之勢。
  這時,一個鼻樑上架著老花鏡的掌櫃,已氣急敗壞的趕來,向客人打恭作揖,惶恐的道:“各位好漢,小店是血本經營,本少利薄,萬萬虧損不起,各位有話好說,切莫動手,如果一定要打,亦請到外面空敞之處……”
  大旋風白孤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他向陰陽掌查百川一招手,道:“走,用不著在人家店裡發威,有狠到外面施展去上”說罷,身形一幌,率先向門外掠去。
  陰陽掌查百川冷笑一聲,亦偕毛清,二人跟蹤而去。
  雲山孤雁夏蕙柳眉微顰,急聲道:“祝公子,這怎麼辦,要不要通知青哥他們?”
  祝頤亦十分焦蕙,他略一沉吟,道:“夏姑娘,你去通知大哥四弟,在下先行出去協助二哥……”
  祝頤一言未已,兩條人影,已有若輕姻般,擦著二人身傍掠出門外,卻傳來江青的清朗的語“你們隨來,我與大哥先行一步了!”
  祝頤聞言,望著夏蕙一笑,二人連忙縱身跟去。

runonetime 2008-06-02 12:07 AM

第46章 肢殘怨深

  店門之外,便是一條唯一的街道,這時燈火明滅,行人稀落,幾條人影,卻似星飛電掣般向村外掠去。出村不遠,突聞毛清低喝一聲:“這邊走!”白孤略一回顧,見查百川人縱往右前方向,乃微一冷哼,如飛追去。
  這千家集,人煙稠密,十分繁華,卻極似一個鎮甸,在這村外之處,有一片打曬稻穀的曠場。
  陰陽掌查百川與矮金剛毛清二人,來到這片曠場之前,停下步來,回身冷然注視著隨後跟來的大旋風白孤。
  白孤環目向四周一瞥,只見四遭一片黑暗岑寂,僅有那瑟瑟的秋風,拂著樹枝所帶起的簌簌之聲。
  天空黯淡的星光,及青色的下弦月,照得大地的景物,在朦朧中泛著一絲陰森森的涼意。
  陰陽掌查百川,緩緩向前行上兩步,隨著他的動作,那件質地高貴的紡綢長衫,在月光下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這波動很柔和,但襯著查百川此時陰沉的面孔,卻現得有些不大協調。
  白孤原有些輕微的醉意,但在這種氣氛之下,亦不由全部消失,澄神靜氣的調運體內真力。
  陰陽掌查百川陰森森的道:“白孤,這裡是千家集,咱們誰也不在自己的地盤之內。
  嘿嘿,現在彼此全憑真功夫較量一下,那一個裁了也得認命!”
  大旋風白孤不屑的嗤聲道:“姓查的,你當老夫動起手來,還會顧忌在什麼地方?
  老實說,只要老夫興頭來了,說不定會到你們金衣幫總壇去舒散筋骨哩。”
  “只怕閣下已沒有那個機會了!”查百川尖刻的說。
  矮金剛毛清,虎視耽耽的伺立一旁,他早已蓄備真力,隨時有暴起發難的可能。
  白孤並不理會二人所形成的挾擊之勢,他此刻所暗中考慮的,只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同時逼退面前這兩個功力甚高的敵人。
  陰陽掌查百川慢條斯理的捋起衣袖:“姓白的,閱下還等什麼?等那兩個胎毛未脫的幫手麼?”
  大旋風白孤狂笑一群,道:“老夫是計算你們兩個老小子歸位的時間。來吧,二位還是一起上,來得乾脆!”
  矮金剛毛清聞言之下,狂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怪不得我等心狠手辣!”
  白孤輕輕向前踏上一步,厲聲道:“正是,老夫早已看出你們兩個存心何在,金衣幫如果懂得武林中的道義,早已飛黃騰達了!”
  陰陽掌查百川不理這些,同毛清拋了一個眼色,二人站立的身形,又在暗中向白孤移近了一尺。
  而這時,在雙方的距離上,已夠到了一進步便可以擊著敵人的位置。
  陰陽掌查百川故意做出一股輕藐的神態,道:“姓白的,眼前已是時候了!”
  他“了”字才出口,矮金剛毛清的攻勢已驟然發動。但是,另一陣呼轟如浪的勁力,亦在同時倏然暴卷而至,抗拒毛清的攻擊。
  在眨眼之間,場中兩條人影急合又分,二人已在這電光石火的接觸中,相互攻拒了七招之多!
  顯然的,矮金剛毛清已吃了一絲小虧,只見他身形猝然退出三步之外站定。
  陰陽掌查百川適時而動,雙掌一陰一陽,兩股剛柔互濟的綿綿功力,宛似怒浪般罩向白孤身側!
  大旋風白孤,身軀在一陣急幌猛旋中,迅疾有若飄風似的,向陰陽掌查百川攻出九腿十一拳。
  他掌腿始出,忽聽矮金剛毛清狂吼一聲,雙掌挾著一片凌厲勁風,轟然劈向白弧前胸而來!
  白孤雙掌伸縮如電,分向查百川及毛清攻出,身形亦在這狂厲的勁風交擊中,飆然閃幌。
  陰陽掌查百川,身為金衣幫總執法,功力精絕無匹,實不較大旋風白孤稍遜,二人在這有如狂風暴雨的輪番急攻猛打下後,白孤的攻勢似已受到阻遏!
  但大旋風白孤,儘量鎮定自己,在這金衣幫兩個高手的夾擊下,身形旋動如飛,招式伸縮中,稍沾即走。
  在頃刻之間,雙方已激鬥了三十余招。
  陰陽掌查百川心中已逐漸焦慮,他十分清楚,今夜既已動手,便非要將對方折在當地不可。否則,若萬一容白孤逸去,那麼,金衣幫日後可就後患無窮了。
  因為,大旋風白孤在黔滇一帶,同樣亦具有不小的潛伏勢力。
  為了以後金衣幫在邊陲四省的擴張發展,查百川二人亦不得不傾出全力,給白孤一個致命的打擊!
  二人是同一心意,出手之間,也就越形凌厲。
  矮金剛毛清,武功已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再加上陰陽掌查百川那奇幻詭異的掌勢,剛柔相匯於一擊的功力,已予大旋風白孤一個極大的威脅。
  三人如走馬燈般迥環交手,勁風四溢,砂石飛舞,三條人影,宛如三縷輕煙般,不絕不息的穿走掠動大旋風白孤,這時已感到有些招架不靈,行動遲滯起來。
  他知道查百川的功力甚高,自己目前所遭受的最大威脅,便是那片虛虛實實,忽剛忽柔的陰陽掌力。
  但是,白孤亦絕不願就此罷手,他咬緊牙關,儘量平心靜氣,找尋任何一絲可以發揮威力的空隙,絕招連綿而出。
  又是三十招過去……
  陰陽掌查百川宛如迅雷奔電般,連連向白孤劈出十六掌,口中諷損道:“姓白的,閣下只這麼點兒玩意麼?連區區查百川也料理不了,還大言不慚的想與本幫作對。哼哼,真是癡人說夢!”
  矮金別毛清雙臂交織圈出,連踢五腿,亦嗤道:“老匹夫,你下次投胎以後,若再要胡吹亂語,可尋個較為風涼的地方,這樣自吹自擂,包管得不了熱傷風。”
  大旋風白孤仍然不言不怒,出掌,換腿,旋身,進步,全然行動如電,快打快攻。
  但是,他內心之中,早已為念怒所填滿了!
  陰陽掌查百川又是一招“殊途同歸”,腳下一記“拐子腿”,冷然道:“白孤,若你現在自絕於此,查某答應留你一具全屍!”
  白孤,鬚眉俱張,雙掌倏而上下互拒,又閃身避過矮金剛毛清攻向背後的一掌,仍自前護後擋,勇猛奮戰,看去威武,實際上已被對方勁力的壓迫,困窘到無暇開口了。
  忽然……
  一個清朗的語聲,響自黑影中:“查總執法,尊駕好大興致,現在,尊駕戲也演夠了,目前尊駕是願意賠一隻手,還是賠一只腿?或者,保留一具全屍?”
  陰陽掌查百川,一聽這清朗的語聲,不覺心頭一震,他感到這語聲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他目光向暗影中一掃,喝道:“是那一路的朋友至此窺採?老夫金衣幫總執法,陰陽掌查百川,如朋友若未與老夫結有梁子,倘請潔身自愛,莫淌這趙混水!”
  大旋風白孤這時卻陡然精神一震,他已聽出,這突然響起的語聲,正是自己拜弟,武林中鼎鼎大名的火雲邪者!
  他身形電轉中,“百步走蛇”“弧光聚頂”“風狂漠晦”,一連三招,連續施出,口中大笑道:“查老鬼,別那麼沒有骨氣,向你索命的人已經到了。呵呵,裝孫子是不行的!”
  查百川狂吼連聲,掌勢有如雲舞風飄,縱橫來往,剛勁如削,柔勁如絲,形成一片奇異的勁網。
  矮金剛毛清身手亦倏轉厲烈,他心中十分納罕,不知道橫裡插手之人是誰。
  這時,查百川忽然吃吃而笑,陰惻惻的道:“姓白的老狗,本執法險些中了你的詭計,這暗中出言的小狗,定是你適纔那個同伴後生!”
  矮金剛毛清急攻九掌,哈哈笑道:“總執法,本堂竟然忘了,那乳臭未幹的野種,倘縮在烏龜洞裡不敢出來呢,哈哈,手把式不行,卻會用口把式噓人!”
  他說罷又轉首大叫道:“小雜種,出來領死吧,莫非你要眼看著白老狗濺血三步麼?”
  大旋風白孤縱聲長笑,左揮右劈,洪聲道:“媽巴子的,你們兩個瞎眼的奴才,竟然連適纔說話之人也認不出來。呵呵,活該二位要有樂子了!”
  接著白孤的語聲,暗影中緩緩行出四個人來,當先一人,赫然正是火雲邪者江青!
  他身形現出,揶揄的一笑道:“查總執法、毛大堂主,尚認得在下江青麼?”
  “江青”兩個字,宛如兩聲平地響起的焦雷,震得查百川、毛清二人腦際“轟”然一響!不由自主的倉惶躍出圈外。
  二人急急回首瞧去,在星月光輝之下,那一襲青衫,配合著爽朗酒脫的青年,不是江青是誰?
  查百川頓感心頭一顫,腦中有些暈眩,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令他感到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矮金剛毛清亦不由雙目圓睜,怔在當地。
  江青昔日於會澤城外,所顯示的超絕武功,他們皆有目共睹,而二人更深切明白,憑他們幫主及“南荒一煞”的那身驚人藝業,猶無法奈何對方,那麼,他們就更不用說了。
  江青緩緩移前幾步,沉聲道:“逼人不能逼得太絕,金衣幫先行圍襲在下於前,復又向在下拜兄挑釁於後,這種做法,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陰陽掌查百川略一定神,舌頭有有些轉動不靈的道:“江……江兄,老夫等與江兄以前之事,早已一筆勾消,嘿嘿,凡是奔走江湖,在刀刃上舔血的人,總是難免含有些誤會。現在麼,這誤會已經化解了,老夫等尚希望與江兄交個朋友!”
  江青。笑道:“承蒙抬愛,愧不敢當。貴幫是否尚未忘懷在下那株萬鑽朱蘭呢?”
  陰陽掌查百川十分尷尬的道:“啊,江兄切莫誤解,那株萬鑽朱蘭,吾等實不……
  實不重視,嘿嘿,江兄乃明達之人,想必定然知道老夫所言,決無虛假。”
  大旋風白孤這時已休息過來,他大步行近,向查百川道:“查老兒,用不著掛羊頭,賣狗肉了。他娘的,若老夫拜弟沒有來此,你們兩個會如此罷手麼?”
  查百川怒氣倏升,但是轉念一想,他知道此刻萬萬發作不得,只有強自按捺下去,狠狠的瞪了白孤一眼。
  大旋風嘿嘿笑道:“查百川,少給白某來這一套剝皮瞪眼,只怕你稍停不瞪也不行了!”
  陰陽掌查百川儘管氣得面色血紅,卻盡力壓制著,他心中急快的忖道:“看情形十分不妙,江青這小子,好似與大旋風有著極深交情,而且在江青等人身後,尚站著一個紅面禿頂老人,只看這老者神態之沉穩,已可料定必是個武功甚高的人物!欸!這種場面可真要慎重應付……”
  他正在暗自打著算盤,江青已向白孤道:“二哥,這二位好朋友興致很高,你可有什麼意見麼?”
  大旋風白孤呵呵笑道:“他們適纔要為兄的這條賤命,不過索命的手段卻有點不甚高明。現在麼,為兄便想以公平方式,憑真實本領硬拼一次,只是,這一次卻不知道是誰要誰的命哩!”
  江青朗聲一笑,道:“查執法,閣下同意麼?由江某奉陪閣下走上兩招,若是江某敗陣,非但江某一命任由尊駕處置,便是那株萬鑽朱蘭,也雙手奉上。不過,如閣下失手,江某只須要閣下一條左腿足矣!”
  陰陽掌查百川不由又驚又怒,有些無所適從。
  他知道憑自己一身所學,決然不會是江青之敵,但是,在江湖上稱英雄,充字號,最重要的是名望重於生命,“寧可人亡,也要名存”?雖然明知不是對手,卻也不能過於窩囊啊!
  他再三思考之下,只得硬起頭皮道:“罷了,若江兄甘願為人架梁,與本幫結怨,老夫亦無可奈何!”
  查百川臨到此等關頭,說話之間,卻仍然十分乖巧,他這輕淡的一言,已等於告訴江青,你與我結仇,即是與金衣幫結仇!
  江青面色一沉,厲顏道:“查百川,閣下用不著抬出金衣幫來嚇唬江某,江某既然不放過今夜之事,便不會膽怯閣下日後尋仇之舉,而且,是否能容閣下復還邊陲,亦要看江某的高興!”
  陰陽掌查百川面孔倏青倏紅,他驀然狂吼一聲,已在眨眼之間,向江青攻出七腿十三掌。
  江青星目驟睜,寒芒暴射,右掌圈起萬輪弧光,左掌洩出朵朵星芒,在一片呼嘯銳風中,直襲查百川!
  陰陽群查百川沉喝一聲,身形已退出五步!
  一傍的矮金剛毛清,悶聲不響的搶上兩步,抖掌便向江青脊樑劈下!
  就在他身形始動之際,五股急勁的銳風,已自斜刺裡襲向他腦側“五營”“承靈”
  “腦空”“頷厭”“懸顱”五穴!來勢有如電掣星洩,疾厲無比!
  毛清掌力未及吐出,已逼得回身撤步,急躍而退。
  一個蒼勁的語聲,隨即大笑道:“毛堂主,若尊駕手癢,便由老夫戰千羽奉陪一番,又何苦如此迫不及待呢?”
  矮金剛一聽到紅面韋陀報出“萬兒”,全身一震,暗叫一聲:“苦也!”
  一個修偉魁梧的身影,已有如行雲流水般,掠到他的面前。
  毛清大叫一聲,駢指如戟,颯然點向對方的“喉頭穴”,雙腳已連環而起,踢向敵人丹田腹下!
  紅面韋陀戰千羽哈哈大笑,“風雨欲來”“山霧彌彌”兩招倏出,上架下劈中“點金腳”宛如毒蛇吐信,自掌力隙縫中猝點而出。
  “劈啦”連響中,矮金剛已悶哼一聲,退出三步!
  須知紅面韋陀功力之高,在大旋風白孤之上,而大旋風則較矮金剛毛清又高一籌,武功一道,最是不能有絲毫等差,在如此情形之下,毛清那裡會有便宜佔呢?
  紅面韋陀宏聲一笑,絕不遲疑,身形翻飛中,又已呼呼轟轟的疾攻而上!
  矮金剛毛清傾力抵擋,身形卻已在戰千羽那浩蕩如浪般的勁風中,步步向後倒退。
  而陰陽掌查百川此刻的情形,卻較毛清更為惡劣。
  江青在出手之下,施展的全為長離絕學“七旋斬”,那漫天的掌影,腿山,幾乎是永無間息迴環不絕的滔滔湧出。
  每一招式問的威力勢如恢宏,其連續揮舞的速度是如此快捷而凌厲,使陰陽掌查百川在驟然之間,全然處於被動的地位。
  大旋風白孤閒散的立於一傍,說著風涼話:“嘿!查總執法,你這一掌出得太慢了。
  好!四弟,那兩腿掃得夠狠。對了,查老兒,這一招‘單矢射日’還有那麼幾分火候,咦!則跳嘛,這又不是在耍猴戲……”
  站立一隅的雲山孤雁夏蕙,不由掩嘴竊笑,她對這位大旋風,實在感到有趣。
  陰陽掌查百川在江青一輪狠打猛攻之下,已逐漸有些招架不住,面紅氣喘。
  但是,他仍然一聲不響,傾出他所能發揮的任何一分功力,與這武林新起的俊彥,拚力死鬥。
  掌影交織著,勁風四溢,身形閃掠中,叱喝如雷,這兩位金衣幫有數的高手,已豁出性命,盡力與他們出山以來,所遭遇到的空前敵人狠拼。
  於是時間在人們不覺中一分一秒逝去,而陰陽掌查百川,與矮金剛毛清二人,卻隨著時間的消逝,喘息更急,身手更形遲滯。
  大旋風白孤背負雙手,踱著方步,一搖三擺的道:“總執法、大堂主,欸,真正不上算啊!二位在邊陲繩威赫赫,如今卻為了老夫,而將老命送在此地,確實令人惋惜!
  嗯,令人惋惜……”
  陰陽掌查百川左掌一顫,揮出一股柔韌勁力,如長蛇般繞向江青頸項,右掌卻宛如迅雷巨錘,疾劈對方胸前!
  他雙掌施出後,大聲狂吼道:“**養的白孤,你有種便上來一決生死,自己縮頭不出,只知狂吠,也算是江湖上充字號的人物麼?”
  查百川吼叫之間,心神一浮,江青一招“浪花成煙”之後,跟著又是一記“巨濤千里”。
  呼轟回盪的勁力,宛如瀚海倒流,無盡無絕的湧向敵人。
  陰陽掌查百川,此刻已不及提勁拒敵,大叫一聲,雙掌倉猝間急推而出,身形已似流矢般倒射三丈!
  江青長笑一聲,如影隨形,抖手便是二十三掌!
  查百川喘息未定,已覺一片凌厲勁風,彷彿天降地湧般,將自己前、後、左、右,全然封閉,嚴密得就似那無際的雲層!
  他魂驚魄散之下,在瞬息的空間中,已將體內能及時發揮的力量,在剎那間並力施出,全身則猛然躍退。
  大旋風白孤所以會出言激怒查百川,一則是報復對方適纔的譏諷,再則,亦是有意令查百川心神急燥,動作虛浮。
  大凡是高手較技,首須澄氣寧神,不可有絲毫浮燥,否則,神志不能專注,便無法掌握克敵制勝的時機,那麼,便會離敗不遠了。
  這時,大旋風又呵呵笑道:“老伙計,怎麼老是向後跑啊?你不是要老夫自絕麼,哈哈!看情形你自己倒要一嘗滋味了!”
  查百川那裡還有心思去聽白孤的諷言刺語,只見他掌一出之下,身形已藉勢彈出。
  但是,就在他身形後掠的剎那間,肩頭已是如中鐵錘,痛澈心肺,人也蹌踉退出五步!
  江青適纔一口氣將“七旋斬”法,施出四招三十三掌,掌掌連衡相接,一氣呵成,他在無意中,已將長離一梟新近苦研而成的“七旋斬”,融匯於心了!
  江青掌勢使出後,不由微感一怔,他心中大喜之下,又斷喝一聲,掌影隨著叱喝之聲,又漫天而起,來勢較之先前更為凌厲懾人,呼嘯之聲彷若怒濤飛舞,大有風雲變色之勢!
  這一次,他已將七旋斬中新的六個招式,共二十一腿三十二掌,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內展出!
  陰陽掌查百川這時正好躍到一堵土牆之前,而那片足可拔山摃鼎的澎遊勁氣,已有如怒海中的暴風般,呼轟跟上!
  他不由心神大震,面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
  這凌厲的形態,正是在一個人面臨死亡之前,所具有驚、恐、悔、恨的神色啊!
  在瞬息間……
  轟然巨響中,又起了一陣“嘩啦啦!”的驚天動地之聲,那片土牆,已像是被一位巨神一杵搗碎般,飛揚倒塌!
  散碎的磚塊泥屑,飛濺起數丈之高,煙砂晦迷,籠罩四周,曠地之上,已全然被一股濛濛的塵土布滿這超絕的威勢,已將場中的任何一人震慴得目瞪口呆,鴉雀無聲—不論站在那一方的人,不論是在交手或在傍觀的人。
  四周是一片沉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終於,煙砂逐漸消逝了……
  一聲低啞的呻吟,如一根遊絲般,裊裊飄入各人的其內。
  愕立一傍,不知所以的矮金剛毛清,驀然悲呼一聲,急忙搶向那呻吟傳來之處。
  在一片頹圮粉碎的砂礫堆中,毛清已蹲身抱起一個滿身覆滿灰砂的軀體來。
  這乾瘦的軀體,無論衣衫、面孔、肌膚,全沾滿了塵土,在毛清的懷中簌簌顫抖。
  最令人驚懼怵目的,卻是他軟軟垂下的一條左腿。
  場中各人俱為武林中成名人物,他們一眼便可以看出,那條無力搖擺的左腿,內中骨骼,定然已經折斷。
  矮金剛毛清癡迷的望著躺在自己懷內,神智朦朧昏迷的陰陽掌查百川,兩滴英雄淚,已輕輕酒落。
  江青適纔出手之下,本可將查百川一舉擊斃,但是。他終於在心念轉動中,突又將勁力移向那堵土牆雖然如此,他那渾厚無儔的勁力,仍然有著極少的一部份掃到陰陽掌的左股上。
  查百川左腿折斷,江青可以說是無心如此,但是,在他思忖猶豫的剎那,所發出的掌力,已在他不知不覺中偏向敵人左腿,因為江青在交手之前曾說過,只須要他一條左腿,所以,也可以說江青是有意的。
  這就像我們不願意做一樣事,但是,在剎那間又好象為另一種不可抑制的力且而改變做法,在局外人當然是不明所以,其實都是有原因啊!
  這種原因,是勢非得已,或者受其它的顧慮,牽連,或諾言所影響。
  江青有些後悔,但是,卻也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自己一天來這連串的拼鬥結果,是否出自本心所願意這時,矮金剛毛清啞聲叫道:“姓江的,你傷了本幫總執法,本幫無論天涯海角,必然會尋你一報此仇!”
  大旋風白孤雙目怒睜,說道:“毛清,你這是嚇唬誰?老實說,你能否活著回去哭訴你主子呂寧,還得看老夫等是否網開一面。告訴你,鐵牌開山呂老兒便是再橫,也橫不到老夫頭上,這筆賬,遲早會與你金衣幫結清的!”
  矮金剛毛清怨毒的瞪視著白孤,恨聲道:“白孤,毛某等二人便算認栽。不過,你也不用如此趾高氣揚,金衣幫不會容你活著回到黔黔的!”
  大旋風白孤大吼連聲道:“好極,老夫倒要看看,你們金衣幫如何將老夫生根之地刨了。哈哈哈,毛清你回去告訴呂寧,說我白孤永遠不會向你金衣幫低頭!”
  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壽眉微皺,沉聲道:“毛清,你大概也懂得道上規矩,適纔老夫四弟已與貴幫總執法約定勝負之賭,無論孰輸孰嬴,也不好失了風範氣度,若貴幫總執法心有未甘,大可約期再戰,實可不必唬駭恫嚇,此種村夫罵街行為,實在令人不齒……”
  矮金剛毛清聞言之下,不哼一聲,悻悻閉口不言。
  戰千羽微一沉吟,又向江青及白孤面孔一瞥,緩緩說道:“毛堂主,老夫等亦不難為二位,請自去。但是,倘請切記一言:武林之中,無論有著多大仇怨,最好都能看開一步,冤冤相報,趕盡殺絕,是最為愚蠢不過!”
  矮金剛毛清陰沉的注視了戰千羽一眼,恨恨說道:“姓戰的,閣下不用如此冠冕堂皇,虛仁假義,在殺場上念佛;還是請閣下自己記住這句話吧!”
  語聲一停,矮金剛抱著手中的陰陽掌查百川,頭也不回的向暗影中躍去。
  白孤怒叱了一聲:“混賬東西!”
  便待追去,戰千羽微微搖頭,嘆息道:“罷了,我等日後行動自行謹慎,無庸與彼等一般見識。”
  說著,已招呼江青四人,徐步向村內行去。
  此刻,已是雞聲初啼了……

runonetime 2008-06-02 12:07 AM

第47章 魔馬冰心

  翌日—
  朝陽明朗的掛在東方天際,光度是明爽的,熱力是柔和的。
  官道上,蹄聲滾珠般的響著,正又是江青等所乘的五騎。
  大旋風白孤此刻一搓手臂,打了一個呵欠,笑道:“昨日一整天,可真是夠得上緊張刺激啊!四弟那一身功夫,亦確實令人咋舌,這樣一來,可叫他們知道,邪神的傳人,雄威是無與倫比的……”
  祝頤亦接口道:“不錯,昨夜四弟一氣震倒那片土牆,可真把我駭住了,我起初以為是山崩地裂了哩!”
  紅面韋陀戰千羽習慣的一摸禿頂,有些憂戚的道:“你們不要過於興奮,須知四弟江湖經歷尚淺,而他結下的仇家,又盡是武林中一些難惹難纏的人物,這並不是一件樂觀之事,四弟今後,應該收斂鋒芒,非到萬不得已,切忌出手傷人,江湖上處處陷阱,邪魔外道又多,千萬大意不得……”
  江青頷首,深表感激的道:“大哥,愚弟十分清楚,當年義父他老人家功力何等精深,機智更是超人一等,猶在瀟水之濱,被仇家暗算,我父常以此事諄諄告誡愚弟,一再訓示平日待人接物之道,切戒驕縱狂傲。欸!那知言猶在耳,愚弟離開他老人家不過才數月,便惹下這多禍苗……”
  戰千羽沉聲道:“雖然如此,四弟亦不必過於自責,在江湖上,有時為了恩怨,或顧及名望聲譽及保全自己的財物生命,是免不了有流血拼鬥發生的。而且,據為兄所知,與你架梁結仇之人,大都皆是先行啟釁,因此,其咎則不在你,不過,日後應儘量避免流血爭執,能讓人一步,便讓他一步……”
  諸人邊行邊談,時光亦在各人的談話聲中,隨著緩緩移近,是那麼自然,而不容易察覺!
  季節雖然已是深秋,但日正當中的陽光,仍舊是十分炎熱的。
  四周是一片曠野,遠山隱在雲霧之中,恍若迷濛的美人臉蛋。
  不遠處,有著一叢叢的樹林,有一條半涸的溪流,沿著林傍,蜿蜒流去。
  大旋風白孤被日光曬得頭皮有些發炸,他極目遠眺,口中嘀咕道:“人家說,行萬里路,勝似讀萬卷書。假如行路的時候,有著佳肴美酒隨身攜帶,躺在鋪有錦墊的蓬車中,這才有點意思,像這樣行路法,簡直是要老命,那裡還有坐在書房裡讀書舒服呢!”
  紅面韋陀戰千羽聽得清楚,他呵呵一笑道:“難怪二弟已至知天命之年,仍然胸無城府,口沒遮攔,敢情早已將心緒放在吃喝享受上去了……”
  大旋風白孤面孔一紅,有些尷尬的道:“非也,人生在世,所為何求,整日東奔西跑的為的還不是吃吃,喝喝?否則,長了個肚皮幹什麼?難道說,只裝墨水不成?”
  戰千羽呵呵大笑,連呼妙論。
  祝頤這時一抹額捺汗水,回頭一看,只見江青正與夏蕙落在各人後面,竊竊低語,談得好不親熱。
  他嘆了口氣,心中忖道:“二哥到底年紀較大,除了美酒佳肴之外,不知尚有紅粉柔情。其實,有著心愛之人隨伴身側,便是不吃不喝,道路再遠一點,也不會感到煩燥的,像四弟與夏姑娘,不是最好的證明麼?可惜,敏妹妹不在自己身邊,否則,似四弟那樣,雙騎連袂,笑指煙雲,這情調該有多美啊……”
  他正痴痴的想著,大旋風白孤已回過頭來,他一見祝頤正仰首向天,面孔上漾盪著一片幢憬而迷濛的神彩,好似已深深墜入一個遐想中。
  白孤大聲抖道:“三弟,你在想什麼?在目前,無論啥玩意,也比不上找個地方休憩一陣,再……”
  戰千羽接口道:“再喝上兩杯老酒來得安謐,對麼?”
  祝頤急忙收回思緒,掩飾的一笑道:“不錯,啊……對的,該找個所在,休憩一陣。”
  白孤一見祝頤那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微感一怔,隨即了悟的哈哈笑道:“三弟,什麼事將你魂兒勾走了?呵呵,聽錢姑奶奶說,靈蛇教教主斐老兒的千金與你有過一段情,是麼?莫不是想到意中人了?”
  祝頤面紅過耳,忸怩的一笑,默默垂下頭去。
  大旋風一生闖盪江湖,過的是刀山劍林,鐵血腥風的流浪生活,如何會識得那柔情萬種的兒女心懷。
  他煞風景的一叫,不由使得祝頤大惑尷尬。
  白孤又向後面江青喊道:“四弟啊!你不要再與夏姑娘卿卿我我了,三弟看了可就引起那……那如絲愁緒哩!”
  紅面韋陀戰千羽此刻不由微微搖頭,說道:“二弟,說話穩重些,別那麼沒遮攔的信口……”
  江青此刻亦抬起頭來,向白孤一笑道:“二哥,你積點口德不行麼?難怪你到了這把年紀,猶是孤家寡人一個。”
  白孤尚未答話,紅面韋陀戰千羽已打斷他們的話,道:“好了,前面有一片樹林,林邊有一家小酒肆,吾等可以在那兒暫時打尖,休憩一陣。”
  各人急忙移目望去,果然在不遠處的一叢樹林邊,挑出一面青布酒招,尚可隱約看見那酒店的竹籬一角。
  大旋風白孤一舔咀唇,笑道:“好極了,這真是救命神仙的所在,呵呵……老夫直要為那家小小酒肆,高呼三聲萬歲!”
  各人失笑不已,人旋風白孤已一馬當先,潑刺刺放轡向那酒店馳去。
  片刻之間,五騎健馬,已來至那間酒肆之前。
  這酒店雖然設於路邊,專做來往客商的生意,建築卻十分清雅。
  這小酒店正沿著一片樹林,酒店圍以竹籬伸展到官道之傍,屋舍卻是以青磚砌成,幽雅中,現得十分恬靜。
  大旋風白孤呵呵笑道:“好傢伙,這真是處好地方!稍停說不得要多幹他兩杯……”
  白孤語聲未完,忽然停住,眼睛卻疑惑的打量著竹籬之外,正在低頭嚼草的一匹暗色瘦馬。
  這匹馬好似自生下來便沒有吃過糧草似的,混身瘦骨嶙峋,毛皮斑剝,四蹄卻又細又長。
  但是,這馬的鞍轡,卻非皮製,全以紅色織錦縫就,上面尚嵌有兩排滾圓閃亮的對象。
  祝頤這時仔細向那排閃亮的物體一瞧,不由驚呼道:“啊!是誰人如此闊綽?竟以珍珠鑲嵌於這乘瘦馬鞍轡之上?”
  各人聞言之下,便不由注目瞧去,口中嘖嘖稱奇。
  江青這時微微一笑道:“看到這匹瘦馬,倒令我想起烏揉秀士那匹龍駒來了,現在烏揉秀士已死,那匹神駒不知流落何處?”
  大旋風白孤此刻不由面現驚贊之色,沉聲道:“我等切莫輕視眼前這匹老弱殘駒,據老夫識馬經驗斷測,這極可能是一匹如今已經絕種了的‘幻眸駒’,我們注意這畜牲的那對眼球……”
  各人應聲望去,果然看到這匹瘦馬,那對核桃般的眼球中,竟時而閃幻流轉著一股紅白變幻,忽紅忽白的異彩!
  由這股流轉不停的異彩,令人對面前這匹瘦馬,興起了一絲奇異而珍惜的感覺。
  而這感覺中,又有一絲迷惑,是誰有著如此一匹寶駒,卻又漫不經心的栓置門外?
  江青這時微微搖頭,說道:“二哥,愚弟卻覺得這匹‘幻眸駒’,有著一股陰森邪異的味道,好象具有著奇異的魔力……”
  白孤緩緩下馬,頷首道:“不錯,據說這幻眸駒眼有異彩,能在黑暗中閃耀燦爛光芒,可以吸迷其它獸類。且此馬對主極忠,矢死不二,不但能日行千里,性格更是暴烈無比,等閒狼虎,那經此馬一擊,的是十分珍貴罕見……”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笑道:“好了,咱們進去吧,有話慢慢談,勝似在此處日曝腿酸。
  二弟,你酒癮憋回去了麼?”
  大旋風白孤一滋牙道:“怎會憋回去?愚弟適纔只不過是略展才華,稍述所見,也免得被你這做兄長的譏為一肚子草包哩。”
  各人不由莞爾。栓妥坐騎後,魚貫進入竹籬之內。
  這所酒肆建築得並不寬大,迎面一間敞廳,擺著幾張斑竹桌椅,壁下,尚掛有幾軸意境悠遠的淡墨山水畫。
  五人才進入,便深刻的感受到一股脫然出塵的清幽潔雅。
  江青微微一笑道:“雅人,雅士,這酒店主人定然大有來頭,不會是個凡夫俗子……”
  戰千羽笑道:“大有可能,草莽之中,盡多神奇異人,果如你所說,卻也不足為怪哩。”
  眾人正說笑間,步履聲已驚動了室內之人,一個年華二八的妙齡少女,已自內姍姍行出。
  這少女身著一件粗布衣裘,卻剪裁得十分切體,襯著那一身欺霜賽雪般的瑩膩肌膚,再加那清麗嫵媚的臉蛋,直如一朵娉婷生姿的晚香玉。
  大旋風白孤一見之下,不由暗贊一聲:“好標致的姑娘!”
  這少女見了面前五人,不覺有些意外的一怔,隨即如百合初放般嫣然一笑,道:
  “各位是來飲酒的麼?請裡面坐。”
  她一笑之間,唇邊現出兩個深深的酒渦,各人這才又看到,這少女唇角,尚有一粒圓大的“美人痣”大旋風白孤哈哈一笑,心忖道:“古人說,美人如醇酒,這句話我到現在才深深覺得,這妮子如此一笑,呵呵……可令人未飲先醉了。”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目光向四處一瞥,莊容道:“這位姑娘,貴店可是僅由姑娘照拂麼?”
  少女嫵媚的一笑道:“不,小店是由我爹爹照顧,我麼,只是幫幫忙。”
  她說著話,清澈的目光隨意一飄,竟像是凝結住似的停留在江青那俊俏的面孔上。
  江青不覺被這少女瞧得面孔一熱,急急轉首他顧。
  這微妙的動作,俱已被敏感的雲山孤雁瞧在眼中,她嘴唇微抿,螓首低垂,覺得十分不是滋味。
  大旋風白孤暗笑一聲,忖道:“欸!人說姐兒愛俏,這句話可真是不錯。看情形,自己這個老光棍,只怕要一輩子打到底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乾咳一聲,說道:“姑娘,便請先行引路。”
  那少女微微一驚,面龐嫣紅欲滴,像是雪白的荷瓣上,染上一抹丹朱!
  她又向江青嫖了一眼,已啊娜的帶引各人進入室內。
  五人才一入室,已發覺室內靠左隅屋角中,坐著兩個老者。
  向外坐的一個,穿得破爛不堪,滿頭亂發,頷下短髯如虯,根根見肉,這時正回首過來,睜著一雙炯然巨目,向各人上下打量。
  裡坐的一人,卻是個慈眉善目的清瞿老人,他穿著一件漿洗得十分乾淨的葛色長衫,這時已笑意盈然的起立行出。
  這老人向江青等抱拳一禮,清朗的說道:“老夫唐志卿,難得各位壯士蒞臨小店,可謂蓬舍生輝,且請各位勿嫌簡陋,隨意落坐。”
  戰千羽、江青等連忙還禮,道:“老先生客氣了,貴店房舍清雅,環境幽美靜說,正是休心養性之處,確實令人羨慕。”
  說著,各人已紛紛落坐。
  老人回頭道:“萱兒,且去將後園釀存的‘女兒紅’拿一壇出來,以饗佳賓。”
  少女答應一聲,輕扭的向室後行去。
  這容態清雅的老者,並不探尋各人的姓名,向戰千羽等告罪一聲,又回到角隅,又與那虯髯老者低酌輕談了起來。
  紅面韋陀向各人一使眼色,悄聲道:“這位唐姓老者,極可能是洗手歸隱的道上朋友,吾等言談之間,務須仔細,切莫露出破綻。”
  各人心意神會,默默頷首。
  這時,那清麗出塵的少女,已將一缸“女兒紅”搬來,又送上四碟精緻可口的下酒小菜。
  她親手拍開泥封,給每人篩了一碗酒,再一一送至各人面前。
  當這少女雙手奉酒,置于江青面前時,又有意無意的向江青一瞥,唇角含著一絲令人神醉的微笑,睡輕退下。
  大旋風白孤一聞到這佳釀醇酒的香味,不由咂嘴巴大贊道:“好酒,好酒!怕不是十年以上的佳釀……”
  坐於一隅的老人唐志卿,這時一舉手中瓷碗,清聲笑道:“這位兄台的是此道中可人!呵呵,老夫這陳年‘女兒紅’,確已釀存了十有二年了!”
  大旋風白孤豪邁的一笑道:“難怪如此香醇哩!來,兄弟先敬唐兄一杯。”
  老人微微一笑,連道不敢,已舉碗一飲而盡。
  那與老人同坐的虯髯老者,這時仍然獨酌獨飲,眼皮子也不向這邊撩一下。
  唐姓老者又一笑道:“老夫自開設這酒肆之後,日常無以排遣,便以蒔花釀酒以自娛,倒是難得遇上如兄台這等豪士哩。”
  紅面韋陀這時看了那虯髯老者一眼,在腦中默默思索著。大旋風白孤哈哈笑道:
  “唐兄客氣了,兄弟等浪跡江湖,終日勞碌奔波,注定不得安穩!呵呵,那及兄台如此清雅安謐,優游自在!”
  二人又寒暄數句,各自添酒重飲。
  雲山孤雁略一沾杯,面龐已紅如胭脂,她取出絲絹微印唇角,這個細小的動作,卻透出十分的俏麗與嫻靜。
  江青情不自禁,輕輕握住夏蕙玉手,低聲道:“蕙,你真美……”
  夏蕙面頰更紅,垂下頭去,酸溜溜的道:“人家最醜,那及得剛才那位姑娘……”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一怔,急道:“蕙,你又想到那兒去了啊?那位姑娘關我們什麼事呢,她美它的,莫不成我就會有別的心意……”
  夏蕙無來由的眼圈微紅,幽然道:“哼,你不用騙我,她用眼睛看你的時候,那神情,和雙飛仙子全玲玲一般無二。我……我怎會看不出來!”
  江青不由心中一悚,一股隱藏在心扉深處的創痛,又已緩緩伸入意念之中,他冷笑著問自己:“這女孩子為什麼會以那微妙的目光看我?哼!假如我依舊是以前那醜陋的模樣,只怕這少女目光中所蘊的神韻,將會大大不同了;她會驚異的瞪著我,然後,又厭惡不屑的轉過身去,心中在罵,那裡來的這個醜鬼,看了就使人嘔心。嘿嘿,這就是女人,千篇一律,自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江青想著,英挺俊俏的面孔上,已透出一絲令人驚懼的寒意,更確實一點說,這寒意中,尚有著一股自嘲的意味。
  夏蕙沒有得到江青回答,有些驚懾的抬頭望去,於是,在她的目光觸及江青面孔的神色時,她已更為驚懾了。
  她關切而惶恐的悄聲道:“青哥!你……你生我的氣了?我真該死,又惹你生氣,啊,你別這樣,我怕……”
  江青心頭一震,已發覺自己失態,他微微苦笑道:“蕙,別胡思亂想,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我適纔想到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
  夏蕙憂戚的道:“不,不,你是在恨我,哥,我由你眼中的神色可以看出來,那目光多可怕,蘊藏著深刻的恨和怨……”
  江青誠摯的道:“蕙,便算我適纔所想的事,含蘊著太多的憤怒和怨恨,但請相信我,那不是對你而發,真的,不是對你而發。”
  夏蕙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她輕輕的道:“青哥你這麼恨,是對誰呢?可以告訴我嗎?我也恨他……”
  江青苦澀的一笑道:“我早晚也會告訴你的,一定。欸!其實你可以不為我擔上這麼多的煩惱。”
  夏蕙溫柔的說道:“哥,你別這麼說,凡是你恨的我都恨,凡是你愛的我也愛,自然,除了別的女孩子以外……”
  江青開懷的一笑,輕道:“蕙,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醋壇子。”
  江青這句話,聲音因未注意而稍稍提高了一點,已為坐在一傍的祝頤聽到。
  他悄悄附過嘴來,在江青耳傍道:“不錯,而且是一缸道地的鎮江老醋。”
  江青玉面一紅,狠狠的在祝頤大腿上槌了一拳。
  大旋風白孤又幹了一碗酒,見狀呵呵笑道:“四弟,昨天全本鐵公雞才演完,倘沒有盡興麼?”
  祝頤磁牙叨嘴的揉著被江青槌痛的地方,好一副難看的德性。
  紅面韋陀戰千羽兩碗“女兒紅”下肚,面孔更加紅亮,有如伏魔的關聖大帝。
  他向江青笑道:“四弟,別光顧著說話,美酒佳肴錯過了未免可惜。”
  江青尷尬的一笑,舉碗深深飲了一口。
  這時,那叫萱兒的少女,又移步進屋,出來時手上端著一黑漆油亮的木盤。
  木盤上有兩個雪白的瓷碟,碟中盛著切成一瓣瓣的“冰梨”,每一瓣冰梨上,倘插著一枝牙籤。
  老人這時呵呵一笑,道:“寶貝,你今日怎麼如此勤快招待?把為父的家當卻搬出來了,可是為了你軒轅伯伯麼?”
  老人言談之間,寵愛慈祥之情,溢於言表,可以看出,他對這婷婷玉立的女兒,是十分溺愛的。
  那滿頷虯髯的大漠宏聲一笑道:“乖姪女,做伯伯的那兒都不願意去,就是喜歡到你家來。呵呵,不為別的,為的便是你這乖姪女,還有你這個酒鬼老子。”
  少女羞澀的一笑,一伸皓腕,拿起一碟“冰梨”置于二老桌上,道:“軒轅伯伯,你嘗嘗著,這是爹播的種,姪女親手培植的。”
  虯髯大漠用兩指拈起一冰梨,置入嘴中,邊嚼邊誼:“好!好……”
  少女媽然一笑,於是,那層角的美人病,便越發現得嫵媚了。
  她托起盤子,如彩燕般掠到江青等人的桌前,將另一碟冰梨置于桌上,輕聲道:
  “這一碟冰梨,是寒舍後園所產,區區賤物,不成敬客之道,尚請各位一嘗。”
  鶯聲燕語,聽來甜脆之極,說話中,這少女的目光,卻一直睇視著江青,好似完全對他而言一般。
  大旋風白孤等人連忙稱謝不迭,江青卻有些窘迫的,微微領首示意。
  這時,那唐姓老者朗聲笑道:“此物名曰‘冰梨’,乃老夫昔年行腳天山之時,自天山‘靈雪寺’後崖攜回,以特殊方法培植而成,雖非珍果,但在此地卻極難一嘗哩!”
  紅面韋陀戰千羽忙道:“唐兄客氣了,如此珍物奇果,卻囑令媛探下,賜於老夫等人,萍水之交,承蒙唐兄如此厚待,倒使老夫等好生不安。”
  唐姓老者連道不敢,站立一傍的少女忽然踏前一步,有些怯生生的說道:“好吃嗎?”
  他說話時,目光一直望著江青,示意此言是對他而發。
  江青不由大為尷尬,吶吶說道:“嗯……啊,好極了,在下尚是初次嘗到此種佳果,多謝姑娘厚賜。”
  那少女彷彿高興極了,笑得更加甜美。
  她有些羞澀的道:“我真高興你和我說話,我還以為你不理睬我呢!”
  江青不由俊面通紅,他做夢也料不到,面前這明媚俏麗的少女,說話竟是如此天真嬌憨。
  那少女,一語甫停,已像只燕兒般,翩然掠向室外。
  唐性老人慈愛的目注著愛女背影,笑道:“這孩子,自從她娘逝去後,讓老夫寵壞了,呵呵……”
  戰千羽隨著陪笑了一陣,回過頭時,面上已轉為驚異凝重之色。
  江青等正自覺得有些奇怪,戰千羽已用手向後一比,又向他心中微指。
  江青等也知道,戰千羽是說明背後那虯髯老者的來歷。
  由他面色的沉凝與驚訝之色看來,可見這虯髯老者,必不是一位尋常人物。

runonetime 2008-06-02 12:08 AM

第48章 指劍環幾

  江青目光向角隅一瞥,將精湛的內力逼成一線,以“咫尺傳音”的功夫,向戰千羽問道:“大哥,這位複姓軒轅的虯髯漢子,你可認識他麼?籬外那匹“幻眸馬”的主人,想必定是此人。”
  戰千羽面色莊重,亦用“千里傳音”的內家秘技,嘴皮微動道:“為兄乍見此人之時,便料定必為武林中成名之輩,若非那唐姓老人喊出此人姓氏,只怕為兄尚記他不起。
  三十年前,西涼道上出現過一位不知來歷的年青豪士,號稱滄浪子,名曰軒轅石,甫出江湖,便因技高鐵膽,名震一方,但不知為何,這滄浪子卻在出道三年,旭日輝煌之際,忽然銷聲匿跡,舍其大好前程隱去,有如曇花一現。”
  江青眼角斜睨戰千羽背後,知道自己二人以內力傳音,並未被虯髯漢子發覺,他又問道:“傳聞中的滄浪子軒轅石,可似此人模樣?”
  戰千羽道:“傳聞昔日的軒轅石,功力卓絕,豪氣飛揚,像貌俊逸超群,卻並無這匹‘幻眸寶馬’。但是,滄海桑田,世事多變,三十年的悠長歲月,是可以發生很多變化的,早年的英偉俊彥,又安知不成為今日的頹唐老叟?為兄所以敢說這眼前的虯髯漢子,是那聶年的滄浪子,有兩點根據:其一,江湖中六十年來成名之輩,為兄大多知曉,而其中複姓軒轅者,少之又少,可說只滄浪子一人,其二,傳言這滄浪子右掌掌心生一錢大紅斑,適纔這虯髯漢子取食冰梨之際,為兄曾加意察視,在此人掌心正中,也有一塊錢大的紅斑。”
  江青下意識的向那坐于角隅,正舉杯狂飲的虯髯大漠右掌望去,但是只看到他的手背,沒有著到掌心那塊紅斑。
  戰千羽又道:“此人忽然於威名鼎盛之間,退出江湖,必有其難言隱衷,吾等與其素無淵源,且此人好似不願與吾等結識,吾等知其來歷便可,不必追根究底,以免發生誤會。”
  說罷,戰千羽已斂去功力,佯笑道:“這冰梨味道之甜脆鮮美,的為老夫所初嘗,異果難得,吾等可一飽口福。”
  大旋風白孤知道適纔戰千羽,已施用“千里傳音”功夫,與江青交談,所談內容,不問可知,必為這酒肆主人及那虯髯大漠之事。
  他是老江湖了,當下不再追問,大口喝酒,頻頻伸手取食盤中冰梨。
  江青也為夏蕙一連拈了兩瓣,親自置入夏蕙面前瓷碟之內。
  夏蕙望著心上人,微微一笑,但是,這嬌豔的一笑中,卻多少含著些酸溜的成份。
  江青知道夏蕙此刻心中的滋味,他不願做太多而重複的表示,因為,自己的心意,自己的行動,原是今後最大的“愛”之保證啊!
  他正深沉的陷入一個思維中,卻忽然覺得有兩股尖銳的目光,來自角隅,向他炯然凝注。
  江青下意識的抬頭望去,雙眸已與那兩道射來的目光相觸。
  於是,他不由微感一震,那兩道目光是如此的明亮與森嚴,冷峭中好似帶著一股令人震慴的力量。
  而這向他凝望的人,正是那幕衣衫褸檻,虯髯繞頰的中年大漠。
  江青微覺有一絲不自然,他望著那虯髯漢子頷首一笑,對方已一反適纔那冷漠深沉的神態,雙手抱拳一禮,啟聲道:“這位兄弟神儀內蘊,光彩逼人,若不嫌冒昧,可否將大名見示?”
  江青估不到這位一直沉默寡言,素昧生平的虯髯漢子,會忽然開口向自己說話。
  他急忙還禮,朗聲道:“承蒙謬獎,實不敢當,在下江青,尚祈兄台指教。”
  “江青”兩字甫出口,虯髯大漠與那唐姓老者,俱似微微一怔,他們雖然隨即掩飾這有些失常的形態,但已被戰千羽等人看人眼中。
  虯髯大漠驀然長笑一聲,起身離座,大步向江青座前行至。
  江青等人正自愕然,虯髯大漠已順手拉了一張竹椅,面對江青坐下,宏聲道:“火雲邪者,盛名揚天下,老朽不知自量,欲向尊駕拜領幾式不傳之秘,老朽文棄武廢,浪蕩江湖,至今一無所成,目下之意,只是以昔年所學陋技,請江兄教正一番而已!”
  江青微一沉吟,目視拜兄,眼中合著徵詢的意思。
  紅面韋陀戰千羽呵呵一笑道:“四弟,既然當年的滄浪子軒轅大俠,欲指教老弟幾手絕學,此乃千載難逢之機,常人欲求教尚不可得哩。”
  虯髯大漢環目驟睜,詫異而驚愕的注視了戰千羽一眼,又回頭向身後的唐姓老者投去無奈的一瞥,大笑道:“紅面韋陀,果然不愧為久闖江湖之武林前輩,只憑這份眼力,已是尋常人物無以比擬,滄浪子早已幻雲消逝,隨風而去,卻料不到仍有武林朋友記懷,且更是烜赫一時的紅面韋陀戰老師。”
  戰千羽笑道:“軒轅兄見聞之豐,亦足令老夫欽服,老夫與兄台僅是互相聞名,緣慳一面,兄台亦能識出老夫,設非滄浪子,他人豈有此超人眼力!”
  虯髯大漠豪邁的笑道:“彼此盡屬天涯客,相逢何必曾相識?”
  他又轉向江青道:“既然戰兄已識破老朽行藏,老朽亦無庸再加隱瞞,三十年前,西涼道上,有如曇花一現之軒轅石,便是坐于江兄面前,這個邊幅不修,潦倒癲痴的老漢!”
  江青莊容道:“軒轅兄之名,在下仰慕久矣。人生若夢,功名富貴,悲歡離合,總是苦澀多於醇甜。不過兄台退隱江湖,優游林泉,放棄了一生的好作為,確是令人惋惜。”
  滄浪子軒轅有有些黯然的一笑,忽又沉聲道:“江兄,老朽舊話重提,欲藉此機緣,拜識兄台所負絕學。老朽純是印證之意,尚請江兄莫予誤會……”
  江青僅知這昔日縱橫西涼一帶的滄浪子,武學甚為淵博,只是淵博到什麼程度,他卻不十分清楚。
  滄浪子一再表明,欲與自己在武學上加以印證,看其形態,甚為真摯,並沒有含有一般武林人物的存心挑釁或折辱之意。
  按說若兩方較技,須以所習藝業相互施展才是,但這位滄浪子軒轅石卻靜坐不動,並沒有起立動手表示。
  這不由使江青好生納悶,而也不知對方是在賣弄什麼玄虛,尤其內心有些疑惑的說道:“兄台如堅欲賜教,在下只得奉陪,只是,不知兄台欲以何種方式指玷在下?”
  軒轅石微微一笑,伸手將胸前一塊縐起的補釘撫平,緩緩說道:“武林中人,不論何種性質的比鬥,皆是施展兵器拳腳,此雖為表揚所習武功根本之道,卻未免有欠文雅,老朽目前欲向江兄拜識的絕學,卻想出一個十分別致的印證方法。”
  四周之人,俱皆屏息斂氣,凝神聆聽,要看看這位有如神龍一現的滄浪子,到底想出什麼別開生面的較技方法。
  江青悄然一瞥那位神色泰然自若,正學杯淺啜的唐姓老者,口中卻道:“願聞其詳?”
  滄浪子軒轅右續道:“吾等便以此斑竹桌面,為較試揚地,以雙手十指,代表兵器或拳腳,全身任何一處可以發揮攻擊力量的所在,都可貫勁於十指加以施展,如此,非但不用奔躍閃掠,更可無失手誤傷之慮,老朽此意,未知江兄以為可行否?”
  江青朗聲笑道:“軒轅兄提出此等較技之法,確是別出心裁,不僅可以免去勞累之苦,更可不傷彼此和氣,只不過,在運用腦力方面,卻是十分吃力,只怕在下生性魯鈍,無法勝任哩!”
  江青所說的,果然不差,軒轅石所提出的較鬥之法,雖然不用真刀實槍。掌劈腿蹴,卻須要在兩人相對的尺許空間,以一張桌面的狹小闊幅,憑藉著最敏銳的接觸與絕對快速的反應,自腦中思忖對敵之法,這雖沒有凶險,卻較之平時交手時更為難於應付。因為,平素與敵交手,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利用閃避,但是,以這種方法決鬥時,便沒有閃躲的餘地。換句話說,便是二人一旦開始比鬥,只有一招連接一招的繼續下去,不得停止,要直到雙方一人失招落敗為止。
  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人,亦是成名立萬的老江湖了,如何看不出這滄浪子所提出的較技之法,十分厲害鑲。
  他望著江青,濃眉微皺,但卻沒有說話。
  大旋風白孤雖然知道自己這位四弟,武功之高,已達驚世駭俗的地步,但這種奇特的較鬥,卻是江青首次所遇。
  無論那個人,所習的藝業有多高,若遭遇到一件自來未遇的場合時,也都不免有些惶恐或迷惑的。
  白孤暗向江青一使眼色,故意呵呵笑道:“軒轅兄,這樣的印證方式,果然溫文爾雅,只是恐怕我四弟,非兄台對手哩!”
  滄娘子微笑道:“白兄言重了,老朽腐木螢光,豈能與皓月爭輝?得江兄賜教幾招不傳之私,已是感懷良深,何敢言勝負二字?”
  江青這時面容十分凝重,移坐滄浪子對面,宏聲道:“軒轅石,武學一道,只有相互切磋,始能有長足進展,江某甚願在兄台絕技之下,能獲機緣,得窺門徑!”
  此際,香風動處,那叫做萱兒的少女,亦已飄然而入,她抿著嘴唇,似笑非笑的站在滄浪子身後,模樣十分嬌憨。
  這叫萱兒的少女,好似對這場別開生面的鬥技,甚為感到有趣,那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時向四周圍各人溜轉,自然,停留在江青臉上的次數,比較來得多些。
  那唐姓老者,仍然坐在角隅掛著一絲微笑口默默向這邊凝注,優閒中顯出無比的儒雅淡泊。
  江青將雙手十指伸屈玟次,一笑道:“軒轅石,便請賜教。”
  滄浪子舉起酒杯,深深啜了一口,籲了一口長氣,宏聲道:“江兄,老朽放肆了。”
  江青沒有說話,微微頷首示意。
  滄浪子軒轅石,一雙手十分寬大,手指又粗且長,十指尖端,尚蓄留著盈寸長短的指甲,十只手指,正隨著他雙臂肌肉的輕微顫動,極為靈活的上下移轉伸縮。
  江青胸部離著桌沿,就在半尺遠近,他那一雙晶瑩如玉的手掌,正交叉疊放,目光卻注視在對方雙手之上。
  緩慢的……
  滄很子左掌輕揮,飄浮得有如一片空中的雲彩,拍向江青腕脈,右手卻撮如雞心幻化莫測的點向江青肩頭“極泉、青靈”二穴。
  他掌勢展動間,雖然輕描淡寫,但一片微微回盪的勁氣,已將各人移至桌傍的杯中醇酒,拂起層層波紋。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是此中高手,他在一傍目睹之下,不由心頭一凜,暗忖道:“這滄浪子三十年前能臣服西涼武林,果然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他現下施出的招式,好似武林中久已失傳的‘竹影十八式。’”
  戰千羽尚未想完,江青十指已迅速各自伸縮七次,一片尖銳指風中,已將對方來勢擋過。
  滄浪子微笑著,雙手食拇指疾圈成弧,一彈挺出,怪異無倫的急速戮點,剎那間已將江青雙掌“手少陰心經”主脈穴道,全然罩於其招式之下。
  紅面韋陀戰千羽心中大叫:“老天,這是極北‘天心海’的‘指籠乾坤’啊!”
  江青哼了一聲,十指箕張,急速旋動,一片精耀瑩白的光芒,已自他修長的手指上反映,布成一道嚴密優美的扇形光幕,將半個桌面全然彌蓋。
  滄浪子低喝一聲:“好!”右掌五指伸展如劍,閃出五股劍形銳風,指向江青手臂“通裡”“陰鬱”“神門”三穴。
  江青心頭微感一震,他已覺出,敵人功力之高,武學之博,實是令人驚懼。
  就在他略一分神之際,五股銳風,已自襲向手臂,江青急忙甩腕平掌,拏向對方“少府”穴,雙掌無名指卻戮向滄浪子手心,一招兩式,用得極為為險。
  滄浪子面色凝重,若閃電般的變招換式,須臾之間,已又虛實莫測的攻擊十九招。
  他所使出的招式,忽做劍,忽化錘,忽幻掌,忽變指,不但所用招法怪異深博,見所未見,其威力之宏,妙用之絕,更是令人咋舌。
  江青竭力鎮定心神,沉著應戰,亦在頃刻中立還顏色,如波濤綿綿湧滾,實時反攻出一十九招。
  江青本身所具武學,早已達到登峰造極之境,他若循一般交手方式與滄浪子過招,則滄浪子雖然名極一時,亦將不是江青之敵。
  但是,滄浪子卻以此種方式,與江青互證所學,無論在習慣或應變上,都不是江青所熟悉的,而一個習武之人,任他藝業如何淵博,擅長與短絀之處在所難免,這是關係成敗的極大關鏈。
  江青一口氣還攻十九招後,滄浪子已不由微臆一聲,臂膀肌肉急速抖動,隨著他肌肉的抖動,十指宛若十柄鋒利的短劍,在那間幅度窄狹的斑竹桌面,往來掠動騰刺,幾乎已沒有任何一絲可容敵人活動的空間,或喘息的機會。
  江青見狀之下,面孔神色有些驚愕,從他在武功上浩瀚的見識中,他已識出,這乃是武當派“白雲劍法”的精華絕技:“十劍指天”!
  而這滄浪於竟能將這招凌厲精絕的劍法,融化于掌指中使出,其功力之深,悟性之強,確實可稱一絕站立於滄浪子身後的萱兒,那撫媚的雙瞳中,透露出一股憂戚惋惜之色,在她的心目中,軒轅伯伯的此項絕技,是無與倫比的,而這招“十劍指天”,更是軒轅伯伯的絕中之絕,只怕那英挺秀逸的青年,要在此招之下敗北了。
  江青雙目驟睜,輕呼道:“對,這才夠勁!”
  他在睜開雙目的同一時間,兩掌十指倏而圈勾,迎著那逼人的銳風,有若狂瀾中的砥柱,猝然戮出。
  這正是邪神嫡傳的“並天指”。
  勁氣呼嘯而進,瞬息間已與滄浪子攻來的招式相觸,好似兩條雲龍,迎敵著密密卷湧的風暴,於是,隱約有一陣動人心魄的風雷聲微微響起,四座諸人的衣衫,在空氣的流蕩中拂動,而同時這張斑竹桌子,也隨著簌簌抖動。
  滄浪子哼了一聲,迅速收招,雙手斜擁胸前,目光沉靜而機警的注視在江青手掌之上,他已在江青所發的“並天指”下,吃了一絲不易看出的小虧。
  他慎重的凝注著對方那雙晶瑩修長的手掌,腦中在極快的忖思克敵之法,他已確切的覺出,面前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火雲邪者”,正是他生平以來所罕遇的一等勁敵!
  一陣細碎的步履聲響,那貌像清瞿的唐姓老者,已默默行至眾人身傍,由他消失的微笑中可以看出,有些諱莫如深的老人,已對面前這場比鬥,起了嚴重關切心理。
  更進一步說,他又何嘗不為自己這位老友擔心,不為江青的絕學所震慴呢,雖然,他表面仍是盡情裝飾出一抹失去原意的淡泊笑容。
  紅面韋陀戰千羽暗中籲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拜弟已在短暫的比鬥中,漸漸了悟其中訣竅與技巧,能流暢淋漓的發出他本身所含蘊的絕技。
  這亦是說,江青已能將他日常應敵的手法,融會到這場他所不甚習慣的比鬥之中。
  於是微笑在戰千羽面孔上浮起,在白孤臉上浮起,在祝頤的眼角浮起,也在夏蕙那如花似玉的面目上浮起,自然啊,更在那少女萱兒的雙頰酒渦中浮起。
  而這美麗的少女,那醉人的酒渦,那令人神注的“美人痣”,襯著這一發自內心的真情微笑,更透出一股不可形容的魅力。
  忽然……
  滄浪子沉喝一聲,雙掌幻化成一串串如日月星光般的小小圓弧,像是一圈圈有著靈性的精靈,向江青圈瀉而至,在每一圈圓弧中,皆穿出一股銳利的無形勁氣,隨著那無數圓弧的去勢,湧向江青身前。
  這奇異而凌厲的招式,其力量與妙用,俱是相關相連的,能在敵人受惑於那無盡無絕的弧光時,被那無影的無形勁氣所傷。
  江青在極短的時間裡,迅速將體內一口先天真氣調息,而他瑩白的十指,已驀而向外揮出。
  於是,十道晶瑩的,雪白的勁氣,亦相同的凝結成劍形,彷彿自空中帶著雷霆萬鈞之勢降臨的神劍,挾著無匹的威力的反迎而上。
  一傍的唐姓老人,此刻不由脫口叫道:“啊,天佛掌!”
  不錯,江青此時所使的奇技,正是天佛掌法的第二招:“金頂佛燈”。
  此招的深奧及威勢,與滄浪子適纔所施出的武當“白雲劍法”中之“十劍指天”一招,有著異曲同功之妙,但是,在氣魄與功力上,卻要更加來得渾厚!
  滄浪子一聽到“天佛掌”三字,滿額虯髯已微微抖動了一下,但他仍舊傾出全力,疾攻敵人。
  一連串的密響,有如正月的花炮般進入四座每個人的其中,江青與滄浪子二人,穩座的身形,不由同時向後仰去。
  江青僅向後仰出半尺,又緩緩恢復原狀,他那如玉似的面孔,已現出一絲紅暈,呼吸亦較急促。
  滄浪子連人帶椅,被江青發出的勁力,倒震出兩尺之外,椅背幾乎與地平行,他在那僅有一隙的空間,倏而悶雷般沉喝一聲,蓬亂的頭髮與滿頷的虯髯,根根倒立,那龐大的身軀,仍能坐在竹椅之上,奇異的飛回面前。
  江青微微一笑,左掌運“並天指”,右掌揮出五道的無形動氣,又一次向滄浪子疾攻而到!
  滄浪子始才坐穩,攻勢已至,他驀而吐氣聞聲,轉腕,兩掌掌背重疊,十指彈出,藉著轉腕時的勁力,雙手十指,各自逼出兩股銳風,如蛛網般,向敵人交織射出!
  他招式一出,紅面韋陀戰千羽已自環目大睜,尚未及開口,大旋風白孤已低呼道:
  “啊!久已失傳的西涼‘駝龍指’!”
  在白孤說話的同一時刻,江青圓睜的雙眸,已忽而閉成一線,宛如老僧入定,同時雙掌合什,疾翻而出他掌勢才推出,十只手指已奇妙的幻化成兩片扇形的白色氣牆,於是,在他發出的一股浩瀚罡風之後,實時湧起了一層強韌而嚴密的無形勁力,將他所能遭受到任何傷害的間隙,全然掩遮無遺!
  這是江青將“天佛掌法”中的第三式:“佛問伽羅”與邪神秘傳奇技,五大散手之一的“掌不刃血”融匯施出,而他更將那“掌不刃血”的攻勢斂去,以其堅勒的守勢,發揮至高極峰。
  於是,滄浪子,所使出的西涼絕學“駝龍指”,已在瞬息之間,與江青連續展出的絕技相觸。
  空氣中,響起了一片“波”“波”的密響,房間內平靜的氣流,亦似在這一剎那之間,被一股突來的旋風所催動,在室內急速的流轉起來。
  觀戰的各人,俱不由以袖遮面,同時深深的呼吸,以抗拒那一陣令人窒息的壓力。
  唐姓老者低微的嗟嘆一聲,緩步向座位行去。
  江青仍然穩坐椅上,嘴角合著一絲安適的微笑,雙手正在輕輕的互相搓揉,形態灑脫之至。
  滄浪子軒轅石,那倒豎的虯髯,已恢復原狀,面色亦十分寧靜安祥,望著江青頷首微笑,這微笑中,流露出一片真摯的讚美與欽佩。
  雲山孤雁夏蕙,迷惑的望著這兩位較技結束的武林高手,這兩人神色之間,俱是如此安祥平靜,使她著實想不透,這場比試,到底是誰輸誰嬴?
  這時,江青已朗聲一笑道:“軒轅兄藝業驚人,雖然三十年來未出江湖,兄台之精深絕學,仍然在武林中算是頂尖高手。”
  滄浪子淡然笑道:“江兄無庸為老朽遮醜了,老朽自昔年退出江湖之後,雖已不做名利之想,但對本身這幾手把式,卻不曾擱置,那知年歲隨著時光增進,所習武功卻倒退了,江兄,老朽佩服你,尤其閣下能在老朽獨擅的‘指劍環幾’的比鬥方式下,以毫無經驗的嘗試,擊敗老朽三十年鍛鍊的功力!”
  江青面色一整,忙道:“軒轅兄謬獎了,在下會過不少武林高人,似兄台這等胸襟磊落,在下實屬鮮見……”
  滄浪子長笑而起,隨著他身軀的立起,他那寬大的手掌十指,所蓄留的寸許長短的尖銳指甲,已紛紛斷落地上。
  雲山孤雁這時才恍然大悟,勝負之分,早已明確的擺在眼前!
  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呵呵笑道:“本是無所謂勝負,軒轅兄與老夫拜弟這一場奇技比試,倒便宜了老夫等人多增一番見識哩。”
  坐于角隅處的老人唐志卿,這時舉杯深呻一口,清雅的笑道:“萱兒,快去換一張竹桌,這張桌子已不能再用了。呵呵……老夫為了這場眼福,卻損失慘重呢!”
  諸人聞聲望去,適纔江青與軒轅石用以較技的那張斑竹小桌,此時已在一陣陣微風的吹拂下,化作粉末飛揚。
  大旋風白孤心中暗暗吃驚,忖道:“四弟與那滄浪於,二人比鬥之時,並未將真力逼注桌面上,僅只二人的勁氣拂過,便能將這製造十分牢固的竹桌震成碎屑,而又不會實時塌倒,這份功力,的確是非同小可。”
  那叫萱兒的少女,此刻姍姍行來,將散碎竹屑及移置一旁的杯盤收拾妥當,一雙水汪汪的明眸,向江青深深的一瞥,又含笑而出。
  江青方自椅中站起,被這萱兒一瞥,不由心中一顫,他說不出為什麼,這少女那雙深邃的瞳孔中,竟似含有一股奪人魂魄的力量,她只要隨意向人一望,便足以令人心旌搖動。
  江青侷促的別過頭去,故意向夏蕙一笑,雙肩微聳,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示。
  滄浪子又坐回原處,宏聲道:“江水隨波去,後浪推前浪,古人殆不我欺。來,來,來,諸位兄台,吾等且浮一大白!”
  唐姓老人亦清聲道:“一醉能消萬古愁,吾等雖然無纏綿之愁,卻有歲月不再之憂,呵呵!美酒甘酵,也有暫且忘我,飄然物外之奇妙哩。”
  大旋風白孤雙手捧起酒壇,大笑道:“雖願浮一大白,無器,白某無狀,權且以壇作杯,敬二位兄台……”
  二人連道不敢,笑聲中,與白孤推杯暢飲。
  江青忽然劍眉微皺,向戰千羽低說數句,又回頭向夏蕙打了個手式,悄然而出。

runonetime 2008-06-02 12:09 AM

第49章 情孽纏綿

  原來,江青所以急著出來,是要尋地“方便”,他掠出竹籬之後,已匆匆進入後面的樹林之內。
  片刻後。
  他輕悄的移步向一條清淺的小溪傍,淨身洗手。
  這條蜿蜒的小溪,順著那幽雅的酒肆流出,水面上尚有几株橫裡伸展的枝椏,幾絲葉梗,輕拂流水,有一股淡淡的詩意。
  江青雙手浸在清涼的溪水中,他舒適的讓那流水洗滌著肌膚,手指時而撥弄起晶瑩的水珠。
  靜靜的流水,被他盪起層層的波紋,水底清晰的景物,亦在波紋盪漾中零亂了。
  江青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正待起身……那橫過小溪的枝椏上,忽而墜下一只纖細而美麗的足踝,粉嫩的足趾,在水面上輕巧而美妙的劃起一道弧紋。
  江青不由為這突如其來的事物驚得一怔,他迷惑的望著眼前這潔白細膩的纖足,有些手足無措,因為,這只美麗的足踝,一定是屬於一位少女所有……
  他有些惶然的抬頭望去,在一枝橫柯上,他看到了一個窈窕的身影。
  江青在目光瞥及那身影時,已看出這正是那叫萱兒的少女!
  她鮮紅的嘴唇中,正咬著一張葉梗,雙手在舞弄著那一頭如緞帶的秀髮,滿臉俏皮嬌憨的注視著江青江青怔了一刻,玉面微紅吶吶的說道:“在下不知姑娘在此,若有唐突之處,尚請怒之……”
  江青之意,是指他自己適纔曾愕然注視過這少女的纖足,這在對一個雲英未嫁的少女來說,是多少有些失禮的。
  那少女噗嗤一笑,唇角那顆嫵媚的小痣,好似微微跳動了一下,她輕聲道。”江公子,幹嗎這麼緊張呀?人家又不是大老虎……”
  江青訕訕一笑,心想:“若你真是只大老虎,我倒犯不著如此緊張了。”
  這美麗的姑娘又銀鈴般笑道:“餵!你說話呀,你的武功好厲害,連軒轅伯伯都不是你的對手,雞怪江湖上的名聲這麼響亮……”
  江青一聽這少女的說話。不由有些窘迫,因為,她言談中直呼江青為“你”,這在一個初見面的男女來說,未免顯得有些親暱……
  他尷尬的一笑,軒眉說道:“姑娘過獎了,在下所學,十分粗淺,那及得上軒轅兄的萬一。”
  萱兒小嘴一鼓,道:“你與我軒轅伯伯稱兄道弟,那麼,我豈非也成了你的晚輩了?
  我不要做你的晚輩,你唇上鬍子都沒有,憑什麼有我這麼大的姪女?哼!”
  江青見明艷的少女,那一派天真未浪的嬌憨之態,不由十分有趣,他這時已恢復常態,淡然一笑道:“姑娘,在下並沒有說要做姑娘長輩,江湖上的輩份關係,有時確是難以分辨的……”
  萱兒嫣然一笑,頰上的兩個小酒渦,漾出一絲迷人氣息,她柔聲道:“這才象話,啊!對了,你別姑娘姑娘的,叫得人家渾身不舒服,我叫小萱,唐小萱。”
  江青急忙點頭,道:“小萱,這名字真好,和你一般動人,而且與你的年齡正好合適。”
  唐小萱一睜那雙清澈的大眼,填道:“什麼?小?我已經十七歲了,明年四月便正式過生日,這還算小?”
  江青又是一怔,忙道:“不……不小……不小……啊!姑娘,不,小萱,請你穿上鞋子,咱們一起進去好嗎?恐怕他們已等急了。”
  唐小萱一撇那小巧的櫻唇,道:“不見得吧?只怕與你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等急了倒是真的,分開這麼一霎的功夫也等不及麼?”
  江青心中忖道:“這位姑娘為什麼對自己這樣呢?而且,憑目前的關係,不過只是萍水之緣,她如此說話,不是顯得有些過份麼?欸!蕙妹妹難道真說對了?否則,她無須,也不可能說這些話……”
  想著,江青不由正色道:“小萱,別這樣說,在下與蕙妹妹十分純潔,我們互相敬重,互相……互相愛戀,已非一日,在下並……”
  唐小萱粉面倏黯,搖手道:“請不要說下去,我知道,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
  她有些苦澀的笑了一下,即使如此,那笑中仍含有另一種令人憐惜的魅力,她迅捷的穿上鞋子,黯淡而傷感的向江青道:“江公子,現在太陽尚未落山,我自午間見到你,到目前不過是一段極為短促的時間,但是,有時在某一種情感上,這一個短暫的時間,已是人多,人多了!我……我只訴你一句話,我見著你的日子太遲了……太遲了……”
  江青嘴角微微抽搐,他想:“蕙妹妹果然一點都沒有說錯,小萱見我時,目光中所包含的神色,竟與全玲玲是一樣的。”
  他又自嘲的苦笑一臂,道:“小萱,你的年齡,只適於做在下的妹妹,一個像你這般綺年玉貌的女孩子,將來不知有多少俊逸豪雄,夢寐以求,現在,又何苦作繭自縛呢?
  在下只是個徒具虛名的江湖草莽,實不值有勞姑牽掛縈懷……”
  唐小萱慘淡的一笑,這一笑,使她那天真純摯的憨態,好似在驟然間消失,變得世故起來。
  她緩緩自那枝椏上站起,用手一拂鬢邊的秀髮,幽幽說道:“江公子,在這短促的初見裡,尤其我是個女子,同你說出這些話,你或者會誤解我是一個大膽而輕挑的人,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在我一生中,只有在遇見你的剎那間,使我自心底起了一陣巨大的波動,我幾乎無法克制自己,但是,我也不願強行隱瞞我心中最深切的感觸……這是十七年來的生命中,我首次向一個人,尤其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說出這許多我原不該說的話。我很滿足,因為,不論你對我的影響如何,我已將我心中所感受的告訴你,以後……
  欸!誰知以後如何呢?我恐怕永遠不會忘記,永遠悔恨一件事,我遇見你的日子太遲了!”
  江青努力使自己心湖平靜,他警惕自己,克制自己,終於,他沉靜的說:“小萱,等你再長大一些,你會知道今天的想法是十分幼稚的,現在,讓我們回去吧,恐怕他們真的等急了。”
  唐小萱那雙美麗的大眼中,流轉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她哀怨的向江青看了一眼,這一眼是如此深刻,如此傷感,就似一把利劍,直穿入江青心房深處。
  她默默無言,雙臂一展,似一只掠波彩燕般,翩然飛出五丈之外,略一閃幌,已自消失於竹筏之內。
  江青悵然卓立,微微搖動。
  是的,當一個男子拒絕一個少女真摯的愛意時,這是一件極為不易的事,何況,更是一個如此明艷可人的少女呢?
  江青稍為躊躇了一會,正待舉步離去……一雙繞著紫色小花的繡鞋,已映入他的眼中!
  這雙繡鞋的式樣與顏色,在江青說來,是十分熟悉的,熟悉得可以不必抬頭,便可測知這雙繡鞋的主人是誰。
  他輕輕的道:“蕙,你也來了?”
  於是,穿在那雙小巧精緻繡鞋內的雙腳,緩緩移動了,一個憂戚的聲音響起:“青哥,你……你難過嗎?”
  江青抬頭,沉靜的望著正向他行來的夏蕙,微微苦笑道:“不!只是這女孩子太令人憐惜了。”
  “你同情她嗎?”
  “是的,這是一個少女慣有的憂鬱與夢想,直待她另外遇到一個知心青年的時候,她才會忘記,才會覺得以前傻得可笑……”
  “青哥,我看這位姑娘,可能不似你說的這麼單純,她雖然初次見你,卻對你一往情深……”
  江青輕輕挽著夏蕙香肩,低聲道:“蕙,你也相信那一見鍾情的傻話麼?你不了解一個人,不清楚他的性格、品德,便會貿然愛上他?”
  夏蕙偎在江青懷裡,柔聲道:“不。但是,我知道有的少女是會如此癡心的。”
  江青笑道:“痴得連心悅之人出去洗手也舍不下麼?”
  夏蕙“嚶”了一聲,不依道:“別自作多情,我是因為你離開太久,你仇家又多,我怕你給人吃了……哼!好心沒有好報,人家對你這麼關心,卻……”
  江青驀然將夏蕙扳了過來,二人面孔相距不及咫尺,夏蕙那如蘭似馨的呼吸,江青卻可以敏感的覺出。
  他血液,在剎那間急促循流起來,身軀亦在微微顫抖。
  夏蕙羞澀的閉上眼睛,紅潤的雙唇微微嗡動,二人都可以貼切覺出,對方那急促的心房跳動。
  於是,江青緩緩俯下臉去,他第一次嘗到了夏蕙柔唇的芬芳。
  良久……
  江青貪婪的吸允著夏蕙那滑膩的舌尖,在二人到了已幾乎透不過氣來的時候,他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雲山孤雁粉面酡紅,如飲醇酒,窈窕的身軀已完全癱瘓在江青懷內,胸前急劇起伏,心神盪漾。
  江青竭力鎮定心神,始道:“好美啊!蕙,你不恨我太孟浪麼?”
  夏蕙睜開雙眸,怯生生的搖頭,道:“哥……只要你願意,只要你別拋棄我,那怕你即刻要我死去……”
  江青急忙用嘴唇堵住了夏蕙的話尾,二人又急急的黏合在一起,緊抱著似欲並成一體。
  時間,在這奇異而美妙的情景下,無聲無息的逝去……
  忽然,遠處響起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向二人站立的林內急速掠到。
  江青急忙與夏蕙分開,面孔有些發熱的注視著林外。
  來人未到,一個豪放的嗓音已響起道:“四弟,你怎的方便了這麼久?今天咱們還得趕路哩!”
  聲落人現,大旋風白孤已自落下。
  他一眼望著雲山孤雁夏蕙,呵呵笑道:“四弟啊!為兄還以為你掉進毛廁裡了,夏姑娘出來尋你,也一去不回,原來二位卻在這裡輕憐蜜愛,呵呵,真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
  夏蕙粉面嫣紅如霞,不讓他說完,輕啐一口,急急掠身而去。
  江青有些尷尬的笑道:“二哥,就憑你這張說書相命的鐵嘴,已可終生受用不盡了,不過,卻也注定了一輩子孤家寡人哩!”
  說罷,江青亦長笑掠起。
  大旋風白孤望著江青背影吼道:“好哇,你竟敢損起為兄來了,何謂白孤?乾淨清白,孤家寡人是也,老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一人上路,即等於全家動程,這有何不好。討個老婆還不是個累贅!”
  他一邊吼叫,一邊急忙躍奔趕去。
  江青正掠身至竹籬之外,紅面韋陀戰千羽、祝頤與才趕到的雲山孤雁,已在那唐姓老者及滄浪子軒轅石陪同之下,談笑風生的自內行出。
  戰千羽一見江青,忙道:“四弟,你怎的出去了這麼久?為兄一看時辰,咱們尚可再趕一程,多走一步,也可早一天到達余杭。”
  唐姓老者笑道:“戰兄,老夫亦不做虛套,列位如肯屈留,老夫小店尚可勉強住下,若各位確實心急趕路,老夫亦不強留了。”
  滄浪子亦接口道:“在下浪跡江湖數十年,如戰兄、江兄等投緣之人,老朽尚屬少遇,實願與列位多多盤桓,以請教益。”
  紅面韋陀戰千羽轉身握住二人手掌,真摯的道:“二位兄台,戰某亦甚願長時與二位相處,只是戰某等人俗事系身,離家又久,不得不早日歸去,以免老妻幼孫等罣念,家園故土之情,鄉里摯友之誼,想二位兄台定能了然諒解,他日有綠,必當專程造訪二位,那時,我等大可久做相聚了……”
  江青這時踏前一步,道:“在下等此多蒙二位厚待,復受軒轅兄賜教;衷心感懷不已,異日有暇,必當重謁聆教,後會有期,所幸匪遙……”
  唐姓老人連道歡迎不止,滄浪子笑道:“各位只要找著唐兄的酒店,即便等於尋著老朽一般,老朽居無定所,飄泊四方,但每隔十天半月,必至唐兄處小住數日,老朽靜候各位光臨。”
  各人長揖做別,紛紛上馬,一聲尊重,揚鞭而去。
  江青心頭微有一絲憫悵,他沒有看見唐小萱那令人憐惜的女孩子出來送行,她,必在深深的傷心吧?
  江青在馬背上悄然回首,林傍的酒肆外,已空無一人,只有那匹瘦骨憐峋的”幻眸馬”,仍在低頭嚼嚙著地下青草。
  秋風蕭瑟,枝搖影斜,在靜寂中,帶著一絲兒淒清與孤單,江青的感覺中,好似是一件至真至美的事物,有著一點瑕疵,而因此不能使他完全釋淒。最少,他對那美麗而多情的少女,是有著一絲歉疚。
  兩傍的樹叢,隨著空中的白雲,向後悠悠逝去,而那幽雅的竹籬酒肆,也在急驟的馬蹄聲中,逐漸消失……
  雲山孤雁馳馬靠近江青,悄聲道:“哥,你不舒服麼?可要下來歇會?”
  江青悚然一凜,收回心神,笑道:“我很好,剛才我在想,那女孩子回去後,一定會恨死我的……”
  夏蕙對心上人這坦誠的言談,十分感動,她嫣然笑道:“哥,假如是一塊餅,一枚水果,甚至是一件我喜愛的東西,她若想要,我一定毫無考慮的送給她,但是,若她想要你的愛,那麼,我將是世界上最刻薄的女子,我不能容任何別的女子分去一絲,那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絲。”
  江青深刻的一笑,道:“蕙,我十分了解,同樣的,我也不能容別的男子……”
  夏忘急道:“哥,快別這樣說,我整個的愛,只怕尚填不滿你的心,我怎會再去想到別的!”
  江青滿足的笑了,他望著心上人兒那嬌豔的紅唇,說道:“蕙,我……我真想再吻你一次,那滋味美極了,只怕九天之上的瓊漿玉液,亦不過如此。”
  夏蕙粉面生暈,填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出口,人家……人家羞死了。”
  江青抬頭一望,見大旋風白孤,正在與祝頤高聲談笑,紅面韋陀戰千羽則放馬疾奔,一路領先。
  他向夏蕙輕聲道:“蕙,義父說,要我回去探省他老人家時,最好帶個標致媳婦回去,他老人家真有遠見,好似看定了我能找個大閨女似的……”
  夏蕙心頭一跳,故意問道:“那麼,閣下可找好了心上之人了麼?”
  江青略略一笑,道:“好個小妮子,你倒捉狹起本邪者來了,將來本邪者帶回去的媳婦,不是那只雲山的孤雁,還能有誰呢?”
  夏蕙聞言之下,心中利時充滿了甜蜜,她心悅已極,卻又嬌羞無已的低垂粉頸,模樣兒又嬌又俏,足以令任何一個青年為之凝目。
  這時,人旋風白孤忽然高聲叫道:“四弟,你看見大哥那迫不及待的急像麼?呵呵,他是眼見人家同林雙飛,頓感老懷空虛哩!”
  江青不由啼笑皆非,說道:“二哥,你真是應了一句話,什麼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家圍故土,殷念之切,本是人之常情,那會關係著什麼同林雙飛呢?”
  白孤大笑道:“四弟,年青人,小夥子,你沒有成家立業,更未享過閨房之樂,怎知道其中奧妙?待你……嘻嘻,你便會瞭悟大哥何以如此心急趕程了。”
  江青微微搖頭,道:“二哥,你也沒有成家立業,也不曾享過閨房之樂,怎的你便會知道大哥心中所想呢?”
  白孤聞言一徵,隨即吼道:“嘿嘿,你沒有聽過‘人老成滑,姜老變辣’這句俗語麼?為兄我走三江,闖五湖,什麼樣的事兒沒有見過?沒有聽過?俗語道:‘沒有吃過死羊肉,也會見過活羊溜衕走’,這件事情,為兄我見多識廣,焉有不知之理?”
  江青聽得哈哈大笑,道:“二哥,你這叫老王賣瓜,自賣自……”
  他尚沒有說完話,已被後面一陣急驟得好似密雨般的啼聲驚得停住。
  這蹄聲起得十分奇怪,好象連串迅雷突自天邊而起,而每一次蹄音落地的間隙,又幾乎微小得沒有,宛若無數鼓手,運用著他們強而有力的雙臂,連續不斷的敲擊著鼓面一般。
  自江青等人,蹄聲入耳起,到他們愕然轉首回顧時止,就在這短暫得僅是眨眼的時刻中,那蹄音已自遙遠的後路,迅速得有些令人難以置信,移近到眾人身後不遠之處。
  眾人目光瞥處,只見一條黑線,自大路上如風馳電掣般奔來,揚起的塵土,宛如一條灰龍,瀰漫長空,滾滾而進,但是,待那灰塵揚起時,那條黑線又將它遠遠拋在後面,端的神速無比。
  江青目力最是尖銳,他攏目一望之下,已看出那條如海中浮龍之上,如疾星飛矢般的黑線,正是滄浪子軒轅石所有的“幻眸馬”。
  這匹幻眸馬四蹄每一次起落,幾乎已分不出先後,馬身彷彿駕在雲中,隨著它與地面成水準的馬尾,急遽前馳。
  這幻眸馬的馬背之上,竟然坐著那個美秀姣俏的少女……唐小萱。
  大旋風白孤愕然低呼:“啊,這是匹馬?簡直是條翱翔空中的神龍了,老夫見聞果然不差,龍駒乎?神駒乎?”
  這時,馬已漸馳漸近。
  祝頤亦驚異的叫道:“咦,那不是唐老丈的千金麼?她趕來做什麼呢?”
  幾人中,只有江青與夏蕙在疑惑中,尚帶有一絲忑忑和不安。
  江青望著迅速接近的那匹奇馬,馬背上的唐小萱,面容淒怨落寞,隱有淚痕,她這時以一張白色絲帕裡住秀髮,在絲帕的角邊隨風飄拂間,更顯出這情竇初開的少女,那無比的美豔與俏麗,在此時此景,尚帶著一絲兒淒迷的意味。
  雲山孤雁急忙看了江青一眼,眼光中,含蘊的情感極為難以解釋,可以說是疑、驚、妒、怨,更揉絞著無可奈何之意。
  江青可以深切的體會出心上人此時迷惘的情緒,但是,他卻無法於此刻再做進一步的解釋,因為那匹幻眸馬已在這剎那間,到達了諸人面前。
  江青勉強裝出一絲笑容,高聲道:“小萱,何勞遠送,在下等感慚之至……”
  唐小萱粉面蒼白,身軀亦在不可察覺的微微顫抖,她帶馬擦過江青坐騎之傍,在兩馬交錯的剎那間,她毫不畏懼的向江青深刻的凝注一眼,玉掌微揚,同時短促而怨焦的說了三個字:“我恨你。”
  隨著語聲,一團白色對象,飛落在江青懷內,江青怔愕之下,尚未及答話,唐小萱已茫然一勒韁繩,那幻眸馬竟在如此急速的衝力下,長鳴一聲,瞳孔中宛如海底的珊瑚般,幻閃出五顏六色的異彩,那瘦幹的馬身豁然凌空而起,幾乎是不可能的在空中硬生生折了一個圓弧,又在一聲長嘶中,似一條縱橫長空的烏虹,直向來路奔逝。
  這一切的經過,是快速而突兀的,就似在吸氣之初發生,呼氣之後結束,令人有些迷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但是江青卻異常清楚,清楚得宛如他早就預知此事,那嬌俏的少女,說出的三個字,雖然十分急促,江青卻可自這簡單的三個字中,深切的感覺出其中含蘊的,盡是幽恨與哀怨。
  有時,刻骨銘心的創傷,並不須要以激厲的言詞或行動表達,只要寥寥幾個字,已足可流露無遺,是的,只要寥寥幾個字啊!
  江青在與唐小萱無邪而短暫得幾乎是人生中一瞬的時間都比不上的相視中,已恍如面對著凝視了一整天似的,他可以清晰的看見那少女哀怨的柔唇,抽搐的黑痣,那如海般遂深而淒迷的眸子,而這種種,又組成了一幅令他,或令世上任何一個有情感的青年所無法忘懷的景像。
  他低頭凝視著懷中那以白綾縫製的錦囊,還有,在唐小萱轉馬之時,灑落在他手背上的一滴淚珠。
  這滴淚珠,晶瑩的以一粒透明的珍珠,盈結在他手背之上,淚中合著幽怨,蘊有一個少女的絲絲柔情,淚珠中展現著唐小萱俏麗的面龐,嬌媚的黑痣,醉人的令人遐思神往的酒渦。
  於是,那粒淚流轉了,幻出一絲淡淡的光彩,光彩在淚水中閃爍,唐小萱的俏臉變得更加淒豔。
  於是,淚珠滾落在地上,一切模糊了,迷漾了。
  西方,殘霞燒天,有一抹情人瀝出的心血似的嫣紅……
  四周,一片沉默,沉默中有著嗟嘆。

runonetime 2008-06-02 12:10 AM

第50章 天倫之樂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曾作南宋的帝都,王孫公子走馬揚鞭,金粉榮華,夜夜笙歌的名城佳地……余杭。
  慶春門的後街,沿著鋪設大麻石的街面走下去,倒數第二家,是一座氣派十分恢宏的府第。
  朱紅的大門,門傍黑底金字,雕鏤著“戰宅”兩個大字,不知道的人,或以為這是那一位將軍重臣的府衙,其實,這就是名揚武林的紅面韋陀戰千羽座落於杭州的家宅。
  戰千羽為中原俠義道中,炙手可熱的人物,祖上世代經商,本為杭州當地大名鼎鼎的殷富之家,但傳至紅面韋陀手中,卻棄商習武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雖然為人慷慨豪邁,金錢大把大把往外散發,但他祖上遺留的財富,仍然為有數巨富,足夠他這一生世享用不盡。
  因此,以一個武林豪客來說,擁有如此豪華恢宏的巨宅,亦不算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現在,正是午後。
  這一條十分整潔的街道上,全然是官宦巨賈的府第,因而十分清靜,毫無城鎮之中,那喧嘩囂雜的煩人氣味。
  陽光懶洋洋的灑在地面,將這條街道兩連筑成排的高大院牆,在地下拖上一排微斜的暗影。
  兩個挑擔子的小販,正坐在一座府第的牆下陰影中,十分閒暇的低聲聊談著。
  這條街上,居住的都是杭州城內的有名人物,或官,或商,甚至是武林中的一代高手,他們都是知書達理的書香世代,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因此連這兩個小販的談話神態,也在無形中顯得文雅起來。
  於是,當陽光再將牆角的陰影拉長了一段的時候……一陣清脆而徐緩的蹄聲響起,五匹高大的駿馬,已在街頭轉了過來。
  馬上人乃是五個男女迥異,老少俱有的豪士,但是,他們都有一個相同之處,便是每人都現出一派風塵樸樸的模樣,連他們胯下生騎也不例外。
  兩個小販有些驚訝的抬頭望去。又不由同聲低呼:“啊,戰老爺子回來了!”
  不錯,這五人正是離開千家集後,馬不停蹄趕回杭州的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及江青、夏蕙、祝頤等五人。
  紅面韋陀一抹面孔上的汗漬,呵呵笑道:“三弟、四弟、夏姑娘,前面便是為兄的蝸居了,這一路來,受了不少奔波之苦,到家以後,首先得讓你們的老嫂子下廚做一桌好菜,咱們痛痛快快,舒舒適適的吃他一頓!”
  戰千羽言談之中,透著無比的慈祥與親切,好似這也是江青等人的家一樣,這股親切的感觸,又在無形中傳染入江青等人心中。
  江青笑道:“大哥,愚弟料不到大哥的家宅竟然如此富麗堂皇,在這上比天堂的余杭城內,真是享用不盡了!”
  祝頤亦在一傍打趣道:“大哥,古人說:‘此間受用,正復不盡,何必深山吾廬焉?’大哥想是生性不喜畝靜居享福了。”
  戰千羽又是呵呵一笑,正待答話,佇立牆角的兩名小販,已急步行至馬前,躬身施禮,道:“戰老爺子,你老人家回來了,這一趟出去可有不少日子啊。”
  戰千羽一見二人咧嘴笑道:“小順兒、阿富,又到你們叫賣菱角的時間了?老夫倒有甚久沒有嘗到西湖菱角的美味了,稍待你們兩人送兩擔到家裡去,向管事老黃取錢……”
  二人連忙答應,戰千羽含笑點頭,五匹健馬,已來至那刻有“戰宅”二字的門前停下。
  五人翻身下馬,順著一條寬闊的石階行去,江青抬頭瞧著兩傍高大的院牆,心中贊嘆不已。
  戰千羽大步行至門前,伸手急叩門上那對金色獸環,一連串清脆的“錚”“錚”交擊之聲,已遠遠傳入裡面。
  片刻之後,大門已“呀”然啟開,一個白髮番番,下人打扮的青衣老人,自門內行出。
  戰千羽一看這青衣老人。哈哈笑道:“戰貴,你又灌足了黃湯啦?看看是誰回來了?”
  那青衣老人仔細向戰千羽一望,急忙恭身為禮,喜極道:“老爺,你可回來了,夫人天天叨念,少爺更是時時巴望,孫小姐又一天到晚磨小的要找爺爺,這可不大好哩,老黃那小子一得空便到外面灌馬尿,有時竟對小的狐假虎威,官腔十足,戰壽那小兔崽子,前天又同夫人身邊丫頭春荷,擠眉弄眼的,真是不得了……”
  這叫戰貴的老人家,一見到戰千羽便嘮嘮叨叨,如漏水篩子般訴了一大段苦經,戰千羽回頭向江青等人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笑道:“好了,好了,我會問他們的,快進去稟告夫人……”
  戰貴又同大旋風白孤施了一禮,腳步蹣跚的向內行去,口中大叫道:“戰全、戰祿,你們兩個小子又瘋到那裡去了?老爺回來了啊,還有白老爺子及老爺的幾位好友,快稟告夫人啊,莫忘了順便通報少爺一聲,還有,孫小姐處也得告訴她們知曉,快點啊,莫非都要勞累我這老骨頭麼?”
  他如連珠砲般一疊聲向內傳叫著,那副醉意惺鬆的老眼瞪得如一對銅鈴也似。
  戰千羽偕各人向內行去,他回頭笑道:“這戰貴乃先父遺下的老僕,自十歲時進入府中,經先父、老夫,現已傳到了孫子一輩,他任門房之職,已有六十餘年,可謂四朝元老了,是而除了對老夫他還略有幾分敬畏外,對府中其它人等,莫不倚老賣老,吹毛求疵,此人除了口頭嘮叨外,還不失是個忠僕。”
  大旋風白孤大笑道:“得了,大哥這一誇讚,讓這老殺千刀的聽到,又不知要逢人傳說多少遍了。”
  眾人不由失笑,隨著戰千羽步下一片周圍以長廊圍繞的庭園中。
  他們沿著一條白石小徑行未數步,枝葉琉掩處,已行出男女老幼一大群人來。
  首先兩人,皆是青衣小帽,下人裝束,二人見了戰千羽,急忙打千請安,讓至一傍站立。
  江青向前面一望,已看見一位金絲如雲,年約六旬的錦裝老婦,在左右兩名綺齡丫環的扶持下,向諸人行來。
  這位老婦人雖然年紀不小,步履卻十分穩健,滿面慈祥和藹之色,紅面韋陀大步行上,呵呵笑道:“夫人,怎的勞你親自出迎,這數月來夫人身體可好?”
  原來這位親切慈祥的老夫人,正是紅面韋陀的元配吳氏。
  由戰千羽這幾句體切的言談中,已可看出這對老夫妻平日恩愛逾恆,相敬如賓的情形。
  吳氏向戰千羽深深一福,滿面欣喜,關注的道:“妾身粗安,倒是老爺在外長期奔波勞碌,實令妾身念念不已。”
  戰千羽急忙將老妻扶住,一個頭扎雙辮,面孔紅嫩如蘋果也似的小女孩,已跳躍著到戰千羽身傍,伸開兩條小臂,緊緊抱住戰千羽雙腿,口中叫道:“爺爺,爺爺,你的小娟兒來了,別老與奶奶說話嘛,我不睬你了,說好帶娟兒出去,又騙娟兒到西湖吃冰糖葫蘆……”
  紅面韋陀戰千羽回身將那小女孩抱起,高舉過頭,呵呵笑道:“爺爺的心肝寶貝,可想壞爺爺了,好,好,下次出去,一定帶小娟兒同去……”
  這時,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書生,已在一個三旬美婦的伴同下,急步向前,雙雙恭身行禮道:“爹爹回來了,望龍偕媳叩見爹爹。”
  戰千羽憐愛的望著自己的子媳,慈祥的道:“起來吧,這些日子你們可好?哦,為父險些忘了,快過去拜見各位叔叔……”
  江青聞言之下,心中暗叫糟,俊俏的面孔,亦不禁隨之轉紅。
  原來,他一見自己拜兄的子媳,論年齡都比自己大上一截,卻反要比自己矮一輩,這件事情,總是有些尷尬的。
  他正在急得雙手亂搖,那中年儒生及他身傍美婦,已趨前叩行大禮,邊道。”愚姪望龍及侄媳拜見各位叔叔……”
  江青早已面紅過耳,手足無措,雲山孤雁夏蕙卻早已見機躲到一傍。
  大旋風白孤到底世故得多。他急忙搶前一步,將二人雙雙扶起,大笑道:“罷了,沒看見將那兩位年輕叔叔早已窘得面賽關公啦!”
  這時,戰夫人吳氏已含笑向各人襝衽道:“諸位兄弟,尚恕老身不周之處,且請赴廳內暫息。”
  江青等人急忙向前謁見吳氏,略事寒暄,已在戰千羽引導之下,緩步向內行去。
  祝頤一抹額際冷汗,低聲向一傍的大旋風白孤道:“二哥,這種場合,愚弟尚是首次經歷,真是有些吃他不消。”
  白孤呵呵笑道:“近只怪你年歲不夠,早生三十年,就沒有這許多麻煩了!”
  江青聽見二人談話,不由回頭向緊倚身側的雲山孤雁微微苦笑,輕聲說道。”蕙,你倒躲得快,我這叔叔可實在不好做哩!”
  夏蕙噗嗤一笑道:“這正像白大俠說的,誰叫你生得這麼年輕?哼!我呀,憑什麼也要硬做人家的長輩?”
  江青四顧無人注意,不由低聲道:“小生若已七老八十,那來如姑娘這般標致的媳婦兒?”
  夏蕙俏臉透紅,啐了一聲,沒有說話。
  忽然,一個稚嫩的嗓音,自江青身側道:“江爺爺,你的媳婦兒是誰呵?”
  江青閒言一怔,急忙轉頭望去,不由頓時雙目發直,原來,那小娟兒正跟在江青身傍!兩只大眼睛尚在骨碌碌的轉動。
  由於她身材矮小,故而江青適纔沒有看見這個自她爺爺手上溜下來的鬼靈精。
  江青怔了一會,始窘迫的道:“小娟兒,你今年多大了呀?嗯,生得真漂亮。”
  小娟兒扭股糖似的纏到江青身傍,咬著指頭道:“江爺爺,小娟兒十歲,奇怪,你這麼年輕,我為什麼要叫你爺爺呢?”
  江青朗聲一笑,隨手將這美麗而天真的女孩子抱入懷中,說道:“小娟兒,你真聰明,欸,大哥可真是有福之人,這一派融洽的天倫之樂,可羨煞多少異鄉遊子啊!”
  他後面幾句話,卻是對身傍的夏蕙而發。
  雲山孤雁尚未說話,小娟兒已摟住江青頸項,嘟著那粉紅柔嫩的小嘴道:“江爺爺,你等會帶我去玩兒好嗎?這裡有好多好多玩的地方喲,爹爹都不准我去,他怕有壞人拐去小娟兒,其實啊,壞人都怕爺爺,只有看門的貴老叔叔敢喝醉了酒還和爺爺擠眉弄眼……”
  江青不由暗自失笑。那小娟又道:“江爺爺,小娟兒不會讓你一個人陪小娟兒去玩,還有這位美麗的姑姑也和我們一同去,小娟兒玩的時候,姑姑可以陪著江爺爺玩,你們一定常在一起玩的,要不,江爺爺不會說要討姑姑做媳婦,就像爹爹以前娶娘一樣……”
  江青聞言之下,兩眼早已發直,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百竅鳥似的小女孩子,竟然懂得如是之多,活像個小精靈似的。
  夏蕙早已羞得低垂下頭,心中忖道:“這倒好,平白將自己降下一輩去,這小女孩將來可真不得了,不知那個年輕人要活受罪了……”
  這時,紅面韋陀的獨子,那位中年書生,已回頭笑罵道:“娟,休得如此無禮,剛才纏爺爺還纏得不夠a嗎7江爺爺已奔波了不少時日,怎的尚賴在江爺爺身上?”
  江青急忙笑道:“戰兄……啊,望龍賢……賢姪,不妨,不妨,在下……不,我十分喜愛這位小佳孫,真是聰慧極了。”
  戰望龍笑道:“江叔叔過譽了,娟兒太頑皮,望乞江叔叔莫怪才好。”
  江青正待回答,紅面韋陀戰千羽已長笑道:“這所庭園十分深長,倒累及諸位賢弟了……”
  江青抬頭望去,才知道自己等人已行完了這片深遠的庭園,面前,正是一座佈置十分幽雅的敞廳,底後,尚可看見隱約重疊的樓宇。
  各人進入廳內,分賓主落坐後,已有兩名下人獻上香茗。
  戰夫人吳氏與其子媳略事陪坐,已告罪行入內宅而去。
  大旋風白孤,望著兩位女眷行人後,舒適的將四肢做了一個懶倦的舒展,半躺半坐的靠在那張寬大的酸枝太師椅上,笑道:“老嫂子及侄媳在這裡,大家都有些拘束,哈哈,現在才能舒散一下這把老骨頭……”
  紅面韋陀戰千羽呷了一口香茶,笑道:“看你這付德性,也不怕你孫姪女見笑。”
  白孤斜目睨向小娟兒,小娟兒正黏在雲山孤雁夏蕙懷中,絮絮不休的低聲呢喃著,一付嬌憨之態。
  白孤微一呲牙,心中忖道:“大哥這位孫女,自己可真是不敢承教,上次來此,便磨著自己帶她出去遊逛,乖乖,足足化去有十兩銀子,回來還向她爺爺告了一狀,說自己只顧與別人談笑,沒有指點她那滿腦子稀奇古怪的問題……”
  江青舉起茶杯,向杯上畫的一叢翠竹仔細望了一陣,贊道:“大哥,杭州到底是名聞天下的名城,不說別的,只論這小小一只盅兒,其瓷質之細,丹青之工,已非一般俗品所能比擬。”
  戰千羽哈哈大笑,尚未答話,其子望龍已恭謹的道:“江叔叔鑑賞眼光確實不凡,此杯共有一套十二只,乃是昔年家曾祖壽誕時,由杭州巡撫周奕所贈,杯底並隱刻有周巡撫當年親筆所書‘翠滴遺香’四字。”
  江青向杯底一看,果然不虛,大旋風白孤已接著道:“杯是好杯,茶為上品,只是老夫這個肚皮卻消受不了,自午前吃了一頓糲食粗菜,到如今便粒米未曾落肚,又在馬背上折騰了兩個時辰,已有些挺不住了……”
  戰千羽笑道:“罷了,午膳已過了時候,晚飯為時尚早,現在嚷著肚餓,未免不對時辰。”
  江青亦笑道:“二哥最講究“食”之一道,但吃了五六十年,仍然瘦得似個人幹……”
  戰千羽道:“好了,你老嫂子適纔離座,便是親自下廚整治酒筵,她知道你這位天下第一饞蟲到來,沒有佳肴美酒是搪塞不過的。”
  白孤大笑著舉起茶杯,高聲道:“善哉,善哉,為老嫂嫂幹一杯,算是知弟莫若嫂了。”
  說罷,仰首將一杯香茗飲幹。
  廳中各人,在十分歡洽的氣氛中,天南地北的閒聊起來。
  ※        ※         ※
  華燈初上。
  夜色,是美麗而澄朗的,夜空中沒有一片雲,星辰閃爍,月光皎潔,尚帶著一絲令人心曠神怡的清寒。
  戰府的大廳中,人語喧嘩,杯幌交錯,時而傳來,一陣豪邁而朗潤的笑聲。
  這桌酒筵,自太陽落山時擺上,到現在為止,已整整吃了一個時辰了。
  大旋風白孤那清瞿的面孔上,浮起一絲油亮的紅光,他摸著微脹的肚皮,宏聲大笑道:“大嫂烹調之技,果然不同凡響,呵呵,便是皇帝老兒的禦廚,亦不過如此,大哥天天享受,莫怪心廣體胖,紅光滿面了……”
  坐在戰千羽身傍的吳氏,雍容的一笑道:“叔叔過譽了,嫂嫂不過略識幾式烹調之法,劣味恐難下咽,倒是要由叔叔包涵才是。”
  下首坐的,乃是戰望龍夫婦,二人正殷殷分別為江青及夏蕙布菜,一面輕聲談笑著。
  江青與夏蕙二人早已飯飽酒足,連聲不絕的誇讚著今夜席間佳肴之美味可口。
  這時,門外人影一幌,小娟兒已躡手躡足的溜了進來,她跑到江青身傍,伸出一只肥嫩的小手,輕輕扯江青衣角。
  江青訝然回顧,小娟兒一皺鼻尖。低聲道:“江爺爺,你可不能說話不算啊,現在咱們便溜出去如何?”
  江青不由暗叫一聲苦也,雙眸一瞥身傍的夏蕙,悄聲道:“小娟兒,等江爺爺先陪你爺爺好麼,席尚未撤,現在怎麼可以出去呢?”
  小娟兒伸出紅紅的小舌尖,一舔咀唇,微微搖頭道:“不成,爺爺一喝完酒,又是奕棋,談天,盡做那些沒有意思的事,奶奶又會催著我去睡覺,哼,晚上出去玩兒,比白天更有意思呢。”
  江青有些著急的道:“聽我說,小娟兒,明天江爺爺帶你出去玩好吧?咱們遊西湖,逛靈隱寺,吃鮮菱角,還有……”
  小娟兒一鼓小嘴,氣咻咻的道:“這是你早已答應的事嘛,現在是現在,明天是明天,你要不陪小娟兒出去呀,哼,以後你一和夏姑姑在一起,小娟兒便非跟著不可,看你受得了……”
  江青一聽這問題十分嚴重,不由哭笑不得,暗暗忖道:“欸!想不到這小鬼頭竟然如此刁鑽慧黠,像是個八十歲的人精了,好在現在酒席已近尾聲了,吃完後大哥他們大概又得奕幾局棋,蕙妹妹可能也得陪著大嫂及侄媳聊一陣……嗯,反正無事,便答應這小妮子也不妨,也免得日後受這鬼靈精的威脅,無法與蕙妹親近……”
  想著,他已無可奈何的點頭道:“好吧,小姐大人,且請先移玉駕門外相候,容江爺爺使個‘金蟬脫殼’之計……”
  小娟兒嬌憨的一笑,兩只大眼一望桌上正在與祝頤、夏蕙等人說笑的雙親,用右手小指勾了江青小指一下,表示默契後,又悄悄溜到門外。
  江青微微搖頭嘆氣,附嘴夏蕙耳邊,輕輕將此事說了一遍。
  夏蕙不由噗嗤一笑,悄聲道:“哥,你便陪著小娟兒去玩一趟吧,反正這裡沒有什麼事,我也挺喜愛這孩子。”
  江青在桌下一握心上人兒纖手,向席上各人告罪一聲,便離座向外行去。
  大旋風白孤向江青叫道:“四弟,快些回來呀,還有一道大嫂做的甜湯沒有上席哩。”
  江青含糊的答應一聲,心中卻在想:“甜湯?只怕我今夜陪著那小丫頭片子出去,有得酸辣湯好喝了……”
  他腳步才出門,走廊陰影處已傳來一聲稚嫩的“噓”聲,一條瘦小身影,已經輕溜到江青身前。
  江青一眼望去,果然正是那幕小人精,敢請她早已穿好一身水綠色的綢夾襖,準備外出了。
  小娟嬌憨可人的牽住江青右手,說道:“江爺爺,你真守信,你看,我娘前天才給我做好的這件夾襖,漂不漂亮呀?”
  江青忙道:“江爺爺對你豈敢不守信?這衣裳美極了,嗯,真好看,像是天上的玉女下凡。”
  小娟兒睜著那雙大眼睛,咬著指頭想了一下,又道:“什麼玉女?江爺爺,小娟兒長大了會不會像夏姑姑那樣漂亮?”
  江青伸手將小娟兒抱起,笑道:“當然,你一定會和夏姑姑一樣美……”
  他悄然行入庭園之內,忽道:“小娟兒,江爺爺背你在空中玩玩,你怕不怕?”
  小娟兒小手一拍,高興的道:“好極了,爺爺常常在空中飛來飛去,就是不肯帶我上去玩,成天儘教我坐在房裡學習呼吸喘氣。”
  江青微微一笑,他知道,小娟兒口中的“呼吸喘氣”,定是內家武學入門時的初步吐納之功,只是小娟兒年紀尚幼,不克領悟罷了。
  他不再多說,深深吸氣,於是,隨著他呼吸的助作,身軀已冉冉凌空兩丈!
  小娟兒正喜得張開小嘴,江青單臂振處,已在空中做了一次妙曼而流暢的迥旋,如一道空中的流虹般,疾速掠出七丈之外。
  小娟兒緊抱著江青頸項,耳傍風聲呼呼,她低聲叫道:“江爺爺好好玩啊!你在空中飛的本事比爺爺都強。”
  江青沒有回答,澎遊的真氣在體內急速流轉,每一次在他的手臂揮展時,身形便如脫弦流矢般連連射出。
  於是,瞬息間便已到了業已關閉的大門之前,他略一提氣,瘦削的身軀已飆然更加升高,在空中劃過一道悅目的弧度,飛出那高大院牆之外。
  落地後,小娟兒已高興得手舞足蹈,上呼道:“江爺爺你這一身本事真了不起,唔……
  收小娟兒做徒弟好嗎?”
  江青牽起她的小手,向前行去,邊笑道:“學武功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必須要痛下苦功才行,你爺爺的本領比江爺爺大得多,何不先請你爺爺教你呢?等你學得有了根基,江爺爺自會傳你兩套十分有用的掌法……”
  小娟兒搖頭央告道:“不要呀,小娟兒不要跟爺爺學,他老人家一天到晚,儘教人家坐著不動,深吸徐呼,像是發瘋似的,那樣練武功,只怕一輩子都要挨揍……”
  江青微微一笑,隨意與小娟兒閒聊著,片刻間,二人已行出這條十分岑寂的後街,在小娟兒引領之下,轉了三次彎路,已可看見一片輝煌的燈火,行人往來如織,摩肩擦踵,熱閘非凡。
  街道兩傍,全是門面堂皇富麗的賣買店舖,建築精緻恢宏的酒樓客棧,顯出一個大城鎮中,特有的繁華與喧囂。
  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有著各色各樣衣著迥異,形色不同的人,他們在這所名城鬧市中,忽忽而來,又忽忽而去。
  江青瀏覽著四周的夜景,低頭道:“小娟兒,你喜歡到那兒去玩呢?”
  小娟兒一伸那白白的小手,指向街頭那邊,道:“江爺爺,這條街還可算熱閘哩,咱們到前面城隍廟去好嗎?那兒好好玩啊,有耍猴戲的,走軟索的,說書,唱小調的,賣菱角、雪茄、冰糖葫蘆的,還有賣狗皮膏藥……”
  江青笑道:“夠了,夠了,看樣子你倒挺熟,咱們這就去……”
  他話聲尚未停止,背後已傳來一個沉冷的語聲道:“兄台不用去了,多日不見,故友談心把晤一番不好麼?”
  江青聞聲之下,霍然回頭,丈許外的陰影處,赫然站著一個身材適中的漢子,正向他炯然凝注著,臉上帶有一絲險詐的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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